《村里的女霸王她良田万顷》 正文 第1章 第一话:秋收 孤山村是十里镇辖内方圆几十里最大的村子,人口最多,也最穷。 村子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大多姓许,还有一部分的外姓人,都是陆陆续续搬迁来的。 村子大,人口多,家家户户之间的距离就小,院子跟院子间就隔着一道栅栏,抬个脚就能到别人家里去。 时值正午,太阳正毒,像是蘸了辣椒水,火辣辣的,晒得人汗珠往下直滚。 刚开始两天,为了快些把粮食收回家图个安心,家家户户都是从早到黑猫在田里,吃饭都是家里人送到田里。 但今天的天气实在太热,特别是这个时间段,大多数人都受不了,纷纷赶回家吃饭,顺道避避热头。 不大会儿,山坳子下金黄的稻田里就看不见啥人了,唯有几只蚂蚱跳过来跳过去,似乎没被热气影响。 东南角的几方稻田里,却依稀还能看见几些个身影,还在忙着收割。 斗大的汗珠从脑门上直往下滴,许三茂微抬了腰想歇歇,一个不察,那刺目的阳光打进他眼睛里,刺得他头晕目眩,几乎站不住脚,他忙撇了头,余光看见旁边草垛里躺着的嘴里叨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晃着的纤细身影,冲挨得近的老许头龇牙咧嘴小声道:“我说爹,你真不管管三花?正是农忙呢,五花六花都下地帮着捡穗子,这都忙不过来,咱家除了她可就没闲着的了。” 老许头热的背襟都湿透了,闻言看都没看他便道:“有能耐你叫她干活来。” 许三茂噎了噎,又看了看那身影,干脆直起了腰,揉着拿镰刀的手,只鼓着腮帮子望着小山坳子上,嘴里嘟嘟囔囔:“这老个时辰了,大嫂咋还没把晌饭送来?我都饿死了,干不动了!” 二道梯田的许大茂听着了,忙抬头回了一声:“你大嫂身子重,早晌娘说了,叫咱家去吃饭,你忘啦?” 胡氏昨儿送饭回去晕倒了,村里的赤脚大夫诊出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许胡氏进门这么久,就一个女儿,好容易又怀上一个,老胡氏可是舍不得她累着,早晌就说了,往后农忙这些天,都回去吃饭。 他们家人口少,农忙本就忙不过来,有个能干活的都要往田里来,老胡氏腿脚不好,胡氏又怀了身孕,不能来送饭,他们可不就只能顶着太阳回去吃饭了吗? 这般想着,许三茂又瞧了草垛里一眼,见那人没个反应,他气极,又不敢呛声,只逮了一旁正趁着大人说话躲懒捉蚂蚱玩的许二树骂道:“你个懒出屎的玩意儿!这地里的粮食可金贵!忙着你那二两蚂蚱的没个出息!看我不打死你!” 嘴里说着要打,手上却没动作。 许是被这么唬惯了,许二树咧咧嘴,不以为意,逮住了一只蚂蚱,利落揪断了两条后腿儿,放进了腰间挂着的小麻袋里,这才捡了一把稻子齐整齐放进手中提着一个边的大麻袋里,见许三茂还没动,不由道:“爹你还不动,我这都没稻子收了了!” 被儿子这么一说,许三茂咬咬牙,扭头气呼呼的接着割起稻子来。 “哈。”也就是这个时候,草垛里的许三花扑哧笑出了声,而后拿下盖在脸上的草帽,坐起了身来。 许二树眼尖,见许三花起了,冲她甩了甩腰间的小麻袋。 许三花利落的跳下了草垛,踩瘪了一窝稻秸秆,在田里砸出两个脚印,抹了一把脸后,大步往捆好堆在一起的麻袋走去,一手五六个大麻袋提了起来,冲老许头喊了一声,“爷,家去吃饭!”而后大步往土坡上去,那背影,轻轻松松,似乎提着的不是几百斤重的稻穗,只是一件衣服。 “诶!”老许头闻声抬头,见人已经上了山坳,不由得笑了笑,收了镰刀,扬手道:“走吧,家去吃饭。” 老许家的稻田都在村尾山坳子下,地少,不过三亩,一年的收成再交了税粮,根本剩不下多少,纵然他们家人口少,若不是还有五亩的苞谷田,一年几个月都要拉紧裤腰带过日子。 更别说村里其他人家了,孤山村虽说大,村里户数也多,这田地分巴分巴,到每家每户的,远赶不上别的村子,别提他们村的人都能生了,这吃都吃不饱,可不就穷吗? 这整个十里镇,十里八乡的,几十年来,谁提起他们孤山村不说穷?还离镇子这么近呢,说起来都丢人。 可近两年,说他们孤山村穷的人少了,反而知道的都说上了他们村出了个女霸王,谁挂在嘴边都是啧啧称奇,摇头不已。 看着扛着一麻袋稻穗统不过七八十斤的三儿子爬上土坡累得直哈气,再看孙女许三花大步流星已经上了土坡进了自家大门,老许头也摇了摇头。 农家人一年到头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也就是农忙时节也吃个饱,吃上点好的。 刚忙完了苞谷的抢收,还没缓过来就要接着收稻子,最是怕人受不住的,这不,今儿个晌饭老胡氏同胡氏张罗着洗出了去年许大妮回娘家拜年提来的一直舍不得吃的一块腊肉,切了半块,和着五六根胡瓜炒出了一大盆来,又烧了一盆子刀豆,蒸了一笼子掺了大半野菜的苞谷馍馍,这就是今天的晌饭了,却也是这一年里,除了年夜饭那顿,以及来客外,最丰盛的一顿了,起码见了荤腥。 老胡氏是村里少见的好婆婆,从不磋磨儿媳,也不苛待孙女,分了男女桌,她从不会学那有的老婆子为了彰显自己的能耐分配儿媳孙女的吃食,她都是由着大家伙吃的,一桌两盆菜,自个吃自个夹。 但别以为老胡氏不分配吃食,某些儿媳孙女就能敞开肚子吃着了,实在是老许家有老胡氏这么个好婆婆,却也有一个许三花。 一上桌子,许三花待老胡氏动了筷子后,就抢先捞了一大半的肉到自个的碗里,其间还睨了对面的人一眼,看得周氏刘氏两个妯娌大气不敢出五花六花两个小妞瑟瑟发抖。 女桌这边盆子里的肉本就少些,被许三花这么一捞,盆里根本剩不下几块,老胡氏瞥了瞥吃得满嘴流油的许三花,没有多话,只将盆里剩下的给三个儿媳两个孙女一人夹了一块。 正文 第2章 第二话:约架 为防许三花再盯上男桌那盆子肉菜,老胡氏将盆里分夹过仅剩的三块肉迅速夹进了许三花碗里,又从盆里的十个苞谷馍馍拿了四个出来塞给许三花。 许三花照单全收,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抹了嘴巴,起身走出了堂屋。 她一走,老胡氏几个包括许三花亲娘胡氏都悄咪咪松了一口气,浑身都自在了许多。 男桌里许二树见许三花走了,转了转眼珠子,摸了个苞谷馍馍也跟出了堂屋。 许三花吃饱喝足,正蹲在东间里屋的唯一的一张条凳上趴在窗口往外看,许二树贼兮兮的猫进来,蹲在条凳下,仰头望许三花,捧着腰间取下来的小麻袋狗腿道:“三花啊,我捉了满满一麻袋的蚂蚱,后腿都卸了,个个又大又肥,保证肉多,你瞧瞧。” 许三花正全神贯注看着窗外,没空理他,许二树不知其所以,嘿嘿一笑,表情更加狗腿了,“三花啊,你看若是不够,不若我下晌接着再抓?” 说罢,等了半晌,依旧不见许三花给他哪怕半个眼神,许二树愣了愣,见许三花看窗外看得认真,他想了想,缓缓撑起了身,顺着许三花看得方向看去。 只看见隔壁后院菜园子边上的井边,侧对着这边光着膀子正提了水桶从头上浇下来的少年。 少年生得黑壮魁梧,露出来的胸膛后背上蜿蜒着好几条疤,看着极为骇人。 许二树扭头,看见许三花直勾勾的眼神,陡然睁大了眼。 天,娘啊!快来掐掐他,他家的村霸许三花,这是看上了隔壁的狼崽子不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行,他得快快去告诉小伙伴们,以分享这个让他承重不住的大消息才行! 想到小伙伴们,许二树蓦地想起了自己捉蚂蚱的初衷,咽了口唾沫,伸出手犹豫着要去扯许三花的袖子。 犹豫不决间,隔壁院子的狼小子已经提了桶回了屋,在他即将触碰到许三花之前,许三花猛地扭过头来,瞪他,“做什么!” 许二树吓得一缩,忙捧上麻袋挡在面前,“蚂蚱抓好了,我给你送来。” 许三花一把抓过麻袋,哼了哼,“你刚才在看什么?” 向来极上道的许二树登时明白,直摇头道:“没看什么,什么也没看!” 许三花满意了,打开麻袋瞧了眼,见蚂蚱果然只只又大又肥,点了点头,“时间都约好了?” 见许三花接了茬子,许二树喜得面上绷不住,忙道:“约好了约好了!就在今晚,输的要给赢的半袋谷子呢!” “蚂蚱再差也是肉,你只管带着许四金他们去,其他有我!” 得了准话,许二树高兴的走了,准备睡个午觉,下晌干完活早点回来。 盛夏的夜晚天上繁星闪烁,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天上,照的大地万物明亮如白昼。 忙碌了一整个白日的村民们早早都歇下了,整个孤山村安静得很,偶尔几声狗吠都显得突兀到极致。 村口有一条大道,往左走到底直达十里镇,往右走上百十步有一小山道,通往孤山村的对门邻居白河村,山道旁有片林子,枝繁叶茂,茂密得很,叶子如伞遮蔽了天空,因而即便月亮再亮,林子里头也黑得很。 两波人从林子的两头分别蹿进林子里,往林子中央汇聚而来。 林子正中是一汪池塘,池塘里种着莲,夏时,花开得正娇。 这片林子包括这个池塘都是白河村白地主家的,白地主喜欢吃莲藕,特意从府城找了莲种来,便有了这片林子。 因着白地主的名号,这处林子几乎少有人来,便成了白河村和孤山村两帮混子的聚集地,一年到头,在此地约架赌彩不计其数。 为了得那点彩头,听对方告一声爷爷,两帮人是不亦乐乎,深陷于此道。 白河村的白胜子从小没娘,爹又是镇上有名的二赖子,爷奶管不着,家里没田没地,即便是农忙,他也是闲得慌,这不,就促成了今晚这场约架,他可是满心等着赢回半袋新收的谷子回家吃顿香喷喷的大米饭呢。 白胜子叨着一根杂草,领着白河村他的一帮子兄弟,大摇大摆到了池塘边,看见小跑着进来的许二树等人,咧嘴笑了笑,抖着腿道:“许二树,谷子准备好了没?” 许二树一眼看到白胜子身后的大胖子,就是打听到白胜子网罗了这个白墩子到手底下,他才不得不求他妹许三花出手帮忙,如今他是有底气得很,笑得比白胜子还欠揍,“我不用准备,倒是你,可要愿赌服输啊!” “我白胜子活了十七年,还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来吧!”说着,白胜子扭头吐了杂草,大手一挥,就一马当先朝许二树冲了上来。 许二树也不甘示弱,朝白胜子挥上了拳头。 其他各人都找上了往常的老对手扭打在了一起。 多出来一个白胖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正摩拳擦掌想着朝哪个出手才好。 冷不丁背后一阵冷风,被人拍了一下后背,白墩子扭头,就看见身后站了个丫头片子,正笑眯眯的盯着他。 白墩子没见过许三花,还以为孤山村这帮混子里竟还有个小丫头片子不害臊的跟着老爷们混呢,当下阴侧侧一笑,朝许三花扑了过来。 白墩子生得不高,但胖,很胖,估摸着得有两三百斤,许三花都好奇他到底吃的什么猪食才能长得跟猪一样胖,不过这胖子胖是胖,但灵活,那扑过来的速度一点也没有因为体形而扯后腿。 只是,在即将挨上许三花时,许三花轻飘飘的抬了腿,只见圆滚滚的一个胖球咻得一下就飞了起来,而后重重砸进了池塘里,激起阵阵水花,溅进打得正欢的白胜子后脑勺里,大夏天的,竟冷得他一个激灵。 “胜子,救我啊!救我啊!”白墩子好池塘里可劲扑腾着,看得白胜子瞪大了眼。 这才瞧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的许三花,登时打了个摆子,“妈呀!许、许三花咋来了!” 正文 第3章 第三话:谁在前头 妈呀,许三花竟然一脚将快三百斤的墩子踢进了池塘里,还是这么远的距离,一向恶劣的白胜子于晚风中瑟瑟发抖。 许二树乘势将傻眼的白胜子扑倒在了地,骑在他身上,仰天大笑道:“哈哈,白胜子,你可认输?!” 白胜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直费劲道:“你……耍赖……” “哪里耍赖了?我可没有耍赖,许三花可是我妹子,妹子帮哥哥的忙,天经地义,谁也说不得什么,有本事你也叫你妹子来啊!”许二树笑得得意。 他哪来的妹子!白胜子咬牙,“你就是耍赖!先前约架可没有说许三花也会来!”要是说了,他哪里敢应架,还定上了半袋谷子的彩头! 那可是许三花啊,白胜子只感觉去年被踢过的屁股此刻又隐隐作痛一般,忙抖了抖,求输道:“好了好了,我认输了,半袋谷子明天就给你!你快放开我!” 村里许老财家的狗见了他们叫得欢实,许二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在许三花身侧,问许三花,“短时间内,白胜子可不敢再跟我约架了,趁着现在农忙,粮食多,你说我要不要跑一趟前头的大湾村找刘狗子那帮子约一架?” 许三花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那月光白得叫人沉醉,透过那层白光,她似乎能看见似梦似幻的许多画面,走马观花一般。 她扭头,“你就打算约一辈子架,靠赢彩头过一辈子不成?” 不然呢?许二树被问的一愣,他们家在整个村子里不说是最穷的,但也穷啊,等到冬日里猫冬了,一天可就吃一顿饭还不管饱,每每都饿的他眼冒绿光,可自从他跟着许四金几个混在了一堆,又凭着去年许三花出手救他那回之后,大大小小赢了不少彩头,去年的冬天可好过了不少,至少他没有那么的饿了。 依着许三花的力大无穷,他们合该天生就吃这顿饭的啊!只要许三花出手,就没有赢不回来的彩头! 许二树一直是斗志满满,信心满满,可怎料这个又赢了一场架的夜晚,在回去的路上,许三花竟然会问他这么一句话。 许二树想了片刻,仔细琢磨了一番许三花的表情,而后瞪大了眼睛,仿佛死了老爹一样,“三花啊!你的天生神力难不成没有了?!”老天看他作恶多端下报应了不成? 许三花白了他一眼,伸出右手,一拳砸进了旁边的树干,收了几分力道,那成人大腿粗的树干上豁然也有一个凹进去的拳头印。 许二树见了,连连拍着胸脯,一脸“万幸万幸”,要是三花没有了神力,那他还怎么约架怎么赢彩头呢! 真是吓死人了! 转而,许二树想到什么,一脸惊悚的看向许三花,“你这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要从良了不成?”这可不是村霸许三花的性格啊!真是见了鬼了! 许二树激荡的心比起刚才以为许三花神力没有了还要震惊万分。 要是村霸许三花不想当村霸了,想老老实实当个村姑了,这可真是大事不好了! 许三花又白了一眼,“我就问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约架当饭吃,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许二树应声捂住了嘴,只睁着眼睛巴巴的望着许三花。 见状,许三花叹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跑过两三道田埂,飞快跳到了自家屋子前的空泥坝上,进大门前,许三花停顿了下来,看了看隔壁围着荆条栅栏的两幢茅草屋,刚咽下去的叹息又重重的浮上了嗓子眼。 唉,都是穷啊! 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抢收谷子,村中央的打谷场也是从早到晚都有人,排着队的等着脱粒晒谷,谁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突然赏他们一场大雨,这粮食还是早些晒干了装进粮仓里才是正道。 老许家只得三亩田的稻子,已经起早贪黑收割了三天,眼见着再收个一上午就能割完了,今日里,老许头留了其他人接着收割,他自个则是带了许大茂和二孙子许二树去了打谷场准备将收割回来的稻穗都脱了谷,再拉回自家院子里铺了草席子晒。 到了打谷场,见前头排队的人还多呢,老许头和许大茂都老实排队等着。 许二树转动着眼珠子,探头四处张望着,想看看有没有相熟的好插个队。 能老早就占到位置的是住在村中央的,许二树相熟的二混子们大都住在村子两头两尾上,这村中央住的都是村里比较富一点的,老许家穷,许二树妒富,向来跟这些家的娃子走得不近。 许二树看来看去,找不到相熟的,也就罢了,老实跟着自家爷和大伯排队等着,他又不是许三花,还没这么牛的胆子跟村里这些人都呛上。 别看他们村大都数人家都姓许,但追踪溯源,他们每家每户间大多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根本不是同宗,至于为何都姓许,那只能说是好巧不巧了,毕竟,听说他们的老祖宗都是几百年前逃荒从天南地北逃到了此处扎根的,可不就是巧了。 许三花起得晚了,咬着胡氏留在锅里热着的苞谷馍馍大步往打谷场来,到了打谷场,馍馍也吃完了,她一眼看到窝在一起的老许头三人,再看前头的队伍,只怕轮到老许头他们,天都黑了。 她搓了搓手,越过老许头他们,径直往前头,直到了队伍的最前头,站在了打谷场子上,正好一户人家打好了谷装了,正准备让给下一个,她大剌剌的站在了那人面前,冲后头招手,大声道:“爷,快来,到咱们了!” 老许头和许大茂早就看到了许三花往前头去,这下听得她叫,恨不得蒙住了脸假装自己不在,但许二树见许三花冲到了最前面,赶忙挥手回应,“诶!就来就来!”说罢,扛起自家的洋叉和兜子就往前头跑。 老许头和许大茂没有许二树那么厚的脸皮,被许多人看着,到底是不好意思挑着麻袋往前头去。 许二树刚跑到许三花那头,本就轮到他们的许老牛两口子终于反应过来,忙嚷嚷道:“哎!怎么能插队呢!我们可是天不亮就等着了!” 许三花大刀阔斧的站着,瞥了眼许老牛鬓角的一撮白发,只指了指两方的站位,“你们在前头还是我在前头?” 正文 第4章 第四话:虎起来六亲不认 许三花插了队,一马当先站上了打谷场,许老牛两口子和儿子还站在石坎子下头,谁在前头,还用说吗? 可许老牛两口子也是村里出了名的,当下大叫大嚷起来,“哎哟,没天理啦!老许头你个王八羔子,还不管管你孙女!有你这样的人吗!村长!村长快来啊!” 老许头和许大茂在后头听得臊皮,特别是人群中嘀嘀咕咕的话语,更叫他们巴不得这就家去,但好容易排在这里,为了口粮,脸皮也不那么重要了,两人只缩着脖子,当做自己不存在。 许老牛两口子舞着手唾沫横飞,那口沫几乎都飞到了许三花脸上,她皱眉,一步跨下去将许老牛两口子身后的许大水给拎了出来一把扔在打谷场上,而后一脚踩了上去,再看向许老牛两口子,笑得阴侧侧:“再敢叫唤,信不信我一脚踩死他?” 许老牛两口子陡然收声,跟被扼住了脖子一样,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老张氏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被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当下大为光火,“许三花!你敢动我儿子!你不怕坐牢吗!” 许三花呵呵,“谁不叫我家的粮食进仓,不叫我吃饱,那他也别想好过。” “村长啊!村长!快来主持公道啊!这不要脸的小贱蹄子耍无赖啊!贼老天啊!咋不劈死这个糟心玩意呢!”老张氏再度唾沫横飞,整个打谷场都是她尖利的声音,响彻云霄。 许三花面色不变,只脚下轻飘飘用了几分力道,许大水被踩得喘不过气来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一般,忙挥着手艰难喊着:“娘,娘,救命啊!” 见自家宝贝儿子脸都青了,老张氏气得不行,到底是不敢再出声了,只敢怒不敢言的死死瞪着许三花,似乎要将她瞪出窟窿来,这糟皮子的烂心玩意儿,虎起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许三花挑眉,“谁插队呢!” 许老牛忙道:“没人插队,没人插队。” 许三花满意了,脚放开了许大水,一脚将人踢下了打谷场,只是最轻的力道,许大水只是滚下去的,没啥大事。 老张氏忙将儿子护了起来,到底是不心甘被许三花插了队,眼珠子一转,看到了不远处院子里坐着叼着老烟杆的许老栓,出声道:“老栓大哥,这牛可金贵,那起子手上没个轻重的,可别叫她弄坏了你的牛。” 许老栓是村里的孤家寡人,少时就丧了妻,也没个一男半女的,也不知为何没有再娶,早些年一直在县里做伙计,挣了些银子,也没个田地,老了回村就买了一头牛放着,农忙时,要打谷子,就借出来拉石磙,凡是用了打谷场的村人都得自发给他一升半升的粮食,整个村的加起来,也够他一个人吃吃了。 那脱粒的石磙足有五六百斤重,不用老牛拉,靠人力可是极费劲的事,更别提还得拉着石磙满打谷场碾呢。 许老栓是做惯伙计的,平常逢人且是三分笑,最是不会和人红脸的,听老张氏这么一说,他也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老张氏唱了独角戏,再气也无法,这牛金贵,也不是她家的,要是得罪了许老栓,不给她家用牛,光靠她跟老伴和儿子,可拉不动那贼沉的石磙。 见老许头和许大茂还站着没动,许三花脚下生风,几大步就走了回去,来回走动了两步,搁着好大一段距离就径直将二十几个麻袋隔空扔到了打谷场上。 头顶飞过麻袋的村民们瑟瑟发抖,生怕那麻袋调了皮,突然就砸到了他们的脑袋,是以全程动都不敢动。 见那贼丫头轻轻松松就将近百斤一个的麻袋隔空扔到了打谷场上,老张氏不由缩了缩脖子。 扔完了麻袋,许三多回到打谷场上,吆喝着许二树将麻袋里的稻穗都倒在打谷场上。 麻袋都上了打谷场,老许头愣了愣,忙拉住儿子往打谷场上去,帮着将稻穗倒出来,得,还是粮食重要,怕啥戳脊梁骨呢! 倒得差不多了,许大茂左手牵撇绳,右手执鞭,吆喝着老黄牛准备开始碾场,老许头肩膀上挎一个粪箕子,跟在老牛后头,以防老牛拉屎。 许二树就拿了洋叉,准备等老牛走过一场之后就用洋叉挑稻秸秆。 许三花操着手站在打谷场口子上看着,见那老牛拖着石磙走得贼慢,不由皱紧了眉头,两天后就有一场持续七八日的大雨了,这么个碾法,得她在这里镇着,碾个大半天才能碾完,更别说后边还等着这么多人呢,人家都是一担子一担子轮着来碾的,她要是霸占着打谷场一天,这些个人能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也不知道拳头还管不管用。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许三花咬咬牙,大步上前拦下了老牛,而后弯腰解开了绑在老牛身上的绳子,将老牛交给许二树牵下打谷场,而后自己背了绳子,拉着石磙走了起来。 几百斤的老牛拉动起来都费力的石磙在许三花手里就跟溜着条老黄狗一般容易,看得满打谷场的村民是惊愕不已,早听说了老许头家的许三花天生神力,其中好些人也没有亲眼见识过,也不知道这天生神力到底是怎么的神,今日端看那几百斤重的石磙在她手里跟条老黄狗似得,大家伙心里就有个数了。 老张氏看着,更是打了个摆子,幸好刚才没有跟贼丫头呛,否则她一脚在用点力,不是得将她宝贝儿子踩成肉泥? 满场安静了,于是乎,在许三花一遍一遍轻轻松松将二十几麻袋的稻穗都脱了粒,又叫许大茂赶快去田里帮着将收割好的剩下的稻穗都挑来,接着碾,已经等了许久的众人是一声也不敢吭,只想着好歹老许头家谷子少,依这许三花的速度,也等不了多久,罢了罢了。 老许头家山坳子下的三亩田都只是中等田,稻穗子脱了粒,装回麻袋里也不过就只装了十几麻袋罢了,再晒上两天,晒干了,兴许更少。 许三花拉了一上午的石磙,也没觉得多累,见老许头和三个儿子咬着牙杵着扁担担得费力,直接借了许老栓的板车,将十几袋谷子绑上了车,一个人就推着往家去了,老许头等人赶紧跟上。 打谷场终于轮出来,许老牛两口子连饭也顾不得吃,就紧赶着上了打谷场。 正文 第5章 第五话:老天爷赏饭吃 用兜子筛得不见一根草的谷子晒了两个暴太阳,变得更加的金黄,搓在手里哗哗作响,老许头估摸着斤两,算去要交的两成税粮,还能剩下个五石左右,再加上五亩地收的苞谷交完税粮剩下的六石多,紧巴紧巴,也够一家人撑到明年秋收了。 经历过灾荒吃过树皮的老许头觉得很满意,有粮食堆在粮仓里,比颗粒无收的灾荒年可要好上太多了,他心不大,容易满足。 老许头对粮食很是看重,到了这天早上,一早起了,准备将谷子再晒上一个太阳才装仓,这样谷子也能放得久一点,不怕潮。 可他刚起了床,就听得窗外哗啦哗啦的雨声,不由一怔,下雨了?急忙跑出屋站在堂屋外的屋檐下,看着斗大的雨点从天上砸下来,整个天都是灰蒙蒙的,渗人得慌。 老许头不由庆幸自家粮食收的快,否则等这雨下来,粮食不烂在田里,也没法晒得窝出芽来。 不过抢收了都抢了这么多天了,田里还有粮食没收回家的几乎是没有,只是看有多少家还没脱完粒晒干了。 老许头正想着,见台阶下东屋里走出来的许大茂,忙冲他道:“老大啊,这雨势大,瞧着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停,你穿了蓑衣去你三叔家看看,他家的粮食都晒干了没有。” 许大茂应声去了,老许头琢磨着也等不了太阳了,忙喊了许二茂许三茂一起将装在箩筐里本还打算晒一晒的谷子装进粮仓里,封存起来。 谷子是农家人最金贵的粮食,一年吃的,一般都要先紧着苞谷吃了,待苞谷吃完才会拿出谷子来换了苞谷回来吃。 许三花还躺在床上,听得外头的雨声和老许头几个的动静,翻了个身,嘴角扯了个笑。 这下了七八天雨的事可巧她没有记错吧!不然又得向前世那样,他们家的谷子是收回来了可惜没有都脱粒晒干,等七八天后太阳再出来,霉了一大半,再交了税粮,是一粒谷子都不剩,一家子人是愁云暗淡,勒紧了裤腰带过了一年,她本就胃口大,最后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干脆跑出了门寻生计填饱肚子去了。 现在来想想,若是上一世他们家的谷子都好好的收进粮仓了,他们也不会过得那样紧巴,她也不会跑出了门,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许许多多的事了。 经过了上一世,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再也不要过那种颠沛流离没有安定的日子了。 许三花叹了叹,翻身下了床,穿上了外衣,她的床就对着窗,她站在床边,透过破了洞的窗缝里看见一抹身影穿着蓑衣冒着雨往后山去了,便又是一叹,趿上草鞋,出了里屋。 胡氏正坐在外间缝着许大茂的一条破了得裤子,见许三花出来,忙道:“农忙完了,你爷昨儿晚晌就说了,今儿起只两顿饭了,你可饿?娘给你冲碗红糖水喝?”这闺女是个认死理的,偏又是个能吃的,要是叫她饿了肚子,可有一顿闹腾的,虎起来她这个娘也害怕呀!咋不知就生了这么个力气大的闺女。 老许家穷,哪里吃得起红糖?胡氏说的红糖水,还是端午节的时候胡家舅舅送来的,不过一小包,胡氏舍不得吃,留到现在,天气大,都黏糊黏糊了,许三花可不爱喝那玩意,摆了手,弯身卷起了裤腿,拿了门后的斗笠,闪身冲进了雨帘里。 胡氏看得一叹,手里捏着的针差点扎进了肉里,这么个闺女啊,可咋嫁得出去。 许三花出了自家院子,飞快往后山去了。 孤山村之所以得名孤山村,便是由村子靠着一座大山而来,这山叫孤山,却并不只有一座,而是连绵起伏的一大片。 村民们平常打柴采山珍什么的只在靠着村子的两座山头,再往里的深山密林,没两身胆子的,便就不敢往里去了。 都说深山有熊瞎子,有大老虎,也只有猎户为了生计,敢犯这个险。 大雨下着,山路并不好走,但再艰难的路许三花都走过,这山路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脚下依旧平稳,很快就攀上了一座山头,正好看见那身影没进了深山里。 她顿了顿,抬脚跟了进去。 深山老林里走得人少,地上都是枯烂的泥叶,被雨冲刷着,根本就不好走。 许三花没来过,生怕跟丢了,脚下飞快,没顾上细看,刺啦一下就摔了个狗啃泥,刚爬起来,就看到了一双沾满泥的草鞋。 抬头,正好对上徐灿黑溜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时正带着疑惑。 许三花迅速爬起来站稳,几乎与徐灿平视,不由得纳罕这小子这个时候竟这么矮,只与她一般高啊,那后头是吃了啥,怎么就蹿到八九尺呢! “你是隔壁的许三花?你跟着我作甚?”徐灿见人鼔溜溜看着他却不说话,只好自己问道。 徐灿是村里的独户,世代都是打猎的,他爷爷被熊瞎子拍死了,爹也在打猎的时候受了伤瘸了腿,家里日子不好过,后来他娘就丢下他跟别人跑了,就剩下几岁的他和爹相依为命,后不久他爹没拖过去也去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捡了他爷爷和他爹的弓箭靠打猎养活自己。 一年到头他大多时候都在山里,打了猎物就直接去县城换钱去了,村里人见到他的少,也就是因为住在老许家隔壁,跟老许家的人倒是都见过。 许二树便是因为曾看见他扛着头狼往县城去,所以私底下喊他狼少年,对他骇得很。 许三花跟徐灿并不熟,一个村里隔壁邻居的住着,几乎没有说过话,徐灿着实不明白这人跟着她上山来干什么,村霸许三花天生神力,这个他也是听过的,但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不熟。 但只有许三花知道,上一世她一个人离开了孤山村,四处流浪谋出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碰上了已经长成人的徐灿,还被他救了一命,跟着他混吃混喝了好长一段时间。 许三花记得他前世比她先离开孤山村,后来混得熟了,便听他说过一些事,说的就是这次下雨进山打猎,遇着了一头熊瞎子的事。 正文 第6章 第六话:熊都打得 为了从熊瞎子掌下逃命,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因此失去了一只手。 那时候,许三花听他讲往事的时候,无不遗憾他少时失去了一只右手,否则,他漂泊在外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 到底是救过她性命,还给过她吃喝,许三花得了老天安排重活一回,就想着定要帮他这回,叫他不要被熊瞎子弄断了手才是。 所以许三花算着今日是秋收后下大雨的第一天,瞧了这人冒雨进山,才麻溜的跟上来,救他一回,算是还前世的人情。 此刻听到徐灿问,她只道:“我家的日子不太好过,你打猎在行,对这深山老林也熟,我跟着你捡点漏,我一把子力气你也是听过的,放心。也不会拖你后腿。” 许三花说罢,徐灿盯了她半会儿,转身就走,也没说行不行,但许三花了解他性格,当下抬脚跟了上去。 有徐灿带着,一路好走了许多,往里走了不大会儿,徐灿突然停了下来,许三花顺着他看到的方向看去,只见前头灌木丛里蹲着一只袍子。 徐灿搭弓上箭,迅速射了出去,那袍子惊觉,抬腿就跑,箭矢只擦过了袍子屁股,徐灿连忙抬腿去追。 许三花只好快速跟上,两人追赶着袍子许久,直到了一条小溪边,眼看着袍子蹿过了小溪,徐灿还欲再追,突然变了脸色,“不好!” 他喊了一声,转头拽着许三花就跑。 许三花不明所以,只听得几声嗷吼声,随即感觉地面都震动了起来,她扭头,只见一只庞然大物正挥着前掌朝他们奔了上来。 是熊瞎子! 许三花瞳孔一缩,想来这就是前世徐灿遇上的那头熊了,虽最后被徐灿打死了,可也是个凶猛的。 顾不上许多,许三花连忙反拽住了徐灿,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 可惜,熊瞎子这个玩意追起猎物来贼快,光靠他们四条腿,根本就跑不过。 眼看着熊瞎子前掌要扑了上来,徐灿赶紧抓着许三花爬上了树,而后逮了机会搭弓上箭,射中了熊瞎子一箭,可那一箭对熊瞎子来说,一点事也没有,反而是瞧见他们上了树,立马就要往树上来。 徐灿又连射了它几箭,见没用,忙冲许三花喊了一声:“你待着别动!”而后就跳下了树,握拳冲向了那老熊。 看着一人一熊扭打一处,眼见着徐灿不敌,许三花咬咬牙,干脆也下了树,瞧着老熊一巴掌要薅上徐灿脑袋,她绕到背后,直接一拳用了全力,打在了老熊屁股上。 徐灿拔了柴刀,正准备翻身躲过再砍上老熊的肚子,便见罩在头顶上的老熊咻得一下整个飞了起来,重重砸到了十几米外的大树干上,熊落地,那树干也软哒哒的倒向了一边。 徐灿看了看许三花握着的拳头,瞪大了眼睛。 那老熊被一拳打飞,不过一会儿就扑了回来,这次是带着强烈的怒气直冲许三花。 徐灿忙要挡,许三花冲他挥挥手,示意他走开,她刚才那一拳,打得很有感觉,区区一头熊,也不过如此,此时她正是得意呢,等着熊冲上来,她抬手又是一拳将熊打飞。 如此一次又一次,终于,老熊再一次被打飞,撞断了三棵大树后,再也没能爬起来,全程旁观的徐灿已经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这隔壁的许三花,果真惹不得啊!连熊都能打死,还这般轻轻松松!他服了! 熊被打死,许三花也不关心徐灿拉着熊卖去哪里,自个下了山,回到家里,许大茂早回来了,正搁堂屋里跟老许头说着出去走了一圈看到的情况。 “三叔家田少,收割得快,差不多的都晒了一个大太阳,不怕生霉芽,倒是我回来时听许大虎家的哭喊得厉害,他们家田多,能干活的劳动力又少,昨儿刚收割完,准备今儿个去占打谷场了,结果就下雨了,就看这雨啥时候停了,不然啊,他家的粮食可都惨了。不只他们呢,我转头到村里都瞧了遍,好些家都遭了惨呢!咱村里人日子本就不好过,今年是更作难了!” “咱们都是天老爷赏饭吃的,唉,作难啊!”老许头叹了气。 许三花在院子里的水凼过了一把草鞋上的泥,几步蹿进了东屋。 见闺女出去不大会儿就回来了,想着她一身雨气,胡氏赶忙起身去隔壁灶屋灶上舀了一碗开水回屋来放上了一小撮红糖,红糖在水里化开,散发着甜甜的香气。 胡氏端着红糖水进了里屋,许三花已经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坐在条凳上荡着脚丫玩,“三花啊,喝碗红糖水暖暖身子。” 许三花嫌弃红糖水的味道,忙道:“我不喝,你自己喝吧。” “娘不喝,你快喝吧。”胡氏又往前递了递。 许三花只作势道:“你不喝那给我,我倒窗外去。” “娘喝,娘喝,你可别。”胡氏吓得忙缩回了手,赶紧端着红糖水往外屋去,这败家的闺女倒是真的敢倒了的。 许三花看着胡氏的背影消失在拦断里屋和外屋挂着的破布帘子,偷偷笑了笑,再想着如今她肚子里刚揣上两个多月的娃,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前一世因着她离家出走了,胡氏明年端午又生了个女娃,亏了身子,便再也生不出孩子来了,后来渝州一带地龙翻身,遭了大灾,西戎蛮夷趁势犯边,朝廷忙着驱逐蛮夷,灾民四处奔亡,整个朝廷都乱成了一锅粥,好不容易打退了蛮夷,安抚好了灾民,转头就加重了赋税,老百姓的日子更是艰难。 老许家本就日子苦,这么一来,每年的收成更是入不敷出,填不饱肚子。 这人一穷,心思就多了,老胡氏又去了,老许头管不住事,许三茂和刘氏心眼多,撺掇着许二茂两口子一起磋磨起了许大茂和胡氏,便连那个才几岁的许七花,都差点被卖了去换钱。 到后来,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先是许大茂和胡氏相继累病不治而去,老许头得了重病也没钱治就这么拖死了,许二树也因为跟人家二流子打架,被人失手打死了,日子难过,几花们都陆陆续续被许三茂两口子拖去卖掉了,整个老许家算是就这么支离破碎了。 正文 第7章 第七话:银子 彼时许三花身在挺远的北边,手里头弄着了些钱,本来托了商队的管事替她将钱送回孤山村交给许大茂,可惜那管事没找着人,将事情打听了打听,回程告诉她,她才知道,至她走后,老许家的日子是越过越穷越过越难。 想到这些,许三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老天爷让她惨死将她弄回十三岁这年,便是惩罚她,让她回来赎罪吧? 有亲不养是为大罪,老天都看不过去的,更何况,这个家里,大家都紧着她吃,常常吃得最多的就是她,可后来啊,她依旧因为一张嘴,抛开了家人,弃他们与不顾。 这场秋雨足足下了七八天,村子里好多人家的谷子都窝出了霉芽,等到太阳跟新媳妇似得扭扭捏捏的钻了出来,大家伙都忙着将生了霉芽的谷子都摊出来晾晒,粮食金贵,生了霉芽晒一晒,虽卖不着钱了,但好歹也是口吃的,总比饿肚子的好。 连出了两个大太阳后,县里的书吏骑着头毛驴同十里镇的亭长摇摇摆摆的进了村,吩咐村长通知各家各户准备好税粮,十月初八前拉到县衙。 税粮是不到村里来收的,都是各村各家各户自己准备好田地收成的二成,装好粮食或者抵粮的银子,由每村村长带着一起往县城去。 老许家一共八亩田地,要交的税粮苞谷和谷子各装了两麻袋,只许大茂和许三茂两个人去就足够了。 老许头望着四个大麻袋,心别提有多痛了,那可是粮食啊,这四麻袋,都够养活一个娃了,但人也要知足,他小时候啊,前头那朝,可是要交四成税,等税交完,一年到头,一家子哪还有的吃呢! 望着许大茂和许三茂各挑了担子往村长家去集合,老许头猛吸了一口烟杆子,转身回了院子。 院子里,老胡氏正带着周氏刘氏两个儿媳拾掇着菜园子,洒上萝卜和大白菜秧,这整个菜园子就种这两样,冬日里就靠它们填肚子了。 老胡氏是种菜的好手,她拾掇着种的菜总是比别家的长得好,是以她教的认真,两个儿媳也学的认真,尽管每年种菜的时候老胡氏都会说,依旧不厌其烦。 五花跟六花跟在翻过的泥里寻摸地龙,用个破陶罐装着,好拿去喂鸡。 许大树和许四树在跟着许二茂学做木匠活,许二茂小时候送去隔壁村跟老木匠学了几年木活,自己也是个有天分的,没事瞎琢磨,这些年来,一手木工也是很拿的出手的,他教好了两个儿子,冬日里没事做,还可带着他们出去四下找找木活做做,也能挣几个铜板。 至于许二树,向来是从早到晚不见人影的。 胡氏坐在东屋屋檐下改着许四树穿不下的衣裳,准备改好了留给肚子里的娃穿,家里穷,好几年都穿不得新衣裳,小的捡大的的衣裳穿,这都是常事。 许三花坐在井台子上咬着根菜地里拔出来的野草,看着老胡氏几个翻着土洒菜秧子,青涩的草味钻在嘴里,让她有些失神,冷不丁瞧见隔壁徐灿开了栅栏门进了他家院子,见了她正朝她招手,许三花想了想,干脆起身,跨过了自家的栅栏,跳过两家之间隔着的泥沟子,直接跃进了徐灿家的院子。 菜园子里的老胡氏几个惊了一跳,看了个清楚,都奇怪三花怎么和隔壁的徐灿小子说上了话,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徐灿家的灶屋,老胡氏一脸惊疑,连土都顾不得翻了。 徐灿家只有两间茅草屋,一间他住,一间是灶屋,他想也没想就带着许三花进了灶屋,总比在院子里说,被人看着好。 “你熊瞎子卖出去了?”自那天山上之后,许三花已经好久没见过徐灿了,似乎他那天扛着熊直接去了县城就没有回来过,许三花以为他就这么离开孤山村了呢,毕竟,前一世他也是走得悄无声息,村里人都是好久过后才知道的他不在家,还以为他打猎折在了深山里。 徐灿也不废话,直接掏出了藏在怀里的一包银子,“听说府城有个阔少爷寻熊掌,我便去了趟府城,所以耽搁久了些。” 徐灿在县里卖了几年的猎物了,有自己的渠道,许三花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府城有个阔少爷要熊掌的,只看着那鼓鼓的布袋子,惊了惊。 徐灿说着已经动手解开了布袋子,露出了里边白花花的二十锭银子,“一头熊全须全尾的都卖给他了,一共是一百两,我拿十两,剩下的都给你。”这熊本就是许三花打死的,若不是他还欠着债,想着自己跑了一趟,厚着脸皮得个十两也是不厚道的事,不过他也顾不得了。 许三花想着自己只出了一把子力气,若不是徐灿,她也进不到深山遇不着熊瞎子,再加上熊也是徐灿辛苦去卖的,她哪里好意思拿这么多? 便只拿了一锭银子,推回其他的道:“我就要这一个就可以了。”五两银子,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了,她爷奶手里如今只怕也就这点存银呢!穷困人家,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铜板进项的。 两人推过来推过去的,徐灿想了想,干脆将银子分做了两份,一人一半,谁也别废话。 揣着五十两巨款的许三花一进院子就看到自家奶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她脚步一转,赶紧大步蹿进了自个的屋子。 前世里许三花辛辛苦苦挣过不少银子,不过都是她临死前不久的事了,存的银子还没怎么花就死翘翘了,此刻还在十三岁这年,握着五十两银子的巨款,许三花心里是扑通扑通的跳。 大白米二十五文一斤,五十两银子,那就是两千斤的大白米,足够他们一家子吃好久了,不过,这还不够,这一世,许三花要过得安稳,再也不要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除此之外,还有她的家人…… 许三花取出一锭银子放在身上,剩下的都包进小麻袋里藏在床脚的老鼠洞里,这才出了屋子,胡氏不知什么时候端了针线笸箩回了屋,见她出来,三两步挤上来,张了张嘴,又犹豫着。 老胡氏是个爽利的性子,偏胡氏这个侄女像了她老娘性子软得很。她素来怕许三花这个闺女,所以便是母女间的贴己话什么的她都说不上底气来。 正文 第8章 第八话:闲话 许三花看得皱眉,她娘这个性子太软了,偏生她爹也老实,所以啊,这两人上辈子才叫人欺负着也吭不出声来,说到底就是自己没底气给闹的,她外婆嫁了她外公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一直立不起来,所以养得三个女儿都畏畏缩缩的,到三十来岁才生了个儿子才算是好点,可几个女儿的性格也改不回来了。 到了胡氏自己嫁人,也是因为这十来年只生了她这个女儿,所以一直觉得抬不起头,若不是因为婆母好性且是自己亲姑姑,只怕更是连说话都不敢说了。 许三花想着要改了她这性子,只怕还是得让她有底气才行,这底气,无非就是儿子! 上辈子胡氏这胎是个女儿,之后老许家越过越不行,胡氏忙着做活拖累了身子便再也生不出来,这辈子,叫她好好养着总还能再生的! 胡氏不过三十岁不到,她外婆不也三十来岁还生了儿子嘛!且她上辈子在外面走,还遇着过四五十岁还老蚌怀珠的呢! 总而言之,就是将身体养好了,别垮了身子,什么都好说。 许三花打定了主意,见胡氏犹犹豫豫的看着她,只一脸不耐烦道:“娘是不是想问我做啥跟隔壁的小子说上了话,是奶叫你来问的吧!” 胡氏忙点头,而后期待的看着她。 “就是几句闲话,没甚事!你别管就是,自好好休息你的,这月份还小了,别忙着做做做,当心坏了眼睛。”就不是个儿子,做些小子穿的小衣裳作甚,许三花说罢就大步出了东屋。 胡氏张张嘴,也不敢拦,只老老实实的去老胡氏跟前将许三花的原话讲了。 老许头也在旁边,听罢,不等老胡氏说话,便道:“三花是个好的,她那性子压不住,你们也别多管了,好在她是心里有谱的。” 因着许三花霸住了打谷场,又凭着一把子力气一个上午就将自家的稻子脱了粒,得空晒足了两个多太阳,否则他家的粮食只怕也要霉上许多,这霉了的粮食可换不回自家要吃的糙粮,所以,老许头眼下对这个孙女还是满意得紧的,他想着三花脾气是不好了点,力气大了点,老是惹祸,但能给家里带来好,他也是欢喜,且三花那把子力气,你去管她,是打得过她还是骂得过她?还不是就这么着呢! “隔壁灿小子也是个可怜的,我瞧着确实不错。” 老胡氏听着,想了想自家三花都十三岁的姑娘了,还没个媒人问津,少不得要他们自家操心了,可她那把子力气和脾气,谁家受得住?她头几回去村里,还听着几个婆妇子说闲话呢! 她想了想隔壁的徐灿,虽长得不如她家三花俊,但好歹也有把子力气,还会打猎,想来是不会嫌弃她家三花力气大的,心里就满意了些,也就没有多提这茬了。 只是想到这里,又想起大孙子马上就十六岁了,也是可以相看起媳妇来了。 老许家在村尾,要出村就得经过村中的许多人家,村长家就住在村子正中央,以村长家外围着一个大空地,是村中公用的场地,葛家大门前的石磨盘子处正有人在推着磨磨苞谷。 这石磨盘子是村里公用的,家家户户要吃的苞谷都会先拿来磨成苞谷碴子,谷子也是可以拿来脱壳的,但村里一两百户人家,舍得吃大白米的少,自家的谷子交完粮税之后都是留着换糙粮来吃的。 一旁的老井处也有好些人在排队打水,好些个没事做的人都聚在旁边的老榕树下一边看一边闲话家常。 “这税粮也交了,粮食也收进仓了,天眼见着就要冷起来了,这就猫冬了也没个闲事干,家家户户可不就趁着这个点寻摸家中娃子的亲事吗?我说张婆子,又是该你翘的时候了,你这回可得长点心眼子,可别又出了她王婶子家那档子事啊,王家的现在还背地骂你到处嚷嚷你做媒不行叫大家伙不要找你做媒呢!”说这话的是许大连家的婆娘赵氏,她是村里盘得上数的话辣子,只要有闲话的地头就准有她的影子。 她对门的石墩子上坐的就是张婆子,张婆子是十里八乡唯二的媒婆,因一张嘴会说,说成了不少媒,是以在这十里八乡的还是吃得很开的,赵氏这话头里的说笑,讲得便是村东头余家大房的王氏收苞谷前讨进门的儿媳。 这媒就是张婆子做的,当时说的是这姑娘勤快得很,家里田里样样都行,王氏要讨的是长子长媳,当然是要往勤快的找,可哪曾想聘礼给了,婚事定了,这儿媳妇讨进门来,正等着她下地帮着干活呢,结果这姑娘是啥啥不会,根本就做不得田里地里的那些个活,王氏这个气啊,当时就要退了这么亲,将这姑娘给还回去,可媳妇都娶进来了,女方死也不肯退聘礼,要休了再娶吗家里也再拿不出一份聘礼来了,只得咬牙认了,气得王氏是找上门指着张婆子骂了一通。 张婆子也没想到她做了二十来年媒了老了还栽了这么个跟头,当即也是找上女方家门去闹了的,那姑娘家还有娃子没有嫁人娶媳妇的,少不了用得着媒婆,是以也不敢得罪张婆子,只赔了她点铜钱了事,张婆子转头就将得来的铜钱给了王氏,哪里想到王氏还恨着她依旧到处说她坏话呢。 眼下听得赵氏说笑这事,她心里也有些恼,便吊了眼角,一脸不满。 赵氏见着,心里一咯噔,她嘴巴是喜欢闲话,但家里有闺女有儿子的,怎么也不敢得罪媒婆,当下道:“张婆子啊,我这人嘴欠你是晓得的,也就是闲话说说,可没别的意思啊。” 张婆子料想也知道赵氏的脾性,哼了哼,到底是接了话,“老婆子被鹰啄了眼,可也就是那一回,白河村的白大年媳妇头日里可找了我说话,叫我帮她家小子留意好姑娘呢。” 赵氏一听,登时乐的接嘴,她最是喜欢听张婆子说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了,图的就是一个乐嘛。 “白河村的白大年家?哎哟,那可是个大买卖,张婆子你这回是发了啊!” 正文 第9章 第九话:吓人 白河村家家户户都姓白,都是一个宗族的,但要论最亲,还数这白大年,算得上是白地主嫡嫡亲亲的堂兄弟,也是白河村除了白地主外家里最富裕的了,有发家的白地主帮扶着,如今也是有几十亩田地的人家,妥妥的顿顿吃白米的,不像他们,忙活半辈子,还是紧着糙粮吃,还不经肚子往饱了吃。 白大年这样的好人家找上了张婆子说儿女亲事,那可是对张婆子的看重,这可不就是个美事吗,要是说得好了,再入了白地主的眼,帮着白地主家说媒,那可是大发了! 赵氏心中是羡慕得很,脑子也赚得飞快,冲着张婆子笑得谄媚,“我说婶子啊,听说那白大年有好两个年纪到了的孙子吧?不知是哪房的?对女方可有什么要求?” 这自古找媒婆说媒当然是要将自己的要求先说得明白,媒婆也好照着这个标准来寻摸不是? 张婆子自然是听白家人说清楚了的,眼下见赵氏奉承起了她,那满脸的弯弯绕绕她瞧的一清二楚,当下笑道:“你家大菊翻过了这个念头就十四了吧?年纪倒是和白家二房的小子合适,只不过啊,你可不要想,可说不着你家大菊。” 原来是白大年家二房的小子,赵氏在脑子里想着见过几回的白家小子,人才倒是还行,且白大年家可是这方圆十里八乡数得上的好人家了,不像白地主家那么高不可攀,日子却又好过,她家大菊若能加嫁过去,那是享福的,娘家也近,帮着拉拔拉拔兄弟,岂不正好? 再加上白家托了张婆子说媒,又不正是缘分天注定?凭她跟张婆子的关系,张婆子怎么着也要说她家大菊啊!她正高兴着呢!甫一听张婆子后头这句,急了,“咋了咋了,我咋不能想了?我家大菊那样貌,咱这村子里谁比得过去?再说人也能干,家里的大活小活都能做,谁讨回去做媳妇都不亏啊!” 赵氏和张婆子说着闲话,旁边的妇人们虽一直没接茬,但都支着耳朵听着呢,听得张婆子说起白大年家找了她说媒,几个妇人心中都是火热,她们家都是有合适的闺女的,正都琢磨着听张婆子接着说白家对女方的要求再盘算呢,冷不丁听张婆子后头这话,也是急。 葛老财媳妇因家就住在老榕树边上,平日里没事都是窝在这老榕树下与人说闲的,她大孙女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正盘算着想让张婆子帮着留意留意呢,听着白家要说亲,也起了心思,又听张婆子这话,忙抢了话头跟着道:“他婶子啊,不知那白大年家对女方究竟是怎么个要求啊?”大菊丫头不行,她家杏儿行啊!杏儿可比大菊那丫头讨喜多了! 见大家伙都支棱着耳朵等着听呢,张婆子颇觉得意,也不卖关子了,干脆道:“白大年那二儿媳妇柳氏打头就先说了,儿媳妇绝不从咱们村找!”其实她琢磨着柳氏之所以找上她做媒,为的就是借她的口传回她们村,白家绝对不跟孤山村的人家结亲呢,这也代表着人家的态度有多坚决呢。 “不从咱们村找?为啥呢!” “就是啊!为啥?咱村的姑娘咋不行了?为啥就不从咱们村找了?” “白家那柳氏咋说的?张婆子你说说看,这是看不起咱们村不成?” 他们孤山村是没白河村富裕,可那也是自给自足不偷鸡摸狗的好人家,姑娘小子们哪个不好了?凭啥就这么看轻呢? 树下的妇人们都气了,个个叫嚷了起来,唾沫喷了张婆子一脸,她忙道:“你们可别冲我发火啊!这是白家的要求,又不是我提的!” “那倒是说说,为啥就不从咱们村找了?是看不起咱们不成?”赵氏叫道。 张婆子左右看了看,压了一点声儿,“柳氏说了,咱们村有个成天跟混子干架没个姑娘样的女恶霸,她是不敢讨咱们村的姑娘当媳妇的!” 众人一听,齐齐想明白这个女恶霸是谁,先是愣了愣,而后赵氏差点暴起,哭吼道:“这个天杀的遭霉玩意!自个作天作地的,牵连了我家大菊的好亲事哟!真是不叫人好过啊!咱们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祸害玩意呢!” 葛老财媳妇老许氏忙扯了她一把,“小声点,小声点,当心被她听到了!你忘记年上村长家那被砸穿的青砖石墙了?” 赵氏被老许氏这么一说,也吓了一跳,但心里气不过,声音是小点了,照样是没忍住继续骂骂咧咧起来。 自顾自骂得起劲,突然发现对门张婆子几个眼珠子飘来飘去都不再看她,四周好像都噤了声,下意识住了嘴,看向旁边的老许氏,见老许氏冲她打了个眼色,她缓缓扭头,“妈呀!”整个人惊了一跳摔在了地上。 许三花叨着根杂草站在赵氏身后的位置,见赵氏摔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她,咧嘴一笑,“我说大连婶啊,你这是做了啥亏心事不成?咋吓成这个模样?还是我长了副青面獠牙像阎王爷身边的小鬼啊?” 赵氏摸着石墩子爬起来,听见这话,心说你像不像阎王爷身边的小鬼我不知道,我倒是看你就是那阎王爷转世呢!哪家的姑娘也没个你这样的啊! 想着村长家被许三花一拳砸穿的青砖石墙,赵氏抖了抖,没敢坐回去,退了两步,离许三花远了点,“你站我背后作甚?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 许三花倒也没心思跟她多计较,只笑了声,瞥了一旁的张婆子一眼,大步继续往村口去了。 张婆子被她瞥了一眼,吓得抖了抖,这丫头是记恨她说她坏话呢!这丫头虎起来可是个六亲不认的!头回她可是亲眼看见她这丫头将村西头的老流儿给打得吐血的,那打起人来眼睛都没眨巴!她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还被许三花打一顿,张婆子忙告说家里头还有事要做匆匆跑走了,可不敢再搁这说这些闲话了。 正文 第10章 第十话:豆腐 许三花出了村子,没做停留,快步走上了去镇子上的大路。 孤山村和白河村分布在这条大道的左右两边,再往前不远,还有好些个村子,都离镇上近,日子都过得比人多地少的孤山村富足。 出了村口往前走上个一里路,有一条大河,河滩上是一块荒地,长满了杂草,如今入了秋,杂草都枯黄了起来。 这荒地包括那条河都是无主的,许三花经过,多看了那荒地几眼。 上一辈子她托的相熟的商队回村来帮她带银钱给许大茂,那商队管事打听了老许家的事回程告诉她时,曾特意提过一事,说的就是这片荒地上建了房子,开了一条食肆街,十里八乡的来来往往再加上路过的车队行人的,是热闹得很,俨然一个小镇子。 想来那都是后好些年的事了,如今这片荒地且还荒着呢,许三花心里有了些主意,倒是没再多看这荒地,大步往镇上去。 孤山村离镇上不近,却也不远,徒步走上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不过二十里的路。 进了十里镇,镇上分为两块,一半是镇上的住户区,另一半则是各家商铺酒楼以及挨着镇口的市集,农人们进镇赶集买卖东西的都在市集这处。 眼下还没过午,市集倒还有几分热闹,许三花看了一圈,不出意外在集上寻到了一处豆腐摊子,大步走过去,豆腐摊的老妇人立时笑着招呼,“姑娘买豆腐啊?要个几斤啊?” 这逢人就是笑的态度叫人很是舒服,许三花看了看笸箩里还剩下两三块的豆腐,色泽有些黄,并不如她前世见过的那般白净,不过闻着这豆腐味儿倒是浓郁得很,许三花指了,“婆婆这豆腐咋卖?” “老婆子在这集上卖了几十年豆腐了,一直就是一个价,两文钱一斤,不讲价的,这里还有五六斤的样子,姑娘一起要了我给你少两文钱你看咋样?”这都快过午了,她好早点卖完早点回去,老婆子说着。 许三花点了头,“好,就给我装起来吧。” 老婆子笑了,又见许三花空着一双手,便干脆将手旁放着的一个小笸箩拿了两三块豆腐都装进去,递给许三花道:“一共六斤,本是十二文的,你给十文就是。” 许三花接了,掏了身上揣着的那锭银子出来,给那老婆子。 老婆子一见是锭银子,吓了一跳,她卖了这么多年豆腐,收的都是铜板子,豆腐卖不上钱,哪有拿这么大锭银子来买豆腐的?这姑娘穿得也是穷苦人家的,咋随随便就拿出这么锭银子来呢。 老婆子心里腹诽着,面上也道:“就十个铜板,姑娘拿这么多,我也找不开呀。” 许三花想了想也是,不过她看了老婆子一眼,问道:“婆婆你是哪个村的?这做豆腐是祖传的手艺吧?” 这做豆腐要点卤水,也不是人人都做得的,几乎都是祖传的手艺,这整个集上,许三花看过去,也就这一个老婆子在卖豆腐罢了。 那老婆子不知许三花突然问这个作甚,但她卖了几十年豆腐,别人都愿意照顾她的生意,就因着她做生意和和气气的,对谁都有笑脸,当下也回答了,“老婆子我就是这镇东头的,祖祖辈辈都是做豆腐的,我家这豆腐好吃着呢!你可放心买回家去吃。” 这豆腐虽颜色比不上,但看着也不错,许三花点点头,又道:“婆婆你自己做豆腐吗?可有谁帮着你?” 老婆子听这姑娘越问越奇怪,便止了嘴,狐疑的看着许三花。 旁边一个卖秋梨的汉子也听得古怪,忍不住出声道:“我说丫头,你这是买豆腐呢还是查户籍呢?咋问这老多话了?买个豆腐而已。” 见两人都狐疑的盯着自己,许三花便干脆道:“我这么说吧,我要做样吃食需要很多的豆腐,这不是想着婆婆你找不开这锭银吗,我就干脆都拿了你订了豆腐来,就想问问你可做的过来?” 老婆子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当下就笑了,这么多银子的豆腐,那可是大生意,怎么着也不能放过啊,不吃不喝都要做!连点头道:“做得过来,做得过来,我说姑娘你真的要这么多豆腐?虽说这个天了,豆腐也能放得,可多放个几天还是会坏的,你可想好了啊。” 五两银子的豆腐,可是足足二千五百斤的豆腐啊!她卖的最多的一天是逢年过节的也不过才卖三百多斤罢了! “我不是一下子要,你先帮我做出五百斤来,剩下的我后边再陆续要,这银子就先给你,算做定金好了。”两千多斤豆腐也要不少豆子了,得给人预支买豆子的钱不是。 老婆子一听,便道:“那行,你什么时候要?我保证给你做出来。” “后天要吧!后天一早我来拿。”许三花说着,又想到什么,“你家在镇东头哪里?我直接去你家拿豆腐。” 人给了这么大个生意了,总不能不知道自家住哪里,老婆子忙道:“就在镇东头第三条巷子第三家,巷子口有口老井的,好找得很,大家都叫我陈婆子,你放心,我一准将五百斤豆腐都给你做出来,你后儿一早来拿就是!” 许三花点了头,将银子塞给老婆子,提了笸箩转身要走,又停下,冲陈婆子道:“百十个铜板可有?先借给我,买点调料。” 陈婆子微愣,但手里捏着的一锭银子又实实在在的是真银子,她看了许三花两眼,从兜里摸出一串铜板来递给许三花。 许三花不客气的接了装进了兜里,“我先走了,后儿早上见。” 直到许三花走出老远,那卖梨的大汉才回过神,看着陈婆子手里捏着的银锭子,砸舌道:“这姑娘莫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这五两银子说给就给,也不写个凭据啥的,给了便给了罢,转头又借些铜板是怎么回事? 陈婆子一下子得了五两银子,和一个小姑娘说成一笔大生意,旁边的好些个摊贩都听的清楚看得清楚呢,都羡慕陈婆子这么好的运气。 又听得卖梨大汉这话,其中一个蹲在背篓后卖鸡的妇人不由咳了两声,一脸神秘的冲陈婆子这头道:“你们可知道那姑娘是谁?” 正文 第11章 第十一话:女恶霸 “怎么,你认识那姑娘?”卖梨的大汉望向那妇人,识得她是离镇子很近的大槐村的。 那妇人见大家伙都望了过来,笑的得意,“可不是?那姑娘跟我娘家嫂子是一个村的,在他们附近两个村都是出了名了的,特别是他们村里,人私底下都管她叫女恶霸呢!” 陈婆子一听,不乐意了,那姑娘长得水水灵灵的,也就是看着壮实了些,但这样的才好,做得活,也好生养,咋就成女恶霸了? “我说齐家的你可别胡咧咧,人好好的姑娘怎么就成了女恶霸了?你败坏人家姑娘名声,当心遭报应。” 那齐家的背篓里这只鸡卖了几个集了都没卖出去,本就眼红陈婆子豆腐生意好,眼下又看着她得了五两银子,更是嫉妒,当下就道:“遭报应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我说陈婆子你可得长点心眼子,那丫头虎起来可是个六亲不认的!当心这五两银子你挣不着不说,还被她搞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呢!” 这说得实在骇人,且有些叫人不可信,卖梨大汉便道:“齐家的你这说的也太渗人了些,不过就是个小姑娘,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我瞧那姑娘说话温温和和的,脸上虽不见个笑,可怎么看也不像恶霸啊!”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是赞同,镇子里也有不少二流子整天欺负人耍流氓的,那模样可恨得很,长得也是一脸横相的。 见大家伙不信,齐家的哼了哼,满口唾沫星子是不停的飞了起来。 “我可没胡说,不信你们去打听,那姑娘就是离镇子上二十里的孤山村的,她家姓许,她叫许三花,她二叔会些木活,农闲时附近几个村子都去做个木活,说不得你们有些人也见过的,这姑娘听说是天生神力,能一手举起十几个大老爷们都抬不起来的大石头,他们村家家户户的都怕她的很,她仗着一把子力气,没少欺负人,年上她打了他们村一个二癞子,给人打得下不得床,这二癞子的老娘找上村长做主,村长派人将许三花一家都请去,说要许三花给人道歉,还要赔银子,你们猜怎么着?” 齐家的说得嘴巴都要干了,见大家伙听得是满脸一愣一愣,停住了嘴。 大家正听得入迷呢,见她不说了,忙催促起来,“怎么着了?你倒是快说啊!” 齐家的卖够了关子,嘿嘿一笑,接着道:“怎么着?那许三花啊,是冲着村长一咧嘴,抬手就一拳将村长家的青砖石墙给砸穿了,完了还冲二癞子那老娘笑眯眯道“这就是我的道歉,你确定要?”登时吓得二癞子老娘是两腿发软,连连摆手道不要呢!你们可想啊,那可是青砖石墙,人一拳就打穿了,完了手还一点事没有,这还是普通姑娘嘛?至此啊,他们村里私下都叫许三花女恶霸,是敢怒不敢言,就是那孤山村的村长,都拿许三花没办法,我娘家嫂子说啊,他们村还有人见过许三花两句话不对付一手将自个堂哥给扔到树上挂着的呢,这可不就是虎起来六亲不认吗!” 她一口气说完,又看向陈婆子,啧啧道:“所以啊,陈婆子你可得要小心了,一个惹她不好,当心她打你孙女呢!” 众人都听傻了,陈婆子愣了愣,心里想着这姑娘是有点虎,不过她怕啥,好好的做生意,她又不缺斤少两的蒙骗别人,那姑娘也不至于平白无故的跟她过不去,这般想着,陈婆子便道:“你这碎嘴子就是爱瞎咧咧,有人放个屁你都能说成是那人拉了满裤裆屎的玩意儿,听你这话,我可不全信你,得了,我家去了,你再瞎咧咧的,也不怕那姑娘转来听见?” 说罢,陈婆子收了笸箩家去了。 齐家的忙四处看了看,没看见许三花的身影,跳起来冲陈婆子的背影啐了一口,“陈婆子你爱信不信!当心吃了亏可别哭大街啊!” 听了满耳闲话的摊贩们见她那样,都摇头笑了起来,过后便散开了去,只当是一个闲话听听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也不认识什么许三花,无关紧要的凶不凶的,也就是听一个趣儿罢了。 离齐家的卖鸡的摊位不远的主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用青色毡布罩着,看上去很是普通,倒是那拉车的大马,毛色发亮,精神抖擞的,叫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车帘子捂得紧实,看不见里面分毫,只低低传出一个清润的声音来,“这个孤山村倒是有两分有趣。” “那便先打听打听这个孤山村。”车座上坐着个青衣短打的年轻人,一双膀子横起来的肌肉几乎要撑破了衣袖,他收回看向市集的视线,扬了扬鞭子,拍了拍套在马身上的车辕,那棕红大马就抬起了马蹄踢踏踢踏的带着车轮往前驶去。 许三花买了十个大包子充作了午饭,买好了调料,提着一笸箩豆腐回了村,路上又遇到张婆子,张婆子见了许三花,转头忙往岔道走,许三花呵呵一笑,冲她喊了一句,“你惯常说媒的,可仔细着那张嘴,再让我听着啥不中听的,我可不敢保证忍不忍得住一拳打碎你的老牙哟!” 张婆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去,只扭了头过来,看了一眼将手里提着的一个纸包甩得旋转的许三花,耸了一把鼻子,没几分底气的道:“你家许大树可是到说亲的年纪了。” “你这样式儿的,我家也不乐意找你说媒,你甭操这个瞎心,可操心操心你不剩几颗的大老牙!”许三花冲张婆子比了比拳头,吓得张婆子提脚就跑,那速度,哪里看得出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婆子? “哈哈。”许三花咧出了一口大门牙,提步接着往前走,冷不丁瞥见一旁院子里趴在栅栏后石板上瞪大眼睛看着她的娃子,许三花冲他也挥了挥拳头,吓得那娃子麻溜的爬了起来飞快跑回了屋去。 许三花昂着下巴快步回了村尾,进了家门,去县城交税粮的许大茂两个还没回,倒是老胡氏几个洒好了菜秧子,正在泼肥,见许三花回来,手里还提着笸箩,不由都有些惊怪。 “三花啊,你这是提的啥?” 正文 第12章 第十二话:吃食 不怪老胡氏立时问出了声,实在是许三花成天日的跟小子许二树差不多的四处疯跑不着家,他们听的最多的就是今天她在哪哪地方打了谁谁谁,回家也是一个顶五的吃几个人的饭量,还凶得一匹,破天荒从外面提回东西来还是头一遭。 老胡氏下意识的心有些抖得慌,这三花啊成天出去欺负东家西家的他们也是管不住,但好歹只是动手欺负欺负人,现今可好,开始偷鸡摸狗了? 老胡氏有些受不住,见许三花大步往灶屋去,忙拿了拐棍跟上去,一边颤着声喊,“三花啊!” 整个老许家,许三花也就只没恶声恶气的跟老许头和老胡氏说过话,老胡氏其实心里也疼这个孙女的,毕竟人都有亲疏远近,三花到底是她亲侄女生的,还是第一个孙女,所以外人再怎么骇许三花,老胡氏是不怕的。 “三花,你这到底是拿得啥?”老胡氏跟到灶屋门口,见许三花将手里的笸箩放到了案板上,她掂脚瞅了瞅,见是白花花的几块豆腐,心里霎时松了一半的气,还好还好,只是几块豆腐,她们家过年也是买过豆腐吃的,要是有人找上门来,几块豆腐还是赔得起的。 她跨进了灶屋,好声气又道:“这是豆腐呀?三花想吃豆腐了?这是哪来的豆腐?瞧着且好。”嘴上说着,心里也在琢磨,做豆腐是祖传的手艺,他们整个十里镇上如今也就一家卖豆腐的,除了镇上的陈婆子,也就是三十里外的大风集上有卖豆腐的了?不晓得三花是抢的哪家的?还是谁买回来的被她给抢了的?摊上个不像姑娘的丫头,老胡氏心里也是愁得慌得咧。 “我买的。”许三花说了句,从笸箩里捧出一块豆腐来轻拍了拍,这豆腐不算嫩,倒还挺紧实,她用来正正好。 她从水缸里舀了水来洗了豆腐,在案板上将豆腐切成块,四面都是半指长的方块。 老胡氏听得许三花说是买的,心里更慌了,这三花身上哪来的钱?这别是东西没抢,抢了钱吧?娘哎,抢钱财那可是要坐牢的! 老胡氏忙拍着扑通扑通跳的心,尽量使自己的气平顺起来,见从不烧饭也不会烧饭的许三花竟拿了刀将豆腐切得每一块都大小一样,愣了愣,才想起接话道:“三花你自己买的?哪、哪来的钱呀?” 许三花见老胡氏一脸受不住的表情,大概知道她心里都想了些什么,忍不住有些想笑,鼓了鼓腮帮子,道:“喏,早间徐灿给的,头几日我同他进深山里打了头熊瞎子,他卖了银子,分了我一半。” 打了头熊瞎子?老胡氏唬了一跳,又想着自家孙女那把子力气,徐灿那小子听说打猎也是个能的,能打死头熊瞎子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是买熊瞎子得的银钱,老胡氏彻底送了口气,放下了心,她就说嘛,她家三花还是好的,就是脾气坏了点,这偷鸡摸狗抢人钱财的事还是不会做的。 老胡氏放了心,这心思就活泛了,指着许三花切的,问:“三花你这是作甚?切成块是要炖汤吃?你饿了?晌早没吃饭就出门去了,这还不到吃下晌饭的时候,奶给你烧火,炖一碗豆腐汤垫垫肚子。”说着,就坐到了灶堂前准备生火。 许三花吃了十个比拳头还大的大包子,眼下倒是还没有多饿,能等着吃下晌饭,不用急着垫肚子,将老胡氏喊住,“我不炖豆腐汤吃,要做别的吃食,不用烧火,奶你先出去吧。” 说着往外头院子喊了声往这边瞅的周氏,“二婶,帮我扯把稻草子来。” 农家里每年收完稻谷之后,这稻草也会留起来,垒在草垛上,用来铺床啥的都是好东西。 周氏听了许三花喊,纳闷她要稻草子作甚,倒是闻声就往后院柴棚里去了,老许家的草垛子就在后院的柴棚里,旁边就是猪圈,圈里栏着一只猪,长得极好。 周氏麻利从草垛抽出一把今年新得的稻草子,回了前头灶屋,“三花,稻草子拿来了。” 大家都好奇许三花要做什么,怎么从不进厨房的人还提了豆腐回来,所以也不怕许三花,都围进了灶屋来。 许三花接了稻草子,齐整齐,拿了柴刀将长了谷穗子的那头给斩断,只留齐齐整整的稻秸秆子,而后拿了一个大笸箩,将稻秸秆子铺在底层,,而后将豆腐块均匀放在铺好的稻秸秆上,铺完一层后再在上面铺一层稻秸秆,再放上豆腐块,两块豆腐不过四斤,切出来的豆腐块也就铺了两层就没了,许三花最后再铺了一层稻秸秆将豆腐盖住,便使周氏拿到对面放农具的屋子里好生放着。 老胡氏几个从头到尾看得纳闷,见周氏端着笸箩往对面屋里去了,这才问:“三花啊,你这是做得啥?豆腐块铺在稻草上放着,这不得放臭了去啊!”好好的豆腐不煮了汤吃,作甚了糟蹋了去。 上一世许三花颠沛流离中因得罪了人被人追着砍杀慌不择路跑进了深山里,甩拖了追杀,却是迷了路,机缘巧合下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村里的人心善,见她一个姑娘家,便收留她住了一段时间。 她在那里见识了不少东西,那里的一切都跟外边不一样,还有许多新奇的吃食,她见都未见过。 就比如豆腐,他们外边大多都是切了块炖汤吃罢了,可那个村子里的人却能将豆腐做出了花来。 她借住的那家人女儿是个手巧的,似乎这方子在他们村人眼里就是不起眼的东西,因为村里家家都会,所以并不防着她,做吃食些都大大方方,有时候见她看得惊奇,还会告诉她为什么要这么弄,要怎么弄才更好吃。 她先前做的这个在那里就叫霉豆腐,名儿不好听,吃着却香,极下饭,还可以做菜。 眼下只做了前半步,要等它发酵出黄霉来才能接着做,眼下还要等个三五七天,说了他们也不知道,许三花只道:“做了一种吃食,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又拿了剩下的一块豆腐切成一指长半指宽的豆腐块晾着水分,另一头拿出了她先才在杂货铺里买的调料来。 正文 第13章 第十三话:辣 说是吃食,老胡氏他们想不出豆腐除了炖汤还能做出什么吃食来,往常过年时候,他们也会买上一块豆腐,用来做年夜饭菜以及招待拜年的来客,但就是切了块放在肉里一起炖罢了。 这切了块放在稻秸秆上做吃食,他们还真是没有见过,但见许三花一脸认真的样子,想着她以往哪天不是出门去招猫惹狗欺负这家哪家的,何曾买过东西回来要折腾什么吃食? 这般想着,包括老胡氏在内的也就都没有问那究竟是什么吃食,只看着许三花又切了一块豆腐,还拿出一包芥菜种子来,老胡氏开了口,“这是芥菜种子啊?三花这又是干啥?咱家不有芥菜种子吗?前儿个我刚领着你二婶三婶种在了后院猪圈旁那块地里呢,紧够咱们一家吃的了。” “做调料。”许三花说着,逮了一旁的五花来烧火,将大锅洗刷干净备用。 “芥菜种子做啥调料?”老胡氏几个都傻眼了,想着三花咋出一趟门就变了个样似得,一会儿折腾个花样,都是他们没有听说过的。 老胡氏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过芥菜种子还能做调料,这十里八村的,大家伙不都种了芥菜,收了煮着当菜吃吗?做啥调料呢。 老胡氏想着都不由怀疑许三花是不是烧着了脑子,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孙女不可怕,可若是这个力大无穷的孙女脑子不好使,那可谁都说不听了,岂不是要乱套了? 老胡氏想着,心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许三花瞧着自家奶这惊受不得样,暗暗翻了个白眼,也不回答,锅里已经烧热了,她将芥菜种子都倒进锅里翻炒起来。 待炒焙熟之后,用铲子铲出装进从碗柜子拿出来的小对窝里,又拿了另一一个纸包打开,将里边的山椒倒进锅里,同样翻炒焙熟。 对窝里的芥菜种子已经冷却,许三花拿了杵子将其一下一下舂着,直至舂成细末为止,她力气大,别人舂着费力的活在她手里轻松得很,很快就将芥菜种子都舂成了细末。 老胡氏离得近,闻着股极冲鼻子的辣味,不由纳罕,这芥菜种子难不成真做出调料来了?她可是听大妮家来说起过的,那府城里的大酒楼里做得菜吃着辣乎乎的有味道得很,不知道用了什么调料的,她女婿走街串巷的跑货,寻摸了许久也寻摸不出是个啥调料,这都是人酒楼里挣钱的秘方,轻易不外传的。 女婿家离县里近,比他们这个小村子里有见识些,他都说好的调料轻易得不着的调料,肯定是好的。 可三花这拿着他们都见过都认得的芥菜种子炒一炒,再舂碎,怎么就闻出了辣味来? 老胡氏心跳得又快了,她家三花,这莫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不成? 她仔细看了看许三花,将她得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看了个清清楚楚,一寸不差,这就是她家三花,没错,可怎么就突然不像三花了? 老胡氏正愣着,许三花已经拿了跟筷子沾了点磨出来的在前世那个村子里叫黄辣粉的芥菜种子细粉递给老胡氏尝,“奶你尝尝,这就是我说的调料。” 老胡氏顿了顿,接了筷子放进嘴巴里,一股子辣味滑过舌头,冲进喉咙里,冲得她止不住咳嗽了起来。 吓得胡氏忙扶了她顺着她的背,一边看许三花,“三花啊!你这是给你奶吃了啥,咋咳成这样了?” “这是黄辣粉,是一种带辣的调味料,吃起来就是辣的,还容易呛住。”许三花摆摆手,不以为意,要知道她前世刚尝这个味时,也是呛了的,他们从没吃过辣味,刚开始接受不住也是正常的,这黄辣粉可是好东西,她前世吃过的好多用了黄辣粉的菜,可是好吃得不得了。 她也是在去过那个村子后,才知道遇着徐灿时徐灿请她去吃的那顿好饭菜,其中那带着辣的菜许就是用了这种黄辣粉的调料罢了。 更是知道了原来这做菜极好的黄辣粉竟就是她们家都见过的芥菜种子磨制出来的,当时还不由感叹,说到底还是他们孤山村甚至是十里镇闭塞了些,啥啥也不懂。 老胡氏这会儿也缓了过来,品着嘴里带着辣香的余味,眼睛都亮了亮,“尝着倒是跟过年喝过的酒一个烫着,也香,咱们做菜要是加上这个,这菜指不定好吃多少呢。” 许三花嗯了嗯,又接着如出一辙的将冷却的山椒磨成了细粉,这才将锅洗干净,捧了碗柜里的猪油膏出来,罐子里也就小半罐猪油膏,许三花难得勺,干脆全挖进了锅里,看得还沉浸在辣香味里的老胡氏眼皮子一跳,哎哟叫出了声来。 “三花啊!这油可不能糟蹋啊!油老贵了!”猪油膏可是金贵东西,他们家大半年就靠这一罐子油过活,眼下剩的起码能吃到过年去,哪经得起这么放的?老胡氏只觉得心肝都痛。 许三花不以为意,她要煎豆腐呢,油少了可不行,见自家奶跟剐了她肉似得表情,她瞪眼,“奶别叫,再叫等下我这豆腐煎坏了,可就真的浪费你的油了。” 煎豆腐,煎什么豆腐,老胡氏满眼都盯住了锅里的油,心疼得不想跟许三花说话。 见自家奶表情,许三花摸了摸鼻子,道:“我有银子,明天就给你买几十斤油膘回来炼了油膏让你可劲吃。” 银子? 老胡氏唰得一下看向了许三花,对了,三花刚才说了打熊分了银子,这熊可值钱吧?不知三花分了多少?该有个几百文一两的吧?三花这孩子晃性得很,可放不住银子。 想着,忙将眼色打给了身旁的胡氏。 早间许三花去了隔壁,老胡氏就给她打过这样的眼色,所以胡氏立时就领会到了老胡氏的意思,只吞了口唾沫,看了许三花一眼,悄悄点了点头。 锅里的油烧得热了,许三花将切好的豆腐块一块一块的放下去,大锅很大,二十几块豆腐块都放进去,刚刚好,也不会挤着一堆弄碎了去。 豆腐块在油里浸着滋滋作响,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坐在灶堂前的五花六花都忍不住吞咽起了口水来,便是老胡氏几个大人,也都忍不住盯住了锅里。 正文 第14章 第十四话:好吃吧 许三花瞧着锅里,却忍不住想着在村子里时,见到的铁板上煎着的豆腐散发出的香味,那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还是要先去弄一块铁板回来才行,这般想着,瞧着豆腐底面泛起了微黄,许三花用铲子麻溜的给豆腐块都翻了个面,豆腐一块都没有碎,许三花颇觉满意,这一手,看得老胡氏几个又是一愣一愣的。 直至将豆腐块两面都煎黄起了一层酥皮,许三花抓了一小把黄辣粉和山椒粉和盐罐子里舀出来的盐均匀和了,散在煎好的豆腐块上,登时,豆腐的热气冲着上面的调料,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她这才将豆腐块都铲出来,装进土碗里。 “奶先尝尝。”许三花拿了筷子给老胡氏,一边又喊六花去瞧瞧许大茂两个回来了没有,又让出了灶台,叫周氏烧下晌饭。 老胡氏夹了一块豆腐咬了一口,登时,那说不出来的味道让她微闭了眼,好吃,真好吃,这还是她吃过的豆腐吗?跟吃肉一样的香啊! 老胡氏将一块豆腐都喂进嘴里嚼着,看着周氏舀起了锅里煎过豆腐的油,锅里还泛着油光,周氏直接倒了水,扯了苞谷面,准备煮上一锅苞谷碴子面块,她满意的点头,老二媳妇是个会做事的。 这才看向许三花,道:“这豆腐可好吃,三花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吃着跟肉一样香,这调味料洒在上面,更是香,又麻又辣的,就是有些费油。” 许三花难得露出来了笑脸,“奶也觉得好吃吧?我在镇上陈婆子那里定了两千多斤豆腐,咱们就做这个吃食卖!” “多少?!”从外面回来的老许头闻着香味走到灶屋门口就听着这句,登时拔高了声音叫了出来,几步冲进灶屋,到许三花面前,也顾不得想许三花那把子怪力了,急道:“三花你说买了多少豆腐?” “两千多斤,不过我先要了五百斤,后儿早上去拿。”许三花说着。 老许头两眼一翻,差点栽了过去,旁边老胡氏也吓得一脸白,嘴里嘀嘀咕咕道:“豆腐两文钱一斤,十斤二十文,一百斤两百文,一千斤……老天,五两银子啊,五两银子……” 老许头听着,只觉头更晕乎了,他看着许三花,抖着手道:“三花啊!那可是五两银子,咱家可拿不出来啊!快,咱快去镇上找陈婆子将豆腐退了吧。”五两银子啊,他们家靠着丰年卖粮食再加上老二每年都要出去做些木工活,老大老三冬时猫冬去镇上做些散活,攒了这么多年才只攒了六两多银子呢!还要紧着给大树二树说媳妇,哪来的五两银子买这老些豆腐啊! 老许头看着许三花,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可谁叫这是他孙女呢! 见自家爷都要急抽过去了,许三花赶紧道:“放心放心,我给了银子的,不会叫你们被人追账的。” 给了银子?老许头一听,忙看了老胡氏一眼,两人打起了眉眼官司。 老许头耸耸眉头:老婆子,你银子藏得好好的吧? 老胡氏挤挤眼:藏在老鼠洞里呢,保管谁都找不着。 老许头放了心,又看许三花,“三花,你哪来的银子?” 许三花看了老胡氏一眼,“先跟奶说了的,我跟隔壁徐灿一起打死了头熊,分了些银子。” 老许头听得愣住,旁边胡氏趁势完成婆婆交待的任务,“三花啊,一头熊值不少钱吧?你分了多少?” 老胡氏盯住许三花,心里飞快算着账:一只熊再值钱也顶天了五两银子吧?三花这败家的丫头竟将五两银子都买了豆腐?真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哟!不行了不行了,她老婆子头晕。 见厨房里大家伙都盯着她,许三花摸了摸鼻子,并没有说实话,只道:“大概有个十来两吧!” 纵是如此,老胡氏等人听了都惊得站不住。 老许头在想:娘哎,十来两,这么多银子都够家里重新翻修房子还能给大树二树讨个好媳妇了,拿了一半买豆腐,真是太亏得慌,纵说留着三花自己存了当嫁妆,那多体面啊,有五两银子的嫁妆,十里八村的不都求着来娶了啊。 老胡氏在想:三花分了一半,那岂不是一头熊卖了三十好几两?隔壁徐小子打猎竟这么来钱的?倒是个好孙女婿的人选。 胡氏也在想:三花嫁给徐小子,离家近,徐小子挣钱又行,真是不错啊! 周氏几个:十几两银子啊!把他们都卖了都卖不上这么多! 许二茂带着两个儿子没有进厨房,在院子里听着,也是一脸惊。 见大家伙都说不出话来了,许三花板了脸,“总之,我都买了豆腐,咱们这吃食生意是做定了,今后赚的是银子,现在别想了,赶紧吃饭吧。” 正说着许大茂兄弟俩也回来了,少不了听许二茂说了一耳朵,听得也是一愣一愣的,许三茂眼珠子转了又转,拉着老胡氏叽叽咕咕,“娘,三花还小呢,咋能拿着这么多钱?您得给她收着啊。” 声音说的小,但许三花耳朵好使着呢,扭头瞥了许三茂一眼,笑得一脸人畜无害,“这是打死一头熊瞎子得来的银子,三叔你说,你是比熊瞎子厉害呢还是你也能打死熊瞎子?” 许三茂打了个摆子,忙往后缩了缩,“啥?我啥也没说呢。” 老胡氏倒没有想要收着三花挣的银子的心思,再说,就这丫头那把子力气,她要是不愿意,这家里谁能叫她交出银子来? 瞥了胡氏一眼,得了,这娘且还怕着这个女儿的了。 老胡氏摆摆手,招呼大家往堂屋去吃饭。 一人一碗苞谷碴子面疙瘩,还有一碗新奇的油煎豆腐,大家伙上桌子先一人夹了一块豆腐尝味,虽说有些凉了,但从未吃过的麻辣香味充斥在嘴里,真是说不出来的好吃。 纷纷都点了头,想着许三花要卖这个吃食,或许还不错,再者马上猫冬了,他们也没事可做,就当陪着三花玩玩罢了,万一能卖上钱呢? 且这是三花自己打了熊瞎子得的钱,她乐意干啥说得好像他们能阻止得了似的。 于是乎,整个老许家对于许三花要做吃食生意,都保持了默认,甚至是期待。 老胡氏几个想的是,做吃食就做吃食,总比成天四处瞎跑,欺了东家吓了西家的好。 正文 第15章 第十五话:问路 翌日一大早,许三花又揣了五两银子往镇上去,她准备去买个铁板,再买些芥菜种子和山椒,还有猪油膘这些。 许二树昨儿一天没在家,下晌回来听说许三花又是打熊瞎子挣了银子又是买了豆腐要做吃食生意的,当下就找了许三花抱怨咋都不叫上他,被许三花一把推出了屋门才作罢,今早是无论如何也死皮赖脸的要跟着许三花去镇上。 当下两人出了村子走在大道上,许三花瞥了瞥两手操在袖子里甩着头的许二树,“昨儿去哪野了?” 许二树嘿嘿笑了笑,会瞒着大人的事但从不会瞒着许三花,“和许四金他们去了趟大柴村,大柴村那二狗子一帮子人不是堵了许四金弟弟许四银将他揍了一顿吗?我们昨儿就是去报仇的,打得那叫一个精彩呢!你猜谁赢了?” 许三花没心思猜,换做上辈子没离开孤山村前,或许她对于这每天跟二流子混架的事情很有乐趣,但经过上辈子颠沛流离的日子,她早不是那个困在小山村里就如井底之蛙的许三花了,更何况,她知道了前世许二树凄惨的结局。 她叹了一声,没答许二树,只道:“二哥啊,你翻过了年去就十五了吧,该说媳妇了,别成天出去溜达,跟着我一起做生意挣钱吧。” 二哥? 许二树一脸惊悚,三花这妮从小时候第一次出手打飞了村里的葛三胖救了他之后就再没叫过他二哥了,今日这是咋了?还有,做生意?他行吗? 成天混日子的许二树有些懵,以至于没有立时就回答许三花,许三花也不急,两人继续赶着路。 直到去了镇上,进了铁匠铺,看着许三花跟铁匠站在烘炉前你来我往讨论到底要做个什么铁板的东西,总之许二树是一句也听不懂,他不由仔细看起了许三花来,这才发现,往日里他最熟悉的许三花似乎变了一个样,以往流里流气的一副表情以至于他从没觉得自家这个堂妹竟然是长得这么好看的。 好看,到底是怎么个好看,许二树说不出来,但他会比较,想着昨日在大柴村不小心碰见过的一个姑娘,当时他觉得她就很好看,但跟眼前嘴里滔滔不绝的许三花比起来,还是许三花好看。 于是乎,许二树愣住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许三花变了?明明半个月前她还同自己在白河村外的密林子里和白胜子一伙打了架,还一脚将那白墩子踢进了池塘,怎么就变了呢? 好像是那晚回去的路上问了他句啥?许二树有些记不清了。 总之,许二树心里有些乱糟糟的,所以一直也没有说话。 许三花跟铁匠费了好大一番口舌,终于让铁匠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表示自己会做,然后亲自动手打起铁来。 许三花便退了出来,见许二树发着愣,不由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诶,还没想明白呢?” 许二树愣着没说话,许三花便又道:“想想你自己,你要不要讨媳妇?还是想像咱村二癞子一样,一把年纪了还没人肯嫁?过得还不如许老财家的狗?或者像大柴村的莫巴子娃一样,跟人打架斗狠碰上硬茬子结果被人打死了?完了他老娘哭的死去活来对方也就赔了二两银子?” 他肯定要讨媳妇啊!老婆孩子热坑头,多好呀!可是,许二树瞥了许三花,“我咋会像莫巴子娃呢!三花你这会厉害,一个人打好几个都行,咋会看着我被人打死呢!” 许三花抿嘴,上辈子我不在,你不就被人失手打死了吗! “难道我能一辈子跟着你不成?” 许二树摸了摸鼻子,脑子这瞬间难得的还跑了个空,他瞪大眼睛,“三花,你终于想嫁人啦?是隔壁的徐灿?上回我看你盯着他眼睛也不带眨的,是了,你们还一起打死了熊瞎子?对了,你们是咋走一堆去的?竟然不告诉我!”要是他也去打了熊瞎子,说出去多威风啊!一准能吓得二狗子那帮子人脸色发白! 许三花一脸生无可恋,见许二树说得都要跳起来了,干脆抬手,一拳打中了许二树的眼睛。 “哎哟!”许二树正想着自己打了熊瞎子在二狗子等人面前嘚瑟呢,冷不丁挨了一拳头,虽然许三花控制了力道,但许二树还是捂着眼睛痛得不能自已。 “三花!你又打我作甚!”上次不是说好了,不能动不动就打他吗?好歹是她堂哥啊!还能不能愉快的一起偷鸡摸狗欺负别人了? 许三花看着许二树放下手以后,乌青的一只眼,满意的点了点头,嫌弃的挥了挥手,“你可长点心吧。” 说罢,也不想理他了,转头看向了铁匠。 她要得只是一块铁板,很是简单,铁匠明白了之后很快就溶好了一块铁,取出来在铁砧上捶打起来,她的要求不高,只需要是平整的一块铁板就行,因此这会子功夫,那块铁板已经逐渐成型,许三花看得很是满意,冷不丁却瞥见旁边拉着风箱的铁匠小徒弟一脸惊吓的看着自己,许三花咧嘴笑了笑,那小徒弟吓得忙缩回了脖子,再不敢探出来看一眼。 铁板打好,许三花付了银子,只待待会儿家去时再来取,便带着青了一只眼的许二树出了铁匠铺,往杂货铺去了。 照样买了芥菜种子和山椒,这次买得多了,芥菜种子买了二十五斤,山椒买了二十斤,还称了五斤盐,打了十五斤酱油和醋,以及两沓油纸,再去肉摊子上买了三十斤的油膘。 加上铁板的钱,许三花带出来的五两银子就去了一两七钱余。 也没有其他要买的了,回去拿了铁板,许三花力气大,拿了大半东西,和许二树便出了镇子往家去。 走了不多久,后头晃晃悠悠驶来一辆青布马车,赶车的青年出声问路:“这位小哥,敢问孤山村往何处走?” 许二树走在靠里边,正好和马车擦肩,侧头就看见坐在车座上的青年,还没顾得上回答,就看到油光发亮的棕红大马,登时眼睛一亮,“哇!是马!三花你快看!好威风的大马!” 正文 第16章 第十六话:跟着我们走 许三花当然知道那是马,她前世就见过好些漂亮的大马,可眼前这匹棕红大马,毛发漂亮,色泽红亮,一双眼睛精神奕奕,踢着马蹄往前走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透过一股子说不出的好看来,叫人见之心喜。 真是匹好马,不过,十里镇上有马的人家少,也没有这般与众不同的马儿,这辆马车,不是十里镇的,怎么要往孤山村去?他们孤山村可没谁家有这么门亲吧? 许三花心中疑惑,扭头见许二树兴奋的跟个二傻子似的,真想捂额当不认识他,可偏偏这人还那般大声的喊她的名字。 赶车的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小哥没看错,这就是匹大马,孤山村怎么走,小哥可知道?” 许二树回过神,虽还盯着大马舍不得移开视线,但嘴里却答了话,“知道,知道,这位大哥是要去孤山村?去干啥?我们就是孤山村的,兴许还能给你引个路。” “你们就是孤山村的?那敢情好,就请小哥给我引个路吧!”青年说着,挪了挪屁股,招呼着许二树上车坐。 许二树何曾坐过马车?还是这么俊的马拉的车,当下就忍不住,想都没想就要往车座上爬,可惜,刚动作了一步就被许三花拎住了后领,动弹不得。 许二树反应过来,扭头冲许三花嘿嘿直笑,“三花,马车!我们还没坐过呢!” “刚叫你长点心,可见你脑子也该再长长。”许三花面无表情,一手拽着许二树就走。 “诶,三花!放开我呀三花!” 于是乎,那青年只看见一个小姑娘一只手就拖走了一个身量与她差不多的少年,脚下生风般,且那少年死命扑腾着,竟挣扎不得。 “是昨日市集那个姑娘。”他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赶了车追上去。 沉寂的马车里传出一声低音,“我听出来了。”便再度沉寂下去,仿佛里边并没有人在。 青年很快追上许三花二人,笑道:“姑娘莫怕,在下去孤山村是为寻孤山村村长,没有恶意,二位既正好是孤山村的人,不如行个方便,为在下引个路。” 许二树眼巴巴的望着马车,奈何许三花不松开他,只扭头回了青年一句,“好啊,你跟着我们走就行。” 青年傻眼,但见许三花脚步不停,一手拖着个人,一人夹着块铁板提着两个大坛子还能走得飞快,便只好赶车保持匀速跟在后头,心里却在想:打听回来的消息相传这个许三花天生神力,能一拳踢飞三四个大汉,一手抱起一块大石头,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实如传言? 平时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因着许三花今日走得格外快了些,所以不过一个时辰就回到了孤山村,进了村,许三花往村中大路一指,“喏,从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走到村中央有口老榕树,那老榕树后头的青砖大院儿,就是村长家了。” 说罢,就沿着另一条小路往村尾去了。 望着许三花兄妹走远,青年才赶了马车,往村中央走去,不大会儿,就看见了许三花说的老榕树,看见了一幢青砖石墙的院子。 下意识的,青年四下在那石墙找了一圈,没瞧见被砸穿的破洞,不过有一处明显比旁的要新一点。 青年笑了笑,冲马车里道:“主子,村长家到了。” “嗯。”车里应了声,“你且去说说吧。” 青年点点头,下了车,往村长家去。 正是晌午时分,没事做的村人许多都聚在了老榕树下摆闲话,见了一辆马车来了村里,都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见马车上的人往村长家敲门进去了,也好奇得很,便一直盯着村长家。 不大会儿,青年出来了,身边还跟着笑得合不拢嘴的村长,“小兄弟你放心,这事我定给你家主子办得妥妥当当。” 青年回了马车上,赶车倒了个弯出村去了,老榕树的人忙围上了村长。 “村长,这人谁啊?你家亲戚?” “以往没见过村长这门亲戚啊?村长,这人是找你啥事啊?” “是啊,村长,快说说,说说。” “……” 他们孤山村在十里八村的虽说人口最多,可也没几家日子过得宽裕的,顶多图个温饱,他身为村长,在十里八村的村长中也是没脸得很啊。 如今猫冬,许多人都搁家没事做,好不容易有人上门送上了活,许村长是高兴得很,见问得人也多,当下就道:“南山脚下那大片无主的荒林子大家都晓得吧?那本也不是咱们村的地界,但好在就在咱村边上,所以那人找上了咱们,说是他们家主子看中了那处地方,想要建个宅子,叫我帮着找人将荒地拾掇出来,一人给三十文一天呢!” “啥!三十文一天!有这么好的事?” “南山脚下那荒林子可不好打整啊,也没看出那地头有多好,这人咋想着要去那里建宅子呢?别是糊弄咱们得吧?” “你没看人家坐着马车啊!一定就是有钱的主儿,兴许人家有钱没处花偏偏就看中南山脚下的荒林子了呢?咱别管那么多,有钱挣就行,这眼看着猫冬过年了,我正发愁上哪儿找活挣点钱过个好年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村长听得脑门疼,忙摆手止住他们,道:“大家伙放心,人说了,他家主子是从府城里来的,就想找个风景好的地儿啥修身养性呢,人说话那气势就不像骗人,再说人骗咱们这个小老百姓做啥?这还先给了些银子呢。” 说着,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来,又道:“瞧吧,人说了,他们赶着在过年前建好宅子,所以这拾整荒林子就得快,咱们村人多,不拘一家来多少个,只要想来的壮劳力,都能来,都回家去说说,邻里也说说,傍晚搁这儿来回话,我统计了人数,明儿一早就开始动工!” 大家伙见了银锭子,这是深信不疑,忙点头应了,都奔走相告去了。 他们村几乎家家户户人都多,一家咋也有四五个壮劳力的,一天就能挣个一两百文呢!人也不限数,傻子才不去呢,还是赶紧回家说说去,早点到村长这里来定个数! 正文 第17章 第十七话:选一个 老许家住在村尾最边上,连着后山,所以这块地势稍高于村里,形成了一个低缓到高的土坡。 土坡子上就并排着三家人,老许家,徐家和刘家,土坡再往下,地势平的位置也有两家人,再往下的平地,才陆陆续续是连成片的栅栏院儿。 而土坡另一面划着一道山坳子,分布着十几道梯田,这山坳子里的梯田大都是村尾这几家的田地。 像徐灿家也在山坳子里有两亩田,只是他爹还在时就拿给了隔壁刘老汉家种,每年给徐灿家交出两成粮食来就行,如今徐灿爹不在了,徐灿不乐意种田,也没收回来,继续给刘家种着,是以,刘老汉一家对徐灿也是感激得很,种的菜也会时不时给徐灿拿点,徐灿跟村里人不走动,有什么事他们也会告诉徐灿一声。 这不,在村中磨苞谷碴子也听到了村长说三十文一天找人拾整荒林子的刘老汉他儿子刘大升一进了院就看见隔壁院里坐着扎草鞋的徐灿,当下冲他道:“徐灿啊,村长手里有活干,三十文一天,去南山脚下拾整荒林子,你去不去?” 他想着徐灿因为办徐父的丧事借了村长家银子,这两年虽经常往山上去打猎,但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子,也没见他猎到几回东西,这三十文一天的活怎么也做得。 徐灿刚得了五十两银子,已经还掉了村长家的账,他正琢磨着一件事情,闻言,并不打算去做这个活,他不耐烦跟村里人打交道,便摇头道:“大升叔,我就不去了。” 见徐灿不去,刘大升便往屋里去,打算跟刘老汉好好说说这个事。 老许家院子里坐着的许三茂听见了,忙吱了声:“大升哥啊!你刚说啥?啥三十文一天呢?” 刘升子闻声又站住了脚,听得许三茂问,想着村长说了人越多越好,不限人数,便道:“说是有个府城来的富少爷,买下了南山脚下的荒林子,想要建座宅子,赶着时间呢,所以找上了村长,叫他帮忙找人尽快将荒林子拾整出来,给的工钱还高,三十文一天,村长说了,要去的傍晚都往他家去说说,明儿一早就开工了。” 因两家之间隔着个徐家,所以刘大升说话声大了些,灶屋门口坐着看许三花上手炒芥菜种子的老许头也听了个清楚,不由起了身往出了院门,探头往山坡下看去。 山坳子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山峰,那就是南山,比孤山小了些,山脚下有片荒林子,沿着林子有一条小溪蜿蜒而下,伴着一条小路,穿过山坳子,直通往镇上去的大道。 那么大一片荒林子要拾整出来,便是全村的壮劳力都去,也至少得干上三五天的吧?三十文一天,他加上三个儿子还有三个孙子,干三天就是六百多文。 老许头激动得脸都红了起来,赶忙往院里回去,挣了这个活,今年也能过个好年了,等大妮和她女婿回来拜年,他就能富余的招待一顿了!还有几个儿媳妇回娘家,提回的拜年礼也能厚上一点儿。 “大茂啊,你们几个进堂屋来,我跟你们好好说说!” 许大茂几个都在家,闻声都跟着往堂屋里去。 见人都到了,老许头便将话说了说,许大茂当下道:“爹你放心,咱傍晚就往村长家去报个数,明儿一早就去干活。” 许三花将焙好的山椒交给周氏舂,抬脚往堂屋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赶紧出声:“爷,你们可去不了,明儿咱得往镇上去卖吃食。” 老许头一愣,实打实的两百文一天和这不知能不能卖上钱的吃食生意一比,他当然选两百文,可看着大孙女的神色,老许头笑呵呵道:“三花啊,去镇上卖吃食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不是?我跟你爹他们去做活,你带着你二婶他们去就成。” 许三花一听这事情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辆马车,好端端的这人打听来孤山村要雇他们村的人干活,还要在南山脚下建宅子,许三花只觉得古怪,若真要见宅子,肯定是大张旗鼓的,在乡下地方,只怕人人都乐呵说道瞧分热闹的,可上一世认识的管事来孤山村找许大茂都能瞧着村口河滩荒地的变化,没道理不知道南山脚下建了座大宅子的事。 总之不知情况,她不允许家人为了几百文的工钱去涉险。 因此,许三花二话不说,直接将身上今日去镇上用剩下的碎银子拍在了老许头面前,“喏,我也开工钱,这个和那个,爷你选。” 老许头被许三花这一拍吓了一大跳,低头看见桌子上拍下的几两碎银子,再看了看许三花面无表情的脸,放下了手里的烟杆,抬手盖上了碎银子,“选这个,选这个。” 许三花满意了,转身出了堂屋,回灶屋去了。 许三茂探头看许三花进了灶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老许头面前,“爹,这得有两三两银子吧?” 今日跟许三花去了镇上的许二树接嘴道:“三两三钱,今日买那老些东西剩下的,一个子儿不少。” 许三茂瞧得眼热,冲老许头巴巴道:“爹,有这些银子,再加上这些年攒的,够给大树二树讨媳妇了吧?” 许大树翻了年都十六了,许二树也十五了,是该说起来了,老许头点了点头,好生收好了碎银子,盘算着大孙女打熊瞎子挣的十来两银子还能剩下多少,对去荒林子干活的事倒是歇下了心思,废话,人大孙女银子都拍下了,明儿要是他们不跟着往镇上去帮忙反而去南山脚下的话,信不信大孙女火了能一拳将这桌子打个稀碎给他看看? 许三茂笑了笑,冲许大茂道:“还是大哥好福气,三花是个能耐的。” 许大茂想着女儿,又想到夜里媳妇跟他说起的徐灿,面上也是露了两分笑,盘算着什么时候去找徐灿说说话,打听打听底细,虽说知根知底,但这事也要慎重,他不能害了闺女不是? 毕竟是第一个孩子,且这十几年都只有这一个,许大茂还是挺疼这个女儿的。 他虽老实可听了旁人说他女儿的闲话,他也会气得上去争辩几句的,力气大咋啦?又没吃你家的,咋就说人家不像个女娃了? 正文 第18章 第十八话:瞎咧咧 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终于将十斤芥菜种子和山椒都磨成了细粉,掺了合适的盐均匀和好,分出了好几个油纸包包好仔细收了起来,又叫周氏将油膘都切了炼成猪油膏装好,许三花又往后山去了一趟,扛回来一棵大树干,用斧子劈成了一块一块的,架进了灶堂里烧,大锅里舀满了水,一锅一锅烧热,许三花就招呼着众人挨个都好好的洗个澡洗个头去。 一家人一个不落的洗下来,热水也烧了好几锅,许三花最后才去洗了,再回来,看五花照她说的正用火钳夹了灶堂里烧红了得木柴块放进一旁的缺了口的坛子里再迅速放回了土碗盖上了坛口,她上前拿开土碗瞧了,里面木炭差不多已经快装满了,笑了笑,冲周氏道:“二婶烧饭吧!再捡着木炭就差不多了。” 翌日天不亮,老许家是全员都起了个大早,昨晚已经说好了,老胡氏和胡氏在家看家,五花六花还小不去,老许头也不去,其余人麻溜的各自拿了准备好的东西往镇上去。 下了土坡,刚好瞧见村长带着一大帮子村里的老老少少扛着锄头或铁铲挑着畚箕往这边来,也是够早的。 遇到老许家一家子人,相熟的刘老汉登时好奇道:“大茂啊,你们这是干啥去呢?去南山脚下做活三十文一天呢,你们咋不来?” 其他人也都看着老许家的人挑着箩筐的背着背篓的也不知麻袋里面盖着啥,还拿着个铁板皮子,都好奇得很。 许大茂憨憨一笑,还没接话,许三茂连忙道:“咱们挑了谷子去卖了换点糙粮回来,娃们都想去镇上耍耍,这不搁家也没事做吗?” 刘老汉纳罕,咋没事做了?这去拾整荒林子三十文一天呢?啥时候老许家咋不挣这个工了?但里头没看见老许头,也就没有多话了。 赵氏素来是个争性儿,也不管村长说的要壮劳力,硬是赖着也要去挣这个工,所以此刻也拿了把镰刀在人群里,因着张婆子那日说的事,可惜自家大菊嫁不去那样殷实的人家,正铆着劲每天在心里骂许三花是个祸害呢,这两天也没少在村里四下跟人说因为村里有个许霸王,人外村人都不乐意跟孤山村结亲了,就指着大家伙都怨怼许三花呢! 眼下见许三花扛着块铁板,她也不敢同她正面说,只不阴不阳接了句嘴,“有些人家说不定是哪里发了笔横财呢,这是看不上一天三十文的工钱咯!哪像咱们,老老实实的干活,巴不得挣这三十文呢!” 这意有所指的话听得人群里好几个人看偷偷看了看许三花,昨日里许三花和许二树提着那么多东西回村来有人可是看到的!老许家啥时候有这个闲钱舍得这般买东西了?指不定是哪里偷来抢来的呢! 只不过因为畏惧许三花的怪力,大家伙不敢明着说罢了。 刘氏见不得赵氏那副嘴脸,当下道:“发了笔财咋得了?我家三花天力气大晓得吧?跟徐家小子上山打死了头熊瞎子卖了银子咋的啦?有能耐让你家大菊也去呀!” 一旁的村长听着,不由信了两分,难怪徐灿那小子前几两日将欠的银子都还了,敢情是打了头熊瞎子?一头熊瞎子想来能卖不少钱的。 他看了看站在许大茂后头一直没说话的许三花,有些纳罕今日她咋这么安静了,换做往日,早就冲上来要打赵氏那拎不清的嘴了吧? 这老许头家的大孙女,一把子古怪力气,脾气又坏得很,可人家居然能打死熊瞎子呢?怪不得三十文一天的工钱都不要了,人家是有人挣了钱呢! 打了头熊瞎子?那得卖多少银子?赵氏不愿相信,只撇嘴道:“天晓得啦,那徐家小子成天不见人,也不跟村里谁说话,没听说啥时候跟你家三花走在一堆了,你说打了熊瞎子就打了熊瞎子呢?还不一定是一起打了啥呢?!” 啥叫走在一堆了?听听,这话多难听!刘氏气不过,撸了袖子就冲上前,“赵家的你瞎咧咧啥呢!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赵氏也是个彪的,见刘氏冲上来了,当下丢了镰刀迎上去,和刘氏掐在了一起,“来啊来啊!看谁撕烂谁得嘴!” 两个妇人扭打在了一堆,旁边都是老爷们的也不好去扯架帮架的,村长忙喊了两家的男的,“三茂,大连!还愣着干啥,还不把你们媳妇拉回去!这打打呼呼像啥话呢!” 被叫到的许三茂和许大连互相看了一眼,许大连倒是立马上前了,许三茂则是慢吞吞的,瞧着许大连扯住了赵氏,刘氏趁势又挠了赵氏好几下,他才加了步子一把拉住刘氏,“好了好了,咱犯不着跟那些嘴巴喷粪的人见识。” 刘氏作势跟着许三茂退了回去,“可不就是喷粪吗?可臭死我了。” 赵氏听着气得跳脚,“刘家的!你再说句试试!” 刘氏叉腰,“就说你咋的啦!你个满嘴喷粪的,再叫我听到你满村说我家三花的闲话,看我不真得撕烂你的臭嘴!让你再喷粪!” 许三花摸了摸鼻子,自家三婶一向泼辣,也不怪乎前世在那样穷困之下,还能那般作妖呢,不过如今这个时候嘛,还是个好的,知道向着家里人。 见赵氏挣脱了许大连,还要往上冲,许三花可不想耽误时间,等下去镇上就晚了,上前两步,将肩上扛着的铁板放下来拿在手里,直接拦在赵氏面前,跟甩面疙瘩似得甩了起来,也不说话,就一边甩一边盯着赵氏。 瞧着那么大一块铁板搁许三花手里就跟块手绢似得甩着,赵氏吓得脸皮子直抖,也不敢往上来了,反而缩回了许大连后头蹲着,生怕许三花将这铁板咻得一下甩在她身上,那可是块铁板,砸着可疼! 其他人也都一脸骇意,看都不敢看许三花一眼,生怕跟她视线对上,她一个不高兴就将铁板扔过来。 村长见许三花这样,心里也是有些惊怕的,忙咳了两声,摆摆手,“好了,咱们快往南山脚下去吧,别耽搁时间了。” 说罢。得了村长招呼的大家伙巴不得此刻快些离开,纷纷大步往前,同老许家众人擦肩而过,头也不回,一刻不停。 见状,许三花咧嘴笑了笑,能动手绝不瞎咧咧,白费口水啊!瞧,一句话不用说,这多见效? 她将铁板重新扛回肩上,招呼大家继续往镇上去。 正文 第19章 第十九话:铁板豆腐 一家人一刻不歇的赶到镇上时,天已经大亮,镇上都渐渐热闹起来了。 十里镇分大集和小集,每天都有小集,可大集则是三日一回,到大集这日,镇上是最热闹的,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有来赶集的。 今日恰巧是大集,许三花带着大家赶去市集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出摊的陈婆子,陈婆子见了她,也招手道:“姑娘,五百斤豆腐我已经做好了,我儿子搁家等着你去取呢!你去了没?” 许三花瞧着陈婆子旁边还有个空位,忙喊了许大茂他们将东西都放下占了位置,这才跟陈婆子道:“我这就去拿。”说罢让周氏他们留下等着,自己则带了许大茂许二茂往镇东头去。 陈婆子见了,忙叫小孙女给许三花他们带路。 十里镇本也不大,镇东头里镇中的市集不远,有陈婆子的孙女圆圆带路,很快就到了陈家。 陈婆子的儿子腿脚有些瘸,正在家里赶着驴子磨豆子,见了女儿带了人回来,知道是取豆腐的大主顾,当下带了笑脸将人请进了西屋,给许三花他们看笸箩里放得整整齐齐的豆腐,“这都是天不亮做出来的,新鲜得很,刚好五百斤,一斤不少,大哥可要再称称?” 虽说陈婆子跟自家儿子说过定豆腐的是个姑娘,可陈长福见了年长的许大茂,认为许大茂才是当家的,许三花不过是那日替家里人跑腿罢了,因此这话也是对着许大茂说的。 许大茂却看向许三花,“三花,你看?” 许三花看了看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整块的豆腐,足足十几个个笸箩呢,“不用称呢,陈婆婆是个讲信用的,我信她。” 说着,让许大茂和许二茂上了扁担,一人各放了两个笸箩摞在了两边担脚上,这就去了八个,剩下的八个,许三花上了扁担,一边担脚放了四个。 陈长福本来瞧着许大茂还要先问小姑娘意见就有些纳罕,这下见许大茂两个大男人才各挑了两个笸箩不过一百来斤,这小姑娘却挑了八个笸箩足有近三百斤呢。 刚想出声,便见那小姑娘肩靠上了扁担,两腿打直,两个担脚就担了起来,似乎轻轻松松?更不可思议的事这姑娘出了屋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提走了他井边装满水看了的水桶,便惊住了,直到许三花三人各挑着担子出了院子也没有回过神来。 不只陈长福了,一路上,凡是遇到许三花三人的人,莫不都一脸惊奇。 许三花习惯了,面不改色,反倒是许大茂和许二茂看着自己担脚上的四个笸箩,再看许三花担脚上的八个笸箩,外加一手还提了桶水,水还稳稳当当的,一点都没洒,再被人这么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索性很快就回到了先才的市集,周氏他们已经照许三花说的架好了炉子点燃了木炭,铁板烧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滚烫了起来。 卸下了扁担,许三花拿了个木盆倒了,洗了手,洗了家里带来的菜刀和菜板,而后挑了个笸箩掀了面上盖着的草搭子,切了一大块豆腐出来在菜板上切成小块,滚烫的铁板上淋了一层油膏,油膏碰上热气,转瞬就融化,滋滋作响,再撒上一把切碎的姜蒜末,香味炒出来,许三花将切好的豆腐块摆上铁板煎起来。 这么一会子,早有来陈婆子那里买豆腐的人看到了觉得甚是惊奇,停了脚步来看,也有先才看许三花一个小姑娘挑着那么多东西还能轻轻松松觉得惊奇的人跟过来瞧着这个摊子上烧着一块铁板觉得稀奇也停下来看,还有路过的见这里围着人也过来凑热闹的。 于是乎,老许家的摊位前已经是围了满满当当的人。 这会儿见许三花在铁板上淋了雪白的猪油膏,又切了豆腐去煎,有那好奇的忍不住出声道:“这是豆腐呀?咋放在锅上用油煎呢?”这不是费油吗? 还有那本准备买了豆腐回去吃的,见这又是放油又是煎的,跟着道:“这是卖的啥吃食?咋卖的啊?” 还有跟陈婆子熟的,问她:“陈婆子,这不是你家豆腐吗?” 陈婆子得了许三花照顾这么大笔生意,知道许三花是要卖吃食,当下就想替她招揽生意,“没错,是我家的豆腐,他家买了豆腐要做吃食呢!一准好吃,你们可以买来尝尝。” 一铁板的豆腐两面都煎得金黄了,许三花飞快抓了油纸包里的调料撒上去,再用铲子将豆腐翻了个面,再撒上调料,那铁板的热气滋着融合进豆腐里的调料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在铁板上冒出一串烟气,打进围在摊前的众人鼻息里,让人食指大动。 会来事的许三茂趁势大声道:“新出锅的铁板油煎豆腐咯!又麻又辣,不好吃不要钱!五文钱三块,快来买哟!” 虽说豆腐才两文钱一斤,可这豆腐切的一指长半指厚的,煎得金黄,配上那调料闻着就很好吃,说要五文钱三块,可这三块也不少了,还有这没见过的调料呢。 一时间有许多人都有些意动,但都在观望中,都等着看谁先买来尝尝呢。 陈婆子见众人都看得火热,但也谁也没有先开口要买,再看小孙女望着铁板上的豆腐眼睛都不眨的,她也好奇这豆腐用油煎了是个什么味,当下就摸出了五个铜板递了过去,“来,给我来三块尝尝味。” 许大树没少跟着许二茂出去做木活,工钱都是他算的,所以他算数也算得好,今儿收钱这活计就交给了他。 他接了陈婆子的五个铜板,这边许三花就麻溜的铲了三块豆腐到铁板一角,拿了装了酱油和醋的竹筒分别放了一点在三块豆腐上,淋上醋和酱油,三块豆腐滋滋响着在铁板上冒着泡一下就又变了个色,看上去更加叫人口里分泌起唾液来。 许三花掺了三块豆腐放在油纸包里,周氏接过就递给了陈婆子。 陈婆子接在手里觉得烫得很,只掐了一小块喂给孙女尝尝,自己吃了剩下的半块,一吃进嘴里,陈婆子眼睛就是一亮,这豆腐带着一层酥皮,皮上麻麻辣辣的,还带着一丝酸香,软糯糯的,配着里头稍淡的豆腐的醇香味,真是太鲜了!说实话,她卖了这么多年的豆腐还是第一次觉得豆腐也可以这么好吃的! 有等着别人买了先尝味的人见陈婆子表情,忙问:“怎么样!陈婆子?味道怎么样啊?” 正文 第20章 第二十话:调料 陈婆子几口吃完嘴里的半块豆腐,觉得意犹未尽,忙又拿了一块吃了,小孙女圆圆吃着好吃也嚷着还要,陈婆子又将剩下的一块给孙女吃了,这才得空回答眼巴巴看着的众人道:“老婆子卖了二十几年豆腐,还是头回知道豆腐能这么好吃呢!” 就这么一句话,到底怎么个好吃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众人听了,却都纷纷表示要买点尝尝,连卖了二十几年豆腐的陈婆子都这样说了,他们不买来尝尝怎么行?更何况不过才五文钱罢了,花钱凑这个热闹他们还是花得起的。 “我来三块尝尝!” “给我也来三块尝尝!” “……” 一时间,围在摊子前的众人都掏了铜板出来,许大树收钱都收不过来,许大茂许二树也都帮着收钱,许三茂和许二茂则忙着拿了油纸给许三花放了豆腐包好给付了铜板的客人。 这一波都是要三块的,也不会给错,很快一铁板的豆腐就没了,刘氏和周氏则动手将豆腐都按许三花教过的那样切成块拿给许三花放到铁板上煎。 还有许多人给了钱没有轮上的,见已经吃到的人连声惊叹好吃,再闻着那香味,都不由催促着许三花快点。 等这一铁板煎好,已经有许多已经吃过的人又叫嚷着还要,有没吃够的还要吃的,也有觉得太好吃了要买回家给家里人吃的,老许家的摊子前是说不出的热闹,引得刚来市集的人也都围过来看,难免听吃过的人这般那般说了也都纷纷掏钱要买,因而,老许家一家子是忙都忙不过来。 毕竟铁板只有一个,幸好许三花定做铁板时特意做大了的,但再快一锅也就能煎个四五十块的。 但人都有这种心理,吃不着的偏偏越就想要吃,便是再要等,围在老许家摊前没买到的人也不肯先离开。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波又一波,想要歇上一会儿,却又有听了别人说的人专门找过来要买的,不过老许家的人都没有觉得累的,看着那一木匣子的铜钱,他们笑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觉得累呢? 又过了一晌,买豆腐的人少了些,摊前也没有围得满满当当的了,许三花将手上煎豆腐的活计交给了周氏,自个先歇歇手。 周氏本就烧饭在行,有许三花仔细教过的,这番上手也是很快的,许三花看着,琢磨着下晌再去做一个铁板,明儿再来出摊,两个人煎豆腐,也就快很多了。 刚走了一个买豆腐的人,摊前就小跑过来一个青衣小子,指着铁板上的豆腐道:“这就是铁板豆腐?给我来二十份。”说着,将一串铜板给了许大茂。 二十份?周氏手抖了抖,这还是头一个一次买这么多的,她不敢耽搁,忙放了酱油和醋,将二十份豆腐分别装好由许二茂打包好了递给那青衣小子。 铁板上也空了,刘氏又切来豆腐摆上,再看后头的笸箩,已经空了四五个。 日头也升上了半空,旁边的陈婆子今日的豆腐生意很是冷清,但她却没有半分不高兴,虽说她摊子上没卖出几斤豆腐,可许三花这里卖出去五百斤呢,比她出几天摊都卖的多,她巴不得老许家生意火爆,连带着多买她豆腐呢! 这看着他们刚开张生意就如此好,陈婆子也是很开心的,只想着他们卖的越多,她能接着将剩下的两斤豆腐都供上,那五两银子她也能安心花用了,孙女眼看着也大起来了,该好好给儿子再讨个媳妇回来帮着操持家里了。 见老许家人忙了这么久也没喝个水的,便舀了摊上带着豆腐卖的豆花叫孙女挨个端过去给许三花他们解个口渴。 许三花也不跟陈婆子客气,叫许大茂他们都接了吃了,想着待会收摊时煎半板豆腐给陈婆子带家去就是。 差不多来赶集的人都买过了老许家的铁板豆腐,所以这近午了也不怎么忙了,一家子难得得了闲坐下来好好的吃碗豆花歇歇气。 正一边吃着,周氏两个正和陈婆子唠些闲话呢,摊子前走过来两个人,都穿着绸袍,一个生得圆不隆冬,一个脸上带着精明。 “我们是荣记酒楼的,想要买你们的铁板豆腐上的调料,你们谁是做主的?咱们谈谈可行?”个子精瘦些那个男人带着一脸笑,在许大茂兄弟三个身上看过一圈。 陈婆子正和周氏两个唠的尽兴呢,见状,忙小声的说了句:“这是荣记酒楼的大掌柜吴振祥和二掌柜吴江生,他们是两兄弟,说话这个是二掌柜。”镇上的人都认识,荣记酒楼还在她这里订豆腐呢! 荣记酒楼是十里镇上数一数二的酒楼,几乎是独霸十里镇的酒楼生意,许三花他们纵然是从没去过,却也是听过荣记酒楼的大名的。 见荣记酒楼竟鼻子这么灵的找了过来,许三花打量了二人一眼,上前道:“我就是做主的。” 吴振祥兄弟二人看到许三花,微皱了眉,但见许大茂几个也不接话的,吴江生便只好对着许三花道:“你们这调料方子可卖?”早先店里的活计来买豆腐就碰上了这卖得火热的铁板豆腐,买了些回去他们尝了,本不以为意的,可尝过之后,那麻辣鲜香的味道,简直叫他们震惊万分。 府城鼎鼎有名的桃寿居酒楼日日是座无虚席,同是做酒楼生意的谁不羡慕?他们荣记在府城也开的有酒楼,且东家也是背景的,可怎么也比不上桃寿居。 为啥?还不是因为这桃寿居是做酒楼生意出了名的荀三爷开的,这荀三爷将酒楼开遍了大淼的各州府,且生意极好,屹立不倒,靠的就是他手里的独门秘方,这秘方就是麻辣,他酒楼的好些菜式都靠着一个麻辣鲜香征服了客人的脾胃,引得好些人对这个麻辣味欲罢不能,所以生意才能长盛不衰。 可惜,不论是他们的东家,还是别的做酒楼生意的,不管怎样打探,都打探不出这个麻辣的秘方到底是怎么做的。 却怎知,在这个小小的十里镇上,竟叫他们发现了跟桃寿居如出一辙的麻辣味! 正文 第21章 第二十一话:不卖 他们是吃过府城桃寿居酒楼里的菜式的,这个铁板豆腐的麻辣味跟其是一模一样,他们哪里坐的住?当下就派人去打听了,得知做这个铁板豆腐吃食的一家人只是镇外的普通村民,跟大名鼎鼎的荀三爷并无瓜葛,他们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要是晚了,被别的同行听到了风声,那就麻烦了。 荀三爷背景复杂,所以大家都忌惮得很,不敢与之硬碰硬,只能眼巴巴看他日进斗金。 可这个小小的镇上,小小的村民手里有这麻辣的秘方,对方又跟荀三爷没有瓜葛,他们可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挣钱机会! 许三花瞧见这吴家兄弟眼底藏不住的亮光,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野心。 “调料是有的,不过这个方子,不卖。”许三花不了解对方,当然不能轻易答应。 “不卖?”吴振祥急着拿了秘方好到东家面前邀功,那么他们兄弟俩今后的地位可就是水涨船高,无人能撼动了,这小小的的十里镇算什么,他们得去东家在府城里的酒楼甚至是京里的酒楼! 却听许三花直言拒绝,当下就急了,“为什么不卖?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价!” “多少银子都不卖。”方子不随便卖,可调料她可以卖,但看着吴家兄弟,许三花没有说出后面这句话。 吴振祥闻言,看许三花的目光有些不善起来,“你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主?”说着,他看向一旁的许大茂,接着道:“这位兄弟,我出五十两银子,你将调料方子卖给我怎么样?” “五十两银子?!” 许大茂还没说话,许三茂和刘氏两口子就惊呼出声,整个人都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吴振祥看在眼里,笑了笑,“怎么样?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够你们在镇上买幢小院子开个小铺子了。” 老许家众人都有些脚下发软,许大茂几个可是清楚的,他们家辛辛苦苦攒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攒了六两多银子罢了!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有了这五十两银子,他们岂不是比村长家都有富? 可惜,他们都知道这方子是许三花的,许三花不说卖,他们可不敢擅作主张,免得这丫头虎起来削他们一顿。 便是许大茂,看了看许三花,也是闭紧了嘴,没有回应吴振祥的话。 见对面一个个的都跟哑巴似得不接他的话,吴振祥好有些着恼,这庄户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不过五十两银子就吓得不会说话了? “到底怎么样?五十两银子行不行?不行就一百两!赶紧将方子拿出来!”他颇有些财大气粗,就算一百两,能拿下这个方子到东家面前,好处可不知道是多少个一百两了。 一百两?!一众人听着,更是觉得脚软,刘氏咬着牙,都想着要上前扯许三花一把了,但还犹豫着,却听许三花已经开口了。 “我已经说了,方子不卖,你就是给一千两一万两,都不卖。”反正就是不卖给你们,你们想咋的? 吴振祥气了个倒仰,见其他人不说话唯一一个说话的态度还这般坚决,就是不卖,他也是气得没话说了。 旁边除了开始开口过就一直没说话的吴江生这会才张嘴道:“姑娘确定给多少银子都不卖?” “祖传的秘方,不卖!”许三花道。 吴江生深深的看了许三花一眼,“既然姑娘不卖,那便罢了,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说罢,拉着有些不甘不愿的吴振祥离开了。 见财神爷走远,许三茂和刘氏是心肝都痛了,刘氏张着嘴不敢说,许三茂是直接忍不住埋怨道:“三花啊!那可是一百两啊!到手的钱你都不要,是不是傻啊?” 许三花扭头看他,唬道:“我说不卖就是不卖,喏,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啊,谁要是敢跟我对着干,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正想着自个已经知道这调料怎么弄出来打算偷偷找了吴家兄弟卖银子的刘氏:“…………”这丫头虎得很,为了一百两银子丢了命啥的可不值当。 许三茂噎住,心里想着还是回去跟爹娘说说,叫他们跟三花说,不管怎样,三花也不会动手打他们两老的,至于大哥大嫂,呵,许三茂看了眼闭着嘴跟只鹌鹑的大哥许大茂,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要三花是他女儿,看他不……,打她?许三茂抖了抖,瞥了许三花一眼,也没有说话。 许三茂两口子不开腔,许二茂两口子跟许大茂两口子是一样的老实,虽说周氏做事麻利,但她也没刘氏爱财,也没那么多心思,只想着许三花不卖就不卖呗,反正这是许三花的事情,她们管不了。 许大树几个更不会多话了,别提许二树还是许三花的忠实“小弟”呢! 是以,许三花一句话说罢,是没一个人开腔。 倒是旁边全程听在耳里的陈婆子不住的偷瞄许三花,那可是一百两银子,这丫头都能面不改色的拒绝呢!不过想想,要是有人花一百两买她的豆腐方子,他也是不愿意的,毕竟这是祖传的,她得留给儿子。 这便想想,陈婆子也不觉得许三花坚决不卖有啥了,只是她怎么瞧着这许家的人都有些害怕许三花?难道真是齐家的说的那样,这姑娘天生神力,虎得很,六亲不认? 可瞧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呀? 陈婆子琢磨不上来,也就不多想了,只看着许家人身后还剩下几笸箩豆腐,出声问道:“许丫头,剩下的豆腐你几时要?我好提前泡上豆子。” 许三花也看了看身后剩下的豆腐,这些她打算都做了霉豆腐,便道:“明日再要三百斤,陈婆婆你准备好我明儿早照样来拿。” 还要三百斤?这里还剩下一两百斤呢。陈婆子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她看出这个丫头是个有成算的,她也不好问多了讨嫌,只点头道:“好,我一准给你准备好。” 许三花点点头,想着早上去陈家的事,好奇道:“我看陈婆婆家里就你儿子,这么多豆腐你们怎么做得过来?” 陈婆子笑笑,“家里头有驴磨豆子,也不会太辛苦,你要得多,我前次都是叫了邻居帮忙的,你放心,明儿一准有三百斤豆腐给你。” 正文 第22章 第二十二话:打人 过午,市集的人也渐渐少了,老许家众人收拾好家什,各自担了拿了,便准备回村去了。 许三花一手扛着铁板,一手抱着装钱的木匣子,经过肉摊,割了一块足足有五斤的肉,看得刘氏几个都忍不住咽口水,他们何时割过肉吃?也就是过年买上两斤罢了,到她们嘴里也就一两块。 三花还是好,挣了钱舍得给他们割肉吃。大家这么想着,看许三花的目光热切了许多。 特别是许二树,今日他收铜板都收得手软了,满脑子都是做生意原来这么挣钱的?再看三花买了肉,五斤肉眼睛都不眨的,心里便想,原来这就是三花说的做生意,似乎也挺不错?混日子打架可没有肉吃。 买了肉之后,许三花又跟铁匠定了块铁板约好明早来拿,又在包子摊给大家一人买了两个包子,算是早晌饭,一家人吃着很快出了镇,十里八村赶集的人差不多早就陆续回家了,是以,这个时间段,大路上也没有啥人,只偶尔经过几许行人,一看就知道是白节镇过来的,或者是要去白节镇方向的,并不是哪个村里的。 走在大路上的老许家八九个人,也是很够看的。 前方沿着一座土坡转弯,刚转过去,便见左边林子里迅速蹿出来十几个人,拿着棍子,将老许家众人统统围了起来。 周氏和刘氏两个哪见过这个阵仗?登时吓得两股战战。 许大茂三个老实的庄稼汉子,平日顶多为了点村里事跟人有点嘴角,哪里干过仗的?别说这还个个拿着一人长的棍子,便是许三茂这个嘴炮,也是吓得缩在许大茂后头,大气不敢出。 许大树和许四树也是个老实憨厚的,平日里村里走动疯玩都少。 也就是许二树当下敢出声说话,“你们是干啥的?作甚拦着我们?”他说着,一边打量对方上下,这些人看着可不是他们那帮子村里混子,还拿着棍子,这是玩真的呢!他好像打不过呀! 这般想着,许二树说着已经往许三花后头躲了躲。 于是乎,大家都往后躲,站在最前面的就是许三花和许大茂了,许大茂虽然也怕,但看着许三花,他还是没有往后退,只紧绷着身体盯着对方,想着待会儿人家动手了,他怎么应付,甚至还偷偷瞥了瞥自己的拳头够不够大。 为首一个唯一没拿棍子的,指了指许三花,冲下头人吩咐道:“上!将人带走!” 说罢,手底下一伙拿棍子的就冲了上来,有去拦着许大茂等人的,有直直往许三花身前冲想要抓住许三花的。 周氏刘氏两个吓得尖叫起来,许大茂几个也顾不得那么多,挥了拳头就挡,许二树更是火爆的,抬手就要抢冲上来的一个人的棍子。 当下是一片混乱,只有许三花一动未动,在几个人争相冲上来之时,挥动手里的铁板。 “啊!”只听得几声惨叫,几个挨上许三花的人都飞出了人群之外,快的叫旁人都没有看清,便有见许三花身前空了得人转头围上许三花,结果照样被许三花手里抡着的铁板给打飞了出去。 那站着没动的头头看清许三花的动作,瞳孔不由一缩,娘诶,这还是姑娘吗?那么大块铁板竟然跟甩面皮子似得甩呢! 他有些退缩,但想着事成之后的厚酬,忙挥手道:“快上啊!将她抓起来!” 被打出去还爬的起来的都爬起来,还有在跟许二树几个扭打在一起的,都纷纷挥着棍子打向了许三花。 棍子伸得长,铁板甩过去也不着人,许三花直接将铁板高高抛起来,砸向后头站着的小头头,吓得他四处逃窜,才勉强躲过。 铁板丢出去的一瞬间,许三花一个跨步,直接将挥向她的棍子统统都拢在了一处,靠着一股子大力生生将十几根并在一起的棍子折断,这股力道波及到了拿棍子的人,似的他们齐齐往后一个踉跄。 许三花不给他们缓冲的机会,几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因看着那铁板在他刚刚站的位置砸出一个大圆坑而惊住一时反应不过来的头头,将其直接一把拎了起来,做了个提起下放的动作,那忽上忽下的失重感吓得那头头连声大叫:“姑娘!姑奶奶!饶命啊!饶命啊!” 也看得那些打了个踉跄还打算往上冲的混子们对视一眼,瑟缩起来,这是什么怪力气?竟将他们一百多斤的老大跟拎小鸡似的拎起来放下去的! 偏偏这姑娘一手拎着个人,一手还拎着块猪肉,面不改色,将人提上提下,那样子,看得人更是脚底发寒。 那头头连声告饶,惨叫声响彻在整个大路上,看得老许家众人也是个个忍不住打激灵的,看吧,她们家三花这个虎哇,谁敢惹她? 大概持续了二十几个来回,许三花总算是发善心再最后将人拔高举起再迅速落下直砸地面的力道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即将落地时收了力道,只是将人丢落在地罢了。 本以为自己要砸在地面上砸个血肉模糊的头头在地上滚了个囫囵,整个人已经瘫软,动弹得力气都没有,只瞪大眼睛看着许三花,一脸惊恐,心有余悸,只有感受刚才那种忽上忽下没有重心的感觉,才能有他此时这个体会,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姑娘,真的是太太太恐怖了! 他到底是多想不通才会带人来找她麻烦呢!花强此刻是满心的后悔,见许三花居高临下直直的盯着他,他顾不得全身无力,赶紧一个翻滚,爬起来跪着,直冲许三花作揖:“姑奶奶!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姑奶奶饶小的一命!” 许三花没应,扭头轻飘飘的瞥了剩下的十来个人,甩了甩左手一直提着的猪肉。 他手底下的一帮子混混见状,也都忙不迭的连滚带爬得缩回了花强身后,跟着跪下求饶。 许三花满意的点点头,问花强,“谁叫你来的?怎么吩咐你的?” 正文 第23章 第二十三话:数钱 花强哪敢耍花样?剩下的酬劳他也不要了,钱和命哪个重要,他当然会选,忙不跌道:“是荣记酒楼的吴家兄弟叫我带人来将姑奶奶您抓回去的!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姑奶奶您,您可千万大人有大量别跟咱们一般见识啊!” 果然是吴家兄弟,许三花早有所感,这好巧不巧的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她最近也没有得罪谁,就算得罪过谁,这认识的人也不会那么没眼色的敢来找她的麻烦,只除了今日头回见的吴家兄弟了。 知道了对方是谁,许三花放了心,只看着花强笑眯眯道:“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但你们得回去帮我做一件事情。” 花强大喜,忙道:“什么事?姑奶奶尽快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弟我但请吩咐!” 这个小混子,说话还文绉绉的,学戏文里那梁山好汉呢! 许三花咧嘴,“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很简单,你只要回去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吴家兄弟就可。” 说着她一顿,看着花强,笑得更灿烂,“特别是你一会儿上一会儿那个感觉,可要仔仔细细好好的跟他们说喔。” 花强打了个激灵,忙连声应了。 吴家兄弟自找上花强叫他带人帮忙办事就高枕无忧的在酒楼里等着人被带回来了,只想着人一带回来,马上威逼利诱将调料方子套出来,尽快去府城见东家表功劳。 盯在镇口的人回来禀报说许家人已经出了镇子,兄弟俩更是悠哉悠哉喝上了茶,算着要不了小半个时辰就能见着人了。 开玩笑,花强这小子可是镇子上有名的混子,手底下十几号人呢,专门干些鸡鸣狗盗见不得人的事,他们都合作好几回了,那一家子地地道道的种地的,只怕听说花强就吓得屁滚尿流了,还不乖乖任人宰割? 很快,底下伙计来报说花强回来了,兄弟俩相视一笑,起身往后院走去。 前头是酒楼,人来人往的,这事可要避人耳目,在后门见也就不会那么人多嘴杂了。 兄弟俩到了后院,见到花强,却没看到想见的人,当下不满:“花强,你怎么办事的?一家子庄稼汉也搞不定?还想不想要银子了?” 花强现在看吴家兄弟也恼得很,要不是他们,他今日也不会那么丢脸,要知道,等许家人走了之后,他们离开时才发现后头路上有人经过,正好就看见了前头的事呢,好巧,那些人中就有镇子上的,好些都认识他,这不是让他花强丢脸吗?这还怎么在镇上横? 听吴家兄弟竟然见面就是问罪,语气也很是不好的将先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重点完成了许三花的交代,将他被提上提下的恐惧感说得是淋漓尽致。 吴家兄弟听了,一脸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了花强一眼,这人浑身上下也看不出有伤啊?这是喝多了吹大话呢!这一百多斤的人怎么就一只手拎起来还能提上提下的?那么大块铁板又怎么可能跟甩面皮似得甩来甩去呢! “我说花强,你办不好事就只管承认,作甚唧唧歪歪的说些荒谬的大话呢!这是唬我们兄弟没见过世面呢!”要说来了个大汉这般做了,他们还能相信对方是个武林高手所以能做到这般,可对方就是个小姑娘,真是睁眼说瞎话,当他们是傻子呢! 花强见兄弟二人不信,心里嗤了一下,反正这银子他也不赚了,这兄弟二人不信他,倒让他们去撞个南墙试试。 “反正我话带到了,你们爱信不信,银子我也不要了,你们爱找谁找谁去吧!”说罢,花强是掉头就走。 吴振祥一甩袖子,冲花强背影啐了一口,这才看向吴江生,“老二,这花强不干了,咱们怎么办?”他们兄弟俩不过就是靠着东家的赏识才坐上了这十里镇荣记酒楼的掌柜,手底下却是没人可用的,要不然也不会花银子雇花强,毕竟这事不怎么光彩。 吴江生脑子向来比吴振祥好使,想了想道:“花强不得用了,这银子只好给别人挣了!” 老胡氏和老许头搁家巴巴望了一上午呢,终于等到许三花他们回来,自然是喜出望外。 “老大,怎么样?”老许头赶紧问道。 众人进了院子,忙将各自提的东西统统放到厨房去,围着老胡氏和许大茂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爹娘,你们是不知道,咱这吃食生意今儿头一回是有多么好,咱们这么些人呢!都忙不过来!” “可不是!三花又定了块铁板呢!明儿让二嫂和三花一起动手,能忙的得过来一点。” “爷!你看咱们今日卖了一匣子铜板呢!” 老胡氏和老许头这个听一句那个听一句,只觉得自己耳朵是不是耳鸣了,居然卖的很好?还卖了一匣子铜板? 两人包括胡氏都巴巴的望向许三花。 许三花放好了东西,叫周氏将肉都给炖上大家伙好好的吃一顿,这才抱着木匣子跟大伙一起进了堂屋,在桌前将匣子放下,“喏,卖得钱,除了割了五斤肉,定了块铁板还有买包子用了的,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匣子打开,果然是满满一匣子的铜钱,看得老胡氏几个双手发抖,便是许大茂等人,是从头到尾看着这个匣子装满的,此刻再看,也是激动得很呢! “来来来,一起数,一百个一串,都串起来了再看。”许三花招呼着许大树几个来帮忙数钱,一众长辈就坐着或站着在一旁看着。 许大树几个都是识数的,也不会数错,三兄弟家许三花一起上手,很快就将匣子里的铜板全都串成了串儿。 只看着那堆积在一起的铜钱串,众人的心就抖得更厉害了,光装在匣子里散着觉不出来,这都串了串,一百文一串,这看着就很叫人他们震惊了。 这得有多少银子啊!老许头和老胡氏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眼珠子都移不开那桌上堆着的铜钱串。 正文 第24章 第二十四话:这么赚钱咧 许三花便拿了一串串的铜钱再一数:“一串,两串,三串……三十七,三十八……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一共是四十三串,这里还有散的铜板,我刚数了,是五十六文。” 许三花说着一顿,见大家伙都盯着,直接报了总数,“一共就是四千三百又五十六文,加上定了铁板的三百文,以及割肉和买包子的一百二十文,咱们今天出摊统共卖了四千七百七十六文!” “四千多少?”老胡氏惊出声,瞪大了眼睛。 其余人听着也咽了口唾沫,许二树一脸震惊,接他奶的话道:“四千七百七十六文,也就是四两七钱多银子!奶!” 老胡氏眼前一晕,差点坐不住,“娘诶,咋这吃食生意就这么赚钱咧?”难怪她女婿家日子过得好,她女婿可不就是成天四处担了货做生意买卖嘛! 刘氏看得眼热,接嘴道:“娘你是没看到今儿那热闹,也就是咱们摊子才人多卖钱,别的摊子也没几个生意的,要我说,这都是多亏了三花脑子好使,琢磨出来这个挣钱的营生呢。” 她夸得真心实意,大家伙都看向许三花,心里都在感叹,早先,他们哪里会想到成天瞎跑只知道欺负别人吃得又多的许三花能打了熊瞎子挣钱还能想出这个好卖钱的营生呢! 被大家伙盯着,许三花心里也有些高兴,今日是一个开门红,是好的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不过嘴里却道,“你们别以为就挣了这么多了,还有本钱呢!” 铁板和调料猪油膏这些加起来也是二两银子了,还有豆腐呢!不过调料这些还剩得很多,豆腐也才用了三百斤罢了,铁板也是长久用的,这么算下来,还是赚了很多的。 虽听许三花这么说,但大家伙还是满足高兴的很,别说四两银子了,就算除了本钱只剩个几百文,他们也是高兴的! 老许头想着,幸亏昨日听了三花的,去拾整荒林子,几天也挣不了几百文啊! 许三花心里高兴,看着齐齐整整的一家人,便拿了三串铜钱出来,给胡氏周氏刘氏一人一串,“喏,这是大家伙的工钱,都拿着自个花用。” 说罢,又拿了两串给老胡氏,“奶,这是给你和爷的,大家辛苦挣的,就不算在公中了。” 剩下的,许三花统统放回了匣子,自个收了起来,但也没有人说什么,周氏和刘氏一房得了一百文,三花还跟婆婆说了不用交公中,给他们自己花用,他们开心着呢!哪会去计较三花一个人收了那么多呢!这本来就是三花想出来的营生。 老胡氏虽觉得许三花一个小姑娘收那么多银子在身上不好,但手里拿着两串铜钱,她看了看许三花,到底没有多话,罢了,三花是个有主意的了。 这一个下晌饭,五斤肉炖了满满一大盆子,吃得一家人是满嘴流油,别提有多满足了。 翌日再往镇上去时,一个个的是起得比鸡还早,是斗志昂扬,连五花六花都跟去了。 一到了镇上市集,周氏刘氏几个自发搭灶燃上昨晚又烧出来的木炭,许三花则和许大茂去往陈取定好的三百斤豆腐,昨日剩下的豆腐统统都做成了霉豆腐,是一点不剩了。 很快,豆腐担回来,许三花和周氏一人一个铁板占着,刘氏则和许大茂在后头切负责切豆腐,五花六花就帮着将切好的豆腐往前拿,许大树几个照样负责收钱,许二茂兄弟俩则打包招呼客人。 许三花才刚将一锅豆腐煎上,摊前就来了人,“豆腐好了没?给我来十份,我带回去招待客人。” 这一看就是昨天光顾过的,许三茂笑眯眯招呼着,许三花和周氏认真的煎着豆腐,很快一锅豆腐煎好,撒上调料,将这个客人要的十份装好打包,周氏那边也来了客人,陆陆续续的,虽不像昨日那般拥挤,但也是一直有人靠上来买的,咋一看,几乎都是回头客。 许三花看得满意,手上动作也快了些,因着今日有两个铁板煎豆腐,也没叫客人久等。 镇上的住户区分布在东南方向,沿着一条小河又分成两边,东边的几乎都是镇上普普通通的住家,说是镇上人,其实日子比村下人家也好不了多少,没有田地,吃穿都要钱。 而南边的一排排青砖白瓦,鳞次栉比,看上去就不同于东边。 靠近河流的清河巷打头的一座三进的院子,正院偏厅里,两张八仙桌分了男女两桌,正在用着早膳。 一青衣小子提了食盒进了院子,候在廊下着粉色棉褂子的圆脸丫头香荷接了食盒,提进了偏厅。 男桌左下首第二个坐着的贺修志见了,眼睛登时一亮,“来了来了。” 说着,忙让香河将食盒提过去。 香荷应了,从食盒里拿出一盘金黄起着酥皮裹着一层酱色的豆腐放在了八仙桌正中,又拿出剩下的一盘放到了旁边女桌。 桌子上摆着各式早点,叫人眼花缭乱,可豆腐一放上,众人的筷子都先后伸了过去。 贺修志吃下一块,满足的喟叹一声:“唔~没想到这这小小的十里镇能有如此味美的小食,这铁板豆腐啊,皮酥肉鲜,又带着一丝回味无穷的麻辣香味,比起御宴里那道酒酿豆腐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右下首的贺修远咽下嘴里的豆腐,轻咳一声,“三弟慎言。” 贺修志挑挑眉,瞥了眼主座的贺老爷子,见他没有看自己,便冲贺修远挤挤眼,转而看向对面一身竹叶滚边雪白长袍兀自喝着一碗薏仁山药粥的贺璋,“怀谨啊,你不是要逐步将生意都归拢到梁州府来吗?咱们也在府城开了酒楼,有了这铁板豆腐上的调料,那荀家的桃寿居就不足为虑了。” 贺璋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倒是贺修远又开了腔,“咱们初来乍到,凡事还是谨慎为好。” 贺老爷子点头应和一句,“老大说得没错,咱们为什么来这梁州,你们都心知肚明,老三啊,从今往后可要收敛你那张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应当有个数。” 贺修志知道老爷子说得是他刚才不避讳的那御宴二字,不敢辩嘴,只垂头应是。 正文 第25章 第二十五话:生意 贺老爷子转头看向贺璋,问:“地方都选好了吧?这镇上鱼龙混杂的,到底不是久留之地。” “祖父放心,已经开始动工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加紧人手,过年之前定能完工。”贺璋道。 贺老爷子颔首,看了眼贺璋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叹:“建南可有好消息传回?” 贺璋微摇头,神色倒是平淡,“祖父放心,我还撑得住。” 市集上,老许家摊子上生意跟昨天一样的火爆,吃了铁板豆腐的人,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市集上多了个吃食摊子,卖好吃的铁板豆腐,便都想来买去尝一尝。 往常买了豆腐的人都是炖汤吃,何曾吃过这种滋味十足的豆腐?于是,豆腐也不必买了,直接买了这铁板豆腐,自己吃或者待客都很好。 老许家人忙活一上午,眼看着三百斤豆腐都卖完了,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家去。 陈婆子今日生意比昨儿好了些,豆腐也卖得差不多了,见他们生意好,心里也很高兴,见她们要收摊了,便问:“许丫头,明儿可还要豆腐?要多少?” “明儿要两百斤就行。”虽说昨天跟今天生意都很好,但世人都讲究一个稀奇,新奇的东西刚开始出现,难免受追捧些,过了这个新鲜劲儿,就会淡下来了,毕竟,这豆腐再不好吃,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天天来买了吃,她霉豆腐做了一两百斤的呢,还没看出效果,暂时也不慌接着再做,所以豆腐多了要是卖不完放着也是浪费。 听明儿只要两百斤,陈婆子有些纳罕,今儿三百斤豆腐都卖完了,明儿两百斤,够卖吗?换做别人,见生意这般好,指定是越往多的准备的,这许丫头倒是个不贪心的。 她点点头,“那行,明儿我给你准备好两百斤等你取。” 定好了豆腐,东西也收拾好了,一家人正准备离开市集回家去,迎面便走来一个宝蓝圆纹绸面袍子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冲许三花等人拱手道:“在下是镇上福满楼的东家龚福光,有笔生意想跟诸位谈,可否让在下做东,请诸位赏脸去我酒楼用个午饭?” 昨儿来了个福记酒楼的掌柜硬要买方子,买卖不成还找人来堵他们,现下又来了个,尽管龚福光满面笑容语气温和,但老许家众人还是警惕的打量着他。 旁边的陈婆子也正准备收摊,见状,凑到许三花耳耳边小声道:“这福满楼比不上荣记酒楼大生意好,但却是龚福光他爷爷那辈儿就开着呢,是老招牌了!” 既是老招牌,信誉肯定是有保证的,陈婆子是土生土长的镇上人,对镇上的事还是挺了解的,许三花听出她说着这龚福光时的语气跟昨日说吴家兄弟完全不一样,便不由多看了龚福光两眼。 俗话说相由心生,这龚福光虽个头不高,但一双眼睛清亮光正,脸上轮廓分明,看着就叫人觉得很舒服。 对方是开酒楼的,找上门来要谈生意,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谈什么生意,正好许三花肚子也饿了,当下道:“龚老板诚意相邀,倒是叫人难以拒绝。” 龚福光一听,眼光一亮,忙做了个相请的姿势,“在下好酒好菜已经备好,各位请。” 许三花抬脚,率先跟了上去,老许家其他人见状,虽不明白昨日许三花商量都不能商量,怎么今日就二话不说跟这个福满楼的老板去,但许三花都已经去了,他们也只好跟上,若有个什么,相信许三花也能搞定的,没错,他们现在对许三花可是盲目自信得很。 福满楼离市集就两条街的距离,有两层,好巧不巧对面就是荣记酒楼。 一众人进了福满楼,龚福光直接领了他们去直接楼上包厢,早有得了吩咐的伙计在他们落座之后就好酒好菜的直往桌上送,很快桌子就摆满了丰盛的菜式。 龚福光也不急着说生意,只招呼许三花他们先吃饭,就跟朋友常往来似得,随和自在得很,一点也没有让人觉得好像很刻意。 许三花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因而也没有客气,拿了筷子就吃起来,老许家其他人见状,也都拿了筷子。 龚福光是开酒楼的,自然是很会来事的,不过片刻,就拉着许大茂兄弟敬起酒来,许三茂也是个嘴巴溜顺杆子上的,一顿饭吃下来,气氛很是融洽。 饭毕,龚福光又叫伙计上了茶,这才说起正事:“不瞒诸位,你们家的铁板豆腐在下也买来吃过,那调味实在是个好东西,我今日请你们过来,便是想问你们这调料可卖?” 是调料可卖,而不是调料方子可卖。 许三花心说自己没看错人,有钱挣,她当然是要挣的,便道:“自然是卖的,不过这调料难得,制作起来麻烦,这价格嘛,可不会低。” 龚福光也是知道府城的桃寿居酒楼,知道大名鼎鼎的荀三爷发家的因由的,好东西自然有价无市。 他也听说昨日荣记找上门去却空手而归的事,知道这许家人不卖方子,所以退而求其次抢在前头先说了买调料的事。 “这是自然,姑娘不如先说个价?我也先说在前头,我这福满楼不大,只此一家,也吃不下多少调料,姑娘可别嫌弃这档生意小了。” 这话说得倒风趣,许三花笑了笑,“这是自然,一两银子一斤,不知龚老板可吃得住?” 一两?!却是有些高价,可一斤也能做很多盘菜,还是有赚头的,更何况,这调料难求,不然那荀三爷也不会一家独大了,龚福光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而后点头道:“行,没问题,我先拿十斤。” 一两一斤,一共十斤,龚福光立时就叫账房支来了十两银子交给了许三花。 许三花收了,只道:“龚老板爽快,天黑之前调料一定送到。” 生意谈成,双方都满意,当下说定了长久合作,许三花一家在龚福光相送下出了福满楼,准备回家去。 正好被对面站在门口的吴家兄弟看到,不说两人心里如何想了,只说许三花又去杂货铺买了芥菜种子和山椒,一家人不多停留,径直回了家去。 正文 第26章 第二十六话:山里 第三日的生意果然没有前两天那般人满为患,到了快过午之时,两百斤豆腐还剩下了近五十斤呢,许大茂等人都有些发愁,许三花却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慌,照样喊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跟陈婆子再定明日的豆腐时只要了一百五十斤了。 回到家,在家的老胡氏三人听了,难免也有些唏嘘。 照样数了铜板算了账,许三花便道:“昨天卖了四两二钱,今天只有二两三钱,明儿只会更少,我想着明儿开始咱们也不用这么多人都往镇上去了,家里这些杂事该做的也要做一做,咱们就轮番往镇上去吧。” 这生意也不是见天的几大两银子的进账,但只要有银子赚,这摊还是要摆的,只是用不着都去是了,老许头点头:“是这么个理,三花你看这怎么个轮番法?这空下来的人明儿就跟我一起去南山脚下做工吧,也有个三十文一天呢!听说还包两晌饭,一顿四个白面馒头,个个有拳头那么大呢!那荒林子拾整了三天还没拾掇出来,毕竟那林子太大了,早晌遇着村长,说还大量要人呢!人主家催得紧,希望十天之内全部拾掇出来呢!听说村长都叫了村里各家有亲戚的都可以去,今下午人又去了不少呢!” 见自家爷还没死心,想着南山脚下那三十文的工钱呢,许三花瞪眼,“爷要去也行,将那三两三钱还给我。” 老许头咂舌,这丫头,咋记这么清呢!他拢了拢袖子,这天气是愈发冷起来了,“不去,不去了。” “从明天开始,一房一房轮着去,去镇上的那一天不管卖多少银子都得五十文的工钱,不去的就没有,在家里帮着做调料,也给二十文一天,我娘怀着身子呢,咱这房轮空,明儿就从二婶开始,三叔家少一个人,你们去的时候我爹也去。”她还有别的事要做,只隔天去看看就行,也不天天往镇上去了。 许三花这么说了,大家都没有意见,不管是五十文还是二十文,这都是他们能留着的私房钱呢!想着就心里火热,这要是一直做下去,到过年,他们能攒多少钱呢!只怕人人都能做上一身新衣服了吧? 周氏刘氏还在想,挣了钱,过年回娘家年礼厚一点,在兄嫂弟妹面前也有面子呢! 南山脚下的荒林子,占地足有五十亩,雇人的主家派来了管事,指挥着他们这一块要怎么拾掇,那一块要怎么拾掇,还选了几十个力气好的壮汉子挖起了水塘,忙得是热火朝天。 孤山就在南山对面,打头的一座山峰就有南山巍峨,站在山上,可以将南山脚下的情形一览无余。 许三花今日没有去镇上,教给了老胡氏他们如何炒焙了芥菜种子和山椒磨成粉末,就上了山,遥遥瞥了眼对面山脚热闹的场面,眉头便是微微一皱。 这么热闹,十里八村几乎都有人来做工了,理应是多少人都知道这里要建宅子才对,可前世,那好热闹的管事怎么没有提起过?是没有打听到?还是忘了说? 许三花想想都不可能,因而,她对这件事便抱有了观望的态度,且随时警惕着。 重活一世,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待在村里过一辈子,可不想有人来破坏这一份安宁。 最近都没有下雨,地上都铺满了枯叶,踩上去吱吱作响,倒是没那么难走。 上次跟着徐灿进山时,她曾在前边即将进入深山的小山坳子里发现了魔芋树,当时忙着跟上徐灿,也没有多做停留。 现下空出来时间,当然就要立刻往山里来了,她记得前世在那个村子里时南湘大概也是这个月份带着她往山里去挖魔芋的。 很快到了山坳子下,进入深山的盆地前几棵苍天古树下分布着好几片魔芋树,被杂草枯藤缠绕成蜘蛛网一般,树高一米,枝叶繁茂,那树根若不细察看上去就像一根花斑蛇。 许三花此刻再细细看过,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就是魔芋树,不由想起前世自己见了这魔芋树以为根上盘着蛇吓得连忙挥着柴刀去砍的事,轻轻笑了笑。 她走到一棵魔芋树前蹲下,伸手拨开根下拢着的杂草看了看,发现了斗大的半球块茎,心下不由一喜,就是这个了。 她站起身,将带来的锄头挥起来,看中合适的位置猛地落下,将根茎周边的泥土都挖松,然后将埋在土里的魔芋块茎给起了出来。 起出来的球茎包裹了厚厚的泥土,许三花用手将泥土都扣掉之后,露出来像马蹄一样的东西,这就是魔芋了。 许三花将连着得树根用手折断,扔到一边,将魔芋小心的捧起放进了箩筐里。 再接着挖另一个棵,直到两个箩筐都装满了魔芋,魔芋树也挖了有两三片了,许三花撑着锄头站直身体,看了看天时,便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拿了扁挑将两个箩筐担了起来,一手拿着锄头,准备出山。 刚走出一里多距离,便见斜刺里密林里蹿出一个人来,肩上挑着个树棍子,棍子两头挂着几只野兔和野鸡,却正是好久不见的徐灿。 许三花不由惊讶,她还以为徐灿已经如前世那般,在那个时间段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孤山村呢,没想到竟然他还在。 难不成因为这一世她不会再离开孤山村,从而还救了徐灿一回,让他没有失去自己的右手,所以也导致徐灿不会离开孤山村了? 可也不对啊,她是知道徐灿前世之所以离开是为了要去找他娘的,虽说后面娘没找到,但徐灿还是外头混得挺好的,即便失去一只手多了许多掣肘。 眼下徐灿竟还没走,许三花虽疑惑,但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大方打招呼道:“我说咋好些天不见你呢!又往深山里去了?” 看见是她,徐灿点点头,“眼见天愈发冷了,这山里暂时是不能来了,我就跑远了些,前几天猎着一头袍子,往府城去了一趟。” 正文 第27章 第二十七话:魔芋 两人既碰上了,难免一起出山往家去。 徐灿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见着许三花挑着两个箩筐,箩筐里是奇怪的他从没过的东西,也没有多问,想了想却道:“重不重,我帮你担吧。” 许三花闻言,看着眼前才十五岁不到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徐灿,忍不住笑道:“还是别了,我怕你担不住。” 换做别人听了这话,定会着恼觉得许三花是在笑话,但徐灿几乎不跟村里人打交道,出去售卖猎物也是简单粗暴的你给的价钱合适我就卖不合适我就不卖,所以脑子可能跟别人转得不一样,是以听了许三花这话,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极好气道:“我试试看。” 他要担看看,许三花只好停下,将箩筐放下,位置让给徐灿。 徐灿走上去,肩膀往前一挑,虽担了起来,可不过走了两步就有些费力,额上都冒出了青筋,往前一个趔趄,堪堪稳住。 不过还是个十五岁都没有的娃子罢了,许三花笑了笑,上前将担子接了回来,“还是我来吧,你也知道我这把子力气的。”说着,轻轻松松的担了起来。 徐灿挑回了猎物,跟上许三花,看她走得轻松,心中也不由纳罕,这担子东西少说也有四五百斤吧,在这山林里,她挑着还能走的这般轻松,果真是天生神力啊,想着上次自己拖着那头熊瞎子出山费了好大的精力,徐灿重重叹了一口气。 许三花听得清楚,不由道:“我这把子力气可是老天爷给的,有几个比得上?你不用觉得比不过我。” 徐灿张了张嘴,瞥了许三花一眼,没再开口。 下了山,到家门口时,徐灿取下挂在前头的一只兔子和一只野鸡拿给许三花,“还活蹦乱跳的,喂得活,养着过年吃肉。” 许三花也不客气,接了过来,后晌就送了一大碗煎豆腐给他吃。 进了院子,许二茂一家出摊,厨房里,老胡氏带着胡氏刘氏正在炒焙山椒,老许头和许大茂许三茂正在舂碎炒好的山椒,还专门在隔壁刘家借了个小对窝,倒是忙得热火朝天的。 许三花没瞧着许二树的人影,放了担子,干脆走进厨房,“爷,我二哥呢。” 见许三花回来了,后头没跟着别人,还问起许二树,老许头不由道:“不是找你去了吗?咋没跟你一起回来?是没找着你?” “找我去了?”人呢,她可没瞧着。 老许头道:“可不就是找你去了吗,你离家没多久,他就跟着来了。” “倒是会偷懒。”许三花嘀咕了一句,转头出去收拾箩筐里的魔芋了。 刘氏转了转眼珠子,跟出来,笑呵呵道:“三花啊,咱今日搁家可磨出来不少调料,上午十斤芥菜种子都磨出来了,这会山椒也磨出了不少呢。” 许三花将箩筐里的魔芋挨个往外拿,个头大的放一边,个头小斤两轻的放另一边的笸箩里晾晒干水分,再用草木灰拌了放好做种。 听着刘氏的话,许三花明白她想说啥,只道:“放心,该三婶家的二十文少不了。” 得了准话,刘氏松了一口气,三花是个摸不清脾性的,她就怕她因着二树出去躲懒了而生气不给她们这一房今日的工钱了呢。 见许三花动作,不由看了看那斗大一个个的泥球,纳罕道:“三花你这是挖的啥回来?” “自然是好东西。”说着,已经将两个箩筐的魔芋球都挑了出来,又拿了大木盆出来,喊着许大茂帮她打水来。 许大茂闻声去了,老许头他们便都往厨房门口来看。 “这是啥东西?要做什么啊。”老许家人也都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许三花将箩筐底下压着的根魔芋树根拿出来,指给他们看,“喏,就是这个根下长着的东西,我叫它魔芋。” 老许头一看,“这不是花麻蛇吗?山上老多了,咋根下还长着这么个东西么呢,瞧着跟泥疙瘩似得。” 可不就是他们惯常喊的花麻蛇吗?若不是前世遇着南湘,她也不知道这个在他们村里常见被叫做花麻蛇的树还叫魔芋树,树根下的魔芋树还能做出好东西来。 “就是花麻蛇,不过也叫魔芋树,爷你瞧着这魔芋球像泥疙瘩,待会儿我洗干净了它可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说着将许大茂从井里打上来的一桶水倒进大木盆里,将魔芋球放下去几个,使了五花拿了个竹片来,开始动手清洗着魔芋球,直到将魔芋球上的黑皮都刮干净,在水里一过,登时就是一个白白的球了。 看得众人都是称奇,见魔芋球还有很多,也不知道许三花要做什么,大家干脆也拿了竹片动手帮着清洗。 人多做得就快,很快就将许三花选出来可以用的几十个魔芋球都给清洗干净了。 许三花又动手将每个魔芋球顶上的根芽都拿刀挖出来,仔细放在筲箕里,打算后头拿回山上找地方种下去,来年就又会长出魔芋来。 将根芽都挖过后,许三花便喊了老胡氏胡氏几个帮着一起将魔芋球都切成碎末,再加了合适的水泡着,又叫许大茂许三茂将家里的小磨子搬出来。 看许三花将切好的魔芋连着水一勺勺往磨子里加,握着磨把子推着磨子,那魔芋很快就磨成了浆流进了接着的木盆里,老胡氏是用惯了小磨子的,当下道:“这个瞧着简单,我来磨,三花你也歇歇。” 往年有粮食丰收日子好过些那年,过年时老胡氏便会使了铜钱叫许大茂去买上两斤糯米回来,磨了米浆子做汤圆给他们吃吃,所以许三花是知道老胡氏会用小磨子且喜欢用这个小磨子的,因为啊,这磨子拿出来,就代表这一年日子好过。 老胡氏想磨,许三花便就让给她,反正这磨子小,轻巧,也不了多少力气,不比村中那个大磨子,普通的妇人可推不动。 这小磨子用的时候少,胡氏和刘氏看着也眼热,都想上去试试,老胡氏磨够了就让就是位置出来,叫他们都上来试试。 这么一会子,去镇上出摊的许二茂一家竟比昨天早的时辰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鼻青脸肿的许二树。 正文 第28章 第二十八话:摊子被砸 许三花得空歇歇,正坐在井台子上拿了个树枝戳着草鞋上的泥巴,看着脚趾上一层红红的茧,想着天冷了,该给大家都添衣做鞋了,她挣了钱,可不能亏待身体,身体才是安稳过日子的本钱。 听见动静,抬眼就看见鼻青脸肿的许二树,登时眼皮就是一跳。 不过还没轮上她说话,刚上手推过了磨子换回老胡氏的刘氏一见自家儿子那惨样,心肝都气痛了,当下就跑向了许二树,咋咋呼呼起来,“哎哟我的儿啊!这是咋的了?又跟谁干架了?都叫你别成天跟那帮二流子混了,你又没有三花那保命的本事,要是有个啥好歹叫娘怎么过?你这是要你娘的命啊!” 这震天响的嚎叫使得正在后院砍着猪草的刘婆子都跑前头望了过来,“咋的了,胡嫂子,发生啥事了?” 老胡氏瞪了许二树一眼,忙道:“没啥事,就是二树这小子跟人打了架脸上挂了彩,他娘正骂他呢。” 老许家的许二树成天到处混,在村里也是跟许三花一样出了名的,作为邻居,刘婆子自然知道的更清楚,自好几年前,都还是小娃子呢,许三花每次都是打了别人被人找上门来要说法,许二树却是每每被别人打。 见自又是许二树打架挂了彩,不是其他啥事,刘婆子放了心,说了两句宽慰的话,就回后头去了,她得看着自家的猪去,那可是一家人的命根子,可金贵呢。 虽看见了老许家院子里的情况,但她也没有多问,作为邻居,她连续几天都瞧见老许家的人天不亮就挑着担子往镇上去,也不知道干啥,竟连南山脚下的活计都不去,但她不是那好事的,看在眼里,也只是和自家人好奇几句罢了。 见刘婆子进去了,老胡氏这才骂了许二树一句,“还不进屋去,瞧你那张脸,还好意思回来!” 许二树撇撇嘴,磨蹭着往堂屋里去,每次三花惹了事奶都不说她的,倒是他,明明被人打了还反而被骂一顿,可今次,他可是冤枉啊。 家丑不可外扬,众人都陆陆续续往堂屋里去,只胡氏接了老胡氏的活计接着磨起了还剩上些许的魔芋。 倒是许三花,起身时瞥到了笸箩里不成形还沾了泥灰的一板豆腐,眼色深了几许,进堂屋时,老许头已经在问,“说吧,咋回事?你不是出去找三花了吗?咋又跟人打架呢!三花现在都不成天出去溜达晓得在家里做事了,你比她可大,还整天就知道混日子呢!” 许三花:“……”说就说呗,可别扯上她啊,她现在可是一心过日子,可没想着整天出去逗猫遛狗欺负别人了。 许二树挠了把头发,“爷,我没跟人打架!” “没跟人打架你咋弄成这个鬼样子呢!这可不是摔跤能摔出来的。”老胡氏恨铁不成钢。 跟着许二树站着的许大树看了眼自家老实的爹,接话道:“爷,奶,二树他今日真没跟人打架,是被人打了。” 被人打了?老胡氏瞪眼,“他要不跟别人来事,别人为啥打他呢!” 周氏忍不住,便连忙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原来他们今日上镇上摆摊,照样去陈家拿了豆腐,起碳烧铁板,煎豆腐,本来是好好的,还有些来过的客人又来买豆腐,虽说人不多,但陆陆续续的也有些人,可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就来了一帮子人闹事,二话不说掀了他们的摊子,不叫他们摆摊。 许二茂和周氏都是老实的,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当即吓得话都不敢说,只护着三个孩子动都不敢动。 可他们砸了摊子还不算,还要冲上来打人,许二茂护着家人,身上挨了好几拳头。 正混乱间,许二树不知从哪疙瘩冒出来了,见自家摊子被人砸了,当下撸了袖子冲上去拦人,可惜一拳难敌四手,人没拦着反而还被狠狠揍了一顿。 好在那些人没有下死手,只砸了摊子教训够了就走了,倒是旁边也吓得不轻的陈婆子见人走了,才哆嗦着告诉他们那些人都是啥人。 这十里镇也算是个大镇,又离县城近,离府城也不过一百余里,镇子大了,自然有三教九流,人鱼混杂。 这其中数得上名号的,除了花强,还有曹丰,都是镇子上几乎家喻户晓的混子了。 花强只是个小混子,手底下虽有十几号人,可平日都是干些收保护费打打架欺负别人的事儿,但曹丰不同,他干的都是强取豪夺的事儿,背后还有镇上开赌场的熊二爷罩着,在十里镇可算是很混得开,手底下人也比花强多,便是花强对上他,也只有老实认怂的份儿。 而今日砸了老许家摊子的就是曹丰手底下的人,平日在镇上也横惯了的,没少干十恶不赦的事情,但因着曹丰背后有熊二爷,而众所周知熊二爷跟县衙的高县丞有亲戚关系,是以被曹丰等人欺负的人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惹不起只有躲了。 许二茂两口子虽说老实不晓得这么多,但许二树是在十里八乡几个村子都混得的,作为一个村里的混混,咋能没听说过曹丰的大名呢,是以陈婆子一说,他就吓了一跳,后悔自己刚才冲出来太莽撞了,幸好人家没有将他往死里打,这不,也不敢说什么找回场子的了,当下就麻溜的喊了许二茂等人快些回家来了。 众人听了这么一出,多少都有些吓到了,特别是许三茂和刘氏,明儿都不敢往镇上去出摊了,刘氏巴巴得看向许三花:“三花啊,你说会不会又是那吴家兄弟找来的?这咋是个头啊,要不,咱就将方子卖给他?” “啥吴家兄弟?啥方子?”老许头和老胡氏还不知道这一出,闻言只疑惑极了。 刘氏飞快睃了许三花一眼,忙叽里咕噜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通。 老许头和老胡氏一听,敢情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啊!那什么荣记酒楼,可不是他们这些庄户家惹得起的啊! 正文 第29章 第二十九话:恶虎斗不过群狼? 本就眼热一百两银子的许三茂起先因为屈于许三花的威力不敢多言,此刻见自家爹娘一脸发愁的样子,也惧怕吴家兄弟没完没了的找茬,因此忙道:“爹,娘,咱们家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户,也没哪个亲戚有啥能耐,顶不过就是大姐夫家离县城近,做些小生意比起咱们孤山村好上不少罢了,那吴家兄弟可不是咱们一样的人,还有啊,我都打听过了,那荣记酒楼的东家可不是普通人呢,听说人家里还有做官的!自古民不与官斗,咱家没钱没势的,哪天被人家弄死了都没处讨公道的!依我说,咱还是将这方子卖了吧,图个平安,再说,人还同意给银子买呢!咱要再不识好歹,只怕到最后是啥也得不到,方子也保不住啊!” 这话说的是这么个理,老许头和老胡氏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许大姑的婆家,见过最厉害的人物也不过是辖着孤山村在内的几个村子的里长罢了,一听到那荣记酒楼的东家家里有做官的,就吓得心里发抖了。 老胡氏忙看向许三花,“三花啊,咱就将方子给了吧,有个一百两,你们兄弟姐妹几个的聘礼嫁妆就都齐活了,一百两啊!顶够你们今后好好过日子了!咱们可闹不过人家啊!” 一百两银子能干啥呢!等明年流民四起,战乱来了,连个安身立命都做不到,她可不满足这区区的一百两,再说,若她真就这么容易就屈服了,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当她好欺负,以后再弄出个什么东西来,只怕有眼红的人银子都不会打算给就直接抢了。 所以,这方子即便要卖,也不能再卖给吴家兄弟,这被砸摊子的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得有那些人知道,她许三花不是好惹的。 前世被逼无奈,她可是连人都杀过的,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家追杀四处本命,挣了钱也不敢往孤山村回了。 区区几个二流子,她许三花还不放在眼里。 只是,看了看发愁害怕的家人们,许三花轻叹了叹,他们不是她,会害怕是正常的,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叫他们不会害怕。 许三花心里有主张,知道多跟他们说也听不进去的,干脆一贯的粗暴法子,简单又不费心力。 “这调料是我捣腾出来的,我说不卖就是不卖,爷,奶,咱家要是谁敢背着我将方子泄露了出去,那些混子是不会再找上你们了,可我会不会忍不住打人,那可就说不准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六亲不认!”说着,还挥了挥自己的两个小拳头。 那拳头不大,可老许家众人都是亲眼看见过这只拳头打穿了村长家的青砖石墙的,还亲眼看见过这双手拉得动五六百斤的石磙,别说,人还打死过熊瞎子呢! 想到这些,暗暗有想法的人禁不住一抖,刚冒出来的火星子瞬间黯灭了去。 老许头叹了叹,“三花啊,老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恶虎斗不过群狼,就凭你一个人这把子力气,能护得住方子护得住自己吗?” “爷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什么叫恶狼?前世那样凶恶的狼她都杀过的,这区区几个二混子,顶多算恶狗吧。 刘氏抠了把手指甲里的浆子,小心问:“那三花,咱明天还出摊吗?” “去,咋不去呢。” “今日的豆腐都摔烂了,又回来的匆忙,指定没有跟陈婆子再定豆腐吧?咱明天出摊卖啥?”一心觉得还是小命重要的刘氏挣扎着。 被刘氏看了一眼的周氏道:“是走的急,都没想着要定豆腐呢!” 许三花摆摆手,浑不在意,“没事,明儿陈婆子摊上有多少豆腐,咱们就卖多少。” 说罢,招呼着众人继续忙碌,让许大茂几个都去后山砍木头回来烧制木炭,外头胡氏已经将剩下的魔芋浆都磨出来了,许三花便让周氏生火,将磨好的魔芋浆都倒进锅里煮。 至于五花六花,许三花让他们去后头小菜园子里掐些新长出来的芫荽还有小葱洗干净,留着明天出摊要用。 熬煮魔芋浆需要很多时间,且满满的一锅至少两百斤的样子,更是需要时间来煮。 也到吃下晌饭的时候了,老胡氏便装了苞谷碴出来,让周氏揉了面团,在旁边一口小一点的锅里蒸苞谷馍馍,正好要烧制木炭,也不怕费柴。 等到一家人吃了下晌饭,那锅魔芋浆才变的黏稠,许三花弄了干净的草木灰来兑了水,倒进锅里,用力搅拌,如此,再熬煮了半个时辰,锅里的魔芋已经凝固,成了灰乎乎的颜色,老胡氏用手去戳了戳,竟是跟豆腐一样的软弹,觉得惊奇不已。 许三花便道:“这个叫魔芋豆腐,可是比豆腐还好吃呢!” 说着,拿了菜刀直接在锅里将一整块的魔芋豆腐分切成了几块,挨个起出了锅放到了木盆里晾着。 再切了其中一小块大概一两斤的样子出来,切成了手指粗细的长条,锅里烧开水焯上一遍捞起,洗锅放油,下葱姜蒜末炒香,倒入魔芋豆腐条翻炒,淋上一点酱油,撒上黄辣粉和山椒粉,最后再撒上把葱花和芫荽碎,起锅装碗,遂叫了老许头和老胡氏都尝尝看。 两人先尝了,登时眼中一亮,直呼好吃,其他人才都陆续尝了,也都觉得好吃,脆爽的口感,吃起来确实比豆腐还有美味。 许大树脑子活,当下道:“三花明儿是打算卖这个魔芋豆腐?” 许三花点头,“没错,这个魔芋豆腐,放铁板上一烧,指定比铁板豆腐还逗人买!” 众人听着,都暗叹许三花的脑瓜子咋突然就这么好使呢!好营生是一想一个好! 只见过第一天铁板豆腐的火爆,许大茂等人已经能预想到明日这个铁板魔芋豆腐一上,肯定更加火爆,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 只是再一想到砸摊子的曹丰手下,众人的热情瞬间消退,转而涌上了恐慌。 有钱都挣不得心安啊!明儿出摊的刘氏和许三茂对视一眼,都有一种既想挣钱又怕挨打的复杂情绪难以言说,以至于一晚上辗转反侧。 许三花可不管他们如何如何,沾床就睡,一觉到天明,快速喊起了二房众人,包括许大茂,各自扛着铁板炉灶等在老胡氏老许头的忧心忡忡的目送下出了家门。 正文 第30章 第三十话:被砸了? 下了山坡,又遇上带着一大帮子队伍要往南山脚下去做活的村长等人。 除了第一天做工他们去得早,后面两天倒是去得晚了些,所以没有遇到过,不知今天咋又这么早了,倒是好巧又遇上了。 又见老许家的人这么早往村外去,有些心思活的探头多看了两眼,见这又是炉灶又是铁板啥的,张婆子那自诩见过几分世面的儿子许永富惊叫出声,“许大茂!你们这难不成是去镇上摆了吃食摊子不成?” 除了逢年过节,孤山村少有集集往镇上去的,因为毕竟都不宽裕,也没什么常需要添置的,且最近几天村里家家户户是都忙着往南山脚下去做工,是以,竟都没人往镇上去,也就没看见老许家在镇上摆摊。 人群中有十里八村的村里各家的亲戚,村里是有常常往集上去的,还有去摆摊卖着自家的东西的,也有回村来摆热闹说什么镇上新摆了个铁板豆腐吃食的摊子,生意好得很,挣的不少钱,昨儿回去又听说那摊子被跟上曹丰手底下的人给砸了个稀烂,想是摆不下去的了。 是以,这些外村的,听了许永富惊喊这么一声,只瞥了一眼,倒是没将老许家的人往那卖的火爆的铁板豆腐上想。 倒是孤山村本村的,听许永富这么一声,顿时都炸开了锅来。 “真的?许大茂啊,你们真在镇上摆摊了?” “哦哟,许大茂啊,你们家这是出息了啊,能去镇上摆摊了呢!” “就是就是,许大茂啊,你们家摆什么摊啊,卖得什么吃食啊!” “快说说,咱得了空也去照顾照顾你生意啊!都是一个村的,可别见外!” “人见外着呢!要不然也不会偷偷摸摸摆摊了也不告诉咱们这些村里人一声不是?” “就是啊!不告诉咱们也就算了,村长啊,可支应你一声儿了?” “……” 七嘴八舌的,有纯粹好奇的,有真心捧场的,也有阴阳怪气的。 便是没开口的蒋村长,也惊异的瞥了老许家众人一眼,这个老许头儿,不声不响的,竟在镇上做起了生意?还真是看不出来啊,那多老实的人啊!包谷地里被人多垒了一分地去也说不出狠话来的人,还能做生意啊!能耐啊! 被这么多人盯着,许大茂只觉浑身不自在,更别说那些目光炽热的紧,忙扭头看向许三茂,他们家,也就三弟能说会道些了。 换做往常,许三茂早就嘚瑟起来了,比如昨儿,要不是许二树先跑了,老胡氏压着他磨调料,再加上村里男人们差不多都去南山脚下做工了,他早就跑去村里跟人吹嘘去了。 但眼下人家巴巴得问了,他又不敢大话了,毕竟自家的摊子昨天才被人砸了,今儿去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吹牛吹大发了,到时候丢大笑话,这点自觉他还是有的,因此被许大茂看着,他难得的没有开腔。 都不开腔了,许三花还赶着往镇上去,被这么堵着也不是个事儿,只好看向许永富,道:“是摆摊了,咋的?不行?” 这又不是啥不能说的,往后村里人都能知道的。 得了准话,众人都惊了,没想到啊!老许家头竟真的做起生意来了,这是要发达了啊! 但开口的是许三花,众人想说什么就不敢多说了。 倒是村长,深深的看了许三花一眼,和气道:“我就说你们家咋都不去南山脚下做工呢,原来是去镇上做生意了,咱们村还是你家出息啊,不晓得你们卖得什么?有啥要帮忙的只管说一声!” 村长跟老许头差不多年纪,好像还比老许头大个几岁呢,上一回她砸穿了他家的围墙,人也没说什么,许三花对他的感官还是好的,人家好声好气的,她也不能不理,便道:“就卖些豆腐吃食罢了,不值几个钱的。” 豆腐啊,豆腐两文钱一斤呢! 众人听了,算算账,心里也是羡慕得很,但看着许三花肩上的铁板,不敢瞎咧咧,便是赵氏,小声叽咕了两句,也是不敢大声的。 村长点点头,“那行吧,就不耽误你们去镇上了,有事只管说一声。” 许三花应了,错过村里人,大步往村外去。 目送老许家人走远,人群里是一阵唏嘘。 突然的,有一个中年汉子想起了什么,惊出了声,“豆腐吃食?!” 这汉子是离镇子更近些的大张村的,是村南口住着的许根生家的亲戚,为防偷奸耍滑的耽搁主家的活计引得主家不满,是以村长特意通知了村里各家,要叫了自家亲戚来的,天不亮都得一起去他家等着,下晌收工也得一起走,这样谁也说不出啥来。 是以许根生是跟自家大妹夫站在一起的,见他咋呼一声,旁人都看了过来,便忙道:“来湖啊,你咋的啦?” 张来湖回过神来,见大舅子正盯着自己,旁边好些人都看着自己呢,忙咽了咽口水,只摇头道:“没,没啥。” 他这边说着没啥,几步之外另一个跟他同村的汉子却拉着他嘀咕了起来,“来湖啊,昨儿家去,张大察家的讲的那镇上这几天刚摆的生意好的很的昨儿却被曹丰那伙子人给砸了得摊子就是卖的豆腐吃食吧?” 这汉子跟张来湖同村,是张婆子的娘家侄儿,也正好是赵氏的娘家妹夫,都是一起走着的,赵氏听妹夫这么一说,当即挤了过来,一脸兴奋道:“啥?秀儿妹夫,你说的是真的?他老许头家的摊子真被曹丰给砸了?” 张顺子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家婆娘的这个堂姐咋这么的激动,他也没说那摊子就是老许头家的啊,“兴许不是?不然这今日他们也不能再往镇上去不是?” 这说的也是,要真的被曹丰那伙子人盯上了,那还有个好啊,吓得吓坏了,哪还敢往上冲呢! 不过赵氏想着许三花是个彪的,也说不定呢! 因而,赵氏转了转眼珠子,转头就缩到最后头去,然后迅速跑回了家,喊了自家没事干的小儿子往镇上去晃荡晃荡,打听打听热闹,这才往南山脚下撵去。 正文 第31章 第三十一话:惹不起 今日正好是大集,一路上已经有许许多多往镇上去的人,这十里八村的,也不少家里有闲钱的,这眼见着立冬,置冬衣棉被的,家里有娃子说亲定亲的,这都是要去镇上置办东西的。 反正猫冬呢,家里也没啥忙事,去赶赶集逛逛街凑份热闹也是好的。 有见了老许家人且买过铁板豆腐的遇着许三花他们,都打着招呼,表示待会还去摊上买铁板豆腐吃,还有问许三花调料怎么做的,卖不卖,好买些回去过年拾掇饭菜有个好味道招待客人也有面子些。 “调料现下还做的不多,后头会卖的,在过年之前,婶子到时候要买来摊上买就是。”许三花应了。 那人直点头,还欲再说,旁边一个同村的追上来拉了拉那人,小声道:“你昨儿没去镇上不知道吧?我听我娘家嫂子说呢,他们家惹上了曹丰,昨儿摊子都被人砸了个稀碎,老早就收摊灰溜溜回家了,好些人都看着呢,这得罪了曹丰还有个好呢?瞧他们今日还敢去摆摊呢,待会你还是离远点的好,不然等下曹丰带人来砸摊子,小心误伤了你。” 这话虽说的小声,但就这么一条道呢,许三花一家是听得清清楚楚,那人许也清楚,听了同村人的话,冲许三花他们不好意思的笑笑,却是个直爽的,她喜欢吃老许家的铁板豆腐,虽不熟识,却也好心道:“你们咋惹上了曹丰呢!那可是个狠角色,我听我公爹说,人背后连着县衙的官呢,咱们可惹不起!” 这妇人头回来买铁板豆腐时许三花听陈婆子说过她是小张村村长家的儿媳妇,得她这么说,只笑了笑,“多谢婶子关心啦。”却并不多说。 那张连氏见许三花好像自有主张的样子,便不再多话了,只想着待会买好东西还是要拐去市集瞧上一眼,虽帮不上啥忙,瞧个安心也是好的。 这么子功夫,镇口的牌楼已经近在眼前,一行人进了镇子,自是各走各的,老许家众人直奔市集,到了陈婆子摊前,旁边的位置且还空着呢,早在第一日摆摊,许三花就跟镇公所的衙役交了一个月的摊费,是以这摊子这一个月都是他们的,并没有人敢占了去。 陈婆子见了他们,还吓了一跳,特别是看着即便过了一晚上鼻青脸肿也没有消去多少的许二树,记着昨儿的事,赶紧拉了许三花道:“丫头啊,咋还敢来呢!曹丰那伙子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啊他们昨儿砸了你家的摊子,便是给你们警告呢,你们今日再摆,他们指定还来砸人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说着,见周边摊贩们都已经看了过来,还嘀咕起来了,便降低了声音道:“丫头啊,你们是咋得罪了曹丰的?那可是个小心眼的,你不知道,去年那厮看中了大槐村一个杨姓的闺女,非要抢杨姓人家回去做妾,人不愿意,那闺女她爹不过是说了他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人记仇了,将那杨家男人都给打得下不了床,还使计拐走了那闺女,干脆卖去了勾栏院呢!后头杨家人报了官,却拿不出证据说人是曹丰拐走的,曹丰哪里会承认呢?只能是哑巴吃了黄莲了,这还不算,打这之后,曹丰叫了人隔三差五就会冲家去打他们家人一顿,不到半年,那杨老爹就这么去了,那家也算是彻底垮了,真真是作孽哟!” 哟,这个曹丰还真是十恶不赦啊!许三花眸光流转,面上却不以为意道:“陈婆婆别担心,昨儿豆腐没定,今儿你这里有多少?都给我吧!” 陈婆子说的是口水都干了,却见许三花什么反应都没有,反而还问起了豆腐,这是打定主意要摆摊呢!她噎了噎,忙看向一旁的刘氏,“我说丫头她三婶呀!那曹丰真不是好惹的!” 刘氏张张嘴,没说话,这哪里是她能决定的呢!看了看许三花,只想着待会人来砸场子了,三花可得护住她不被打呀! 见状,陈婆子哎了一声,也不管了,只从心里扯出了小账本来说着:“丫头你一共在我这里定了两千五百斤豆腐,第一天取了五百斤,第二天是三百斤,第三天和昨天一共是三百五十斤,也就去了一千一百五十斤,我今日摊上就一百五十斤豆腐,都给你的话那一共就已经是一千三百斤,还差你一千两百斤,对吧?” 许三花虽四肢发达,但头脑却不简单,相反的,她没有继承许大茂和胡氏的老实,她打小就很很聪明机灵,再加上如今有上一世的那些阅历,脑子就更好使了,她在无名村待了小半年呢!南湘可教了她一种快速算账的方法,是以她虽没有特别记,但陈婆子一报数她就有谱了,当下点头,“是这样,那今天你摊上这一百五十斤都给我吧,明儿再要多少,我今儿收摊再跟你定。” 陈婆子劝说不住,将豆腐都拿给了刘氏和五花去切,自个却是没有收摊回家,而是在摊上坐着,还有豆花可以卖呢,再说,不留下来看着,她也放心不下,别看才认识几天吧,这许丫头还真是个好的,陈婆子现下,早就忘了第一天那齐家的瞎咧咧的话说什么许三花是村里有名的恶霸了,她也希望曹丰那伙人昨天只是一时兴起,并不是真的想要许家摊子做不下去,要不然,许家不卖这吃食了,她的豆腐也卖不出这么多了。 今日来的就许三花父女两个,再加许三茂一家四口,人不多,但已经熟练,也不那么慌手慌脚了。 许大茂许三茂架了炉灶燃木炭,再烧上铁板,刘氏和五花一起切豆腐块,切的差不多了就上手去煎豆腐,只留了五花一个人接着切。 而许三花这边,铁板烧烫了之后直接放了猪油膏,下姜蒜末,焙香之后,将昨晚切了条焯过水的魔芋豆腐用小筲箕从木桶里捞上一筲箕沥干水分放上铁板,灰乎乎的魔芋条被油那么一裹,在滚烫的铁板上煎炸,登时发出滋滋响声。 陈婆子没豆腐卖,豆花买的人本就少,多少时候都是买豆腐当添头的,是以正看着许三花这边,见那灰乎乎的东西从没见过的,登时好奇道:“许丫头,这是啥呢?咋也跟豆腐那样煎着吃呢?” 正文 第32章 第三十二话:不想活了? 魔芋是焯过水分的,在铁板上稍微一煎,表皮就起了酥黄的一层,许三花撒上一把调料,两手拿着铲子飞快铲动着,抽空看看了陈婆子一眼,笑道:“这个啊,叫魔芋豆腐,虽然也有豆腐两个字,但吃起来可跟陈婆婆你的豆腐不一样,待会你尝尝。” 说着,铲出一小块来,淋了酱油跟少许醋,再翻炒些许,撒上一把葱花跟芫荽碎,那腾腾冒着的香味登时随着一阵风飘满了整个市集。 许三花从陈婆子那里拿了个装豆花的碗来将魔芋条铲进去,递给陈婆子,“来,陈婆婆,你尝尝。” 陈婆子早就好奇了,这什么魔芋豆腐竟也有个豆腐名儿,到底是个啥滋味,当下接过来就尝起来,入口一嚼,那跟豆腐一样滑嫩却又比豆腐筋道的口感瞬间征服了陈婆子的嘴,她双眼一亮,惊道:“这个魔芋豆腐可真好吃,三花,这是咋出来的呢!咋这么好吃呢!” 周围早就有一直关注着许家摊子的人也闻到了这香味看到了跟铁板豆腐不一样的新奇吃食,都看着的,听陈婆子这般说,都好奇得紧,这铁板豆腐已经够好吃了!这什么魔芋豆腐也好吃?怎么个好吃呢? 许三花笑笑,“陈婆婆喜欢,待会我给你拿上一点,再给你一点调料,你回家自放了油烧上一烧,可是极下饭的。” 陈婆子瞥了眼那木桶里满满的一桶,旁边还有三个桶盖着的呢,便也不客气,“豆腐吃多了,吃你这个也叫豆腐的魔芋豆腐,我还真是觉着好吃,那就不客气了,待会你记得给我一点啊。”说着,又埋头吃了起来,那样子,看着就香。 有路过的便也忍不住了,恰好也不知道昨儿的事儿,当下上前来,“这个叫什么?咋卖的?也跟豆腐一样五文钱三块?”这一条条的,五文钱三条也不划算呀。 许三花便道:“这个叫魔芋豆腐,口感跟豆腐可不一样,也比豆腐稀奇,除了我这里,别的地方可没有卖的,十文钱一份,大叔可要来一份?” 嚯!十文钱一份啊!那人瞪了眼,实在又觉得香,“一份有多少?” 许三花便用铲子铲出一小堆出来,大概有十来条的样子,“喏,这就是一份的。” 那人看了看,犹豫了半晌,还是往旁边挪去了,“给我一份铁板豆腐吧。”说着将五个铜板递给了在刘氏旁边收钱的许三茂。 刘氏麻溜的给他做了,许三花瞧着,笑笑,不说话。 这第一个问的人虽没买,但早有忍不住的见有人来买了似乎也没看见曹丰那伙子人,便三三两两的往摊前凑。 “这个啥铁板魔芋豆腐,给我来一份。” “我也来份魔芋豆腐尝尝味。” “我要两份铁板豆腐,再要份铁板魔芋豆腐。” 然后,越来越多。 老许家众人是忙都忙不过来,陈婆子吃完了碗魔芋条,也来帮忙打包。 忙完了一波人,许三花正煎着第三锅魔芋,天天都来的熟客青衣小子来了,笑呵呵道:“刚来集上就听人说呢,你们家又出了个新吃食魔芋豆腐?就是这个吧,那今日就给我来二十份这个好了!” “对,就是魔芋豆腐,小哥你稍等我这锅还得等上一会儿。”许三花说着,手上动作没停。 青衣小子不急,只摆手道:“没事没事,姑娘你慢慢做,我等等就是。” 旁边也有人等着买魔芋豆腐的,闻着这香味,看着许三花那铲子翻动的手法,倒也不觉得难等。 刘氏铁板上煎好的豆腐也卖完了,正煎上新的,不知是今日多了个新吃食还是啥的又带动了生意,这豆腐今日也卖得快的,这么会子功夫,也已经卖了三锅了,不比魔芋卖得差,说来也是因为魔芋豆腐实在贵了些,让许多人望而却步,十文钱呢,却也就手指粗细那么十来条罢了,刚才还有人两个人合伙买一份去尝的呢。 好在大家等的也不久,许三花这边刚将二十份魔芋条拨到一边,淋酱油和醋,正撒葱花和芫荽碎呢。 “都让开!让开!快点让开!”一声粗暴的声音响起,一群人风风火火的直奔老许家的摊子,粗蛮的拨开围在摊前的众人,一点也不客气。 被推开的人认出来来人,便不敢吭声,忙退了老远,站在最前头的青衣小子也被推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却道:“我买了吃食,正等着拿呢!” “拿?拿啥呢!拿屎吧!”那领头的大汉额上有道疤,瞅了瘦巴巴的小子,笑得好不放肆,却也没把他当回事,是以也没有非得要推他退后了,倒是其他人,统统都被赶走了去。 于是乎,老许家摊前十几步开外的位置都空了出来,只剩下一帮子痞里痞气的二混子,被推走的,亦或是凑上来看热闹的,在十几步开外的围成了一个半圆,而摊子后头的老许家众人以及陈婆子,便成了众人眼光聚焦的中心。 那疤子脸将手里的短棍在铁板上敲了敲,昂着下巴道:“刀哥昨儿砸了你家的摊子,你家今儿不想着麻溜的来给我们曹爷赔罪认错,竟然还敢出摊?是不是不想活了?!啊?!” 说到最后这个啊字时,还重重的砸了铁板一下,以至于铁板上煎着的魔芋豆腐都跟着颤了一颤。 许三花面色不变,继续自己的动作,将葱花和芫荽碎都撒上,将二十份魔芋豆腐打包,亲自装好了,递给被疤子脸挤到一边去的青衣小子,“小哥,你的铁板魔芋好了,拿好了。” “哟呵!”疤子脸见状,气笑了,手里的棍子往那捆好的油纸包一挡,“我说小丫头,这年纪轻轻的,怎么耳朵不好使还是眼睛不好使啊?” 那短棍抵住了油纸包前进的路,带着赤裸裸的威胁,但许三花径直往上一提,越过了那短棍,将油纸包递向了已经走过来两步的青衣小子。 青衣小子顺势一接,刚打算转身离开,被二人忽视的疤子脸气极,抬手就是一棍子打向青衣小子的手。 却不知青衣小子如何灵巧的一个转身,躲过了那一棍子。 正文 第33章 第三十三话:不是谁都能惹的! 疤子脸微愣片刻,而后气笑了,“你这小子!竟还敢躲?”说着,收了棍子,作势就伸手要拎住青衣小子。 一个是人高马大的大汉,一个是廋廋小小的小子,怎么看都是那小子会吃亏才是。 可是,疤子脸手刚够上青衣小子的领口,还没使力,只见青衣小子空着的一只手往上一拨,捏住疤子脸的手腕,将其一转,就生生的将疤子脸整个人都给旋上了一圈,打了一个踉跄,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我家主子还等着吃食用早膳呢!你可别耽搁了我的时间!”青衣小子说着,甩了把袖子,扬长而去。 疤子脸没发话,其他混子便也没去拦,疤子脸想着这小子的身手灵活,想来是个练家子,又听他说主子什么的,指定不是普通人,也拦不住,也就没有去拦了,反正他要对付的也不是这个,因此也就没说话了。 等到青衣小子越过人群走远,疤子脸才回身看向许三花,狞笑出声:“小姑娘胆子挺大啊!你刀哥都站在你面前了,你还敢跟没事人一样的继续卖吃食?” “老子让你卖!”说着,短棍一挥,高高举起用力往下砸来。 眼见着就要打上炉灶,那土糊的,这一棍子上去,指定也碎了。 可惜,许三花伸手握住了那打下来的短棍。 疤子脸起先还觉得可笑,这小姑娘脾气不小胆子还挺大的嘛,抱着要她好看的态度,正准备抽回棍子给许三花一棍子来个下马威,可惜一用力,却发现那棍子竟抽不出来。 他抬眼看许三花,只见这小姑娘正笑眯眯的看着他,深觉自己被戏弄的疤子脸便用上了全部力气,想将棍子连人都给扯过来,可惜,依旧分毫未动。 疤子脸心下惊骇,许三花却已经握着棍子走出了摊子,干脆到了前头,疤子脸不知怎的,退了两步,正好给许三花腾出来位置。 出了摊子,许三花打定主意要好好收拾这帮家伙叫他们好好知道她许三花不是好惹的,于是,也不啰嗦,直接将棍子一松,正用力的疤子脸猝不及防,整个人就往后一仰,堪堪稳住,许三花却抬脚就是一脚踹过去,直接将人给踹飞了出去。 被踢飞在地的疤子脸大骇,这小小的臭丫头力气竟这么大! “还愣着做什么,快上啊!”他止不住咳了一阵,赶忙道。 带来的一伙子二混子得令,赶紧挥了棍子冲上来,架势十足,看得围观众人都捏了把汗。 “三花小心啊!”许大茂忙叫了一声,欲往前来。 许三花回头看了他一眼,“站好了,别往上来,当心误伤了你!” 被这么一说,许大茂脚步顿住,只瞪大了眼睛看着。 许三花直接夺了冲在最前面的人的棍子,反手就是一棍子敲在了那人腿上。 “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市集,许三花动作没停,面无表情,几乎是一棍子一个,看得围观群众从瞪眼咋舌到脚底发寒,以至于整个市集没有一丝杂音,就只有连绵起伏的惨叫声,听得人心里发紧。 许三花一路打过去,走到疤子脸面前时,后头已经倒了一大片,都是被敲了腿的或者手肘痛得大汗淋漓的混子。 目睹了全程的疤子脸再看走到自己面前的许三花,只觉得两腿发软,这,这还是人吗? 但见围观百姓这么多,他要是怂了,以后可还怎么在镇上混?传到熊二爷耳里,只怕他想得重用也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一咬牙,卯出全身劲儿握了拳头冲向许三花。 许三花还怕吓坏了不敢来呢,来了正好! 当下一抬手,挥了棍子直接打上疤子脸的举起的手。 “啊!”疤子脸痛叫一声,算是领会到了趴在地上起不来的兄弟的痛楚,整个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来,但他没有退,再次往上冲。 “还是刀哥有勇!”许三花笑了一句,挥着棍子朝着人一通好打,直打得最后疤子脸再也站不起来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许三花这才收了棍子,“回去告诉曹丰,甭管背后是谁指使了他来,让他先掂量清楚,值不值得,告诉他,我!许三花!不是谁都能惹的!”说罢,将手中棍子生生折断,而后扔在疤子脸身上。 嗬! 疤子脸已经痛的说不出来话,两个只伤了手的混子忙上去一左一右搀扶了他,带着一帮子拖着一只腿走的混子赶紧离开了此地。 疤子脸带着兄弟得意而来却惨烈而归,叫全程目睹的围观百姓再看许三花时,个个都惊呆了。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出来,“我记起她是谁了!镇外往南十几里的孤山村出了个女村霸,就是她!听说她天生神力,能一手举大石!还一拳砸穿了他们村村长家的青砖石墙呢!这十里八乡的,除了她也没有谁了!” 有人听了,恍然应和,“怪道呢!真的有人天生神力吗?这听着可神!” “可不就有啊!我就是孤山村对面白河村的!这许三花来我们村打了好几回架!当时还只有八九岁呢,就能打得我们村好几个大小子跪在地上告饶呢!这人可是个虎的,听说她连自己堂哥都打,将她堂哥一把丢上了大树,吓得人在树上待了一晚上都不敢下来呢!也就是她了,不然谁敢这样跟曹丰叫板呢!” “依我看,这曹丰也不会善罢甘休吧!这许三花凭着一个人,难不成还能斗得过曹丰?人背后还有熊二爷呢!” “……” 众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音虽小,但市集上现下本就安静着,是以都听的清楚呢。 许三花笑笑,走回摊子后头,扬手吆喝起来,“刚才还有给了钱没拿到的吧?耽误了大家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歉意,今日再卖的铁板豆腐统统五文钱四块,铁板魔芋豆腐八文钱一份咯!快来买呀!” 说着,包了两份魔芋豆腐出来,冲前头灰色衣服的汉子一招手,示意人过来拿。 那人正是先前给过钱还没拿到的,现下见许三花招手让他上前,看了许三花好半晌,实在无法将现下这个笑眯眯的小姑娘跟刚才那个大杀四方的人联系在一起。 正文 第34章 第三十四话:另请高明 不只他了,旁观众人也都回不过神来这人还能转变如此快,就跟看戏似得!他们还没从戏里出来的,人唱戏的已经卸了戏服变回普通人了。 那灰衣大汉犹疑了半晌,但想着二十文钱呢,不能白给,咬咬牙还是上前去了。 直到接了两个油纸包并退回的四文钱走回人群,他还没回过神来,这刚才看着那么凶悍的人是怎么转头就笑得跟天真烂漫的小丫头的? 其他人见他往前去了没事,那刚才大杀四方的女村霸也没有动手打人反而笑眯眯的,也放下了心,上前去拿自己付了钱没有拿的吃食。 这么一番下来,有那本就馋铁板豆腐和那铁板魔芋的人,见曹丰的人铩羽而归,这摆摊的姑娘凶悍得很并不怕曹丰,反正他们只是买东西,难不成曹丰还能迁怒他们? 因而,这么一想,渐渐往前来买吃食的人就又多了起来,毕竟只今日铁板豆腐五文钱四块呢,刚才那很贵的铁板魔芋也只八文了,可不能错过! 许大茂他们起先还担心呢,眼下见这么多人围上来买吃食,是忙都忙不过来,是啥想法都没时间想了! 这一番忙下来,竟是比第一天的生意更好,更火爆。 提着心的陈婆子也笑得合不拢嘴,收摊后得许三花说明日照旧要两百斤豆腐,更是高兴。 收了摊,许三花又去杂货铺买芥菜种子跟山椒,今日许三花的大名在镇上是传遍了,看热闹的人那么多,几乎现下就没有不认识许三花的了,是以那杂货铺的老板见了许三花,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小的姑娘竟是那么的凶悍。 见她又来买芥菜种子和山椒,老板眼神闪了闪,现今谁不知道那铁板摊子的吃食香有一点就是因为那麻辣的调料? 听说荣记酒楼的大掌柜二掌柜第一天就找去说要买调料方子结果没买到呢!而且前两天,那福满楼的龚老板听说是在这许家人手里买了调料,这几日酒楼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硬是将荣记酒楼给比了去。 这许三花来买了回又一回,总不能是种这么多芥菜吧?而那山椒本就是做菜用的,正好是麻口的,这老板两眼一亮,自觉发现了那说的火热的调料的秘密。 待许三花买好了东西走了之后,他一琢磨,就又让人让外头去进了许多的芥菜种子和山椒回来放着,此后赚了好大一笔,这且先不提。 也不提许三花一家回去数了银子是多么的高兴。 只提那气汹汹而来惨败而归的疤子脸带着一帮二混子回到他们在镇上的据点,曹丰的一处宅子,向曹丰复命。 正搂了新纳进来的小妾亲香的曹丰见手下个个不是瘸着腿就是吊着胳膊,最得力的疤子脸还被人扶着站都站不稳,在十里镇横了多年的曹丰何曾见过手下这般?当即惊愕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去砸场子吗?昨儿都好好的,今日咋弄成这样?难不成是和花强那帮人干上了?这也不对啊!花强要有这能耐,也不会只缩在东街横不敢往这边来了,究竟是怎么弄的!说!” 疤子脸站不稳,待缓了这么一路,好歹能说出话来了,忙将先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还有许三花最后说的那句自然也是一个字没漏。 曹丰听罢,狠狠拧紧了眉头,“那丫头真天生神力?一个人就将你们打成这样?” 生怕老大怪罪自己办事不力,疤子脸连连点头,“可不嘛!老大你瞧李尖儿那腿,还有鸡头那胳膊,这老些兄弟,都是那许三花一棍子打的,只有我,跟她多过了两招,却也被打得更狠,现下只怕是骨头都断了!” 到底是跟着自己多年的,曹丰忙让人去请了大夫,待大夫来瞧了之后,说都是腿断了手断了而疤子脸肋骨都断了两根,而且还浑身都是棍子印,纵然曹丰是个狠的,也被许三花这小小的丫头给骇住了,疤子脸跟了他多年,他不怀疑他会糊弄他,所以,这个许三花难不成真的天生神力? 那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 他嘱咐了疤子脸等人好好养伤,自己则带了人往荣记酒楼去,见了吴家兄弟,也不废话,直接道:“今日市集的事你们也听说了,这个事,我不干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吴家兄弟一直关注着的,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市集发生的事,还有百姓的议论,也是这样,才相信了花强上次居然没有说谎。 但那调料能够带来的好处实在太过诱惑,没瞧对面福满楼竟买了许家的调料这两日生意都比他们荣记好了吗?这可不行!他们必须要将调料方子掌握在手里,做到这天下独二的,那样才有利益可言。 可如今,那许三花竟然天生神力,确实比较棘手。 吴江生打量了曹丰的脸色,笑道:“那许三花丝毫不讲曹爷你放在眼里,那放出那样的话来,难道曹爷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曹丰自然是咽不下的,但面上却不显,“我手底下就几十号人,今日一下就折了二十个,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也暂时没有人手去出这口恶气,吴掌柜事重,还是另外找人别耽误了你们的事才是。” 吴江生依旧笑,“放眼这十里镇,还有谁能如曹爷这样杀伐果断并且有这样的能耐帮我们兄弟呢?曹爷,这事情是比较麻烦,不过,我们兄弟愿意再多一倍银子孝敬给曹爷你,你看这样可行?” 曹丰本就不是真的打算不接这个活了,他在这道上混,靠的就是这些,不然他怎么养活手底下的一帮兄弟?他此番来,为的就是趁机占加价罢了,不曾想吴家兄弟挺上道的,他心中满意了,面上却是颇有些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吴江生看得明白,当下掏了一张银票出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道:“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曹丰收了银子,自然是满口保证,“放心,那许三花敢如此不将我曹丰放在眼里,便是不为你这事,我也不会要她放过,不过嘛,有吴掌柜请托,我一定尽快将事情处理妥当!” 三人相视而笑,算是达成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正文 第35章 第三十五话:不急 临河边的宅子,靠东边的院落不大,但胜在清幽,院子后头种着成片的青竹,秋风乍起,削尖的竹叶染着垂暮的枯黄之色窸窸窣窣的往下掉,落在泥面上,铺出一层厚厚的林荫小路来。 小路的尽头矗着一座竹亭,竹亭倚着一道围墙,墙外便是潺潺的河流,坐在亭中,一边是竹叶沙沙一边是流水潺潺,真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也就是贺璋看中这幢宅子的原由,只可惜,不能长住,幸好南山脚下的宅子,他命了建东也照此建出个一模一样的院落来。 桌上放了个红泥小炉,炉上温着一壶药茶,这是胡大夫专门为他配制的,寻常的茶水,他喝不得。 贺璋提了茶壶斟茶,另一手将刚刚看过的密信扔进了炉子里,转瞬化为灰烬,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才挑了眉:“那许家姑娘,真的天生神力?” 建西站在迎风口,健硕的身体挡住了挤了竹帘拼命往里钻的风儿,“之前打听回来的消息便有这个说法,今日在市集,我是亲眼看到的,那许三花挥了棍子只轻飘飘一下,就打折了一人的腿,干脆利落,便是我,也要用上四成力道才行,不管到底是不是真的力大无穷,只说她这把子力气也是姑娘中少有的了!” 贺璋抿了唇,“若是有内力呢?” 建西立时摇头,“那许三花挥着棍子打刀疤子的时候毫无章法,只是凭着一股蛮力罢了,并没有巧劲,我肯定她没有内力。” 闻言,贺璋不知想到什么,眉眼深了几许,却是撤了话题,而道:“那曹丰背后是熊武,熊武是高升的堂表弟,二人沆瀣一气,吃相难看,你派人往府城走一趟,拿我的手书找董义民,跟他说一说这个高明。” 建西应了,却有些诧异,“主子这是打算帮许家一把?” 那曹丰是个不择手段的,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找到熊武跟前去,那许三花即便力大无穷,护得住自己,也难护得住家人,除非她真的六亲不认,对自己家人不管不顾了,要知道灭门的知府,破家的县令,这一县之丞,世代盘踞一县,可是比三年一换的县令要得势的多。 只凭一己之力,又如何跟官府斗呢? 这个世道,如今可就是这么个世道。 贺璋挑眉,“荣清平手底下这两个掌柜倒是个会来事的,桃寿居称霸各州各府,试问谁不眼红呢?” “主子也有意许家的调料?”建西问。 贺璋笑了笑,“不急。”便不再说话了。 · 昨儿一共是将近两百斤魔芋,炒了水分,今日是卖得一点不剩,一百五十斤豆腐因着后头搞了优惠,也都卖完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一盘账,发现今日竟然卖了七两多银子,魔芋本就没有成本只费些柴火人力罢了,再抛开调料,除去豆腐的钱,至少能净赚六两,大家伙都很欢喜,连带着对曹丰的惧怕都淡了很多。 魔芋都卖光了,必须得再上山挖魔芋才行,因而,趁着天还早,垫吧了肚子,许三花带许大茂三兄弟以及许大树就往山里去了,其他人则是留在家里磨制调料。 上了山,到了昨天那密林子外头,许三花便将切掉的魔芋芽给埋进土里,这长出来,就又是魔芋了。 这一片魔芋树还有很多,许三花教了大家怎么挖,就让几人分工,开始挖起了魔芋。 人多力量大,许大茂几个都是干老了活的庄稼把式,上手得很快,天擦黑的时候,两担箩筐就已经装满了。 几人迅速下了山,回到家,就着灶屋里的柴火光,切魔芋,磨浆子,再倒进锅里熬煮,一番忙下来,等到魔芋豆腐成型装进木桶里时,夜已经深了。 刚睡下没两个时辰,许三花就起来了,今日她还得往镇上去,在曹丰那帮子人没有彻底偃旗息鼓之前,这镇上她势必得天天去了。 今日该出摊的许二茂一房也都早早起床了,许大茂不放心许三花,想跟去瞧瞧,是以也早起了,周氏麻溜炕了几张苞谷面饼子,几人垫吧了肚子,就各自挑了担子往镇上去。 走得再早,到镇上时,陈婆子也已经摆上摊了,许三花叹了叹,想着就十几里路白得这么费时间,有钱了还是弄个牛车好,省时间,这担子来担子去的,也省把子力气,特别是瞧着许大茂跟许二茂各自挑着一担子魔芋豆腐,气喘吁吁的,许三花更坚定了这个想法,明儿就叫她爷往镇上来,挑牛! 将担子放下,再将桶上盖着的铁板拿起来,许三花叫了周氏他们搭灶准备,自己则跟陈婆子打了招呼,就往陈家去担昨日定的两百斤豆腐。 豆腐担回来,木炭也燃上了,照样是架锅热锅,她和周氏一人煎魔芋一人煎豆腐开始忙了起来,其他人自然是随着打杂忙活。 这魔芋刚放上铁板呢,摊前就已经有人来问了,“我婆娘昨儿买了你家的铁板魔芋,家去我娘吃了,都比往日多吃了一碗饭呢!我想问这魔芋你们可单卖?我想买上一些回家烧了给她做菜吃。” 许三花抬眼看了他一下,见是个穿着棉袍的中年男人,棉袍虽洗得有些旧了,但能穿棉,家境也不是特别贫的。 还没说话,旁边陈婆子就打起了招呼,“是长贵啊!你娘近来可好些了?” “托婶子挂念,大夫说了,我娘她这个身体只能是好好将养,这不,吃着药近来胃口很是不好,啥也吃不下多少。昨儿吃了这魔芋她觉得很是好吃,我便想着来买些回家做菜烧了给她下饭。”那男人回道。 “你是个孝顺的,。”陈婆子点点头,才冲许三花道:“这就是我那天跟你说的婶子她男人,就是小张村村长家儿子,说来他娘跟我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呢!你这叔是个孝顺的,许丫头,你看这没煎的魔芋豆腐可能卖点给他?” 原来是这样,许三花再看向那张长贵,便道:“长贵叔可来得巧,今儿我特意准备了不少魔芋豆腐,不用来煎,就这样卖的,再买了我配的调料,放油放葱姜蒜往锅里一烧,再起点酱油,保管好吃!” 正文 第36章 第三十六话:烧着吃的魔芋豆腐 张长贵一听,当即笑道:“那敢情好?不知这魔芋豆腐是咋卖的?调料又咋卖?”不管多少钱他都是要买的,谁叫他娘想吃呢,不过问问也是好的。 许三花笑笑,“这魔芋豆腐按斤卖,十文钱一斤,至于调料按包卖,一小包十文,可至少烧二十个菜。长贵叔你是今日第一个来买的,又跟陈婆婆认识,我今日就算你便宜一些,魔芋豆腐二十文钱三斤给你,你看行不?” 十文钱一斤?张长贵不禁咂舌,还真是有些贵得慌啊!豆腐才两文钱一斤呢,这个跟豆腐一样有豆腐两个字的魔芋豆腐竟然要卖十文?不过想着豆腐常见,虽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但谁都知道是用黄豆子做的,可这个魔芋豆腐灰乎乎的倒是从没见过也不知道也吃不出是用啥做的,本就是稀奇,贵了八文钱也不离谱。 又一听人家愿意今日给他二十文钱三斤,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一咬牙,先问道:“那这魔芋豆腐能放多久?” “如今天冷,你用水泡着,常换水,能放三四天,不过若是用草木灰水泡,能放六七天呢!”许三花道。 张长贵一听能放这么久,那草木灰水谁家都有啊!二十文钱三斤可就只有今日,他娘肉都吃不下,这魔芋豆腐比肉便宜,一斤能有不少了,就当给他娘买肉吃了,当即道:“既是能放六七天的,那就给我来六斤吧!那调料也来一包。”一天吃一斤也差不多了。 许三花便叫了许大茂从身后的木桶里捞出一块魔芋豆腐来,在旁边陈婆子的摊上拿杆秤称了,这很快刚刚六斤多。 “长贵叔若是用草木灰水泡,吃时记得先多清水好好洗上两遍。”说罢,又拿了一包调料,一起递给了张长贵,“长贵叔啊,这魔芋豆腐除了就这么烧着吃,还可以用来烧肉,烧鸡烧鱼都行,特别是烧鸭子,保管能将舌头都吞了去”。 “那敢情好!我就照你说的烧看看!我娘要吃的好,我过后还来买!”张长贵接了,应了许三花一句,付了五十个铜板,也没多待,他还得去抓药呢! “这魔芋真能烧这么多菜呢!” 一道声音插进来,许三花抬眼一看,却正是背着手笑呵呵往前来的龚福光,便笑眯眯接话道:“那是自然!龚老板怎么来了!可是调料用完了?” “那可不?”龚福光笑得满面红光,最近他的福满楼生意可是好哇!“今日调料可有多的?这就给我再拿二十斤吧,还有这魔芋豆腐,怎么个卖法?” 又有生意来了!许三花心里乐开了花,“十文钱一斤,不知龚老板要多少?要得多我可以免费赠送你几个烧制魔芋的菜方子哦!” “十文钱一斤?这成本倒是有些高了,除了菜方子,买的多送个三五斤什么的可有?”菜方子,那可是个好东西,这铁板魔芋昨日他就尝了,只是不得空过来罢了,要是他的酒楼再添了这个如今还很新奇的吃食,岂不是更加火爆?到时候只怕那吴家兄弟更加吹胡子瞪眼了,哈哈! 许三花正色道:“龚老板可曾在别的地方见过这魔芋豆腐?绝对没有!可知这魔芋豆腐有多难得?这制作的工序比用黄豆做豆腐可复杂好几倍,这价钱已经很公道了,不过龚老板是第一个买我调料的人,和龚老板做生意还是挺痛快的,我也就不婆妈了,这样吧,卖给龚老板你的魔芋豆腐,每十斤送一斤,你看如何?” 许三花嘴上说着,心里却在腹诽:其实吧,这做魔芋豆腐和做豆腐其实大差不差,几乎都是那几道工序,只不过嘛,魔芋树难得啊!只要南湘不离开她的村子,这外头的大千世界,除了她,谁还知道魔芋是用那花麻蛇做出来的?不怪她卖得贵啊!物以稀为贵嘛!这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每十斤送一斤?龚福光算了笔账,暗叹这许三花会做生意,这小丫头能一人之力打得刀疤子及一众手下毫无还手之力,也是个不好惹的,这样的人还是要好生拉拢不可得罪才是,他可不像那吴家兄弟,自以为当了几年掌柜在这小小的十里镇的荣记说一不二就尾巴飘上天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后头有他们好受的! “许姑娘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有多少魔芋豆腐能卖给我?” 今日能生卖得魔芋豆腐也就一百多斤,她打算慢慢推出去魔芋豆腐的名气呢!不能都给龚福光,还是得留些卖给别人也尝尝不是? 当下道:“龚老板要多少?我可以给你的就三十斤。” 三十斤就三十斤,正好试试水,龚福光点点头,利落掏了银子来,“三十斤魔芋豆腐,二十斤调料,一共是二十两又三百文,许姑娘收好了!” 许三花接了,直接拿给了许大树收进了钱匣子里,让许大茂称了将近有三十五斤的魔芋豆腐递给了龚福光身后的伙计,又从捆好的本打算包好的调料包卖完了就现包的布袋里称出二十斤调料来给了伙计。 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围到摊前等着买东西的人也已经很多了,见还有生的魔芋豆腐可以买,纷纷都问起了价。 被问到的周氏几个忙答了,众人一听要十文钱一斤,再买了调料回去烧,就得二十文了,多数都生了退意,不过一想这铁板魔芋条也是十文钱一份呢!好些个家中不紧俏的,纷纷掏了钱打算买个一斤两斤的回去尝尝。 这么一番下来,许大茂许二茂许大树几个都忙着称魔芋豆腐拿调料包收钱了,也有只买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的,就靠许三花和周氏自己打包收钱了。 等到一个钟忙完,剩下的一百斤不到的魔芋豆腐都卖完了,准备好的调料包也卖空了,这股热潮才渐渐退下去。 望着一匣子满满当当的铜钱,老许家人都不禁露出来笑脸。 却还没到收摊的时候,调料和生魔芋豆腐卖完了,且还有铁板豆腐和魔芋条可以卖呢! 只是摊前人少了些,陆陆续续的也不那么拥挤了。 眼见着太阳升上了半空,许三花还没等到那曹丰来找回场子,不由暗生狐疑。 却在这时,许四树惊叫一声:“六花不见了!” 正文 第37章 第三十七话:见过没有 “六花咋不见了?刚才不是在这里吗!”正在前头忙活的众人都回过了身来。 刚才那一阵忙碌的,许四树和六花两个小的就在后头帮着切切豆腐块捞捞魔芋条的,大家伙忙也没有多注意他们,可两人都是胆子不大的,也不会乱跑,怎么就不见了? 许四树急得额上都冒了汗,“先才六花想要上茅厕,摊上正忙着,我想着茅厕就在前头,就让她一个人去了,可老会儿不见她回来,刚才忙完这一阵我去茅厕寻,就没有瞧见她人!这人也没有回来啊!”往天出摊六花也一个人去上过茅厕的,可都是知道路去知道路回来的! 听了这话,许三花抬头往斜对面的巷子望了去,那里头有镇上市集专门修建的一个茅厕,以供市集的摊贩用的,毕竟每个月都是交了摊费的,有些一待就是大半天的,总不能叫人没去上茅厕。 那巷子不远,从这里过去,也就十几步路,再上个茅厕,要不了一刻钟就能来回,六花不是贪玩的,也是九岁的大姑娘了,不傻,不可能不知道路回来。 这般想着,许三花将手中的铲子递给了许大树,拉了许四树冲其他人道:“我去找找,你们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这摊子还要人照看呢,等我们回来就是。” 许二茂和周氏也急呢,但这镇上他们不熟,要不是来出摊,镇上都几乎没有来过,知道许三花如今是有能耐的,比他们去找有用,只得点头道:“行行行,三花啊!你可一定帮我们找回六花来啊!” 许大茂也想跟着去,但都走了,两个铁板呢,顾不过来,也就还有作罢,叮嘱了许三花一番,担心的望着许三花二人走远。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许三花大步进了巷子,这条巷子里的铺子大多都是些做死人生意的,日常也是冷冷清清的,倒不如外头市集的热闹。 巷子尽头就立着一间单独的茅厕,老远就臭烘烘的,虽有专门的人清扫,但用的人多,这味道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许三花走进去看了看,里头并没有人。 茅厕后头就是一道高高的围墙,一般人也爬不上去,许三花只得退回来,往回走。 路过一家寿衣铺,见一老头正坐在门槛处糊着纸人,许三花想了想,走上前去问:“老爷爷,你先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路过?” 老头闻声抬起头来,一脸褶皱堆着的双眼有些模糊不清的样子,他仔细辨认着许三花的面庞,摇了摇头,“啥小丫头?老头子没看见啊。” 许三花瞧他眼神有些不好使了的样子,道了声谢,抬脚欲走,余光却瞥到旁边棺材铺门槛上坐着的小伙计正偷偷瞥她,她看过去,那伙计立马缩起了脖子,便走过去,“小哥,先才有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小髻的,你可见过?” 那小伙计还不等许三花话音落句,就连连摆手摇头:“没见到没见到。” 许三花本只是驻足问一问,但这个小伙计的反应叫她挑了挑眉,干脆踏上了矮阶,直接到了门槛前,“真没见过?” 小伙计还是摇头,“没见过。” “棺材铺子里阴冷,今日太阳却大你坐在门槛上正好照得到太阳,暖和吧?想来是不愿意挪动的,又没有什么生意,至少在这里坐了不下半个时辰吧?我妹妹就是小半个钟不到前来上茅厕的,我看你坐着也无聊,偶尔经过人往茅厕去你肯定看着呢!为什么却说没见过!”许三花身子往前倾斜半分,正好与坐着的小伙计平视。 小伙计见这姑娘嘴巴一张一合的说得却极是有道理,微微紧张了几分,但嘴里还是道:“真的没见过,我也不是一直都盯着门前不放的,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做甚骗你呢!” 许三花笃定他说谎,但这人显然不打算说实话,便直起了身,四下望了望,最后落在对面门里板子上放着的一口棺材上,那棺材套了绳子,又放在最前头,想来是今天有人要来取走的。 她抬脚跨过门槛,直奔棺材而去。 那小伙计不知许三花要做什么,本就心虚,没有立马反应过来要拦,转眼却见那小姑娘竟然弯身抓了绳扣,将那口棺材给拎了起来,拎到半空而直接一手托住棺材底将之举过了头顶高。 “……!”小伙计瞪大了双眼,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什么神力?神力?对了!他昨日听隔壁二牛哥说热闹,讲前头市集出了个天生神力的小姑娘将曹丰手底下的刀疤子一众打得是落花流水呢!看得好一个过瘾! 面前这个……难道就是那个天生神力的姑娘?这种神力……天哪! 小伙计震惊不已,那可是棺材,即便是这样也得七八个人才抬得起的,竟然一手就举起了! 瞧着小伙计的震惊,许三花满意的笑了笑,冲他挑眉:“我再问你,那小丫头你可见过?若不好好说,信不信我就这么将这口棺材砸下来?” “可不能!可不能!”小伙计忙伸了手,这可是镇上刘员外月前专门订做的给他爹用的,下晌就得来取呢!要是有个磕磕碰碰的等下师父回来不得削死他! “姑娘,咱有话好好说行不?你看你举着这么重口棺材,也挺累得慌不是?咱先放下来再说好不?” 许三花无感,“是吗?我觉着挺轻的,你先说,说好了我再放。” 小伙计欲哭无泪,吞咽了一口口水,回头四下看了看,这才走前来两步,小声道:“姑娘,我说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就指望在这镇上讨生活呢!我刚才是瞧见了你妹妹,她去了茅厕出来就被两个人给蒙着嘴扛走了!” 许三花见他说得一脸慌张,生怕有人听到了会来找他算账似的,又这样说,心里大概有了些许预感,“是曹丰的人?” 小伙计赶忙点了点头,却不多说了,摆手道:“姑娘,快将棺材放下来吧!待会儿就有人来取呢!要是有个闪失我师父可饶不了我!” 见小伙计怂得这样,许三花嘁了一声,缓缓将棺材放下。 一放下小伙计就扑了上来,抱在了棺材上,一脸警惕的看着许三花。生怕许三花一言不合再将棺材举起来。 许三花摇摇头,拍了拍他肩膀,“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说点也不是事了,我问你,那曹丰住哪?” 正文 第38章 第三十八话:麻溜的出来 曹丰在十里镇混了十几年,从一个猪狗都嫌的二混子到如今在十里镇也是说得上数的人物,这其中除了他自己的能耐,也多亏了熊武的赏识。 是以,曹丰有钱后就将宅子买在了熊武的隔壁,美其名曰住得近往来更亲近。 但曹丰再能耐也只是个在十里镇上混得开的小混混头子罢了,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把姑娘嫁给他,曹丰自己却盼望着娶个家室好的妻子彻底改换门庭,是以如今都三十来岁了,也没有正式娶妻。 可虽然没有正妻,他这些年陆陆续续的小妾倒纳了不少,他本就是个好色的,哪里忍得住? 纳的妾多,怕有家底的人相女婿时说道,所以他日常并不住在南坊的宅子,而是住在镇东头的淄衣巷。 这淄衣巷算是镇东头平常住户里不用每日为了生计的正儿八经的镇上人住的了,这条巷子的宅子比南坊的宅子便宜些,但也都是正正方方的好宅子,都是独门独院,也是有一扇两开的朱红小门的,正儿八经。 许三花此时正站在挂着匾写着曹宅二字的宅子门前,嘴里叨着根剔牙的小棍子,正二不流的抖着腿。 对面宅子挎着簸箕筐子出门的妇人瞧见,硬是瞥了许三花好几眼才提步往巷子外走,走了几步,听到砰的一声,回头一瞧,正看见许三花收回腿,面前那扇朱红小门豁然脱离了门框倒塌在地。 她一脸震惊,也顾不得要出门了,拔腿就往回撤,回了自家院,关了门就趴在门上听动静,那可是曹家,这小丫头居然敢来找茬!这个热闹好瞧了。 曹丰手底下的二混子白日里都几乎都在曹丰的这座宅子里,晚上才会各回各家,因而,门被许三花一脚踢倒在地的声音立时就惊动了宅子里的二混子们。 众人操着棍子纷纷冲出来,一眼看到了门口的许三花,脚步霎时就是一顿。 刀疤子还在养伤,排在他手下的薛麻子如今掌着事,先前听了曹丰命令去抓六花就是经他手派人去的,他自然认得许三花。 这番见许三花竟这么快就找上门了门来,还如此粗暴的踢坏了大门,一点都不见客气的,他纳闷许三花是怎么这么快得知许六花被他们抓走的,毕竟他们还没来得及以此为筹码叫许三花来她却自己就来了。 虽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但曹爷早就有应对,因此薛麻子也不慌了,反而笑道:“原来是许姑娘!许姑娘来的正好,也省的曹爷派人去请了!进来吧,我们曹爷等着呢!” 许三花拿了嘴里的剔牙棍子,站着没动,“我从西市走过来呢!脚累,难得进去,叫曹丰带着我妹妹出来见我就是!” “啥?叫我们曹爷出来见你?你以为你是谁呢!”当他不知道西市走过来有多近呢!就这么大点个镇了!薛麻子冷笑。 “我便是知道曹丰对我的认识不够深刻呢!”许三花佯叹了一声,“这不,才老天拔地的走到镇东头淄衣巷来,叫曹丰亲眼瞧瞧,我到底是谁呢!” 说着,许三花抬手,脸上是风轻云淡,下一瞬却抓住了门框,用力一拉,那嵌在青石砖里的门框便生生脱离了出来。 将门框子扔在躺在地上的门板子上,许三花剔了把指甲里的泥灰,偏头笑眯眯看着薛麻子,问:“是我进去?还是曹丰自己出来?” 薛麻子瞳孔微缩,但他好歹是跟着曹丰经过风浪的,说个毛话的手上也见过血的,当下道:“别仗着自己有两把刷子就敢不知天高地厚了?你可知道我们曹爷是什么人?那可是跟熊二爷混的!熊二爷是谁你可又知道?这镇上谁不知道咱们淮安县的高县丞是熊二爷的表兄弟?你一个小小的农家女敢跟官府斗?” “呵!”许三花轻笑一声,“我竟不知这曹丰无缘无故砸了我家的摊子又平白抓了我的妹妹原来是高县丞的命令?若是这样,我区区一个农家女倒是有些害怕得慌呢!” 说着却话音一转,提高了音量,“可是,纵然他是一县官员有权有势,也不能无故欺压百姓吧!这朗朗乾坤,他高县丞若真敢!我也不怕往上去上访!知府不管我就问知州,知州不管我就去京城,我倒是要问问,这朝廷的官员难不成就可以随便欺压百姓了?” 薛麻子听许三花语气这般强硬,竟分明不怕高县丞的大名,还三言两语就将事情上升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这件事不过是曹爷拿了银子帮别人做事罢了,熊二爷都不知晓,更别提高县丞了,若是叫高县丞知道,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他不敢再借高县丞名说事。 背上冷汗直冒,反应极快道:“你胡扯些什么!昨日你打了曹爷手底下十几号人,他们现在还在床上下不来呢!这口恶气难道就不兴我们出了?若不然,我们还怎么在道上混?这就是你跟咱们曹爷的仇,别扯些有的没的!赶紧给我进来!要不然,你妹妹可落不着好!” 许三花一脸惊,“原来跟高县丞无关?那敢情好,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我一个小小的农户丫头还真不敢得罪官儿。” “不过他曹丰算个啥?一个小混混罢了!我许三花还真不怕他,都是拿拳头混的,就靠谁的拳头硬了!麻溜的,叫他带着我妹妹出来,我可不跟他客气!”许三花狞笑一声,抬手就一拳砸进了没了门框的墙面,收回手后,那墙面豁然落了一个凹进去的拳头印。 薛麻子瞳孔又是一缩,再看许三花的目光就凝上了一抹骇然,这绝对是个硬茬! 他意识到事情的棘手,犹疑了片刻,叫了个兄弟附耳吩咐一句,那兄弟立刻往后头去了。 许三花见了,双手做了喇叭喊道:“叫曹丰快点!我脾气可不好,二十息之内他不现身,我就拆了他这道围墙!” 一个本就长得俏的姑娘偏头做着这样的动作,看上去本可爱得紧,但那语气里的嚣张挑衅却叫薛麻子等人完全忽略了这明明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 正文 第39章 第三十九话:给个说法 这宅子也就二进,光许三花这个声儿,不用手下回报,里头的曹丰就听了个清清楚楚。 不只曹丰了,这左邻右舍的,都不是聋的,动静听到这个份上,到底还是好奇压过了对曹丰的畏惧,先是对面的妇人没忍住开了门,紧接着左边右边的,纷纷都开了门探头往这边看。 都是镇上住着的,镇子又不大,啥稀奇事不知道的?听了那老半天呢,众人都晓得这生得水灵的姑娘就是西市传得沸沸扬扬的天生神力的许三花。 见她竟然敢单枪匹马的找上门来下曹丰的茬,众人是佩服不已,恨不得奔走相告叫全镇人都快来看看,这份热闹可是绝无仅有啊! 那可是曹丰!普通百姓闻之色变的曹丰,这些年祸害了多少人家啊! 起先听说那铁板豆腐摊子被曹丰叫人砸了,都惋惜这么好个吃食又摆不下去了,以往曹丰欺压的,谁不是下场凄凄呢!他们以为这摊子也会一样呢! 可老天有眼!终于也有不怕他的呢! 众人兴奋万分,在心里都数着二十息什么时候到呢。 似乎知道门口此时都是等着看热闹的了,曹丰稳坐厅堂未动,脸色沉沉,一心想给许三花一个下马威,吩咐进来传话的手下道:“将那小丫头捆起来,吊在影壁上!” 二十息很快,许三花不见曹丰,正捏了拳头准备动手,里头却传来一声惨叫,许三花脸色微变,抬眼就见那影壁上正垂下来一人被捆成了粽子,正是六花! 她眼色一骇,抄手上前,离门口最近的一个混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踢飞,手里的棍子也被许三花抢走了。 许三花挑了棍子,左右开弓,将薛麻子在内的七八个混子全部打趴下,到了影壁前,丢了棍子,两拳砸穿了影壁,露出了影壁后头拉着绳子的人,她抬脚就是一脚踢过去,将人踢飞,手里的绳子一松,被吊着的六花立时就落了下来,许三花正好抬手接住。 这前后不过几息功夫,看得外头众人应接不暇,恨不得拍手道一声漂亮!这姑娘真真是威武啊! 一直在暗处的某暗影也难得露出了冰冷情绪之外的神情。 六花早就吓坏了,见到许三花,顾不得多想,就搂了许三花的脖子哭的是上气不接下气。 许三花两手抱着六花,倒是再腾不出手了,只看了倒在地上的薛麻子一眼,“曹丰给了我妹妹这么大场惊吓,明儿我家出摊时,要是不亲自来给我个说法,过午我自会再来履行我刚才说过的话!” 刚才说过什么?拆了围墙? 薛麻子抱着已经耷拉下去没有知觉的小臂,瑟缩的看了许三花一眼,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许三花说罢,也不多留,抱着六花转身就走。 许三花本就生得比同龄人高些,是以抱着已经八九岁的六花,看起来也不叫人觉得突兀。 一路走过看热闹的众人,走出了淄衣巷,许三花都没有停下来,径直回到西市。 时辰已经不早,摊上的魔芋条和豆腐都卖得差不多了,也不忙了,周氏等人正焦心的探头等着,见了许三花抱着六花回来,忙都围了上去。 “咋了?咋了?六花这是咋了?” 哭了一路,六花已经缓过来不少,只是肿着一双眼,还小声抽噎着,许三花不会安慰人,见了周氏就一把将人丢了过去。 “没事,就是受了些惊吓,待会买两个肉包子给她吃了,一准好了!” 说罢看了看摊上情况,便让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陈婆子见许三花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六花又吓成这个样子,心里隐约猜到一点,她忍不住叹了叹,拉了许三花小声道:“丫头啊,那曹丰背后有熊二爷呢!熊二爷是开赌场的,手段比曹丰还要狠,你们这老大一家子人呢!可得小心万分啊!” 许三花笑笑,领了陈婆子的好意,转而说起明日依旧要两百斤豆腐的话,陈婆子见她听进去了,也不多说,点头答应了。 一家人回到村,刚上土坡,便遇到村长一群人扛着工具从南山脚下回村,今日竟是这么早收工了? 两相对上,村长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身后人群中赵氏看见许三花,已经麻溜的扯了自家男人喊了公爹赶紧走,“快走快走!这许三花邪乎着呢!” 许村长:“……” “做啥呢!做啥呢!跟狗撵了似得!”说罢看见听到动静出了院子来看得老许头,招手笑道:“老弟啊!你家这是出息了啊,这天天往镇上去的,生意可是好啊!” 老许头还不知道今日去镇上的情况呢,他也不是闲话的人,只摆手:“做些小本生意罢了,都是三花折腾出来的,值不得几个钱,今日村长你们咋这么早就收工了?” 村长呵呵笑了笑,道:“这不,南山脚下的荒林子都拾整出来了,明儿人就请了县里的匠人师傅带着人来起宅子了,没咱们得事呢!工钱都结清了咧!” 这就拾掇完了?老许头瞧着这么大群人,才干六天,一人才一百八十文,抵不过三花给的三两银子呢,也不遗憾自家没去做活了,嘴里跟着笑笑说了些场面话。 没许三花的事儿,她早就拔腿往家去了,见她进了自家院子,其他老许家人也都纷纷往家去。 村长同老许头说了两句,见老许家人都进了院子,这才扭头,往坡下去。 身后许永富挤了前来,凑到村长身边,嘀咕道:“村长啊,许大茂家在镇上摆这个吃食摊子,一天可挣了不少钱呢!我娘昨儿往镇上去了,都打听清楚了,他们卖的那铁板豆腐五文钱三块,还有那啥魔芋条十文钱一份呢!听说见天的都能卖个精光,那得多少银子啊!至少得有个两三两!咱们累死累活干了六天才抵人家卖十来份魔芋条!村长,咱都是一个村的人,没道理他许大茂家闷声发财啊!” 村长活了这么把子岁数了,哪能不知道许永富那点弯弯肠子,“刚你满仓叔说的你也听着呢,那可是许三花折腾出来的吃食,你有能耐,自己去跟她说。” 正文 第40章 第四十话:心思 许永富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为了咱们村着想嘛!要是咱们都能做这个生意,一天不说挣多的,挣个几百文也是好的啊!这样一来,要不到半年,咱们村家家户户都起来了,就再也不是这十里八乡最穷的村子了!村长你说呢!” 村长睨了他一眼,没说话,理是这么个理,可人家凭啥将生意白白拱手拿给你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算哪棵葱! 村长瞧不上许永富那熊样,要不是看在他娘十里八乡说媒的份上,他才懒得理他,“永富啊,你媳妇是个锯嘴葫芦,说不上你娘那份活,听说赵家的找了你娘想学了你娘给人说媒的活计,你娘咋不答应咧?还有咱们村好些个能说会道的妇人,不如叫你娘都教了他们,大家一起挣钱,日子不是都过起来了?” “这哪能啊!这是我娘的本事!我们家就指着这个呢!传媳不传女,哪能教给外人呢!”许永富立马叫了出来,说完就见村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反应过来,脸皮也厚,“村长啊,这十里八村的加上我娘在内,已经有几个媒婆了,这要是媒婆多了,那就不吃香了,没白的都挣不着钱不是?再说,这年头说媒也挣不上几个钱,还费嘴皮子得很,就说我娘头前接了白河村白大年家的活,这嘴皮子都说破了,腿都要跑断了,还没相到人家满意的咧!这哪里能跟自个做生意比呢!村长你说是吧?” 村长哼了一声,不想跟他多说,加快了脚步。 走进村子,到了老井边,就见先儿跑的飞快的赵氏正站在老榕树下跟一众妇人叭叭啦啦呢。 “你们这些天都没去镇上吧!可是不知道!坡上的老许头家搁镇上做起了吃食生意呢!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意好得很!就她卖的那啥豆腐,就是五文钱三块!还有啥魔芋条,说是见都没见过的新奇东西,得十文钱一份呢!你们说说,这么老鼻子贵的,竟然也有人买,每天还不够卖呢!他们老许家这是发大财了啊!” “还有呢!听说连镇上的混混头子曹丰都眼红了,叫人砸了她家的摊子不让她做生意呢!” 跟赵氏一样嘴上没个把门的爱热闹的葛老财媳妇老许氏嗬了一声,惊道:“真的!?他们得罪了曹丰啊!那还有个好啊!人没事吧?咋也没听到一点风声呢!” “谁叫咱们村穷,人都不往镇上去呢!这十里八村的都传遍了!谁都知道老许头家这事呢!”赵氏啧啧道:“换做旁人,指定是早就没个好连镇上也不敢去的了,可你忘啦!老许头家有个许三花呀!昨儿我使了我家旺娃往镇上去了,瞧得真真的!那曹丰的手下带着人来,见他们还敢上镇上摆摊,当下就要动手又砸了他们摊子,可惜许三花昨儿也在,直接动手将那伙子二混子全都打断了腿和胳膊被抬着回去的呢!那叫一个惨!” 老许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啥?那许三花这么虎呢!竟连曹丰的人也敢动?她不知道曹丰背后有开赌场的熊二爷罩着呢!” 这都是十里镇人都知道的事,就是他们孤山村,也都是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晓得的,谁叫曹丰的事迹实在是在这十里镇太响亮咧! 说到这个,赵氏就有些皱眉了,“她知不知道我就不晓得了,但我刚才瞧见他们又出摊回来了!个个都全须全尾的,想来今日要么曹丰没有再派人来,要么就是曹丰又没讨着好!大槐村杨家的事都知道吧?你且瞧着吧!这事儿还有的闹的呢!” 老许氏听得心痒痒,她本就是个好热闹的,便道:“左右明儿南山脚下也不去了,家里也没啥事,咱们往镇上去逛逛?” 赵氏也有这个打算,两人是一拍即合,还有旁的妇人一直听着的,有几个也表示明儿一起去。 村长听了一耳朵,回到家,看到蹲在院子里圈了块泥巴拿着树枝比划的小孙子,他的心里有了些许想法。 别看他是村长,家里住着几间青砖瓦房,可他就一个儿子,在县里酒楼做账房,每月里的工钱也就够交了房租以及一家三口花销罢了,他大孙子在学堂上学呢,一年束脩再上笔墨纸砚这些至少就得五两银子,这都得家里帮衬着,这不,小孙子只能搁家里带着,也有想上学的心,只是现在家里的情况,是送不了他去的。 大孙子是个读书厉害的,他们先生让他明年就下场考童生呢!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小孙子自然也不会差,要真能也去上学,指定跟他哥一样能读。 要是家里除了种地还能有个啥进项,那就不同了。 村长坐在堂屋里,接了老伴递上来的温水喝了一口,远远望着孤山的方向,这个老许头家啊,说不得真是有大造化的啊! 他不由想起十三年前在村口遇到的一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当时那老道士指着那孤山脚下的土坡子,直说那地儿风水好,要出富贵人来! 可在土坡顶上住着就许满仓一家,以及徐家还有刘家,徐家不说了,先是徐老爹打猎死了,后又是徐灿他爹断了腿,他娘也跑了,这许满仓家和刘家都是村里排的上号的穷的,要不然都住着茅草房呢!家里地也少。 因而,他当时只当那老道士疯癫说的疯话,听过便是了,当不得真。 可惜现在这么一看,那许三花天生神力,本就不同于常人,说不得那老道士真是有本事的? 反正明儿没事,他也搁镇上走走去。 土坡上的老许家,一家子人坐在堂屋里,盘算了今日的账,卖调料以及生魔芋豆腐的这些全都加在一起,竟有三十两银子多! 虽说这其中就有龚老板买的二十斤调料的二十两,但也是多啊!且算算,这摆摊六天,加在一起竟比他们省吃省用攒了好多年的银子还要多出好多来! 就几十两银子,许三花可没觉着多,将两房今日的工钱给了,照样拿了一百文给老胡氏,许三花收了钱匣子,这才说起明儿全家都往镇上去,买牛以及添置冬衣棉被的事。 正文 第41章 第四十一话:请人帮工 老许头听到要买牛,愣了愣,“三花啊!卖牛做啥?一头好牛至少要小四两银子咧!咱家就三亩田,我和你爹还有你二叔三叔两三天就犁出来了,用不着买牛,费那钱做啥呢!”他们整个孤山村,除了许老栓,就没人家有牛的,谁不是靠着人力犁地呢!有那买牛的钱都够讨两个好媳妇了! 老胡氏也接话,“就是就是,明儿你二婶不往镇上去,我打算叫她回趟她娘家,你大哥年纪不小了,该说亲了!俗话说长嫂如母,这钱拿着给你大哥讨个好媳妇,不比买牛强?” 许大树翻了年十六了,是该讨媳妇了,许三花便道:“买牛都我出钱,给大哥讨媳妇你们只管张罗就是,到时候我也给大哥备上一份聘礼保准他体面。” 周氏听了,当下道了谢。 老许头和老胡氏一听许三花出钱买牛,不用他们拿攒的钱来,也就有些心动了。 “那行,咱明日就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好牛卖!”老许头搓着手道,“既然明儿要去镇上,那老二媳妇还是后日再往娘家去吧,许久不回娘家,不得提上两手好东西呐!” 如今家里做了吃食生意,手头不那么紧,可不能小气! 就这么说定了,一家人吃了胡氏准备的下晌饭,就开始刮起了魔芋皮,切了碎磨浆子,这是今儿一大早老许头就带着许三茂和刘氏还有许二树往昨儿许三花带他们去过的山里挖回来的魔芋。 他们四个力气不比许三花,又是半大小子和妇人,从山里挑出来,一人挑了半箩筐,统共加起来也有两百斤,斤,再挑出小的依旧拌了草木灰做种,剩下的刮了皮磨了浆子煮出来沉淀成魔芋豆腐至少也有个三四百斤。 一斤生魔芋能出四五斤魔芋豆腐呢,这个第一天就估摸出来了。 老许头帮着刮皮,拿给许三花几个切,这都是他们家来钱的好东西,大家都小心得很,“三花啊,我看你带我们去那片,也没剩下多少花麻蛇了!咱这魔芋生意怕是做不了多久了吧?” 他刚才可是听许大茂说了,这生的魔芋豆腐卖十文钱一斤都有人买呢!这么来钱,要是不能卖了,多可惜。 许三花听了,到不担心这个,孤山那么大,那片没有了别的地方肯定还有,上一世南湘就跟她说过,这魔芋树尽往山地密林里长呢,发得很。 只是这天气越来越冷,魔芋球埋在地底下不抗寒,到时候挖出来指定都是烂的,得在天气完全冷了之前将魔芋球都挖出来才行。 等留了种明年自己搁苞谷地里插着种了,就方便很多了。 想到这个,许三花看了看自家人,全都加在一起也才十来个,干不过来啊! “这个爷不用担心,山里花麻蛇多着呢!只是咱们每天要有人往镇上去出摊,以后这生魔芋豆腐肯定越卖越多,这魔芋豆腐做起来也麻烦,还得有人磨调料,只靠咱们家这几个人是做不过来的!” 老许头听得不对味,琢磨道:“这说得也是,今日调料都卖完了,你奶和你娘还有五花上午搁家里一上午也没磨出几斤来,待会儿咱们弄好了魔芋豆腐还得接着磨调料,是有些做不过来,咱明儿还是不都往镇上去了,你们出摊回来将东西该买的买回来就是,我们得留家里磨调料挖魔芋呢!” 见自家爷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许三花干脆明说道:“爷,咱做不过来,免得耽搁赚钱,还是请人帮工吧!” “请人帮工?”他们往年没事做就盼着能去哪里帮工混个活计干挣几个铜板呢!啥时候就要请别人来帮工了?这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三花啊,咱这冬日里地里也没事,自家人忙巴忙巴得了,做啥费钱请别人来帮工呢!” 许三花就知道她爷奶会这样,便将魔芋球埋在地里不尽快都挖出来会烂在地里的事说了,又道:“这年头请人帮工顶天了就十文钱一天,南山脚下那三十文一天的好事情那是人家阔少爷有钱罢了,咱不多请,就先请几个人回来,一天也就几十文钱的事情,可若是不请,咱做不过来,少卖个十斤八斤的魔芋豆腐就不止这点钱了。” 这说的可是!许三茂脑子转的快,赶紧道:“是啊,爹,这人咱得请啊!多做些魔芋豆腐出来多卖钱啊!” 听那魔芋球不挖会冻烂在地里,老许头就是一个心痛呐,又被这么一说,同老胡氏相看一眼,就有些动摇了。 老胡氏便道:“请人也行!咱几个亲家家里也都不富裕,请他们来做活,一是帮衬亲戚厚了亲戚情分,二是都是亲戚,请来帮工也放心!” 这话说的是!这可是他们家挣钱的营生,可不能叫别人偷学了去,还是自家亲戚放心!许三茂笑笑:“还是娘老道!那依娘看请谁好呢?” 老胡氏心里飞快转了起来,三个儿媳妇,大儿媳妇的娘家本就是她的娘家,她哥哥嫂嫂都在呢!底下就一个老儿子两个孙子,家里地少,光靠捡山货只能勉强糊个口罢了,她肯定是要算上侄儿侄媳一份的。 二儿媳妇娘家离得近,家里兄弟多,日子也荒着呢,肯定不能少了她家。 三儿媳妇嘛,家里倒是要好过上几分,就两个兄弟,他们村有个砖窑,村里多半男人都在砖窑里干活呢!没道理独漏了三儿媳妇娘家。 是以,老胡氏一估摸,就有了数,“都是亲戚,咱也不能短了哪头,这样吧,咱就一家请两个人来,三花你看咋样?” 她就一个亲舅舅和亲舅娘,请两个人怎么都够的上,许三花只道:“奶定就是,只不要二哥他二舅娘来就行!” “这是为啥?”老胡氏还没问呢,刘氏急了。 许三花睨她,“我出工钱,想不让谁就不让谁来!三婶想要你二嫂来,行,你开工钱啊!” 刘氏一噎,本就心虚,倒是不好再说,只心里飞快回想着自家二嫂是不是哪回说三花坏话正好被三花听着了?她娘家二嫂是没少背地里说三花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千个看不起,可也不对啊,三花也就去过她娘家一回,咋就这么巧呢! 正文 第42章 第四十二话:安排 老胡氏瞥了刘氏一眼,见她没咋呼,松了口气,道:“那就请了你舅舅舅娘,大树他三舅三舅娘,还有二树大舅大舅娘,明儿下晌去了镇上回来,叫你二婶回娘家去,住上一晚,正好给几家都说说,看他们愿不愿意。” 老许头搁旁边听着,忍不住接了一句:“咋忘了他三叔家呢?” 老胡氏一顿,也是,没道理亲家都叫了,不叫同村里住着的堂弟的,可她跟那老李氏合不来,年轻时两家婆婆都在的时候还吵过嘴,她可不乐意请她来添堵。 只看了老伴一眼,只道:“等周家的回了娘家跟几家都说定了再叫大茂往他三叔家去一趟就是,就问大劳两口子愿不愿意来就是了。” 说不说肯定都是愿意的,谁嫌钱多啊!冬日里本就没事。 周氏的娘家周家村就在对面白河村的前头,是一个小村庄,一个村的人都是一个族里的,左手边就是胡家兜,再往前就是小刘村,从周家村过去,都近着呢!周氏回去住上一晚,将许大树的事情说扯清楚,尽够有时间往其他两家走一趟的了! 说定了这些事,魔芋浆子都磨好了,都倒进两口锅里一起煮着,再兑草木灰水等着,许三花便喊了许大茂将前儿徐灿给的那只兔子给杀了晚上烧魔芋吃。 野鸡可以喂着,这野兔搞半天才发现是只公的,又不下崽,宰了吃肉正好还给六花压压惊呢! 听许三花要杀了兔子,老许头倒没有阻拦,这兔子本就是徐灿送的,没花钱,只是又听许三花说晚上吃,老许头就愣了,“三花啊!咱农闲一天就吃两顿的,下晌饭已经吃了,这兔子杀了就明儿晌吃吧!” 他们出摊那么早,吃了早晌饭管一上午,这下晌再吃了也是饿得慌,晚上饿得睡不着,许三花大手一挥,霸气道:“以后咱家不管农忙农闲都吃三顿!我出钱!还有啊,爷,咱今年仓里的谷子都不许拿去换苞谷了!我要吃白米饭!” 吃白米饭?娘诶!老胡氏咂舌,看了看许三花脸色,“三花啊!这白米可精贵,不换苞谷都能卖二十五文一斤呢!三花要是馋白米,以后蒸苞谷馍馍叫你二婶放上一把碎米吧!” 那有个啥滋味?咱南方就是种稻子的!没道理自家还吃不起白米饭,许三花瞪眼:“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一天三顿,晚上那顿吃白米饭!明儿我就买白米回来,咱家的谷子先存着。”先一天一顿慢慢来,总有一天她要变成顿顿白米饭的! 老胡氏见状,也就没说话了。 本来一大家子也就老许头和老胡氏敢说许三花两句,现下他俩都不说了,其他人更不会说了,再说,白米饭,谁不想吃啊!还有一天三顿!谁不乐意啊! 是以,老许家众人是从此都过上了一天三顿的日子。 许大茂麻溜杀了兔子,在满满两锅魔芋豆腐都凝出来之后,一口锅里炒焙芥菜种子和山椒,焙好一样大家就舂一样,另一口锅里就炒香了葱姜蒜炖上了兔子肉,加上一把调料,再切了一大块魔芋豆腐进去,大锅炖着,冒着泡儿的,别提有多香了。 隔壁闻着香的刘小草早就想来找五花玩的,这下也没忍住跑到了老许家门口,喊了声:“五花,你在家吗?我来找你玩!” 厨房里的众人听得清楚,刘小草本就跟五花要好,这些天家里忙没去找她玩,心里也念着这个小伙伴呢,当下就看向了自家奶。 老胡氏看了眼舂着芥菜种子的许三花,让五花去玩儿,“咱还借了刘家的小磨子和小对窝呢!他们家的日子也是不好过。” 许三花动作没停,倒是笑了笑:“知道奶你跟刘奶奶聊得来,刘爷爷跟刘叔都是勤快的,张婶子干活也麻利,你想请他们谁来都行。”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就是几十文钱的事,到底是是挨着住着的邻居。 老胡氏得了准话,也咧出一个笑来,“咱借了他们的磨子和小对窝呢!就请他们帮忙磨山椒跟磨浆子你看咋样?” 山椒大家伙都知道可以做菜,到时候焙好了给他们,自家抓牢了芥菜种子就行,也不怕泄了方子,还有魔芋豆腐,就让他们刮了魔芋球的皮切碎磨浆子,他们不知道咋做出来的,这离得又近,磨好了就能立马担过来,方便得很! 见自家奶心里门儿清的,许三花偷偷笑了笑,不愧是她奶! 这家里没个主事的可不行,她奶性子麻利,嘴巴也会说,又豁的出去,不像她爷老实,以后这些事就交给他她奶,她放心得很,也好操心其他的事。 因而,有这个想法的许三花便道:“奶这样安排挺好,那我小舅他们奶咋安排?” 见大孙女一副任她安排的样,老胡氏自觉浑身是劲,当即道:“芥菜种子咱就自家人磨,你小舅小舅娘还年轻,就让他们搁家来帮着拾掇魔芋球,还有大树他三舅娘二树他大舅娘和你们大堂婶也都帮着磨浆子,让他们来上工都带了自家的小磨子来,至于大树三舅和二树大舅还有你们大堂叔就让你爷带着往山里挖魔芋球去!” 这样每个人都有事干,大家也都轻松些,做出来的东西也能多了不是? “奶你搁家镇着,只管安排他们就是!”许三花只道。 “我又不是菩萨,还镇着呢!也就是是个长辈,他们不敢不听着!”老胡氏嗔了一句,见大孙女低着头舂着杵子,一溜碎发往下垂着,瞧着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贤惠来,这个不咋咋呼呼要打这个要揍那个的大孙女,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此厢看上去竟俊俏得很呢! 老胡氏又看了眼胡氏有些蜡黄的脸,那脸上长着些土斑,怎么看也只能称得上还算端正,可往不着俊俏去说。 再一瞥儿子许大茂,那张脸跟他爹一样,且大又方着呢! 到底大孙女是越来越大了,模样往开了长了,老胡氏悄咪咪的叹了一口气,很快撇下了心里不能对人言说的小心思。 正文 第43章 第四十三话:恶气 兔子肉炖得差不多了,周氏焙好了最后一锅山椒,揉了苞谷面蒸了满满一锅苞谷馍馍,是将明早的早晌饭都给蒸上的。 老胡氏让周氏舀出两碗兔子肉来留着,准备明天端给隔壁徐灿和刘家,现在天已经黑了好久了,他们只怕都睡了。 舀出两碗后,加了许多魔芋豆腐兔肉还舀出了满满一陶盆呢!一家人就坐在厨房里就着灶火的光亮开始了他们农忙之后的第一次晚饭,满足而令人喟叹。 比起村落里擦黑就寂无人声,十里镇上的人倒没那么早睡觉,特别是西市跟北坊交汇的红粉巷,入夜才正是一日的开始呢! 这条红粉巷鱼龙混杂,不止有多家勾栏院,镇上鼎鼎大名连镇公所的衙役都要给几分薄面的熊二爷的赌场也开在这里。 靡靡之音充斥着这条巷子,更能引得那些赌徒失去判断力,赌得红了眼,是而,这家镇上唯一的四方赌肆跟勾栏院一样,天黑开门,天亮收场。 此时赌肆才开门不久,里头沸沸腾腾的叫嚷声远在巷子外头都能听清楚。 一辆马车驶进巷子,直逼赌肆而去,到了赌肆门口,马车帘子掀开,曹丰跳下了马车,带着赶车的两个手下大步进了赌场。 熊武也是个爱赌的人,也喜欢看别人赌,赌得越红眼他越高兴,在这赌场内被他砍掉的手指经他手过过的卖身契不止凡几,所以,熊武是每天晚上必来赌肆的。 他就坐在二楼的包厢里看着下头,喝着小酒,搂着娇滴滴的楼里姑娘,好不快活。 听下边人说曹丰来了,他笑了笑,叫手下往对面楼里去再叫个漂亮姑娘过来作陪。 曹丰进了包厢冲熊武抱了抱拳,叫了声:“二哥。”这多显亲厚。 “阿丰来了,快坐。”熊武乐呵呵叫人在对面坐下,才道:“你可是好久没往我这里来了,最近忙什么呢!” 曹丰也是一笑,叙些日常,话音一转就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不漏的说了,最后才道:“二哥,如今小弟手下大半都搁床上养伤,实在没有堪用之人,那许三花又着实厉害,小弟免不得要求二哥护佑,想借二哥的人一用,助小弟一出这口恶气!” 熊武听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天生神力这般邪乎,见多了风浪,这种事可是头回听说,当下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十里镇谁不知道你是我熊武罩着的?那乡下丫头敢驳了你的面子那就是不将我熊武放在眼里,不用你说,这口恶气我也是要替你出的!这样吧,我将雷虎兄弟两个给你!” 曹丰一听,大喜,他今晚过来就是为过来借雷虎兄弟的,没想到二哥如此给他面子!竟还不用他说就提了雷虎兄弟二人,他感激万分,当下倒了酒敬了熊武一杯。 熊武喝了,不以为意,“你叫我一声二哥,就是我熊武罩着的人,我还能瞧着你被别人欺负不成?放心吧!有雷虎兄弟出手,一个小小的丫头,不足为虑。” 曹丰连忙附和。 开玩笑,雷虎兄弟在跟着熊武之前可是混江湖的,一身的好武艺,还有内力傍身呢!许三花纵然有一把子怪力,还能斗得过有招式的? 曹丰满意的很,当下谢过了熊武,带着人高马大的雷虎兄弟俩离开了赌肆。 · 说好了今日全家都往镇上去,是以天才蒙蒙亮呢,老许家一大家子就都起来了。 各自收拾收拾,再吃了周氏热好的苞谷馍馍,一家人就挑担子的挑担子,空着手的空着手,一齐出了院子,锁上了门,往镇上去。 胡氏已经过了头三个月了,也不怕坐不住,放她一个人在家许三花也不放心,是以也叫她去,等会买了牛,再坐牛车回来就是。 老胡氏瘸着一条腿,也是走不快的,便叫了今日本不出摊的许二茂两口子陪着他们慢慢走,要出摊的许三花他们也就不用一路走一路等,都挑着东西呢! 是以,许三花和许大茂许三茂几个就走得快了些,比老胡氏他们早了小半个时辰到了镇上。 照旧生碳火的生碳火,去陈家取豆腐的取豆腐,准备工作刚就绪,市集上也陆陆续续热闹起来了。 镇上住户都争相出门来买菜了,许多人一到市集就先往老许家摊子上奔。 “许丫头,你家魔芋豆腐烧着真好吃啊!我昨儿放了半只鸭子进去,我们一家几口子人,是肉都不吃了,就紧着魔芋豆腐吃呢!吃了还不够,这不,今儿一大早就催着我来买了!”一妇人抢先道:“快,再给我称两斤,回去用昨晚没吃完的鸭子混着汤再煮一煮,指定更有味!” “我也来两斤,今儿午晌有客呢!还有铁板豆腐也给我来个三份的!”另外一人也道。 都是出来买菜的妇人,大家都要买魔芋豆腐。 许大茂几个忙借了陈婆子的杆秤忙乎起来。 老胡氏几个赶到时,魔芋豆腐都称出去一半了,这个一斤那个两斤的,还有些镇上的富贵人家下人出来买的,都是五斤十斤的买! 龚福光也来了,昨儿的魔芋豆腐照许三花给的菜方子烧了,客人吃的都不错,今日他便要五十斤了。 话也不多说了,周氏几个赶紧撸了袖子来帮忙。 头回来的老胡氏老许头还有胡氏光看着自家摊前这么多人的,都是回不过神来呢!怪道乎一天卖那老些钱呐!瞧闹热的! 一番忙下来,很快生魔芋豆腐就见了底,全都卖完了,摊前的热闹也淡下来些。 许三花便拿了银子给老胡氏,叫许大树他们先陪着老许头他们去看牛。 至于棉被衣裳这些,许三花晓得老胡氏定舍不得好好买,便打算自个等下收摊了去买,反正镇上铺子,不到天黑也不会关门的。 魔芋豆腐卖得多,今日买铁板魔芋条的倒少了些,许三花也不急,反正魔芋条放得,好半天才卖完一铁板,许三花又捞了一簸箕放上铁板,正翻着,便见前头来往路人作鸟兽散般四下蹿躲,空出一条道来。 那道上,穿着一身极骚气的暗红长袍留着撇八字胡的男人带着一帮子人昂首挺胸的走来,正是人群躲避的中心。 正文 第44章 第四十四话:拿不出手 许三花没见过曹丰,但一眼就知道,这就是曹丰了。 她将手里的锅铲交给许二树,在围裙上擦了把手,走出摊位,站到自家摊子前,那头曹丰也已经走到了跟前三步远。 “哟!这是来赔礼道歉了?可惜不懂礼数啊,咋能空手而来呢!”许三花笑道。 “礼数?”曹丰冷嗤一声,右手一抬:“便叫你领教领教你曹爷的礼数!” 他手起话落,身后生得人高马大格外健壮的雷虎雷豹二人就上前一步,冲许三花展示了一番他们暴起的肌肉,挑衅的一勾手。 曹丰往后退了,双手一拍,嗬道:“小丫头,可要好好领教啊!” 说罢,左边的雷豹已经迅速往上冲来。 那带着劲道旋着一股风的拳头直直朝许三花挥来,惊得后头老许家众人都叫出了声。 “三花!小心啊!”许大茂忧心道。 拳头直扑面门之际,许三花迅速抬手,也是一拳,迎上了挥来的拳头。 两只拳头甫一对上,寂静无声的市集上人人都能听见那破空的碰撞声。 许三花面不改色,连站姿都没有改变,反倒是低估了许三花的雷豹霎时往后退了一小步。 他感受到许三花的力道,暗自运起了八分内力来注入到拳头上,可许三花依旧一动未动,甚至还偏头看他,“就这?你早晌饭吃了吗?” 自觉被侮辱的雷豹额上冒出了青筋,他飞快抽离了拳头,而后用了十层内力再次将拳头挥回来。 许三花照样伸拳接住,等了半天,也不见自己有被逼退的感觉,许三花笑了笑,收回拳头,用力打出去一拳,“该我了!” 雷豹下意识去接,拳头刚对上,整个人就被击退十几步远,用了内力勉强稳住身形,嘴里就是噗的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见状,雷虎正色起来,也挥了拳头冲上来,比划了一招,身形极灵活了躲过了许三花几次出击。 许三花知道这是个练武的,她没啥招式,靠的就是一股蛮力,逮着一个机会揪住了雷虎的衣襟,她也不客气,直接将人扯了过来,一把勒住他胳膊,反手就是一个过肩摔将人重重摔在了地上,不给他站起来的机会,随即就是一脚踩上了他的胸口。 这一脚可是用了几分力的,直踩得雷虎吐出一口老血来,动弹不得。 缓了一会儿的雷豹见状赶紧冲了上来,许三花躲也不躲直接接住他的拳头用力一拧,就折了他的胳膊。 “啊!”雷豹痛叫一声,冷汗淋漓。 至此,兄弟二人再看许三花的眼神都透着一股骇意。 搁江湖上他兄弟二人也是能跟人过个几十招不落下乘的,可搁这里,这许三花不懂一招一式的,只凭一股蛮力,竟叫他们半分讨不着好。 许三花拍了拍手,冲远远看着的曹丰挥手:“喂,曹丰!这就是你的礼数?我已经领教了,实在是太拿不出手了吧!” 亲眼见到许三花的厉害之处,曹丰眼神变了几变,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输了气势,当下道:“哼,今日算你狠!你给我等着!” 说罢,就叫手下去扶了雷虎兄弟赶紧离开此处了。 “好咧!我等着!别忘了你还没给我妹妹赔礼道歉呢!可小心着你家的墙!” 许三花叉着腰大笑几声,扭头见围观百姓都一脸惊吓又复杂的看着她,忙咧嘴吆喝道:“真是不好意思,又打搅了大家逛集的兴致,为了表示歉意,咱家今日的铁板豆腐铁板魔芋条又减价!大家走过路过可不要错过呀!”快快来买,卖完了她好逛街买东西去! 围观众人真真儿的是情绪复杂,又看了这么一场热闹甚至是比前次还要热闹万分的热闹,众人此刻对许三花的表现已经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有好些已经听说了昨儿许三花在淄衣巷曹宅的事迹,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人吗?简直不是啊!莫不然真是神?要不然咋的敢如此对待曹丰呢!这是真虎啊还是乡下佬不知道曹丰背景啊! 众人是想不通了,就等着看后续呢!左右冬日里闲得慌,看看热闹也是一种享受! 又听许三花说便宜减价,都纷纷涌上来买。 很快,两百斤豆腐和魔芋条都卖完了,离过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许三花招呼着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去找老胡氏他们,自己则跟陈婆子讲道:“陈婆婆,我们明儿不出摊,先不要豆腐了。” 明儿不出摊?这么好的生意呢!陈婆子不解,忍不住问了。 许三花便道:“忙了这么些天呢,想休息一天,后儿陈婆婆接着准备两百斤豆腐就是。” 这么说了,陈婆子也不好多说了,只点头应了。 东西拾掇好,大家离开市集,许二树才问道:“三花,咱明儿为啥不出摊啊?” “就是啊,三花,这么好的生意呢,咋能放着不做呢!”刘氏也问。 许三花只道:“我说明儿不出摊就不出摊,明儿你们就知道了。” 说罢不提,一路出了市集到了西市的牲口集市,很快就看到了老胡氏等人,他们正看中了一头牛正在谈价呢! 卖牛的是个车把式,家里出了事急着用银子,所以迫不得已要卖了牛,连带着板车一起,要四两三钱银子。 许三花听许大树说自家爷为了少一百文已经跟人家卖牛的扯呼了小半个时辰了,颇觉无语,这大冷风刮着呢,站在河边也不嫌冷。 再看那卖牛的老头,双鬓斑白,瞧着比他爷年纪还大些,这么冷的天穿着一双草鞋里头连双袜子也没有,一双露在外头的脚趾通红,他们虽说如今也还穿草鞋,但至少穿了双粗布袜子的! 想想也是不容易,四两银子的牛也不贵,三百文买一个板车也是要的,便干脆掏了四两碎银子又三串铜板出来拿给了那老人,“大爷你数数看,没错的话咱们就去镇公所办契吧!” 老人接了银子,数了数,不由咧开了嘴,“好咧好咧!咱这就去。” 如今律法对卖牛买牛管制得厉害,都是必须经过官府登记在册的,每头牛都得有个归处,不得私自买卖,更不得无故杀牛,若牛病死也得报了官府核实了才能宰杀,否则会判刑的! 正文 第45章 第四十五话:亲家 镇公所就在西市,一行人走过去很近,交了二十文的文书换张的费用,这头牛就完全属于老许家了。 连着个板车就是方便,当下许三花就让老许头老胡氏还有胡氏以及五花六花都坐上了牛车,让许大茂赶着,先到镇口等着。 她则带了许大树许二树许四树去了市集相邻的一条街,这条街上有布庄书铺等等。 先进了布庄,许三花一点也没吝啬,直接称了五十斤棉花,买了二十尺青布二十尺蓝布,做一家人的棉被足够了,许还能剩下不少棉花,就用来做棉袄了。 便各扯了一家老小一人够做两身衣裳的布料,这年头棉布也就青红蓝绿紫还有灰这几种颜色,棉布穿着舒服,也就比麻布贵了一些些罢了,钱有富裕,以后一家人还是穿棉布的好。 布庄老板娘见她还是个大主顾,又认出她是谁,当下笑得合不拢嘴,让伙计麻溜的包好,又送了许三花两双鞋底子当添头。 许三花见鞋底子,再看兄妹几个脚上的草鞋,便指了角落里的一对碎布头问多少钱。 老板娘道:“嗨!那些啊!不值几个钱,都送给姑娘你看咋样?” 那么大一堆呢,足够做一家人的鞋底子了,便再扯了两块布料用来做鞋面,一起叫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飞快拨着算盘珠子,嘴里噼里啪啦道:“两双鞋底子和一包碎布头当做添头不算,姑娘你今日买的一共是三两三钱,其中五十斤棉花四十文一斤便是二两银子,棉布是十二文一尺,当下便是一两三钱。” 许三花听了,掏了银子付了账,叫许大树几个都提了东西,走出布庄,又去了粮油店,买了五十斤白米,杂货铺去买了两沓油纸,最后去了肉铺,买了个两大块肥油油的费油,油膘没有了,这么肥的肉熬了油膏还可以用来炒几顿菜呢! 一下子就花出去近五两银子,看得许大树几个连连咂舌,不过他们只老实提东西,倒是没有多话。 许三花看得很满意,要不她只叫他们三个呢?要是叫她爹几个来,指定拦着她这么买呢! 兄妹四个回到镇口,老胡氏见许三花买了这老多东西,少不得念叨了一通,许三花只管嘿嘿笑了,一家子坐牛车的坐牛车,走路的走路,出了镇子往家去。 经过大张村之后,周氏便下了牛车背了先前老胡氏拿钱买的东西带着许二树拐进了左边土路,往周家村去了。 从这里到周家村,还得走上小半个时辰呢,周氏一个人走大家也不放心,所以叫许二树一个半大小子跟着,最主要这几片他都熟得很。 周家村都是一个族姓,没有外姓人,整个村子也就二十几户人家,成年男丁人均只有半亩地,一年到头收了粮食交了税都不够一家人吃的,因而日子也过得是很是拮据。 刚走到三道梁子上,便能瞧见下头的二十几幢离得很近的茅屋院子,三道梁子地势高,一眼望远点,还能看到十几排梯田那头的胡家兜以及石家寨呢! 下了三道梁子,周氏和许二树刚走上进村的小路,就遇上两人正从村里出来。 “五叔,你和兴子这是往哪儿去呢!”周氏忙打招呼道。 这人却正是周氏的爹,周老爹的堂弟周五和他小儿子周兴。 周五见到周氏,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道:“是翠霞啊!你咋回来了?”说着又看到旁边的二树,“这是?不像四树那娃啊!” “我回来看看我爹娘,这是二树!五叔也见过的啊!”周氏还是去年过年回来过的,笑得很是高兴。 周五点点头,摆手道:“我和兴子往大张村去,听说他们村里张地主家要找人盘土炕,我们问问去!你爹昨儿还念起你呢!你快回去吧!” 周氏应了一声,也不耽搁周五父子的事,提步继续往前。 很快进了村子,各家各院里喂鸡的搁菜园子里头锄草的,见了周氏,都笑着招呼。 “三婶儿!桂花嫂子!贵平伯娘…………”周氏也是一路笑,直到到了娘家院门儿口。 院子里老蔡氏正和几个儿媳端了笸箩,选着豆子里的石子儿,打算下个大集担去镇上卖了换些油膘回来熬了油膏放着过年好吃呢! 老远听到周氏的声音,老蔡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了头仔细往院子外瞅,便就看到了一路走过来的周氏,先是一愣,而后忙起身迎出来,“真是翠霞啊!你咋这时候回来咧?可是你婆家出啥事了?” 小儿媳许氏已经麻溜的起身来拉开了栅栏门,让周氏和许二树进去,忍不住也道:“大姐回来啦!我娘他们一向可好?” 乡下人家,没有大事几乎都是一年回一次娘家,说不惦念娘家爹娘那是不可能的,可不就是这么个无奈吗? 周氏笑着走进去,先回了许氏一句:“放心,你娘家好着呢,没啥事!” 这才看向老蔡氏,道:“娘,没啥事,咱屋里去说。” “诶!”老蔡氏见了女儿,自是高兴,忙使了院子里蹲着捡石子儿的二孙子出去喊串门子去了的周老爹快回来,一边忙拉着周氏往屋里去。 钱氏三个妯娌也都跟了进去,倒了水来给周氏和许二树喝。 周氏不急着喝水,进屋就放下了背篓开始往外拿东西,“这是两斤肉,还有一包白糖,我婆婆娘特意买了叫我带回来的。” 老蔡氏看着,惊得瞪大了眼睛,“翠霞,这……”亲家家里日子也不宽裕啊!咋突然买了肉和白糖来? 钱氏三个妯娌也都惊住了,都是穷苦人家,往年这小姑子大姐回娘家拜年都只是一篮子自家树上摘的梨和六个鸡蛋罢了,今儿这不年不节的突然回来,咋还带这么厚的礼呢! 就这两斤肉和一包白糖,得好几十文了吧! “翠霞啊!真是你婆婆娘买了叫你拿回来的?不是,这突突然的,可是有啥事呢?”老蔡氏纳闷得很。 知道自家娘指定吓坏了,周氏忙指了背篓里剩下的,道:“真是我婆婆娘买了叫我拿回来的,娘瞧,这剩下的是带给二茂他舅家的还有我三弟妹娘家的,待会儿我就给他们送去呢!” 正文 第46章 第四十六话:高兴 老蔡氏探头看了看,见那背篓里果真还有三条肉和三包白糖,松缓了一口气,但立马又提了起来,“翠霞啊!你婆婆娘这是咋的了?咋突然这么客气呢!”送这么厚的礼,叫人招架不住啊! 周氏忙道:“我们家三花最近张罗了个营生,咱家搁镇上摆摊呢,挣了些银子!就这两斤肉的,不算啥!娘你就放心吧!” “三花张罗了个营生?”老蔡氏婆媳几个又惊了,三花他们知道啊!从小力气就大,没少揍别人,这十里八村的,哪家不知道她呀!就是个虎娃子,她张罗啥营生啊? “都搁镇上摆摊了?卖啥啊?这镇上的生意这么好做啦?” 周氏笑笑,“那是当然,三花琢磨出个新吃食,这见天是都不够卖呢!咱家都忙不过来,我今儿回来,一是为了大树的事,二就是为了这个,我婆家忙不过来要请人帮工,这头先想到的就是几家亲家,我婆婆娘说了,叫小弟和许家的过去帮工,一人一天十文,娘你觉得咋样?” “啥一天十文啊!”听孙子说大闺女回来了,周老爹是小跑着回来的,进屋就听到这句,忙问出来。 “爹。”周氏喊了声,道:“我婆家如今做了个生意,忙不过来,所以在几个亲家里请人帮工呢,也不偏着谁,一家去两个,一人一天十文。” “啥?你婆家做生意?”周老爹也是一脸惊。 周氏少不得又将先前的话说了一遍,重点强调是许三花想出来的吃食生意,好卖得很,叫众人不用怀疑。 好半晌,一屋子人才缓过神来,张氏便忍不住道:“咋就老三跟许家的去啦?我跟大嫂也可以去的。” 周氏虽老实,但也不像胡氏那样软懦,她心里门清着呢,当下道:“现下刚开始请人,暂时要不了那么多人,一家去两个,这都是我婆婆搁家定好了的,舅家只有春生表弟两口子也没别的人,我三弟妹娘家定的是二树他大舅大舅娘,我来只是传话,问你们愿不愿意咧。” 一个人十文,两个人就是二十文,这有啥不愿意的,老蔡氏忙瞪了张氏一眼,“翠霞,这不是说着玩吧?真请人做工呢?” 乡下人家,就是农忙都是自家人咬牙干的,可没听说哪家请人帮工还给工钱的,就除了几个村子的地主罢了,人都是有长工的,啥时候他们这亲家也请得起帮工了?这八月十五还走了礼也没听说呀! “是真的,小弟和许家的要去,明儿一早只管和我一起回去就是,难不成还怕我卖了他们不成?”周氏笑道。 老蔡氏几人这才放了心,心里也很是高兴,听周氏这次回来还能歇上一晚,当下老蔡氏就叫钱氏提了肉去灶屋炖上弄下晌饭吃。 叫周氏喝了水,又问道:“你才先说回来说大树的事?” 可不是?周氏回娘家主要就是为了这个,赶紧道:“是的咧!这大树翻了年就十六了,该讨媳妇了,我回来就是想托娘去问问,二表嫂她家二丫头有相中的人家了没?” 老蔡氏一听,便道:“你瞧中秀儿丫头啦?倒是没听说她相了人家,我明儿就叫你大哥去趟板桥村,悄悄探探你舅娘的口风。” 周氏点头:“那行,叫大哥回来时拐去我那说上一声,我心里好有个数。” 板桥村就在孤山村后头不远,只不过不属于十里镇管辖,而是归白节镇管的,秀儿那丫头模样好,又是个勤快的,周氏早就相中了她的,要是能成,离得也近,也是桩美事。 钱氏烧好了饭,上山打柴的周成兄弟三个也回来了,见了周氏,自是好一阵寒暄,又听了她婆家做了生意日子眼见就好起来了都挺为她高兴,再听说她婆家要请人帮工,请了周齐和许家的,明儿就能去上工,也是欢喜。 吃罢饭过后,周齐便陪着周氏和许二树一起往胡家兜去。 从周家村去胡家兜,有近道,直接翻了村边的十几排梯田就是胡家兜了,要不了两刻钟。 胡家兜比周家村还要小,和另一头的石头寨都同属于大张村管,整个村里也就六七户人,背靠大山,地少,靠捡山货维持生计。 虽叫胡家兜,但村里的七户人家并不跟周家村都姓周一样都姓胡都是一个族里的,而是帮着大张村村长平常管着村里几户人家的人姓胡,所以久而久之就叫成了胡家兜。 这帮着管的人以前是老胡氏她爹,她爹不在了,就轮到了她哥哥胡老爹头上。 七户人家傍着直通大张村的一条河并排立着,老胡家就是打头的一家,周氏三人上前喊了人,院子里老唐氏迎出来,见是周氏和她娘家弟弟还有许二树,很有些纳闷。 “是翠霞啊!你咋来了?快进来!” 将人往里头迎,又朝屋里喊胡老爹。 “舅,舅娘!” “舅公舅奶!” 周氏和许二树都打了招呼,被老唐氏和听声出来的胡老爹领进屋里去,周氏忙拿了背篓里的两条肉和两包糖出来给老唐氏,道:“舅,舅娘,这是我婆婆娘买了叫我带来的,一份是她给的,一份是大嫂给的。” 胡老爹和老唐氏同样也跟周老爹和老蔡氏一样的惊讶,周氏少不了又好好了解释了一番,便道:“我今晚歇在我娘家呢,春生表弟和石家的要去,明儿来了我娘家汇合,咱一起回去,记得带上小对窝和小磨子!” 胡老爹和老唐氏这才缓过神,知道自家妹妹家确实是做起了生意,日子要好过起来了,都很高兴,连连表示要让儿子儿媳去。 “真是三花那丫头想出来的营生?”虽好奇为啥要带小对窝和小磨子,但这两个家什是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的,小对窝平时常用来捣蒜吃呢,就是小磨子,过年也少不得要用一用做上一碗汤圆来,胡老爹也没有多问,只好奇这件事。 周氏便答:“可不是?三花那丫头是个聪明的,也不知她脑瓜子咋想的,就一个豆腐,还能被她做出了花来,那般好卖呢!还有那魔芋豆腐,此前是见都没见过,三花都能想出来做出来呢!我是说不好的,等明儿春生表弟他们去做了活,回来与你们说了,你们就知道了!” 正文 第47章 第四十七话:好事 胡老爹闻言,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没叫旁人看出来就很快隐了去,“三花是个好的!” 又叫老唐氏去烧水来,周氏连摆手说不用,自己还得往小刘村去呢。 胡老爹知道她还得去告诉刘家一声,也不耽搁她,只叫她们回来时进门喝杯水再走。 周氏应了,三人又背上背篓接着往小刘村去。 这次走的久了点,大概三刻钟的样子,才走到小刘村。 小刘村虽比不得大张村大槐村白河村这样的大村,但因着村子里有一家砖窑,村里每家每户都有男人在砖窑上工,加上自家的地,所以日子要比孤山村在内的其他几个村好过不少。 整个村子里四五十户人家,因每家都有人在砖窑上工,所以买砖比外人便宜不少,是以这些年下来,几乎家家都有一两间砖瓦房,且还在增加中。 孤山村到这里来不比去镇上来,抄小路的话捷得很,许二树没少往外家来找自己的两个老表玩,因而,在这小刘村也是很混得开的,刚进村遇到几个小子就有跟他打招呼的。 许二树一一应了,走在前头,带着周氏和周齐很快就到了自己外公家,这个点,在砖窑上工的刘大河刚刚下工回到家里,正跟刘大江刘老爹瞎白话,等着婆娘们弄好下晌饭吃呢。 许二树大摇大摆冲进了屋里,就跟走进自己家的地盘一样,“外公!大舅二舅!我外婆呢!” 屋里正说得起兴呢,见许二树火燎燎的跑进来,也没有多奇怪,毕竟这一年之中,他们见刘氏见得少,这个外甥嘛,是一个月都能见个几回的,只当他又跑来找刘升刘武玩呢。 刘老爹只好奇道:“二树啊,咋这个点你还在外头瞎晃呢!咋还不回家!这天都要黑了!” “我可不是来瞎晃的,我二婶回娘家,我搁她一起来的!”许二树说了句,周氏和周齐也随后进来了。 刘老爹见了他们,倒是放下了心,“是翠霞和齐子啊,你们咋来了,还带着二树呐,可是他又惹事了?” 都是挨着的村子,又同样是一个姓族居的村落,周氏还没出嫁呢就跟刘家是认识的,熟得很,说起来刘氏会嫁到老许家去,还是先嫁到老许家的周氏牵的线呢! 周氏笑眯眯叫了人,拿了背篓里最后的一条肉和一包糖出来,道:“这是我婆婆娘买的,咱几家都有,算是秀妮孝敬你和婶子的。” “哟,咋这老客气的咧!”闻声进来的老姜氏盯着那条肉,双眼就是亮亮的,凑上前就接了过去。 刘老爹瞪了她一眼,见她不以为意,只好笑道:“亲家这咋这么客气啊?”心里也是狐疑,日子比他们家还难过的很的亲家咋突然出手这么大方了? 周氏少不得又要将已经讲过两遍的话再说一次。 白氏和钟氏两妯娌也进来了,听罢这话,白氏笑了一声,“做生意了?做的啥生意啊?” 白氏娘家是白河村的,娘家爹算起来还跟白地主是拐了一把子的堂兄弟呢,但跟白大年一样都是堂兄弟,日子却不比白大年家富裕,这因由可不就是这拐了把子的事吗? 说起来都要往上说三代了,白大年是白地主两人的爹是同一个爷,而白氏她爹白大昌的爷爷跟两人的爷爷是堂兄弟,到了白地主他们这一辈,自然亲疏远近又要分明了些。 但白氏向来以着自己有个是地主的族叔,自觉而高一等,在本村砖窑扩招工人的时候,硬是非得要越过了刘大江让自己的丈夫刘大河去。 在砖窑上工八文钱一天,一个月有两百四十文工钱呢,月底发工钱,稳定得很,白氏仗着干活的是自己相公,是以每个月都要光明正大的昧下一百文工钱,老姜氏就是知道,也压这个儿媳妇没法。 周氏没看白氏,只看了看刘大江两口子,对刘老爹和老姜氏道:“就是做一些吃食,胜在新奇,买得人也多,但做起来麻烦,所以做不过来,便想请人帮工,都是亲戚嘛,总要先想到咱们几家,我婆婆娘搁家就定好了,一家去两个,也不偏着谁,我娘家叫了我三弟和许家的,叔你们家就叫大江和钟嫂子去,大家都一样,都是一个人一天十文钱,按天结账,若是愿意,明儿一早就往我娘家来,咱们一起回去,记得还要带上小对窝和小磨子。” 听周氏说的有板有眼的,也不像说谎扯白,刘老爹等人倒是信了,都是很开心,一个人十文钱,两个人就是二十文,一个月下来得有六百文呢!可比刘大河在砖窑上工一个月多一半有余呢!这怎么不是好事呢! “行,明儿一早我就叫他们两口子往你娘家来找你汇合!”虽好奇咋要带小对窝和小磨子,但刘老爹跟前头胡老爹和周老爹一样,都没有多问,只赶紧道。 老姜氏也是高兴,笑脸都真诚了几分,拉着周氏的手,喊她留下来吃饭。 周氏忙道自己已经在娘家吃过了,天快黑了还赶着回去呢,等会儿夜路不好走,又问许二树是留在外公家还是跟她走。 许二树忙了几天都没有出来玩了,好不容易走到外公家,当然想留着跟两个老表玩一玩,便摆手说自己要留下来,转头就出去找外边瞎晃还没有回家的两老表玩去了。 直到周氏跟周齐都走了,白氏才脑子转过来,算清楚了账,赶紧道:“爹,娘,明儿去小姑子她婆家帮工,我和大河去吧!” 刘老爹皱眉,“人亲家已经定好了老大跟钟家的去,你去做啥!大江还得去砖窑上工呢!” “砖窑上工以后都叫大哥去吧!我嘴巴甜,胡婶子喜欢我的很呢!我去还能陪她唠唠嗑,逗她开心呢,大嫂生着一张嘴,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她去能干啥啊!” 白氏可不傻,她刚才一直听着没再说话,已经好好的的把这笔账算了算,她男人在砖窑上工一个月才二百四十文,她只能留下一百文,一年也才存下个一两银子,可去小姑子婆家,两个人就能有六百文,她起码可以留下三百文!一年就是三两啊!傻啦吧唧的才会去砖窑! 正文 第48章 第四十八话:说定 老大两口子就傻得很,这钱给他们挣了只怕一文都不会自己留全要上交呢!还不如让给她来挣! 钟氏女儿都嫁了,她可还有两个女儿要得是嫁妆呢!她不为她们打算怎么行? 刘老爹一听就皱了眉,这白家的是个不知足的!当年咋就瞎了眼娶回这么个搅家精哟! 只是碍着她娘家,刘老爹一直忍住呢,作为公公,他也不好跟儿媳妇多说话,只瞥了一眼老姜氏。 可惜老姜氏本就喜欢二儿子多过大儿子,且二媳妇虽然厉害,她压不住,但好在嘴甜,比大媳妇钟氏讨喜多了! 有这一个月六百文工钱的好事自然要二儿子去咯!因此,老姜氏看也没看刘老爹,提着肉就回厨房了。 钟氏在角落里站着,张了张嘴巴,没敢开腔,刘大江看了看自家爹,又看了老二刘大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刘老爹听见,瞪了眼,冲刘大河道:“老二,这砖窑你都干了快十年了,都干顺手了,你大哥去还得重头再来,要是一个干不好,你全叔不痛快免了咱家的份咋办?” 说罢又看了眼白氏,接着道:“再说了,你小妹婆家还不知道是帮啥工呢,可既然是做吃食,少不得是做这些灶屋里的活儿的,你媳妇切菜都能切着手的,去了能干啥?可别给你小妹找乱子!人家亲家想到咱们,是亲戚情分,咱可不能不识好歹!” 刘大河是个耳根子软的,从小就听自家娘的,成了家就听婆娘的,叫他干啥他麻溜的很,叫他拿主意,那是不可能的,刘老爹说了一大通,他只坐着听,听了也一个字都不吭,只看白氏。 白氏听公爹说自个切菜都能切到手这句话,很是不满,嘁!她的手能绣帕子换钱!钟氏能吗? 可想到这帮工说不得是要做这些活的,她看了看自己丁点茧子都没有的手,有些犹豫。 但想到那六百文,她一个月除了睡觉都拿来绣帕子也挣不了那么多,还费眼睛!而且,钟氏去了,这家里活计都是都落到她头上了?还咋绣帕子呢!这可不行! 咬咬牙,白氏道:“咋就不识好歹了?我们家大河干活也麻溜着呢!我们去定会将活计给干好不会叫她有话说的,大哥不是一直羡慕去砖窑上工吗?这就如他的愿了,咋不好咧?反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就我和大河去,大哥只管跟全叔说一声往砖窑去就是!” 说罢,白氏也不管刘老爹还要说话,拉了刘大河就往自个屋子去了,反正明天一早他们管去就是,老大两口子也不敢和他们抢! 两人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刘老爹和刘大江,还有站在门边角落的钟氏。 刘老爹叹了口气,冲刘大江道:“算了,明儿你就去砖窑吧,好好干,我会跟你娘说,工钱拿了你们也留一百文下来自家存着。” 听到能这样,刘大江心里就高兴了,他只是不痛快每次白家的都要争在前头而自家娘又向着他们罢了,去砖窑上工多好,他满意着呢!且还得了爹的准话,可以留一半存着,真是不要太好了! 他看了眼钟氏,冲她微微点点头。 当事人没有话说了,这事情自然就完全定下来了,白氏再次胜了一筹,鼻孔都要翘上天了去。 玩疯了回家来的许二树听说明天去的不是自家大舅和大舅母而是二舅二舅母,当下表情就不好了起来,他可没有记错,昨晚他家三花可是重点说了,绝对不要他二舅母去的,虽他不知为什么,但三花都那么说了,要是明日二舅母去了,肯定有好戏看! 他也是个焉坏焉坏的,只悄咪咪的了看了得意的白氏一眼,抛下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在大家都睡下的时候,悄悄去了刘大江两口子的房里,让刘大江明早先不要去砖窑上工,替刘大河请一天假就是。 刘大江两口子不解。 许二树多的话也不说,只笑得格外灿烂,“放心吧!去帮工的指定是你们!等着吧!” 翌日天才寅时呢,向来睡到辰时的白氏破天荒就起来了,拉着刘大河,叫了睡得正香的许二树起来,三人点了个火把,猫着黑就走小路往周家村去。 刚走到周家村村口,就遇着从田埂子过来的胡春生和石氏两口子,见他们同样拿着小对窝和小磨子,都笑了笑,互相打了招呼,一起往周家去。 到了周家,周氏也起了,正和许氏一起烙了苞谷饼子,见大家都来了,便一人塞了一个饼子,塞到许二树后头,看见刘大河和白氏,她登时就是一怔。 白氏嘴巴话儿厉害,当即就笑眯眯道:“家里离不开大哥大嫂,所以我爹就叫我们来了,我家大河干活二嫂子你还不放心吗?叫咱们干啥,一准干得漂漂亮亮的!” 周氏回过神,刚想说什么,就见许二树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嘴巴便闭上了,没有多话。 众人一边吃着饼子一起往孤山村去。 上了三道梁子,天就蒙蒙亮了,也不用火把了,并不往大张村的方向,只走大道沟的小路,走过去就能看见白河村。 大概走了三刻钟,就穿出了白河村背后的小道,到了外边大道上,又走了一小段就进了孤山村,此时天已经大亮了,即是不农忙,庄户人家也是闲不下来的,起得早的村人见了周氏和许二树带着娘家人浩浩荡荡的往家去,都纳闷的很。 这不年不节好端端的,咋都往土坡上的老许家去呢?这不年不节的走亲戚不带礼也没啥,可作甚都拿了小对窝和小磨子? 见到的人很快想起老许家如今在镇上摆摊的事,听说那许三花连曹丰都不怕的,这突然的亲戚都往家去,莫不是跟摆摊做生意有关? 有好事的赶紧往许村长家去,要告诉村长这个事。 一行人多,周氏急着往家赶,也就没有走村中大路,进了村就拐了道,走了小路,绕着村子的外围从几道田埂上了土坡。 进得家门,老许家众人也都起来了,周氏不在,刘氏正带着五花六花在做早晌饭,老许头正和许大茂几个整理着锄头箩筐等物,待会吃了早晌饭好上山挖魔芋。 正文 第49章 第四十九话:讲究 许三花背了手去杂物房看了笸箩里稻秸秆盖着的豆腐块,上面已见黄霉,想着待会吃了早晌饭就可以炒了料将霉豆腐给做出来,出了屋子,就见周氏回来了。 几家人也都愿意来且都跟来了,只不过许三花眸光一转,就看到了把她小舅娘石氏挤到一边凑到老胡氏面前笑哈哈说着话的白氏。 许二树几步凑上前,冲许三花笑了笑。 许三花睨他:“咋回事儿?” 许二树捂了嘴,“我二舅娘硬要来,还叫我大舅往砖窑去上工呢。” 许三花操了腰,见刘氏从灶屋里出来,冲她道:“三婶,你二嫂来了!” 刘氏端了一筲箕苞谷馍馍,正准备往堂屋去,听得许三花这声,这才仔细往这边看来,她看到了二嫂娘家的周齐和许家的,表弟胡春生表弟妹石家的,最后,看到了她二哥刘大河,还有二嫂…… 刘氏心里就是一惊,再看三花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想到前儿她说的她二嫂要来得她出工钱,登时连手里的筲箕都顾不得了,塞给了后头的五花叫她拿进堂屋,这边就立马走过去,“二哥二嫂,你们咋来了?” 小姑子一向跟她比跟大嫂钟氏亲,白氏哪里想到这第一个问这个话的竟然是小姑子,愣了愣,却笑道:“大哥不是一直想去砖窑上工吗?正好你们家请帮工想到了我们家,这下正好他们兄弟俩都有活做了,大哥去砖窑上工,我们来你们家帮工,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儿呀!” 说罢又对老胡氏道:“胡婶儿,我家大河干活你是知道的,咱们村砖窑里全叔都是夸的,你可放心,叫咱们干啥活,我们两口子指定好好干明白!” 刘大河那性子她虽看不上,但干活确实是挺能的,老胡氏对刘家的娘家到底谁来都无所谓,但奈何三花前儿都说了,绝对不要白家的来,刚才瞧见来的是他们,她也是有些发怵呢。 此时白氏问到跟前,老胡氏张了张嘴,先看向了许三花。 刘氏便也眼巴巴看向许三花,这人来都来了,三花就留下呗!总不能叫人家走吧。 许三花看到白氏心里就膈应得慌,前世帮她捎钱回来的管事可是仔细打听清楚了的,她家后头日子不好过,怂恿着她三叔三婶磋磨兄弟妯娌卖侄女弄垮了老许家的就是这个白氏! 见刘氏这个表情,心里更是气得慌,左右她从来都是不看别人脸色的,当下冷着脸道:“三婶要留下就留下好了,一天是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我一天也才给三婶你二十文三十文,三婶你一个月出了这六百文只怕还要倒亏咧!” 刘氏一听,一张脸就挤成了皱褶子,掏她的钱,那哪能行?当即跟白氏道:“不是说了让大哥大嫂来吗?二哥二嫂快回去吧!换他们来。” 白氏见一向跟自己要好的小姑子竟不帮着她反而向着钟家的,愣了好一会儿,又想到刚才许三花那话好像是说她给小姑子工钱?这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许家做的生意还跟许三花有关? 白氏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向来是看不起许三花的,去年过年回娘家有机会跟大年堂叔家的柳嫂子唠嗑还听柳嫂子如何如何说这许三花没个姑娘样,成天只知道跟一群二混子打打杀杀的,以后指定是嫁不出去还没个好的。 就是一个虎得不得了蛮子丫头片子罢了,她能做啥生意啊? 白氏转头就想走,但因刘氏这个态度,她就不想走了。 冲老胡氏笑眯眯道:“胡婶儿,难不成这请人还有什么讲究不成?我跟大河也是秀妮她哥哥嫂子,这一家人的,谁来不是一样啊,婶儿说是不是?” 这倒也是,老胡氏又看了许三花一眼。 许三花肚子饿了,懒得搁这多废话,见刘氏压不住白氏,只好自己出马:“我二哥他二舅娘啊,这请人当然是有讲究的,这生意是我张罗的,要请什么人自然是我说了算,我不想请的人她就不能来,就是这么个讲究,你可懂?” 凭啥啊?白氏心里那个气呀,凭啥这许三花不请她?这是看不起谁呀!她可没有得罪过许三花啊? 白氏郁闷极了,“这是为啥?三花,你清明前跟二树来小刘村玩我还给你吃抓果子吃呢,可没有打你骂你啊?” 打?骂?你这是看不起谁呢?许二树噗呲偷笑。 许三花也笑,“反正我就是不请你,你想留下也行,说通我三婶叫她给你们开工钱就行!要不然,你就是留下也是白干。”说罢,就进堂屋去了。 刘氏当然舍不得自家白干给白氏工钱的,当下扯了借口说锅还没洗呢就急匆匆往灶屋去了。 白氏一噎,又看向老胡氏,还没开口,里头许三花就大喊一声:“奶,吃饭啦!” 老胡氏冲白氏笑笑,忙招呼胡春生和周齐他们往屋里去。 见状,白氏气得咬牙,硬是不明白那许三花抽什么风,倒是没脸多待,她也是要强的,当下就扯了刘大河转身就出了院子。 一路疾步出了孤山村,却是没有回小刘村去,干脆拐去了白河村。 见自家二哥二嫂走了,刘氏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是有些亏得慌,到底是自己亲二哥亲二嫂呢! 回到堂屋,许三花已经招呼着胡春生两口子和周齐两口子一起吃早晌饭呢,那样子可不像对白氏那样,刘氏这才不再怀疑,自家二嫂指定是讲坏话的时候被三花听到了,不然三花好端端的咋这样呢! 这还得庆幸呢,依三花的脾气,自家二嫂说她坏话她竟没有揍她,只是不请她帮工罢了,这可是留情了的啊。 如此,刘氏心里才算好受了些,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了。 周齐几个路上虽都吃了一个苞谷饼子的,但走了一路,也差不多了,再者许三花说吃饱待会好干活,他们也就没有推脱,坐下来再吃了两个饼子,喝了一碗醋汤。 早饭罢,胡春生这便问起自家姑姑,“姑,家里到底做了啥生意?我昨儿回来听我爹说是什么豆腐的吃食生意?需要咱们做啥?姑你尽管吩咐就是!” 正文 第50章 第五十话:这是啥 正说着,外头许大劳两口子就喊门进来了。 除了刘大江和钟氏,定下的人就都到齐了。 老胡氏看了许三花一眼,这才道:“你们都来了我也就不多话了,干活之前我再说一遍,以后每天早上卯时三刻前准时上工,吃早晌饭,午时正吃午晌饭休息两刻钟,下晌接着上工,一直到申时吃了下晌饭就下工回家,一天一个人是十文,当天结算,待会齐子和大劳都跟你们叔还有大茂他们往山里去,做啥进山了就知道了,至于春生还有石家的你们,就搁屋里先等着,都有活做,谁都不要偷懒。” 甭管是几点上工几点下工了,这一天还包三顿饭,还十文钱一天呢!这活咋不好呢!谁会偷懒呀!可没这么好的事! 几人都是连连点头,老许头出了屋,叫许大茂几个拿上家什,周齐还有许大劳也立马跟上去帮忙拿东西,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往山上去了。 听到动静,隔壁刘老汉和儿子刘大升就走出院子也问,“老哥啊,这就做活了?我们要干些啥?” 昨日里从镇上回来老胡氏就亲自端了前晚留出来的烧兔子去了隔壁刘家,同老张氏摆了好一会儿天的,也说了要请他们做工。 刘家早就知道老许家在镇上摆摊做生意,但人家没主动说,作为一个好邻居是不会瞎咧咧去问的,这会儿听说老许家要请他们去做工,才挣了三百六十文钱正愁着还能去哪里找活干得刘老汉是高兴得很,也不问做啥就满口答应了。 今儿一早就起来了,听了隔壁好久的动静,但一直没人来叫他们,他们还以为人不请他们了,到底是想要这个活计,这不,见老许头他们都要出门了,这才跑出来问了。 老许头忙着往山上去呢,也没有跟刘老汉多说,只道:“你们往屋里去,我家的给你们说。” 说罢,招呼了刘老汉一声,就往山上去。 里头老胡氏听见动静,干脆出了堂屋,冲刘老汉和刘大升招呼:“你们且来吧,叫张家的也来。” 刘老汉应了,很快三人就进了老许家的院子。 老胡氏便招呼着许大树许二树还有胡春生在灶屋里将几个箩筐给抬到院子里来。 昨儿收摊从镇上回来,许三花就带着老许头他们往山上去了,又找到一处密林子外有许多的魔芋树,挖了半个下午,挑回来这许多。 昨儿傍晚就将小的留种的挑出来处理好了,现下箩筐里都是能用的大魔芋球,个个都是好几斤重的,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从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的胡春生刘老汉等人是看得眼睛都瞪大了。 “这是啥玩意儿?姑?”胡春生奇得很。 老胡氏笑了笑,也不帮着掖着,昨晚三花就跟她说过了,今儿人问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个啊,叫魔芋球,咱们家的魔芋豆腐就是用这个做出来的!” “魔芋豆腐?那又是啥?”周家村和胡家兜的人都很少往镇上去,是以胡春生和石氏还有许氏都没有听过魔芋豆腐这个如今在镇上传的很火的东西。 刘老汉和刘大升倒是听说过,特别是刘老汉,昨儿去村里溜达就听老榕树下赵氏和张婆子几个说得是唾沫横飞,都讲的就是这个魔芋豆腐。 听说做了铁板魔芋条得十文一份,生卖的话也是十文钱一斤呢!买一斤魔芋豆腐都可以买五斤豆腐了,他们家连豆腐都舍不得买了吃,更别说这个魔芋豆腐了。 现下听老胡氏说这个魔芋球就是做魔芋豆腐的,当下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那魔芋球,恨不得将它盯出个花来,就这么个黑漆漆跟块泥疙瘩的东西,能做出那老卖钱的东西? 老胡氏得意的笑了笑,这都是她家三花想出来的! 动手拿了一个魔芋球,用竹片子飞快刮了皮,丢进了刘氏打来的水装好的木盆里。 洗了洗捞起来,在菜板上切碎泡进另一个装着干净的水的木盆里,再拿了小磨子过来,用小把大木勺将魔芋碎舀到磨子上,推出浆子来流到下边的木盆里。 嘴里一边道:“喏,就是照我这样做,最后将这个浆子磨出来就行,记得皮一定要刮干净,春生,还有石家的许家的,你们今儿就做这个活计,二树和四树帮着一起刮魔芋球,都明白不?” 看得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的三人被叫到,连连应声答应,这才知道,为啥要叫他们自家带了小磨子来呢。 原来小磨子是要磨这个魔芋浆子,那小对窝呢?但老胡氏现在没说,他们也没有现在问,只拿了自家的小磨子过来,学着老胡氏刚才的样就开始刮起了魔芋球的皮来。 见他们都做的有模有样的,这活本也简单,老胡氏点点头,这才看向刘老汉他们三,“你们也做这个,借了你们的小磨子昨儿也还给你们了,我们这院子摆不下这么大排场,你们拿回家做,先抬了一筐回去试试看,反正就在隔壁,浆子磨好了挑过来就行,一文钱十斤,到时候过称,你们觉得咋样?” 这魔芋豆腐这么卖钱,老许家竟舍得让他们帮工做这个,也不怕他们泄了方子,还给一文钱十斤呢!这么好的事能想到他们,他们当然要好好干! 刘老汉当即表示会好好做,定弄的干干净净的! 老胡氏便让他们抬了一筐魔芋球去,又叫刘氏跟过去看看,等他们熟练上手了再回来。 胡春生三个刮着魔芋球磨着浆子,很快就步入了正轨,做的很是不错。 老胡氏看的满意,也就没有一直盯着,拿了两家带来的小对窝进了厨房,叫了周氏和许大树五花六花,就开始炒了芥菜种子磨起了调料来。 许三花在一旁看着,见自家奶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不由咧了咧嘴巴,这才是她奶啊,这辈子她定要给她吃好穿好,不叫上辈子一样过苦日子很快就拖垮了身体去了。 转头进了灶屋在另一个锅里炒香了一大碗黄辣粉和山椒粉,再放了许多盐下去,翻炒均匀,捞出来在小木盆里装着,拿了筷子端着就往杂物房去。 老胡氏看见了,明白是那好几天前就切了块放在稻秸秆子上的豆腐做好了,也不知三花拿着这么些调料是要咋做。 她放了手里的锅铲给周氏,跟着许三花出来。 正文 第51章 第五十一话:长霉了? 进了杂物房,许三花将木盆放下,将笸箩从梁上悬着的绳子上解下放在一旁的木板子上,木板子上还放着一个许三花昨儿就洗好晾干了的小陶坛。 许三花将笸箩最上面盖着的一层稻秸秆小心的拿走放到一边,露出下头裹着一层黄霉的豆腐块, 老胡氏一看,惊道:“三花,这长霉了呀!都坏了!唉!真是可惜了哟!” 见老胡氏心肝疼的样子,许三花没忍住笑了,道:“奶,这就是霉豆腐,不霉咋叫霉豆腐呢!”一边说着拿了筷子夹起一块豆腐在炒香炒热的调料里滚了一圈,让豆腐块上都裹上调料,换了个样,再轻轻的夹进小陶坛里。 老胡氏见着,又听许三花说豆腐没有坏,剩下的就只是惊奇了,这霉豆腐竟然这样做的,裹上这老多的调料,那得多有味啊! 老胡氏看得手痒痒,在许三花弄了几块之后,就抢过来筷子自己动上了手,感受这新奇的做法。 许三花被抢了筷子,便回灶屋又拿了双来跟老胡氏一齐做,很快就将第一层的霉豆腐都裹上了调料装进了陶坛里,装了半坛子呢! 又将底下一层稻秸秆拿掉,露出最后一层霉豆腐块来。 老胡氏觉得有劲得很,这活计多有意思,闻着这老鼻子的麻香味,她想到什么,便问许三花:“三花啊,这霉豆腐可是要卖钱?这又是豆腐又是调料的,且这么多调料呢!还这么麻烦,得等七八天才能生霉,这得卖多少钱才不亏呢!” 这霉豆腐可是头一份,跟魔芋豆腐一样,且又这么麻烦,自然不能少卖亏钱亏力,许三花也不瞒老胡氏,答道:“咱们先算本钱,咱们这里四斤霉豆腐就得用一两半盐,三两黄辣粉和二两山椒粉,四斤豆腐得八文,一两半盐得七文半,三两黄辣粉和二两山椒粉加起来咱单卖都得卖五十文呢!还不算人力和费的功夫,不过黄辣粉和山椒粉到底是咋做出来的咱都知道,胜得就是一个奇字,只算本钱才五文钱一斤,加了人工顶天了就值二十文,所以说,咱这霉豆腐,虽然也新奇,但太贵了怕不好卖,咱就定个怎么也不会亏的价钱就行,咱不论斤卖,也论块卖,就卖八文钱三块!奶你觉着咋样?” 许三花说得头头是道的,老胡氏哪有啥好说的?只算着这霉豆腐切得块大,一斤豆腐也能切个十八块,八文钱三块也就是一斤四十八文,倒也有得赚,更何况薄利多销这个道理老胡氏也懂的,单看他们家的铁板豆腐五文钱三块都有人买,更别说这个更稀奇的霉豆腐了。 “你心里有个谱就行。”老胡氏道:“那这个霉豆腐啥时候能吃?咱明儿出摊能卖上不?” 许三花道:“现在就能吃,只不过放一晚味道更好,明天肯定能拿去卖,且这个霉豆腐放一年都不会坏,放得越久味道越醇香浓郁。” “那就好。” 两人说着话,两格子霉豆腐都全部裹好调料放进了小陶坛里,许三花最后将坛口用油纸仔细的蒙好,就放在杂物房里。 老胡氏又去看了胡春生几个的情况,这才和许三花一起回到灶屋,接着磨调料。 大家都忙着,胡氏怀着身子,都不叫她做重活,如今请了人帮工,用不着她动手,因着她针线活好,许三花便叫她在屋里缝制棉被,天已经冷了,买了棉花,许三花不想再睡塞了柳絮的麻布被褥。 且胡氏可不闲着,做了一家子的棉被,还得做老许头老胡氏和许大茂以及许三花还有她自己的衣裳呢,至于家里其他人的,就自个腾时间做了,这么多,胡氏缝完了棉被也做不过来。 磨了一上午调料,又准备了一众人的晌午饭,下晌就将上午磨出来的浆子倒进两口大锅里煮上。 进山挖魔芋的老许头等人各自挑了一担子魔芋球回来吃了晌午饭又进了山,一直到未时末才回来。 隔壁的刘家一天下来也磨出了不少浆子,加上自家的,老许家人一直到胡春生周齐他们申时吃了晚晌饭回了家还忙到了天黑,才将所有的浆子都熬煮好点了草木灰水凝成了魔芋豆腐来。 这一天虽忙碌,但众人都觉得异常的踏实。 这都立冬了,谁家不是都闲着?有事做才有收获,累点无所谓,人重要的是要知足。 老许家的这一天过得忙碌,十几里外的十里镇上也不平静。 先是今儿一大早陈婆子刚摆上摊,就来了几个镇公所的衙役跟她问了老许家的人来出摊没有,又等了老半天果真不见老许家人来才离开,弄得陈婆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在猜测是不是曹丰找了熊二爷出手要开始用官府报复许家人了。 而一贯早起买菜的镇上人和镇外各村家中殷实些的人家或不都想来买上几斤魔芋豆腐回家做菜,或者买一包调料回去,还有买些铁板豆腐亦是铁板魔芋条吃吃,便是龚福光都差伙计来买魔芋豆腐,可全都空手而归。 得知老许家今日不出摊,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明明老许家摆摊的日子不长,但他们好像都习惯了老许家新奇的吃食,这一天不吃吧,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又见镇公所的衙役兴师动众的气势,都不由暗暗猜测是不是熊二爷帮着曹丰要出手了,都暗暗为老许家捏了一把汗。 要是那许家人熬不住,那他们以后可就没那么好吃的魔芋豆腐了。 却也没叫他们想多,那离开市集的几个衙役没有立马回镇公所,而是正正去了南坊的熊宅。 见了熊武,衙役头子翟宽将老许家今日没出摊的事情说了。 熊武听了,便道:“今日不来,明日不可能不来,等明日他们来了,你们只管去就是!” 翟宽应了,带着几个手下回了镇公所。 其实他是不愿意帮熊武做这些欺压百姓的事的,可奈何熊武头上有高县丞,亭长为了巴结高县丞,这才捧着熊武,倒是叫他们这些当差的不好做人。 镇公所的差事其实倒也轻松的,除了逢年过节镇上热闹需要他们常常在街上维护秩序之外,平常时候,也只上午巡视一番就行。 搁亭长那里报了个道,翟宽就回家去吃午晌饭了。 正文 第52章 第五十二话:黄豆腐 他家在镇子东坊,独门独院,父母早亡,只有一家三口,靠着他的俸禄,倒是也比旁的镇上人家好过太多。 最主要是他媳妇董氏有着一手的好绣艺,一月里,绣上一幅小屏或者香囊之类的,也能挣不少银子,足够一家人的日常家用。 白日里翟宽上差,十一岁的儿子也要上学堂,是以董氏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里做绣活,并不常出门去。 翟宽进了门,董氏正将饭菜端上桌,三隐学堂会给学子提供饭食,所以,下学之前翟耀是不会回家吃饭的。 只得他们二人,董氏做得饭菜就简单了些,他们家日子好过些,所以日常都吃的大米饭,再炒了个鸡蛋,烧了个豆腐肉糜,加了在市集老许家摊子上买回来的调料,闻着倒是香得紧。 董氏递了筷子给丈夫,才在对面坐下,给丈夫勺了一勺豆腐,道:“今早我本是托隔壁蔡婶子带两斤魔芋豆腐回来的,可蔡婶子回来说今儿那许家摊子没出摊,我这才去前头陈婆子家称了两斤豆腐,蔡婶子说见到你带着人站在许家摊子摆摊那处呢,这是咋回事?听蔡婶子说那许家人得罪了曹丰,可是真的?” “可不就是真的吗,听说那许家就是往白节镇方向去十几里外的孤山村的,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也不知咋得罪了曹丰的。”翟宽吃着豆腐,心里感叹这平日里吃着还好的豆腐加了那许家的调料好吃太多了,嘴上也不由得更加叹息:“那家的闺女许三花连曹丰都不怕,将曹丰手底下的人都收拾了,这不,曹丰就找到了靠山面前,到了熊二爷那里还有个啥好?最终还不是农家人对上官府,只有死路一条啊!” 端看去年大槐村的杨家就知道了。 董氏也是叹了叹,想到以后都买不到许家的调料和魔芋豆腐了,真是有些可惜,“也不知许家明天出不出摊,若是出,我自个去一趟,多买些调料回来放着,还有魔芋豆腐,听说用草木灰水泡着能放七八天呢!” 翟宽一听,赶紧打住她,“还是别了,明儿市集不会太平,熊二爷已经找过亭长达成了一个共识,只要许家出摊,定会有人找上门去说她家的吃食吃出了人命,到时候我们镇公所的衙役出面将人都抓走,往牢房里一关,再定个大罪名送到县里去,有高县丞在,还不是有去无回?你明儿还是搁家里,不要往市集去了。” 听说那许三花天生神力,也不知会不会惧怕官府老实妥协。 说到底,明儿遭罪的还是他们衙役,翟宽叹了叹,觉着嘴里的豆腐都不香了。 翌日胡春生等人照常上工,刘大河和钟氏两口子也跟在周齐两口子后头来了,见了老许家人,憨憨一笑,老实得也说不出话来。 本就定下的是他们,既然来了,老胡氏只管安排活计就是,照样跟昨天一样,男的去山上挖魔芋球,女的搁家里磨浆子。 甫打了照面不过片刻,今日该上镇上摆摊的人就将担子放上了牛车,坐着牛车往镇上去了。 今日去的是二房,除了许二茂周氏几个,许三花自然也跟去了,今日她可是有大任务,得将昨天做出来的霉豆腐推销出去,若是好卖,还得加紧都做些出来。 有牛车就是快,比往常快了不少到了镇上,刚到市集,东西才放下呢,陈婆子就凑了过来,叽叽喳喳的将昨儿的事情说了一通。 许二茂周氏几个听了,都有些惴惴不安,“三花啊,这衙役都找上门来了,咱这生意还做不做啊。” 曹丰为何会找麻烦,许三花一清二楚,她绝不会因此妥协,倒是要看看衙役无缘无故要怎么找她的茬。 她笑了笑,谢了陈婆子提醒,只叫许二茂和许大树还有许四树去陈家将定好的豆腐担来,自己则和周氏还有六花忙着准备工作。 木炭生起来,架上铁板热着,将生魔芋豆腐摆上木板,许三花把陶坛也放上去,用筷子夹了两块出来在一个陶碗里放上。 已经有买菜的人陆陆续续往市集来,见得许家出摊,或都往前来,大都是买魔芋豆腐和调料的。 见得陶碗里黄黄的一块一块的东西外头裹着的一层极像是许家独有的调料,有好奇的就问了。 许三花答:“这个叫黄豆腐,就是用豆腐做出来的,外头裹着的便是我们家的调料,吃起来麻辣鲜香,用来配粥配馒头包子佐饭吃再好不过!婶你尝尝看?”说着已经递了双筷子过去,叫那妇人一尝便知。 那妇人听得也是稀奇,许家摊子上的吃食她都买过了,每样都没有叫她失望,这个啥黄豆腐,肯定不会差,是以她也没有犹豫就接了筷子在一块黄豆腐上夹下一小块来吃进了嘴里。 细滑松软带着醇厚的麻辣味充斥在口腔里,叫妇人眼前一亮,她细细品味过后,指了那黄豆腐,道:“这黄豆腐咋卖的?给我来点!这配粥肯定好,我正愁早饭熬了粥不知该弄点啥菜配呢!” 许三花咧嘴,幸好她机智觉得南湘告诉她的霉豆腐这个词说给人家听了不太好,所以特意改了个名,黄豆腐。 “八文钱三块,不知婶你要多少?” 八文钱三块啊?这可是比铁板豆腐都要贵三文了,且再添个七文都能买一斤肉了。 妇人皱了眉,再看那黄豆腐四四方方的,比铁板豆腐一块要厚实,有些拿不定主意。 许三花见状忙加把火道:“婶儿,这黄豆腐做起来特别复杂,自然不像铁板豆腐这般简单,且它特别能放,要是买的多,平时封存好,能放一年呢!且越放滋味越香醇,这个不管是下饭还是吃馒头,吃饼啥的,都能配!八文钱三块,绝对不亏!” “今日我算是来试卖的!买六块送一块,只此一天,婶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妇人一听,本还犹豫呢也不犹豫了,也不差这几文钱,再说了,肉吃得多了,到处都有,也没有这东西新奇不是?当下道:“那就给我来六块!” 许三花笑着应了,赶快拿油纸装了七块递给妇人,“婶儿,一共是七块,其他的还要吗?” 正文 第53章 第五十三话:吃死了人 妇人接过去,点点头,又要了两斤魔芋豆腐,一共三十六文付了。 其他本只买魔芋豆腐的,见有人开了头,想着许家摊子的吃食就没有不好吃的,是以或多或少都买了至少八文钱的准备回去尝尝,要是好吃就再来买。 等许二茂父子三个担着豆腐回来,许三花和周氏都忙了好一阵了,赶紧上手帮忙。 许大树许四树照样负责收钱,许三花卖铁板魔芋条和黄豆腐,许二茂则忙着称魔芋豆腐和调料,六花就跟着打杂。 龚福光昨日没买着魔芋豆腐,有好些卖的好的菜都不能卖,很是少挣了好多钱,这不,今日就亲自来了,见许家总算是出摊来了,还又卖上了一种新奇吃食。 他都不带尝的,听许三花说了一番,就立刻问许三花还有多少,他要买。 还是同第一次卖魔芋豆腐一样,许三花要打响黄豆腐的名声,自然不能全卖给他,看了看陶坛里剩下不到半坛的黄豆腐,她便道:“这个黄豆腐也就是下饭配粥就馒头好,自家吃吃或者赶路啊啥的配干粮,酒楼里菜式多,倒也用不上太多这个,龚老板就先买个二十块回去用用吧。” 龚福光听着就笑:“那行,这个黄豆腐就来二十块吧,魔芋豆腐今日给我来五十斤!” 等到东西都叫伙计提上了,龚福光一边慢悠悠掏钱,一边笑眯眯道:“许姑娘,待会儿收了摊来福满楼,我请你们吃个饭咋样?” 又请吃饭? 许三花抬头,对上龚福光笑眯眯的眼神,顿了顿,也笑:“有处吃饭,那敢情好呀!待会收了摊我们就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备好酒菜等着!”龚福光笑了,将钱付给许大树,这才带着伙计走了。 龚福光一走,买黄豆腐的人又多了些,这个三块那个五块的,还有老常客青衣小子也买了十块,很快陶坛就见了底,许三花便专心卖起魔芋条来,有人再问黄豆腐,只道没有了,得七八天后才有了。 有人听着,便后悔先才没有痛快点买了,害得现在买不着了,还得等,又问为啥要等这么久,许三花只道做工复杂,必须得七八天才能做出来。 听得众人是好奇不已,不就是豆腐做的吗?还得七八天,那豆腐还不得坏了呀? 可有尝过的,也没觉出这黄豆腐有坏了的味,这也是更叫人好奇了。 黄豆腐没了,魔芋豆腐也很快没了,剩下魔芋条跟铁板豆腐,今日买的人就少了些,不过时辰还早,不急着收摊,等一等,也是有人陆陆续续来买上一两份的。 突然…… 突然,一阵喧闹,由远及近。 “吃死人咯!吃死人了啊!这天杀的黑心肝的!你还我相公命来啊!”一道破空的哭喊声穿过市集来来往往的人,直逼许家摊子而去。 所经之处,众人无不退让一步给其让出一条道来。 渐渐散开的人群露出一条道来,许三花抬眼便看见打头一个妇人哭的是伤心欲绝,身后跟着两个大汉,抬着一张床板。 到了近前,许三花看清那床板上躺着的满脸发紫的男人。 “你这黑心的!我相公吃了你家卖的黄豆腐,不过片刻钟,就满脸发紫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我可怜的相公啊!是为妻不好呀!不该买回那不明不白的吃食来叫你丢了性命啊!这黑心的摊贩,竟卖有毒的吃食啊!我的相公喂~~”妇人站到摊前,捂着心口,端的是肝肠寸断。 这么一出,围观百姓已然嘀嘀咕咕指指点点起来。 吃死了人,那可是要坐牢砍头的!许二茂几个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都吓坏了,忙看向许三花这个主心骨。 许三花一直在打量那妇人,见她眼泪哗哗的流着,哭的似乎不像作假,那床板上躺着的男人也确实像是中毒,看那胸口都没有起伏了,只怕是死透了。 这个妇人先前来买过三块黄豆腐,她还记得,可她家的黄豆腐是不可能吃死人的,第一个买黄豆腐的妇人当场还尝过的,若是有毒,只怕发作的也比这个男人早,没道理先头的没来找,这个后头买的反而先来了。 许三花眸光动了动,问她,“你说你相公是吃了我家的黄豆腐被毒死的,有啥证据?” 妇人哭声一停,狠狠瞪了许三花一眼,“我相公早起就喝了半碗粥吃了一块我买回去的黄豆腐,你家的东西没毒,难道毒死我相公的还是那半碗粥不成?!” 许三花刚想说这也不是没可能。 “我可怜的相公啊!这黑心的摊主害了你呀!你在天有灵保佑我帮你讨回这个公道啊!相公~相公啊!你咋能抛下我一个人哟诶!”这人却又嚎叫了起来,那声音大的叫许三花想再插话都插不进去。 这人似乎是陷入自己的魔障中了,只一个劲的哭喊许家的吃食吃死了人,要许家偿命。 这番动静可不小,几乎市集的人都围了过来,旁边几条街的也有听了消息跑过来看热闹的。 很快就惊动了衙役。 翟宽带着几个手下穿过人群,到了许家摊子前头,询问发生了何事。 那哭的不能自己的妇人这下倒是回过神来了,一把拉住翟宽,指着许三花大哭道:“差爷!你快把她抓起来!她卖的吃食吃死了人呀!她是杀人犯,可不能放过她!” 翟宽皱了眉头,上前两步,质问许三花,“这妇人说的可是真的?你家的吃食真吃死了人?” 许三花还没答,那妇人就扯了翟宽去看床板上的人,“差爷!这还用问吗?你瞧我相公,身上还是热乎的呢!就是吃了她家的黄豆腐,当时就气绝身亡了!连大夫都没来得及请啊!这是个黑心肝的!你可不能放过她呀!要不然得有更多的人被她害死啊!” 翟宽便抿了嘴,“有人报官我们就得处理,不管是不是你家的吃食吃死了人,你家都得有人跟我们走一趟,查个清楚,谁是老板?烦请跟我们走吧!” 许三花看了看翟宽,又想起陈婆子先前说的昨日就有衙役来市集问他们,莫名就觉得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她一时没开口,旁边的许大树咬了咬牙,站出来,“我是老板,要抓就抓我吧!” 正文 第54章 第五十四话:抓走 许二茂和周氏见儿子站出来,便也站出来,纷纷道:“我才是老板,抓走我吧!” “即便你们是老板,他们也不会抓你们去,他们想抓的,是我!”许三花笑着走出摊子,站到翟宽面前,与其对视,“曹丰打不过我,熊武的手下也打不过我,所以,就只剩下这么个手段了是吗?” 翟宽微挑了眉,暗叹这传闻暴力的许三花竟如此敏锐,面上却板紧了,“如今有人死了,你家有最大的嫌疑,理应跟我们走一趟镇公所,若是不去,岂非是你们心虚?” 许三花又笑了笑,不欲多说,只扭头看向许大树许二茂几个,“今日就摆到这里,你们将东西收拾收拾这就家去吧,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家去了也别多说,就说我有事要办,这剩下的豆腐拿给奶,就说黄豆腐都卖光了,叫奶按着我教她的法子都给做上。” 说罢,许三花提步往前走。 “三花!”许大树几个喊了一声,急得是满头大汗。 许三花只摆摆手,示意他们照她说的做。 翟宽诧异的看了许三花一眼,这才招呼手下抬着床板带着那妇人跟上。 看热闹的百姓听说许家吃食吃死了人,都好奇的跟着往镇公所去,想看看到底是个啥情况。 镇公所不远,拐过街口就到了。 这极短的距离,因着有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跟着,似乎也长了一点。 在即将拐过街口之时,一个小乞儿不知怎的从围观人群里跌了出来,一个踉跄,正好撞到许三花身上。 小乞儿年纪不大,身板瘦弱的很,许三花下意识的扶住他,却见他极快的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她袖口里这才站稳,同衙役告了罪,退回了人群。 许三花背手,扭头看了眼挤进人群不见了影的人,微微挑了挑眉。 很快到了镇公所,早有人通报了市集的事,一个书吏出来道:“亭长正在处理公务,先将犯人关进牢房里过后再审!” 就一句话,许三花就被衙役带进了一间牢房,关了起来。 十里镇小,偷鸡摸狗的不少,但没被抓住,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抓住了,小镇上,也只是关个几天意思意思就放了,毕竟,这人没犯啥大事,老是关在里面,还费牢饭呢! 是以,这镇公所的唯二的两间牢房现今是空空如也,许三花竟成了此厢里头唯一被关着的人。 衙役将牢房门锁上也就出去了,没人管许三花,也没人守着。 许三花乐得清净,这才将袖子里刚才被小乞儿塞进去的东西拿出来,却豁然是一张字条。 其实许三花本身并不识字,此刻她能看懂字条上写的,这都赖于前世离开孤山村之后的历练了,在外头行走,大字不识是很吃亏的。 所以她发奋跟人家学认了不少字,便是在南湘那里,南湘也教过她认字还有写字的。 看完字条,许三花神情复杂起来,她很好奇是谁会给她传这个信,且有能耐给她传这个信。 似乎整个十里镇,她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这么一号人才对。 但眼下理不清,她也就暂时放着,此刻要紧的,是字条上写的东西。 她支起耳朵,听了听牢房外的动静,寂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若这真是那曹丰跟熊武设下的套,想将她套在这里,只怕这审案一事很难尽快安排,那么至少她今日是回不了家了,她可没有这等时间搁这里多耗,黄豆腐卖得正好,她还等着赚钱呢! 看向胳膊粗一根根木头架成的牢门,许三花笑了笑,大步走向前,两手分别握住一根木头桩子,稍稍一用力,两根木头桩子之间的缝隙便微微移动了两分,后干脆使了三成力,将其中一根木头桩子生生给拿了出来,留出足够一人穿过的缝隙。 她一把丢了木头桩子,抬步跨了出去,大步往甬道外走。 两个守在门口的衙役正在嗑瓜子唠嗑,冷不丁看到许三花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硬是怔愣了好一会儿,见人都走过了才回过神来。 忙将手里瓜子一丢,追上前去:“站住!快站住!” 许三花大步不停,直接到了前堂,瞥到旁边屋里摆着的床板,以及坐在床板后头吃着点心的妇人。 她还饿着呢,这人刚死了丈夫,还有心情吃。 许三花大步走进去,拿了桌上摆着的点心就吃。 那正吃着的妇人见到许三花,惊得两个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她下意识的想起先前的事,几乎不做考虑就大骂起来,“你这个杀人犯竟然还敢来?!当着我男人的面,也不怕我男人死不瞑目爬起来找你报仇?” “死不瞑目是定然的,只是会找谁报仇就不一定了!” 许三花笑笑,嘴里含着点心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妇人还是听得明明白白,吓得禁不住一个颤栗,差点从圆凳上摔下去,而后咽了咽口水,看着许三花半晌没敢说话。 追上来的衙役见她进了这房间,吓了一跳,赶紧去告诉翟宽,翟宽知道了自然是马上禀告了亭长。 等佟得济带着翟宽赶到时,正好听到里边抢了一盘点心吃了暂时稳住了肚子的许三花洋洋洒洒的声音。 “你是镇东彩旗巷子周家的童养媳,和你丈夫周云昌成亲十载,也没有一儿半女,你公公婆婆早就去世了,你相公对你挺好,也不嫌弃你不能生,你们两口子日子倒是过得甜蜜,可今年初你丈夫周云昌却诊出得了恶疾。” “这样一来,你丈夫拖在床上每日药汤不断,且拉屎拉尿不能自理,全靠你床前床后的伺候,这大半年来,你早就心生怨怼,不欲伺候你丈夫,但从小看着你在周家长大的街坊邻居皆知周家对你有多好,你做不出遭人口舌的事,怕人家说你恩将仇报,以后在这十里镇活不下去,可实在是忍受不了每日伺候周云昌屎尿汤药,就在这时,有人找上了你,愿意帮你解决这个麻烦,而且还答应事成之后给你足够的银子离开十里镇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来过,所以,你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正文 第55章 第五十五话:猜猜 “那人让你下药毒死你丈夫,而后推脱到我许家吃食的头上,如此一来,你既摆脱了丈夫,又不会被街坊邻居骂你恩将仇报,还能得一笔银子重新找个地方生活,于是,你今早就来我家摊子买了头遭来卖的黄豆腐回去,实则是给你丈夫喂下了毒药,待他毒发身亡,就立马将事情闹大了,托着街坊邻居将人抬着大摇大摆的往我许家摊子上来找麻烦来了!” 说到这里,许三花停下了嘴,看了看已经满脸惊愕收都收不住的妇人,咧嘴一笑,“我说得可都对?让我来猜猜,上门找你要你如此做的人是熊武的人吧?” 此话一出,妇人再也端不住,整个人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熊二爷的人来找她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绝对没有人看见的,这许三花怎么知道的?竟还将他们谈话的内容都说得一般无二,就跟亲耳在场听到的一样! 不只她了,门口的佟得济和翟宽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的不得了,这许三花,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居然将熊二爷的谋划说得是一字不差,竟有如此能耐不成? 听到吸气的声音,许三花扭头,看见门外的翟宽以及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这老者想来就是他们十里镇的亭长了。 见两人一脸震惊的样子,许三花知道自己说对了,可那帮她的人究竟是谁?竟有如此能耐,人在暗她在明,倒是不知这人有何图谋,为何相帮于她? 但眼下不是多说这个的时候了,她按着自己的猜想接着道:“周云昌若真吃了我家的黄豆腐中毒而死,没道理其他买了黄豆腐的人没事,更何况,今早有个妇人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尝过的,要是有毒,只怕现在早就有人来报案了,且我许家跟周云昌无冤无仇,何必毒杀他?这件事本就立不住脚。” “既知道会如此,可佟亭长依然配合熊武要抓了我来镇公所,又关着不立即审,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是熊武有交代,此事涉嫌人命,不像打架斗殴偷猫偷狗的,以佟亭长的身份,审不了此事,所以将我押送去县里交给县衙,正好撞在与熊武有亲的高县丞手里,定罪量刑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二嘛,就是熊武早有吩咐,只将我先关起来,他自会派人来,想要报私仇,又或者,曹丰已经叫人来跟亭长你打过招呼,很快就会来镇公所吧?” 听许三花说得头头是道,且大差不差,佟得济和翟宽心里是骇然万分。 但面上不能表露,“你家的吃食吃死了人,这是许多百姓都看到的事,休得狡辩,此案是杀人官司,自有官府过问,岂是凭你一张嘴就胡乱攀咬的?有什么话等到了县衙公堂对簿再说吧!” 真是打算将她送去县衙,在高县丞手里直接定下她的罪,民不与官斗,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就跟去年大槐村的杨家一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可惜,她可不是杨家,她又不傻。 因而,许三花笑眯眯的看着佟得济,道:“曹丰那帮子手下被我断了腿断了胳膊的,亭长想来也都听说过了,你觉得镇公所这十几数衙役身手比起他们如何?” 衙役手中虽有佩刀,可比起三天两头斗殴打架不断地混子来说,自然是差的远的,整个镇公所,也就衙役头头翟宽是真有两把刷子罢了。 那么多混子打不过的人,他们这些衙役肯定也打不过。 佟得济不知许三花此话何意,便抿嘴没有接话。 索性许三花也不是真的要让他说个谁高谁下,干脆在圆桌前坐下来,笑呵呵道:“所以啊,我要是不愿意,你们也押不了我往县里去,就别费那么多功夫了,我还赶着回家呢!这就派人通知熊武和曹丰一声,真想定我罪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想谈谈别的,倒是可以谈谈。” 佟得济一时有些拿不住主意,但看许三花大刀阔斧的坐着,眉宇间皆是自信满满,他做了二十几年的亭长,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村姑。 他思索片刻,给了翟宽一个眼色,翟宽深深看了许三花一眼,立时就转身出去了。 佟得济一把年纪了,自然也不打算一直在这站着等,等吩咐衙役守好房门,就先走了,等那头有了消息再过来。 屋里只剩下妇人和一具尸体,以及坐在圆凳上翘着二郎腿的许三花。 妇人瑟瑟的看了许三花一眼,有些畏惧许三花不同于旁的女子的强悍。 知道妇人在偷偷的瞄她,许三花侧头望过去,干脆托了下巴抵在桌上问她:“熊武给了你多少银子叫你办这件事?” 妇人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没有隐瞒,“五,五两。” “才五两?这也就够你办个路引罢了,等你到了想去的地方,又打算怎么生存?” 时下对于人口流动管制的并不严,不管是经商还是别的,各州府来往走动是不会有人管制的,可想要迁一个地方重新安家,这就必须要有原籍盖了公章的路引了。 妇人可不觉得许三花是真的关心她,所以才问这些,不过她的打算只是不损一点名声摆脱丈夫离开这里罢了,一直拿不定主意正好就有人找上了她,也不是看中这五两银子,毕竟,周家虽说不富裕,但还是有些积蓄的,要不然也不能养她这个童养媳了。 虽说丈夫生病,这大半年用的不少,但剩下的足够她办好丈夫的身后事找一个地方安家落户过好下半辈子了,且还有卖了房子的银子呢! 妇人只看了看许三花,并没有接话。 看她表情,许三花便笑道:“想来是周家还小有积蓄了?不过可惜了,如今你虽说是摆脱了你丈夫,可到底是杀了人,杀人偿命,定了罪,这些积蓄也都与你无关了,又是何必呢。” 听的杀人偿命四个字,妇人抖了抖,到底还是嘴硬起来,“你可别得意,高县丞可是熊二爷的亲堂表兄,肯定会帮着熊二爷的,就算你力大无穷,该落到你头上的罪也跑不了,定了罪你拒捕,我不信你还敢当逃犯不成?你要敢逃,到时候别说你逃不逃得掉了,就是你一家人也都好不了。” 正文 第56章 第五十六话:秘密 许三花笑笑,不再多言。 曹丰来得很快,许三花猜他是知道熊武打算将她送去县衙定罪就立刻赶来了,因而他到的时候,熊武还没有动静呢。 见许三花端坐在摆设齐整的屋里而不是牢房里,曹丰冷笑了笑,大步迈进去,“许三花你不是大杀四方吗?咋没能打了衙役乖乖被抓来了镇公所呢?” 她又不傻,打衙役跟收拾二混子可不一样,便也冷笑:“你家的墙可有趁机稳固一下?” 若没有,可挡不住她的拳头。 曹丰气极,见许三花被抓到镇公所了还敢这么放肆,难道就真不怕官府? “你可知道熊二爷背后是高县丞?等你到了县衙,被定了罪,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不过你要是肯求我,我倒是能跟熊二爷求个情,将此事私了,免了你去过堂受罪。” “你忙前忙后这么久,无非就是那吴家兄弟许了重金想让你夺了我手中的调料方子罢了,我大可告诉你,不必你大费周章,这方子是断然不会给你的,就别白费力气了,至于去不去县衙,定不定罪的,权看熊武有没有这个能耐了。”说到最后,许三花已经看到了正往这边走来的熊武。 最后一句,熊武听得清楚,当下进门就是一声冷笑,“黄毛丫头好大得口气!我熊武在十里镇这么多年,就从没有得罪了我熊武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你一个小小的臭丫头,有一把子力气,就真的当自己无所不能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叫我做了这头一个了。”许三花咧嘴。 熊武瞪眼,“嗬!真是好生猖狂!不过是仗着一把子力气罢了,若真定了你的杀人之罪,你还能逃出县衙的铜墙铁壁?若你真敢逃,就是逃犯!定会被列入京都刑部铜衣卫的黑名单里,你打得过曹丰手下的人,打得过我手下的雷家兄弟,还能打得过铜衣卫?” “我奈何不了你这把子怪力气,自有别的办法压制住你,只要定了你的死罪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我何必多费心神?”说到这里,熊武得意的很。 许三花挑眉看他,“你凭什么认为你就能定我的死罪?” “嗬……”熊武刚想说,就被许三花提高了的声音重重打断。 “就凭高县丞?他敢吗?” “听说新任县令早就对高县丞不满,正打算抓住高县丞的把柄好将人拉下马,我要是被送去县衙问案,怎么着也能见着县令吧?到时候呀,我就在县衙公堂上,告诉县令大人一句话。” 高县丞不敢?熊武乐笑了,又听许三花这话,熊武更是乐不可及,还真是个天真的丫头,到了公堂上,县令大人还会听你一个小小的农户丫头说一句话? 你能说出个什么来?他正要奚落这许三花太天真,可许三花接下来的话却叫他大惊失色,方寸大乱,后悔刚才没有将旁人给屏退。 “怀庆八年,淮安县水匪猖獗,抢淮滨河上商船货船无数,杀人如麻,梁州府总兵徐志诚率兵剿匪,却因为有人提前通风报信让徐总兵的剿匪计划被水匪尽知,导致徐总兵在内五百兵卒皆丧水匪之手,无一幸存,帝震怒,令当时的知府乐安年彻查此事,又着新调任的总兵继续剿匪,秘密行动,率三千人费劲千辛万苦,才终将活跃在淮滨河的猖獗水匪一网打尽,可惜却叫水匪头子冼万三给跑了,通缉多年都没有抓到,就跟知府乐安年查当时通风报信的人一样,也是追查无果,乐安年为了不被迁怒,便找了个替死鬼,将通风报信与水匪勾结的罪名强行按在了当时的淮安县县令身上,而后县令被满门抄斩,此事就到此平息了,却其实这个通风报信的人正是咱们的高县丞!” 熊武大惊,几乎站都站不稳。 在旁听的一清二楚的佟得济翟宽衙役等皆是胆战心惊。 怀庆八年,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若是真的,可高县丞如今依旧风生水起,这许三花此时在这里招招摇摇喧之于口,她不怕被杀人灭口,他们怕呀! 特别是佟得济,已经两股战战,恨不得自己是一个聋子。 熊武起初听还不以为意,只以为许三花是从哪里听来的陈年旧事,毕竟当年水匪的事闹得整个梁州府是沸沸扬扬无人不晓。 可越听越不对劲,直到许三花说完最后一句,他早已头皮发麻,阻止都来不及了。 这事被掩藏的很好,他会知道,因为当时传话报信的人就是他!可许三花一个不过十三岁的丫头,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熊武只觉心中慌得很,盯着许三花的眼神都淬了火般,事到如今,他也不怕旁边还站着这些人了,因为这些人,今日是定走不出这镇公所的了! 但这个许三花,实在棘手,要怎么才能杀她灭口呢? 见熊武眼神骇厉,许三花挑了挑眉,其实她说的这些在前世,就是这个年后爆出天下皆知的事情了,年后有人举报高县丞收受贿赂,知府董义民拿了高县丞入府衙亲审,那被满门抄斩当了替罪羔羊的县令还有个儿子侥幸存活,十几年没有露面的人突然出现,壮告高县丞,由此,将一件尘封多年的旧案给翻了出来,还牵扯出许多大案,扯藤拔萝卜一个又一个,拔出许多牵连其中的人,便是十几年前的知府乐安年,如今已为京官,也没有逃过一个失察之罪。 最后,高县丞的下场可想而知,便是这个熊武,听说也是与高县丞所做的这些事情大有关联,也被判了斩首示众。 彼时她已经早就不在梁州府,都听说了这件事,可见是闹的多么沸沸扬扬。 许三花之所以根本不惧熊武,不惧高县丞,便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她知道高县丞蹦跶不了多久了,不足为惧。 至于熊武此时会不会杀她灭口?嗬,端看熊武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这么多人看着她进了镇公所呢,还能掩耳盗铃不成?闹到府衙去?正好,她好给新县令说道说道。 正文 第57章 第五十七话:结果 “咱们本来无冤无仇,我也不是多口舌的人,待在这十里镇好好的,我也不乐意往县城去,但如果见到县令大人,那可就不一定了。”许三花笑着,威胁之意很是明显。 熊武听明白许三花的威胁,狠狠咬紧了一口牙,脑中一番思量过后,终是松开了袖中捏紧的拳头。 他看向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妇人,“周郑氏,你不满于丈夫重病要你服侍,所以下毒毒害了他,又想嫁祸在许家头上,幸好佟亭长明察秋毫,审出了真相,放心,你丈夫本就重病命不久矣,我会同高县丞求情,免你一死,轻判流放,该怎么做你自己当心中有数。” 妇人根本不敢抬头看熊武,她是知道熊武的手段的,恨不得将刚才听过耳朵的话统统都驱走,听得熊武这话,庆幸自己能留下性命,重重的呼了口气,忙叩地道:“小妇人有罪,自当认罪听罚,不敢有任何异议!” 熊武满意的点头,他不怕这妇人会将刚才听到的话宣之于众。 这才看向许三花,“周郑氏污蔑了许姑娘,让许姑娘辛苦走这一遭,熊某愿替她赔罪,奉上百两纹银,时辰不早了,耽搁了许姑娘的事,孤山村路远,许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家中亲人还在盼着呢!” 许三花听出熊武话里的威胁之意,轻轻一笑,抬手接了熊武递过来的银票。 反正不用她说,要不了多久高县丞也要倒台了,她懒散得很,也懒得费这个力气,这个银子,就当是走一趟牢房的辛苦费了。 她扭头看向一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曹丰,道:“我就是想在这十里镇上安安稳稳做点生意,希望那些牛鬼蛇神都离远点儿!不然呐,我这脾气可忍不住!” 此件事起因也就是因为曹丰和许家的事,熊武看了曹丰一眼,替他应了,“放心,以后许家摊子在这十里镇上,一定安安稳稳,佟亭长,你说是吧?” 突然被熊武叫到的佟得济抖了抖,满是褶皱的脸皮都细微的荡了荡,赶紧连连应声。 许三花满意的笑了笑,收好了银票,“熊二爷果然大气,行了,那我就回家了,今日多谢熊二爷放我一马,其余的呀,我可什么也没有说哟。” 说罢,许三花大步往外走,很快就出了前堂,离开了镇公所。 外头还有百姓等着看热闹,见曹丰跟熊二爷一前一后进去了,这才两刻钟不到,这许三花就大摇大摆的出来了,想来是没事?还是这虎的许三花打了熊武和曹丰逃出了镇公所? 不是说许三花得罪了曹丰,所以被熊二爷报复吗?进了镇公所还能有个好?不像去年的杨家那样脱一层皮能好端端的走出镇公所?不怪他们多想这力大无穷的许三花是不是将镇公所十几名衙役以及熊二爷曹丰都撂倒了,否则她是怎么脱身的呢? 众人正暗自猜测着,就见翟宽走到门口,大声宣告此事皆是周郑氏对病重丈夫心生不满,所以狠心毒杀了丈夫,又嫁祸在许家摊子头上,佟亭长明察秋毫,查明了此事,还了许家摊子一个公道。 说完后又加了句许家摊子的吃食没有任何问题,大家可以放心去买。 众人听了,这才明白了,就说嘛,他们都吃了许家摊子的吃食,谁也没有事嘛!显然真的是熊二爷搞的鬼! 许家摊子的吃食实在是好,要是不能买了,那可是亏了口福啊! 不过,这曹丰和熊二爷到底进去镇公所做了什么?许三花又做了什么?难道就这样放过了许三花? 众人是好奇的很,但因畏惧这两人,是以也没有深究。 不过不妨他们争相口传,那孤山村的许三花竟然是连熊二爷都拿她没办法! 被众人这么一传,是以整个十里镇的人就都知道了那虎得不得了的许三花真的惹不起!没瞧着吗?连有高县丞罩着的熊二爷都不敢和她对着来!设了计抓人却是没要一个时辰就乖乖的放了人,还为其正名呢! 此时的镇公所里,前堂背后的屋子,熊武才先吩咐了翟宽出去将事情告知百姓,结断这件事情,又叫佟亭长喊衙役将周郑氏关进牢房,明日便将人连着案宗一起送往县衙。 屋里只剩下佟得济和曹丰。 熊武先看向佟得济,眼中晦暗不明,似笑非笑,“佟亭长的孙子在县里上学吧?听说挺上进的,学识也不错,我可以向我表兄美言一二,给他一个入县学的名额。” 佟得济不是傻的,当即听明白熊武的意思,额上是冷汗连连,忙道:“在下极为仰慕县丞大人,能得县丞大人赏识进入县学,是我那孙子的福气,我们佟家也必将记得县丞大人和熊二爷的恩情!” 熊武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几个衙役都是你的治下,我就不过多干涉了,可要是传出什么不该传出的话的话,我不找他们,就找你,佟亭长可要仔细想想你前途似锦的大孙子,该怎么稳住他们,就是你的事了!” 佟得济心惊胆寒,连连保证。 熊武这才放过了他,叫曹丰跟自己走,直到两人上了马车,熊武都没有主动开口。 倒是曹丰,见只有他们二人了,笑了笑,道:“二哥,你对曹丰有再造之恩,曹丰此生必定追随二哥,绝不会做出伤害二哥之事!二哥尽管放心!” 熊武听了,也不知信没信,须臾,倒是笑了,抬手拍了拍曹丰的肩,“我自是信你的,咱们虽不是亲兄弟,可比亲兄弟都亲,不是吗?” 曹丰笑笑,自然称是,想到许三花,又道:“二哥难道真能咽下这口气饶了那许三花?” 熊武眼神冷下来,哼了一声,“先让她蹦跶两天!”他活了几十年,除了最开始出来闯荡,在顺风顺水之后,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等恶气呢! 翟宽回到前堂,佟得济正坐在椅子上等着他,见了他,露出一个苦笑,而后叹道:“阿宽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品性我知道,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世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正文 第58章 第五十八话:谈生意 翟宽抿紧了唇,没有接话。 佟得济紧接着便又道:“顺发他们几个都是你的发小兄弟,你吆喝一声他们不会不听,今天这事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便是家中,也不能透露一个字,否则,不只是咱们,咱们的亲人一个都跑不了!你可明白?” 熊武有多心狠手辣,翟宽在镇公所做了多年的衙役,自然是知道的。 想到家中妻子和年岁还小的儿子,翟宽咬咬牙,重重呼出一口气,“佟叔放心,顺发他们几个,我会叮嘱他们的。” 他称的佟叔,而不是亭长,佟得济点点头,放下了心。 . 临河边的宅子,建北正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禀告给贺璋。 贺璋听了,神色有些错愕,“十几年前沸沸扬扬的水匪案背后竟是如此?这个高升,还真是低估他了。即是如此,将此事透露给董义民,叫他好好查清楚,高升那头的消息,也叫熊武知道知道。” 建北应了,到底还是有些犹疑,“这般隐秘的事,又有十几年了,那许三花是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的,主子觉得真能信?” 贺璋指腹摸着茶杯座,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他道:“叫曲付来一趟十里镇,找许家谈谈这个魔芋豆腐的生意。” “只谈魔芋豆腐?那调料方子呢?”建南问。 贺璋微摇头,“调料叫傅叔来谈。” 曲付管着府城里新开的酒楼生意,傅叔却是主子手里所有生意的大总管,叫他来谈调料生意,意味着什么,建北一想就知。 忙点头,表示明白了,应下去安排了。 . 出了镇公所的许三花,知道家里人还担心着,迅速去杂货铺又称了许多山椒和芥菜种子,又去了陈家一趟。 陈婆子见她全须全尾的,很是高兴,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三花捡了话头说了,听的陈婆子是唏嘘不已,那周家她知道,周郑氏多好一个人呀,没曾想也会做出这种毒害丈夫的事,这还不都是因为周云昌这病,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还真是这么个理,想着她儿子的瘸腿,陈婆子打定主意不能急,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的给儿子娶媳妇。 许三花问了陈婆子,得知陈婆子今日收摊也早,还有七八十斤豆腐没有卖完,便出钱都买了,又叫陈婆子将剩下的豆腐全都做出来,她明日来取。 陈婆子知道今日那卖的好的黄豆腐就是这豆腐做的,见许三花一下要这么多她只有高兴的份,忙点头应了。 “丫头,两千五百斤一共还有六百斤,我这就再泡些豆子,明儿指定给你全做出来!你放心来取就是!” 许三花点点头,提了装着七八十斤豆腐的笸箩,离开了陈家,正打算往镇口去,迎面却遇上了疾步过来的龚福光。 这才想起早晌龚福光还提了,待收了摊请吃饭呢,也没想到闹出了这么一出,眼下已经过午好久了,可不就给耽搁了嘛? “许姑娘,听说有人闹事诬陷你家,现下是弄清楚了吧?我酒席都备着呢,不曾想听得这个,往镇公所去问,他们说都是误会,你已经离开了,我这不赶着来追上你了嘛,还没吃饭呢吧,走走走,跟我去福满楼吃饭去。”龚福光一看到许三花,心道总算是撵上了,忙说道。 许三花知道他有生意谈,现下也还早,大不了谈完了待会雇个牛车回村去,便点头,同龚福光一起去了。 到了福满楼,龚福光径直领着许三花上了二楼进了上次的包厢。 许三花抬脚进去,冷不丁看见里头坐着一人,微愣。 龚福光忙请了许三花落座,互相介绍道:“许姑娘,这是在下的一个世交好友窦岩山,淮安县人,家中也是经营酒楼的,世兄,这便是许姑娘。” 那窦岩山是两个时辰前刚到的,就是为了来见许家摊子的老板的,由龚福光在中间,请了许家吃饭,本就是为了他要谈的生意的。 哪知道还没到约定的午时呢,就听人说有人吃了许家摊子的吃食被毒死了所以闹上了门,而这许三花也被带回镇公所审问了。 窦岩山早听龚福光说了些对面荣记的两个掌柜同曹丰之间的一些事,因此并不相信许家的吃食真的会吃死人,正好奇这许三花会如何摆脱困境呢,不料还没半个时辰呢,就听说是那妇人诬告,许三花毫发无损的离开了镇公所。 他在县里,是知道那位高县丞在昨日一早就被府衙来的人拿下审问了,听说是知府大人亲审,有人密告高县丞贪污受贿。 可消息断然传不了这么快,熊武理应是还不知道才对,既如此,怎么轻易就放过许三花的? 窦岩山还真是有些好奇,此时见许三花不过就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长得还挺俊,还真看不出来她哪点力大无穷,竟能一人之力将曹丰的手下还有熊武身边的雷家兄弟都给打废了的。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窦岩山一直都深以为然,当下拱手冲许三花比了比,“许姑娘,在下窦岩山,幸会幸会。” 许三花听龚福光说这人是县里做酒楼生意的,当下就明白了过来,的确是有生意要找她谈,不过不是龚福光,而是这位窦岩山。 县里的酒楼自然不是镇上的酒楼能比的,能做下这笔生意,有益无害,龚福光介绍的人,她信得过。 当下也回了一笑,“原来是窦老板,失敬失敬。” 窦岩山见她年纪小,说话却极为老道,当下更是不敢小看,“一看姑娘也是爽快之人,窦某说话也不喜欢兜圈子,我就开门见山了,今日专程从县里赶来,就是想跟姑娘做一笔大生意。” 她如今能做的生意除了调料和魔芋豆腐,还有黄豆腐呢,倒不知这窦岩山想跟她做哪样生意。 龚福光笑着接话道:“世兄本是冲着调料来的,来了又听说姑娘手里的魔芋豆腐也新奇得很,可谓是大淼独一份,所以,这魔芋豆腐的生意,他也想跟许姑娘谈一谈。” 正文 第59章 第五十九话:怎么卖 窦岩山点头应和,加上一句:“还有这黄豆腐,先才我尝了,也觉得甚是不错,听说还能久放?不瞒许姑娘,我手里还有粮油铺,卖你这黄豆腐再好不过。” 既有粮油铺,那这调料和魔芋豆腐其实都能卖了,这可确实是笔大生意。 许三花道:“既是龚老板的好友,我自是信得过的窦老板的,这生意可以跟你做,就不知窦老板想要怎么个做法?” “许姑娘爽快,窦某自然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龚兄是作价几何谈的,我也照他这么来就是,没有二话。”窦岩山一脸爽快,丝毫没有生意人的精明之色,道:“调料我打算先要一百斤,魔芋豆腐不能久放超三天,我便两日派人来取一次货,一次五百斤,至于这个黄豆腐,听说许姑娘是按八文钱三块卖的,倒不知这论斤是怎么个卖法?” 一两一斤,一百斤调料就是一百两银子,五百斤魔芋豆腐,便是五两,魔芋豆腐两天拿出五百斤倒是没问题,一百斤调料,一下子是拿不出来的。 “黄豆腐做法繁复,我卖八文钱三块,这一斤至少得要四十文不可,但现下我手里是没有货的,窦老板要,得等十日之后,还有调料,调料难得,且做工一样繁琐,如今也是拿不出一百斤的。” 窦岩山一听,心下有些遗憾,这调料和黄豆腐都是好东西,要是他抢在第一个在县里卖了,一定会大赚,不过魔芋豆腐能有,也是不错的。 “既是这样,黄豆腐我可以等,十天之后,还望许姑娘能第一个先卖给我五百斤,至于调料,不知许姑娘现下能拿出多少?” 许三花算算这几日磨的,比了一只手,“五十斤,窦老板可以先拿回去探探路,后头有了,窦老板想要,我一定第一个卖给你,怎么样?” 窦岩山点点头,“那好,我就先拿五十斤调料和五百斤魔芋豆腐,明日一早,是在这里交货还是我上门去取?” “既是窦老板每两日都要来拿一次魔芋豆腐,明儿还是来取吧,正好认认路。” 就这么说定了,窦岩山便直接将五十五两银子先给付了,如此爽快,许三花也不客气,收下了,让窦岩山只管明儿一早来取就是。 生意谈好了,许三花也填饱了肚子,这就准备告辞,窦岩山忙叫了自己的车夫赶了马车相送,正好认了路明日好去取货。 坐着马车,刚走到村口,许三花就见着蹲在路边伸长着脖子往大路看的许四树,许四树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就迎上来,“三姐!” “你咋搁这儿蹲着呢!家里咋样?”许三花直接叫马车就在路边停下,拿着自己的东西下了马车,扛着麻袋的那只手扶了一把打了个踉跄的许四树,拉着他往回走。 许四树忙道:“我爹我娘照三姐你说的说了,奶他们都以为你有事要做所以要晚些回,我娘叫我搁村口守着,等你回来。三姐,到底咋回事?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都是那妇人眼红咱们故意往咱头上泼脏水呢!” 许四树听了,很是高兴,“那咱们明儿就能去镇上出摊了!” 许三花笑笑,“当然能,咱天天出摊都不会再有事了!没人再找咱麻烦了!” 姐弟俩说着回了家,正忙着磨调料的周氏见了许三花回来,大大的松了口气,怕旁人看出来,也装作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忍住了冲上来问许三花怎么回事。 老胡氏见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真当她是有事耽搁了,一点也没有多想,叫了人进屋喝水歇脚,就道:“今日挑回来的豆腐我都照你说的切了用稻秸秆铺上了,听你二婶说咱家这黄豆腐好卖可是真的?她支支吾吾的也说不个清楚。” 许三花咧嘴,“是真的,还不够卖呢!所以咱得快点霉上,得等七八天呢!到时候一准大卖!” 老胡氏听孙女亲口说了,这才放了心,又见笸箩里这么多豆腐,当下叫许二树来抬了,便往杂物房去,快些做了霉上!这可都是钱呐! 许大树抱着钱匣子往屋里来,拿给许三花,许三花接了,问起家里事。 许大树干脆坐下,道:“爷在家带着大伯他们挖了不少魔芋球回来,几个屋里都堆不下了,春生表叔他们磨浆子也都熟练得很了,一上午磨出了不少浆子呢,三婶忙活大半天,做出来好几桶魔芋豆腐了!” 魔芋球是精贵东西,老许头不放心堆在院里头,就紧了他们睡觉的几间屋来堆放。 听得几间屋都堆不下了,光靠他们这些人只怕是做不过来了,魔芋球放久了磨出来的浆子也不新鲜。 她心里有了思量,拉了许大树开始数铜板。 虽说还有将近一百斤豆腐没有卖出去,魔芋条也还剩,但生魔芋豆腐都卖光了,今日还有黄豆腐,一番盘下来,竟也卖了快七两银子,这还是黄豆腐不够卖,若是够卖,只怕能卖更多。 许三花数了今日大家伙的工钱出来,将其余的钱都串串收回自个的屋里放好,正好老许头他们又挑着担子第三趟从山里回来了。 也快要申时了,待老许头喝了水,许三花便叫了他们先不忙往山上去了,把大家伙今日该发的工钱发了,让大家都歇歇,等胡氏周氏烧好饭,吃了就回家去,明日再来。 有今日剩下的魔芋条,还有隔壁徐灿送来的一只兔子,加了地里掐的白菜片子,炖了满满的一锅,闻着就流口水。 吃了饭待胡春生他们都结伴走了,许三花才叫了老许家众人到堂屋里,说起自己的想法。 “天气越来越冷,土里的魔芋球耐不得,只能尽快能挖多少都挖出来,但挖出来的魔芋球若不做种,照样不能久放,依咱们目前的人力,做魔芋豆腐是做不过来的,所以,我打算开个魔芋作坊,做魔芋豆腐,也做魔芋片!” “魔芋片?这又是啥?”老许头先问了。 “就是将魔芋球切片烘成干片,便于存放,到时候要做魔芋豆腐,只要将魔芋片磨成粉末,放水熬煮,跟咱们现下做魔芋豆腐后头的一样。”许三花说道:“如今这么多魔芋球,为了不都腐烂掉,咱们就只有这个办法,还可以趁着天气更冷之前,将能挖的魔芋球都挖出来,储存更多的魔芋片,这样,咱们一直到明年开春或者有可能到明年挖魔芋球,都能一直有魔芋豆腐卖!” 正文 第60章 第六十话:作坊 大家伙一听,居然还可以这样,当即都表示开作坊做魔芋片! “临时作坊倒是好说,咱们多请些人搭茅草棚子,一天就能搞定,但难的是,如今天气冷,要烘干魔芋片不是件容易事,咱们这里不比北方有火炕,就比较麻烦了。”许三花又道。 周氏一听火炕,登时想到娘家五叔,立马道:“火炕呀?这好说,我娘家五叔去过北边,学了这砌火炕的手艺,头两天大张村张地主找人盘火炕还叫了他去呢!” 许三花一听,这敢情好呀,“明天周家舅舅他们来就叫他们带个话回去,跟五爷爷说说,要是得空,请他后天就来!明天空着这一天,咱们正好请人将茅草棚子都搭起来。” 趁着天还没黑透,许三花叫了老许头一起往村长家去,开作坊这样的事,自然绕不过村长,更何况,还得村长出面张罗人做活呢! 到了村长家,村长正用热水泡脚呢,村里农闲都是两顿饭,村长家也不例外,这不吃晚饭,自然是天擦黑就要准备歇觉了。 见得老许头和许三花这个点来,村长是纳闷得紧,他早就知道了,土坡上的老许家镇上生意做得火,都忙不过来,还请了亲戚去帮忙呢! 听说一个人十文钱一天,每天都结工钱,村西头许老汪的闺女就嫁了周氏他娘家弟弟呢!如今两口子就在老许家做工,这十文一天的事就是她告诉娘家的,如今村里哪家不知道在许家做工十文一天,还管三顿饭呢! 已经有不少人找到他这里来,想要他去说项,好让大家都到老许家做工挣钱。 可他瞧着老许家已经请了不少人,就一直在犹豫呢,毕竟,如今老许家可不同了,端看那许三花连曹丰和熊二爷都不怕,他也不能贸贸然找上门去给人家找麻烦,万一人家暂时不想请人呢? 所以这两天只瞧着,他也没往土坡去,也喝止过其他村人,不要去探头探脑,要是惹火了许三花,那可不是好说话的。 不曾想,这天都黑了,老许头和许三花竟往他家来了,村长一边猜测着一边忙叫了两人在堂屋座,让家里的端水来给他们喝。 天已经黑了,待会回去路不好走,也不多耽搁,老许头看了看许三花,就对着村长说起了来意。 “我们家在镇上做了点小吃食生意,这都多亏我家三花脑瓜子好使,琢磨出些新奇的吃食,这最近的一样魔芋豆腐想来村长也听过吧?这魔芋豆腐卖得好,可惜我们家人少做不过来,为怕这做魔芋豆腐的魔芋球坏掉,所以我们打算建个作坊,现下时间赶,也不用建多好,就搭几处茅草棚子就行,想请村长出面,看村里哪些人想做这个工的,明儿就往土坡上来,还有各家茅草有多的,也扛些来,我们出钱买。” 什么魔芋球坏掉不坏掉的,村长也没甚听懂,但他知道魔芋豆腐啊!这魔芋球就是做魔芋豆腐的?这可是金贵东西! 又听老许家要建作坊,村长登时双眼就是一亮,连连保证没问题,他这就通知村里,看谁家想去。 罢了,他笑眯眯看向许三花,“三花啊,这作坊开了,得招人做工吧?” 见村长老脸皱成了褶子,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这些年她在十里八村没少欺负人,人家找到他这里,他也都是维护的,虽然有可能是因为惧怕她的暴力,不过嘛,算是个好村长。 再说了,她这辈子是打算安安稳稳的待在孤山村的,没道理不和孤山村的人来往,更何况,她是要挣大钱的,未免到时候在村里变成独一家惹人眼,还不如叫大家伙日子都好过起来,谁也别眼红谁,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嘛。 这事,她老早就想过了,因此,当下爽快道:“村长放心,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家的作坊定是先可着咱们村里人的,不过有言在先,那起子不老实干活偷奸耍滑有别的想头的人,村长还是别弄来了,要不然到时候撞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客气!” 这可是连曹丰和熊二爷都不怕的!如今十里八村都传遍了,谁还跟她硬着来? 村长笑笑,自然应是,“放心,我一定有谱,那可就这么说好了啊!作坊建好,可要先可着咱们村里人!” 送走了老许头爷孙俩,村长也顾不得歇了,当下出了门到隔壁小院儿前喊了声:“大海啊!” 隔壁蒋大海瞧着老许头爷孙进了自家叔屋里,正好奇呢,还没睡下,听得喊,忙小跑出来,“叔,叫我啥事?” “你腿脚快,挨家挨户喊上一喊,土坡上老许家要找人做活,想去的明儿一早往我这儿来,我领着去!” “啥?老许家要找村里人做活呢?这感情好!听说十文钱一天还管三顿饭呢!可没这么好的事,离家又近,叔啊,我先报个名!”他可是听说了如今在老许家做工的他们自家的亲戚,可都是天不亮往老许家去,吃早饭干活,晚晌吃了饭才下工的,这农闲里,猫冬,他一起两顿饭吃着,可是有些受不住,要不是穷得没法,谁愿意少吃一顿饿肚子睡觉咧? 自个亲哥哥就留下这么个儿子,村长自然是凡事都要先想到他的,“放心,指定少不了你的活,快去吧!等下晚了大家都睡了。” 蒋大海便飞快回灶屋点了个火把出来,要往外头去,蒋村长又叫住他,嘱咐了一句,“村里有几家跟许家三花不对付的,没少背后瞎咧咧,人都知道呢!你记着就别通知他们了,就是去了,人三花也不定要。” “诶!”蒋大海应了,当即没入了夜色中。 许三花回到家也没有闲着,就着通亮的灶堂火,和周氏一起将今日隔壁刘家磨出的浆子还有自家磨的统统都煮了点了草木灰水淀成了魔芋豆腐出来,洗干净木桶挨个装了,一直忙到夜深,才忙活完。 第二日天未亮,大家伙都起来了,做工的周齐等人早早也来了,吃了简单的苞谷饼子,今日要建茅草棚子,老许头就叫了许二茂带着周齐几个往山上去挖魔芋球,多挖些,待会一起上山去担回来,不用跑来跑去的耽搁时间。 正文 第61章 第六十一话:人多 胡春生几个也没歇,立时就忙活起来,隔壁的刘家也早早过来担了两箩筐魔芋球回去磨浆子。 今日要去镇上出摊的是三房,家里要建作坊,事多,许大茂就不去了,许三花特意叫了许大树许四树跟着去换下五花留在家里,也没有说昨天的事,她相信今日曹丰熊武必定不会来找麻烦,是以也放心留在家里。 仔细叮嘱了许大树他们若有人问黄豆腐,只说要等十日后了,还有陈家做好的豆腐,叫许大树去了镇上就用牛车拉回来,等着用。 刚牵了牛车扛了车板到山坡下,将担子都放上车板,许大茂四个坐上牛车正要往镇上去,就见村长已经带着村里人来了,闹哄哄的一群人,放眼望去都数不清,其中好些人都扛着茅草垛子。 这么早,也是挣钱心切啊。 许三花笑了笑,吆喝他们往坡上来。 到了院子前的空泥坝地站着,这么多人也不显拥挤。 老许头许大茂也出来了,两相打了招呼,老许头按着昨晚跟许三花商量过的,就准备说起,但看着乌压压的村人,他还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发过言的,当下硬是清了好几下嗓子,才说起来。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大多也都是一个姓,有活做自然是要想着咱们村里的,大家伙也都听村长说我们家要开作坊了吧?” 他话音未落,就有人吆喝起来。 “知道知道!满仓叔放心,我们兄弟干活可是绝不偷懒的!” “就是就是!满仓叔放心,有啥活计尽管吩咐就是!” “……” 老许头一一看过去,大差不差,都是平常相熟的,也都是村里老实种地的,第一个开口的可不就是周齐他媳妇许家的的娘家兄弟嘛。 他抬了抬手,接着便又道:“今天叫大家做的活就是搭几处茅草棚子,最好今天就做完,十五文一天,不管饭,至于茅草,一文钱一垛收,大家要是没问题,就留下来做活,要是不做是来卖茅草垛子的,到大茂这里来数垛子拿银钱。” “只搭茅草棚子啊?满仓叔,那你家作坊啥时候招人呀?” “是啊,满仓叔,作坊啥时候招人?要多少人啊?” “茅草棚子搭好了,这一两天就招人,先要不了太多人,我家三花说了,作坊招工只要妇人,招三十个手脚麻利的妇人就行。”后头的老胡氏答了,冲村长又道:“想要进作坊干活的,先在村长这里报个名,都是一个村的,谁家妇人手脚麻利干活勤快,大家都是知道的,到时候我们就在里面选三十个人就是,另外还招十个力气好的汉子,要来的也在村长那里先报名。” 一听这话,大家伙连工钱都不问,赶紧冲着村长道:“村长,我给我家的先报个名!” 许大虎家今年粮食都霉了芽,勉强能吃可也没粮交税,还是借了银钱抵的,如今欠着钱,家中日子实在难过,头次南山脚下的活他和婆娘都去了,挣一人挣了一百八十文,但远远不够,今日他婆娘邓氏也是跟着来了的,就盼着能在老许家做工,挣钱还账不饿死。 当下邓氏也喊出来:“我也报个名!我干活麻溜这全村都知道的不是!算我一个!” 她出声喊了,后头村人更是一个比一个激情。 “还有我家的!” “我家的也勤快着呢!” “不是还招十个汉子吗?我力气大着呢!虽比不上三花妹子,但也是能担两三百斤的!” “还有我!也算我一个!” “……” 一时间,几乎在场的村人都吆喝了个遍,村长都有些吃不消,看向老胡氏,“弟妹啊,你看咱村一百多户呢,人可不少,这是不是有可能再放宽点人数多招几个?” 许三花早就说过这些,老胡氏忙按她说的那样道:“作坊刚开始,先只招这么多,放心,往后我家的活计多着呢!全都先紧着村里人!” 端看老许家这短短十几天发生的变化,村长就不会小瞧了老胡氏这话是说大话,还别说,他现在还真相信十几年前遇着那疯道士的话了。 当下忙冲大家伙道:“都听到这话了吧?这次没被选上的也不要急!等下次!你们满仓叔家这是有大造化的,忘不了咱们村里人!” 大家伙听了,连连说是,也不吵嚷了。 虽说不管饭,只有一天,但十五文挣到手也是一斤肉钱,来了的村人一个不少都留下了,好家伙,七八十个呢! 许大茂这边也忙着收下了他们扛来的茅草垛子,先结了垛子的钱。 老许头便带着他们就在这空泥坝地上搭起了茅草棚子来。 这空泥坝地得有半亩呢,本就是老许家的宅地,如今拿来搭茅草棚子,一间一个,能搭二十个茅草棚子呢! 当下是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有拿了柴刀去后山砍树枝的,有挑了畚箕去挖黄泥土糊茅草的。 窦岩山坐着马车问了路到了土坡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提场景。 村人手脚极快,农户人家没钱建瓦房,大多都是自个搭建的茅草房,精细一点也就是用黄泥土糊墙,顶上搭茅草罢了,老许家要的茅草棚子还要简单些,所以动手更快,都是搭熟练了的。 许三花正指挥着村人将茅草棚子搭成两列相对,空出中间的道来,瞥见土坡下的马车,忙招呼了一声,进屋去拿了装着五十斤调料的布袋子,叫许大茂一起担了五百斤魔芋豆腐往土坡下去。 干活的村人见了,居然还有人坐着马车到老许家来买这个魔芋豆腐,都惊奇得很,虽说他们好些都知道如今镇上这魔芋豆腐好卖得很,可好卖到人都要亲自到家来买了也是没见过的。 老许家这是大发了啊!知道老许家的生意做得好,他们虽说眼热,但都高兴,毕竟,老许家生意好,才能多招人做工,他们才有钱挣。 下了土坡,将东西都放上窦岩山的马车,许三花道:“五百斤魔芋豆腐和五十斤调料,魔芋豆腐按我和龚老板谈的一样,每十斤送一斤,一共是五百五十斤,窦老板,你瞧瞧。” 正文 第62章 第六十二话:提醒 龚兄跟许家买魔芋豆腐,每十斤送一斤他是知道的,没曾想跟他,许家丫头也能如此,对于许三花如此爽快大气,他也高兴同她做生意,只道:“后日一早,我叫我这伙计来拉魔芋豆腐,以后每隔日来一次,都是他来,他跟许姑娘结账,许姑娘认准他就是,要是调料有余了,还有黄豆腐有的卖了,不管多少,都给他结了账带回来就行!” 许三花点点头,“窦老板放心。” 窦岩山便指了土坡上,好奇:“冒昧问一句,许姑娘家这是在做什么?” “建个作坊。”许三花笑道。 窦岩山一听,建作坊好啊,做得多了,他也能多卖些。 当下寒暄几句,窦岩山也赶着回县衙,便提出了告辞,走之前四下看了看,走近两步,小声对许三花说了句:“有人密举高县丞贪污受贿,告密信直接递到了知府董大人手里,董大人昨日一早派人拿了高县丞到府衙亲审。” 许三花诧异的看了窦岩山一眼。 窦岩山看在眼里,只以为许三花惊讶他会将这样的大事告知于她,当下笑了笑,拱了拱手,上了马车。 和许家的生意,他想要长久做下去,交好许家无可厚非,这也就是一件小事,很快整个淮安县底下的镇都会知道的,他拿来卖个好,何乐而不为? 目送马车离开,许三花垂下眼帘,转身往土坡上去,心中却在惊讶此事,她记得前世,密信检举高升贪污受贿分明是年后的事。 难不成前世是因为不在梁州,所以听到的消息晚了,有些偏差? 或许是密信早就有了,那县令的后人露面是年后的事? 许三花想不太明白,干脆也懒得想了,管他年前年后呢,反正高县丞都得倒台。 窦岩山提醒之意,这份人情她记下就是了。 忙活一个来时辰,已经搭建起了好几幢茅草棚子,许大树也拉着六百斤豆腐从镇上回来了。 老胡氏见着,赶紧带着胡氏周氏还有五花六花一起,将豆腐都切出来,一层一层小心仔细的铺在稻秸秆上,眼见着笸箩都不够用了。 许三花见着,便出了院子找了村长,“村长,我家做吃食需要大量笸箩,咱们村里不少在行的,麻烦你去问问,谁家有闲的,这就做了送来,我出三文钱一个买。” 笸箩是农家人家家户户都有的,几乎每家汉子都会编,可也就是做了自己用用罢了,要拿去当做竹制品卖,他们村里也就那么一个人,也才卖三文钱一个。 听许三花这意思是不论精细,都给钱买,村长连忙应下,“行行行,我这就叫你大海叔回去吆喝一声,咱村里不少编笸箩都行,不说卖钱,拿来装东西是绝对不会架不住的,三花你尽管放心。” 蒋大海也在搭茅草棚子,听着这话呢,当下拍了手就麻溜的跑去了。 半刻钟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扛着一大摞笸箩呢! 正是村西的何明发还有祝兴财,两人都是篾匠,平时除了种地,就是做了这些个背篓笸箩筲箕啥的拿去镇上卖的。 这不,农闲猫冬没事干,他们搁家做了不少,拿去镇上卖了,买得人少,这不家里堆了不少呢,听说土坡上老许家要买笸箩,也是三文钱一个,当下两人就拿了家里堆着的七八个笸箩跟着来了。 要拿去卖钱的,做工自然不粗糙,又是专门的篾匠,没得说,许三花数了个数,当下就分别给两人结了银钱,一个铜板都不少。 都是在村里住着的,何家和祝家都是十来年前家乡大旱逃灾到这里落户的,逃过来家里人也剩了没多少了,自然不敢得罪一直在孤山村的村人,又老实。 早听说过许三花的霸名,本对她有些畏惧,可见她二话不说就掏了银钱结给他们,祝兴财提了口气,小心问道:“还收不收?还收的话我这就回去编?” 何明发也想问,家里还有不少竹篾子呢,上手就能编。 虽说村里一百多户人家呢,但许三花从六七岁开始就是十里八村的闲晃以欺负比她大的或者小的娃子为乐子,过年过节的也没少抢过零嘴啥的,对于自个村里的娃子,她更是熟悉的。 她记得小时候就抢过这祝兴财的小孙子的一颗饴糖,给人家伤心的眼睛都哭肿了,可惜打不过她,又不敢回家告状。 还有何明发的孙女,她也抢过她一朵头花戴来着,那小姑娘也是个虎的,竟跟她打了起来,当然被她打得够呛,听说还回家说是自个摔的。 知道何家和祝家人少,地也只有自己开荒开出来的两三亩地,就靠这竹篾手艺呢,当下点了头道:“要的,你们编了拿来就是。” 何明发和祝兴财听了,高兴得很,忙点头应了,就要回家去做。 许三花想了想,叫住了何明发,“你家彩云搁家做啥呢?” “啊?”何明发有些懵,不知道许三花突突然的问起他孙女作甚,好像平常他孙女也没跟许三花有过啥往来吧? 但见许三花盯着他,何明吞了吞口水,“没,没啥,就搁家喂鸡打扫院子啥的。” “说人家了没?” 啊?何明发更蒙了,下意识看了邻居祝兴财一眼。 祝兴财也是心下一紧,他二媳妇可是相中了彩云的,他也跟何明发委婉提了一嘴,还没正式说呢,这许家丫头问彩云做啥?该不会是也相中彩云了?好像这老许家的两个小子都到了说亲的年岁了。 这可不妙,眼见这老许家日子好过起来了,要真是说彩云,何家若应了,那他家亮子可就悬乎了。 何明发脑子简单,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着跟祝家的八字才一撇,还没正式说定,倒不好在这里说出来,万一有点变故坏了孙女名声,便摇头道:“没呢。” 许三花一听没说人家,倒是还能搁家待不少日子的,便道:“你家去问问她,可想来我家做工,要是想来,叫她待会就来。” “真的?”何明发一听,登时喜出望外,都不带回去问的,立马就道:“来来来!她来!” 正文 第63章 第六十三话:做活 许三花笑了笑,“你先回去问吧,问了再说。要是来,就叫她带着小对窝来。”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问。”虽不知为啥要小对窝,但有银钱挣,一个小对窝算啥,何明发应了声,当下就转身往土坡下跑,五十几岁的人了,这会子跑得倒跟小后生似得麻溜。 祝兴财一听只是想请彩云做工,不是说媒,心中也是高兴,忙追了上去。 村长一直在旁边呢,脑中想着那何家的孙女彩云,没听说许三花跟她玩的好呀?不只她了,这许三花从小就虎,村里就没那个女娃子敢跟她玩的。所以他倒是好奇许三花怎么偏偏想到了这何彩云,要独独请她做工呢,想了想,笑道:“三花啊,你大海叔家的梅子你晓得吧?也搁家喂鸡喂猪勤快着呢!” 梅子?许三花想了想,没多少印象,以村长家为中心的一圈人家都是村里日子好过些的,她跟许二树一样,从前妒富,一般不跟他们来往。 不过村长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梅子,是什么意思许三花知道,因而她笑了笑,也问:“她说亲了没?” 又听许三花问这个,村长很是疑惑,不由也想着这许三花是不是想替她两个哥哥相人家呢,他身为村长,知道的事情可比别人多。 就比如早就有人说过许三花太彪悍,没人敢讨她当媳妇的,如今老许家在镇上的事传出来,众人见她连曹丰熊武都不怕,这么能惹事,就更是害怕讨了她回去全家遭殃呢,不只她了,听说如今大家说起老许家其他几个娃子,都是避之不及的,毕竟,有这么彪悍的姑子,谁敢把闺女嫁来受欺负? 因而村长也想得到,老许家的许大树许二树要说亲,指定很难。 不过他们都是一个村里的,娃子啥德行都清楚,再说这许三花就是从前虎了点,可这开始张罗起了挣钱营生后好像相处起来也不那么叫人觉得畏惧了?村长倒是不怕侄孙女嫁到老许家来,端看老许家的日子开始红火了,实在是个好人家不是? 当下村长就道:“没呢,没呢,梅子翻了年才十四,你大海叔就这么一个闺女,想多留她两年。” 这年头姑娘家有十四五岁就嫁人的,也有十六七岁才嫁的,有那疼闺女的,想多留闺女两年,也是没人说的。 到底是他们村的村长,大孙子又是读书人,许三花想拉拢村长,也不介意卖他这个好,便点头道:“那行,叫大海叔回去问问,要是想来,叫她待会就来,也带上小对窝。” 怎么说也就这么一个侄孙女,村长多嘴问了一句,“三花啊,打算让她们做啥活计呢?” “等他们来了,我会跟她们说的。”许三花卖了个关子,没跟村长透露。 陆陆续续又有好些个村人拿来了紧赶慢赶编好的笸箩来,虽没有何家祝家的精细,但用来霉豆腐,也是能用的,许三花一一收下结了银钱,有人问起还收不收,她想着何家和祝家,只说暂时已经够了。 见老许头督促着茅草棚子搭的有模有样,她转身往院里走,打算叫了五花烧火,将山椒种子焙些出来。 刚走两步,就被人喊住,看过去,竟是邓氏。 邓氏她知道,就住村西头,头上公公婆婆早就没了,就他们两口子自个当家,底下三个娃子,有几亩地光靠他们两口子撑着,也是很能吃苦的人,今年粮食又遇大雨多数生了霉,日子不好过,所以刚才邓氏也要留下来搭茅草棚子她没有阻止。 且她儿子许四金跟许二树划得来着呢!许三花对她比跟村里其他妇人熟,便问她咋了,以为她是想单独找了她谋一个进作坊做工的名额。 不过邓氏干活确实好,平常也不碎嘴,算她一个也不是不行。 邓氏在围裙上擦了一把手,笑得腼腆,“那个三花啊,我听你刚才说要叫彩云做活,我,我家春草跟彩云一般大,平常一起外出打猪草弄鸡食呢,你看,她能不能也来?” 说罢,不等许三花回答,好像自个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忙摆手:“我就是随口一说,要是不行就算了。” 许三花脑子里捕捉到一抹背着个破背篓瑟瑟缩缩的小丫头,记得那时候她抢何彩云的头花,何彩云跟她干仗,这许春草瘦了吧唧的来帮忙,还被她一巴掌薅到泥里去呢,想了想,便点头道:“行,那你回去叫她来,带着你家小对窝,可快点,我不等啊。” 邓氏一听能行,登时喜出望外,道了谢就赶紧往坡下跑,回去喊人来,跑的太心急了,还滚了个囫囵,幸好没事,爬起来就接着跑。 许三花看着,微微叹了口气,只要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力所能及的,能帮就帮,反正她也需要人做工,算是互利互惠。 何彩云和许春草以及蒋梅子来得很快,手里都紧紧抱着自家的小对窝,三个差不多大的姑娘站作一排,看上去也就蒋梅子要白净点,特别是许春草,许三花看着她,只觉得比几年前还要瘦弱些,那把子头发瞧着也枯黄得紧,打整的倒是干净,系了个围裙,看着跟邓氏如出一辙的利落。 三个姑娘跟许三花都不熟,此下面对许三花站着,虽是得了家中人的嘱咐,一定要好好做活,但看着许三花或多或少心里也有一丝害怕,毕竟许三花霸名在外。 还是蒋梅子,她本就有个当村长的叔公,家里过得也比其他两个稍微殷实些,所以性子也要放得开些,她见旁边两人都不说话,便先开了口,“三花,我们要做些啥?” 许三花把三人喊进了灶屋,叫他们在小杌子上坐下,问:“你们是自己想来做工,还是家里人非要你们来的?” 蒋梅子看了看两人,先答道:“是我爹叫我来的,我爹说了,挣了钱留一半都给我做嫁妆,我也想自己挣些嫁妆,所以就来了。” 许三花点了点头,看向何彩云。 何彩云看着许三花,还记得小时候跟她干架的事,现在知道许三花的厉害,心中也明白当时许三花是留了情的,虽有些怕,但还是道:“我家日子不好过,我想挣银子给家里。” 剩下一个许春草,她揪了揪手,有些腼腆:“我,我也是。” 正文 第64章 第六十四话:都不容易 三个人都说了,许三花点点头,这才道:“你们都可以留下来做活,按月结工钱,辰时吃了早晌饭来做工,下晌申时中下工,包一顿晌饭,每个月两百文工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都是几乎连村子都没怎么出过的小姑娘,乍一听两百文,都吓得一抖。 特别是何彩云,她爷和她爹每日里编了笸箩簸箕这些拿去卖,也才两三文钱一个,一个月都卖不出多少,顶天了挣个几十文的,两百文!可真多呀! 还有许春草,也是小心肝抖得厉害,她家今年遇大雨谷子都霉了芽,借了银钱缴粮税,这些年本就日子不好过,如今是欠着几两银子的账呢!她上头两个哥哥都要说亲了,可惜,没人看得起他们家。 许春草想着要是她能一个人挣两百文,一年就有二两银子了,两年,三年,一定能在她嫁人前把账结清,还能给哥哥讨媳妇了,眼睛是止不住的发亮,炯炯的盯着许三花。 蒋梅子也是,虽说她家还算过的不错的,但也只是比村里其他人好些罢了,要是她能挣两百文一个月,过年就能扯布做新衣裳了!也能吃很多肉了! 三个小姑娘都是激动得很,生怕自己是听错了,且还管一顿饭!特别是许春草,差点都要哭了,她家如今日子不好过,一天也就吃一顿苞谷馍馍,晚上喝一碗自个脱了皮的霉米洗干净了熬成的稀饭,她现下是听着饭肚子都叫上了。 如此,哪还会说个不字来?自是忙不迭的点头,眼巴巴的等着许三花给他们安排活计,好像只有做了才算踏实,生怕晚上手就失去了这份活。 见三人对工钱没有异议,许三花点了头,这才接着道:“你们应该也听说了我家如今靠着卖吃食赚钱,所以我要让你们做得活也跟吃食有关,在开始干活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们,以后你们在我家做了什么,出了我家的门,就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跟你们家里人也是一样,若是谁多嘴,丢了这个赚钱的活计不说,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说着,脚边一根胳膊粗的木柴用脚一翘,就跳到了手心里,她两手握上,轻轻一用力,就将那根木柴生生折成了两半,而后轻飘飘丢进了灶堂里,霎时被火舌给卷了进去,燃烧起来。 这一出,看得三个姑娘均是一抖,瞧着三花先才好像挺好说话的,叫她们差点都忘了,这是个天生神力虎起来六亲不认的一霸啊。 蒋梅子赶紧道:“我不说!三花你放心!我啥也不往外说。” 何彩云和许春草也忙表态:“对!我们不说,一个字都不说!对谁也不说!” “嗯,这样才对咱们大家都好,你们也有钱挣,多好。”许三花咧嘴笑着,起身接过五花手里的锅铲,将锅里焙得差不多的一大锅山椒铲到干净擦干水的木盆里,拿了自家的小对窝,捧了一捧焙香的山椒到小对窝里,拿了杵子就舂起来。 一边喊何彩云三个仔细看着,“这就是你们要做的活,瞧清楚了,将这些山椒舂碎,成细末才可以,明白吗?” 都是做惯家里活的,灶屋里的活哪家女娃子不做?这拿着小对窝舂蒜吃他们也都是舂过的,一看就明白了,当下就各自拿了自己带来的小对窝照许三花那样抓了一把到对窝里,到一边去舂了起来。 许三花看了一会儿,等他们都舂好了一对窝,探头挨个看了,见舂得还算细,点了头,将一盆山椒都端到旁边小桌子上,让他们坐过去舂,又叫五花留在这里看着。 因有村人在院子外头搭茅草棚子,所以胡春生几个今日都在后院忙活,周许氏先才进灶屋喝过水,正好听见许三花和何彩云他们说的话,所以就一直瞧着,见许三花出了灶屋,麻溜的就扯着许大劳媳妇李氏凑上来了。 “三花啊,你这灶屋里的活请人有啥讲究没有?我娘家侄女小兰你晓得的,她能来不?”先说话的是周许氏,先前喝水的空挡她娘家哥哥就找她说了一句话,让她问问小兰也能来做活不?毕竟刚才许三花在院子外头跟何家的还有村长说的话好多人都听到的,也是两只眼睛看着何彩云三个往院子里来的。 李氏也眼巴巴望着,“还有我家喜梅你看行不?” 许三花听着,登时觉得开个调料作坊也不错,就当是帮帮这些小姑娘了。 当下将许小兰和许喜梅从脑海中拉出来溜了溜,好像都是勤快的姑娘,便点点头:“行,明日叫她们来,带着小对窝。” 为啥明天来?今天先叫何彩云他们做一天,熟练了明日也要带她们。 如此,山椒倒是不愁人磨了。 想想黄辣粉,还有她还打算要做的黄辣酱,这些都离不开芥菜种子,但芥菜种子谁都认识,叫别人做工磨了,少不得都知道她家的辣辣的调料就是芥菜种子做出来的了。 为了不暴露这点,她后来的芥菜种子都是换了杂货铺买的了,不过十里镇就这么大,也就那么几家杂货铺,买多了也就都知道了。 看来得往县里去了。 出了院子,门口的空泥坝已经不再是空泥坝了,人多力量大,十几幢茅草棚子都搭成了形,村人干活都是稳打稳扎的,糊了黄泥的茅草墙子稳当得很,根本不怕风一吹吹就倒塌了去。 这头土坡上干得是热火朝天,对面山坳子下的南山脚,也是闹热得很,匠人们的速度更快,短短这几天,那么大的宅子竟连地基都打好了,初见雏形。 许三花扫了两眼才收回视线,大约数了数人头数,将一包铜钱交给老许头,拿着待会结工钱,自个则往后山去了。 许二茂带着人已经上山几个时辰了,想来挖了不少,她不去,光靠他们,少不了要多跑两趟。 上了山,就进了跟深山交界的密林子,外围的魔芋树都挖得差不多了,只能慢慢往里挪,可越往里就越怕遇着深山老林里的大家伙。 索性如今天越发冷,很多大家伙们也要躲起来猫冬,偶尔遇上的几率不会很大,且这几天徐灿几乎都在山里蹲猎物,许三花早就托了他照应一二。 哪曾想,刚走到拐进深山的尖坳子处,就听到了一声虎啸。 正文 第65章 第六十五话:白虎 许三花登时脸色微变,加快了脚步。 等赶到许二茂他们今日挖魔芋球的那片密林子,正好看到徐灿同一头吊睛白虎厮打在一起。 旁边许二茂许大劳几个操着锄头想帮忙,可惜腿上打着抖,上前两步就被虎啸声给吓退了。 再看徐灿一只胳膊都被撕开了外头衣裳露出了里头渗着血糊的爪子印,许三花耽搁不得,登时操了拳头冲了上去。 徐灿正挥着手里的柴刀虎虎生风的阻着白虎扑过来的爪子,余光瞥见许三花,有了上一次打熊瞎子的经验,他身法登时利落了些,柴刀在白虎眼前堪堪一过,拐了个弯的砍向白虎的腿骨,吸引着白虎的视线。 见状,许三花迅速扑上白虎,一跃骑在了白虎脖子上,带了十分力道重重的一拳头又快又准的打在了白虎的脑袋上,一拳不够,随后又稳稳得连续打了白虎好几拳。 巧了,打虎的经验,她上一世就有! 白虎吃痛,这才发现骑在了自己脖子上的‘猎物’,霎时红了眼,用力的甩着脖子,企图将脖子上的许三花给甩下来。 许三花死死抓住白虎的脖子,扣在了它的背上,分毫不动。 几挣不下,白虎怒了,往天一声长吼,震彻天地,却是连山下土坡上的众人都听了个清楚,对面南山脚下也不例外。 众人听见怒气汹涌的虎啸声,都暗自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深山里的大老虎咋叫成这个样,这是遇着啥了。 干活的村人纷纷朝老许头和许大茂看去,毕竟一早他们来就见到许二茂带着几个人往山里去了,还有许三花,才先就看到她也往山上去了呢。 老许头和许大茂听到虎啸,也是惊了一跳,想着山里的人,都坐不住了。 再说白虎往天怒吼了一声后,见却未吓到背上的‘猎物’,便干脆低着脖子迅速冲向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眼见着白虎背上的许三花就要直直撞到树上去,徐灿一惊,刚叫许三花快跳下来,又奔上去帮忙,就见许三花已经利落的在白虎背上一个跃起,顺势落到了那棵树上,两只手竟还扯着那白虎的两只耳朵,将白虎整个给提了起来,挂在了树干上。 看得许二茂等人是眼大如铜铃,那可是几百斤的老虎!还是活生生的老虎! 徐灿在半路上顿住,见许三花这么一手,也是唬了一跳,这是老虎啊!是丛林之王,可不是头先那只熊瞎子。 许三花若连老虎都能打死,那还有什么是她打不死的?徐灿深深的震撼着。 被许三花揪着耳朵的白虎更怒了,还从没有哪个‘猎物’敢如此对它的!当下它又吼叫了一声,四脚在树干上一蹬,企图挣脱许三花的魔爪。 许三花狞笑一声,借了白虎蹬下的力,用力将白虎整个儿都给甩了出去,重重砸向了对面。 白虎砸下之处几棵老树均被白虎砸下去的力道拦腰折断,裂倒在地,被白虎给压在了身下。 倒下的白虎双眼死死盯着许三花的方向,这才看清了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猎物’原来是如此小小的一只,根本不足为惧,登时站了起来,咆哮一声,冲许三花迅速奔驰而来。 许三花稳稳立在树干上,看着朝她冲来的白虎,干脆跳下了树,捏了拳头,迎上快及面门的白虎,一记倒勾拳打在白虎下巴处,将白虎整个打飞翻了个身倒在地上。 许三花趁势而上,又跳到了白虎的背上,这厢是拳拳不留余力,一拳又一拳的砸在白虎的脑袋上。 白虎被许三花带了力道的压着,竟是动弹不得,一拳又一拳的受着,及最后,竟生生吐出血沫来,两眼翻白,吭哧吭哧喘着气,在许三花收了拳头,跳下了背上之后,试着扑腾了几次,可惜却没能爬起来,摔在地上,可见是只吊着一口气了。 徐灿:“……” 许二茂周齐等四人:“……” 见白虎爬不起来了,许三花拍了拍手,站定,她可是上一世也打死过一只老虎的人,那时候她受着伤,还能将那只老虎打死,虽是费了不少力气,但现下收拾这只白虎,可不要太容易,谁叫这只白虎,就是比个头也比不过前世那只呢! 许三花留它一口气吊着,又在周齐等人眼睁睁看着之下如此收拾这只白虎,为的就是一个震慑力。 她要让他们都瞧瞧,她许三花,是连老虎都能打死的人,可别眼红她家挣了银钱,就各种气不顺瞎咧咧的给她找不痛快,你就说你是能比老虎还能呢还是也能打死老虎呢! 许三花咧嘴一笑,回头冲已经傻了的许二茂几个道:“挖了多少魔芋球?都挑上,挑不完的用箩筐装好了堆那里,后头再来挑。” 说着,自己扛了那只还剩一口气的老虎,大摇大摆的走在了前头。 许二茂几个互相看了看,忙各自挑了满满的一箩筐魔芋球跟了上去,徐灿遇着这只白虎,也没猎到其他猎物,干脆也上手帮着挑了一担,跟着下了山。 老许头和许大茂还有村长带着做活的一帮子村人拿着家伙什刚爬上山头,远远就看见扛着一只白虎往这头来的许三花。 众人:“……” “大劳啊,你们这是进深山里干啥了?真是遇着了老虎哇?”村里跟许大劳关系还不错的许昌吉不敢看许三花,绕到后头冲许大劳问道,又往许大劳挑着的箩筐里看了眼,见黑黢黢一个个的泥球也认不出是个啥。 “真是遇着了老虎,差点啊就出不来了。”许大劳现在想起还有些心有余悸呐!要不是徐灿小子来得快,只怕他都被老虎吃了,哪里等得到三花来。 跟着许昌吉一起的几个汉子听了,纷纷问起咋回事,见许三花扛着白虎,打猎的徐灿小子身上也挂了彩,都猜测是这虎是怎么打死的,毕竟,上一次还听刘家的说过,许三花和徐灿小子一起打死了头熊。 许大劳看了前头正跟他大爷老许头摇头说自己没事的许三花,犹豫了犹豫,见大家伙都听着,便将刚才发生的事都说了。 时不时地周齐也跟着加上一句,大家伙听着是一愣一愣的,但想着对方是许三花,叫他们也不得不信。 突然的,前头走着的许三花肩上扛着的白虎不知是缓过劲来了还是啥的咻得一下就滚落了地,整个身子作了个进攻的姿势扑向了许三花。 正文 第66章 第六十六话:买卖 白虎突然来了这么一出,以为白虎已经死了的又离得近的老许头还有许大茂和村长几个是当即吓得两腿发软。 见白虎朝许三花扑去,许大茂下意识的就要冲到许三花前头挡着。 许三花拨开他,迎上作垂死挣扎的白虎,在它扑过来之际,一拳打过去,将其打飞十几米远跌下小山坡,落到了前方下头去了。 这一拳用了大力,那白虎滚下去,就再没动弹了。 在场众人这下是清清楚楚看到许三花一拳将一头白虎打飞打下山坡的,都不由齐齐一抖,这是连老虎都敢打且还能打死的人! 直到下了了山,回到老许家,大家伙都没有回过神来。 茅草棚子也搭的差不多了,老许头谢过了大家刚才跟着跑一趟,将一人十五文的工钱给结了,村人拿着工钱,自是喜不自胜,虽还有些畏惧许三花刚才打了头老虎回来,但到底是挣钱重要,都围了村长说起给自家一个名额来老许家做工,叽叽喳喳的一起离开了土坡往坡下去。 许大虎和邓氏两口子走前问了许春草,许春草得信出来,说起老许家要包一顿晌午饭的事,许大虎和邓氏听了,都高兴得很,也不问做了什么,只叫许春草好好做,下晌下工了叫她哥来接她。 忙完霉豆腐的周氏已经做好了午晌饭,人多,做的也就简单,两大蒸笼苞谷馍馍,一锅掺了白菜丝的稀饭,再加一锅放了不少油渣炖上的萝卜块。 刘氏几个也从镇上收摊回来了,一众人便吃着晌饭,听刘氏说起今日出摊的事。 今日拉去镇上的魔芋豆腐都卖完了,包好的调料也卖光了的,倒是豆腐还剩了不少,魔芋条也剩下一些。 许三花一边大口喝着白菜丝稀饭,心里盘算着事情,见许春草何彩云几个端着个碗小口小口喝着,也不敢夹菜吃,老胡氏正给他们都拿了苞谷馍馍,叫她们快些夹菜吃,别客气。 可两人就是不敢吃,她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拍,控制了力道,不至于碎了桌子,可也叫女桌这边骇了一大跳。 “快吃!不吃咋干活?下晌那盆一山椒磨不完,就别回家了!” 被她这么一吓,何彩云跟许春草哆哆嗦嗦的拿了苞谷馍馍大口吃起来,间或又夹了一口菜。 许三花飞快吃完饭,叫老胡氏下晌带着自家人磨芥菜种子,自个出了门,将那头老虎扛着,放到牛车上,坐了牛车就往镇上去。 一个时辰不到就到了镇上,现在镇上几乎就没有人不认识她的了,见她赶着牛车,车上躺着只大老虎,都害怕的往一旁避让,又忍不住想瞧热闹。 那可是老虎,被打死的老虎,这几百几十年也没见过能将老虎打死的人。 于是乎,许三花到镇上不过一刻钟,镇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晓得她打死了只老虎,拉到镇上要卖。 十里镇上富户也有那么几家,但能舍得卖一头老虎的也没有,许三花就在市集口等了半晌,见没人买,正打算赶着牛车接着往县里去,反正县里富人多。 这刚挥了绳子要赶牛走。 “等等!等等!” 身后传来声音,许三花扭头,见是一个穿着绸袍的中年男人,后头还跟着两个小伙计。 中年男人撵至牛车前,冲许三花遥遥拱了拱手,道:“在下姓曲,自府城来,想跟许姑娘谈一笔生意,不知许姑娘可否方便同在下去前头茶楼坐坐?” 府城来的?许三花上下打量了曲付两眼,心说她家的名号都传到府城里去了?这么快? 府城离十里镇怎么着也得大半天的路程呢! 许三花有些狐疑,面上不动,指了指身后的白虎:“现在不太方便,我要去县里卖老虎,急着赶路呢!” 老虎? 刚从府城急急赶到十里镇还没来得及歇息的曲付这才看到牛车上的老虎,唬了一跳,惊异的看了许三花一眼,想了想,道:“不知姑娘这老虎怎么卖?” “你要买?”许三花挑眉,又打量了曲付两眼。 “我买了姑娘是否就方便同在下去前头茶楼坐下谈谈生意了?”曲付道。 有钱不挣是傻子。 许三花咧了嘴,“这老虎卖出去了我自然就方便也有时间了。” “那好说,姑娘这老虎作价几何?”曲付想着老爷子正需要虎骨泡酒,这白虎瞧着就有些不错,买了也不亏。 许三花眨眨眼,“曲老板既是从府城来,那不知府城的老虎市价几何?” 这年头,能打着虎卖的少之又少,偶尔那么几个猎户打着熊瞎子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是以,这老虎本就稀奇得紧。 曲付沉吟片刻道:“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许三花琢磨着上一次徐灿卖熊瞎子卖了一百两,这样算下来,三百两也不少了,便干脆拍手道:“成!三百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见这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句句不离钱的,曲付心中有些想笑,但来时他得到过叮嘱,对这位许姑娘一定不能小视,当下面上正色,掏出三张百两银票递给许三花。 许三花接了银票,让曲付后头的伙计将白虎搬走。 两个小伙计依言上前,各抬一头,准备将老虎放到身后跟着的马车上。 三百多斤的老虎,两个人刚咬牙抬下牛车,不知是哪个伙计没抬住,打了个趔趄,整头老虎就呲溜摔在了地上,发出嗵的一声响。 许三花收了三张银票,心情还算好,当下上前,一把将老虎操起,轻轻巧巧的就丢到了马车上,这才拍了拍手,冲曲付道:“曲老板要谈什么生意,前头带路?” 见小姑娘轻飘飘得就将几百斤的大老虎给拎了起来,曲付眼底划过一道惊色,闻言,连忙搁前头带路,“就是前边这家茶楼,姑娘请跟我来。” 十里镇上也就两家茶楼,一家有评书,一家没有,冬日里冷秋秋的,茶楼里喝茶听评书是最好的消遣了。 是以有评书的那家茶楼下晌里人多得很,曲付带路去得这家茶楼虽比不得那家生意好,但有免费的瓜子,也算经营的不错,曲付挑了这里,胜在清净。 上了二楼,叫了一壶普洱,曲付话不多说,当下开门见山道:“在下此来十里镇,专程为姑娘家的新奇吃食而来。” 正文 第67章 第六十七话:一笔生意 “听闻姑娘家有一吃食名为魔芋豆腐,此物天下之大,却在别地都没有见过,在下是在府城经营酒楼的,有幸听得魔芋豆腐的名号,所以特意赶来十里镇。”曲付开门见山道:“在下有意谈下这魔芋豆腐为酒楼增添一份新奇的菜色,不知姑娘这魔芋豆腐怎么卖?要得多可有什么实惠之处?” 许三花一听是为魔芋豆腐而来,想着县里的窦岩山都能听龚福光一说特意跑来,这府城的曲老板也从哪里听来了也未为不可。 当下道:“这个就要看曲老板要谈多大的生意了。” 曲付想着主子交待过的势在必得,盘算着底下的酒楼,“府城到这里得有半天的车程,听说这魔芋豆腐用草木灰水泡,这个天气能放六七天,不若我三天来拿一次,一次一千斤,且有所增加或减少,提前告知,如何?” 三天一千斤,作坊建起来了,倒是没问题,许三花点了头。 “听说姑娘这魔芋豆腐作价十文一斤,镇上的福满楼老板,每十斤得送一斤,可是?”便听得曲付笑眯眯,笑的一脸精明,“我不要姑娘送,也可以给姑娘十五文一斤,不过姑娘得答应,府城这一方,除了在下,再不得卖给其他任何人,姑娘以为如何?” 一斤多五文,一千斤就多出五两银子,且还不用每十斤送一斤,赚不赚,几乎不用多想。 梁州府这个地界说大不大,说繁华却也繁华,将魔芋豆腐切断在一家之手,长久而计,说不得是亏是赚,不过,有赌才有输赢,许三花想着往白节镇方向而去的青州府,索性也只有一天的车程,此外大大小小还有好几个县呢! 当下也笑眯眯起来,“曲老板果真会做生意,看在你二话不说买了我的老虎的份上,行!这笔生意我就同你做了!” 曲付以茶代酒,敬了许三花一杯,算是达成了两人的合作,而后将十五两银子奉上,定下了一千斤魔芋豆腐,约好后日来取,再拿出早就拟好的契约来给许三花。 许三花眉头一挑,看过了契约上所写跟曲付刚才所言相差无两,诧异这人竟是早就有了章程来同她谈这笔生意的,本想着要不要提醒这人调料的事情,霎时作罢,人家早有章程,不见得就没有听说过调料之事。 当下也没犹豫,接了伙计递来的红泥,伸了大拇指去印了印,在纸上按下了指印。 两张契约,各执一份。 “许姑娘,合作愉快!”曲付拱手,完成了主子交待的任务,心情颇好。 许三花揣好了十五两银子,收起契约,也不多留,拱手告辞。 出了茶楼,趁着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便径直去了镇公所。 如今这镇上就没有不认识许三花的,这镇公所,更是没人不认识许三花。 许三花刚走进镇公所,迎面就遇着了翟宽同顺发几个衙役,都是昨儿在场的,深深领会到了许三花的不同凡响之处,这下见了她,都不敢大意。 “不知许姑娘来镇公所有何事?”翟宽笑问道。 上次买牛来过镇公所,许三花径直往一间衙房走去,“我找书吏。” 镇公所的书吏有些年纪了,翟宽怕他不认识许三花,说个什么一言不合被许三花打,忙跟着走了进去。 就听到许三花正问:“出了镇子往南快到孤山村那条河还有那片河滩如今还是无主的吧?” 书吏在镇公所干了三十来年了,整个十里镇的土地,就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听许三花一说,他根本就不用翻镇地理志,当下就道:“你说的是那淮水河吧?那地头往前三十年是咱们镇上一纪姓富户家的,后来这纪家举家搬去了北方,家里的房宅田地都往外赁出去了,这淮水河是卖给谁来着,我倒忘了,这一出一进的,转过来转过去,到如今就空置在那,荒草遍地,也没个主了。” 说罢,他掀了眼皮仔细看了许三花一眼,去旁边架子上翻找出一个本子来,手指在嘴里沾了口水,翻开了本子,一边道:“小姑娘这是想买那地?我且看看,喏,那淮水河占地十几亩,连带着那一溜的河滩倒也有个四五亩。作价是三两银子一亩,你若想买得一起买下才行。” 许三花来这一趟就是为了买这处地头的,她平常没少听她爷和她爹念叨一亩良田得五两银子往上呢,这淮水河不能作田地,但三两银子也确实不贵,当下点头道:“行,我都买,大爷你算算统共多少银钱。” 空置许久的地头能卖出去,自然也没有不卖的道理,老书吏当下拨动了跟了自个一辈子的算盘珠子,嘴里道:“淮水河以及一溜河滩一共占地二十亩,三两银子一亩,也就是六十两整。” 许三花二话不说拍了一张百两银票出来。 老书吏接过看了看,先放置一旁,将那淮水河的地契翻找出来,想起什么来,看向许三花:“小姑娘,可要换成红契?” “啥红契?”许三花不懂这个中门道。 一直听着的翟宽这时接了嘴,“这淮水河本就有它的地契,不过却是白契,你给了银钱,这地契给你,在你手里也就是你的了,若是改个红契,就算是报备了官府,落了官印,以后若有个什么官司的,也妥当一些。” 许三花听了,明白过来,便道:“那就麻烦大爷给我改个红契。” 老书吏写了一张凭据,盖上了镇公所的红印,连同地契以及找开的四十两银子一起交给许三花,“改红契镇公所是改不了的,得盖县衙的公章才有效,你拿着这地契和我写的凭据,一同往县衙走一趟,找县衙的书吏给你换上一张红契就行。” 许三花听明白,接了过来收好,她正琢磨着要去一趟县城呢,这下倒是正好一起了。 谢了老书吏,许三花走出屋子,见翟宽搁后头跟着,她停下,扭头看向翟宽,“作甚?” “没啥,就是想问问许姑娘,你家那黄豆腐可还有卖得?”他家里的昨儿尝了一点隔壁婶子端来的黄豆腐,喜欢得紧,今日他去许家摊子看了,人说得要等几天才能有。 但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许三花摇摇头,“现在没有,得等几天。” 翟宽也晓得,顿了顿,四下看了看,还是同许三花说了出来,“县里有消息传来,说是高县丞被人举报贪污受贿,董知府已经过问此事将高县丞拿了,带回了府衙问案。” 正文 第68章 第六十八话:想法 这事今早她已经听窦岩山说过了,眼下翟宽又说一遍,想来高县丞被拿的消息已经传得广了,只怕现下熊武也知道了吧,恐也正焦头烂额呢! 不过她跟这翟宽并不熟识,他能提醒她这一句,这份好意,她许三花领了,微颔首,“黄豆腐出来了,我给翟衙头送上一些来。” 说罢,自出了镇公所,赶着牛车往村回。 · 到了在老许家做工该下工的时候,何彩云三个不包晚晌饭,所以下工得比周齐他们早上一些,许春草的大哥许四金来接她,好几天没见着许二树出门晃悠,这厢见了许二树,少不得勾搭他出去说说兄弟间的贴心话。 许春草三个姑娘走在前头,许四金搭着许二树的肩膀,哥俩好的拉着他跟在后头,嘀嘀咕咕道:“二树,你干啥呢!头前儿我们跟大湾村刘狗子那帮子约架,你就没来,这些日子也不来找我们玩了,真老实了?” 许二树从小跟许四金玩到大的,哥俩没啥不好说的,“我也想出来玩啊!这不是我家三花鼓捣了一门挣钱的营生嘛!我们全家都忙着呢,我要是敢瞎跑出来玩,她能够一拳打死我你信不?” 这倒是,许三花那妮子,许四金也是知道的,还亲眼见过她揍许二树呢,他也畏怕她就是了,当下啧啧嘴,“如今不只咱们村了,其他村都在说呢,说你家挣大钱了,你妹许三花连镇上的熊二爷和曹丰都敢惹啥的,诶,我说,许三花不是惯常都跟咱们到处打架欺负人嘛?咋几天不见就鼓捣出啥生意来来?你家那啥新奇的吃食真是她想出来的?” 说起这个,许二树尝到了挣钱的甜头,昨儿他娘还给他十几个铜板儿叫他自个买零嘴吃呢! 当下道:“那可不!这都是我妹三花想出来的,你可别小瞧她,单看她天生神力,就不是你能比的,现在你妹妹也在我家做工呢,两百文一个月你晓得不!说不得你娘也能来,咋得,你以为这还能有假呢!” 许四金乍一听他妹妹做工能有两百文一个月,登时就是一惊,再想想自己,成天就知道约架赢彩头,家里还欠着债呢,约架可赢不回银子来! 他咬咬牙,顶了许二树一下,“咱俩是好哥们不?” “这是当然啦!”开裤衩就一起玩的,那可不!? 许四金嘿嘿一笑,“既然是好哥们,那你能不能跟三花说说,让我也到你家来做工?” 许二树刚想说没问题,但转念想到三花即便现在不出去欺负东家西家的了,但三花还是三花啊,想揍他照样还是会揍的,当下扫了许四金几眼,“新建的作坊只招勤快的妇人和力气好的汉子,三花单独招的人只要你妹妹这般大小的女娃子,你哪点都不占,我咋给你说?你想叫三花拍死我不成?” 这倒也是,许四金挠挠头,有些发愁。 许二树向来机灵,见好哥们这样子,也知道他家今年霉了谷子,日子更是雪上加霜,略一思索,便道:“其实啊,我瞧着今日那窦老板一大早的就往我家来买魔芋豆腐,听说他还是县里的呢!如今这魔芋豆腐也就只有咱们十里镇上有卖的,其他地方可没有,你说要是拉到其他地方,比如离咱们这里就很近的白节镇大风集这些地方会不会好卖?” 许四金听得眼睛登时就是一亮,他时常和许二树一起玩的,脑瓜子也不笨的,被许二树这么一说,他再那么一想,顿时觉得这法子有门儿! 见前头他妹子许春草已经走出老远了,他拍了拍许二树,道:“你等我今儿回去想想,明儿来找你来!”说罢,大步追了上去。 见好哥们跑得极快,许二树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转身往土坡上回去了。 · 周氏送走了周齐等六人下工回家去,叫周齐带了话回村给五大爷,若得空,明日一早就往孤山村来,这冬日里没事做,五大爷靠得就是这门手艺,周氏不担心他不会来,除非张地主家那头还没有干完。 她也得了周齐悄悄拉着她说起的舅家表嫂的回话,她头天回娘家去说了,隔日她大哥就往板桥村去了,当时表嫂听了,只说考虑考虑,可昨儿就托人回了话,说是已经给秀儿相中了人家,正是表嫂她娘家侄儿。 这就是明确的拒绝了,周氏听了话,心下叹了叹,只得打起精神来重新给儿子寻摸一门好亲事。 回到院子,见婆婆老胡氏正带着妯娌娃子几个在做魔芋豆腐。 周氏走回灶屋,舀了另一口锅里的热水洗刷碗筷,她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妥当。 在围裙上擦干了手,周氏到老胡氏旁边,自然的接过老胡氏手里的铲子,和起锅里的魔芋浆来,“娘,我娘家表嫂那头回信了,说是已经相看好了婆家。” 老胡氏一听,惋惜极了,不过她素来是个爽朗的,倒是安慰起周氏来,“别急,大树翻来年也才十六呢,大不了明年再相上一年,如今咱们家里头日子眼见着就过起来了,不怕大树讨不着媳妇。” 是也是这么个理,周氏想着,手里的动作更是麻利,嘴上却道:“要不,明儿我提了东西往大利婶子家去一趟?” 老胡氏拢了拢火盆里滚红的木炭,一阵热浪扑在腿脚间,暖和极了,她看了看围在对面做活的胡氏和刘氏,摇头道:“张婆子这人不地道,当年大茂说亲便是找了她,她嫌咱家穷,根本就不上心,说来说去都是些别人捡了说不上的,谢媒钱还要得高。”当初她还被张婆子笑话了好一通,说她讨不起儿媳妇。 所以她给大儿子说了娘家侄女,二儿媳妇说的也是邻村挨着的从小看着长大的闺女,一连三个儿媳,丝毫没沾媒婆的手。 张婆子这些年的风评还不错,周氏几个妯娌倒是还不知道当年还有这么一出,不过婆婆自来有一说一,这个张婆子想来也没传得说的那么好。 都说媒婆一张嘴,烂草都能说成天上的仙草,个中是非,倒也信不得全。 但这十里八乡也就那么一两个媒婆,周氏又想了想,道:“那找肖媒婆咋样?” 正文 第69章 第六十九话:挣钱干啥 肖媒婆是前头靠近大风集的肖家庄人,头些年可比张婆子吃香,但前两年死了男人,有些忌讳这些的人家就不怎么找她了,渐渐地,也就比不过张婆子了。 他们村里就有不少是肖媒婆做的媒嫁进来的。 老胡氏闻言想了想,刚想应话,从镇上刚回来的许三花到灶屋门前听了一耳朵,大步跨进来,接了嘴道:“何必舍近求远呢!我已经打算好了,咱家的山椒调料都找别人磨,今儿已经招了何彩云三个人,明儿还有大哥他三舅母的娘家侄女许小兰和堂婶子家的许喜梅要来,我想着何不干脆都招些十三四五岁的女娃们,一来女娃子干活也利落,不像妇人们那般多嘴,这二来嘛,这相媳妇哪有能比得上自个亲眼看着相的?奶和二婶三婶到时候只管一旁看着,哪个女娃是真的脾气好,做事勤快,好相处,日子久了,还能看不出来?到时候,你们相中了谁,只管托个中人上门说和就是了!” 媒婆一身都是嘴,信媒婆,还不如信自己呢! 许三花本就看不惯张婆子那样子,也不乐意和媒婆打交道,就她说得这个办法,简直是简单粗暴且有效! 听许三花这么好说,灶屋里几个大人听了,想了想,还真是可以。 不过老胡氏倒蹙了眉,“三花啊,咱建作坊招人是因为魔芋豆腐做不过来怕烂掉,这调料咱自家人就做的过来,你招了梅子那几个娃子就够了,听你这意思还要多招?这么多人工磨出来,可咋卖的出去?” 这个许三花倒是不担心,这调料生意才刚刚开始,县里的窦老板已经说了,只要有,再多他都吃得下。 且越往后头,名气到了县里府城里,不怕这调料不好销,“奶放心吧,这调料保存得好,放得!不怕卖不出去,且我下晌去镇上,又谈成一笔大生意!” “每三日一千斤魔芋豆腐,奶你说,是不是大生意?”许三花望着老胡氏,笑意满满。 “嚯哟!”老胡氏一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家三花就是能耐!” 夸了一大通,老胡氏又道:“这还有早上那窦老板每两日五百斤,还有咱们自己镇上要卖的,咱们这作坊还没开呢,可做得过来?” “我正想说这个事情,咱们如今又要开作坊,还要继续往山里加紧挖魔芋球的,还有家里这一摊子,每处都离不开人,我打算暂时停了镇上的生意,等黄豆腐出来了再做打算,从镇上回来时我已经跟陈婆婆谈好了,她反正每日都要出摊卖豆腐的,咱一早叫人把魔芋豆腐拉去,让她带着一起卖,一天给她五十文工钱,她愿意着呢。”许三花道。 从外头规整好今日挖回来的魔芋球进来的老许头听到这话,当即道:“这哪成?咱自己卖多好!干啥给别人卖少赚这一文呢!” 许三花看向他,“咱啥都自己做了,还挣钱干啥?我挣钱就是为了让大家伙过好日子,总有一天啥都不用做,只坐在家里每日都能有赚不完的银钱!” 说着又看回老胡氏,“我娘这肚子眼看就大起来了,这天气也越来越冷,奶该歇着的就歇着,作坊开起来还得奶多操心呢!这家里不得二婶三婶张罗起来啊,还有这新衣裳且都还没好好做起来呢,空些时间,也都做做,光靠我娘,咱买回来的棉花新布料,可不得明年才能盖上了?” 昨晚她可就被冷醒了,这棉被再不做出来,她可得往镇上去买几床现成的回来了。 许三花说得掷地有声,其他人哪有跟她呛得理儿?这本来也就是她折腾出来的生意,若没有三花,这个时候,他们依旧还如往年一样,愁着上哪儿做些工挣银钱,每日勒紧裤带就怕饿得受不了呢,还能像现在这般一天吃三顿饭,还能吃一顿白米饭呢! 老胡氏和老许头都没啥说的了,许三花满意了,接着又放出一个大消息来。 “明儿一早奶就跟村长说一声,看哪些想来作坊做工的,奶你看人精,做主选出三十个妇人和十个汉子来,明儿就将魔芋豆腐先做起来,待五大爷明儿来来将炕砌好了,再忙着魔芋片的事,我明儿要往县里去一趟,我买了点地,得上县衙去换个地契。” 老胡氏只听着前头半段,一直点着头。冷不丁听到后头一句,还没来得及反应。 “啥?!”老许头听得却坐不住了,登时站了起来,激动的脸色通红,“三花你说啥?买了地?”农家人啥重要?可不就是地重要嘛! 若有钱,老许头恨不得买他个几十亩地呢!这才是能给后世子孙生生世世传下去的东西!硬着呢! 见自家爷这么激动,许三花摸了摸鼻子,“爷你先坐下,我这地可不是田地,不能种粮食。” 不是田地? 老许头脸上的兴奋霎时冷下来,缓缓坐下来,“不能种粮食,那是啥地?” 许三花掏出身上的地契来,“咱村子走出去往镇上一里那淮水河,爷你知道吧,连带着那片河滩,一共二十亩的地界,我都买下来了,一共六十两,喏,这就是那淮水河的地契!” 淮水河?老许头当然知道,老胡氏几人也都知道。 那地头荒得草都有一人高了,又不能种粮食,买下来有啥用? 还六十两?老胡氏和老许头只觉得心肝抽痛。 老胡氏且算着这半个月来的收益,只怕顶天了也就六十两吧,三花竟都拿来买了一块荒地荒河了? “三花啊,你买那地儿做啥?” 许三花此时却不欲多说,只道:“放心吧,我有用!” 再看她奶一脸肉痛的表情,许三花笑了笑,便道:“今晌打那头老虎卖出去了,卖了三百两。” 老胡氏一听,脑子飞快转动着,三百两啊!买了这地,三花手里也还能有不少银子,她放下来心,倒是没再多说这个了。 倒是老许头,砸吧砸吧嘴,冲许三花道:“三花啊,咱下次要买地,能买能种粮食的好田地不?” 想着不久以后高升落了马,连带着熊武在内,名下一应财产都被官府收回,许三花笑了笑,点了头,这点她早就心中有数了。 正文 第70章 第七十话:狠角色 翌日一大早,许三花用了牛车,将两百斤魔芋豆腐拉上,挥赶走要跟着去的许二树,带着要来镇上买铁锅的许大茂,扬了鞭子,赶着牛车往镇上去。 到了镇上,许大茂自去买铁锅,因赶时间,许三花喊了他待会买好了雇个牛车回去。 自己将魔芋豆腐卸在陈婆子的豆腐摊上,说了一声,便接着赶着牛车一路不停往县里去了。 十里镇去淮安县城,只十里,说起来,比孤山村到镇上都近。 这边许三花刚出了镇子,走上了往淮安县方向去的官道,那头被熊武派来盯着许三花到镇上的动向的手下就立马回去禀告了熊武。 因许三花知道那个秘密,熊武本就不放心她,又不敢明着将她怎么样,所以只派人盯着她,想着找机会再掰回这一局,可昨儿他突然收到县里的风声,说是他堂表兄高升被人举报受贿,已经被董知府拿下带回府衙问案了,熊武本就有些坐不住,正急着想要往府城里去探探风声。 这冷不丁听说许三花竟然一个人赶着牛车往县城方向去了,熊武哪里坐不住? 这许三花难不成是想去告发高县丞和他的? 不行!眼下这个档口,要是被翻出十几年的事情来,不只高县丞脱不了罪,他也逃不了! 受贿顶多薅了县丞一职,再差的就是抄了家财罢了,可与水匪勾结,那就是诛全族的大罪了! 熊武在屋里急得来回踱步,须臾眼神一狠,招来了胳膊刚接上休息了两天缓过来了的雷豹,对他耳语几句。 雷豹听说要取许三花性命,眼神也是一厉,那臭丫头!如今他哥哥雷虎还搁床上躺着,内伤严重呢!他可不会放过她! 当下领命,带上了熊武手底下一帮子人急冲冲的追了上去。 熊武这么些年,手底下的人都是沾过人命的,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狠角色,这下接了要杀了许三花的命令,自是个个都带了真家伙的,曹丰手底下那帮子混子,自是没法比的。 十里镇到县城的这十里路程里,途径大大小小四五个村子,还得经过一片道两旁都是密林子的碑垭口,离十里镇也就四五里。 许三花刚走到碑垭口,就感觉到后头有人跟着,她耳梢动了动,捂了捂肚子,在路边将牛车停下,跳下牛车,往左边林子里去了。 跟在后头的人见状,心里高呼这可是个大好机会,连忙三三两两的一堆迅速没入了林子里,滑了上去。 这群人后头,拐角的弯腰子一匹棕红大马撒着欢儿的朝前狂奔,带着的青布小马车车帘翻飞,经过牛车,车帘正好被风掀起左边一角,坐在里头的贺璋陡然看清那头脑门上顶了几小撮雪白的大黄牛。 车上没人,贺璋极快的扫了一下左边的密林子,出声:“停下。” 赶车的建西面有急色,心中是马不停蹄,只想着快些赶到府城,冷不丁听到主子吩咐,马鞭一扬,“吁!” 速度很快的马儿应声戛然停下。 建西扭头看向车门,“主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你去林子里头看看。”贺璋吩咐道。 听着主子声音没有不对,建西放了心,他也看到了停在此处的牛车,也纳闷不已,不过听到主子的吩咐,他还是道:“主子,咱们得快些赶去府城才是!” “去看看。” 贺璋的声音不容置疑,建西不敢不从,当下跳下车座,刚要走,又停下,“主子,你一个人……” “无妨,你去吧。” 许三花径直走进了密林子里,找了处背风的灌木丛蹲下,耳边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蹲着没动,须臾,感受到一阵厉风直扑后脑勺,她往前一个翻滚,躲过了砍过来的一刀,扭头便看见执刀的黑衣汉子后头的雷豹。 她心道果然,这熊武见她往县里去,定然是坐不住的。 她笑了笑,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陆陆续续涌过来皆拿着大刀的十来个人,抬臂勾了勾手指。 “许三花,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见许三花死到临头还敢挑衅,雷豹冷笑一声,大手一挥,示意众人上。 十几个汉子便都挥了大刀朝许三花涌过来,个个带了杀意,不留余地。 许三花甩了甩两只手,而后都握成了拳头,偏头躲过砍来的一刀,左手一拳就朝其打来过去,那被打中的人顿时就飞了出去,连带着他的刀。 再往前一俯,躲过身后偷袭,一个倒钩脚踢向身后那人,同时右手出拳跟着打飞一人。 虽没有一招一式,但身法极快,穿梭在打斗之中,接招就是一拳出击,用上全力,被打的人飞出去几米远,根本就再爬不起来。 很快只剩最后一个,那人见许三花如此神力,吓得拿刀的手都在抖,一咬牙,举刀冲上来,许三花抬手按住他的刀,就是一拧,胳膊被拧了个转儿,大刀落下,正好砍在他脚背上。 “啊!” 惨叫声惊飞光秃秃枝丫上栖息的几只鸟,许三花转身,朝雷豹勾了勾手。 雷豹瞳孔微缩,咬紧后槽牙,挥着自己最趁手的兵器冲了上来。 许三花躲过一击,右腿蹬上身旁树干,微微接力,整个人腾飞而起,一个扫堂腿,直扑雷豹面门,速度极快,他堪堪反应过来用胳膊肘去挡住面门。 可许三花这一脚用了大力,他挡住的同时,整个人受力,也被踢飞出去老远。 落地,他勉强稳住身形,随即又冲许三花冲了上来。 许三花握拳,脚尖一掂,跟着也朝对面跑了过去,在接近雷豹身前两米的距离,整个人跳跃而起,直接飞起一脚,正好踢到雷豹的脸上。 “噗!”雷豹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个个儿,重重扑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落地,许三花两步走近雷豹,抬脚踩住雷豹的脖子,微微一用力,雷豹双眼一瞪,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就撅了过去。 看得其他摔在地上的汉子齐齐打了个冷颤,许三花走向离得最近的一个,抬脚踩上他的手,一用力。 “啊!”那人痛得面部都扭曲了,待许三花收回脚,众人只见那被踩过的手都变了个形,不由又是一抖。 许三花扫视他们一圈,“不想死的就给我搁这儿等着,我啥时候从县城回来,你们就啥时候离开这儿!要不然,哼哼……” 正文 第71章 第七十一话:有钱买马车 她还怕这些人回去,不等她从县城回来,熊武狗急跳墙,带人去孤山村找麻烦呢! 苍蝇再小也是畜生,她不怕,她奶他们可怕呢! 见识到许三花的手段,这些个汉子哪敢不听,也就是叫他们等着罢了,等!他们能等的!还是命重要不是? 许三花满意了,回身朝林子外头走去。 刚走出林子,就看到自个牛车前头还停着一辆青布马车。 这马车,似乎有些眼熟? 走上官道,许三花瞥了眼拉车的高头大马,视线凝聚到那被风撩着但却就是撩不起来的车帘处。 她好奇里头有没有人,正准备朝马车走过去。 “原来是姑娘你啊!” 身后传来声音,许三花闻声扭头,见正是那日问路的青年。 建西提了提裤腰带,大步走过去,跳上马车,朝许三花笑道:“姑娘这是去哪里?要不要我带你一程?” 许三花又看了眼那不动如山的车帘子,回身走回自己的牛车旁,“不用了,我有车。” 建西点点头,“那行,我就先走了!” 说罢,赶了马车,继续往前驶去。 马车发动,带起一阵风,撩起了半边车帘,许三花探头看去,只看得一抹白色。 她随后坐上牛车,赶了牛车跟上去。 可惜,这牛比不了马的速度,很快就被落在老远后头了,许三花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的影子,咬咬牙,早晚她也买匹马弄辆马车坐坐! 今日天气倒是好,牛车紧赶慢赶朝前面走着,进了城门时,太阳都拔上了半空了。 县里人多,牛车进出不方便,许三花干脆掏了五个铜板将牛车寄在城门处的一家车马歇脚店。 摸了摸饿得慌的肚子,许三花打算找个地方把肚子填饱了再办事。 淮安县离府城也近,倒是热闹非凡,街头上人头攒动,处处可见都是棉袍锦衣之人,再差的都是棉布的,像许三花这样穿粗麻衣裳的,少之又少。 胡氏忙着做棉被,一个人做的又慢,所以许三花买的棉布还没做出衣裳来,都是穷惯了的,胡氏还想着新衣裳做了留着过年穿,所以也没及防全家人都是穿的粗麻,毕竟,是习以为常了的。 许三花一个长得水水灵灵的姑娘,穿得却不尽人意,早就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上一世许三花离开孤山村后,路过这淮安县,饿得受不住了,倒是停留过几天时间。 也就是这个时候,晚上已经很冷了,她在城西的城隍庙落了几天脚,冷得靠城隍爷座底下的供布当被,所以记忆很是深刻。 她记得她饿得还抢过城隍庙其他落脚的乞丐讨回来的馒头吃。 也不知这一世,那些乞丐还在没在城隍庙里。 许三花想着,人已经走到了很热闹的一条街,街上卖各种小食的,叫卖声吆喝声连绵不绝。 她一眼就看到了正中位置的一家馄饨摊子,上一世她饿得受不了瘫倒在这家馄饨摊子前,卖馄饨的老爷子瞧她可怜,还免费叫她吃了一碗馄饨,喝了两碗热汤,暖了她的胃,让她有力气走出淮安县。 此时已过了早市,馄饨摊子上的人不多,三张桌子,也就一张桌子有人,许三花走过去坐下,冲满头白发的老爷子招手道:“大爷,来一碗馄饨!” “诶!”有生意上门,老大爷忙应了一声,灶上的水是沸的,忙数了馄饨丢下锅,馄饨翻腾几遍浮上来,老大爷拿了碗,用筷子点上一点猪油膏,掺汤捞入煮好的馄饨,再撒上一把葱花,冒着热气的一碗馄饨就端到了许三花面前。 翠绿的葱花浮着一层油花的热汤,白白胖胖的馄饨,看得人胃口打开,早就饿了,也不怕烫,几口就吃完了一碗,将汤都喝了个干净,一抹嘴,再喊:“大爷,还来一碗!” 一碗很快再上桌,许三花又吃罢,抬手:“大爷,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 “再来一碗!” “……” 直到七碗之后,许三花扬手再叫第八碗时,面目慈蔼的老大爷在围裙上擦着手,走到许三花前头,笑眯眯道:“丫头还吃得下?” “吃得下,吃得下,大爷,馄饨卖完了不成?” 老大爷憨笑:“倒是还有,就是怕丫头吃撑了,老头子我活这么大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娃咧!” 说着,又走回去麻溜煮了一碗端过来,摊上除了许三花也没有别的客人了,他干脆在许三花对面坐下,见许三花拿了筷子又吃起来,只笑:“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许三花也笑了笑,望着老大爷满是沧桑的脸,闲话家常道:“大爷一个人摆摊啊?家里人呢?” 许是看许三花面善,老大爷竟也攀谈起来,“有个儿子,几年前和儿媳回娘家遇上山洪,被洪舌子给吃了去,只剩下个小孙子和我们两个老的过活,去年我那老伴也去了,这不就一个人来出摊了嘛。” “那大爷你孙子呢?” 说起孙子,老大爷眉眼间就带了笑,“我那孙子如今在学堂里上着学呢!人聪明,这不,他们先生说他明年就可以下场考童生试呢!” “那敢情好,端看大爷慈眉善目,一看就是有福报的,你孙子明年下场一定能取中的!”见老大爷说起孙子,满脸都是笑意,不难看出爷孙俩的感情极好。 闲聊片刻,许三花掏了八碗馄饨的银钱来给老大爷,起身正准备走,就见一个身形削长的少年肩上挎着个书袋,走进馄饨摊子,叫了老大爷一声,就撸了袖子帮着收拾碗筷来。 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想来就是老大爷口中的孙子了。 正好,老大爷见了孙子,当下竟跟许三花介绍起来,“丫头啊,这就是我刚才说的我那小孙子。” 男女大防,许三花只点了点头,跟老大爷道了告辞,抬脚离开了馄饨摊子。 那少年看着瘦弱,五官倒生得硬朗,他看了眼没入人群的许三花,扭头问老大爷,“爷爷,这是谁啊?” 老大爷擦着桌子,笑言:“是个有福气的女娃娃。” 少年听了,不再多问,想了想,只道:“爷爷,学堂里的同窗约了我下午去书铺看新印卖的赵大儒批注的经集,我可能得晚点回家,天气凉,你自个吃晚饭,不用一直等我。” “是那个叫蒋承祖的?”老大爷点点头,“那是个好孩子,你跟他来往,爷爷放心。” 正文 第72章 第七十二话:牙行 填饱了肚子,许三花不耽误正事,径直去了县衙,找了掌管淮安县田地买卖的书吏,将地契和老书吏写的凭据一起给了书吏,交了二两银子,留了她爹许大茂的名字,换来了一张盖了县衙公印的红契。 揣好地契,许三花算是完成了此次进县城的第一件事。 出了县衙,许三花左右看看,抬脚往城南方向走去。 金源牙行是淮安县最大的牙行,里头的牙人有负责做中买卖房宅商铺的,也有负责买卖田地的,更有人牙子专门管着买卖奴仆的,这家的名声是顶顶好的,绝对良心,童叟无欺。 许三花上辈子在淮安县那几日就听过这个金源牙行的名号,同住城隍庙的一个小乞儿为了给自己生病妹妹看病,就将自己卖给了金源牙行,她当时在旁边听着,就听他说过这个金源牙行好,叫妹妹不用担心他。 许三花打听了金源牙行的位置,一路到了城南,很快就在一条巷子的巷子口看到了金源牙行的招牌。 那招牌泛着金边,但一看就知道是许多年的老招牌了,底下的朱红两扇门大开着,站在街口,就能看到里头中堂里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 抬脚走过去,刚好还遇见一个牙人带着一对夫妻外出去看铺子呢! 许三花甫一走进去,就有一个拾掇的干干净净的小伙计迎上来,逢人就是笑,根本不看你的穿着。 “姑娘来我们牙行是做什么?我们牙行有全城最齐全最好的宅子铺子挂着名呢,还有上好的良田,成片的农庄皆可为你介绍,便是咱们牙行的奴仆也是最规矩最干净的。”说着看了一眼许三花身上的粗麻衣裳,和一双草鞋,又加了一句,但语气里并没有看轻的意思,似乎习以为常,“或者姑娘是要自卖自身,大可放心,咱们金源牙行绝对信誉保证,不会将姑娘胡乱卖出去的!” 许三花只听后头这一句,便知道日常没少有人来卖身的,毕竟这年头穷苦人家不好过,卖儿卖女的也不少。 但多数都是卖女儿,卖了女儿好养活儿子的。 许三花刚想回一句,身后就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 一个穿着粗麻的中年男人扯着一个瘦巴巴的女娃子走了进来,女娃子哭得凄惨,似乎很不愿意往里头来,可惜被男人死死的攥着。 另有一个小伙计立马招呼了上去。 招呼许三花的这个伙计见她停下来看热闹,也没有出声催促,服务态度很是好。 那伙计上前问了来意,那男人立马就道:“你们这里买人吧?瞧瞧我这女儿,能卖多少钱?” 男人大着舌头,浑身还散发着一股子酒气,伙计态度不变,引着人绕过中堂往后院去,“这买卖人口的事得问咱们丁管事,你且跟我来。” 许三花见状,也抬脚跟了上去,跟着她的伙计顿时以为她也是来卖身的,也就没有阻止,同样跟了进去。 穿过中庭,到了后院,才发现后院更是别有洞天,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跟着婆子学规矩的,也有忙着打扫做活的,热闹有序。 前头那伙计飞快跑到一个穿着圆领黑底蓝纹的男人面前,朝这边指了指,那人随即就抬脚走了过来。 上下打量了那被男人扯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女娃,皱了皱眉,“这真是你女儿?”别是拐子,这不明不白的人,他们金源牙行可不买。 男人腆着脸笑着,咧着一口大黄牙,“这还能有假?管事你且看看,这妮子跟我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嘴里说着,手上粗鲁的抓了女娃的头迫着她抬起头来,露出满是泪痕,但长得还有几分清秀的脸来,“你瞧瞧,这模样,管事你买了去绝对不会亏!” 那丁管事不喜这男人的语气,拧了拧眉,又看了眼那女娃,想了想,比了一个手指,“一两银子!” “一两?!”男人摆摆手,“不行不行,至少得五两。” “那你爱往哪儿卖就往哪儿卖吧!”丁管事嗤笑,他们是做生意的,没道理要亏着银子做,就是这女娃拾掇干净把规矩教好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顶天了才能卖个三四两罢了,毕竟太柔瘦弱了些,何况万一有变数呢,这生意亏,做不了,做不了。 丁管事说着就要往回去,抬眼却看到后头站着的许三花,问他身边的伙计,“这也是来卖身的?” 伙计看了许三花一眼,回:“估摸着是吧。” 丁管事便仔细打量了打量许三花,“你要卖身?二两银子,可卖?” 这年头,一个成年人没个啥长处的能卖个三两银子都算不错的了,许三花记得前世那个小乞儿,好像也才卖二两银子。 那头男人听到,登时叫了起来,“凭啥,她就能卖二两,我这妮子就卖一两?管事你可别看不起人!” 这人冲前来两步,丁管事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不欲与他多言,只摆摆手,示意伙计将人领出去。 看向许三花,“二两银子,卖不卖?”这丫头水水灵灵的,大户人家选丫鬟,指定能看上,不会亏。 许三花笑了笑,“我是来买人的。” 买人?不是卖身的? 丁管事睨了伙计一眼,似乎是怪罪伙计没弄清楚,伙计忙埋下头,不敢多言。 丁管事便冲许三花笑道:“原来姑娘是来买人的,我家这伙计弄错了,姑娘可别怪,我这厢替他给你赔罪了。” 这态度倒是叫人挺有好感的,许三花只道无妨。 “不知姑娘有何要求?是要买年纪大的婆子还是年纪小点的丫鬟?或者护院小厮?咱们这里都有。”丁管事一边说着一边将许三花往里头领。 许三花没动,却偏头看了眼那垂着头哭的小声了些的瘦弱女娃。 伙计正催促着男人带着女娃离开,男人不情愿,还欲挽了丁管事继续说说。 “管事,咱们好商量不是?你看,我这妮子可是大姑娘了,你买去不论往哪儿卖都是可以的,这小模样,绝对不会亏,你看看是不是可以再加点?” 这话里话外的暗示太过明显,叫人一听都听得出来。 丁管事当即皱了眉,“我们金源牙行从不做那起子伤天害理的事,这人卖到我们这里,都是正儿八经的往外卖的,绝对不会为了赚钱将人卖到那起子乱七八糟的地方的!” 正文 第73章 第七十三话:买人 丁管事说罢,本以为这人总该走了吧。 却没想那男人愣了愣,也不知咋想的,竟反手就是一个耳光,将女娃一巴掌扇飞了去,那力道,叫女娃整个人摔在了地上,嘴里还骂道:“你说说你有个啥用!长着一张嘴就知道吃饭,生下来就是赔钱的!这卖还能卖不出去了!嘿!我这个脾气哟!惹毛了老子,就将你送到勾栏院里给我挣钱去!” 这年头的勾栏院,除了卖身进去的,还有一种,便是到勾栏院挂个号,不卖身,但在勾栏院里挣了银子得分老鸨一半,可惜不得好的是,卖了身的妓·子还有个生病什么的休息的时候,这被家人送去的,却是一年到头都歇不上,伺候的更是没个好,却偏偏也就真有那种客人就乐意好这一口的,因此,做这行的比正儿八经卖了身的妓·子还要受众些。 丁管事是县城里老精的了,自然知道这些门道,听男人这意思,下意识又看了眼那摔在地上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女娃,想着自家也有个这般岁数的女儿,到底有这恻隐之心。 “一两半银子,你卖就卖!不卖就走!” 听到又加了半两,男人眼珠子转得飞快,想着再闹上一通是不是可能还能加上一点,当即抬了脚,就又朝地上的女娃打去。 下里死劲的,痛得女娃在地上翻滚着躲着。 看出男人这意图,丁管事气得牙痒痒,当下一甩袖,不欲再理会,能加半两银子,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许三花看得皱眉,见那男人看丁管事没出声,竟拳头去了不够,还想上脚踢了,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轻飘飘一抬脚,踢向了那抬了脚正准备动作的男人。 于是乎,满院子的人就见到那男人直直飞了起来,好巧不巧的挂在了院子一头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丁管事一脸惊愕,看向许三花的眼神要多不可置信就有多不可置信,刚才可是他看错了?这么个小姑娘竟将一个大男人一脚踢飞,还挂到了十几米之外的高高树干上? 可那挂在树上死劲扑腾大喊大叫的男人又告诉他,他没有看错。 扑腾的厉害的男人很快就从挂着的树干上挣扎脱了,直直掉了下来,索性不高,但摔在地上砰得一声,也足以叫那男人痛得龇牙咧嘴,一时半会的爬不起来。 许三花大步走过去,抬脚就踩上男人的胸口,脚下用力,“一两半银子,你卖还是不卖?” 男人惊恐的看着许三花,连连点头,“卖卖卖!”一两半银子他本也是觉得可以的了。 许三花便收回了脚,看向丁管事,“喏,一两半银子,他卖了。” 回过神来的丁管事也是看了许三花好几眼,才让人写好买卖文书拿来,叫男人在上头按了手印,又拿了张卖身契,让女娃子按了手印,这才将银子丢给了男人,叫人将他给赶出去。 银子拿到手,男人是爬着就往外头跑,生怕晚了许三花就再给他一脚。 丁管事让人领着女娃下去收拾收拾,这才看向许三花,“不知姑娘要买什么样的人?” 许三花朝院子那头看了眼,“买三两个能干活且老实本分的就行。” 丁管事一听,心中有数,当下走过去,很快就带过来两排人,有男有女,“姑娘你瞧瞧,这些都是能干活的。” 许三花便朝两排人看了过去,这些人都是先才看着许三花出手的,心里此刻对许三花都是有些惧怕的,毕竟,这么个厉害的主子,被买回去还不知道咋受罪呢,所以都有些忐忑,生怕被许三花选上。 许三花扫视了两圈,指了指第二排最左边的一个婆子,还有第一排中间的一个妇人,和第一排左边第三个的一个妇人。 丁管事看过去,当下就叫这三人上前来回话。 被叫了名字的三人都有些忐忑不安的往前走来。 “你们都说说,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为何卖了身?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三人互相看了看,那个婆子先道:“老婆子姓王,大家都叫我王婆子,之前夫家就是县城外三十里朱家村的,因着没有生育,我那男人就买个婆娘回来生了儿子,后头发了迹,他们一家三口就搬走了,我一个人留在村里,也没田没地,娘家爹娘也不在了,日子活不下去,便只好将自个卖了,不管去了哪,好歹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她说罢,年岁稍长些的圆脸妇人就接着开了口:“我姓姜,早些年死了男人,是个寡妇,今年遇大雨收回来的粮食都霉了,家里地本就少,日子不好过,还欠着不少银子,讨债的都逼到了家门口,实在没办法,只能带着孩子来卖身,只求有个活路。” 还有个孩子?许三花多看了这姜氏两眼。 剩下一个脸长妇人跟着道:“我姓张,是北城外几里路刘家墩刘海家的童养媳,在他们家十几年,后头长成姑娘跟那家的儿子成了亲,可惜这么多年肚子也没有动静,婆婆嫌我不会生,所以便将我给卖了银子,好重新给她儿子讨个媳妇。” 许三花一眼挑了他们三个出来,便是观察到他们三个或都指甲整洁,双眼清明,没有到处瞟来瞟去,不像多嘴多舌之人,却没想到这一个比一个惨,果然,这个年头,卖身为奴的人都是不容易的穷苦人。 她看向中间的姜氏,“你还有个孩子?” 姜氏飞快抬眼看了许三花一眼,放在腹前的双手拧在了一起,有些忐忑的点了点头,“是,我还有个女儿,姑娘若要买我,得将我女儿一起买去才行。” 丁管事在旁添了一句,“这是当初这姜氏卖身就说好了的,不跟女儿分开,我也是答应了的,不会将他们拆散卖了的。” “她女儿在哪里?我看看。”许三花道。 丁管事应了,招手让伙计去带人。 很快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就跟着伙计走了过来,到了自个娘身边,死死揪着姜氏的衣襟,抬眼怯怯的看着许三花。 正文 第74章 第七十四话:买下 许三花又往剩下站着的人里头看了一圈,没再看着合心意的,就冲丁管事道:“他们三个加这个小娃,多少银子。” 丁管事早被许三花刚才那一手给惊住了,深知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也没觉着许三花年纪看着不大就轻视了她,“这小娃娃当初也没卖身,是跟着她娘来的,这三个,姑娘一共给十二两银子就成。” 十二两银子都够买两亩良田,也够一户农家人不娶亲不嫁女的话花用好几年了,怪道说这使奴唤仆的都是有钱人家的享受咧。 许三花掏了银子给丁管事,丁管事办事也爽快,当即就将王婆子三人的卖身契都交给了许三花。 接了卖身契收下,许三花想了想,便道:“刚才那女娃娃收拾好了没?能不能叫她出来我看看。” 想着刚才也是因为许三花出手,那男人才那般痛快不死皮赖脸的,也没有什么不可的,丁管事当下叫伙计去后头看看。 很快就领来了换了一身衣裳梳洗过的女娃,头发梳拢好了,露出干干净净的小脸,瘦弱的下巴削尖。 许三花看她,她也看到了许三花,眼中有些瑟缩,又似乎带着一丝感激,水光光的,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你叫什么名字?可会干活?”许三花问她。 那女娃不知为何这样问她,但她也知道眼前这个跟她差不多穿得也不甚好的姑娘是来买人的,她感激刚才她救了她,连忙道:“招财,会,会的,家里的活都是我做。” 招财?许三花嘴角一抽,看了看有些无处安放的双手上的茧子和破皮,看向丁管事,“她我也一起买了。” 刚才是在许三花眼皮子底下成交的买卖,一两半银子,谁都知道,丁管事也有意卖个好,毕竟这不可貌相,谁知道这个穿得普通的姑娘将来会有什么造化呢。 当下就道:“姑娘要买,就给本钱就好了,我就当这一进一出本就是姑娘买了她就是了。” “金源牙行果然如盛名。”许三花笑了笑,又掏了一两半银子,拿到了招财的卖身契。 许三花身揣四张卖身契,带着三大两小五个人走出了金源牙行,经过几家杂货铺,分别进去买了不少的芥菜种子和山椒种子,一路往南城门走去。 一家瓷器摊子前头的锦衣少年手里拿着把折扇,摇摇晃晃的朝着许三花过来,身后跟着三五成群的几个小厮。 “小妹妹,生得可俊俏,跟了小爷回去吃香喝辣使奴唤婢当人上人你觉得怎么样?” 少年满脸痘痘,手里的折扇扇着,自诩风流,这么冷的天气,许三花都替他冷得慌。 冷不丁被这么多人堵着去路,王婆子几个人本就老实,也怕得慌,但想着已经买了他们的许三花就是以后就是他们的主家,虽怕,但也忙自发将许三花给护在了后头。 许三花看在眼里,心道自己没看错眼,拨开他们,往前来,“你很有钱?” “那可不?我家少爷可是县里有名的富户杨家的少爷!有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钱,你跟了我们少爷就是二十八姨娘,有你享不尽的福气!”后头一个小厮昂着下巴,尾巴都翘上天了。 杨家? 许三花偏头问张氏,“刘家墩离县城近,你可听过这个杨家?” 张氏虽是童养媳,但曾经年少也是跟小相公来过县里逛的,忙小声道:“听过的,他说的没错,这个杨家有钱得很,家里好几代往上数就发了家,富了好几代了。” 哪知她说完,一旁的王婆子也接了嘴,“这杨家祖上就是俺们朱家村邻里杨家村的,后头这杨家祖宗发迹了搬来了县城,一代富过一代,这不,还在杨家村修了祖祠,年年都回杨家村祭祖呢!他们家这少爷我听村里人说过,听说是个花花公子,好色得很,这些年没少祸害小姑娘,强了人家姑娘,弄出人命的都有,可惜人家有钱,给当官的塞了银子,他是一点事都没有,想来这个就是杨家那好色的少爷了,姑娘,你可得当心点。” 许三花没想到王婆子还知道这么多呢。 原来是个花花公子,强逼良家妇女的货儿。 那头杨少爷见许三花这边嘀嘀咕咕的,只当他们在商量要不要跟了自己去呢!毕竟,这姑娘穿得寒酸,先前进城他就注意到她了,一看就是个穷苦人,这些年也没少爱慕虚荣的农家姑娘主动往他身上爬的。 “姑娘,可想好了?跟着我走可不会亏哟!” 许三花咧了一个笑,抬脚走近这杨少爷,正待他喜不自禁一脸他就知道的表情,哪知许三花突然变脸,抬手就是一拳打了上去。 “啊!我的牙!”杨少爷痛得捂脸,两个门牙豁然脱落在了手心里,他看着许三花,怒火中烧,“好你个臭丫头!竟然敢对小爷动手!来啊,将她给我绑咯!看爷怎么收拾她!” 几个小厮见自家少爷被打,也是气得不行,得了命令,当下就朝许三花抓来。 都是些仗势欺人的花架子,哪里会是许三花的对手? 不过三两拳,就被许三花全都打趴下,在地上哎哟连天。 许三花特意控制过自己的力道,不然,今儿这些人不死都得残。 不过即便是这样,被打趴下的几个小厮也是痛得爬都爬不起来,更别提来抓许三花了。 杨少爷见遇上个辣子,知道现下得不着好,挥着扇子冲许三花道:“你给小爷等着!”顿时转身就跑。 几个小厮见少爷都走了,赶紧连滚带爬的跟了上去。 早有围过来看热闹的人群见状,都认识杨少爷的,见许三花竟敢跟杨少爷反抗,又看她穿得也不像有钱有势的,都暗暗嘀咕这姑娘是要遭咯! 那杨家可就这么个嫡孙子,宝贝得很呢! 许三花可不管别人都说什么,带着王婆子五个,也没有多做停留,直奔南城门,取了牛车,就出了城。 等那杨少爷回家喊了人来,早就找不着许三花的人了,派人四下问人打听,问来问去,才问出来,有人见着许三花是出了南城门。 可出了南城门,外头的地方可大着呢!纵然杨少爷再能耐,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着许三花到底是哪个村子的人。 正文 第75章 第七十五话:挑人 许三花一早去了县城,土坡上的老许家人也没闲着。 先是村长一大早就浩浩荡荡的带着一群人往土坡上来,这其中妇人居多,老的少的,几乎每家都有人来,有妯娌一起的,还有婆媳一起的,另还有不少壮实的汉子。 老许家前头的空泥坝已经搭满了茅草棚子,站不下,是以众人就站在徐家和刘家院子前头。 老胡氏早就跟许三花琢磨过到底要选些啥人,因着这明天还得交一千五百斤的魔芋豆腐出来,所以马上就要开工,老胡氏也没有耽搁,跟村长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朝着争相恐后吵吵嚷嚷的村人走去。 走到前头,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这才道:“昨儿我就跟村长还有大家伙说过了,我们家招人做工,只要三十个手脚勤快的妇人,十个力气大的汉子。” “嗨,婶子呀,这我们都知道,村长刚才也都说了,你就看着挑吧!挑着谁就是谁,咱们谁也不二话。”许氏的嫂子潘氏立马就接了嘴。 赵氏昨日没人通知她家,错过了昨日的十五文钱,今日她可不干了,听了邻居说起老许家的事,死皮赖脸的就要跟着来,现下听了潘氏这话,本就眼红,“嘁!你家小姑子跟老许家是亲戚,咋得都少不了你,当然是说得轻松咯!拍须溜马的,瞧你那德行!” 赵氏嘴巴不饶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了,不少人都跟她吵过嘴,是以看不惯她的也多。 她这一说完,潘氏还没有开腔呢,潘氏旁边站着的余家二房的吴氏就接了腔,“哟,赵家的你还会学那城里的文人咬文嚼字呢!要说这德行,咱村里就没人比得过你这德行了。” 这话一说,大家伙都哄笑了起来。 赵氏气不过,上前两步就推搡了吴氏一下,叫吴氏打了个踉跄。 旁边王氏见妯娌被欺负,哪里站得住?当下就朝赵氏挠了过去。 有看不惯赵氏的,也有交好赵氏的,就帮起了赵氏的忙,一时间,妇人间乱做了一团,打架的扯架的,看得村长脑门子直抽,连喊了几声都被淹没在吵闹声里。 刘氏怕大家伙打起来碰到自家婆婆,她本也是个泼辣的,当下大吼一声:“别打了!还想不想做工挣钱呐!” 果然,这一句话有效,刚落音,纷乱的人群就安静了起来。 王氏正揪着赵氏的头发,哼了一声,松开了赵氏,站到了一边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你放开我我放开你,各自回了先前站的位置站好。 见状,刘氏是得意的很,回头冲老胡氏道:“娘,你快挑吧,挑好了好让他们各回各家,这大清早的,搁别人门口打打闹闹的,也不嫌晦气!” 这话说得,吴氏在内好些个妇人都有些讪讪,当下也有些忐忑,这别是本要挑上他们的,这么一打就不挑了吧。 要挑谁,老胡氏心中早就大差不差,孤山村虽说户数多,但家家户户的,哪家有哪些勤快的媳妇子,话多的媳妇子,爱偷懒的媳妇子,她都是清楚着呢! 见大家伙不吵了,都看着她,老胡氏便道:“要挑谁来我们家做工,我心里已经有数儿了,这挑了谁没挑谁的,都是一个村子的,也别伤了和气,下回我家若还招人,没挑着的都还有机会。” 当下,说罢,就开始点了名,被叫到的妇人自是欣喜万分,走了出来,到了周氏和刘氏背后站着。 其中就有潘氏吴氏邓氏还有老刘头的儿媳张氏在内,除了村长的侄媳妇郑氏之外,这么一看,竟全都是村子两头两尾住着的人家,村中日子稍微富裕些的是一个没有。 潘氏的妯娌向氏见没有自己,一瞬间是有些失望的,但想着昨儿小姑子跟男人说了,她家小兰今日能来做工,就猜着是不是因为小兰来了,所以满仓婶子才没有挑她,也就释然了。 好歹他们没有分家,大嫂来和她来都是一样的。 见许三花好像不在家,没被选中的赵氏不甘心就嚷了出来,“我说满仓婶儿啊!你咋不挑我咧!我家里家外的干活多勤快呀!” 这话说的也不害臊,本没选中的妇人都有些失望的,听了赵氏这话,都不厚道的哄笑起来。 老胡氏睨她,“你再勤快我都不请你,打量我不晓得你满村儿说我家三花坏话呢!” 赵氏噎住,撇撇嘴,倒是没再呛声。 这三十个妇人是选好了,还有十个汉子,老胡氏也很快都挑了出来,都是年轻的汉子,长得就壮实。 大家伙这么一看,竟发现没两个是跟刚才那三十个妇人一家的。 有刚才没被选中的妇人见自家男人啥的被选中了,心中欢喜,对于自己没被挑上,是一点失望也没有了,好歹有个人去做工,家里也能得一笔进项。 村长在旁看着,见老许家选中的妇人汉子都不是一家的,这也就是说,全村就有将近四十户人家有人被选中,去了一小多半呢! 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叫村长不由多看了老胡氏两眼,平常老许家不显山不露水的,也就一个许三花和一个爱惹是生非的许二树叫村里人每每都要说到老许家,可深究起来,他竟是这头回发现老胡氏如此条理清晰明明白白的呢! 便不由又信了几分疯道士的话,打着结交好老许家的主意,把被挑中的人拉出来好好敲打了一番,叮嘱他们都好好干活,可别辜负了同村的情面。 又怕赵氏这起子惹事的搁这儿眼红乱来,忙吆喝着剩下的村人都各自回家去,没事别往土坡上来,耽搁人家干活。 留下的自然连连应是,赵氏在内不甘心的一等人也不敢跟村长对着来,只得三三两两各自家去了。 周老五一早就带着儿子跟着周齐他们来了,知道老许家要盘火炕,要得急,一到地方就忙活起来了。 许三花早就规划好,离着院子近的四五幢茅草棚子砌上火炕,往后做魔芋豆腐,就搁前头的茅草棚子做。 许大茂几兄弟早带着周齐几个搬出了好些箩筐的魔芋球到前头,当下老胡氏亲自带了三十个妇人就围到了前头去,让周氏和刘氏上手,教她们怎么做。 正文 第76章 第七十六话:少说话多做事 “我话先说在前头,往后大家在我们家做工,早上辰时初来,包一顿晌午饭,申时中下工,按天借工钱,一天十五文,十天一结,在作坊来做活,少说话多做事,出了作坊,搁这儿做了些啥也别别人一问就瞎巴巴的啥都往外说,要是发现那起子不好好做工的,反正你不想挣这份钱来,我们家也不能留你。”老胡氏看了看一群妇人,丑话说在前头。 “都能做到就留下,做不到的,现在就走。”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厢被老胡氏选出来的,都是村里老实勤快的,平日里也没见他们出来瞎唠东家长西家短的,老胡氏说的,他们都能做到,再一听十五文一天呢!顿时高兴得很,他们家男人出去找活干,找上天了也顶多能有个十文一天,还不管饭呢! 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傻子才不想留下呢! 当下由郑氏带了头,“满囤婶儿,你放心,我来时我叔就叮嘱过了,叫我帮他盯着呢!谁不好好在作坊干活的,告诉他,他来说她们!都是一个村的,弄僵了那人脸上可不好看!厉害的,我叔说了,赶她出村就是!” 这年头一个村的村长权力还是挺大的,若不想谁在这个村里,直接撵出去,这是官府都不管的。 村长打定主意要好好跟老许家打好关系,难得村里出一个做生意挣大钱的,这说出去都是他们村的体面,所以容不得有人作乱。 郑氏女儿蒋梅子已经在老许家做工,老胡氏还挑了郑氏来,可不就是因为她家三花说了,村里住着,得跟村长打好关系嘛,村长自个儿子儿媳又不在家,说不得就落到这侄子家了嘛。 老胡氏笑笑,见没人说要走,都老实的看着她听她讲,便接着道:“大家也听村长说过了,我们这作坊主要就是做魔芋豆腐的,这魔芋豆腐咋做,大家伙还不会,今日刚开始,就让周家的和刘家的先带着你们,把你们都教会。” “这一个茅草棚子地头不大,容不下太多人,所以咱们就得分分工,潘家的邓家的陈家的还有三平家的和孙家的谢家的,你们一个棚子,郑家的吴家的…………” 老胡氏嘴里没停,很快就将三十个妇人各司其职的都给安排好了,完了就让周氏和刘氏带着他们往各自的棚子去了。 一个棚子负责洗魔芋球刮魔芋皮,一个棚子负责切魔芋碎。 郑氏和吴氏以及其他五六个妇人摊的是磨浆子的活计,周氏便先让他们回去家里将家里的小磨子都拿来。 邓氏潘氏几个要做的是最后一步工序,煮魔芋浆子。 这个不急,周氏和刘氏就先教会了刮魔芋球皮的妇人和切魔芋碎的妇人,待他们都上手了,魔芋碎也切出来两盆了,郑氏几个也拿了自家的小磨子来了,这才开始教他们磨浆子。 农家活百变不离其宗,多都是一个理儿,是以大家都上手得很快。 等到了最后一步煮魔芋豆腐,分了两个棚子,从镇上买回四口铁锅的许大茂也已经将锅都搭在简易的灶台上了,旁边的两个棚子许二茂正喊了几个做活的汉子在帮忙垒土灶呢。 刘氏留在两个棚子盯着,教了他们如何搅拌锅里的浆子,保证不能煮糊煮干,到了最重要的一步点草木灰水时,早拿了用乌漆嘛黑的陶罐子兑好的草木灰水来,动作麻溜的倒进锅里,叫旁人想看清那是什么都来不及。 潘氏几个只以为这是老许家的秘方,毕竟这老许家就靠着卖这魔芋豆腐不是?是以也都老实的没有去多看。 往后每到点卤这一步,都老实等着刘氏来,也没有人不知趣的巴着去看那个陶罐子。 剩下的几个汉子就帮着做杂活,穿梭在几个棚子间,将刮了皮的魔芋球抬去切碎,切了碎的木盆抬去磨浆子,磨成浆子的木桶抬去煮,各司其职,忙中有序,有模有样的。 这年头找活干不容易,好容易有这又近还包一顿晌午饭且还十五文一天的活计,这么多人想来,挑着了他们,大家都很是珍惜,所以干活都卖力认真着呢。 老胡氏来回看了看,见没什么茬子,大家都做的很好,放了心,自去安排今日不再忙活魔芋球的胡春生等人。 许大茂卖了锅回来就和许三茂一起带着周齐几个继续往山里去挖魔芋球了,挖之前,还得将家里削出来的魔芋芽儿搁山里随便埋下,这可是三花交待过的。 等着魔芋球挖得多了,就陆陆续续往后山运,叫做工的汉子往山头来接应着挑回来。 蒋梅子三个还有今日刚来的许喜梅和许小兰也在厨房旁边的小屋里舂起了山椒,老胡氏今日让胡春生石氏许氏钟氏李氏几个也做这个,就由五花六花还有许二树负责给他们炒焙山椒送过去让他们舂。 老胡氏自己,则带着胡氏还有许大树许四树老许头搁灶屋里舂芥菜种子。 一切忙得有条不紊。 到了晌午前,周氏回来带着五花六花做了晌午饭,搁许家做工的几十口子人,一人两个掺了油渣的苞谷馍馍,汉子则是三个。 虽简单,但有油腥儿,众人吃得满足得很。 家里碗不够,周氏便喊他们明日各自都带了碗来,明天起,除了苞谷馍馍,还有一碗菜汤喝喝。 · 许三花带着王婆子五人到十里镇上时都过午了,肚子饿得慌,回孤山村还得近一个时辰,便干脆在镇上快收摊的包子铺给一人买了两个馒头先垫吧垫吧。 路过市集,陈婆子也刚收摊,见了许三花回来,笑呵呵道:“三花丫头回来了?事儿都办好了?” 许三花点点头。 陈婆子见牛车上王婆子几人,倒是没有多问,拿出今日卖的银钱来,“两百斤魔芋豆腐都卖光了,一共是两千个铜板,我都串好了,一百钱一串,三花你瞅瞅。” 接了放着铜串的木托子,许三花也没有数,拆了一串,拨了一小半出来,剩下的半串多都拿给陈婆子,“喏,陈婆婆今日辛苦了,明日一早我再将两百斤魔芋豆腐送来。” 陈婆子见比说好的五十文多了,忙摆手,“哎哟,多了多了。” 许三花笑笑,“这第一天,婆婆也辛苦,往后我可就说好的来不会跟你见外了。” 陈婆子一听,便收下来,又道:“今日好些人都问呢,说是怎么不出摊,想吃铁板豆腐都吃不着呢!” 许三花笑笑,也不多说,只寒暄两句,就道回家了,陈婆子也忙着收摊了,也没有再多说。 正文 第77章 第七十七话:买人做啥 许三花赶了牛车,带着王婆子几人出了镇子,往孤山村走去。 见牛车出了镇子,道路两旁都是村落,王婆子等人的心也忐忑起来。 也不知道买了他们的这个主家到底是做什么的,先前在出了城几里路,路口树林子就蹿出十来个黑衣人吓得他们竟叫连连,可转头那些人就对着姑娘连连告饶的,后头又有个脸上有疤的拿了刀砍姑娘的,结果被姑娘折断了手踢飞出去砸回了树林子里,那叫一个热闹。 先才在市集,卖豆腐的老婆子又是说什么魔芋豆腐啥的,还卖了二两银子,看得他们也是惊奇不已。 现下这出了镇子,还要往前走,不知前路,怎能叫她们不紧张。 牛车摇摇晃晃的,大概走了大半个时辰,就拐进了一个村子的土路。 村子正中央,没被挑上在老许家做工的赵氏是满心的怨气,早晌回家忙活完家里前前后后的活,这厢正搁老榕树下口沫横飞的讲老许家的坏话呢。 儿媳同样没被选着的老许氏还有许老牛媳妇老张氏也在,并其他几个妇人,说得是起劲得很。 牛车要回土坡上,只能往村中大路,是以,许三花赶着牛车走到村子中央的时候,正好听到赵氏的声音。 “这许大茂家仗着自己搁镇上挣了点小钱,尾巴就翘上天去了,还学人家地主家请人做工,还十五文一天!嘁!也不撒泡尿看看自个,倒看看他们家得意到几时,到时候工钱发不起,我就不信郑家的吴家的这些不追着讨要?还愿意白忙活?咱们就等着瞧热闹吧!” “就是就是,她不请咱们,咱们还不乐得去呢!咱们就等着他家的笑话!” “……” 张婆子也在,她儿媳娘家家境还不错,手里头有几点嫁妆私房,不乐意去做这个工,她儿子许永富今早倒去了,可惜没被选上,眼下听赵氏几个说得起劲,她虽没附和,心里也是幸灾乐祸着呢! 她也巴不得看土坡上老许家倒霉咧! 心里正美滋滋想着,冷不丁偏头,看见牛车上的许三花,吓得浑身一抖,“妈呀!” 张婆子这一出,说得起劲得赵氏几个闻声看去,看到许三花,也是吓了一跳,忙闭紧了嘴,个个说着家里还有事,就纷纷散了去。 王婆子几个不明所以的,见这村里的人竟然见了他们姑娘就吓得跑了,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不由暗衬他们这姑娘到底是个啥人。 许三花眼神都没有多余的一个给跑走了的赵氏几个,这样正好,她懒得动口。 牛车继续往前,穿过村子,一路直达村尾土坡下。 远远的,王婆子几个就瞧见了土坡上一排排的茅草棚子,不知那是啥,只以为这地穷,住的都是茅草棚子呢。 见牛车停下,许三花已经吆喝他们下车,自个卸了车板扛着,把牛给张氏牵着,带头就往土坡上走。 王婆子几人愣了愣,忙跟上去,都惊奇主家竟然住的茅草棚子?咋有富余的银钱来买人呢?也是弄不懂了,就干脆不弄了,到底是在一个村里,不是啥乱七八糟的地方,这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许三花打头上了土坡,经过徐家的院子,进了自家院里。 忙活了大半天正带着人往家里挑魔芋球的许大茂见女儿回来了,当下高兴得迎上来,“三花回来了!事情都办好了?可吃饭了?累不累?” 他这一吆喝,灶屋里忙活的老胡氏等人听着了,忙都跑了出来。 “三花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许三花应了自家爷奶一声,又将王婆子几个一一介绍了一遍。 听得是许三花买回来的人,老胡氏等人是惊得嘴巴都关不住,这……一辈子黄土朝天的,咋还买上下人来了? 不过想着如今家里还开了作坊请了人做工呢,跟以往的日子是不同了,老胡氏倒是很快回过神来。 许三花便将家里人挨个都介绍了一遍,王婆子几个按着牙行婆子教的规矩挨个给老胡氏等人见礼。 小屋里做活的李氏等人见老许家竟都卖起下人来了,都是羡慕得很,但只有羡慕,没有眼红。 见过礼罢,许三花便将王婆子他们都交给了老胡氏安排,自己则是去看作坊礼的情况去了。 这突突然的,家里也没有多的地方,老胡氏只好叫许大树三兄弟搬到正房的耳房里先住着,把他们住的西间先给王婆子几人住下。 行李这些一放下,王婆子几个是不肯歇息的,刚到主家,不清楚状况,就托着老胡氏尽管给她们安排活计。 老胡氏有些不习惯,正好家里忙着,就问他们会不会喂猪喂鸡的,叫她们去忙活后院的事了。 许三花搁作坊里走了一圈,见她奶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做工的妇人也是有条有理的,都晓得自己干啥,没有一个偷懒忙着闲话的。 这才往前头来,见一天下来,周老五和他儿子已经盘好了两个茅草棚子的炕,她要得火炕简易,不用睡人,只为了烘东西,老许头将许三花的意思说给周老五一听,周老五就晓得了,所以做起来也快。 也差不多到了申时,作坊里做活的人也到了该下工的时候了,刘氏带着他们将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才陆陆续续下工家去。 周氏炕了掺了白面的苞谷饼子,给周齐等人一人两个拿着,老胡氏又叫了许大茂赶来牛车送他们一截。 等人都走光,只剩下自家人了,老胡氏才找着机会好好的问起许三花来。 “三花啊,咋好端端的买这老多人回来呐?”家里人多,又请了人做工,地方都排不开了,这买人回来,不是浪费银子吗。 许三花也不瞒大家,道:“调料一两银子一斤是特挣钱的营生,咱们家都知道那辣辣的黄辣粉是用芥菜种子做的,可别人还不知道,村人都不知道,所以,我们做不过来可以请村人来帮着磨山椒,但不能叫她们磨芥菜种子,光靠咱们自家人,一天磨不出多少,还要干别的呢!所以,我买人回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做这个,卖身契在咱们手里,不怕他们泄露了方子。” “买他们一共就花了十三两银子,磨个十来斤调料钱就回来了,不亏。” 正文 第78章 第七十八话:脑瓜子灵 堂屋里老许家人说着话,灶屋里王婆子正带着姜氏几个收拾碗筷打扫灶屋。 几个人都是在牙行里待了的,互相都熟悉,说起话来倒自在。 王婆子年纪大,俨然是姜氏两个的主心骨,姜氏本就胆子不大,今日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上上下下的,现今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堂屋里有说话声,听不分明,她探头往外头瞧了瞧,凑到王婆子跟前,“婶子,你说咱们这主家,家里住着茅草屋,个个穿的也不富裕,可这又是作坊啥的这么多人给做工,又是有钱买了咱们的,这到底是个啥回事?” 王婆子年纪大些,见识也广些,手里拿着抹布擦着桌子,没有低头,语气轻松道:“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啥都见过了,照我看,咱们这主家好像就是做了什么生意刚刚发家,你且看着吧,后头就会慢慢不一样的。” 杨家村离得近,她之前没少听人家说起杨家发家的事。 她今日这么瞧着,可不就觉着这主家就跟当年的杨家差不多嘛。 听王婆子这么说了,姜氏和张氏都放下了心,主家好,他们这些下人才会好过,都不是生就了的下人,都是世道逼的没办法,能安稳过日子,谁不想啊。 · 冬月里的风寒得刺骨,一大早的,天才蒙蒙亮,好不容易得了老许家这份活计的许大虎两口子和女儿许春草不敢大意,没到辰时就出了门,村里这么多人呢,他们老实勤快些,这份工才保得住,挣了钱才能还账。 许四金昨儿出去跑了一天,往常睡懒觉的他今儿也早起了,接着送他爹娘和妹妹来的机会,扯住了正帮着搬了魔芋豆腐往牛车上,待许大茂往镇上送去的许二树。 陆陆续续已经有来上工的人了,许四金便拉了许二树到一旁的背风口,蹲在地上嘀咕起来。 “二树啊,你前儿说的我都好好想过了,昨儿我还带着我弟往白节镇去了一趟,这近年关,白节镇比咱们十里镇热闹得多!我觉着你说的这事,能做!” 许二树一听他只是随口一说的想法,小伙伴竟这般上心,还四处奔波起来,想了想,便道:“那你可想好了?真打算做?” “想好了,昨儿看了一路,想了一路,晚上都睡不着觉,这不一早就来了嘛,二树啊,你帮我跟许三花说说,能拿货给我,我这就带着五金往白节镇赶。”许四金忙不迭道。 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许二树也想帮他,且他听许四金这么说了,心里也有一股火热劲呢!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三花去!” 从家里开始做起生意来,许三花也几乎没有再晚起过,今日倒是贪了新被窝的暖,多捂了会儿,起床时,昨晚同睡的五花六花早就起来,正帮着烧火焙山椒,上工的何彩云几个都来了,就等着干活呢! 她走进灶屋里,见她起了的姜氏忙麻溜的将在小灶上坐着的水壶提下来,往木盆里倒了热水,端给许三花洗漱。 许三花漱了口,洗了把热水脸,走出灶屋,扑面而来的冷风刺骨得很。 她望了望有些乌压压的天空,看了看院子前头排排茅草棚,忙碌有序的作坊。 正准备去杂屋里看看豆腐都生上黄霉没有,这也有三四天了,今儿她爹去镇上送魔芋豆腐,她也叫带话给陈婆子,明日再备上三百斤回来霉上,这样才不会七八日一到就断了货。 院子外头跑进来的许二树一眼看到许三花,忙跟进了杂屋,一脸鬼鬼祟祟,“三花,我跟你商量个事儿成不?” 掀了两个笸箩看了,见豆腐已经慢慢发上了黄霉,许三花放了心,听得许二树这话,斜眼睨他,“别跟我说又去哪里约了架要叫我去帮忙。” “哪有?”许二树立马否认,连许四金都不约架想着要挣钱了,尝到了挣钱甜头的他当然也要挣钱,挣大大的钱,讨个好媳妇! “我跟四金琢磨着咱们这魔芋豆腐在咱们镇上这么好卖,还有淮安县里的酒楼来订货,便想着白节镇这么近,又比十里镇人多,要是也弄些魔芋豆腐去卖,指定好卖!” “不只白节镇了,你说要是卖的好,前头还有好几个镇子,还有寻安县,也就百里不到,你要是都做起来,可是笔大生意!顶顶的赚大钱啊!” 许二树口沫横飞说了一大通,最后腆着脸冲许三花笑着挤眉弄眼,“三花你看看,能不能给我们点魔芋豆腐,让我们先去白节镇试试水?” 许三花默默听完,诧异的盯了许二树一眼,她早知道她这个二哥脑子机灵,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么多。 老许家这么多人呢,要想过好日子,光靠她一个人也是不实际的,毕竟她不能一辈子都帮着他们,得让他们自己能耐起来才行。 她二哥能想到这个,她哪有不支持的理? 更何况,这个事情她也早就想过了,有人愿意做这个打头的人,又是自己的二哥,许二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说还有许四金?他人呢?” 许二树探着许三花脸色,见似乎有戏,听她问许四金,连忙道:“在院子外头呢!你等着,我这就叫他来!” 许三花看了看剩下的笸箩,都长得挺好,出了杂屋,许二树已经火燎燎的带着许四金一起跑了进来了,这咋咋呼呼的,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看得到。 “二树,你不快跟着往山上去,做啥呢这是!”刘氏安排好了前头作坊里的活,太冷了,周氏喊她回来弄两个火盆到前头,负责洗魔芋球刮魔芋皮的可冷着呢! 见许二树跟兔子似的跑跑喳喳的,不由就喊了一声。 小屋里刚接了焙好的山椒舂上的许春草瞥见自家哥哥,很是揪了一颗心,今早哥哥硬是要往土坡上来,也不说要做啥,她和娘都担心他这是又要喊许二树出去跟那帮二混子约架斗彩呢! 许二树正忙着干大事呢,哪有时间跟他娘多说,只摆摆手,“晓得咯晓得咯!娘你忙你的吧!” 说罢带着许四金凑到许三花面前,笑得眼睛都跑不见了。 “三花,你看看行不行?” 正文 第79章 第七十九话:买卖 许四金使劲吞咽了一口,跑了一路有些发干,也没有啥口水叫他咽的,他看着许三花,开口道:“三花,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许三花看了眼许四金,又看了眼许二树,“你们想拿魔芋豆腐去卖,有本钱吗?” 本钱? 两个想得美好刚才还抽空对了两句词儿的少年同时愣住。 “三花,这我可是你哥啊!要啥本钱啊!”许二树瞪眼。 许三花睨他,“这做生意不要本钱,你们从哪听过这么好的事?说来我也听听。” 许二树便看向许四金,两人打起了眉眼官司,须臾,许二树冲许三花笑笑,“三花,我们两个啥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本钱我们定是拿不出来的,你看看,能不能欠着本钱先让我们拿货?” 许四金也接腔,“就是,三花啊,就看在咱们一起约过这么多的架的份上,就先赊给我们,我们一定好好卖!把本钱给你!” “这个也不是不行。”许三花说了一句,看着两人陡然发亮的眼睛,语气一转,“可若是你们亏了本,到时候不但没有本钱还给我,自己也白忙活,咋办?” 许二树下意识的就接了嘴,“这哪会呢,咱家的魔芋豆腐会卖不出去?三花你可别开玩笑,这可是你想出来的好营生,不挣钱怎么能!” 许三花忍住笑意,装作考虑的样子,过了须臾,才道:“你们没有本钱,想在我这里拿了魔芋豆腐去卖也不是不行,你们都知道我这魔芋豆腐卖的是十文一斤,你们拿去可以照样卖也可以自己涨价我都不管,我可以给你们算八文一斤,卖出去多少有多的都算你们赚的,可有一点,你们不论拿出多少货,都得给我卖完,卖不完的我也不会管啊,该是多少本钱你们得一个铜板不少的给我,能不能做到?” 听许三花松了口,许二树赶忙应声,“行,没问题!” 许三花又看许四金,许四金也忙点头,“没问题。” “那就好。”许三花应了,“也就今儿一天啊,我先赊给你们,明儿开始就得先给钱再拿货啊!” 两人又是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已经各自飞快盘算了一起,八文钱一斤,他们就是卖十文一斤也能赚两文,要是能往上再卖卖呢?能赚更多! 想着就是心中火热的很,恨不得这就已经开始卖上了赚起了钱。 “三花,我们都知道了,你快点的吧!这去白节镇还得十几里呢!待会儿都散集了!” “你们今儿要多少斤?”许三花问。 要多少斤?这得好好想想,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会儿,许二树才冲许三花道:“就先来个两百斤的!” 他们家现在每天都拿两百斤到镇上,都能卖光,白节镇人更多呢! 昨天作坊里忙了一天做出来差不多两千斤魔芋豆腐,留下给曲老板的一千斤和窦老板又要来取的五百斤,还有已经送往镇上的两百斤,再给出两百斤也能给得多少。 许三花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两百斤,八文一斤,不管卖出去多少剩了多少,今儿天黑之前交账,你们都得给我一两六钱银子,记住了没?” “还有,这魔芋豆腐不带着我们家的调料也不好烧,我再赊些调料给你们,你们拿上,带着一起卖。” 天亮开了些,许二树和许四金二人不敢多耽搁,再三保证了一定会的,忙不迭拿了许三花拿出来的一布袋分装好的调料包,又去作坊拿了两百斤魔芋豆腐,话不多说就赶紧各自挑了往土坡下去。 许三花远远望着,不由笑了笑,有冲劲的少年总是耀眼的。 许四金根本也顾不上再折一趟回家喊他弟弟,只想着明天再带他去了。 两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一人一百斤的重量,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许二树是个精的,还没出村,经过许老财家,进去借他们家的板车。 许老财的儿媳妇昨儿也去土坡上了,可惜没被挑上,她有心不想借给许二树,可想着要是后头老许家再招人咋办,她不是赵氏那些个人,跟老许家也没啥不对付的,也不能得罪死了,想了想就借了。 有了板车,两个人一起推着,倒是轻巧了些。 往白节镇去,一路又是官道,也不怎么颠簸,两人一刻不敢歇,紧赶慢赶的进去白节镇时,市集已经开始了好一会儿了。 许二树忙掏出自个身上唯一的五个铜板在管市集的衙役哪儿租上一个摊子。 他们来得晚了,好的摊位早就被别人占了,只得在市集的末梢上得了个位置。 两个人费力的将木桶都搬下来,在摊上摆好,许二树看过来看过去,这才想着刚才跑得急了,连菜刀都没有带一把。 做好的魔芋豆腐都是随便切成了一块一块放在桶里的,不拘一块有四斤五斤的,这没有刀,别人要个一斤两斤的也没有办法,且他们还没有杆秤。 许四金便道:“我昨儿跑村子,见有卖麻糖的就估着堆的卖两文钱一块的,咱要不也估着斤喊价?” “那也没有刀啊?” “这好说,咱用这个,反正买回家也是要切了剁了烧的,也不拘好看不好看了。”许四金一把拿了一个木桶里的铁勺,估摸着是作坊哪个妇人不小心落在里头了,冲许二树挥了挥。 许二树见状,也觉得行,当下就朝着前头吆喝了起来。 “新鲜的魔芋豆腐咯!又好吃又稀奇胜过吃肉!保证你没有吃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来买快来看啊!” 许二树带了头,许四金也跟着吆喝起来,两个脸皮厚的半大少年,是一点都没有拘束,放得开得很。 市集上热闹得很,近年关,家里没事,往镇上赶集的,置办年货的,多得很,恰巧今儿又是白节镇的大集,人更是多的数不清。 两个清清亮亮的吆喝声盖过了市集里其他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大,听着就有精神得很。 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虽是在市集的尾巴上的摊位,但因着几家杂货铺都在市集最后头,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往后头来的,更何况,赶集赶集,就是慢慢赶,可不得从前到后都要走个遍吗? 很快就有人往摊子前来,见木桶里灰乎乎的一块一块的东西,从没见过,不由好奇道:“这是个啥?” 正文 第80章 第八十话:介绍 许二树学着许三花那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这位婶婶眼光好啊!这个啊,叫魔芋豆腐,不管你是炒着吃还是烧在鸭子里,怎么吃都成,味道比肉都好咧!婶婶要不要买点回去试试?” 见这个半大小子长得倒是讨喜,那妇人接话:“还能比肉好吃?我可不信,你这灰乎乎的也不知是个啥,能吃吗?” “能吃,能吃!咋不能吃啊!婶婶你知道十里镇吧?我们就是十里镇来的,这魔芋豆腐在我们十里镇上都卖了半个月了,好卖得很!有好多回头客呢!就是淮安县里,都有酒楼来拿货呢!” 说得这么神呢!妇人嘀咕一声,又仔细看了看那桶里的魔芋豆腐,干脆还上手摸了摸,摸着软乎乎的,她便问:“咋卖的?” 许二树也搁镇上卖了几天的魔芋豆腐的,一斤有多少,他大概能估得准,也不打算加了价卖,万一卖不出去他不就亏了吗,就道:“十文一斤!” “嚯哟!”那妇人一听就吓了一跳,“这猪肉才十五文一斤呢,我添上五文都能买条肉了,太贵了,太贵了!”说着就退到了一边去。 其他一些凑上来看热闹的听到这话,都作势要退去。 “哟,这魔芋豆腐都卖到白节镇来了啊!”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一个穿了身毛领长褂子背着个精巧背篓的中年男人挤进来,到了摊前看见许二树,道:“是你啊,许家小哥,你们这摊子摆来白节镇了吗?” 许二树看了那人一眼,有些面熟,但又记不起来,只估摸着应该是在十里镇买过他们摊上东西的人,便热情应道:“是呢是呢!这白节镇也不远,我们就把魔芋豆腐也拉来卖卖,叫大家伙都能尝个鲜不是?” 那人听了,连连点头,“这敢情好!上次我在十里镇听别人说了,买了这个,好吃得我们全家都恨不得把汤都喝了,我正打算抽空又往十里镇去呢,得巧你就来了,那调料也有吧?都给我来点!” 许二树一听,喜出望外,但还是先道:“有的有的,大叔你魔芋豆腐要个几斤?调料要几包?” “有两天没吃着,馋得慌,听说这魔芋豆腐能放,就给我来个五斤,我家里人多,吃两天也吃完了!还有调料,来两包吧!”那人大手一挥,很是阔气。 “行咧!”许二树应了一声,麻溜拿了一大块魔芋豆腐掂了掂,觉得跟五斤大差不差,也就不分了,直接用一张油纸托着,放进了那人的背篓里,又拿了两包包好的调料一起放了进去。 那人熟门熟路的掏了七十文铜钱给许二树,还不忘问:“以后都来吧?” “都来,都来!”许二树应了。 那人便又看了看摊子,摇头嘀咕一句,“可惜咋不卖铁板的呐!” 说着吆喝一句,就转身要走。 那第一个问了的妇人还没走,见他买了这么多,不由凑上来问:“老哥,这啥魔芋豆腐真比肉好吃?还有这调料又是怎么个讲究?我瞧着你给了那么多铜板,也是十文一包?” 那人见刚才许二树直接给了他一大块,对斤两还算了解的他一看就看出肯定有五斤多,想着这份好意,这魔芋豆腐又本就好吃,便不由为这魔芋豆腐打起好名来。 “那可不?我那三岁儿子从小挑食,可这炖了鸭肉的魔芋豆腐还不够他吃的!那晚上就吃了两碗饭,吵着还要呢!大妹子啊,你可别不信,这魔芋豆腐在十里镇吃香着呢!每天排着队的有人买呢!还有这调料,也是他们家独一份的,做出来的菜又辣又麻,可鲜着呢!” 又辣又麻的调料?那是个啥滋味? 妇人听着,嘴里口水都多了些,想了想,又走回摊子前,“那啥,给我一斤魔芋豆腐,还有那调料也来一包,我回去尝看看,到底怎么个比肉好吃了!” “诶!”许二树应了,从桶里拿出一块来放在垫了油纸的车板上,拿了铁勺估摸着就挖下去一块,掂了掂差不多,便拿油纸包了,放到妇人臂弯里的菜篮子里,许四金也忙拿了一包调料给她。 妇人看许二树就是这么一挖,称都不称,不由道:“你这别缺斤少两啊!有一斤吗?” “有的有的,绝对不会少,婶婶你放心咧!这魔芋豆腐啊,你回去用鸭子一烧,保管好吃!就算不用鸭子,随便炒上一炒,有我家这调料,也保管好吃!”许二树笑着,嘴巴溜得很。 前头那中年男人也没有马上就走,直拉了看热闹的众人又将真魔芋豆腐和调料的名头好好的宣上了一宣,听得大家好伙一愣一愣的,还有本就认识他的人,知道他就住在镇上,是个爱吃的人,对吃不会说假话,兜里不缺钱的,想了想,也都掏了钱出来。 一时间,许二树和许四金两个人是忙都忙不过来。 且不说他们了,再说孤山村的老许家,许二树和许四金走了以后,来拉魔芋豆腐的曲老板和县里龚老板的伙计凑在了一块进了村。 许三花吆喝了做工的村人,将桶装好的魔芋豆腐都一一给他们搬上马车。 伙计寻四点收了五百斤魔芋豆腐,将五两银子拿给许三花,想着自家老板的吩咐,便问道:“许姑娘,那调料现下可有多的了?前儿的五十斤调料根本不够卖,我们东家这都压着没使劲呢!就让我来问问,可还有多的,要是有,许姑娘可千万先给我们啊!” 昨儿前儿两天,山椒粉倒是磨出了不少,可芥菜种子差了些,因而,许三花不打算现在拿出来,只道:“作坊刚刚建好,现在没有多的。” 寻四一听,有些失望,“那啥时候有?” “等后日你来吧,可能能再拿出五十斤来。”再多的没有,要知道奇货可居。 寻四一听,也没有办法,只好告辞离开,赶来马车,拉着五百斤魔芋豆腐掉头,见旁边的马车还在上木桶,他多看了两眼,打算回去就说给东家知道,人家都是一千斤的拿呢! 曲付见人走了,这才笑眯眯的走上来,让出身后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许姑娘,我给你介绍个人,这位是傅老板。” 正文 第81章 第八十一话:谈成 许三花早就发现了马车上坐着的中年人,不过曲老板没有介绍,她也就当没看到。 现在曲老板正儿八经的引荐了,许三花猜测着来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傅山,嘴里道:“原来是傅老板,失敬失敬。” 傅山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许三花,主子专程调了他赶来十里镇谈的这笔生意,调料如何他已经看过了,可这做出调料的人他也想看看。 在马车上他其实已经观察的差不多了,见对方只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可那双眼睛却亮的很,那里头的东西似乎并不像一个小姑娘该有的。 可他想到自家主子十岁就开始经手家中产业,将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同样是少年有为,便很快释然。 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人不可貌相,他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当下一拱手,笑眯眯回应:“许姑娘,幸会幸会。” 这人虽笑得和善,但许三花却感觉出笑容里的一股子精明,还有这人身上,有前世的阅历带给她的本能,她感受到了这人身上不可捉摸的一丝老辣,那是见了血的味道。 此人不可小觑。 许三花暗暗警惕起来,面上不动声色,“不知傅老板专程前来有何指教?” “傅某亦是来自府城,许家调料偶有耳闻,傅某是生意人,窥出这其中商机,所以特托了老熟人曲老板带路,找上许姑娘,只为跟许姑娘谈谈这笔生意,不知许姑娘可否方便,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傅山依旧笑着,很是和煦。 许三花回头看了眼土坡上,笑道:“寒舍蔽陋,不知傅老板可介意就在这谈?” 傅山微顿,很快反应过来,“傅某倒是无所谓,可许姑娘是姑娘家,这早间天寒,不如还是到马车上谈吧。” 许三花只道随意。 傅山先一步上了马车,转身请许三花上车,许三花利落的跳上了马车,却没有进去,只坐在车辕上,跟车厢里的傅山遥遥相对,姿态很是随意不羁。 傅山暗暗扬了扬眉,随即笑了笑,正色道:“许家调料的大名傅某已经耳闻目睹,也尝过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相信定能大卖,傅某有心,想将此调料卖往整个大淼,不知许姑娘有没有这个意愿,同傅某合作一二?” “不知傅老板想怎么个合作法?”这人张口就是将调料卖到整个大淼,果然心大,同许三花在他身上感觉到的老辣精明如出一辙。 心大好啊,她也心大。 “许姑娘负责出调料,傅某负责销,卖得的银子五五分成,我手下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此话不敢托大,只要许姑娘产得出,再多傅某都能卖出去。” 这话说得狂妄,许三花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自信,深信他是有这个能力的,卖往大江南北,那自然是笔不小的利润,可好好的在她手里的生意,她为何要同别人五五分成呢? “对半分,我得出本钱出人工,这笔生意不太划算呢。”许三花笑着,面上神情看不出什么。 傅山深觉这小小年纪的丫头丝毫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丫头,突然理解了主子为何派他前来的原因,“这调料确实大利,就算许姑娘不与我合作,早晚有一天许姑娘也定会赚得盆满钵满,可如果许姑娘同我合作,便会让这一天提前来到,许姑娘既不用费心思又能省下不少时间,提前大赚,何乐而不为?” 这话说得很是叫人心动,她本也有心叫许家调料名声大噪,大赚特赚,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何必汲汲营营,缓慢而行选前头这条路呢? “那傅老板又如何保证我将来的盆满钵满跟提前来到的盆满钵满会是一样呢?” “哈。”傅山哂然一笑,“一步步攒下来得攒十年的五两银子又如何跟眼前的五两银子且络绎不绝十年二十年的五两银子相比?” 是啊,她缺银子的是现在,待十年后,她又岂会缺这五两银子?她等不到十年,等不得慢慢来。 “我可以跟你合作,不过有两个条件。” “我也有条件,不如许姑娘先说?” 许三花也不推让,“第一,这调料方子在我手里,磨制调料的人力物力财力都由我担着,五五分成委实有些不划算,四六分成,我六,傅老板四;第二,傅老板若签订了与我许家合作,不管今后会不会有同样的赵家调料李家调料诸如之类的出现,傅老板都当首选与我许家合作,有始有终为是,且调料必须冠我许家名往外卖。” 这第二点理所当然,毕竟主子放话,叫他来跟许家谈合作之事,将来就必不可能轻易改弦易张,这一点他自信还是了解主子的,至于冠许家调料之名,亦然可也不可。 可这第一点,傅山微微皱了皱眉,但他想起主子说过的话,思忖片刻,应承了下来,“好,没问题!” 这么爽快,许三花就乐意跟这样的人合作,抬脚迈进来车厢里,落座,作了个请的手势,“傅老板的条件不妨也说一说。” “我的条件很简单,许姑娘只负责提供调料,收分红,这买卖调料的事一概不得插手,且契约生成,往后这调料便只得供给我,不得另卖!”傅山道。 只提供调料,万事不管,许三花也乐得省心,自然没问题,只不过她杏眼一转,“不得另卖,自用总可以吧?” 没道理自家的东西还得花钱买,这个好说,好说,傅山笑道当然,当即就从车厢暗格里摆出了笔墨纸砚来,走笔如飞,很快就写出了两份一样的契约来,先在一方落了印章,这才递给许三花,“许姑娘看看。” 许三花接过,一目三行阅了一遍,见跟说得没有出入,目光不由落在那印章处,眼皮顿时一跳。 怀正商号。 竟然是怀正商号! 她不由抬头飞快扫了对面的傅山一眼。 傅山接收到她这个眼神,想到她刚才目光所及,眼皮同样一跳,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诧。 这个小小的十里镇,小小的农家姑娘,竟然知道怀正商号! 他有心试探,装作不明就里,“许姑娘,可是有何问题?” 正文 第82章 第八十二话:再招人 许三花回神,“没问题。” 笑了笑,抬手在那方红泥上印了,按了手印在印章旁边的位置。 一式两份,将一份递给傅山,另一份收了起来。 见许三花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傅山也没有再深究,接了契纸同样收好,这才道:“我回去便会开始造势,最多三天,许姑娘得交给我五百斤调料,十天之内一千斤,再往后,每三天一千斤,可有问题?” 这么多?许三花唬了一跳,但想着怀正商号的名头,似乎也不足为奇。 “没问题。”她应承下来,心里已经快速在思索起来。 傅山也点了头,接着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我派人来取调料,至于分红,因是销往各地,账本归拢总得花时间,就一月一结如何?” 说罢,又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递给许三花,“考虑到到第一次结算分红至少得一个月之后,傅某便先给许姑娘五百两银子,以便许姑娘周转,这银子,就当从第一个月的分红里预支的就行。” 不愧是怀正商号,果真爽快,许三花回想起上一世听过的怀正商号的盛名,抬手接过了银票,咧嘴一笑,“那就预祝咱们生意大火,赚它个盆满钵满!” 这一笑,倒有了丝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憨真,傅山不由也笑了笑,“他日大赚,傅某当请许姑娘在府城最好的酒楼吃饭,包下酒楼,只宴姑娘一人!” 送走了傅山和曲付,许三花怀揣五百两银票爬上土坡,回到自家院里,见她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的老胡氏已经喊五花来探了好几遍了,见她终于进来院子,忙上前来问。 许三花只道又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老胡氏也不多问,自是欢喜,连道三花有出息。 许三花想了想,抬脚又转身往村长家去了。 “三花,你说真的?又招人?”村长听许三花说了来意,登时高兴得坐不住,先前那一车一车拉走的魔芋豆腐就搁门前过,他可是瞧得真真的,老许家这生意做得大啊! “不过我只招半大岁数的女娃子,要勤快能干活的。”许三花道。 这是为啥?村长琢磨不透了,要说是为许大树许二树相媳妇,没道理劳心劳力的招这么多小姑娘做活啊,梅子回来可说了,二百文一个月了,这些个小姑娘能做多点活?没道理放着手脚快的妇人媳妇子不要吧。 “只招半大女娃子?别的都不招?那三花你打算招多少人,咱们村这半大女娃子也没有多少,你都要勤快能干活的,我数数也就只有那么十几二十个。” 像许大连家那大菊就不成,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干点活就哎哟哎哟叫的就不是个干活的料。 许三花便道:“不一定就得是咱们村的,挨着咱们的大柴村,大湾村的,这些个村长不都和村长你熟吗?村长你出面去挑人做活,看在村长你的面子上,他们不会不愿意来。” 二百文一个月的活,下冰雹也有人肯来干啊!别人巴不得呢!哪里用得着看他的面子? 不过村长抬眼看到笑吟吟的许三花,登时福至心灵,十里八村的就属他们村最穷,便是他儿子在县里当账房,这十里八村的村长说起他也是看不起的,不能带领村人过上好日子的村长再能耐又咋样? 想到每年年底村长聚集到亭长那里,其他村长看不起他的样子,村长想着,他若出面招揽这个事情那别的村的村长还能抬着下巴看他? 想通这个关窍,村长看许三花的眼神顿时热切了许多,“那三花你到底要多少人,说个数,叔爷我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一个偷懒耍滑的都不会给你招来的!” “有多少人我要多少人,凡是能在明天来上工的我都要。” 村长一听,愣了好半晌,心中震撼许三花这么大手笔,想着这老许家是真真的过起来了,他心下感叹,待许三花走了,他也没有耽搁,当下就叫隔壁侄儿蒋大海来,去把村里凡是十二岁到十五岁的没有定亲的女娃娃都聚到他家里来。 知道土坡上老许家又要请人了,家家户户是积极得很,一听蒋大海招呼了,就放下手边有的没的的事,拉着自家女娃就往村长家来了。 说是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可没人听,是把家里的女娃都给带来了。 村长出来一看满院子的人,一堆女娃娃,几岁的都有,是眉头都皱了起来,“不是说了只要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吗?其他的都回去,别都堆在这里,耽搁了时间可谁也去不了啊!” 村长一发火,大家伙都怕的,当下就有许多人拉着自家年龄不对的娃娃退出了村长家的院子,趴在门口听动静。 院子里空了一大半,村长清了清嗓子,这才道:“老许家三花先才找了我,托我帮她招人做工,只要女娃子,两百文一个月,还管一顿中饭,愿意做的都可以去。” 话音还没落,拉着闺女的赵氏就嚷了起来,“我家大菊愿意去!” 葛老财媳妇老许氏带了孙女杏儿也接道:“我们杏儿也去!” 村长皱眉,睨了两人一眼,在其他人蠢蠢欲动也要嚷嚷之前迅速道:“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有条件的,人三花说了,只要勤快能干活的!” “我家大菊勤快着呢!” “我家杏儿能干活!” 村长:“……”把这两个婆娘扔出去可行? 他懒得看她们,只道:“咱们村谁家娃子勤快不勤快的大家伙心里都有个数,三花是个啥脾气,大家伙也都心里有数,要是谁乱着来,不照她说的那样,硬是挤进去了不好好干活,到时候被三花收拾了,可别来找我哭东哭西的,我可管不住三花的啊!” 赵氏听这话就犹疑起来,她家大菊是个啥样她咋不知道呢!这要是去了,别到时候两百文钱拿不着反而还被那天杀的许三花给打坏了,这就划不着了,她家大菊是要嫁去好人家享福的,这脸可不能伤了。 老许氏也怕许三花那暴脾气,但想着她家杏儿确实能干活,也就不怕了。 村长到底是怕这些个人作妖,伤了村邻情分,便喊了自家老伴出来,叫她来挑。 老钟氏身为村长夫人,满村子走的,哪家哪户媳妇子女娃子是个啥样,她清楚着呢! 正文 第83章 第八十三话:喜不自禁 老钟氏站出来,只往底下看了一圈,就开始点起人来,很快就点出了十几个丫头。 许大菊和葛杏儿并不在其列。 赵氏和老许氏张嘴就要嚷嚷,村长早有预料,抢先呛道:“这是三花要的人,你们不满意可以去找三花说说!” 两人顿时一噎,她们哪里敢自己去找许三花那个恶霸?怕是不想要命了。 被点到名站出来的女娃和她们的家人自是喜出望外,对着村长和老钟氏连声感谢。 村长只叫她们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带着家里的小对窝到他这里集合,由他带去老许家上工。 村里人选好了,趁着时间还早,村长就带着没事做的蒋大海,一起去了大柴村和大湾村。 大柴村和大湾村的村长早就听说了孤山村老许家做出新奇吃食挣大钱的事情,离得近,也听说了老许家建作坊还招人做工呢! 以为亲疏远近,只轮得着他们自家村里人呢,没想到这孤山村的蒋村长却来说,是来帮老许家招人的! 竟连别的村的人也招,他们老许家这是做了多大的生意啊! 两个村虽说比孤山村好点,但村里半数人也是穷着呢!有活计做,白不做。 又听人老许家只要十来岁没定亲的女娃子,虽心道这要求倒是怪哉,却也没有质疑,当下就叫人去通知了村里各家各户,不一会儿,人就都聚到了村长家里。 蒋村长不了解别村里的女娃子些,只能靠自己的一双识人还算不错的眼睛,看过来看过去,最后在两个村里共挑到了三十来个家境都不是很好的女娃,让他们带着自家的小对窝,明日一早就往孤山村来。 赚足了大湾村大柴村两个村的村长的恭维,蒋村长是心满意足,得意洋洋的回了村。 · 十里镇上,熊宅,听了手下禀报的消息,熊武是坐如针毡,扬手将桌边的茶盏给扫落在地,瓷片纷飞,茶水溅了一地。 “那盂县令竟还有后人没死?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在表兄被人举报受贿拿回府衙问审时站了出来?还打听到了什么?那盂县令后人状告表兄什么罪名?” 跟了熊武多年的心腹对熊武忠心得很,要不然熊武也不会派他去府城打听,闻言便道:“董知府升堂问案,百姓围观,那自称盂县令后人的盂桥山在府衙外擂鼓鸣冤,带之上堂,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指高县丞,告他与十四年前与水匪勾结,残害徐志诚总兵在内五百兵士,又嫁祸栽赃盂县令,使盂县令被满门抄斩,他有幸存活,奔走十余年,找到了当年没有死而且隐姓埋名的水匪头子,得知了真相,求董知府还盂家清白,为他父亲申冤。” “水匪头子?”熊武心下一颤,“那水匪头子也上堂了?” 心腹答:“是的,董知府当场就传了那水匪头子徐孟达上堂,徐孟达对十四年前残害朝廷命官和朝廷士兵之事供认不讳,且当堂指证高县丞,当年是高县丞同他勾结,出卖消息,让他带人抢掠淮滨河上经过商船,杀人越货,得来的财物二人分赃,且还拿出了同高县丞互通的书信,高县丞百口莫辩,董知府勃然大怒,命人将高县丞和那徐孟达都下狱,同时已经快马加鞭将此事上报刑部定夺。” 徐孟达,徐孟达。 熊武一个踉跄,心跳如擂鼓,完了完了!他千防万防,防着那许三花不要往县里去,不惜派人灭口,可惜事败没有得逞,哪曾想这半路又杀出个盂县令后人来,且竟连已经销声匿迹好几年的徐孟达都找出来了! 想到许三花昨日去过县城,熊武顾不上府城的事,许三花就在他近前,难不成还不能杀个许三花出气? 徐孟达在牢里,焉知道还会不会说些什么,他可是跟徐孟达见过的,不行,这里不能待了! 熊武当下吩咐心腹几句,待心腹带着所有能听命的手下离开之后,他回了书房,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都卷好小心藏在身上,换装一番,也不管后院的小妾子女,悄悄从侧门逃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银票在手,找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岂有不好。 · 慵慵懒懒的冬阳松松散散的滑下了孤山,趴在山的脊梁处探看人间的黄昏百态。 对面的南山脚下,建宅子的匠人忙得火热朝天,孤山腿上卧着的土坡,老许家门前的魔芋作坊,做工的村人们也是忙得不敢懈怠。 许三花站在土坡边上,看着南山脚下的繁忙,听见后头的动静,转身见一早离开的许二树和许四金正担着两挑子木桶往土坡上来。 估摸着那往上爬的力道,许三花猜想那木桶里约摸还有魔芋豆腐,等两人到了跟前,探头一瞧,果不其然,她忍着没先问。 许二树喘了两口粗气,这才道:“三花,你猜咋样?” 看了看那桶里剩下的的约摸二三十斤的魔芋豆腐,许三花挑了挑眉,“咋样?” 许二树给许四金使了眼色,许四金已经拿出身上的布袋子递过来。 “我们赶到白节镇上,集都开始了,人多着呢,我们喊得卖力,幸好啊,有去过十里镇买过咱们家魔芋豆腐的人给我们一吆喝,这看着不敢买得也就陆陆续续都买了点回去尝尝,不。过这第一天嘛,没吃过的多,又想着十文钱太贵,所以啊,下集了咱们也还没卖完,我和四斤一路拉回来,又往几个村子去叫卖了一番,也勉强卖出一些,这不,还剩个二十斤!对了,你给的五十包调料倒是都卖出去了。” 许三花听着,接了那布袋子过来看了看,里头一串一串的都串好了,想来这两人路上已经数过了,她先拿出五串来,这是调料的钱,又数出十六串来,这是说好了的,不管卖出去多少剩下多少,她都按拿的多少斤按八文钱一斤拿本钱,那剩下的二十斤,她可不管,拿好了之后,才将布袋给回了许四金。 “好了你们今日的本钱结了,剩下的,都是你们今日赚的。” 许二树和许四金一听,喜不自禁,路上他们已经算过了,除了本钱他们能赚四百文,可因着还有二十斤没没卖完,所以他们今天差不多只能赚二百四十文,这也不错了! 见二人笑得嘴都合不拢,许三花想了想,又数出二十个铜板给过去,“喏,这当是你们代卖调料的辛苦钱。” 正文 第84章 第八十四话:野猪 许二树一听卖调料还有辛苦费,高兴极了,这调料可比魔芋豆腐好卖啊!带着调料,他们魔芋豆腐都好卖不少,当下道:“三花,明日我们还要两百斤魔芋豆腐,还有这调料,再拿六十包!” “今日都没有卖完,明日还要两百斤,你确定?”许三花问他。 他嗨了一声,“今儿是大家伙都没尝过这魔芋豆腐的好滋味,等他们尝过了,今日都买的一斤的,明儿指定还要来买,我都怕两百斤不够卖呢!这不是想着稳着来,还要两百斤就成!” “我已经跟别人谈了调料的合作了,所以,这调料往后就不卖了,至于两百斤魔芋豆腐,我们已经说好明天起就得先拿钱再拿货了,两百斤魔芋豆腐的本钱,你们够吗?”许三花笑道。 一听许三花跟别人谈了合作,调料不能卖了,许二树就是一阵失望,可想着三花谈了大生意,能赚大钱,他就高兴了,可又听到后面的,脸就垮了,“可我们今日剩下的就只有两百六十文,岂不是只能拿三十斤,加上这没卖完的二十斤,那也只有五十斤,哪里够卖呀!” 许四金也是垮了脸,发起愁,这才刚刚尝到甜头了,要是不能做了,岂不是要怄死。 “错了,不是五十斤。”许三花板正脸色,“今儿没卖完的二十斤,明儿就不能再卖了。” “为啥?”许二树不解,干啥还要剥夺他这二十斤的贩卖权力,三十斤更加没办法卖了! “咱们的魔芋豆腐本来就是头天做上的,这沿途颠簸来颠簸去的,再放上一晚,明日还咋拿出来卖?虽说这魔芋豆腐泡水放个三四天都没有问题,可咱们多放一天,人家买回去就少放一天了,所以,不行,当天没卖完的,自家吃吧!” “啊?”许二树一脸苦哈哈,跟许四金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咱们明天咋办。” 许三花看着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这个还不好说,我给你们出个主意,找人先借点本钱不就得了!” 是啊,借! 许二树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就盯到了许三花脸上,笑得一脸贼兮兮,“三花啊,你看,能不能先借我点银子?” 许三花果断摇头,“今日的本钱已经算是我借了,我可不再借了,明天要两百斤豆腐,就拿一两六钱来。” 说罢,不给许二树死皮赖脸的机会,当下就跑走了,趁着天还没黑,飞快爬上了后山,钻进了深山里。 今日山里挖魔芋球的人还在挖着呢,她得去瞧瞧魔芋球的情况。 上次山里遇老虎,多亏了徐灿挡着一时半会儿,要不然许二茂他们就被老虎给吃了,这事许二茂当晚就跟老胡氏说过的,老胡氏心里又有些小心思,所以借着这个由头,是看见徐灿在家就会让许四树给他端一碗饭菜去,免得他一个人还要热个锅。 所以,徐灿这没事在山里转悠,对山里挖魔芋球的人也更上心了些,离得都不远,有什么事他马上就能到。 许三花刚走上山坳子下的一片斜坡,密林里的徐灿听到动静就蹿了出来,见是许三花,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事吧?”看见徐灿,许三花问了句。 徐灿摇头,心说这深山里指不定就一头熊瞎子一头老虎,都被你给打死了,旁的小虾米,哪还敢往出凑? 许三花爬上斜坡,探头看见里头挖魔芋球的许大茂等人,进去看了看魔芋球的情况。 许大茂见了她,笑了笑,才道:“三花啊,这一片都挖得差不多了,再往里头可就深了,徐小子都说那里头太危险,咱还要不要往里头去?” 许三花看了看今日这一天挖的,还没有往外头搬,这满地堆着的箩筐麻袋,加上去得有两三千斤呢。 再加上家里几个屋子还堆着的,许三花想了想便道:“明天再往半天,将这一片挖完就可以停了。”深山老林里,野生的魔芋,总得给自己留点后路。 许大茂一听,虽有些遗憾,但那老林子里连打猎的徐灿都说危险的,还是不要去犯险才是。 见许三花走到一边去了,徐灿凑上去,捏紧了手里自制的简易弓箭,“七进塆子里发现了一个野猪洞,时间还早,要不要去瞧瞧?” 野猪洞? 许三花一听,来了兴趣,想着这个天,也该开始熏腊肉了,往年家里穷,她长到这么大,家里就从没有熏过腊肉的,一年养到头的猪都要卖了换钱,顶多留个两三斤过年待客吃吃。 野猪肉熏腊肉,可香着呢! 便点头,当即叫徐灿带路,两个人拐下了斜坡,朝左手边的山涧去了。 许大茂几个干着活也没有注意,倒是许大劳正直起腰来,恰好看见。 七进塆子就在这道山涧的后头,跟上次那条小溪是不同的方向,背靠更深的橡木老林子,落在一道爬满青苔的山壁下。 徐灿口里的野猪洞就在这山壁脚下的荆棘丛里,被灌木丛那么挡着,一般人也发现不了。 趴在爬满青苔的一块大石头后头,徐灿朝那山洞指了指,“瞧,野猪洞,我昨儿猫了大半天,估摸着里头至少有三头野猪,一头得有四五百斤呢!” 许三花一听,双眼就亮了起来,琢磨着怎么引了这野猪出洞。 正琢磨着,好巧不巧那灌木丛就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头浑身青黑的长嘴野猪就从那灌木丛的洞口挤了出来。 一头,接着又是一头,两头野猪出了洞,撒着丫的就往背后的橡木林里寻食去了,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两双虎视眈眈的眼神正垂涎三尺的盯着它们。 见野猪去了橡木林,那洞口也没再有动静,许三花朝徐灿打了个手势,两人朝着橡木林追了上去。 野猪正扒了橡果欢喜不已。哪曾想身后有人正盯着它不放? 徐灿凑准机会,搭弓上箭,一箭就射中了其中一头野猪的屁股。 “嗷~”野猪发出一声怪叫,痛得在林子里乱蹿起来,惊到了另一头野猪,它警惕的往后看,一眼看到树后藏着的许三花和徐灿,登时刨着后蹄,用力朝二人冲了过来。 正文 第85章 第八十五话:谋杀 许三花做好准备,在野猪用力冲上前来之际,扬了扬手中拾来的一根断木,使了全力,重重的挥向扑面而来的野猪。 徐灿蹲在后头担心的看着,下一瞬就瞪大了双眼,只见那野猪刚碰上断木,就被许三花一棍子给打飞了出去,拦腰撞在后头的大树干上痛得发出一声惨叫。 两只野猪碰了头,发出听不懂的吭哧声,而后一起再次朝许三花这边冲了过来。 徐灿赶紧搭弓,对准野猪的方向,瞄了一眼,正准备射出,突然耳梢微动,他身体陡然一转,弓箭对准了后方,正看见身后大树后一人挥着白森森的大刀朝许三花猫了过来,他没有犹豫,手上一松,箭矢咻得一下飞了出去。 “哎哟!”那人被射中了手臂,手里的大刀落在地上。 许三花听到声音,飞快回头看了一眼,而后挥起断木,打向了扑过来的野猪,手起棍落,一棍一个,将两头野猪双双击飞。 随着那人大刀落下,又有许多人手持大刀从树干后灌木丛后现身,涌向了许三花。 离得太近,徐灿来不及再射箭,干脆拿了腰间别着的柴刀,迎了上去。 许三花趁势而上,打趴了两头野猪,揍得它们口吐白沫,爬都爬不起来,才收手,回头见徐灿挡在前头已经被十几个大刀汉子给团团围住了。 她顾不得歇,当下捡回断木,挥在手里,冲了上去。 手起棍落,三两下就打飞了一帮子汉子,打得他们四下躲蹿,尤没有停,汉子们疲于奔命,一个没踩住摔了个四脚朝天,就被许三花一棍子给砸中,吐出一口血来,再也跑不动。 许三花将棍子压在那人额上,心中有些猜想,还是问道:“你们是谁的人??派你们来做啥?” 那人被一棍子打蒙了,根本就顾不得想旁的,只见这棍子盖在头上,生怕一棍子敲下来崩了他的脑门子,忙道:“是熊二爷!熊二爷派我们来的!来杀你灭口的!” 缩在几棵树干后观望的其他汉子们听得这话,咬了咬牙,重新挥了刀,又朝许三花冲了过来,个个浑身杀意。 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许三花阴侧侧一笑,眼底也浮起一抹杀意。 她朝徐灿摆摆手,示意他站到一边去,而后转了转手脖子,捏了拳头,迎上了冲过来的人。 徐灿站到一边,只见许三花一拳打倒一个,那把子古怪的力气,根本就不用他担心,只十几息功夫,十来个汉子都被打趴下,跟前头那汉子一溜的摆成了一排,个个痛得龇牙咧嘴,呼天抢地。 许三花转身,突然,一脚踢向脚边一只大刀,使之朝一个方向飞去。 一棵树后探头出来的人一个旋身躲过,提剑踮脚朝许三花飞了过来。 哟,还是个有功夫的。 许三花眼睛亮了亮,捡起脚边的大刀,踩过一排排哎哟连天的身体,迎了上去。 大刀撞上长剑,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许三花不会什么招式,只凭着一把子大力气,竟也将大刀使得虎虎生威,叫对面之人招架不住。 两人打了十来个回合,许三花使了全力,一刀砍之过去,那人扬剑来挡,可惜,那长剑竟被大刀拦腰斩断,那力道接着往下,生生砍在了那人肩膀上,使之连连后退。 许三花狞笑一声,手上接着用力,那人退无可退,最后抵在一棵树干上,右肩被大刀砍入得地方深可见骨,流血不止。 “我都说了,叫熊武不要来招惹我,他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说着,许三花将大刀侧了侧,刀锋抵近了那人的脖子处。 那人下意识眼神一缩,往一个方向看了去,又飞快缩了回来。 很快,许三花却捕捉到了,她余光往斜后一处荆棘从后看了一眼,微微跳了挑眉,扬刀飞快用力敲在了那人头上。 “嗵。”的一声应声栽了下去。 同时,许三花飞快转身,朝那荆棘丛飞奔而去。 到了近前,便看到一个身影正起身往后逃窜。 认出那人正是熊武,许三花顾不得诧异,赶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近前,一刀背看向了正往前跑着的熊武小腿上。 “啊!”熊武痛叫一声,往前扑了个狗吃屎,还欲爬起接着跑,许三花已经一脚压了上去。 “要杀我灭口,你也不用亲自来吧!”见熊武身上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很是掩人耳目,许三花稍一想,猜测是不是府城高县丞的事被他知晓了,他怕被牵连出大罪,所以乔装跑路了。 熊武本想着在离开之前来看看许三花的下场,正好从孤山里穿过往渝州府去比较僻静又不引人注目,哪里会想到这许三花已经强悍到这个地步了。 不说这十几个手下都是他的心腹,身手都不是前头那些能比的,就说伍锋,竟也打不过许三花,还被她砍伤了。 早知会这样,他就该马不停蹄的跑路才对。 熊武现下是后悔得很,又听许三花这话,他转了转眼珠,极是放得下面子的,笑哈哈道:“你这说的啥话?我就是闲来无事往山里来走走,恰巧碰见了而已,我可不认识他们。” “嗬!”许三花啧啧两声,见熊武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也没谁了,直接拆穿他,“听说高县丞已经被抓了,你这是怕祸及自身,所以逃跑了吧?” 听许三花这么一说,熊武趴着的脑袋费力侧过来想要看着许三花,“我就说好端端的怎么有人举报我堂表兄,是你吧!是你干的吧!许三花,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为何这么做!” 不然是谁呢!还有那劳什子的盂县令后人,莫不是也是许三花认识的吧?不然许三花咋知道十几年前的事呢! 熊武是病急乱投医,心中一时间想了无数,那费力盯着许三花的眼神快要喷出火来! 见状,许三花呵呵一笑,脚下些微用了几许力道,痛得熊武猛地咳喘起来,说不出话。 许三花干脆蹲下身,轻轻一拨,将熊武整个翻了个身,而后膝盖跪在熊武胸腹处,压得他脸色发紫,头晕目眩。 这人要跑路,身上肯定要带着贵重的东西的。 这深山老林,猛禽多如牛毛,身后只有一个徐灿。 许三花阴侧侧一笑,伸手朝熊武斜襟里探去。 正文 第86章 第八十六话:野猪肉 刚探及胸前,许三花就摸到了厚厚的一沓东西,直接挑了斜襟,将里头藏着的东西一把拿了出来。 熊武看到,眼睛瞪得老大,挥着手要抢,许三花再一用力,他立时就两眼冒白光,提不起任何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三花将东西都拿走,那可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除了明面上过了红契的宅子铺子的地契因为如果被查抄带走也没有用所以没有带走之外,所有的银票,还有几个只是白契的产业,都在这里,他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才偷偷掩人耳目置下的,这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没有这些,还有何用?! 熊武又气又晕,只觉得整个人都呼吸不过来,而后白眼一翻,头重重的歪了过去。 见熊武这就撅过去了,许三花耸耸肩,站了起来,拨了拨手里的一摞银票夹带在中间的几张地契,粗粗看了两眼,也不嫌弃,统统都收在了自己身上。 转身见徐灿正站在原地看着她,许三花笑了笑,摸出最外头的一张银票来,走向徐灿,将银票递过去。 “这两头野猪少说也值点钱,见者有份,你的这份我出钱买了。” 徐灿定定看了许三花一眼,黝黑的脸庞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几乎没有犹豫,伸手接过来银票,看都未看,收了起来。 见状,许三花满意的笑笑,歪了歪脖子,看了看这幽深僻静的老林子,“徐灿啊,这深山里野猪恶狼可多了吧?” 徐灿抿嘴,接话:“确实很多,不是常年打猎的老手,闯了进来,撞上了恶狼,尸骨无存也是常事。” 许三花煞有其事的点头,见痛得在地上爬不起来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个个假装闭上了眼装死,许三花笑笑,问徐灿:“东边山坳子底下那头大老虎可还在?那头老虎可凶猛,我也打不过,咱们还是依旧绕了远路,往西垭口绕着出山吧。” 这山里可能也就那头白虎都被许三花给打死了,东边山坳子下哪有老虎?倒是往南的斜道岭子有一大片沼泽,旁边的林子里,上次他遇到过几头恶狼,这事头两天他跟许三花讲过。 徐灿眉头微挑,顺着话头道:“那老虎厉害着呢,咱们还是绕路吧!” 许三花点头,迅速上前一手一只野猪的蹄膀拖着,慢慢往橡木林子外头走去,徐灿随后跟上。 待两人走远,地上躺着的一排排汉子陆陆续续睁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道:“这许三花是个狠的,咱们斗不过,连二爷都被她杀人劫财了,咱们还是快逃吧!这山里可不安全!” “是是是,咱们快逃!” “他们刚才好像说往东有老虎,他们又往西去了,咱们往南吧!” 十几个汉子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顾不上后头的熊武以及伍峰,脚步蹒跚的往南去了。 这片橡木林子里,有血腥味,野猪洞里留下的野猪久不见同伴回来,出了洞寻来,不见同伴,只发现昏迷的熊武和伍峰,自是恼羞成怒,朝着两人一通乱拱,直拱得两人血肉模糊,犹才解气。 这厢拖着两头野猪出山的许三花和徐灿走回挖魔芋球的密林子,许大茂他们已经停了挖魔芋球,正挨个将麻袋箩筐往外围的柏树山搬,等着外头的人接应。 见许三花两人从深山里出来,许三花手里还拖着两只野猪,那一只目测得有两三百斤,却被许三花一只手轻轻松松拖着,包括许大茂在内,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索性有亲眼看过许三花徒手打死老虎在前,区区野猪,也就见怪不怪,很快就回过神来。 在老许家做工的许大虎等十个汉子,每日下工前都得上柏树山来搬魔芋球,见许三花拖着两只野猪,也是骇了一大跳,骇过之余,也不由羡慕,几百斤的野猪啊,都是肉!老许家的日子是正儿八经的越过越好了。 等拖回家,少不了又是一顿唏嘘。 许三花习以为常,叫老胡氏赶紧带着人烧水,待会儿就烫猪刮毛。 老许头几个是围着两头野猪两眼放光,直呼许三花能耐。 很快,两大锅沸水烧出来,山里挑魔芋球的人也都全部挑完回来了,正是下工的前夕,许三花吆喝了几个汉子来帮着杀猪刮毛。 人多力量大,很快两头猪就被刮得干干净净,切开来,取了内脏放一边处理。 许三花直接拿了一把菜刀走上去,按了小半边野猪肉,上手划出一斤左右一条的肉来,一条又一条,而后吆喝下工的妇人汉子都过来,一人提上一条家去。 大家伙一听,还有这好事!顿时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许三花话不多说,一人给了一条,就让他们各自下工了。 剩下最后自家亲戚,许三花今儿也不留他们吃过下晌饭再走了,直接给他们一家三条肉,叫他们拿回家,家里人一起吃。 等到大家伙都走了,只剩下自家人,刘氏不免拉下脸嘀咕两句,“这给人做工,拿了工钱还发肉吃的,可是从没听过这么好的事了,这可是野猪肉,听说能卖二十文一斤呢!” 许三花睨她,“我打的野猪,我高兴!” 说罢,将划去一半还剩下的一大块猪肉又划出约摸二十几斤的样子,拿给了周氏,叫她都给炖了,今晚大家伙吃个够。 刘氏一听,买回来的下人也有得吃,这么大块肉,吃得完吗!但看了看许三花的脸色,到底不敢再开腔。 家里如今这景况,都是多亏了三花,她可不敢惹三花,嘀咕嘀咕得了,说火了三花可不会看在她是三婶的份上跟她客气。 剩下的一头多半的猪肉,许三花叫许大茂一起搬进了屋里晾着,等着明日买回来酱油和盐巴,腌制了就开始熏腊肉了。 今儿第二日在老许家上工的村人下工回家,个个手里提着一条肉,经过的人家看了,不免问起来。 一听竟是许三花打了两头野猪,分给他们做工的人一人一条肉回家吃,都是羡慕得很,就恨自己咋没被挑上。 再看好些家里有两人在做工的都得了两条肉,如郑氏和蒋梅子,还有许大虎,一家三口竟都在老许家做工。这就得了三条肉,众人看着,不禁在想,明明是村里穷得不得了的,今年遭了大雨,连粮税都是借的银钱交的,这才多久,咋就吃着肉了?还找着这么一份工呢! 正文 第87章 第八十七话:走得近 对于老许家做工工钱好,又离家近,完了居然还送猪肉,村里没被选上做工的人家都眼红不已,都琢磨着再往村长跟前去说说,什么时候老许家再招人可不能忘了他们。 今日里家里有女娃被挑中明日要去老许家做工的人家也暗暗拍桌,想着怎么就不是明日再发肉呢!也不知明日去了还有没有! 郑氏和蒋梅子走到家门口,就将其中一条肉提给了村长,村长也听郑氏说了,不由暗叹许三花是个会处事的,由而不由再叮嘱郑氏和蒋梅子要好好做工,可不得偷懒耍滑。 他一边琢磨着郑氏和梅子在许家做工,一月里加起来能挣多少,算出来少说得有五百文呢! 想着在县里做账房一月一两二钱的工钱的儿子,租房子和一家在县里花销,除去了也剩不了多少。 他们两个老的年纪也一年一年大了,就这么个儿子,还是留在身边心安些,村长拧了拧眉,心里暗暗有了一个想法。 许大劳和李氏两口子一起得了三条肉,再加上今日也在老许家做工的许喜梅,加在一起就是四条肉,一家三口一路提回家,邻里是眼红不已。 他们住在村西头中间的一片,离村中心稍远点,却也不是像许大虎家这样住在最西头的。 好巧不巧隔壁就是许大连家,赵氏为着没去成老许家做工,今日自家大菊也没有选上,是一直在不停的骂骂咧咧,这厢见在老许家做工的人都下工了,还都发了野猪肉,更是眼睛都气红了。 肉啊!她家好久没吃着肉了! 见许大劳一家三口提着肉进了院子,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赵氏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斜眼瞥见老李氏正从屋里出来,她便朝着那边出了声,“哟,我说大劳,你堂侄女打了野猪咋这么抠搜搜的,怎么说是她亲堂叔爷家,咋就给这两条肉,也不说多给点?我看他们土坡上老许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没道理你们这同宗了沾不上光不带着你们发达,反而还跟着村人一起起早上工贪黑下工的?” 赵氏是个什么德行,就挨着住着的李氏和许大劳还能不清楚,听了她这酸溜溜的话,两人只当听不见,接着往前走。 见了屋里出来的老李氏,许大劳将手里的肉送了送,笑道:“娘,你瞧,三花打了野猪肉,给咱们家拿了四条呢!你和爹好久没吃肉腥了,我这就叫李家的去炖上两条,咱们今晚吃吃,剩下的风干放着,留着过年待客。” 老李氏听了赵氏的话,心里就有些刺得慌,眼下看了这肉,本该欢喜有肉吃了,也是欢喜不起来了。 她和那老胡氏年轻时就合不来,那时候两家老长辈还在,过年还在一起过,就没哪回年夜饭聚在一起没吵过嘴,以至于后头两家长辈都去了,自个当了家,她是逢年过节都不往土坡上走动的,老胡氏也不来她这,她乐得清净。 不过她只是对老胡氏看不惯罢了,许大茂这几兄弟和下头的侄孙女侄孙子这些,她倒是跟自家的孩子一样,没什么大不同。 她早就知道他们家日子好过起来了,拉拔她家,叫她儿子儿媳去帮工,她也没有什么多话,家里日子不好过,能有活做咋不好?再说还包两顿饭,给家里省些口粮,多好。 老李氏本没多想过,可冷不丁听赵氏这酸溜溜的话,不知咋得,她心也酸起来了。 明明是同年嫁到孤山村来,且嫁的又是堂兄弟,家境一样的不好过,几十年过来了,这临老临老,咋的这老胡氏难不成就要骑到她头上了? 都是一样的人,老胡氏儿子比她生得多就算了,咋得这孙女还比她孙女出息了? 老李氏心里叹得不行,想着自家后辈咋就没有个出息的,那三花,自小就虎巴巴的一个娃子,咋就突然开窍了,莫不是神仙暗地给她开了光?不然这咋一个又一个挣钱的营生呢! 这么酸着,老李氏看这肉都有些不是滋味了,也没有应声,转头就回了屋去。 许大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李氏,眼带问询。 李氏是老李氏的娘家侄女,当初见老胡氏给自己大儿子娶了娘家侄女,她只一个儿子,也不甘落后,也给自己儿子娶了娘家侄女。 这么多年,李氏还算是了解自己的婆婆加姑姑的,再加上她晓得婆婆同堂婶之间的那点不和,心知婆婆心里是不痛快,便摇了摇头,接了肉进了灶屋去。 她没有如许大劳说的那样炖上两条,而是只洗了一条肉,在菜园子里扯了几棵大萝卜洗吧洗吧切成大块一起炖上了,交待了许喜梅经由火,自个则是提了衣服到后院去洗。 他们家的井打在后院,和隔壁许大连家的井排在一起,两个院子间就隔着一道高高的栅栏。 许大劳也没有闲着,提了猪食喂猪,猪栏里栏着两头猪,这都是今年一年的进项。 后院离着前头远,说话前头听不见,再看隔壁许大连家好像都在前头,后院没有人,许大劳是个藏不住的事的,他跟自个婆娘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而绕到李氏身后来蹲下,就嘀咕起来:“大山他娘,我跟你说啊,这村里不都说三花那样彪悍以后嫁不出去嘛!我看可不一定咧。” 这话说得最多嫁不出去不就是隔壁那家来?李氏听着好几回,也没少呛过赵氏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三花嫁不嫁得出去关她啥事!她瞧着可不是,人三花生的也标致,不像大茂嫂子,从小满到处疯的不拘夏天晒的,竟也白净得很,标标致致的女娃,哪有嫁不出去的! 且看现在大堂伯家是越来越好了,这都是三花的功劳,嫁妆丰厚了,嫁不出去?那可能嘛! 听男人嘀咕这事,李氏瞅他一眼,“咋了,你今日不一天都在山里吗?又听着啥了?对了,三花打野猪你可看到了?她还真是能耐,上次打死老虎,这次又打了野猪,我看大堂伯家是起来了!” 许大劳啧啧嘴,也就是一个说闲,“徐家小子你晓得吧,我看他好像和三花走得很近咧!” 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了,一个男娃,一个女娃,走得近,还能怎么个走得近。 李氏眼珠子转了转,蓦地瞪大。 正文 第88章 第八十八话:说得热闹 “你看着啥啦!?”李氏连忙问起来。 见她反应这么大,许大劳心知她是想多了,忙道:“你想啥咧!我是说,这不是三花也没见着跟村里谁家男娃走得近吗,大家伙不是都怕她那把子彪悍劲吗?我看着徐灿那小子倒是好像不怕,两人还一起打了老虎,今儿又一起往山里去打了野猪,就约摸着不是说没人敢讨三花吗,我看徐灿那小子也不错,三花翻了年也十四了,不知道大茂哥他们晓不晓得,想没想过这个事。” 听许大劳这么一说,李氏暗怪自己想多了,松了一口气,又瞪许大劳一眼,“这没影的事你可别去瞎说,纵算大茂嫂子他们有啥想法,人没说开来,咱就不能乱说,别到时候弄错了,坏了三花的名声,晓得哇!” 许大劳也就是个自个婆娘说说,外头啊,他可是不会去瞎白话的。 当下被李氏这么一说,他也就锯了嘴,起身去喂猪了。 隔壁许大连家的后院柴屋里,天冷,正窝在里头打算打一床茅草盖晚上铺在床板上加上一层暖和些的许大连耳朵动了动,继续手上的动作。 晚间睡在加了一层茅草盖的床板上,看着旁边躺着的婆娘,想了想,没忍住将听到的话学了来。 赵氏听得是双眼噌亮,嘿!她正愁看不惯老许家得意劲又没办法,巴不得大家都说老许家的坏话才好! 上次她就说了,那许三花跟徐灿不明不白的吧!刘氏那烂皮子的还掐她!哼!现在看吧!连他家堂兄弟都这样说了。还能没有的事?大家伙都不是瞎子! · 今日往镇上送魔芋豆腐的是许三花,她打算往镇上走一趟,买些盐巴和酱油回来。 和许二树还有许四金许四银两兄弟一起坐着牛车出了村子,走上官道,这才背道而驰。 昨儿许二树和许四金是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赌一把,由许二树赖着老许家众人都借了银钱,凑巴凑巴,加上昨儿赚得银钱,凑够了一两银子,够买一百斤魔芋豆腐,许二树觉得不够,这不,磨着许三花硬是赊给他一百斤,凑足了两百斤,三个小伙子照样借了许老财家的板车,出了村,就将木桶都搬上板车,别了许三花,往白节镇去。 要不是看两个人干劲十足,不好打击他们的上进心,好歹不想着出门约架斗彩了,也就赊给他们了,只言卖出来的银钱都给她买成山椒和芥菜种子带回来就行。 山椒和芥菜种子买着作甚许二树知道,许四金不知道,但想着老许家的调料,他脑子灵,约摸有些猜想,但老实的没有去深想,如今他们一家算是都在靠着许三花做工赚钱养家呢,许三花又那么虎,从小一起长大看着的,他可不敢惹她。 赶着牛车到了镇上,将魔芋豆腐搬下来放到陈婆子的豆腐摊。 陈婆子忙将昨日卖得的魔芋豆腐的银钱拿给许三花。 许三花没接,只道:“这银钱,加上今日卖完了魔芋豆腐的,都不用结给我,全给我做成豆腐,我后天来取,陈婆婆可做得及?” 陈婆子一听,登时算起了账,昨天的魔芋豆腐都卖光了,还不够卖呢,今日肯定也能都卖完,除去她的工钱一共一百文,剩下的,差二十斤就是正好两千斤的豆腐了。 一听许三花又要这么多豆腐,陈婆子见惯了,也不多问了,连连道:“做得过来,做得过来!”她等下就带话回去,喊儿子将豆子多泡些,再喊邻居帮帮忙,两千斤,怎么也要做出来! 听说三花丫头家都开作坊了,招了老些人做工呢,这才多久啊,他们家就起来了,她是开不了作坊,但靠着三花丫头也挣了些钱,请邻居帮帮工的几十文还是舍得的。 许三花说好豆腐的事,便要转身往粮油铺去,陈婆子还想跟她说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一个赶得早来陈婆子豆腐摊上买魔芋豆腐的,见到许三花,也不惧她了,连忙问:“许家丫头,你们家这吃食摊子还开不开?我儿就爱吃你们那铁板豆腐,我自个买了豆腐做了,做不出来那味道,他都不吃!还有,那调料咋不放到陈婆子这豆腐摊上一起卖?我上次买的两包都吃完了,吃惯了,不用它做菜,这菜烧出来都吃不香了!” 旁边有人听着,也凑上来,“是啊!啥时候出摊啊,我们都等着买调料呢!” 许三花刚跟人谈下了调料生意,眼下也不好多说,只道:“很快,很快了,最近忙不过来。” 十里八村的,如今谁不知道孤山村老许家?都知道他家开了魔芋作坊,请了好多村人做工。 听许三花说忙不过来,也没人质疑,想着都建作坊了,可不就是忙不过来嘛。 也就笑言他们等等。 陈婆子给人麻溜称了魔芋豆腐,空出手来了,见许三花已经要走了,忙叫住了她,一脸神神秘秘道:“丫头,你没往镇上来,还不知道那熊二爷出了事吧!” 许三花停住,挑了挑眉,一脸倾听的神情。 陈婆子还待要说,旁边几个妇人也憋着这茬,见陈婆子开了头,都争相恐后说了起来。 “听说是那高县丞摊上事了,被人举报贪污,叫知府大人派人抓去了府衙审问,结果不知怎么的就牵扯出了十几年前轰动整个梁州府的水匪大案来了!” “许家丫头那时候还没生吧?你可不晓得,那是怀庆八年的事了,咱们淮安县出了一帮子水匪,猖獗得很,在淮滨河上抢过往商船货船无数,杀人如麻,那时候的梁州府总兵徐志诚率兵剿匪,听说有人提前通风报信让徐总兵的剿匪计划被水匪尽知,导致徐总兵在内五百兵卒皆丧水匪之手,无一幸存呢!可惨了!” “后来啊,这事被彻查,不知咋的就说是当时的的盂县令就是那通风报信和水匪勾结的人,皇上下旨抄斩了满门!” “就是就是,你可晓得,那盂县令家还有人幸存的,听说这次站了出来,击鼓状告高县丞,正好就碰到了一起,那盂县令的后人听说还带着证人,就是当年逃走的水匪头子,一起指证高县丞才是当年与水匪勾结的人,还有书信!” 正文 第89章 第八十九话:闲话害死人 “咱们知府大人听了,是当即将人都关进了大牢,往上报了,这不,听说又从水匪头子嘴里审问出当年的事,这熊二爷也有参与呢!这不,昨儿天黑之前,县里就赶来了官差,带着府衙的人去了熊二爷家,要拿人呢!” “结果啊,官差去了熊宅,没抓着熊武,他家里只有后院的一堆女人和娃子呢!” “我看这人就是听到风声跑路了!也是个狠心的,居然自个跑了,不说女人了,连亲生骨肉都不管了!” “官差没抓到熊武,便抄了熊宅,将女人孩子都给抓走了,熊武名下的产业宅子也都封了,今儿一早,镇公所那头就贴上了熊武的通缉告示呢!” 一群起早买菜的妇人叽叽喳喳的,是义愤填膺,熊武在十里镇的耀武扬威这么久,终于落马,怎能不叫他们拍手称快,索性本来就没有什么事,这热闹事说起闲话是收都收不住。 许三花安静听着,想着留在孤山深山里的熊武,一晚上过去了,只怕已经被野兽吃干抹净了吧? 她微微挑了挑眉,她就说熊武是跑路了!却没想这一世竟然提前了这么多,明明上一世是年后的事。 一帮子妇人说得口若悬河,白沫横飞,见许三花安静听着,也不接话,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无趣了,这人说闲话不就是指着听得人能附和起来,这样才能越说越有劲吗? 许三花不接话,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也就说不下去了,便各自散去了。 陈婆子这才找到机会开腔,冲许三花道:“这高县丞倒了,熊武也被通缉了,丫头你就能放心了,没了熊武给曹丰撑腰,曹丰翻不起浪来,也不会有人大摇大摆的来找麻烦了,不过你也要当心点,那熊武在镇上十几年了,最是一个记仇的性子,他现在逃走了,不知道会不会偷偷来找你出气。” 不会了。许三花心里说着,面上却谢过了陈婆子的关心。 经过镇公所,果真看到了贴着熊武画像的告示。 她想着这告示只怕是石沉大海了,是抓不到熊武的了。 去了另一条街的粮油铺,买了二十斤盐,又买了二十斤酱油,还买了一百斤白米。 她现在有不少钱,不拘泥这点小钱。 出了粮油铺,将东西都搬上牛车,继续往前走,冷不丁看见一家铺子正在装潢。 牌匾还没挂上,不知道是家什么铺子,不过就在粮油铺旁边,她记得之前好像是家点心铺,生意挺好的,就不知怎么就转了手。 正接着往前去,那铺子里就走出一人来,见了许三花,呵呵一笑,几步走上来,“许姑娘,正准备派人去跟你说一声呢!” 许三花看着面前的傅山,再抬眼看了看他身后的铺子,挑了挑眉。 傅山已然说起来:“调料既是在十里镇冒出头来的,我这第一家铺子就先开在十里镇,日子已经定好了,冬月十五开张,五百斤调料,许姑娘得在十四那天就拿出来才行。” 许三花暗叹这人动作快,不过是昨日谈下的生意,今日竟就谈下了生意还不错的点心铺子,装潢起来了,果不愧是怀正商号,这魄力,就是旁人不能及的。 今日已是冬月十三了,明日拿出五百斤调料,如今家里王婆子几个和自家人加紧在磨芥菜种子,今日新招来的女娃们现下也在她奶的安排下和许春草他们几个磨起了山椒,五百斤,明日还是拿的出来的。 许三花点头应下。 傅山便邀请他十五那天到镇上来一同剪红布才是。 许三花看了看傅山,点点头。 也不多留,赶了牛车继续往前走。 没走两步,身后有人叫她,许三花回头,见却是龚福光,她停下,等着龚福光小跑上来。 “许家丫头啊,调料还有?我上次买的三十斤已然是用完了,这魔芋豆腐倒是可以每天在陈婆子那里顺道买,这调料可没有呀!” 瞧着龚福光满面红光的,想来最近生意更是好,许三花笑笑,指了指旁边,“调料现在没有,冬月十五,龚老板上这儿买。” 龚福光顺着许三花所指看过去,见正是一家在装潢的铺面,愣了愣,一脸惊讶,“丫头这是自己开铺子了?”哟,这多快啊,许家丫头这真是年轻有为啊! 许三花摇摇头,指指还没进去的傅山,介绍给龚福光:“我跟傅老板已经合作了,以后龚老板要买调料,跟龚老板谈就行。” 龚福光又是一愣,反应过来,再看看傅山,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当初他是听说吴家兄弟买调料方子不成,所以找上许三花,只谈了买调料,竟没有想到还可以和许三花合作发大财? 说到底,还是他没有那个魄力啊! 不过现在也挺好,总比那个吴家兄弟好,如今荣记酒楼在镇上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听说他们的东家昨儿已经亲自来了十里镇,不知那吴家兄弟如何交待。 龚福光喟叹,冲傅山拱拱手,真心结交道:“在下龚福光,在这镇上开着老字号的酒楼了,以后还请傅老板多多关照了。” “哪里哪里,还要请龚老板多关照才是。”傅山也拱了手,两人倒是相谈甚欢起来。 许三花笑笑,继续赶着牛车回家去。 牛车要回村尾的土坡,必须得走村中大道。 刚拐进一户人家门口的转角,许三花毫不意外,又看到了前头聚在老榕树下瞎话白白的赵氏等人,不由暗叹这些人真的是闲得慌啊! 牛车放慢了速度,匀速往前走。 “诶,你们还不晓得吧!那老许家要跟隔壁的徐家结亲了呢!听说是那许三花跟徐家那孤小子早就走到一堆了,说不得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好得很呢!那徐家小子又没爹没娘了,还不是由着老许家做主?你们看着吧!说不得过两天就传出信来,要摆定亲酒了呢!洪家的,你头前还说许三花没人要,嫁不出去呢!这下看看,有你傻眼的!” 赵氏一只手立在嘴巴边,眼珠子转得溜溜的,跟对面的几个妇人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瞎咧咧死人不偿命的。 正文 第90章 第九十话:拔了你的舌头 对面的妇人听着也来劲,先开口的就是洪氏,她跟赵氏走得本就近,听赵氏最后这话,心想说许三花嫁不出去没人要不就是你赵氏先说出来的嘛! 不过嘴里却好事得很接了嘴:“赵家的,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是真的?那许三花彪悍得很,没一点女娃样,那徐家小子能看上她?” 赵氏哼哼一声,“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你们这看风向的机灵劲可不如我,早在一个月前,那刘家的不就说过了许三花和徐家小子一起打了头熊的事?这前头几日又一起打了老虎,昨儿又一起打了野猪,这村里这么多女娃小子的,咋没听见说他们和别家哪个去打了的? 那深山老林里,一个人没有的,咱们村里可不敢进去,除了他们两个,这一男一女的,常往山里去,做了些啥,谁晓得咧!” “再说了,你说那徐家小子看不看得上许三花的,说不得就是许三花自己晓得自己嫁不出去,所以才没皮没脸的勾着徐家小子呢!他一个自小没娘的,爹也没了的孤小子,分得清啥好坏?” 这话倒是有理,几个妇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洪氏一脸贼兮兮道:“这说得也是,那许三花力气老大的,压着徐家小子,他那小身板,反抗得了吗?” 这话说得就有些少儿不宜了,几个都是娃子都大了的妇人了,听着这个,倒是都不脸红,笑啐洪氏一口,又都哄笑起来。 聚在这老榕树下的都是村里有名的长舌妇,爱说闲话脸皮又厚,且都是没被挑上去老许家做工的,赵氏相信要不了下晌,这整个村里就都能知道许三花和徐家小子那档子事,到时候啊,看许三花怎么要脸! 赵氏心里美滋滋得想着,无不得意自己居然这么聪明,冷不丁转眼,竟看到了几步之外的牛车,以及牛车上正笑眯眯盯着她看的许三花。 “妈呀!”赵氏心中一跳,慌了神,一个趔趄摔下了坐着的石墩,屁股着地,痛得她龇牙咧嘴也顾不上,忙爬起来,冲几个妇人道:“我家里还有活呢!我先走了!” 几个妇人见她这么大反应,纷纷抬头或侧头,都看到了前头的许三花,不由都吓了一跳,忙附和赵氏都说家里有活,麻溜的就要溜。 说人闲话没事,没被逮到,谁晓得闲话是从哪传出来的?可这被正主当场听到,那就不是一件痛快事了! 且对象还是许三花,不跑才是傻子! 许三花本就不是个好性的,一回二回的,有时候她懒得上手去计较。 嘿,这还越说越起劲了,都扯到她和徐灿头上去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再不管管,明儿这村里就该传出她怀了徐灿的娃了吧! 她倒是无所谓,这徐灿还得讨媳妇成家的,可不能害了别人的名声,上辈子徐灿一个人在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这辈子,好歹是救过她的人,她还是希望他能讨个媳妇,婆娘娃儿热炕头的,不然,本就没爹没娘了,也太惨了不是。 见赵氏拔腿就跑,跟兔子似的,许三花拧笑一声,在牛车上一个跃跳,整个人就跳出去几大步,很快就追上了赵氏。 赵氏刚跑到村里的公用井旁,就被许三花从身后揪住了衣领,惨叫一声,跑也跑不动了。 此时,村正中这块地方,有在挑水的,也有在磨苞谷碎的,人不多,但这声响,也惊动了四周住着的村人,忙都跑出屋来看,就连刚从土坡上回来的村长听到动静都出了院子来了。 只见赵氏被许三花揪住衣领,整个人被拎着一转,就面向了许三花,而后,许三花脸上笑着,手上却不客气,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扇着赵氏。 赵氏被许三花揪住,根本挣不脱,只能硬生生受着,只觉着自己的两个脸颊子都要被打落了。 跑了一半的洪氏和其他两个妇人见状,是两腿打颤,没想到这许三花这么狠,都吓坏了,根本顾不得看热闹,生怕接下来就轮到他们,忙都撒丫子跑了。 赵氏的惨叫声响彻在整个村子的上空,村长看着,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有在石磨处磨苞谷碎的村人就凑上前叽叽喳喳的将赵氏和洪氏几个妇人刚才在老榕树下说啥都说给了村长听。 村长一听赵氏竟说闲话这么没谱的污人家名声,也是不想管了,这个赵氏,嘴上没个把门的,迟早都要出事! 收到风声赶来的许大连到了见自家婆娘还被许三花扇着耳光,那张脸都打肿破皮流血了,也顾不得了,当下朝许三花冲上来,捏了拳头就要打许三花。 村长看见,便要叫人阻止他,一个大老爷们,打一个娃子算咋回事? 可还没等他喊出来,靠近许三花的许大连已经被许三花抽空抬起来的一只脚给踹飞了,麻溜的滚出了好几米,趴了个狗吃屎,哎哟连天。 村长:“……” 众人:“……” 许三花踹飞了许大连,手上动作也没有停,直打得赵氏眼冒金星,嘴里也嚎叫不出来了,才停了手,松开了拎着的衣领子。 赵氏没了着力处,整个人瘫倒在地,只剩下细微的呻吟声代表着她还活着,还没有被打死。 此时,在场看着的村人看许三花的眼神是有多害怕就有多害怕,果然是打死过老虎和熊瞎子的人啊!谁敢惹她? 偏偏这赵氏管不住嘴,总是爱说许三花的闲话,活该她被打! 许三花拍了拍手,扫视周遭一圈,见不见了洪氏几个妇人的身影,她哼哼笑了笑,看回地上趴着的赵氏,“下次再让我听着什么不中听的话,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这语气淡淡的,还听得着动静没有完全撅过去的赵氏止不住就是一抖,脸肿得只能勉强打开一条缝的眼睛看了看许三花,微微缩了缩。 许三花往身后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里,丢到赵氏身上,“买药擦擦你那脸,死不了。” 罢了,转身往牛车走回去,看到站在自家门口的村长,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村长本想说说许三花,都是一个村的,闹成这样不好看,但看她竟掏了银子给赵氏看大夫,这是上回打了老癞子没有过的事,村长到嗓子眼的话打个转咽回去,换了个话头。 “咱们村里加上大槐村和大湾村的,一共招了将近四十个女娃子,已经送去了土坡上,你奶看过了,都留下了。” 正文 第91章 第九十一话:心里一团火 许三花听罢,点点头,谢过了村长辛苦一趟,坐上牛车,往村尾去。 回到土坡上,将买回来的盐和酱油都交给老胡氏,让她看着腌肉,反正这活计,他们更在行。 今日新招进来的女娃们已经在何彩云几个的带领下麻溜的做起活来,人太多,灶屋旁边的小屋子坐不下,老胡氏便单独使了间院子外头的茅草棚子给他们,叫他们都在在茅草棚子里头去干活,小屋就空了出来她倒在里头腌起肉来。 许三花去走了一圈,有认识她的也有不认识她的,听旁边人一说,都知道她就是许三花,都有些害怕。 再看旁边几间茅草棚子,土坑都垒出来了,周五爷子正带着儿子在烧炕,烧吧干下晌就能全部开始用了。 许三花又去后头看了看,许二茂带着人砌的土灶已经砌好了,分别在两个茅草棚子里,一个里头两个灶,加起来就是四口锅用来煮魔芋。 潘氏和邓氏在一个屋,谢氏和陈氏还有许三平的媳妇李氏在一个屋,刘氏就在两边跑,依旧负责点卤。 许三花看着,回院子喊老许头帮她找几张晒席出来,又自己去拿了一块许二茂做木工绰过的一块木板,再回来,喊了磨魔芋碎的郑氏吴氏还有刮魔芋皮的程氏向氏以及邓氏和谢氏几个,叫许大虎几个抬了两筐魔芋球出来,到最前头来,带着他们刮起魔芋球皮来。 郑氏几个见三花已经上手做起来,也不说做啥,但看着,他们也没有多问,忙也跟着干。 皮刮好,在清水里洗干净,许三花便在木板上切起来,老许头晒席也喊许四树一起拿来了,切好一盆魔芋片,许三花便将魔芋片倒在了晒席上,铺开均匀。 铺满一张晒席,她喊了郑氏一起抬着,抬到了第一间茅草棚子,也就是第一个垒好的土灶上放着。 土炕外头架着柴火,烧得旺旺的,晒席在炕上放着,很快就热了起来。 许三花走出茅草棚子,问郑氏几个,“我刚做的,你们看明白没?” 这手把手做的,不是傻子都看得会,就是将这魔芋球不切碎而切成片放到晒席上到土炕上烘,虽然烘着不晓得是干啥,但这样做他们还是会做的。 忙都点点头。 许三花便指了郑氏几个,“那你们现在开始,就做这个切魔芋片的活。” 郑氏几个点点头,就开始上手做起来。 许三花走了一圈,又去叫了正在舂调料的许氏和堂婶李氏来,带两人看了看邓氏几个正在做的活计,又往有土炕的茅草棚子走了一圈,对他们道:“三舅娘,大劳婶子,往后你们两就负责这个,土炕的火不能灭,也不能太大,火候要经由好,炕上的魔芋片注意翻动,什么时候烘干了什么时候好,要来回走动,不要糊了贴了。” 许氏和李氏走了一圈,又听许三花这么说,心里有数,但面上不敢大意,都点点头,认真起来。 买回来的王婆子五人和许大树五花六花还有今日刚刚加入进去被老胡氏耳听面命一通的胡春生和石氏还有钟氏都在忙着舂芥菜种子,未免人多嘴杂,是就搁他们自个屋里做活的,旁边是看不到的。 买来的人卖身契捏着,不怕他们到处说,而胡春生和石氏是妥妥的自己人,亲着呢,老胡氏交代过,也不怕他们说,至于钟氏,也是个老实的锯嘴葫芦,老胡氏说几句她更是连连保证啥都不会往家去说的。 都是放心得很,才将芥菜种子磨调料的事交给了他们。 周氏把着灶屋的活,焙山椒,焙芥菜种子,焙好了就叫许四树挨个拿去给做活的人,灶屋也不叫人随便进,一切是井然有序。 但许三花看着,还是皱了皱眉头,地头太小,还是太杂乱了些。 寒冬的冷风,即便是冬阳高挂,依旧冷飕飕的,土坡上地势本就高些,那一股子西北风吹过来,呜呜呜呜的。 对面山坳子下的南山脚,荒林子已经彻底没了踪影,短短数日,那斗拱都已渐渐显了形,匠人们正蹲在木梁上架着屋顶,成片的宅屋上密密麻麻的匠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许三花望着那渐渐成型的宅院,一进又一进,心里也有一团火热。 她把视线往这端拉了拉,十几道梯田的上游,孤山的脚趾处,也横躺着一片荒地,杂草丛生。 跟对面南山遥遥对立,但这面且是属于孤山村的地界,若村里有人开荒,头三年都是不用交税的,他们家的梯田,当初便是她太爷爷那辈开荒开出来的田。 往上游的位置实在太荒,且碎石林立,杂草丛生,不易开垦,是以至如今村里也没人想着要来开垦了这地。 许三花再望了望南山脚下,心里肯火热烧得旺了些,抬脚便往土坡下去,越过山坳子下的梯田,往对面走去。 南山脚下干活的匠人起码有好几百数,这么多匠人,自有好几个管着匠人的领工来回穿梭着指点一应事宜。 宅子已经在形成了大木作在架屋顶,前头的一大块空地上,堆满了许多的瓦砾,依着小溪的那条通往官道的小路有人正堆着板车运进来瓦砾。 这么大的宅子,需要的瓦片可是不少。 空地上站了一个监工,中年管事模样,见许三花一个小姑娘走进来,不由上前来,“小丫头你作甚?别往里头来了,里头忙乱着,当心误伤了你。” 许三花见他穿着绸衣,想来是建宅子的少爷手底下的人,在这帮着监工一应杂事。 “大叔,我是对面孤山村的。”许三花先报了家门,又好奇的看了看里头热火朝天的,“你们这建得挺快的啊,我瞧着这宅子挺漂亮的,跟我们村长家的青砖瓦房就是不一样咧。” 管事听着,心下暗笑:自是不一样的,青砖瓦房可不能跟这正儿八经的宅院相比的。 见许三花年纪小,又一脸好奇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对面村里来干过活的哪个汉子的闺女,无事了好奇过来看看新奇。 便道:“丫头看好了就回去吧,这说着快,还有盖瓦铺台基,雕花纹,描彩绘呢!且还有个半个月,到时候丫头你再来看漂亮宅子吧!” 正文 第92章 第九十二话:消息 许三花看他一身绸衣,丝毫没有嫌弃自个身上粗布麻衣又年纪小,还和和气气的跟自己这样说话,不由想到那辆青布马车。 那赶车的青年似乎也很随和。 许三花不由好奇起躲在马车里没有露过面的少爷来。 选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建宅子住,还选在即将过年这么紧俏的时间,听管事这口气,是要在过年前全部完工吧,这少爷也是闲的,只凭一张嘴,累死底下人。 这么大的宅子,便是她前世跟着几个半路结识的劫富济贫的大侠一同摸进的一个为富不仁的富商宅邸也比不过得,这至少得有个四五进的了,也不知那少爷住不住的过来。 “好嘞,后头我来瞧稀奇。”许三花笑眯眯冲那管事应了一声,“不过,大叔啊,你们这匠人做事这么麻溜,是从哪儿请的啊?” 管事有个女儿,也是许三花这般的年纪,在这监工快一个月了,都没见着女儿,他也有些想,见许三花好奇,便跟许三花聊扯了起来,何况这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府城的阳大匠,丫头听过没?这就是请的他,他手底下几百号人呢,是建多了宅子的老把式了,上手快,从头到尾,都不用主家操心的!” 孤山村也就村长家建了青砖瓦房算是最洋气的了,也就是请的邻村的砖瓦匠,倒是白河村也就白地主家,也是这样的大宅子,只不过比不上眼前这么大的格局,听说也就是叫了县城的一支工匠。 这府城的阳大匠,许三花确实没听说过,小村小户的,去过县城就是不得了的了,哪里知道府城的热闹事啊! 她笑笑,“嚯!听着就很厉害,这么厉害,那请他们得不少银子吧?” “那是,材料他们都有门路,全都包在内,这一出宅子彻底完工,共计白银两万有余。”管事比了个数,见许三花年纪小,想来听到两万两也是吓到了吧。 许三花确实是惊了一跳,两万两啊,在这么偏远的山村外建这么一栋宅子,果然是有钱的少爷才能干出来的事。 她估摸着这宅子的大小,还有扩出来的花园子池塘这些,算算两万两,也是可以的。 她要求就小多了,上游那片荒地,面积也没有这么大,满打满算,也就建前排这么两座紧够了,想来花不了这么多银子的。 “那不知这阳匠人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请得到的吗?” 闲话归闲话,这说着听着怎么就不对味了? 管事有些纳罕的看了许三花一眼,“丫头问这个作甚?” “随便问问,我瞧着这宅子建得极是好看,便想着万一那一日我也有钱能建这么一座呢!现在先打听打听,心里有个数不是?”许三花眯眯笑着,一双杏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看上去极是讨喜。 管事听着这话,不由得细细打量起许三花来,这么一细看细想,他才陡然觉得,这小丫头虽穿着破旧普通,但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质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村里丫头有的。 且他这么细看了吧,才发现这个衣裳不显头发也是随便拢在一起梳成两个髻的小丫头生得还挺俊的,这秀丽的五官,比起三小姐丝毫不差。 要不是他刚才远远看着这丫头是从对面梯田过来的,都要以为她是哪里派来打探消息的了,毕竟,一个小小的村里丫头,咋说出这样的大话呢,那可是两万两,别说有一天了,就是下辈子都不可能好吧? 但到底管事也不是那种看人低的人,他只笑了笑,道:“这阳匠人可是不好请的,听说要请他建宅子的人排号都排到后年去了。”且这人也不看权贵势力的,答应了是谁就是谁,没得说看人排前后的,要不是府里的姜老跟他是老相识,他也不会先推了本该要去的主家先来了这里。 许三花一听,还得排到后年去了,足以可见这阳匠人的手艺,有这样的手艺人帮着建房子,省心啊!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想着定要请到阳匠人才是,便央了管事,给她指指人,她好认认脸。 管事不由失笑,倒还真带她去后头指了。 像阳匠人这样的大匠,自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他照主家的要求画好了图纸,交待下去,下头自有帮着分工各个工序的领工去做,他一旁坐镇,不要出大乱子就行。 许三花就管事的手指指向处看去时,就看见盘腿坐在两块木板子上一手拿着一只酱肘子啃一手抱着个小酒坛的花白老头儿。 这就是阳匠人? 许三花有些懵,而后很快回过神来,心里头有了主意。 爱吃好啊。 爱喝也好啊。 不过到底没等许三花具体的怎么实施呢。 午后建西替了建北的差来南山脚看宅子进程的时候,管事左想右想,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就将这个事说给了建西听。 建西多问了几句,怎么想都觉得管事口里的小丫头就是许三花,心里一直惦记着,直到回到镇上,没忍住嘴,就在贺璋面前说道了几句。 贺璋一日之计多在竹亭里待着,一边喝药茶,一边处理一些事务。 天气虽愈发凉,但竹亭挂了厚厚的棉布帘子挡了风,亭中又放了好几个火盆。 贺璋手里抱着个暖炉,脚下又摆着一个熏笼,倒是不觉寒凉。 听罢建西的话,他眉梢动了动,抬眼看向一边抱剑立着的建北,“熊武可有消息?” 建东北早建西一步进来,便是想回禀这个事呢,没抵过建西嘴巴念叨得快,所以迟了一步,现下贺璋问起,他赶紧道:“昨儿知道没抓着熊武,立时就派人去盯了,传回的消息称有人发现疑似熊武的人昨儿过午就乔装出了镇子,去的方向像是白节镇那方。” “这熊武反应挺快的,这莫不是往渝州府去了?”建西接了嘴。 这似乎也有道理,毕竟出了渝州府后头的康州府就是边境了,熊武被通缉,知道自己所犯是死罪,就此逃出大淼躲到别境也不是不可能。 建东北却立马否决了,“先才有消息传回,派去白节镇查探的人并没有在白节镇发现熊武出现过的痕迹,倒是在大湾村里,问到了村里游闲的汉子,有人识得熊武,见他好像进了大孤山。” 正文 第93章 第九十三话:出息 进了大孤山? 贺璋眉梢又是一扬,先才滚烫的药茶盛在紫砂壶里凉了几许,他抬手倒了一杯,端至唇边,还未喝,想起什么来,顿住,“昨儿许三花是进孤山打了两头野猪吧?” 建西愣了愣,“没错,还给她家做工的村人都发了猪肉,跟她家隔壁那小猎户去的,上次那老虎听说也是和他一起打的,今上午他们村里还有人传,说是许三花跟那猎户小子要定亲了呢,结果那人被许三花好是收拾了一通。” 那老虎如今已然该入药的入了药,连虎骨也已经叫姜老泡上了药酒,只等老爷子喝了。 这些,贺璋已经听建西汇报过了,实不用再听他念叨一遍。 他睨了建西一眼,这才凑到杯口喝了一口,褐青的茶汤带着丝涩,在舌尖一转,又有些甘味。 “派人去大孤山里走一遭,另外,叫青浮接着执行之前的差事。” 青浮之前的差事? 建西又是一愣,头先不是说不用盯了撤回了青浮吗?又叫他去?主子这是对那个许三花太上心了些。 这次的事也是,一个高升,熊武,碍得着主子何事?主子何必大费周章,使了手书联系董义民呢。 建西心里有些想不通,但他素来听主子令是从,并没有多问,这就去了。 建北未动,垂眸道:“主子,建南有消息传来,大宛王宫里并没有找到圣灵果。” 贺璋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须臾,他放下了茶杯,抱上搁在腿窝里的暖炉,后背靠回了垫着厚厚貂绒的椅背上,整个人似乎放松下来。 过了十几息,就在建北以为他不会说什么了,才听得他缓缓开口:“传令,责建南立马启程,回来。” 建北捏紧了剑柄,“主子,不如还是让建南接着再寻寻吧?大宛王宫那么大,说不得遗漏了哪处呢?” 贺璋已经瞌上了眼睑,命令,不容置疑。 建北垂眸,“得令。” · 要说往日的许二树走路带劲,今日的许二树可以说是走路带风了。 今日拉出去的两百斤魔芋豆腐一斤不剩,全都卖了出去,所有的调料也都卖完,卖得钱全都按许三花说的买了芥菜种子和山椒两种,带了回来。 许二树扛着个麻袋走进院子的时候,许三花正蹲在井台上捧着白菜苞谷面混了几片猪头肉的乱炖吃得正香。 那走到她面前带来的一股子冷风使得许三花一口猪头肉没咽下去,堵在了嗓子眼,呛得她猛地咳嗽起来。 她抬头望向许二树,挥了筷子就一筷子敲在许二树嘚瑟的抖着的大腿上,“做啥妖呢!” 许二树吃痛,也不恼,甩着手里的钱袋子,笑得满脸灿烂,“呔!三花呀,今日的魔芋豆腐都卖完了,哈哈哈!” 后头跟进来的许四金和许四银也是一脸笑得跟个二傻子似得。 这个时辰,在老许家做工的村人都是吃中饭的时候,个个都端着一碗乱炖吃得香,碗不够,还又去隔壁刘家和下坡的许三平家和吴家借了碗,左右这几家都有人在老许家做工。 地方不够,大家伙都是端了碗自己找地方蹲的坐的。 在靠近院门的第一间茅草棚子干活的许春草见自个两个哥哥回来了,忙端着碗到院门口叫了一声。 许二树跟着许四金许四银扭头,冷不丁看见了蹲在茅草棚子墙根下的正吃饭的一个姑娘,愣了好半晌。 “既卖得好,本钱快算给我吧!” 许三花喊了他两声,没有回应,不由顺着他目光看去,那蹲在墙根下吃饭的姑娘时不时地跟旁边的姑娘说着话,笑眯眯的,露出一口虎牙来,并没有发现离着这么远的院里有人在看她。 许三花记着这姑娘好像是大柴村的,叫什么红秀,刚才一圈走过,蒋梅子挨个喊他们自我介绍了一番,这姑娘长得讨巧,所以许三花有些印象。 见许二树看人家看得这么认真,许三花看看那姑娘,再看了看许二树,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来,一巴掌薅上许二树的后脑勺。 许二树被拍了个趔趄,回过神来,“三花你说啥?” 许三花也不说穿他,只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许二树嘿嘿笑了笑,数出一百斤魔芋豆腐的本钱来拿给许三花,剩下的,借了的银钱还出去,只剩紧巴巴的几百文,才算是这两日挣的。 他眼珠子一转,凑近了许三花,打着商量。 “三花吧,明日再赊给我五百斤怎么样?” 五百斤?五两银子的东西你跟我谈赊账? 许三花瞅了许二树一眼,“你可飘了,卖了两天货不晓得自己姓啥了?” 五百斤,亏你也喊得出来。 “嘿!”许二树挠了挠后脑勺,兴致勃勃的说起来,“三花,你可不晓得,今日我们在白节镇上出摊,有一个货郎找上了咱们,想要贩了咱们的魔芋豆腐去兜售呢!我可是费了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跟他谈成了九文半一斤的价,走时他说过了,明儿就要两百斤去试试,剩下的三百斤嘛,我们明天卖的掉!” 嚯哟,这口气。 望着许二树眼中的光,许三花有些忍俊不禁,好咧,这二混子也走上了正道,知道挣钱的乐事了,她点点头,“这可行,不过这货郎贩了魔芋豆腐去兜售,你们在白节镇上还咋卖?” 货郎走街串巷的,嘴皮子可比他们溜。 这个许二树早就问清楚了,不然咋会让他来抢生意? 他道:“货郎哥说了,他担了魔芋豆腐一路往松合镇去卖,不跟咱们抢生意,我们都谈好了,这魔芋豆腐放不得几天,这些我都跟他说了的,还有,拿了去卖不完也是不能退的,他都应了,只等明日拿货呢!所以,明儿我们得再早上半个时辰往白节镇去才是!” 素来睡懒觉的,大冬天的能起这么早,也是值得鼓励的了。 巴不得孙子有出息的老胡氏听到许二树这么一番话,当下就冲许三花劝道:“三花。要不就先赊着吧?” 两百斤都卖出去了,老胡氏相信她孙子三百斤也能卖完! 刘氏也在一旁巴巴望着,她也是没有五两银子,要是有,恨不得这就拿出来,儿子出息,咋不叫她老怀安慰呢? 许三花眨眨眼,扒光碗里的苞谷面皮,喝完一口汤,将碗拍给了许二树,“吃饭去吧!明儿起早拿货!” 正文 第94章 第九十四话:你叫啥 许二树笑得嘴都合不拢,抱了碗就屁颠颠去了,还带上了许四金许四银,一起去找周氏盛乱炖去了。 许四金许四银是要拒绝的,奈何他家如今算是都在老许家做工了,老胡氏吆喝一声,硬是叫他们留下吃了。 许三花提了他们扛回来的麻袋进了屋放好,看着满院子以及茅草棚子到处都蹲着坐着吃饭的人,想了想,去找了她奶说话。 “我琢磨着咱家这么多人的中饭,我二婶一个人弄来弄去的麻烦,这碗洗着也麻烦,还有灶屋要焙调料,可是得不了空,从明儿起,叫他们自家带碗来用,吃了自己带回家洗。 还有隔壁刘爷爷他家现在不是没磨浆子了吗,大升叔和大升婶子都在咱家干活,家里灶空着,不如以后都搁她家的灶屋做饭,叫刘奶奶烧饭,刘爷爷帮着烧火也容易,也给他们工钱,奶你得空溜达过去问问,看他们干不干。” 就一顿中饭的事,有工钱,老胡氏几乎不去问都知道她这老姐儿会答应,想了想就应了,“行,我这就去问问。” 吃了中饭的周老五带着儿子就要告辞了,四个土炕已经都盘好,也就没啥事了。 老许头正按说好工钱将银钱拿给周老五,都是相熟的亲戚,周老五笑呵呵接了,只言土炕有啥不好用的只管喊他来。 老许头摆摆手,只道一定的,两人本就认识,这一走一送的,倒是在院子门口聊摆了起来。 许三花走出来听了一耳朵,眼珠子转了转,插了嘴,“五爷爷接下来没啥事吧?” 这天越来越冷了,南边兴盘土炕的少,至少他现下是没接着什么活的,可不就是要窝在家里没啥事了吗? 周老五听许三花这么一问,想着老许家如今的光景,倒是眼眸子亮了几许,笑呵呵道:“可不嘛,三花丫头可有活计再介绍给我?” 他也不客气,算是看着许三花长大的,有一说一的,并不藏着掖着。 “五爷爷年轻时候好像干过泥瓦匠吧?”许三花问。 说起这个,周老五愣了愣,他年轻时跟人干这个的,后来那大工吃醉了酒赌输了银子,卷了主家结的工钱跑了,他们这些跟着干活的泥瓦匠没得着钱,人也没找回来。 后来,他琢磨了琢磨,就自己拉起了一支工匠队,只可惜接了两单活后,给一家人建新房子的时候,一个匠人不小心从梁上摔下来给摔死了,这下好了,挣得银子都赔了进去,还不够。 工匠队也散了,他也就歇了吃这碗饭的心思,后来得了机会,跑了趟北边,学了这盘土炕的手艺,这么些年下来,也靠着这手艺糊了口。 眼下听许三花又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周老五很是愣了一下,“是呀,三花问这个做啥?” 许三花笑眯眯道:“左右五爷爷眼下也没啥事做,若是不麻烦,就来帮我建房子吧。” 啥? 周五爷下意识看向老许头,但见他也是一脸懵,才想起眼下老许家这光景好像都是因着这三花折腾出来的,便不看老许头了,只问许三花:“三花要建房子?建啥房子?” 这茅草棚子的作坊不是才搭好了吗?又往哪儿建呢? 老许头也惊奇,“三花啊,建啥房子呢?这马上过年了,要翻新咱们家房子等明年开春吧?” 许三花摇摇头,冲周老五道:“淮水河那一片的河滩荒地我都买下了,打算在那处建一排房子,五爷爷若接得下,就接了这个活计咋样?” 老许头一听,这才想起淮水河那摊子事呢,三花说过买了有用,他们现下还不知道到底做啥用呢,此刻听许三花说要在那处建房子,也是一愣。 周老五就更傻眼了,堂侄女这婆家能耐啊!竟是连那荒河滩都买下了?那一地界连着淮水河怎么着也有个十来亩吧?便是最差的地卖,也得一二两银子一亩的。 却是还要建房子,周老五脑子转了又转,才缓过神来,“接是接得的,就是不晓得三花你要建啥房子?我也就只会建普通的泥瓦房砖瓦房的。” “这就行,我要求不高,砖瓦房就行了,五爷爷既接,那咱们就谈谈工钱吧。”许三花说道:“先建一排十间大屋,要多少青砖,瓦片和木料,五爷爷算个大概数,你有这个门道,只管订了来找我拿银子就行,人手五爷爷你也自去招,多少工钱你自己定,反正这十间大屋落成,我统共给五爷爷你二十两银子的工钱,你觉得咋样?” 普通的砖瓦房也就是打地基立柱子糊砖墙上梁搭顶铺瓦,十间大屋也简单,人手足的话,顶多一个月不到就能建成。 满打满算一个月,这年头普通泥瓦匠的工钱一天也就顶天了十五文,一个月下来一个人也就顶多五百文。 十个人就是五两,二十个人就是十两。 一个匠人队,有个二十来个人就不错了。 周老五心里快速算了个大概,顿时觉得许三花气阔,当下应了下来,“三花你相信我,把这活计拿给我做,你放心,我定给你建好咯!” 又给周老五说了详细的一些安排,说定了让他招人,匠人队拉成了再开始动工,送走了周老五父子,老许头这才找着机会。 “三花,咱往那淮水河滩建房子作甚?搬去那里住?”这土坡上住了几十年了,他可有些舍不得,再加上那淮水河不着村,跟村人离得远了,到时候他们还算孤山村的? 许三花摇摇头,“去那住啥?咱不去那儿住,我建了房子,是拿来做生意的。” 老许头砸吧砸吧嘴,想着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去镇上出摊了,大孙女这说的做生意是个啥生意,他也弄不清,孙女是个有主见的,他年纪大了,也管不了太多,就跟着操持就行,左右三花心里是有章程的。 他也就不多问了,转身回了院,帮着老婆子将腌好得肉码放好,跟着一起去舂芥菜种子了。 他不懂其他的,却也是晓得这可是金贵的,大孙女靠着这个谈了笔大生意呢!这是挣钱的大营生,交不得旁人。 许三花踱了步走到左边打头的茅草棚子前,趴在窗口上往里看。 “你叫啥来着?” 正文 第95章 第九十五话:顶顶好的活计 里头抱着自家带来的小对窝舂着山椒的小姑娘们有发现了许三花的,都动作更麻溜了起来,生怕许三花觉得自己干活不行,不叫自己做了,毕竟,这两百文一个月的好活计,满十里镇都找不着第二家,且还是他们这些女娃娃能做的。 许三花朝靠着窗口简易小木凳子坐着的小姑娘吹了一记口哨,托着下巴问她,“你叫啥来着?” 薛红秀听见声儿,抬头来看,见窗口趴着的许三花,愣了愣,“薛红秀。”她是知道许三花的,如今十里八村都传遍了,知道她力大无穷,连镇上的二混子头曹丰都不怕,知道她想出了许多赚钱的营生,家里开起了作坊,他们能来做活,都是多亏了她呢。 薛红秀? 许三花默了一遍,觉着这名字还挺好听,便笑道:“你是哪个村的?家里有些啥人?谁叫你来做工的?” 薛红秀不由有些紧张起来,她不明白许三花为啥独独问她这个,是不是不想让她在这做工,就有些忐忑。 “我是前边大柴村的,家里,家里有爷奶,还有爹娘叔伯和兄弟姊妹,昨日蒋村长来挑人,就挑中了我,我娘今日就叫我来了。” 许三花微微挑了挑眉头,听着这家里人口还挺多的,她唔了一声,冲薛红秀笑了笑,“行,你好好干活吧!” 见许三花身子离开了窗口,薛红秀陡然松了一口气。 她旁边坐着的同村的一个姑娘冲她挤了挤眼睛,“咱们这么多人呢,为啥她偏偏问你呢!” 另一个大柴村的姑娘哼了哼,看薛红秀的眼神有些不善,她扫了扫这间屋里的所有姑娘,摇着下巴道:“听说因为许三花力大无穷,在镇上露了那几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人唬得住,好些人都觉得她不好相与呢,不知咋的就说起自家闺女要是有个这样的小姑子肯定受气遭罪,所以没人愿意将女儿嫁来这许家。 我听别人说了,这许家二房的周婶子给她儿子说了自己娘家表嫂的闺女,却被拒绝了,那板桥村就跟我舅舅家的天宝村挨着,大伙都传呢。 有人可说了,因着许家几个男娃不好讨媳妇,这才招了这么多女娃来做工,就是想从其中挑媳妇呢!”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有人却不信,睨她,“咋我们都没听说,就你听说了?你就胡扯呢!” 那姑娘撇撇嘴,又道:“胡扯?哼,你瞧瞧,哪家招人做工偏偏招女娃的?这活计难不成非得小女娃才能做?老些干活利索的妇人来做难道不好?且还要没定亲的,十来岁的,昨儿那蒋村长到我们村里来一说,就有好些个妇人琢磨了。” 她说着,指了同村的一个姑娘来,问她:“王菊芬你说,你娘昨晚有没有拉着你偷偷跟你说过啥悄悄话,比如逮准机会入了许家哪个男娃的眼,好讨了你做媳妇?” 被点到名的王菊芬脸霎时一红,矢口否认:“你瞎说啥呢!我娘可没说过这种话!”实则不然,她娘昨晚确实是说了,说得更多,就说如今孤山村这老许家日子眼看红火起来了,要当了他家的媳妇,日子一定好过,也能拉扯娘家,叫她一定抓住机会,好好表现。 可她现下哪能实话说出来?因此王菊芬心里不由恼恨这同村的郑小燕来。 其实不只王菊芬了,在场许多小姑娘此刻都默默埋下了头,怕别人看到自个脸上的小心思。 如今虽说十里八村对老许家的闲话褒贬不一,有说许三花这个小姑子不好相与,害怕自己的女儿嫁进来斗不过小姑子被欺负啥的,可也有见着老许家日子好过了巴不得跟老许家结亲的。 这些人脑子活着呢,端看老许家这次招这么多女娃娃,心思就活跃起来了。 就算他们最后猜错了,老许家招这老些女娃娃做工不是为了相看,但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他们自家的闺女搁老许家人眼前走动得多了,万一就合了眼缘呢! 所以都是叮嘱过被挑中来做工的自家女娃的,叫他们要好好表现,勤快做工。 但这都是自个家说说,这个藏着的小心思,突突然的被别人这么一说出来,就有些不好看了。 屋里的小姑娘都瞪了那郑小燕一眼,生怕被挑明自己的小心思,于是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都不搭她的腔了。 郑小燕哼了哼,瞥了薛红秀一眼,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舂着,却在想这薛红秀哪点出众了,竟叫那许三花专门过来问了名字,她再看了看自己,明明是自己穿得比这薛红秀好看,也比她好。 薛红秀旁边的同村姑娘素来跟薛红秀玩得好,她凑过来咬耳朵,“红秀,难不成你被相中了?” 薛红秀微微红了脸,却是轻呵起小姐妹来:“你可别胡说!”她翻了年才十四岁呢,家里爹娘并没有说起要给她相看了这回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可不能瞎胡闹,这个乱说,会坏了名声的! 跟新来的这些小姑娘在一个茅草棚子的何彩云坐在角落里,听了一耳朵的闲话,跟许春草对视了一眼,动作却不停。 今日之前,只何彩云几个人,一日下来,舂出来的山椒粉还算多的,可今日多出来三十几个人,到下工清点时,也没比往日多出多少。 许三花走了一圈看了,微微皱了皱眉,人是多了,这做出来的东西却配不上这么多人。 就说姑娘家力气弱,一天舂七八斤,这四十个人,也该舂出来差不多四百斤吧?而且她这焙过的山椒冷下来是最好舂的。 可看看收拢在一起装在垫了油纸的木盆里的山椒粉,顶多两百斤的样子,许三花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她看了看正收拾东西准备下工的女娃们,拍了拍手,示意大家伙都围过来。 待一帮小姑娘们不明所以的站到一堆巴巴望着时,许三花语气并不客气:“家里有叔伯去过镇上或县里做零工的当知道,最辛苦的活计就是在淮滨河码头扛麻袋了,那扛上一天,肩膀都扛出水泡来,也不过才二十文一天,也见过专门替人洗衣服的吧?大冬天的,那河水多凉,洗十件衣服也不过才一文。你们也绣过手帕荷包去换钱吧?一张手帕一个荷包能得几钱? 我以为搁这儿坐着,动动手辛苦辛苦胳膊还有火盆烘着取暖且两百文一个月的活计,是顶顶好的活计了。 咱们拿了多少工钱,做得活就该对得起得的工钱对吧?” 正文 第96章 第九十六话:回家喂猪 …… 说罢,见一众小姑娘都噤了声,谁也不敢再看她了。 许三花笑笑,指了指脚边的木盆,“你们四十个人,我一个月统共得拿出八千个钱来,一天就是近三百钱,你们就给我交出这么点玩意儿?” 何彩云和蒋梅子几个已经做了好几天的,今日一同做活,旁边看着,是清楚有好几个人见没人管着,时不时偷懒的。 可眼下这个情况,他们站出来揭发谁都不行,只得默默听着。 倒是那些清楚自己今天没做到多少活的小姑娘有些心虚,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许三花扫视一圈,心里有数,她看人多厉害啊。 当下笑了笑,语气缓和得不行,别吓坏了这些娃子,明儿不敢来了可还成? “我招人做工也是为了要挣钱的,为了我好大家也好,所以我决定了,从明儿开始,咱们的工钱不按月算了,按斤算,当天下工就结工钱,你舂了多少斤就有多少工钱,五文钱一斤,一天能挣多少,就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不过,我也有条件的,五日一清算,分摊下来一日不达十斤量的,清算之后,这人我也就不要了,白的浪费我一顿粮食,你且回家喂猪去吧!” 有诱惑才有动力,这样子一来,谁也不吃亏,谁也占不了便宜。 许三花默了默,见大家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这才接着道:“还有一点,我不喜欢那起子嘴巴碎得很的,在这儿干活,老实做活,少说话,离了这里,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话也不要多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大家伙都知道,所以呀,谁要是惹火了我,可别怪我不念乡里乡亲的情面。” 这头招了磨调料的女娃说话,那头邓氏等魔芋作坊的村人也就没有急着走,因而许三花这番话,大家伙都听着呢。 这些话,早在第一回上工的时候老胡氏就说过一遍了,但此刻许三花再说出来,大家还是深以为然的。 毕竟,许三花虎起来可不得了,他们哪里够看啊! 本就老实做事的人更觉得还要再勤快些,顾着其他心思的人则是心下一凛。 许三花可不管众人心思,说罢之后,就摆手让大家伙下工了。 大家伙下了土坡,相熟的一起走了,别村的女娃还有家里人不放心寻来接的,互相间说起闲话来,三三两两,村里倒是一下子热闹得很。 “郑家的,你们今日去镇上了没?听说了吗?”大柴村的一个妇人来接她闺女,路过一道篱笆,见了院里头站着的王大常他媳妇,娘家是一个村的,打小熟络,也不急着回村,停下来就道。 郑氏见了她,忙喊她进院坐,还搬了一条凳子来,“听说啥了?这没事闲的,没往镇里去。牛家的,来坐着说。”家里头没闲钱,哪有那精道往镇上逛。 大柴村那妇人牛氏拉了自个闺女进了院,也不客气,搬了凳子就坐到挨院门口的位置,也懒得往里头坐。 一坐下来就忍不住道:“那你还不知道吧?镇上那熊武被通缉了,听说犯了大案呢!府城里来人抓他,却叫他提前收到风声给跑了!如今镇公所就贴着他的通缉告示,不止他,还有那高县丞,两人犯得是同样的大罪,那高县丞已经搁牢里关着,就等判罪呢!” “镇上说得且热闹,都说这熊武作恶多端,老天有眼呢!也不晓得人逃到哪儿去了,官府缉拿,晾他也跑不了。 高县丞落了马,熊武也自身难保,那曹丰也是没靠山了,没了牙的老虎,谁还怕?听说大槐村那杨家的亲家带着一帮子族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镇上,砸了曹家,将曹丰狠狠地打了一顿,现下都没爬起来呢!没了官护着,谁还怕他一个二混子?” 郑氏听得一愣一愣,路过王大常家门前的下工的人也听牛氏起了头就好奇得很,停下来一听,没曾想是这样的热闹事。 熊武作恶多端,谁不想看他倒霉?大家伙有兴致得很,都津津有味的插进嘴来。 “你说真的,那熊武真犯了大罪被通缉了?” “那杨家被熊武曹丰害得那么惨,早就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出这口恶气了,眼下熊武真倒了霉,确是没人给曹丰撑腰了,还不得有仇报仇啊!” “不过曹丰好歹也是镇上的混混头子啊!手底下一帮子人呢!那杨家亲戚打上门曹丰还能不反抗?任他给打啦?” 众人七嘴八舌的,牛氏听了这后一句,是嘿嘿一笑,往后指了指身后孤山的方向,压了几分声音:“你们忘啦?上次曹丰不是带人砸这老许家的吃食摊子吗?那些人都被许三花给收拾了,断了手断了腿的,接上了这还在养病呢,哪里护得住曹丰?再加上那杨家亲戚见高县丞落了马,没有官府再给曹丰撑腰,是啥都不怕下了狠要收拾曹丰的,哪里怕了!” 是了,上一次镇上的热闹他们听了还私下说这许三花这么胆大,敢跟曹丰熊武对着干呢,都想着老许家啥时候就遭了官府的灾,就跟大槐村那杨家一样。 可不知咋的,一直没听说熊武拿靠山来报复,他们还奇怪,难不成熊武还真怕了许三花的天生神力? 这没几天嘛,咋高县丞就出了事,熊武也犯了大罪?让人不得不感叹老许家的好运道啊。 换做去年,得罪了曹丰熊武的杨家,有啥好下场? 不过大家伙都在老许家做工,多的话也不好多说。 只扯着熊武这下倒了霉,十里镇上谁不晓得他作恶的,都拍手叫起好来。 “你说那熊武跑了?抓得着吗?”有人问。 牛氏哼哼一笑,“我可打听清了的,这高县丞和熊武犯的是大案,了不得的砍头大罪,说是惊动了京城的大官的!这熊武能往哪跑?难不成还能遁地?” “放心吧,要不得多久,这熊武准得被抓住!” 可惜,直到过年都没有听到熊武被抓住的消息,那时候当着人骂过熊武活该的人都不由缩起了脖子,生怕蹲在哪疙瘩的熊武听着了跑出来杀了他泄愤,是再不敢说这个事的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随着高县丞下大狱,熊武被通缉,曹丰被杨家亲戚暴打,在这个寒冷的冬月里,直到过年,被人家说起也是津津有味的。 正文 第97章 第九十七话:仅此一家 除了这件事,这个冬月里还有一件叫十里镇人乐得说道的事,那就是镇上一家挂了怀正商号四个字的布幡的粮油铺开张。 十里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整个镇上的粮油铺没有五家也有三家的,开家粮油铺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怀正商号这四个字,镇上这么多商铺酒楼客栈的,就没哪家挂了什么商号的名头的,怀正商号四个字,镇上的人没听过,不表示他们不好奇。 再稀奇的就是,听说这怀正商号的粮油铺里独一份的卖孤山村许家的调料。 消息放出去,早就想着许家调料的味道空了这么些天的人,冬月十五这一早就往帽儿街挤来了,都想看看,这是不是真的有许家调料卖。 许三花拉了两百斤魔芋豆腐给陈婆子,说好了待会儿下集再往她家里去拉定好的豆腐,放了牛车,就往帽儿街去了。 远远就看见扬在风中的布幡,再看正中高挂的木漆匾额,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三个字:粮油铺。 许三花抽了抽嘴角,也是没谁了。 她刚一靠近,有认得她的人凑上来说话,“许家丫头,你们家调料搁这粮油铺卖了可是真的?” “是真的,以后我们的家的调料都在这挂了怀正商号的铺子里卖。”许三花点点头。 那人听得纳罕,“这怀正商号是个啥名头?难不成这是你家开的铺子?” 许三花抬眼已经望到了从铺子里走出来的傅山,忙朝他招招手,几步走到台阶上,干脆直接朝围着的众人道:“这便是粮油铺的掌柜的,我家的调料跟他谈了合作,以后调料都在他家买,也只有他家有的卖,大家伙可别买错地方,被人家骗了哦!” 众人一听,都认识许三花的,见她都这么说了,那这粮油铺就是真的没骗人的了。 傅山此时便站了出来,朝大家拱拱手,说了些请大家多多照顾生意的场面话,便有伙计拿了红绸上来,叫他剪彩。 傅山将剪刀递给许三花,“这十里镇上的第一家,还是许姑娘来吧。” 许三花眨眨眼,明白她打招牌来晃这一遭的好处,也没有推辞,接了剪刀咔嚓一剪,早就准备好的伙计忙在一边燃放了炮仗,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炮仗放着,就有许多人提步往里头走。 客人上门,铺子里清一色的四五个伙计就上前招呼起来。 进来的大都是为了买许家调料的,可进了铺子一看,装潢得挺别致的环境,精白米,普通白米,糯米,粟米,苞谷碴,白面,黄豆,酱油,醋,细盐粗盐,猪油膏,应有尽有,陈列有序,看着就叫人眼前一亮。 本只想着买调料,见了这里头其他东西都看着好,不由就又挑了别的买了,有想着家里米没了的,盐没了的,反正是看着缺啥了,就都在这里一齐买了。 龚福光来得也挺快,进门和傅山打了招呼,又跟许三花打了招呼,送上了恭贺的贺礼,和傅山一番寒暄之后,打着在许三花的面子上也要照顾生意的心思,除了买了三十斤调料之外,米面猪油膏这些统统都买了些,反正都是酒楼需要用到的。 傅山乐呵呵应酬着,叫伙计麻溜的招待周全。 这边龚福光刚结了账,吆喝带来的伙计拿着东西回,就见门外走进来几个人,顿时是一愣,看了看许三花,也不急着走了。 门外进来的打头一人一身乌红锦衣,头束一枚翠玉发冠,衬得眼角飞扬,三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进来,未语先笑,朝傅山拱手道贺,“傅大掌柜,生意兴隆啊!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自有身后的一个随从奉上了贺仪。 傅山笑眯眯命伙计接过,“荣东家太客气了。” 荣东家? 后头站着的许三花刚一挑眉,龚福光就凑近了小声道:“丫头,这位是荣记酒楼的东家荣清平,前两日刚到的十里镇。” 说起荣记酒楼,许三花不由想起那吴家兄弟来,话说这人买方子不成,找花强不成,又找上了曹丰,可惜曹丰到熊武都不成,好像就没啥动静了吧? 这突突然的就见到了荣记酒楼的大东家,许三花抿抿嘴,没有往前站,只当自己不存在。 她这边不欲冒头,可荣清平却早就看到了她,跟傅山寒暄过后,就上前来一拱手,“是许姑娘吧?在下荣记酒楼东家,月前我手下两个掌柜吴家兄弟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许姑娘多多见谅。” 许三花跟这荣清平又不识,只看着他跟傅山寒暄那架势,似乎是早就相识的,既是跟怀正商号有往来的人,她也不好上来就下面子。 “什么得罪之处?不过就是一桩生意没有谈成罢了,荣东家太过客气了。”她笑眯眯道。 荣清平微微挑了挑眉,深深看了许三花一眼,附和笑道:“说来还是我手下这两个掌柜的办事不行,他们没有谈成的生意,倒是叫傅大掌柜后来居上了,真是一桩憾事,因而我昨日便将那吴家兄弟辞退了。” 许三花也扬了眉,深深看了荣清平一眼,这人是真不知道吴家兄弟私下做的那些勾当?还是戏演得太好呢? 明明就强买不行耍阴招了,她不过是客气两句,这人还真的顺杆子往上爬了。 不过那吴家兄弟真被辞退了? 许三花看了龚福光一眼,龚福光微微颔首,又见傅山笑眯眯听着,脸上没有多的神情。 她扯起嘴角笑笑,“倒不是办事不行,而是办事太行了,这样的人才,荣东家放过了,可不要太遗憾哦。” 荣清平一愣,很快回过神来,看了傅山一眼,“遗憾倒是不会的,这不是如今傅大掌柜这里就有得调料卖嘛?我跟怀正商号是做老了生意的了,以后还请傅大掌柜多多照顾了。” 傅山摸了一把嘴上的山羊胡,笑眯眯:“好说,好说。” “龚老板也在。”荣清平仿佛这才看到龚福光似的,又见龚福光身后两个伙计提着的东西,冲傅山笑道:“傅大掌柜,这调料也给在下称上两百斤吧。” 正文 第98章 第九十八话:天纵英才 傅山看了许三花一眼,当下叫伙计去称了。 有的钱赚,谁会傻了吧唧的拉脸子啊? 许三花看了看荣清平,正好龚福光要走,她顺势就跟傅山说了告辞,左右也没她啥事了,看这生意火得,她走这一遭的目的也达到了,起码镇上人都知道,只有这家挂了怀正商号的粮油铺才有得卖老许家的调料,仅此一家。 傅山送她出门,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瞧这势头,许姑娘可要做好准备,咱们推翻原先定的,下晌便再送来五百斤,而后直接三天一千斤,十天之后,我得要五千斤。” 许三花挑了挑眉,想着如今家里的人工,出了铺子,没急着回家,去陈婆子那里说了一声,正好遇到来镇上赶集的大姨父钟以贵,便干脆雇了个牛车给他,叫他帮忙将定好的两千斤豆腐给拉回孤山村交给她奶。 胡氏大姐嫁在出了镇子跟孤山村不是一个方向的上水村,离镇上二十几里路的样子。 钟以贵上次就听村里来镇上赶集的人说了婆娘她娘家姑家里摆吃食摊子挣了钱的事,所以,今日赶集,他婆娘可是交代了他事的。 却不曾想一进镇子,就听得更多了,什么打了镇上的二流子,惹了熊二爷啥的,这两人还都倒霉了,又什么建了作坊,请了几十个人做工的,听得钟以贵是一愣一愣的。 这下见到过年才见了一回的内姨侄女许三花,钟以贵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被托付了这样的差事,他愣了愣,就应下了。 反正来时他婆娘说了,听说小姨子怀上了,叫他镇上来遇到许家出摊了,买两包红糖带给小姨子,哪曾想他来了不见许家出摊,反倒遇见了许三花,还托他帮忙送豆腐回去呢。 钟以贵是个话不多的汉子,跟许三花一起去陈家拿了豆腐就坐上许三花雇来的牛车往孤山村去了。 许三花将雇车的钱给了,还多给了等会牛车再将钟以贵送回上水村的钱。 送走了钟以贵,许三花便赶了牛车径直往县城去。 一上午的集散去,粮油铺里的五百斤调料已经卖得所剩无几,不止普通百姓了,镇上的几家大户,还有几个酒楼客栈,都来买了。 连带着铺子里的其他东西也卖出去不少,年关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哪家不置备? 傅山笑眯眯的大致盘了一下账,叫来了手底下做事的几个小掌柜,吩咐他们各自即刻赶去府城以及淮安县在内的梁州府辖内的八个县以及十六个大镇,督促铺子装潢开张的事宜。 早在生意谈下,他就已经传了话下去,派人在这些地方拿下了地段合适的铺子做好准备。 今日这一个开张大吉,兆头极好。 他谋划得慢慢来,在年前,就先吃下整个梁州府就行,等来年开春,再陆陆续续扩散其他州府。 · 三个月的舟车劳顿,贺老夫人上了年纪,最后一次生产落了病根,身子本就一直不太好,一到阴冷天就浑身痛得慌,如今更是一痛就坐不住。 屋里摆满了火盆,还是不舒坦,毕氏担心婆婆,忙差丫鬟去请了姜老来。 姜老原先是宫里的太医,年轻时受过贺老爷子的恩,从太医院告职后就成了贺府的府医,此番贺家千里迢迢来了梁州府,姜老自然也跟来了。 他师从一代圣手金崇吾,医术精湛,老夫人的身子一直都是他在调理。 此番他过来照常把了脉,给贺老夫人施了针,缓解了她的疼痛,又开了方子。 贺老夫人这病根已然落下,只能缓解,是无法根治的,姜老只能嘱咐好好调养,痛虽痛些,却也不是要命的事。 毕氏派人送他出院子,这刚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迎面就撞上贺顺。 “姜老,快,大公子病发了,您快去瞧瞧!” 姜老跟着贺顺气喘吁吁的赶到西院,还没喘过气呢,就被一群人围住。 “快,姜爷爷,快看看大哥!” 见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姜老也顾不得多喘口气,上前一把脉,脸色凝重起来。 半晌,收手,沉声道:“病情不容乐观啊,修远,建南那里有消息吗?” 贺修远忙看向站在门后的建北。 建北抿嘴,“大宛王宫,并没有找到圣灵果,主子已令建南回来了。” 姜老叹息一声,“哎,我先给他施针,你们出去侯着。” 半柱香后,姜老收起最后一根针,贺璋幽幽转醒,“姜老,我还能支撑多久?” “没有圣灵果入药,最多不过一年。”姜老叹息一声,出门,却见贺老爷子都过来了,迎上去,唤了一声:“贺老哥。” 贺老爷子看了看房里,问:“如何?” 姜老摇摇头,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贺老爷子眉眼沉下来,看了满院子站着的人,到底没有说出什么来。 待将大家都遣散去,贺老爷子提步进了屋,在床前坐下,“大宛王宫没有?建南可有查仔细?” 贺璋坐了起来,背后靠了个极大的软枕,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松,“祖父宽心,一切自有命数。” 贺老爷子微微一叹,望着眼前的孙子,这本是贺家未来的脊柱,他自小便聪慧不同旁人,可称天之骄子。 于商,一个怀正商号名动四方,这些年下来,赚得的银钱可谓是富可敌国。 于文,他四书五经六艺,无一不通,若科举,必登金科。 于谋,贺家从那个旁人无法企及的位置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何尝不是慧智? 可惜啊,天纵英才。 贺老爷子只一番想着,就觉得心中难过不已。 他说不出话来,却听得孙子语气轻松,恍若无事。 “这一年,我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贺家有退路,当今正值壮年,太子之位悬而不立,朝中几番势力明争暗斗,十年之内,贺家不必急着回京城。 我若去了,还望祖父,为了贺家上下,千万珍重。” 贺老爷子垂在腿上的手指一颤,他定定看着孙子,扯出一抹浅笑来。 “怀谨放心,我贺家上下数百性命,祖父自当珍重。” 正文 第99章 第九十九话:再买人 许三花赶着牛车进了城,依旧花了几个大钱将牛车寄放在了城门的车马歇脚处。 那负责喂食的伙计似乎记得她,怔怔看了她好几眼才应了声,接了铜板牵了牛车去安置。 许三花也没多想,进了城就直奔金源牙行。 她忙着呢,干正事要紧。 毕竟离许三花上回来就没有几天,那一脚将一个大男人踢飞挂在树上的表现太过震撼,所以许三花甫一进门,伙计就认出她,尽管她如今全身上下都穿上了新衣裳新鞋子,新崭崭的棉布料子,完全有别于上次的粗布陋衣脚踩草鞋。 “姑娘,您来了,这次是有什么需要?” 许三花大步往里走,“我还找丁管事。” 伙计一听,马上明白这是又要买人呢!忙不迭的将许三花往里头领,又去请了丁管事来。 丁管事看到许三花,也是怔了一跳,上次连小带大的五个人买回去还没有几日吧,居然就又要买人了? 他不由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是做啥的,竟这么大手笔。 “姑娘买人?还是要上回一样干活麻溜的还是别的?” 上回干活勤快的拉了两溜来,大差不差的她都看过了,这短短几天,想必也增加不了多少,当下便道:“能卖的人有多少?我都瞧瞧吧!” 丁管事一听,让许三花稍等,转身就去领人去了。 如今金源牙行里头签了卖身契等着发卖的人将近有两百多个,什么样的都有,里头还有前几天被抄了家发卖出来的高府的下人,加在一起,这后院是满满当当的了,丁管事巴不得在年前多卖些出去,免得留下这么多人,过年不好管理。 下头自有分管着这些奴隶的人,丁管事只招手吩咐他们各自将自己管着的人带去前头就是。 丁管事想了想,到底还是没犹豫,将窦嬷嬷正教着规矩的一批丫鬟也给带到了前头来,这些本是教妥当规矩,等着往城里这些大户人家挑丫鬟伺候了卖的。 许三花自有一套看人的本事,这是上辈子跟着那些江湖人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练就出来的。 眼前密密麻麻站了百十号人,许三花粗粗看过去,只选入得她眼缘的人。 一番挑下来,筛除了一百多号人,丁管事问了许三花,就让他们先退回去了。 剩下的三四十个人站在正中,丁管事粗粗一看,竟发现多半都是窦嬷嬷教着规矩的人。 他不由多看了许三花两眼,想看看她会买哪些人,又买多少人。 剩下的几十个人分几排站了,个个目不斜视,站得规规矩矩,也没人好奇得忍不住抬头来看许三花两眼。 许三花一一从他们面前走过去,走完一圈后,回到前头的位置站定,抬手便指了一些人出来,站到最前面来。 丁管事目不转睛的看着,见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窦嬷嬷还跟他夸过一声聪慧以后会有出息的一个丫鬟,他记得她好像是端午前来的,识得字,家里老父亲是个老秀才,多年读书,屡试不中,耗尽了家财,最后病死,这丫鬟是为了安葬父亲才自卖自身的。 再看第二个,三个,四个,往后,这好像都是他们牙行如今挂得上号的,都是表现不错的人。 这姑娘莫不是有一双金眼? 丁管事纳罕不已,再看许三花已经停下叫人出来了,最后叫出来的一个,丁管事看着就抽了抽嘴角,刚心夸她看人厉呢,咋挑到了这一个? 不是丁管事自个贬低牙行,实在是这姑娘已经到牙行一年了都没有卖出去。 为啥没人买?可不就是因为这姑娘生得虎背熊腰,且还吃的多吗?她当初被卖,就是因为吃得多家里头穷养不起呢! 来了牙行一年,每每有人来买人,是看她这样子就挑不上,好不容易有人就想买这种长得不太好看的又能干活的姑娘时一听她每顿至少要吃八碗饭才顶饿,就被吓退了。 在牙行一年,费了不少粮食,买她才花了二两呢!东家说了,到年底卖不出去,就干脆还了卖身契送回去了,也算做了好事。 不曾想,这姑娘挑到最后,竟点了这一个出来。 丁管事张张嘴,不知该不该说,再看站到前头来的人,不多不少,刚好二十个,他不由闭了嘴,等着看许三花怎么说。 许三花让他们从第一个开始挨个介绍了自己。 第一个被叫出来的就是陈秀云,她便当先介绍起自己来,“我叫陈秀云,识得一些字,会做女工,还会做一些小点心。”她话不多,挺符合她沉静的长相。 “……” “小的田宽,之前就是做下人的,主家犯了事,小的一家被发卖了出来,姑娘若看的得中小的,烦请将小的一家都买去,好叫小的一家不分离,小的必定万分感念。”说话的中年汉子方面大耳,瞧着很是敦厚老实。 许三花端看他说话,不由问了一句,“你也识字?” 田宽抬头看了许三花一眼,立时又垂下,“小的识得几个字,在以前的主家,是帮着厨房管事采买一些食材的,小的儿子之前是跟在主家少爷书房里伺候的,也识字。” 他说着自己,还不忘主动提到自己的儿子,生怕许三花看不中自己,或者只买他不买自己的家人。 前几天许三花来,好些人都是全程看着的,知道这姑娘那一脚的厉害,见这姑娘短短几天又返来买人,心中思量着这姑娘的身份,却又巴不得自己会被买走。 毕竟,即将年关,牙行不留人,是差不多都要往外卖的,与其不知道被谁买走,还不如跟眼前这个姑娘走。 毕竟,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但一看就觉得有与众不同之处,他们都是经历过世事沧海的,看人也是有自己的感受的。 剩下的人忙不迭介绍了自己,或多或少的,都提起了自家的看家本事,有也识字的,有会打算盘的,有会做饭的,还有啥活都能干的。 直到最后一个,她看了看前头介绍完的人,想着徐管事带她来前头前匆匆叮嘱她的,叫她不要再老实说自己能吃多少饭,不然没人肯买自己,过了年她就会被撵出去了。 她不想饿肚子,却也骗不来人。 因而抬头看着眼前比她瞧着还小些正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姑娘,动了动嘴皮。 “我,我叫黑妞,我会……我力气大,啥活都能干,挑水砍柴都行,就是一顿能吃八碗饭!姑娘你看着买。” 正文 第100章 第一百话:置办 实在是这个姑娘亮亮的一双眼睛太好看了,黑妞挣扎半天,硬是说不出谎来。 她本来就能吃八碗饭! 一旁的丁管事默默捂脸,想着这黑妞是又要砸手里了。 哪曾想许三花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黑妞,“你一顿真能吃八碗饭?” 黑妞不明所以,却也老实,“啊?是真的,我从开始吃饭到长到十四岁,把我家都吃穷了,我阿爹阿娘怕养不活底下的弟妹,所以没办法,就把我卖了。” “那他们把你卖了,你恨他们吗?”许三花问。 黑妞想了想,摇摇头:“家里越来越穷,我每顿只能喝野菜汤,太饿了,阿爹说,卖了我,我才不会饿死,他没有骗我,我从到了这里,一年了每顿都吃得饱饱的,从没饿过肚子咧!” 她说到后面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憨得很。 丁管事默默抽了抽嘴角,未发一言。 许三花听罢,很是理解这种饿肚子的感觉,毕竟,上一世她不就是因为饿,所以才跑出了家门吗? 不过这黑妞这么能吃,到这里一年,竟然还能每顿都吃饱,足以可见,这个金源牙行的东家也真的是良心人了。 她默默看了看黑妞那五大三粗的体格,笑了笑,问她:“跟我回家,顿顿八碗饭,绝不少你一顿,你可愿意?” “真的?姑娘肯买我?”黑妞惊喜万分,有人肯买她,她就不会被东家赶出去了! 当下连连点头:“我愿意的,我要跟姑娘回家!” 许三花冲她招招手,示意她站到身边来, 黑妞看了看一头的徐管事,见他冲自己颔首,便咧嘴一笑,迈着大步就跑到了许三花身边站着。 黑妞吃得多,生得壮,体格也不小,搁身边站着,竟是比她还高,她本就算是女娃中身量够高的了。 许三花不由笑了笑,这才看向田宽,“你家人都是哪些?喊了来我看看。” 田宽心下一喜,忙看向丁管事。 丁管事摆摆手,他立马就去喊人了。 先前留下的又没有被许三花挑出来的人当中正好就有两个是他的家人,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完了他又跑回先前被带回去的人里喊来了自己的妻子和小女儿。 “这是小的家里的,姓袁,这是小的儿子,叫田家有,大女儿叫田玉秋,小女儿田玉凤。” 田宽赶紧介绍了一遍,而后田刘氏几个忙跟许三花行礼。 许三花一一看过去,见那田家有和田玉秋都是十来岁的年纪,能顶事的,那田玉凤小些,不过正好以后能跟还没出生的七花作伴。 她这边沉吟不语,田宽一家却是忐忑的等着,就看姑娘愿不愿意将他们一家都买了,他们实在是舍不得分开啊。 也没叫他们多等,许三花看罢之后就点了头,“行了,你们也过来。” 田宽一家当下大喜,忙不迭行了个大礼,规规矩矩站到了许三花身后去。 许三花便看向她挑出来的剩下的十八个人,“你们中可还有家人也在这里的?” 站在前头的人都垂着头,似乎是没有,许三花了解了,正准备同丁管事说话,那末梢站着的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瑟瑟缩缩的抬起头来,抖着声儿道:“姑,姑娘,我,还有,一个妹妹。” 许三花闻声看去,见这少年身量瘦小,并不是能干活的身板,她起先挑他出来,是因为这少年眼清目明,后头这少年自我介绍,好像说是会打算盘。 眼下看着,这少年胆子还有些小啊。 她瞧着这人打着摆子,话都说不利索,微微皱了皱眉。 看向丁管事,道:“黑妞和田宽一家,再加这十七个,一共多少银子,丁管事你算算吧。” 十七个? 丁管事眉心微动,看了看那也有些怔鄂的少年一眼,从善如流道:“这其中有规矩极好的丫鬟八人,五两银子一个,就是四十两,其他的,除了田玉凤只得二两,黑妞只得三两之外,都是四两银子一个,一共就是九十七两银子。” 许三花现在银子多,是随时随身都揣了银票的,当下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拿给丁管事,眼睛都不眨一下。 姑娘如此阔气,丁管事也是有些诧异的,忙接了银票,命人将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去找出来。 等着卖身契来的空档,那少年似乎没想到他站出来提了一句妹妹结果这姑娘连他也不买了,有些想不通,看着许三花,又不敢问,只得脚趾抠着脚趾,看上去极是纠结。 丁管事忙挥手,叫人将没被选上的人都领下去做事了。 自有管事上前,吆喝着众人都离开。 那少年被喊着走了,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冲了出来,跪到了许三花跟前,“姑娘,您不是要买我吗?就买我吧!不用带着买我妹妹了!” 许三花皱眉,看向丁管事。 丁管事也拧了眉头,一挥手,自有两个伙计上前来将少年架了下去。 这时,拿卖身契的人回来了,丁管事接了卖身契,连带着一锭五两的银锭子一起递给了许三花,“姑娘往后还有需要,尽管到金源牙行来,我们这里头的人,绝对是童叟无欺的。” 九十七两银子的生意,虽说只让了二两银子的价,却也能看得出这金源牙行都是会做生意的。 许三花接了卖身契和银子收好,眼眸一转,“听说那高县丞犯了事被抄了家,丁管事这里可有门道?我想置办些产业,不拘什么都行。” 金源牙行的东家和官府有些干系,这县城里自来犯了事查抄出来的奴隶或者产业都是经金源牙行的手转卖出去的,他们接收了高家被查抄的下人,自然也有高家名下的各个产业。 高县丞被关进大狱到查抄家底,不过就是一两天的事,县里几家大户消息灵通的,却还在观望着。 高县丞在县衙做了几十年的县丞,可谓是在整个淮安县只手遮天,手里置办的产业不知凡几是真的,可惧怕高县丞的也有不少,只要高县丞一天没有定下罪尘埃落定,这些看惯了风向的人精是暂时不敢出手的,不过也在东家那里打了招呼。 毕竟,一个萝卜一个坑,偌大的淮安县,早都被人攥在手里紧紧的,能空出来买卖的产业几乎没有,好不容易有得产业可置,大家伙都不会放过。 可是,昨天就有人找上了门来,大手一挥就买下了不少高家的产业,如今,他们手里也所剩不多了。 丁管事心下念头一闪,面上却很快应了声:“姑娘想置办产业?不知可有什么要求?” 正文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话:田地产业 丁管事眉头挑得高高的,对许三花诧异不已,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目光竟如此锐利? 高县丞刚被抄了家,她居然就盯上了高家被查抄的产业? 昨天那人就不说了,出手阔绰,一脸精明,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事。 可眼前这姑娘,要说可能有些家底,可几天前来还是粗布麻衣呢。 许三花如今有从熊武哪里搜来的一大摞银票呢!她不缺钱,而且看调料如今的势头,她能分到的银子更是多,所以,花钱,她现在可不吝啬。 再说了,她努力挣钱,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吗? 当下便道:“铺子宅子庄子什么的,只要我看着中意,都可。” 这话可阔气,丁管事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昨日被挑完了剩下的一些产业,“高家是有不少产业,可大头差不多都已经被人买走了,这剩下的吧,要不姑娘自己来看看?” 说着,请了许三花往前头中堂去。 许三花便喊了黑妞带着田宽这些人先搁这里等着,自个跟着丁管事往前头去了。 负责田地商铺买卖的大管事正是丁管事的弟弟小丁管事,许三花这个人,丁管事是同自己的兄弟提过两句的,因而当下丁管事一介绍,小丁管事就知道这原来就是那个有一股子怪力的姑娘。 又听她想置办些产业,当下便将一叠舆地图拿了出来。 金源牙行是淮安县最大的牙行,又跟官府扯得上干系,所以牙行里自有经过专业人描画的仔仔细细不错一漏的整个淮安县的與地图。 为牙行用着方便,这與地图是分了版块的,有整个淮安县城里的與地图,又有淮安县外田地农庄的與地图,将整个淮安县大大小小的产业田地,是规划得妥妥当当,叫人不用实地去看就能一目了然。 小丁管事先拿了淮安县城内的與地图,手持一根磨平的木棍,一连指了與地图上的好几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本是高家的产业,如今被官府收回再卖,姑娘你看看,看中哪处?” 说着,又拿了城外的一张與地图来,指了一处农庄和一片地,“高家包括高县丞的夫人的嫁妆,其他都已经被人买了,就只剩下这些了。” 许三花先看了城中的铺子和宅子,这與地图描绘得十分仔细,准确精细到每一家。 被人挑剩下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好位置了,地段好的铺子几乎没有,许三花看了一圈,也就只有这个柴胡街有一家铺子她还看得过眼,與地图画得挺细,标明了前庭两间带一个后院。 地方倒是挺宽,许三花对淮安县里不熟,便问小丁管事:“这个铺子我瞧着还不错,怎么被剩下了?” 小丁管事往與地图上看了眼,“哦,柴胡街这家啊?姑娘有所不知,这柴胡街位置比较偏,这铺子虽有两间,但阵深短了些,只作价一百八十两,昨儿那人买走了不少地段好的大铺子,看不上这剩下的几间也是可能的。” 可不嘛,好的都买走了,剩下的小苍蝇的自然看不上了。 但许三花对有些东西,要求并不高,蚊子再小也是肉,有总比没有好,这县城里的铺子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当下道:“这个我要了,这几个宅子,麻烦小丁管事也给我介绍介绍?” 牙行就是做这个生意的,小丁管事经手整个淮安县的商铺宅子田地买卖,自然对这些是如数家珍。 “这其中金祥坊就有两个宅子,一个三进,一个小点,只有两进,都是高夫人的陪嫁,一个在坊口,一个在偏一点的巷子里,没有自带的水井。 还有这处,连康坊,五进的大宅子,带花园,还带一个很大的荷花池,景致是很不错的,旁边这个五进的宅子,昨儿来那人在这两个中挑了好久才挑走了那个,剩下这一个来。 另外还有这个塘沽坊,也是三进的宅子,离朱门大街不远。” 许三花一边听着,先看了金祥坊两个宅子的位置,又看了看连康坊这个五进的,以及塘沽坊这个三进的出了坊口拐上一条小街就是县城最繁华的朱门大街。 思索一番,最终道:“连康坊这个五进的作价几何?塘沽坊这个又是多少?” 小丁管事心知她是中意后头这两个,当下笑呵呵道:“连康坊这旁边这个五进的,昨日是一千五百两银子成交的,姑娘看中这个,比旁边这个少了两个小花园,也少些景观,价钱要少些,却也要一千两银子,至于塘沽坊这个,虽说只得三进,但地段好,也是不低于八百两的。” 嗬! 许三花心里顿时是惊了一跳的,动辄千两银子的消费,对于目前的她来说,委实是个大手笔啊! 上千两的银子,上辈子的她跟着那帮子侠客劫富济贫,也是见过摸过的,可她上辈子到死,手里也不过只攒下百两银子罢了。 想着从熊武那里得来的一大摞银票,她虽没细数,但大概有数,至少有个七八千两银子。 她心里便不慌了,反正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不心慌,揣着才心慌,这产业置了落下自个的名字,才踏实。 因而,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就,随即接着看起了城外的田地和农庄来。 这上头小丁管事指出来的就只有一个农庄,和将近五十亩地,这地头有些偏,且五十亩并没有连成一片,有些分散,离城也远,不怪乎也被人挑剩下了,更主要的是这农庄跟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离得很远,一起买,并不好打理。 不过许三花瞧着那五十亩地的位置,竟离她二姨和她姑的婆家王家浜不远,当下心里就有些满意。 “这小庄子有多大?咋卖的?这些地呢?” 小丁管事正愁着这些地分散着卖着麻烦,见许三花有意,笑呵呵拿了算盘拨起珠子来。 “这个潘家庄不大,也就五十来亩地连带着一个约摸七八十亩的小山头,庄子上的佃户有个二十来户,就靠这五十六亩地养活,这五十六亩地都算中等田地,加上这个庄子,一共给八百六十两就成。这个庄子上还有一家子庄仆负责打理这个庄子的,另还有这二十几户庄户,姑娘你看可要一起买下?若买下,这姓王的一家子庄仆的卖身契我都一并给你,一共是二十八两,另这二十户庄户倒是便宜些,一家人口有多的有少的,还有小娃娃呢,就不细算,一共给五十两银子就成。” 正文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话:可以查查 “至于这些地,零零散散的,其中有五亩上等田,十五亩中等田,还有八亩上等地,二十亩中等地,上等田是八两银子一亩,中等田是六两银子一亩,上等地和中等地分别是六两银子和四两银子一亩,一共就是两百五十八两。” 还有二十几户庄户? 许三花听得微愣,“这庄户是怎么回事?”她也没有买过庄子,倒是不晓得这个中道道。 小丁管事见她疑惑,便道:“这跟着庄子的庄户就靠着庄子的出息养活,都是些没有自己的田地也没有营生的可怜人,没有办法就投在了庄子里过活,庄子的主家一般为了图个安心,收留庄户时都会叫他们签下卖身契。 但这个卖身契跟别的卖身契不同,庄户签的卖身契并不是死契,若有一天不想在这个庄子过活了,便可以自己拿银钱赎回卖身契,因而倒是要比别的卖身契便宜一些。” 许三花一听,倒也明白了,这就很收留人一样的,没花钱买的卖身契自然是不同了。 “这个潘家庄和这个这些田地我都要了,至于那庄子里的庄仆庄户,我也留下吧!再加上连康坊和塘沽坊这两个宅子,以及金祥坊两个宅子,连带柴胡街这个铺子,一共多少银钱,小丁管事算算。”许三花在心里估摸了一下,便拿定了主意。 丁管事和小丁管事一听,她不但连提过的要,没问过的金祥坊这两个宅子也要,不由对视了一眼。 年关临近,生意做得越多越好,东家高兴,他们也好,所以,不问其他,这生意送上门也没有不做的道理。 当下小丁管事就道:“好叫姑娘知道,金祥坊这两个宅子一个是两百两,一个三百二十两,再加上潘家庄的和那些散着的田地,加在一起一共是三千六百九十六两,承蒙姑娘惠顾良多,这零头我就做主给姑娘抹去了,再加上这到衙门过户的银钱也都由我们牙行出,姑娘只用给三千六百九十两就行。” 许三花也没犹豫,当下从袖袋里掏出一把银票来,她今儿出门,正好就揣了不少银票在身上,数一数,刚好够三千六百九十两的银票。 小丁管事接过了银票,一眼就瞥到了银票上戳着的印章,利通钱庄,这是怀正商号名下的钱庄,遍布整个大淼以及其他国,绝对是真的。 他放心的收下,找补了许三花十两的小银票,“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县衙给姑娘过户,对了,衙门里要报备存档,落谁的名儿?” “许三花,都落这个名字就行。”许三花说着,又从怀里掏出几张地契来,“麻烦小丁管事,顺带将我这几张地契过了户换成红的呗。” 小丁管事略微一怔,接了过来,粗粗一看看到了上头十里镇几个字样,忙收好,应下道:“没问题,就请姑娘稍坐片刻。” 金源牙行离县衙不远,小丁管事命伙计套了马车,一去一回,许三花不过喝了一盏她觉得有些苦涩的茶吃了一盘点心,人就回来了,递上了一摞戳了红印的红契。 许三花起身接过,找到里边金祥坊的两个宅子的红契和柴胡街的铺子的红契来,交给小丁管事,道:“这三个,放在这里,麻烦小丁管事帮我租赁出去。” 金源牙行对于商铺宅子这些,除了帮着转卖,也有负责中间租赁的。 小丁管事当下当仁不让的接过,“许姑娘交给我们金源牙行尽管放心,倒不知姑娘对租赁者和价钱可有什么要求?” 许三花没有弄过这些,她也不太懂,只记得自己上辈子在某个小镇上租过一间小院安扎,好像是两百文一个月。 便道:“这县城里如今的行情是啥样的,小丁管事看着办就行,我没啥要求。” “姑娘真是豪爽。”丁管事笑眯眯接了一句,道:“像金祥坊这两个宅子,一般都是按年起租,三进这个差不多是三两银子一年,二进这个便宜些,二两银子足矣,至于这个铺子,因着地段,可能能租上个三两银子左右一年。” 就是几斤调料的事,许三花对这几两的现在是不甚在意的,她财大气粗呀! 想着搁着也是搁着,不如租出去有点人气。 “行,你们看着来就行。” 小丁管事有了数,便道:“这一旦租赁出去了牙行会派人来告知姑娘的,不过不知要去哪儿找许姑娘你?” 许三花摆摆手,“不用,下次我再往县里来时,过来一趟瞧瞧就行。” 金源牙行就搁这县城里,几十年的老字号了,她还怕人家拿了她的地契跑了不成? 她赶着回家,揣好了剩下的地契,回去叫上黑妞一干人等,就告辞离去了。 丁管事兄弟二人送到大门口,见年纪不大的一点姑娘在前头,身后跟着男男女女一帮子人,大摇大摆的走上了街,汇入了人群里。 他们见过不少来牙行买人的,大多都是坐着马车来,或者叫他们牙行带了人去挑,极少部分的想要买一个两个婆子什么的回去帮忙的是自己走来,像许三花这种,买这么多人,出手这么阔气,竟然是自个走来的,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丁管事再一次想起人不可貌相这句话,他看向自家弟弟,“那银票都是利通钱庄的,没有错吧?” “没有错,确确实实是利通钱庄的银票。”小丁管事双手交叠着,跟着丁管事转身往回走,“刚才等着过户的空档,我许了崔文吏今晚上裕德酒楼吃饭,让他帮我查了查户籍。” 丁管事眉头一挑,这个弟弟素来老道,办事还真是有章程,这样东家问起来,也不会措手不及了。 他老怀安慰的笑了,“怎么着?” “整个淮安县叫三花的多如牛毛,不过姓许的就一个,正好就在刚才许姑娘拿给我托我帮忙过户改红契的地契上面写着的十里镇,是十里镇孤山村的,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庄稼户,家里只得三亩田五亩地,一家子老老小小倒是有十几口,邻里亲戚这些也都是普普通通的庄户人。” 这话的深意,换言之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小丫头,是如何又买人又置产业这么大手笔的? 丁管事眉心一动,“我会告知东家,看看要不要查查这个许三花。” · 正文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话:相马 许三花思量着这二十来个人,她的牛车也坐不下,正想着上回羡慕别人的马车呢,见着县里的牛马市集还没有散,她干脆便先往牛马市集去了。 毕竟,回了十里镇,镇上可没有卖马的。 这年头,马儿金贵,高头大马更是不易得的,在淮安县这么大点地方,像上次见到的那匹高头大马是根本就没有的。 许三花走了一圈,多是卖牛卖骡子的,卖马的也就那么一两个马贩,也不晓得是从哪里贩来的马,瞧着毛色极差,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跟那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倒是这马贩听得人问,就口若悬河的吹嘘着这是什么大宛的好马,日跑百里,千金难求。 许三花不由嗤了一声,便是她不懂马,也看不出来这几匹马到底有多么的千金难求,这马贩子为了能卖出去,也是糊弄得够可以呢! 谅这马金贵,人都没见过好马呢! 她扭头问身后跟着的田宽,“你会相马不?” 田宽一家以前的主家是梁州府城的,族里有做官的,也算大户人家,出门自是坐马车,田宽也是见过后院马厩里那一排排的马的。 听得许三花问,他连忙站出来,“小人不精,但约摸分得出这马好不好喂养,能不能拉车。” 在这个小地方,要买好马是买不到的,且她也没有那么多银子能买得起那些正儿八经的良驹,她就图个马车比牛车稍微快一丢丢罢了。 “你来挑一匹。”她指了指两个马贩子,大手一挥,将挑马的权利交给田宽。 田宽略微一怔,但很快应下,走出来在两个马贩子中认真的看起了马来。 其他人见新主子居然将买马这样的事二话不说就交给了田宽,忙都一眨不眨的看着田宽,想看看他怎么挑。 他们这一行,二十来个人,男的女的少的,特别是田玉秋陈秀云这九个十来岁的姑娘,本就跟窦嬷嬷学过一段儿规矩了的,又个个生得不错,站在那里,那姿态,特像哪个大户人家的婢女,瞧着就够赏心悦目,跟这脏乱的车马市集是格格不入的。 那么,被她们簇拥在前头的许三花,就更让人好奇了,结果那么一看,这姑娘生是生得好,可一身棉布衣服,好像跟身后这些下人也没有啥区别? 因而,早就吸引了许多注目。 见他们要买马,大家伙更是都围过来看热闹。 人一多,这两个卖马的前头的地头是站也站不下,田家有几个少年忙护在外围,不让这些人挤得太近,怕他们冒犯了新主子。 田宽围着所有的马看了一圈,两个马贩子也叽叽喳喳不停,卖力推销着自己的马,刚才许三花是个小姑娘,他们不好冒犯,眼下田宽上前,两人是拉着田宽,一边一个,都不肯放手。 一人说:“大兄弟,你瞧我这几匹马都是个顶个的好呀!价钱又合适,你买了不亏!” 另一人也说:“大兄弟,我的马才好咧!都是从大宛那边进过来的,一等一的好马!别处可买不到的!” 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大宛那边的马价比千金,到了大淼,多是战马,即便没有成为战马,那也是世家勋贵才能有的,这小小的淮安府,哪能有大宛马拿来卖?在这普通的车马市集?别说笑了。 田宽见识不多,却也知道这么回事的,他看了一圈,心里自有主意,挣脱了两人拉着的手,走回许三花身边,低声回话:“姑娘,小的看了一圈,这里所有的马中就那匹黑白相间的马瞧着要好些。” 许三花听言,目光扫过去,正看见那匹黑白相间的矮马毛发乱糟糟也没有光泽的样子,想到这马有朝一日遇到那匹棕红的高头大马的场面,完全矮了一头啊! 她不由抽了抽嘴角。 但仔细一瞧那马,耳朵尖而立,一双马眼倒亮,见她看过去,竟也瞥了她一眼。 许三花一愣,问马贩子,“这马怎么卖?” 其中一个马贩子登时喜出望外,“姑娘好眼力啊,这匹马可是好马啊!就是年纪小的点,姑娘你好好养养,以后绝对不比那些战马差,姑娘你……” “行了,别废话!” 马贩子一噎,还没说完的一大通夸赞的话被扼杀在摇篮,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瞅了许三花一眼,暗想这姑娘脾气不太好啊。 嘴里忙道:“价钱不贵,绝对公道,承惠一百二十两。” “你说多少?”许三花挑眉。 那马贩子眼珠子一转,就又要开口吹嘘起来,许三花抢先他一步,堵住了他的话口,“别给我东扯西扯,说个底价,到底多少!” “一百二十两,这是很合算的啊,这马好呀,姑娘买回去绝对不亏!”马贩子说道。 不等许三花接话,另一个马贩子已经冲了上来,“姑娘你可别听他的!咱们这市集谁不知道他专宰生人呢!全是胡乱喊价的,姑娘你还是买我的吧,我的马绝对便宜!” 许三花便看他,“那你说这匹黑马值多少银子?” 这个马贩子一愣,有心黄了他的生意,便使劲贬价道:“他这马啊!又不是良种,顶天了十两银子了!” 这年头,买头好牛也要五六两银子的,马自然跟牛不同。 那马贩见同行这般欺他,作势就骂了过去,两人争吵起来。 许三花偏头问田宽,“你觉得值多少?” 田宽垂头:“一匹普通马,多不过四十两银子。” 许三花点点头,看向头先的马贩子,“三十两,卖不卖?” 正跟同行吵着的马贩子闻声一愣,“三十两?这也太少了,少了一百两我不卖的。” 他话音一落,许三花转身就走。 马贩子见状,急了,“诶!姑娘,咱们好商量呀!你可别走。” 许三花站定,“三十两,不商量。” 这个马贩子正犹豫,另一个马贩子赶紧道:“姑娘,三十两都高了,你要亏死了!千万别买啊!” 为了破坏别人的生意,这人还真是不遗余力,许三花挑了挑眉头,突然就笑了,看他道:“那你的马卖多少?” 那马贩子闻言一喜,忙挤开同行,离许三花更近些,笑呵呵道:“姑娘你挑挑看,要哪匹?” 正文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话:你脸大不 许三花随手指了一匹瞧着入得眼的马,掏了十两银子出来,塞给他,“喏,这匹,我买了。” 马贩子冷不丁就被塞了银子,再看许三花指的那匹,顿时急了,“这匹不行!十两银子我可亏死了!你再给我四十两!” 许三花不理会他,直接叫田宽去将她指的那匹马牵过来。 田宽应声就去。 马贩子捧着十两银子,急得满头大汗,忙就去拦田宽,嘴里还大喊起来,“要不得了!要不得了!抢马啊!有人强买强卖咯!” 田宽也是个灵活的,躲过了马贩子的相拦,牵着马迅速往许三花这边走。 可马贩子哪里干,忙使劲拉住了牵马的绳子,不让马走。 “你要这马行!还得给我四十两银子!”他看着许三花喊道。 “不是你说的,这马最多就值十两银子吗?我给了你十两,想来你也不会亏呀?” 许三花眨眨眼,一脸无辜。 他哪里不亏了?他亏死了! 马贩急得直跺脚,“反正你要是不再给我四十两银子,这马别想牵走,否则我就报官了!” 许三花便看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道:“这位马老板刚才自个说的这马顶天了就值十两银子,怎能改口反悔呢?在场的各位叔伯婶婶都听得清楚,还望诸位叔伯婶婶给我作个证,我可没有强买强卖啊!” 正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的众人事不关己巴不得热闹大了,当下是都附和起来。 “是呀是呀!牛三,可是你自个说得这马顶天了十两银子,说话可不能一会一个样的!” “就是就是,牛三,你贩了这么些年的马,坑多了人的!原来这马就值十两啊?那你之前可是赚大发了!” “我们都可以作证,十两银子,这话就是你说的,你可别反悔,人姑娘给了银子,你赶快放手,让人家把马牵走啊!” “……” “……” 那牛三听着众人的话,是气得心肝都痛了,他看向许三花,道:“我不卖了!不卖了!十两银子给你,马还给我。” 闻言,许三花偏头想了想,摆摆手,示意田宽将马绳放开,“行吧,你不愿意卖,我也不能强买不是?” 你还没强买呢?牛三翻了个白眼,见田宽果真将绳子放开,马完全牵在了他自己的手里,眼珠子登时转悠了转悠。 “呀!我可怜的马呀,这脖子都被勒红了!”只见他飞快凑到那马身前,抚着那马的脖子,哀嚎不已。 众人:“……” 咋的了?这拉拉扯扯的,还真伤着马了? 牛三迅速扭头看向许三花,手指她,“你弄伤了我的马!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 “既是伤了,你同意卖给我就成了,反正银子还在你手里呢!”许三花眨眨眼。 “你强买强卖,我可不高兴卖给你!你伤了我的马,这十两银子就当是赔给我的马的药钱了,我也不报官了,你走吧。”牛三一脸义正言辞。 嚯哟? 敢情是搁这儿等着呢? 许三花是谁?孤山村一霸! 在十里镇上她就没怕过谁,还怕你这县里的一个小马贩? 想坑她? 哼! “田叔,去看看,那马咋伤了?真伤到了,再来谈这个药钱。”她摆摆手,吩咐田宽上前。 刚退回来的田宽立时又走回去。 牛三自然不肯,在田宽还没有走近,就大声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伤了我的马,可别想狡辩!小心我报官,可没你好果子吃!你可知道!我表弟可是县衙的牢头!专门看守犯人的!” 能在一县里贩卖马这种金贵东西的,没什么本事自然是不行的。 许三花没说话,田宽便继续上前。 牛三哪肯叫他真来察看马脖子? 当下动了手,田宽不察,登时被推了个踉跄,退后了好几步。 “爹!”田家有担心的叫了一声。 许三花微微眯了眼。 “这银子痛快给了咱们都好,再敢纠缠,当心马上报官了!”牛三道。 到这个时候了,围观的人哪能不知道牛三是存心坑人呢? 不过这牛三确确实实有个表弟就是衙门里看守犯人的牢头,所以这些年,牛三坑了不少买马的人,人家找上门来最后也没事呢? 另一个马贩子马汉撇撇嘴,已经见怪不怪,好好的花一百两银子买他的马多好?非得要听牛三扯怪,这下好了吧?还白赔十两银子呢! 他看了许三花一眼,就看这姑娘预备怎么做了。 突然,他眼眸睁大,一脸不可置信,他,他看到了啥? 整个市集围着看热闹的人只见那原本好好站着的姑娘二话不说,突然几步上前,一脚踹向牛三。 “哎哟!”而后,牛三弓着背往后一仰,正好砸在了马蹄子边,马儿感觉到了冒犯,也是个脾气不好的,抬了马蹄子就踩,正好就近踩到了牛三的手掌。 “啊!” 惨叫声响彻云霄,看得众人头皮发麻。 被马蹄踩,那得多痛啊! 牛三满头大汗的滚了一圈,逃离了马掌,而后跪爬起来,抖着被踩的通红的手掌,用另一只手指着许三花,怒气冲冲,“你害我被马踩!这药钱你赔定了!否则我这就去报官了。” 因着这一摔再加被马踩,牛三捏在手里的银锭子早就滚落了出来,一锭正好的许三花的脚边。 许三花弯身捡起,又走了两步捡起另一锭,这才看向牛三,“你无缘无故想坑我的银子,又动手打我的人,这马踩你,是你活该,谁的马你就找谁赔呗。” 说罢,已经看向马汉,“三十两银子,卖还是不卖,我还赶着回家呢!” 马汉还惊着呢,没想到这小小的姑娘竟这么厉害。 他脑子飞快转着,这些马都是他低价贩来的,三十两银子也有得赚,今儿牛三可倒了霉,他俩素来不对付,他就卖了,好叫这牛三更气上一气。 当下便道:“卖!三十两银子!卖给姑娘你了!” 许三花便将捡起来的两个银锭子给他,又拿了二十两出来一起给了他,转身就叫田宽去牵那匹黑白相间的马。 田宽麻溜的去牵了过来,许三花转身,带着人就要走。 牛三见状,哪里肯依?他贩了这么多年的马,就没有吃过亏的! 当下也不顾手痛,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拦许三花,“你想走?可没这么容易!你得赔我银子!” 正文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话:带走 闹来闹去不就是想坑银子? 许三花斜了他一眼,还没说话,身后黑妞已经冲了上来,一把推了牛三一个踉跄,“坑谁呢!走你的!”可别欺负她姑娘! 为了一顿八碗饭不被嫌弃,黑妞可谓是摩拳擦掌想要好好表现的。 她大刀阔斧的挡在许三花面前,牛三看不到许三花,要往上冲,却又被黑妞一推给推了回去,竟是近不了许三花的身,不由气得瞪眼。 “呔!臭丫头你是哪家的?敢跟你牛爷打对台,敢不敢报上名来!” 他瞧着许三花虽有一帮子人跟着,但穿着普通的棉布衣裳,想来也不是哪家有钱有势的,他有表弟当后台,可怕不着她! 许三花轻轻拨开黑妞,皱着眉问牛三,“你莫不是被马踩着了脑子?我要买马你不肯卖,自己个被自己个的马踩着了,找我赔药钱不成还想拦着我不叫我走,你摸摸你的脸大不大?” 牛三听着,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摸上了自己的脸,而后才醒过神来,当下咬牙:“你这个臭丫头!敢骂我?” “我不但骂你,我还踢你呢?”许三花上前就是一脚,“你说你得有多大脸呢!还没完没了不是?想坑姑奶奶的银子,下辈子再来!” 一脚出去,准确无误,牛三整个人被踢飞出去,趴在地上,正好别着了自己被马踩了一脚的手,痛得直呼爹娘,。 “哎哟娘哎!有人杀人啦!快来人啊!来人啊!” “何人在此闹事?”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差手握佩刀走进来,自有见了他们的人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牛三见得有衙差来,登时伸手呼救,“差爷救命啊!这丫头不但想强买我的马,还随意打人,快将她抓起来!” 牛三是老马贩子了,这些衙差也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啥人,听了这话,也不偏听偏信,反而看向许三花,“小丫头,他说的可是真的?” 许三花一脸无辜,“我好好的跟这位马老板买马呢,可这牛老板硬要跑出来破坏,非说这马只值十两,我心说既是十两,那我就买他的马好了,哪曾想这银子给了,他非得要我加价,我凭什么加啊?这老板就火了,不卖了! 我说你不卖就不卖吧,我也不能强买不是?可这牛老板居然不退我银子!非得咬着说我手下人弄伤他的马,还动手推人。 我这人吧,脾气也不好,你打了我的人叫我干看着?那我可不依,这不,就上脚就踢了他一脚,拿回了我的银子。 哪曾想这位马老板自个站不住又不长眼的往马身上撞呢,这马踩了他,能怪谁?他还偏偏要我赔药钱,这不给吧,他还拦着路不让人走。 我急着回家吃饭呢!可没有耐心跟他在这儿耗,就又踢了他一脚,这正好几位差爷就来了。” 一番话说得是绘声绘色,有理有据的,叫几个衙差听了,都觉得是那么回事,再一问看热闹的百姓,大家伙七嘴八舌的都说了起来,是一点不差。 领头的衙差皱眉瞪了牛三一眼,一挥手:“这个牛三坑骗敲诈百姓,将他抓回去!” 话音落,自有两个衙差上前扣住了牛三。 牛三瞪大眼睛,看着衙差,道:“我表兄是黄顺!一个衙门当差的,都是一家人,你们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呀,该抓她,抓我作甚?!” 那衙差嗤笑了一声:“黄顺?他是高升的人!如今高升进了大狱,咱们知县大人早就将县衙上下都重新洗了一遍,这黄顺已经被革了职撵回家吃屁了,你还指望他?” 牛三闻言一愣,他前些日子就离开淮安县出去贩马去了,这才回来,倒是听说了高县丞下大狱的事,却不知道自个表兄这个情况,当下是说不出话来。 被两个衙差扣着走,倒是回过神来求饶:“差爷饶命啊!小的可是良民,可没坑蒙拐骗啊!”他表兄做不成牢头了,他普普通通的一个马贩子,哪敢硬扛?这被关进大牢可不是好事情! 衙差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带着人就走了。 这么一个反转,看得围观百姓是啧啧称奇,没想到这高县丞一落马,这成天儿坑着人家买马的牛三也横不起来了! 要说这高县丞下大狱,还真是大快人心啊! 百姓们说说笑笑退散了去。 没人拦着,许三花忙带着众人就在这条街上买了个普通的车棚套上了马,一路离开了车马市集。 经过一家布庄时,进去问了棉被,一床做好的棉被得要一百文一床,想了想,退了出去,重新找了两家当铺问了。 当铺里还真有旧棉被卖,七八成新的也才六七十文,许三花便挨个挑挑,挑捡出摸着还暖和的棉被买了个十来床。 又买了整整一笼馒头装上,带着众人径直去往城门,在城门处取回了马车,让大家伙坐马车的坐马车,挤牛车的挤牛车,一行人便出了城,往十里镇去。 许三花将馒头挨个分了一人两个,剩下的十个和黑妞一人五个。 “先垫垫肚子,咱回家再吃饭!” 马车在前头,许三花给赶车的田家有指着路,牛车由田宽赶着跟在后头,很快就到了十里镇,没有停留,径直出了镇往孤山村方向去。 瞧着这路越走越偏,田宽等人心里倒是没有上次王婆子几个那样忐忑,毕竟,他们刚才一起经历了那些,又在牙行里亲眼见到新主子添置产业,是清楚新主子是有些实力的。 马车刚走到村口,因人挤着坐了,毛蓝色的车帘子也就撩起来的,许三花一眼就看到了推着板车的许二树三个。 “三花?!”许二树也看到了马车上的许三花,惊呼了一声,就屁颠颠的跑过来,围着马车转了又转,看着这匹黑白色的矮脚马虽觉得不如上次见到的高头大马那般漂亮有气势,但双眼依旧亮得慌,“买马了?三花,这是咱家的马啊?不行,我得来坐坐!” 田家有听他这话,明白这是新主子家人,见许二树往上挤,忙跳下车座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另一个跟他一起坐车座的李德也赶紧跳下了车。 许二树三两下爬上去,正双脚跪趴着还没有反身坐好呢。 许三花抬手就按住了他的额头,“你会赶马车吗?” 正文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话:羡慕 许二树一愣。 “行了,明儿这马车借给你一天,现在这么多人呢,先回家!”许三花道。 听得明儿马车给他,许二树高兴了,退下了马车,这才有时间仔细看。 一看马车上跟自家三花坐在一起的七八个姑娘,许二树脸就是一红,赶紧退开,再看后头自家的牛车,也是十来个人呢,许二树不由一惊,“三花,咋又这老些人呢?” 上次的几个如今还挤着呢,这一下子又这么多,家里哪里住的下啊? 这可不是大热天,随便院子里一张竹席铺铺开就睡了。 他回去推了板车跟着许四银兄弟俩往村里走,是止不住的嘀咕。 后头马车牛车跟上来,许四金凑过来跟许二树咬耳朵,“二树,上回你们家才买了几个下人吧?今儿这得有二十来个吧!三花这还真是大手笔啊,你们家这真是发大财了!” 他这就是哥俩间的小嘀咕,没有什么旁的意思,许二树也知道,当下附和道:“就是就是,三花现在是挣了老多钱了,咱们也要努力啊!争取也有有银子买人干活的那一天!” 他们这两天已经跟两三个货郎搭上了生意,就像今早,他们定了五百斤魔芋豆腐去,都不用自己怎么卖的,转手就卖给了几个货郎,自己省心不少,这钱也挣了。 唯一遗憾的是调料不给他们进了卖呀,不然,还能挣得更多。 不过他们也知足了,等到过年,他们能存下不少。 许二树想着自己挣的钱多了,也能自己起个房子,自己讨媳妇,说出去多有排面? 说着讨媳妇,许二树想起家里做活的那个姑娘,脸就是一红,脚下一个没注意,崴了一脚,整个人扑在了板车上,把板车连带着上头绑着的木桶一起带得滚到了一旁去。 许四金也扶着一半板车呢,都没有扶住,差点也被带得往旁边栽去。 许大财的儿媳柳氏正好出院子,就看见这么一出,当下是哎哟一声,撵上来,“许二树你小心我家的车!” 这板车是连借了好几天了,这几小子是听说挣了不少钱了,就给她那么几个子,还不够买一斤肉的,这小气小气得咧,可别弄坏了她的车,这车可百十个铜板呢! 许二树已经被许四银和许四金给扶了起来,正一起扶板车和木桶呢,见柳氏撵过来,他是脸皮厚的,笑咧咧道:“婶子你这说得啥话?还能不放心我?摔着了我也摔不坏你家的板车啊?” 等了这么多天都没见老许家再招人做工,柳氏心里是早就不高兴了,知道许二树三个小子这些天拿着他家的板车挣了不少银子,是更不高兴借板车的那几个子,当下便道:“这板车我们自己要用了,你现就还我吧。” 许二树想着明儿有马车,后儿嘛,家里有马车了,还不兴他征用一下牛车?这板车推着也费事。 “行,那就还你。”说着就将刚扶上去的木桶解下来,将板车推到柳氏身前。 柳氏一愣,没反应过来许二树这番操作,她想得是借说自家要用好趁此加价呢,咋晓得这许二树抽风了就真的还她了? 这如今冬闲,也没处要用板车的,放着也是放着,有几个子也是好的呀。 她赶紧道:“你们不用了?要不你们还是接着用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有车了,用不着板车了。”许二树摆摆手。 有车了? 柳氏这才看见后头的马车上的许三花,以及再后头的牛车,和上头男男女女的这老些人。 上回老许家许三花在县里买了下人回来伺候,这村里都传遍了,再老许家做工的也都见过那几个下人呢,她当时就羡慕得咧! 这才短短几天功夫呀,这许三花是又去县里买了人?还这么多,好家伙,这得有二十几个吧? 听说这一个下人可不便宜,至少也得三四两银子吧?她娘家一个堂叔婶上月里刚卖了自家赔钱货孙女,也才卖一两银子呢! 这又卖了马车,马可是金贵东西,得抵几头牛了吧! 老许家这真真是发了啊,明明以前还是村里数得上的穷户,怎么突然间就变了?这前后的变故也不过才一个两个月吧? 听说如今在老许家做工的村人包一顿中饭还有荤腥呢,偶尔还吃的加了白米的菜粥,柳氏心里羡慕得很,再看这马车牛车,就有些酸味了。 “敢情是又买马车了啊?难怪要不上我家这板车了,行吧行吧。”她酸了一句,接过自家的板车,就转身推回院子去了。 没了板车,许二树将几个木桶都放上后头的牛车叫人都帮忙拿着,这才跟着马车,追着马儿,开开心心的往村尾去。 一路进了村,经过的家家户户,见许三花回来了,还买了马车,又买了下人,还这么多,都是羡慕的羡慕,泛酸的泛酸。 不过,却没人当着眼下就酸出声来。 上次赵氏说闲话叫许三花逮了个正着,被许三花打了一顿,听说现在说话嘴巴还漏风呢!已经有好几天没见着她到老榕树下来闲扯呢。 赵氏那么话癞的人都歇了声,他们可也不敢说许三花的不是,招惹她?当心也被打。 村长听着声,走出院子,见了许三花,心里也是一番羡慕,不过也高兴,好歹是他们孤山村人,有出息,他这个村长也得脸! “三花回来了,这是买了马车呀?” 许三花应了一句,“马车走得快些,省时间!” “是这么个理。”村长点点头,看到了马车上牛车上这么多人,也没有多问,只说起旁的来。 “听说你买下了淮水河那地头,找了周家村的周老五建房子?我听说他这两天正在招泥瓦匠呢,你大海叔早些年也跟县里建房子的工匠队去跑跑过,你看这活计能不能算他一份?” 周五爷那天从孤山村回去就开始着手招人了,他打定主意要将活计干好,把房子做好,所以也不是随便人都招的,必须得干过这一行精通的才要。 所以这招了几天了周齐说人还差些呢,这才一直没过来跟她要银子动工。 许三花乐得卖村长的好,“行的,算大海叔一个,我会跟五爷爷说的。” 正文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话:荒地 听她应承了,村长乐呵呵笑了起来。 不远处听热闹的一个村人忍不住站出来,“村长,你可不能只顾大海!我也跟着匠人建过房子的,你帮我也说说呗。” 他不敢跟许三花搭腔,只找了村长说话。 许三花还没有走,自然听见了,不由看过去,见是马尾坡上的蔡老三。 她是晓得的,这个蔡老三家里婆娘有些懒,所以上次招人没有挑上她,不过蔡老三倒是个能干活的,农闲什么的也没少往镇上县里去找活计干。 她没有直接跟他说,只跟村长道:“村长爷爷你估摸估摸,咱村里有哪些会建房子跟过匠人干过的,有想要做这个活的,回头告诉我一声。” 村长一听,自是喜出望外,“行行行,这村里谁家汉子干啥行我可清楚,我这就估摸估摸,天不黑一准就来告诉你。” 许三花点点头,便喊田家有赶车,在村人的注目下一路走过村子,到了村尾的土坡下。 马车再上不去土坡,许三花跳下车,想着哪天可得将这路给修整修整,让马车能到家门口才方便。 马车卸下,许二树这个爱马的麻溜的就牵了马往土坡上去。 田宽等人抬头,远远望着土坡上的茅草屋,是惊了又惊。 他们一路上都在想,千想万想,却也没想到新主子家里是住茅草屋的? 这住着茅草屋,咋又有银子买人置产业呢? 还有刚刚听了一耳朵的,什么淮水河建房子什么的,他们估摸着,这新主子莫不是刚发家? 这么一想嘛,他们也就淡然了,至少面上没再表现出什么来,拿东西的拿东西,牵车的牵车,一行人跟着许三花一路往土坡上去。 上了土坡,跟着到了院子口,一排排的茅草棚子里热热闹闹的,大开的窗口一眼望去,便能看到里头正埋头干活的人,好家伙,这得有几十号人呢! 这瞧着好像是个啥作坊? 田宽等人都愣了又愣,看着那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回不过神来。 钟以贵送来豆腐到留了中饭离开还没有多久,老胡氏正忙着和老许头一起将豆腐照许三花说过的那样同腌肉一样腌着,听得许三花回来了,忙出来看。 好家伙,这后头二十来号人登时惊得老胡氏拍了拍胸脯。 “三花啊,这是干啥呀?” 许三花道:“调料生意做大了,忙不过来,这不,我又往县里去了一趟。” 如今家里除了自家几个人,还有王婆子五个,一整天的没闲着都在磨芥菜种子,可磨山椒的人足有四十个,这样一来,芥菜种子确实是跟不上的。 不过老胡氏只看着这么多号人,就愁得慌,这可往哪儿安排住? 她愁着,嘴里就问了出来。 许三花摆摆手,想得轻松,“这棉被我都买好了,这二十来个茅草棚子呢,晚间就铺上一层茅草垫子,盖着这棉被,冻不着,眼下天还早,让二叔带着他们扯了茅草垛子扎垫子,扎厚实些,先将就两天,后头我来想办法。” 大孙女都这样说了,老胡氏还能说啥?这么两个月下来呢,三花生意越做越大,她是晓得她手里有多少银子的,单看县里隔一天的五百斤魔芋豆腐,府城里三天一次的一千斤豆腐,这就是二十两银子呢,还有二树跟四金那兄弟俩扯的那档子生意,现在每天也能有个五百斤的出入,再加上黄豆腐,前两天启出最先做的那批,几百斤的都裹好调料做出来了,为此还专门去买了不少大的小的陶罐呢。 县里的龚老板昨儿已经拿了定好的五百斤,还剩下一些,三花后头陆陆续续都买回豆腐来霉上不少,这都是绵绵不断的进项。 且调料这个占大头的来钱生意,更是不得了,银子还能少咯? 虽说三花银子都不往上交,但家里如今这些花销都是三花出银子的,且每天他们也都有工钱,近两个月下来,她跟老头子都攒下不少银子了,两个儿媳手里也不差。 就说现下马上给大树二树讨媳妇来也是能办得体面的。 想到这个,老胡氏就想着如今搁家里做工这些女娃,她跟周氏暗地里可观察了好几个觉得还合适的,想着抽个空还是探探口风。 许三花主意大,老胡氏如今是不管她的,她说这么安排就这么安排,当下就喊了许二茂来带着田宽等男人去跟着扎茅草垫子。 许三花喊了周氏来,先带着田宽媳妇袁氏和另两个妇人一起去灶屋煮了一锅油渣面疙瘩,让大家伙都吃了,安心干活。 她这才带了田玉秋等人到王婆子他们干活的屋子,让已经熟练的王婆子几个负责教会他们磨芥菜种子。 黑妞也留下干活了,她却独叫出了陈秀云来。 带着她往作坊走,如今山里的魔芋球已经不去挖了,魔芋球除了每天要做魔芋豆腐的,都拿来切了片烘干,烘干的魔芋片用麻袋装好了,都堆放在老胡氏和老许头的上房里,堆了几个屋子的魔芋球眼看着就空了一大半,也不剩下多少了。 见天干这些活的人自然晓得魔芋球不剩下多少了,都暗想他们还能再接着在作坊里干活吗? 见了许三花过来,都笑着跟许三花打招呼。 许三花看了一遍土炕上正烘着的魔芋片,点点头。 走过茅草棚子,到了土坡边上,对面南山脚下的大宅院几天下来,又是一个新的模样了,瞧这个进度,只怕用不着那个大叔说的半个月都能完全完工了。 她再看了看这边孤山脚下的荒地,心里打定了主意。 回身叫了正在帮着担水来洗魔芋球的许大虎,“大虎叔,眼见着这魔芋球差不多要都弄出来了,作坊里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呢,从明儿起,你带着大顺叔他们到山坳子下帮我家开荒,照样包一顿中饭,工钱是二十文一天。” 老许家的工钱十日一结,许大虎这么这些作坊做工的人都领过一次工钱了,是实打实的尝到了甜头的。 许大虎昨儿晚上还在跟媳妇邓氏暗暗嘀咕,说起魔芋球差不多都要弄出来了,到时候只做魔芋豆腐,是要不了这么多人的。 没想到今儿三花就接着给他们来了个新活计,还多了五文钱一天,当下是高兴的应了,“行,明早上工我们就带着家什来,不晓得三花是打算开哪点地?” 许三花指了指山坳下梯田的上游,“喏,就是那一大块的荒地。” 正文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话:当爹的 许大虎顺着看去,见那地方不小,虽比不上南山脚下那荒林子,但开垦起来还是要些时日的,想着还能继续多挣点工钱,他是高兴得很,连连保证会好好干。 待许三花往前头走了,许大顺几个凑上来问清了许大虎,也都是很高兴。 许三花带着陈秀云走到了最前头,停在打头磨山椒的茅草棚子前,跟陈秀云道:“我们家如今就是做得这些营生,这些干活的村人每日来上工,只负责磨山椒粉,五文一斤,按天结算,你既会识字,以后就负责既这本山椒粉的账,他们每日磨了多少你都点清了记清了,结了多少工钱,一月下来又是多少,都要记得明白,你能做吗?” 磨山椒都是些女娃子,之前都是由周氏每日来给他们点了斤数,由许大树算了工钱记了账,如今有陈秀云,再好不过。 陈秀云先才一路跟着看着,将这些都看在眼里,面上不显,心里是惊得很。 还在牙行时,她好像听大厨房的刘婆子说热闹,说起如今县里的裕德酒楼可是红火得很,就是因为他家有别家没有的新奇吃食,好像就叫什么魔芋豆腐。 这个魔芋豆腐,烧鸭子,有独特的调料,烧出来又麻又辣,是好吃得很,听说每天都座无虚席。 她没有见过魔芋豆腐是什么样的,可刚才姑娘嘴里的魔芋球,她应该没有听错,前头几个妇人正在锅里搅动的灰乎乎的东西似乎就是魔芋豆腐? 而眼下这个山椒粉,据她所知,山椒做菜好像就是麻麻的。 听见姑娘叫她做账目,管着这档子事儿,陈秀云感受到自己受看重,当下垂眸应道:“姑娘放心,奴婢会好好做的。” 之前在窦嬷嬷跟前学规矩礼仪,窦嬷嬷没少说他们这批人学出来的以后都是要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前途一片光明。 可她爹是秀才,她从小跟爹识字,见识并不浅薄,爹不在了,她被迫卖身,身不由己,却只愿平凡一生,并不欢喜去大户人家做丫鬟。 冥冥之中有她爹保佑吧,最后买下她的竟是姑娘。 陈秀云心中欢喜,打定了主意会好好做事。 许三花点点头,这才冲做活的女娃们拍了拍手,给他们介绍了一番陈秀云,表示以后每日磨了多少山椒粉都由陈秀云来称重记账结工钱。 她有心考量陈秀云一番,眼见着离今日下工也没有多久了,她回屋去拿了一袋铜钱来交给陈秀云,让她待会就接手起来。 安排好了陈秀云,许三花往院子里走,看见隔壁徐灿正从屋后水沟里跨上来,想是刚从后山回来,她脚步一转,就干脆跳进了隔壁院里。 徐灿看见她,也没有急着进屋了,干脆坐在院里一块磨平的石头上,脱了鞋刮起鞋上的泥巴来。 许三花走过去,“又去山里了?好些日子没落雨了,你这满脚泥搁哪儿蹭的呢。” “遇上一头野狍子,追进了斜道岭子。” 斜道岭子有一大片沼泽,所以那一带常年都是湿土。 许三花搬了个小杌子来坐下,“好端端的,咋往斜道岭子去了,那里头都是沼泽,你当心陷进去,不是还有狼吗?” 徐灿动作一顿,“这回进去倒是没遇着狼,沼泽边上有脚印,想来那几头恶狼吃饱了肚子短时间也懒得出来活动了。” 孤山深山里野兽多,附近的人哪敢往里头去?更别提还是去更危险的斜道岭子了。 所以,怎么会有脚印呢? 想起上回在深山里的事,许三花瞄了一眼徐灿刮干净泥露出的草鞋样貌来,“不是有银子?买两双布鞋穿吧,这个天,草鞋穿着不当事。” “习惯了。”徐灿笑笑,抬头飞快看了许三花一眼,“我明儿往县里去,买两双。” “明儿去县里?做啥呢?” 徐灿抿了嘴,没有马上回答,顿了几息,才慢慢道:“上回我往县里去,托了人打听我娘的下落,跟他约好了明天去问结果。” 找他娘? 许三花暗暗挑了挑眉,没有多言,“行吧,我找你有个事商量。” “啥事?”徐灿问她。 她便道:“我家又添了人,住不下,要新起房子短时间也来不及,这眼见着要过年了,不太方便,就想着你这院子还挺宽敞的,要不先借给我搭几间茅草屋凑合凑合?” 土坡上这一排的院子都是一般大小的,徐家只得两三间屋,所以左右两边空了不少位置,再加上他没有圈地弄菜园子这些,就更宽敞了。 徐灿听罢,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行,我这院门没锁,你随时叫人来弄就是。” 反正他家只有他一个,他说了算。 许三花咧嘴一笑,伸手拍了拍徐灿的肩,“够意思!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安排好这就往你院里来搭茅草屋了!” 说罢,许三花转身就走,三两步就跳过了中间的水沟,到了自家的院子里。 徐灿偏头看了看被拍过的位置,眼眸微深。 老许家院子里,上了一趟茅房的许大茂没有立马回去舂调料,他飞快钻进东屋里。 胡氏正坐在长凳上做小衣裳,她给许三花做好两身衣裳之后有碎的布料,她就留起来打算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这可是棉布,摸着就舒服,有这个条件了,总比捡上头哥哥留下来的粗麻布穿要好。 见许大茂急冲冲的进来,她忙放下针线,“咋的啦?” 老胡氏看重她肚子里这胎,如今已经显怀,冬日又冷,外头做活的人又多,老胡氏是决计不准她往外头去的,屋里放了个小炉子,炉子里放了木炭,又暖和,又不会有烟,就让她在屋里待着,免得受了冷不好。 所以外头的事,她听得见声,是看不着的,幸好她也是个坐的住的,不是那好热闹的。 先前三花回屋跟她摆了两句,说是家里又买了人回来,这下男人回屋来,胡氏自是好奇。 许大茂凑过去蹲下,摸了摸胡氏已经显怀的肚子,双手支在炉子边取暖,“我刚瞧见三花又跟徐家小子说话呢。” 说话就说话,这有个啥?三花不是老跟隔壁小子说话吗?两人还才一起打了野猪呢! “这咋了?” 许大茂生得方正的脸上划过一抹愁绪,“大树和二树的事,娘可有主意了?跟你说过没?” 正文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话:成算 白日里忙,老胡氏不得空来瞧,晚间婆媳一起烤火,倒是没少唠些家常,胡氏话不多,但婆婆跟二弟妹的话她都听着呢! “约是有些眉目了吧,娘也没细说,我也不好多说得。” “咋的啦?”她又问男人,惊怪他咋突然说起这些事来了,往常不是最忙着干活的,咋省出这时间回屋来问这事,晚上问不是一样。? 媳妇不往村里去,自是没听到啥闲话,他一大早往村里去,可是听了两耳朵,村里人有风儿在传呢,都在说他家三花跟隔壁徐小子。 虽说他自然也是看着徐小子不错的,三花嫁给他,离家也近,徐小子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也不错,这是个好亲事。 可是作为一个当爹的,他可是听不得这些人传闲话,什么就搅在一起了,说得也真是忒难听。 他刚才看着三花找徐小子说话,这心里是琢磨了又琢磨,这事情是不能耽搁了,早点定下,看那些人还咋得嚼舌根子。 快过年了,早定下,也能过个好年。 可三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没有定下,自然不能越过了去,所以他才问起大树二树的事。 不过媳妇怀着身子呢,过多的话许大茂也不好跟她说,免得她想太多伤了身子。 “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还是问娘去吧!” 许大茂说着起了身,又叮嘱胡氏不要老忙着针线,多歇歇,不要累着了眼睛。 胡氏看着男人来得急,出去也急,不由有些莫名,但也没有多想。 见男人叮嘱她多歇歇,胡氏看着手里的小衣裳也做得差不多了,就放了针线笸箩,起身来去柜子里拿出了红糖来,这是上午大姐叫大姐夫捎来的,晓得她有了身子,叫她好好养着。 三花也给她买了好多红糖放着叫她慢慢喝,胡氏如今是每日里都要喝上两碗的。 她冲了一把红糖,端着碗又坐回炉子边,边烤火边喝着。 如今家里越过越好了,她只看着,就高兴得很,这都是她三花的功劳。 她这辈子能生出三花这样出息的孩子来,知足,不过,若是能再给男人生个儿子,这辈子就更圆满了。 胡氏不由抬手摸了摸肚子,嘴边划出一道温柔的笑来。 再说许大茂匆匆出了屋子,寻到老胡氏,却见许三花也在,不由就是一愣,转身就要退出去,想着过后再说。 许三花已经看到了他,见他脚步匆匆的,便问:“咋的了,爹?” 许大茂一顿,挠头笑了笑,到底说不来谎,便只道:“我找你奶。” 正照许三花刚才说的那样把豆腐块抹上调料腌制的老胡氏闻言抬头,“找我啥事?” 见自家老娘和闺女都盯着他,许大茂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就是来问问娘,大树和二树的事相得怎么样了。” 许三花一脸狐疑,她爹可不是个关心这么多的人,也不是说他不关心侄儿,就是他常是埋头干活的,有啥关心也是放在心里和手上的,可不会挂在嘴边。 这突突然的,跑来问这个事,还真是古怪。 老胡氏也有些愣,但问起这个,她本就想着找个机会问问三花的意见的,当下便跟许三花说了起来。 “三花啊,你头前说这个办法还真是管用,我跟你二婶这些日子都仔细相过了,还真相到几个还满意的人选,我正打算说给你听听,让你拿拿主意呢!” “唔。”许三花点点头,“那奶你说说,我听听。” 许大茂听着,也不急着出去了,干脆走过来帮着给豆腐抹调料码味。 老胡氏一边忙着,嘴里也顾得上,“大树话少些,人也憨厚些,我跟你二婶商量着就得给他找个性子活的,爽利的,这样两个人过起来日子才好,按着这个想头,我们往这些个女娃里一寻摸,还真寻摸到两个女娃性子爽利做事又认真的,真纠结到底哪个好呢! 这一个呢,就是咱们本村的,村南老屋基方大槐家的闺女方春枝,翻了年也十四了,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们家日子也不好过,以前她很少往村里来,这性子我们也不晓得,不过凑近这么看下来,这闺女是个能干的。 另一个是后头大湾村的,叫卢秀芹,你钟舅娘娘家就是大湾村的,我跟她问过了,这闺女是大湾村卢家的孙女,她爹叫卢孝全,干活是出了名的能耐,家里跟咱们一样上上下下也是十来口人呢,都没分家,这闺女也是个性子不错的,就是黑了点。” 老胡氏说着顿了顿,将手里抹好的豆腐块放到一旁的酱油盆里裹着,又拿了一块豆腐抹起调料来,这才问许三花:“三花你琢磨琢磨着哪个好些?” 许三花听得认真,边听就边在琢磨起来了,本村的方大槐家她晓得,至于方春枝,她以前没咋见过,到这里来做活了才见得多,这姑娘倒是个干活能干的,这两日个人按斤拿工钱了,似乎和那个卢秀芹都是排在前头的每天舂得的多的。 这就能看出来这两人是一门心思干活的。 许三花脑子里想着这两个的样貌,倒是一时也拿不定个主意,便问:“那二哥呢?” 老胡氏顿了顿,就接着说起来,“你二哥性子是个跳的,我琢磨着得找个能压的住他性子的,又能拿的住事的,你三叔就这么个儿子,你三婶可是个不着调的,这儿媳妇可得找好,所以这看过来看过去,也相中了两个。 一个也是咱们本村的,你也熟,就是头一个你叫了来干活的何彩云,她家人口简单,这闺女也踏实。 另一个嘛,是前头大柴村的,叫薛红秀,说起来还跟咱们有些渊源,她爹薛守成是个木匠,早小学木匠活的师傅后头也教过你二叔,只不过他是正儿八经的拜了师傅如今都有往来的,这薛家我跟你爷也认识,家里人口是多,但跟咱们家一样,都是和和睦睦的,且这闺女我搁旁边瞧着,也是个有成算,也稳得住事的。 三花你看看都咋样?你打小脑子就聪明,主意大,你说说相哪两个好?” 许大茂一直默默听着没接话,却在听着老胡氏这句说许三花打小脑子就聪明主意大这句话时,抬头来看了许三花一眼。 是啊,三花打小就聪明,主意大,要不这事他先跟三花说说,看看三花的想法? 正文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话:觉得咋样 对前头说给许大树那两个许三花一时拿不定主意,可后头许二树这两个,许三花几乎想都没有想。 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不得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咯? 别的且不说,这人得是自个先中意的,可多有幸? 那天她看许三花看那薛红秀的眼神就不对劲,所以后头她专门去溜了一圈,问了薛红秀几句话,就是为了就近看看这姑娘。 不得不说,第一眼感觉还是不错的这不,她奶和二婶看着也觉得这薛红秀好,再加上这两日做活的比对来看,这薛红秀,确实是不错的。 她当下就道:“大哥这里,我倒是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不过奶和二婶既觉得这两个人最为不错,不如就先暗地里打听打听这两家人,两个人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这姑娘是啥样重要,可要结的亲家也同样重要,要是结到了那起子不好相与的亲家,也是麻烦事。” “至于二哥这里,我也看中了这薛红秀,奶既觉得这薛家一家人还不错,不如就定了她吧!” 虽说何彩云她更熟,可许二树之前成天往许四金家跑的,也认识,要是有那意思,她还看不出来? 她了解她这二哥得很,给他相这个薛红秀,他一准高兴得飞起。 老胡氏听着,琢磨着这样也行,倒是见许三花这么肯定的说了薛红秀,她有些狐疑,“三花咋看中薛红秀的?” 她以为三花特意找了何彩云来做活,在和别村没怎么见过的薛红秀一起说出来,怎么着也会挑何彩云才是。 许三花笑了笑,毫不犹豫把许二树给卖了,“我瞧着二哥似乎认识薛红秀,奶不如私下里自个问问二哥的想法?” 老胡氏听了,笑骂了许二树一句,倒是没怎么多想,她素来开明。 “那就照你说得办,这方家就在咱们村,方大槐和他媳妇还是我看着成亲的,两口子是啥样我倒是清楚,不过为稳妥,我就叫你刘奶奶串串门去,她跟方家隔壁的袁婆子娘家是一个村的。 至于卢秀芹,也好办,我叫你钟舅娘明儿提了东西回一趟娘家,她老娘是个好事的,一准晓得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听她奶这么快就有了成算,做好了准备,许三花咧嘴笑笑,蹲得麻了,坐回身后的小杌子上,看他爹听得认真,不由道:“爹可听清楚了?你着急给两个侄儿送银子,还得再等等呢!” 老胡氏闻言大笑。 “我回去舂调料了!”许大茂有些囧,忙放下了手里的豆腐块,起身往外走。 待看着许大茂跨进了对面屋子,老胡氏才收回视线,朝许三花呶呶嘴,“你爹可不对劲。” 知子莫若母嘛。 许三花笑笑,不置可否。 大儿子这不对劲,她身为当娘的,琢磨琢磨倒能琢磨个影出来,老胡氏不由看了许三花两眼,犹豫了犹豫,还是开口问起来。 “三花,你觉得隔壁徐小子咋样?” 许三花微愣,对上老胡氏的视线,只一瞬就明白过来她要说什么,又为何会这样问。 如今家里这么多做工的人,人来人往的,有什么传言必定瞒不过她奶。 就算上次她当众收拾了赵氏一番,给了旁人一个警醒,但村里犯口舌得多,看不惯她的也多,虽不正大光明的说了,暗地里传更难听的闲话也是定然的。 她奶听了这些,难免不多想不担心。 可惜,她对徐灿这小子,还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要真有,上辈子她遇着他,后头就真的听他言留下不走了。 喜欢一个人是啥滋味,上辈子许三花是没体会过的,这辈子嘛,后头还长着呢,慢慢来! 她眼下不急。 可她不急,总有人会替她急。 当下她笑了笑,直接挑了明,“奶是听了些不入耳的闲话吧?别多想,也别当回事,那些人爱说,就任他们说去,反正我也不会少块肉,这钱该挣的,还能因为这个就挣少了?” 老胡氏听了,却微微瞪眼,“三花,你这意思,是对徐小子真没啥想法?” 许三花果断摇头,“奶你可别乱来,我跟徐灿,那就是哥们交情,你要是一棒子乱来,以后我跟他还怎么来往?” 老胡氏认真瞧了,见三花真不像说假,也是,她家三花这脾气,要是真有那意思,还不得嚷得满天下晓得啊?她可是不怕这些说道不说道的。 不过,这徐灿她也没看中,将来可嫁给谁好? 老胡氏心里更愁了,但转念想想,她又看得开。 “那你对徐灿既没这个意思,奶心里也有数了,左右你翻了年才十四,我们不急,慢慢来,大不了将来多带些嫁妆,家里如今你挣的,你都好好留着,可别大手大脚乱花了去。” 这是论死了她难嫁出去?看不起谁呢? 许三花瞪眼,气得暂时不想跟她奶说话。 见她这样,老胡氏没忍住笑了,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再一看自己的手,便顿了顿,往前用手腕子蹭了蹭她头顶。 “我们三花模样俊,人又聪明,将来一定会得个如意郎君,美满一生。” · 没等到天黑,刚让许大茂赶着牛车将说好的五百斤调料给镇上送去不久,村人们正收拾东西准备下工,许三花正在一旁看着陈秀云拿着本子记账给舂山椒粉的女娃们称斤两算工钱,村长就笑眯眯的往土坡上来了。 见了许三花就道:“三花啊,我估摸过了,咱们村里干过这个活计的可不少,大多都是搁县里找活计跟着给人建过房子的,这活儿熟练着呢!” 许三花也不问有哪些人,反正她急着要人干活,咋都行,听完就点头道:“那行,明儿一早就让他们来,不包中饭了,二十文一天,下工就发工钱。” 村长听着这话不对,不由问:“周老五那里说好了?明儿淮水河那里就开工了?” “不是那里,明儿先在徐灿家的院子帮忙搭几间茅草屋,我在旁看看,干的不错的,再往那里挑,周爷爷那里,我待会儿会带话去。”许三花道。 村长一听这话,琢磨着茅草屋是小事情,淮水河那里建十几来间屋子才是大头,能去那里干活,做下来才挣得多呢! 他心里有个数,点头道:“行,明儿一早我就叫你大海叔带着他们一起来,要怎么搭你只管告诉你大海叔,他带着他们干,一准给你干得好好的!” 正文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话:跟着我(一更) 许三花不由多看了村长两眼,抿嘴笑了笑,“村长爷腊月底要过六十大寿了吧?大平叔他们也快回来了吧。” 村长不知许三花为何突然说起这个,跟着笑笑,“可不是?六十了!比你爷大四五岁呢!你大平叔他们正好回来过年,趁着时候就热闹热闹,到时候,我早早请了你家,三花那天可要早早的来呀!” 说罢,既都提到这个话点了,他没忍住道:“到时候,你大平叔回来,村长爷爷我说不得有事要说到你跟前来呢。” 许三花眉头一挑,她可是晓得,村长的儿子蒋大平在县里做账房,这活计可好,只不过一年到头难着家,村长就这么个儿子,年纪也大了呀。 她嘴里自是应下,现下也不多问,转而说起正事来,“山坳子下梯田上游的那片荒地,我打算要了,这地属于村里,村长爷爷瞧着那片地得多少银子,我这就买下。” “那荒地?”村长稍微一想,摇头道:“咱们大淼朝土地律例有规定,若荒地,村人都可开荒,头三年不纳粮税,三年后,按一成税收粮,三花你想开这片荒地?不用给银子的,只不过那片地都是村里开荒捡剩下的,都是石头,可不好开出来,即便开出来,也种不了啥粮食的。” 这律例许三花自然知道,“我不开荒,而是打算在那处建房子,未免将来村里纠纷扯不清,还是买下来为好,村长爷爷就说个数吧。” 不开荒?又建房子?这淮水河的房子还没开始呢,咋又建?建这么多房子住的过来吗? 不过一想如今老许家这么些口子人呢,他又淡然了,这才道:“不开荒,那按宅基地来卖的话,村里这好的地头才二两银子一亩,那荒地偏着,值不起价,你既要买个放心,就给一两银子一亩好了。”这村里人多是非多,花钱买个清净也好,虽说到时候有什么事他可以站在她这头帮着说话,但利益上头了,会听他的人不多,这三花丫头还真是想得周全。 一两银子一亩,倒是不贵,那片荒地,琢磨着也至多六七亩罢了。 村长一说,果不其然,正正八亩。 “那剩下的荒地早些年村里丈量过的,不多不少,刚刚八亩。” 许三花点点头,当下就拿了八两碎银子出来给村长,“那行,这荒地我就买了。” 村长接了银子,道:“三花放心,以后有个什么说道,我会出面的,这事我明儿也往镇公所去报备一下,至于这银子,就跟往常一样,充入村里公中,用来修路这些。” 说起修路,许三花神色就是一动,“我瞧着村里这条大道也很多年了,车轱辘压着坑坑洼洼的,都不好走了,村长爷爷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修整修整?” 村长闻言又是一愣,他晓得许三花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想了想道:“是该修整了,不过这眼见就过年了,不如开了年入春修?” 许三花霎时就咧出一个笑来,“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家也出些银子,麻烦村长爷爷张罗,直接将路修上土坡来吧!” 村长:“……” 、 一下子添了二十来口人,晚饭下米进锅都不得不多放了几碗,周氏有些心疼得慌,见田宽等人正在后头几间稍微空敞的茅草棚子里铺扎了一下午扎好的茅草垫子,放上旧棉被。 周氏缩了头,又看了看在帮着烧火的王婆子,到底没有多说啥。 眼下天黑得更早了,胡春生他们这些做活的亲家,都一天多加了五文钱的工钱,也就不留晚饭了,跟村人一样下工就家去了。 姜氏张氏几个帮着弄好了晚饭,老许家一家子在堂屋摆了一桌,王婆子这些跟今日刚来的田宽等人分了男女,也在外头茅草棚子摆了两桌。 家里许二茂会做木工,桌子板凳这些都是不少的。 吃罢话,许三花叫了家里如今所有的下人到院子里来安排以后的活计。 加上王婆子五个,一院子林林总总将近是三十个人,比老许家自个还多出一多半来呢。 这么多的下人,都快赶上镇上的大户了,便是对面白河村的白地主家,只怕都没有这么多下人吧?多的都是长工。 可这人站满了上房前头的空地,却全都噤着声,没有一个东张西望交头接耳的,看着规矩极好。 老胡氏等人坐在堂屋看着,是点头不已,她家三花眼光好啊,这买回来的人多省心,干活也行。 许三花站在台阶上,扫视了一圈下来,先说道:“大家伙如今既都到我们许家来了,那就是缘分,以后就是许家人了,只要你们好好做事,许家是不会苛待你们的。 家里现下刚刚起来,这情况你们不管是已经来了几天的还是今日刚来的,想来也是看清楚心里有数了,所以,眼下是要委屈一些,今日来的田叔你们这些人,得在茅草棚子将就几天,等明日,隔壁就着手搭起茅草屋来,到时候就好了。 也希望大家既到了这里,就安心做事,别想些有的没的,我家里人都是本分的农家人,好说话,也老实,可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谁要是不长眼犯到了我手里来,可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你们好好做事的话,我也是什么都好说的。” 话落,下头一片安静。 许三花的手段,他们这些人是都见识过了。 王婆子几个先来得女流之辈没啥好讲的,而今日这批,就属田宽是头一个了,大家都隐有以他为头。 田宽也不负众望,当下接话道:“姑娘放心,小的们一定规矩做事,做好自己的本分,绝不越距。” 这里头,其实也就只有田宽一家是正儿八经的以前是伺候过人且主家还是大户人家,旁的这些,都是迫于生计卖身的。 可说到底,却也是田宽一家更好拿捏,只要能得他们忠心,那就是很好的帮手了。 许三花心里清楚这个道理,所以接下来便道:“那我就先说说你们以后的活计安排,咱们家如今开着作坊,其他生意也有,里里外外的,再加上这么几十号人呢,没个管事也不行,所以,以后,田叔就是管家,别的你不用管,这院里的几十号人你得给他们管好咯,有什么茬子,我先找你,明白吗?” 田宽当即拱手应下,“小的明白,请姑娘放心。” 正文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话:月钱(二更) 许三花点点头,接着便点了王婆子和姜氏还有今日刚买回来的一个姓何的妇人出来,“以后这灶屋的活计就交给 你们三个了,做活包中饭的人的饭有隔壁刘家烧,你们就负责一日三顿咱们自家人的饭菜,灶屋由我二婶统管着,每日什么菜色,什么主食,多少用量,你们都商量好了给她报备,这账目得要记得清楚,账目就由田叔做。” 田宽和王婆子三人忙点头应下。 许三花又喊了陈秀云出来,又说了一遍将磨山椒粉的管理和账目交给她,好让其他人都知道。 陈秀云应下,站到了王婆子他们身后。 剩下的,许三花又点了田家有和黑妞出来,对其他人问道:“你们剩下的,暂时都负责舂黄辣粉的活计,这是咱们家生意的大头,这家里人来人往的,我希望你们能做到少说话多做事。” 田宽的媳妇袁氏带着众人都称是。 说起田家有,许三花只道:“你先跟着你爹跑跑,后头我有差事交给你。” 田家有忙应下,心下有得了看重的激动。 最后,许三花才看向黑妞,“以后,你就跟着我。” 黑妞双眼晶晶亮,点头如捣蒜,“好的,姑娘!” 许三花笑了笑,活计都落实到位,也不会有闲着没事做的。 她接着一扫众人,继续道:“我刚才说了,只要你们好好做事,我都不会亏待你们的,这活计安排好了,下边就来说说月钱,大家都不容易,虽做了我家的下人,但体己的银钱也要有,身上有钱才不慌,日子才有奔头不是?” “我也不管你们以前,只说到了咱们家,自有咱们家的规矩,先说田叔的吧,既是管家,就照子一两银子一个月的月钱给。 陈秀云的话,领三钱一个月。 王婆婆你们三个灶屋干活的,都是一钱一个月。 至于舂调料的,一律二钱,有干活卖力的,酌情奖赏。 剩下田家有,后头再定,黑妞的话,也是二钱。 除此之外,一季两身衣裳,遇逢年过节或另有奖赏,以上我说的,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话落,底下齐声道:“听明白了!” 许三花便点点头,示意大家都去歇息,明早早起就按这安排好的活计开始做起来了。 大家应下,便各回各自的住处去了。 许三花转身回了堂屋,大家都等着,她坐到胡氏旁边,看了看眼巴巴望着她的三婶刘氏,不由得笑了笑。 这才说起来:“刚才我在外头说的你们都听见了,以后灶屋的活都有人做,二婶就看着点就行,不过这芥菜种子和山椒的炒焙活计,还是得要二婶你带着五花六花来做,灶屋的锅灶不够,明日里二叔先和三叔搁二婶你们屋里糊上一个灶,二婶往后就在屋里炒焙,隐秘些别叫旁人看见。” 这调料最主要的,就是先炒焙,这样舂出来才更香,且也好舂,如果不炒焙,是很难舂细的。 周氏晓得这点,所以这些天上上下下人多,她都是天不亮就起来炒焙好一天的量,炒焙过的,冷下来也只会更好舂。 “行的,这事就交给我了。” 许三花点点头,又看向刘氏,“三婶还是跟之前一样,管着做魔芋豆腐的事,眼下生的魔芋球几乎都弄出来做成魔芋干片了,以后再做魔芋豆腐,直接用魔芋片来做,这做法还是一样的,明儿我跟邓婶子他们几个说说,你还是负责点卤就行。” “好的。”刘氏应下。 许三花这才看向老胡氏,道:“奶和爷先歇着,等肉跟豆腐都腌制好了,就开始熏腊肉,这个活你们二老是最在行的,腊肉不说,这豆腐熏干,我可是要卖大钱的,奶可千万仔细好,如今山里的魔芋球也不挖了,周家三舅和大劳叔他们三个,奶你就带着他们帮着熏腊肉,要的柴火不少,这些都交给他们,还是同之前一样开工钱。” 老胡氏省得,当下应声:“三花放心吧,我琢磨着你买回来这么些人舂芥菜种子了,你小舅小舅娘就不来了吧,这天冷,从胡家兜每天来回也麻烦,最主要的,你外婆家不像大树他们外婆家人多,就你外婆外公两个人带着孙子在家里,一个白日的,他们年纪也大了,我也不放心。” 许三花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想了想,就道:“那行,以后不叫他们来了,不如就叫小舅领些魔芋片拿回去磨,磨成粉了拿回来,咱给他论斤买。” 老胡氏正愁着侄儿侄媳不来的话,每天就挣不了这二十文工钱了,一听这话,忙笑了,“那感情好,正好你外公外婆也能帮着做,不必出门,三花你看,这磨好的魔芋粉给多少钱一斤。” 她就这么一个舅舅呢,自然不能见外,当下道:“魔芋片不比新鲜的魔芋浆子,磨成粉也是费力事儿,比舂调料快不到哪里去,就算三文钱一斤吧。” 老胡氏一听三文钱,倒也行,一天能磨出十斤来,也当他们在这里做活了,还强些呢。 “既然你小舅他们不来了,那二树他大舅娘就也跟着我们熏腊肉和豆腐干吧!” 这也行,那从此后,舂芥菜种子的,就都是自家买的下人了。 这么说定了,许三花刚要叫大家都去歇息了,余光却瞥见刘氏一脸古怪的神情。 她三婶这个人嘛,别的都爽快,只有说起银子这件事,才会这样闷声放屁的。 许三花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去,“对了,咱家买回来的下人都有月钱了,田管家还一两银子呢,咱自家人这么辛苦,自然不能落后,以前各房都是五十文一天,往后咱也按月拿银钱,也按人头拿,像二婶三婶掌着事,月钱二两,二叔三叔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的,也拿二两银子一个月好了,至于大哥四哥,八百个钱一个月,五花和六花也有,就得五百个钱好了,叫二婶三婶给你们收着,存着做嫁妆!” 只要家里人一条心过日子,红红火火的,她也不会亏待他们,毕竟,她努力挣银子,就是为了前世过得凄苦没有善终的家人们这一世都平安顺遂,日子好过,不愁银子不愁吃穿。 所以,对家人她也是不会吝啬的。 正文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话:谁家的房子真漂亮(三更) 刘氏听得眼珠子转溜的快,二银子!这可比之前五十文一天一个月一两半银子多太多了,且不说还有房里男人和娃子得的呢! 还是三花好呀! “行,五花的,我保证给她收好当嫁妆。”她连声道。 许三花哼了哼,又看向老胡氏,道:“奶和爷也辛苦,是咱家的大长辈,就三两银子一个月好了!” “三两?”老许头双眼一瞪,“一人三两?” “爷觉得多了?两个人三两也是行的。” 老许头忙摆手,“不多不多,三两,一个人三两,挺好挺好!” 老胡氏笑睨了他一眼,看向许三花,是一脸欣慰,三花这个孩子,是真的好啊。 许三花再看向她爹许大茂和胡氏,道:“爹的话每天要往镇上送魔芋豆腐,家里活也干,也二两银子好了,还有娘,怀着身子也是辛苦,也领五百个钱一个月好了。” 胡氏听着自己也有,笑得一脸幸福。 许二树见全家都有了,就他没有,不高兴了,“三花,我呢?” 许三花睨他,“你不是自个做着魔芋豆腐的生意吗?这家里活你也顾不上,领啥月钱?” 许二树一噎,竟是说不出话来,他也想留在家里领这一个月八钱银子的月钱了咋办? 大家伙见状,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冬日的冷夜里,老许家的堂屋一片欢声笑语,这是以往的十几年都没有过的光景。 孤山村一百多户人,一家不说十七八口,最少的却也有五六口一户。 一家算一个壮男丁,都得一百来号人。 所以,许三花对村长说的老些做过建房子活计的人心里有预想,却也没想过有这么多。 此刻,冬日寒冷刺骨的清早,看着徐灿家院子前空地上满满当当的人,许三花着实惊了一跳。 好家伙,这得有七八十个吧。 这么多人来搭茅草屋,只怕一天干完了就没有活计干了。 这也不是许三花特意喊他们来得初衷。 如今村里人多,她家活计少,要得人少,保证不了家家户户都挣上银子过上好年。 所以,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她是想着尽可能的保证大部分人过个好年的。 看了看这么多人,再看站在最前头的蒋大海,许三花默了默,道:“茅草垛子看哪家有多的,我照样拿银子买,你们这就开始干活吧。” 说着,给蒋大海指了徐灿家院子两边的两块地,又让田宽拿了钱袋子,跟着蒋大海他们往村里去收草垛子。 剩下的一部分人则去砍木桩,挖黄泥。 搭茅草屋这个活计,用不了什么章程,这些村人是上手就能干的。 陆陆续续来上工的人都来了,土坡上热热闹闹得紧,该做什么的做什么,许大虎这十个汉子跟许三花打了招呼,就扛着自家带来的家什往山坳子下去开荒了。 老胡氏性子爽快,也是风风火火的,昨儿跟许三花说好了,今日钟氏来上工,她就拉了她一阵嘀咕,而后给了她一包红糖一块腌过的野猪肉,就叫她回娘家去了。 转头她又去了隔壁刘家,趁着送今日做活的人的口粮去,拉着刘婆子也是叽叽咕咕了好一阵。 做完这些,她才继续到灶屋隔壁的小屋里接着腌制豆腐。 两千斤呢,昨天弄一天,还剩下不少。 生魔芋球已经都切片烘干,装在麻袋里堆了几个屋子,许三花便将作坊的二十个妇人重新做了调整。 许氏李氏潘氏邓氏负责每天跟着三婶刘氏一起做魔芋豆腐,而剩下的郑氏等人,便负责将烘干好的魔芋片磨碎成粉。 许三花教了许氏几个魔芋粉做魔芋豆腐的方法,又教了郑氏等人一定要将魔芋片磨成粉,越细越好。 忙完这些头绪,太阳冲破薄雾冒出了头来,又是一个艳阳天,太阳光洒在土坡上,暖和得紧。 许三花站在山坳子这头,看了看孤山脚下开荒的许大虎等人,再看对面的南山脚下,大屋顶都架好了,匠人们正踩在梁上铺瓦,那瓦片泥红,在太阳光底下,瞧着好看得紧。 下头,铺子石阶的匠人,装着门窗描些雕绘的匠人,忙中有序。 许三花看着,不由感叹大匠就是大匠。 眼见着这宅子就落成了,也不知道那府城的富家少爷什么时候住进去,这可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呢。 见她望着对面,黑妞不由问:“姑娘,那是谁家造的房子呀?可真好看。” “好看吧?咱家也造一个。” 黑妞指了指这边底下,“姑娘是要在这里造房子?” 许三花点点头,扭头看了看黑妞有些黑但清秀的脸,想着她先才早饭跟她一样喝了五碗稀饭吃了五个苞谷馍馍,三婶刘氏暗暗跟她翻白眼的事,不由笑了笑。 “你今年多大了?” “翻了年十五了,应该比姑娘你大吧?” 是比她大,可前世啊,她都二十好几了。 这般算来,黑妞搁她面前,就还是个小毛丫头。 她笑了笑,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下,太阳正头晒着,挺舒服。 “你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些啥人?被卖到牙行一年,你爹娘可有来找过你?”她问。 窦嬷嬷教过她伺候人的规矩,见许三花坐下了,黑妞并没有跟着坐过去,只是站到许三花跟前,接话道:“我家在离县城很远的毛家村,到底有多远我也不晓得,只记得去年我阿爹卖我那一天,带着我到县城,足足走了一天呢!” “我家里有阿爹阿娘,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妹妹和弟弟都很喜欢我,阿爹阿娘也喜欢我,今年端午的时候,我阿爹来牙行找过我,晓得我还没被卖出去,就问我牙行的人好不好,有没有欺负我,我说没有,我每天都吃得饱,他就笑了,给我留下一双阿娘给我做的鞋子,叫我好好听管事的话呢!” 毛家村?许三花没有听过说。 她看着黑妞说起家人双眼放光的样子,即便被阿爹卖了却也一点怨都没有,是个懂事的孩子,比前世的她强。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黑妞坐过来。 “你想你阿爹阿娘吗?” 黑妞犹豫了一下,就高兴的坐了过去,听见这话,偏头想了想,“有点想的。” 许三花闻言,没有再说什么,望着坡头的一棵歪脖子老树,有些出了神。 这时,土坡下一脸鼻青脸肿的许二树双目焦急的往土坡上冲,跑到院子口,正好撞到了从里头出来的田宽,被撞倒在地。 田宽见许二树满脸伤,惊了一跳,赶紧扶起他,“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正文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话:火烧眉毛(四更) “三花在哪里?快,快叫她出来。”许二树喘着粗气,顾不得其他,赶紧拍着田宽去去喊人,他已经力竭了。 姑娘?姑娘在哪里? 田宽刚从村里收完草垛子回来,并不晓得许三花去了哪里,四下扫视起来。 站在打头一个茅草棚子前的陈秀云忙出声道:“姑娘往前头去了。” 许二树一听,忙提步就穿进两排茅草棚子中间的道,往前头去。 田宽见状,赶紧扶着他,生怕他又摔了。 做活的村人见状,都不由揣测起来到底发生了啥事。 邓氏看到许二树,也坐不住了,赶紧撵上来,“二树啊,咋的了?四金四银呢!” “婶子你先等等,我找了三花再说!”许二树顾不得跟她多说,丢下一句,就直往前头去了。 许三花没有说话,黑妞就也安静待着,眼珠子瞟来瞟去,冷不丁看到许二树和田宽从院子那头往这边跑,她忙道:“姑娘你瞧,二少爷回来了!” 二少爷?许三花反应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这二少爷是谁,扭过头来,就一眼看见鼻青脸肿的许二树,登时眼皮一跳。 “三花,火烧眉毛啦!快跟我去救人啊!” 还没走到,许二树就挥手嚷了起来。 许三花站起身往前去,许二树走到近前,大口喘气,“三花,快!快跟我走!” “咋回事?” 因着许二树几个不会赶马车,所以今早就用的牛车,这拉着魔芋豆腐出门还没有多久吧,咋就回来了,还弄得这副样子? “出大事了!耽搁不得,你先跟我走,咱路上再说!”许二树一把拉了许三花就转身走。 许三花提步跟上,一边吩咐田宽,“叫田家有套马车。” 早间田家有赶着马车跟许大茂一起去镇上送魔芋豆腐,这才刚回来没多久。 得了消息,田家有立刻就将马牵了下去,马车棚就放在半坡许三平家,拿着倒是快。 老胡氏等人听到动静追出来,许二树和许三花刚走回院门口,来不及问,许二树就摆摆手,“火烧眉毛了,咱回来再慢慢说!” 说罢就要拉着许三花飞快往土坡下去,黑妞忙跟上。 邓氏哭着追出来,“二树,到底咋啦啊?!” “誒!”许二树重重叹了一声,忙又转头回来扯上邓氏:“你跟着我们去吧!” 坐上马车,许二树就催促着田家有快些,喘着大气,这才跟许三花说起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他和许四金许四银一早拉了五百斤魔芋豆腐去往白节镇,跟往常一样,交给两个定了货的货郎一人二百斤,剩下一百斤自己在市集卖。 才刚在市集的摊位上摆好,还没开张呢,就不知哪里蹿出来一帮子二混子,二话不说就砸他们的摊子。 许二树许四金他们三个,往前也是打架斗殴的混子,脾气哪里忍得了这个?当下就跟这帮二混子动了手。 但寡不敌众,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对方按着打,混乱之间,也不晓得是咋回事,许四银就被人砍了一刀,二混子们落荒而逃,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是谁动的手。 许四银流了很多血,当时就昏过去了,他跟许四金急得不得了,赶紧将人弄上牛车送去就近的医馆。 可人家看许四银那浑身血的样子,就不敢接手,只让他们往寻安县送。 还是许二树和许四金好一顿求才同意出手看一看,却说这伤势,必须得人参救命,还得用上好的金疮药。 人参,那可是金贵东西,但切个几片的几两银子许二树还拿的出来,可那金疮药,却得要二十两银子一瓶。 许二树没有那么多银子,只好将牛车跟许四金一起压在那里,他自个租了个牛车跑回来找许三花了。 他想着一是叫许三花借银子买人参救命,二是那些混子砸了他们的摊子又伤了人,可不能轻易放过,他得让三花帮他们出气! 邓氏一听许四银被人砍了一刀血流不止,当即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许三花放手掐她人中,人悠悠转醒,却哭了一句“哎呀!我的四银啊!”就又晕了过去。 邓氏平时也是个很经得起事的妇人了,碰上儿子出了事,也经不住了。 许三花干脆就让她晕着,等到了地儿再说。 她靠车壁坐着,没说话,心里快速在思量许二树说的这些,那帮子二混子二话不说上来就砸,到底是因为什么? 上了官道,路宽平整,好走一些了,田家有将马车赶得飞快,十来里路的路程,将将半个多时辰就到了白节镇。 许二树跳出车棚坐在车座上带路,很快就到了仁惠医馆。 马车停下,许二树当即就跳下了马车往里走。 “大夫,银子来了,快给我兄弟用那啥金疮药吧!” 田家有留下看着马车,许三花带着邓氏和黑妞跟进去,许四银就躺在一道帘子隔着的一间小间里。 邓氏豁然看见许四银那红艳艳的衣裳,眼前就是一黑,幸好刚才晕得够了,这下被黑妞眼疾手快一把扶着,倒是没有栽下去。 “四银啊,娘来了,你可好呀!”她一把扑上去。 许四银昏迷着,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许四金守在一旁,见邓氏竟然来了,鼻头不由就是一酸,叫了一声:“娘。”到底还是十来岁的娃,这头回遇着这见血的事,且出事的又是自个亲弟弟,他也是真的吓坏了。 许二树拉了老大夫进来,管许三花要银子。 许三花见许四银气都不匀了,虽说伤口好像略微处理了下,但看着还是骇人得紧,她忙摸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出来。 老大夫看了,忙给了身后伙计,叫他到柜上找银子,取金疮药来。 伙计去了很快就又进来了,找的小额银票给许三花,金疮药拿给老大夫。 老大夫便上前开始给许四银的伤口抹金疮药,又吩咐伙计将开的药方抓了药煎了端来。 一番忙乱,邓氏看着,是直抹眼泪花。 上了药,老大夫又亲自捏着许四银的嘴给他灌了药,把了脉之后,道:“情况是缓过来了,只要天黑之前能醒,性命就无忧了。” 邓氏和许四银是连连感谢。 许三花留了黑妞跟在邓氏这里守着,给许二树和许四金使了眼色,带着两人走出医馆,坐上马车。 “那帮子混子在什么地方,你们可晓得?” 正文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一五话:魏家(五更) 知道弟弟没有性命之忧了,许四金总算缓过来,心也不那么慌了,听许三花问起,他想了想就道:“先才四银被人砍中,那帮混混见势不妙跑走,混乱之中,我好像听人群中谁说了一句魏铁,刚才在医馆,伙计进屋来收拾带血的布巾子,我随意跟他打听了一句。” “他告诉我,魏铁是这白节镇上的混混头子,想来就跟咱们十里镇的曹丰差不多,不过他家可比曹丰能耐,是白节镇数一数二的大户,底下这帮混混跟他混,不用到处收保护费天天斗殴干架,也能吃香喝辣,因为都靠他家的银子养活,所以这帮混子对他是跟祖宗似得,啥都听他的。” 魏铁? 许三花默了默,掀了车帘子冲田家有道:“去打听打听镇上的魏家。” 田家有十七八岁了,从小就跟在之前的主家大少爷身边,进进出出,见识过不少,办事自然是得力的。 他将马车停到一个不挡道的巷子边,就跳下了马车,汇入了人群里。 不多时,就疾步回来了。 “姑娘,打听清楚了。” “这魏家是镇上的大户,白节镇外前前后后的田地多是他们家的,附近几个村子都是他们家的佃户,他们家靠的就是粮食发家,镇上的粮油铺都是他们家开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听说这魏家背后有什么人,端的就是家财厚些罢了。 这魏老爷如今的太太是后头娶的续弦,前头那位程氏也就是魏铁的亲娘早就不在了,听闻魏铁和他这位后母极是不和,去年里,进门多年生了两个女儿的魏太太终于平安生下一个儿子,据说魏铁同魏老爷大吵了一架之后就搬了出去,所以,如今魏铁并不住在折桂胡同的魏家老宅,而是住在他亲娘在秀雅巷的陪嫁宅子里。” 见田家有不用她多言,就打听得这么巨细无遗,许三花不由高看了他两眼,果然以前是大户人家当差的,这见识就是不凡,担得大用! “那就直接去秀雅巷。”她吩咐道。 田家有早就打听清楚了折桂胡同和秀雅巷都往何处走,闻言立时赶了马车往秀雅巷去。 小片刻钟后,马车停在一个巷子口,田家有跳下马车,回身掀了帘子,“姑娘,秀雅巷到了。” 许三花三个陆续下了马车,往巷子里走,田家有牵着马车跟在后头。 这条秀雅巷,在巷口便能望到头,尽头是一条长河,巷子一溜过去,大概也就十来幢宅子。 从头看去,走到中段的位置时,许三花一眼就瞥到了一幢挂着程宅两个大字的匾额的宅子。 她停下脚步,让田家有上去拍门。 许二树和许四金都不识字,田家有却认识,一看这程宅,就猜这应该就是了,听许三花喊他上去叫门,他也就提脚往台阶上去了。 门被敲响,过了一会儿才从里头打开,一个灰衣看门人探头出来,见门外的田家有,并不认识,不由皱眉,“哪里来的?做什么?敲错门了吧?” 田家有脸上挂出一抹笑来,“小的是老爷派来给少爷送东西的,不知少爷可在家?” 老爷派来的?那看门人狐疑的打量田家有一番,觉得眼生得很,但他家少爷搬出来一年了,老宅里又添了下人也不一定,更何况,在白节镇这个地界,谁会那么大胆子来糊弄他们少爷? “少爷不在,你要送什么东西?给我就是。”他当下道。 田家有一顿,“不知少爷在哪里?老爷说了,这东西得亲自交到少爷手里才行。” 看门人听得狐疑,但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只以为年关将近,老爷是想他们少爷了,摆了台阶来想让他们少爷搬回去,所以才叫人送来什么少爷欢喜的物件也不一定,当然想亲手交给少爷才能交差不是? 看门人想了想,“少爷一早就出门了,应该在清风楼里,你到那里找少爷吧。” 田家有一听,赶紧谢过了看门人,转身下台阶。 冬日冷,看门人忙着回门房烤火取暖,是以飞快关上了门,也没有看到站在台阶下的几个人。 田家有几步下了台阶,跟许三花禀道:“魏铁不在家,一大早就出门了,兴许在清风楼里。” 清风楼? 许三花挑眉。 旁边在白节镇跑了好些天的许二树和许四金倒是知道,当下道:“这清风楼是白节镇上的热闹地,楼里都是漂亮姑娘,白天有楼里的名魁唱曲,晚上还有姑娘们接客,听说是白天晚上都热闹得很,整个镇上兜里有闲钱的是都窝在那楼里舍不得离开呢!” 许二树和许四金两个二愣子没想那么多,说起这个是面不改色,也没想过许三花还是个小姑娘,这话说不说得。 田家有听着,却不由干咳了两声。 许三花倒是没什么表情,扭头瞥了田家有一眼,笑了笑,往马车上钻,“那咱们就去见识见识这热闹。” 清风楼就在正街上,都不用怎么打听,随便一问,是人人都知道。 是以,田家有赶着马车,很快就到了清风楼门前。 门口站着迎客的伙计看见马车,立马就迎了上来,“贵客里面请。” 田家有下了马车,回身掀开车帘,许三花和许二树两人依次下了马车。 那伙计见车里下来的三人,登时就是一愣,见人直直往里走,他不由上前一拦,“客官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问的是许三花,他拦着三人倒不是因为看她们穿着普通,而是这清风楼都是男人们来的地方,这个小姑娘来凑啥热闹? “不是有名魁唱曲吗?我来听曲。”许三花说的淡然。 伙计一愣,是唱曲不错,可…… “难道你们清风楼规定了女子不能进?” 伙计又是一愣,这倒没有这个规定,可是清风楼在镇上开了三五年,可从来没有哪家小姑娘往里钻过,这可是爷们来得地头呀。 “既没有规定,那我就是进去听听曲,怎么不行了?”许三花说着,叫伙计帮忙牵了马车安置,叫上田家有一起,往大门里去。 里头迎客的伙计迎上来,看到几个年轻人里头当先的许三花,也是一愣,这……,门口的咋回事,怎么把女子也放进来了? 这一愣神,许三花四人已经往楼上去了。 大堂正中的大圆台上穿着霓裳花衣的漂亮女子正在拨着琴弦咿咿呀呀,围着圆台底下的桌子坐了不少人,听得沉醉。 但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在楼上包厢。 伙计几个箭步追上去,“客官是听曲儿还是找人?可有提前订座?” 正文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话:哪位是魏铁?(六更) 楼里唱着曲,没有人大声喧哗,所以伙计声音也压得很低,生怕打扰了兴致勃勃的客人们。 许三花没接话,看了田家有一眼。 田家有会意,立马从许三花早先给他的钱袋子里拿出一锭碎银子来塞到伙计手里,“魏少爷在哪个包厢?” 伙计得了银子,心里正欢喜,但一听对方打听魏少爷,立马就要将银子还回去,“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魏少爷可是他们清风楼的常客,他没道理也不可能出卖魏少爷的行踪。 要是出了什么事,东家不会放过他,魏少爷也不会饶他。 田家有没接银子,盖住了伙计的手,笑眯眯道:“我们姑娘是魏少爷的妹妹,找魏少爷有事,小哥只管说就是。” 魏少爷的妹妹? 听说魏家二小姐好像也就是这个年岁? 不过伙计看了眼许三花身上普通的棉布衣裙,有些不相信,但没给他多想的机会,一行人已经上了楼,手里的银子也退不回去,更何况,听说魏家二小姐很受魏老爷宠爱,他可不敢得罪。 伙计一咬牙,便指了指一间包厢,“魏少爷就在那里面。” 田家有道了谢,收回了压着伙计的手,几步上前,替许三花推开了那间包厢门。 伙计收了银子,心里有些忐忑不定,是以也没有立马退回楼下,而是就站在墙边一个高脚花瓶后头看着。 田家有一把推开包厢门,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里头正摇头晃脑听得认真的一帮子人被打扰到,纷纷往门口望来,见门口站着一个普通的布衣少年,其中一个朱红锦袍的少年立马呵斥,出声:“哪里来的臭小子,扰了小爷听曲儿的兴致?大何,去将他给我抓进来!” 左面墙边站了一溜的小厮,其中一个叫大何的听到自家少爷吩咐,忙站了出来,大步朝门口走来。 走到门口,还没有跨出门槛,伸手就去揪田家有的衣领,想将人往里头抓。 田家有跟在以前的少爷身边练过几招防身的功夫,当下侧身躲过,那大何见他还敢躲,呔了一声,撸了袖子跨出门来,上手就要朝他打去。 许三花上前,直接一脚将人给踢回了包厢里,这人滚了个圈,磕倒了房里的架子。 “哎哟!” 随着一声痛呼,围着圆桌坐的少爷们看到门口的许三花,瞳孔或都缩了缩,这是哪里来的臭丫头? 许三花跨过了门槛,扫了一圈瞪着她的人,笑问:“哪位是魏铁?” 魏铁? 其他几人下意识的看向正中坐的蓝袍青年。 许三花顺着也看去,见这魏铁二十来岁的年纪,生得横眉怒目的,一脸凶相,怪不得不讨他老子魏老爷喜欢。 这人,长得就不怎么讨喜嘛? 她站着没动,只看着那魏铁,问他:“你手下有一帮子二混子对吧?” 魏铁脾气不好,见这么多人看着,这小女娃闯门而入,就为寻他而来,他想了想,确是不认识这个小女娃,又听她问手下人,便以为是手下哪个欺负了这女娃,所以人家找上了门来了? 他看了眼许三花一身普通棉衣,心里纳罕这女娃哪里来的能耐敢来找他,便轻笑了一声,“是,没错,敢问女娃娃你有何指教啊?” 这一声女娃娃带着太多的奚笑看轻,同桌其他人都不由哈哈笑了起来,见门边站着的小姑娘生得还挺好看,心里或都生了些不好的小心思。 许二树握了拳头要往里冲,许三花抬手拦下他,只看着魏铁,缓缓道:“两个时辰前,你手下的一帮混子去了西街市集砸了别人的摊子,还打了人,是也不是?” 一听这话,魏铁瞳孔微缩,但面上不显,“我手下既是混子,干的就是砸人摊子欺负别人的营生,怎么?砸的是你家的摊子不成?你胆子也真够大啊,竟敢还找上门来,这是不知道我魏铁是什么人?” “胆子确实够大,这味儿够辣,我喜欢,既然来了,就留下陪咱们耍耍呗!”最先开口的朱红衣裳的少爷嘿嘿一笑,接了话。 魏铁扫他一眼,“既然黄兄喜欢,那就留给你?” “他一个人怎么行!我也一起玩玩呀!”另一个人道。 “哈哈哈哈哈!” 一桌人是都哈哈大笑起来,放肆得很。 这般明目张胆的猥琐调戏,可见这帮人平常行事如何。 许三花冷哼一声,再问魏铁,“怕是不止砸了摊子打了人吧?有人还砍伤了人,这事你可晓得?” “砍伤人?”魏铁一脸匪夷所思,只觉好笑,“我魏铁纵横整个白节镇,手下人欺人无数,但砍人,却是从没有过的,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许三花顿了顿,定定看了魏铁好一会儿,须臾,提步上前。 包厢内众人只看着她往里来,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几个少爷还乐得她过来,所以都笑呵呵看着,并没有当回事,只是一个小女娃罢了。 魏铁也没有当回事,他甚至觉得好笑,这个小女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敢找上门来,他魏铁叫人砸的摊子,砸了就砸了,打了就打了,谁敢来问缘由? 是以,以至于没有人拦许三花,她几步走到魏铁身前,二话不说,一把提起了他的领子,将人按在了桌面上,使得桌上茶水点心淌了满桌,惊得同桌几个少爷忙都避开。 众人:“……” “你做什么?!”魏铁想试着挣脱起来,脑袋上像被压了块重如千斤的石头般,他挣脱不得,于是忙大声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收拾这臭娘们!”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魏铁带来的几个手下都往往上冲来,同桌几个少爷的小厮也都冲上来救人。 见状,田家有立马就冲了上来,拦住一个算一个。 许二树和许四金也往上冲,两人先前就被揍得挺惨,这厢合力打一个还是能行的。 剩下还有冲到许三花这头来救人的,许三花按住魏铁的双手不动,只抬脚,就将冲上来的人一个个都踢飞出去。 几息间,整个包厢里哎哟连天的,更是惊动了旁的包厢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那伙计见势不对,早就下楼去找人去了。 许三花按着魏铁,见没有人再冲上来,才道:“你的人砸了我家的摊子,打伤了我兄弟,还砍了我弟弟一刀,这账,打算怎么跟我算?” 正文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话:说清楚(七更) “什么砍了你弟弟一刀,我只叫他们砸摊子,可没叫他们砍人,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见识到露这两手,再加上他被许三花这么按着动弹不得,脸贴在桌面上,茶水糊在脸上,现下已是冰冷不片,脑子都有些发麻了,心里多少也不敢再不当一回事。 许三花用了五成力道,她猜想这魏铁眼下是不太好受的,若是还有力气说谎,她不介意再加点力气。 “那你先说说,为啥叫人砸我家摊子?”许三花问。 魏铁咽了咽口水,还没说话。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清风楼的掌柜的疾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伙计。 房里没人回答他,外头看热闹的人探头探脑。 掌柜的见魏铁被一个小姑娘给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而房里其他人都缩在一边不敢上前,他不由也咽了口口水,心里佩服这姑娘能耐。 不过清风楼里出了乱子,客人们都惊动了,身为掌柜,他不能不出面。 “这位姑娘,到底是发生何事了?不如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不关你清风楼的事,我把账算完就走,你别急。”许三花瞥他一眼,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又低头看向魏铁,“说。” 掌柜的:“……。”这到底是哪来的小姑娘,这般彪悍?这可是魏铁魏少爷,白节镇的一霸喂!咋就被你给按着跟个小鸡似得? 不只他这么想了,包厢门大开,外头看热闹的人瞧得清清楚楚,心里是也纳罕得很,不由都小声嘀咕起来。 “这姑娘是谁啊?她知道魏少爷是啥人吗?咋就敢对魏少爷动手呢?” “这到底是发生啥事了?怎么就闹起来了?这姑娘为啥呢?” “魏少爷在白节镇上多横的一个人啊!今日倒是碰到硬茬子了!” “什么硬茬子啊!这姑娘到底是谁,难道不怕魏家报复?” 众人七嘴八舌的,围在其中的一个人这会儿小声接了一句:“我认得她。” 众人一听,都齐刷刷看了过去。 “你认得她?这谁啊?哪家的?” 见包厢接的许三花都抬眼瞟了一眼过来,那人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十里镇的曹丰熊二爷都知道吧?这姑娘连他们两个都不放在眼里,曹丰派人砸了她家的摊子,派人捣乱,她一个人就将两人的手下打得落花流水,断手断脚,最后这两人都拿她没法子呢!” 曹丰熊武?他们知道啊,咋不知道啊!不是最近那淮安县的高县丞被人揭发受贿,还牵扯出十几年的水匪案,已经被判死刑了嘛!听说熊武跑了,正被悬赏缉拿呢! 这两个人之前也是十里镇数一数二的人物啊!那熊武仗着背后有高县丞,多横啊!这小姑娘竟连他们都敢惹? 换做旁的时候,他们听了是不信的,但眼下亲眼看到被许三花压在手底下动弹不得的魏铁,他们是不得不信。 魏铁可是他们白节镇数一数二的人物,瞧,人小姑娘不也跟按小鸡崽似得嘛! “这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这么厉害呢!” “十里镇最近两个月的发生的事你们都不知道?那魔芋豆腐,麻麻辣辣的调料…………” 外面嘀嘀咕咕的,包厢里却没人出声,许三花听了两耳朵,见魏铁也支愣着耳朵,手上不由用了力。 魏铁贴着桌子的半边脸吃疼,嘴巴都挤作了一堆,“哎哟!” “快说,瞎想啥呢!”许三花吼他。 “我说我说!”魏铁痛呼出声,赶紧道:“我手下有个叫王平的,他家里在镇上做豆腐卖,独一家的,以前生意好的很,可你们家来卖了那什么魔芋豆腐之后,他家的豆腐就不怎么卖得出去了,他有心砸了你们的摊子,叫你们摆不下去,所以求到了我跟前来,他跟了我好多年了,这么点小事,没道理不答应他,所以,他就带着底下人一起去了,就是寻常的吓唬吓唬你们,让你们这摊子摆不下去而已!” 许三花一听,原来是这么个原因,还真是无妄之灾,她眼睛微眯,“真的就只是这样?那我弟弟是被谁砍的?!” 魏铁:“真的就是吓唬你们罢了,动刀子这可是不敢的,你弟弟究竟怎么被人砍了,我可不知道啊!” 当时人混乱着,到底是谁也说不清,不过许二树说了,当时打斗的中心没别的人敢往上冲,除了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别的人了。 “你手下那帮子混子在哪?叫他们来说清楚。”许三花道。 魏铁一听,不由苦了脸,早知道就不答应这个事了,他好好的听曲喝茶不香吗? 可想想也不对,他手底下这么多人呢,要是连砸个摊子都不敢干了,他魏铁还怎么在镇上混? 说到底就是没想到这魔芋豆腐摊子背后还来了这么个硬茬呢! 魏铁脑子都麻了,只忙叫跟来的小厮去喊王平他们快到清风楼来。 小厮应声飞快去了。 许三花按得也手累,干脆就松了手,在魏铁旁边的椅子坐下。 魏铁得了自由,飞快瞥了许三花一眼,也不敢妄动,索性也跟着坐回去了。 “你说啥?这小姑娘原来就是那许三花?早说呀!我听过她的,听说她天生神力,不久前还徒手打死了一头老虎?” 外边的嘀嘀咕咕已经到了高潮,说得是越来越起劲,也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他们家的魔芋豆腐我买过呀!还有那调料,我也尝过,原来这姑娘就是那个不怕曹丰和熊武的许三花?” “话说那曹丰和熊武也够倒霉的,怎么就跟她扛上了?这被打了还没来得及还手,背后的高县丞就被翻出了陈年旧案来获了罪。” “可不是,这姑娘也是够横的啊!这十里镇横够了就跑来咱们白节镇了!” “你们说她真的天生神力?” “这还有假,你看看刚才她按着魏少爷那劲,哪个姑娘做得到呀?” 说到这里,声音就熄了下去,因为说得起劲的人发现里头的魏铁正直直看出来,到底还是怕魏铁这个人的,所以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可是,魏铁已经听得一清二楚了。 今天被这么多人看着,他本来就已经够没面子了,再被人这样一说,他脸上已是挂不住,不过看了看坐得大刀阔斧神色自若的许三花,他到底没发作什么。 魏铁虽然横,却也是个怕事怕死的,就是俗称的欺软怕硬。 别人怕他,他自然横,可要是别人不怕他了,他也就横不起来了。 说到底,这人要横,还是得要能横的本事的,他自问做不到像刚才许三花这样将人给按住动弹不得。 所以,他闭嘴认怂就行了吧。 很快,传话的小厮就回来了,后头跟着一帮子二混子,气势汹汹的往楼上来。 正文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话:一句骂人的话(八更) 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王平为首的一帮子二混子刚到包厢门口,看见里头的阵仗,也是惊了一跳,尽管路上传话的小厮已经大致给他们讲过了大概发生了何事。 见王平他们来了,魏铁松了一口气,忙喊了王平前来,“王平,你快说说今早的事。”快些说,说完了他好回家,被这么多人看着丢脸,只怕不到天黑他那老父亲就能知道了,老父亲知道了后母也知道了,不定怎么笑话他呢! 王平不知魏铁是怎么个意思,他看了眼坐在那里的许三花,咽了咽口水,上前将今早的事情都一一说了,最后重点强调道:“我们就是想教训他们,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挨了一刀了,当时我们也吓坏了,所以就赶紧跑了。” 这么一说,当时混乱,还真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出手砍了许四银一刀了? 可四周这么多看热闹的围着,要是突然然从外头冲进去一个人拿着刀砍人,这些看热闹的没道理没人看到。 所以,砍人的人就只能是这些混子当中的某一个了。 许三花微眯眼,将门口包括王平在内的十来个挤在一起站着的混子一个一个挨着看了个清楚。 耳边是魏铁的声音:“你听到了吧?我的人只打了人砸了摊子,别的可跟我没有关系,大不了我赔你今日的损失罢了!” 突然,她眼神一凝,盯住了站在一堆人里稍靠后的一个矮瘦男人,随即起了身,三两步跨过去,一把就将人给揪了出来。 “你做啥呢!快放开我!”矮瘦个儿是真的矮,竟也就许三花一般高罢了,被许三花拎出来,那样子,就跟只小鸡仔似得。 “你来说说,是谁砍了我弟一刀?”许三花问他。 那矮瘦个儿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吊着一双眯眯眼看许三花,语气很是是不好,“我咋知道谁砍了你弟弟?我就是跟大家伙一起去砸摊子打人罢了,你揪着我不放是为啥咧?” 为啥揪着你?看你眼神不老实呗! 许三花哼了一声,见这人嘴硬得很,也不多废话,上手就先按着人揍一顿再说。 于是乎,屋里屋外的个个睁大眼睛,就看着许三花挥着拳头将那矮瘦个儿从一开始站着打得缩成一团趴在地上哎哟连天。 揍得差不多了,许三花收了手,一脚踩在这人身上,再问他:“说说,是谁砍了我弟弟一刀?” 矮瘦个趴着脸着地,闻言看了魏铁一眼,依旧嘴硬:“我不知道!我咋会知道呢!这么多人去了,你咋就问我呢!” 这话说的,旁人听得也看不下去了。 魏铁接嘴:“就是啊,我都说了,我的人就只是砸摊子打人了,没胆量拿刀砍人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许三花抬眼,看向魏铁,“脚下这货真是你手下?” “是,是啊。”魏铁一愣,看了眼那被踩着的人。 “你手底下人不但不老实,还坑你,你不晓得?” 魏铁:“……” 还没说话,就见许三花将脚拿开,抬起,重重的一脚踩上去。 “啊!”那趴着的矮瘦个脖子一抬,噗得一下喷出一大口血来,溅得前方都是,好巧不巧,前边就是魏铁站着的位置。 看着自己脚尖的血滴,魏铁:“……” 许三花用脚两人翻过来面朝上,盯着他,再问:“说吧,你为啥砍我弟弟?” 众人:“……” 这刚才不是还问是谁砍的吗?怎么这就直接问为啥砍了? 莫不然真是这货砍的人? 众人不由纷纷都看向地上的矮瘦个,似要把他盯出个花来。 被这么多人齐刷刷看着,矮瘦个眼神闪了闪,下巴挂着血迹,他觉得自己被踩过的后背火辣辣的慌,看向许三花,手指曲了曲,却是没有像刚才那般立即嘴硬。 许三花看得分明,干脆又加了一句,“你若不老实交代,别说我今日会不会叫你全须全尾走出这扇门了,你老大魏少爷,只怕也不会轻易饶过你吧?” 他这个样子,魏铁哪里还看不明白,当下是惊愕的,“钱多!真是你砍了人?你为什么这么做!?” 那叫钱多的矮瘦男人看了魏铁一眼,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但这个样子,无疑是默认了。 众人一片哗声,嗐,还真是这小子砍了人呀!他们起先还以为是这许三花没事找事呢! 没想到还真是这帮子混子中的某个人砍了人! 也是啊,这钱多为什么砍人呢?无缘无故的,这魏少爷好像也没有吩咐这样的命令啊! 那么,这钱多为什么这么做? 有私仇? 不可能,许四银以前根本也不认识这钱多。 打架打红了眼? 也不可能,许四银那两把刷子比不上许二树和许四金,可没有他们讨人气打不过要动手砍也是砍他们谁才是。 且那一刀,可是差点要命的,要不是许二树他们送去医馆及时,用了人参片,等到她来给了银子用了金疮药,只怕这命难保。 这是下死了手要拿一条命的。 许三花飞快想了一遍,缓缓蹲下来,一眼不错的盯着钱多,问他:“你跟我家摊子无冤无仇,没道理上手就砍人见血,可又确实是你动手砍的人,刚才本来我也不会看出你有异的,是你特意看了我一眼,给了我你不老实有鬼的感觉,所以才被我拎了出来,那么,你不是想砍谁,而是想借此陷害魏少爷对吧?” 钱多飞快看了她一眼,眼珠子也飞快转着,而后身子迅速爬起来,几步跪到魏铁跟前去,嘴里痛哭出声:“老大!是你吩咐我动手砍人的!你可要救我啊!” 魏铁:“……?!” 众人:“……?!” 许三花飞快看了魏铁一眼,还没说什么。 许二树已经跳了出来,“好哇!原来真是你下的命令,你先前还死不承认呢!现在好了,你手下都出卖你了!就是你魏铁!你为啥叫他砍人?” 田家有微微靠了过来,低声说了句:“姑娘,这钱多有问题。” 是啊,有问题,这突然跳出来咬口说是魏铁的命令,这么怕死,先前怎么不求饶呢? 不过,许三花看出问题就出在魏铁身上,一时间,没有立即说话,只冷眼看着。 魏铁心里头有一句骂人的话就快忍不住冲出嗓子眼,他一脚踢向跪在面前的钱多,怒喝:“我去你妈的!” 正文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话:试试头硬不硬(九更) 钱多被踢得往旁边一倒,却又立刻爬起来跪好,吓得是瑟瑟发抖,“老大,就是你私下偷偷吩咐我找机会砍那摆摊子的人一刀的,这下人家找上门来了,你可得保我啊!我不想死啊!这姑娘太厉害了,她真会打死我的!老大,你救我啊!” 魏铁气得胸口起伏剧烈,指着钱多,咬牙切齿:“我跟他们没仇没过节的,就是听了王平求到我这里来,才同意他带人去砸摊子的,你说,小爷我为何要吩咐你砍他一刀?” 王平也站出来说话,“是啊,要不是我求,老大都不知道哪个摆摊的生意好,抢了我家的生意,他怎么会吩咐你做这样的事?钱多,你可不要胡乱攀咬!到底是谁吩咐你砍人又陷害老大的!你快从实招来!要不然的话,我今日可就要替老大清理门户了!” 许三花不由看了王平一眼,这人是个脑子转的快的。 魏铁听了,也缓过神来,直问:“快说,是谁叫你来陷害小爷的?!” 钱多张张嘴,还来不及说出想好的措辞,王平旁边的一个混子是个脾气爆的上前就将人按着揍,“说!你为啥陷害老大!” 钱多被打得吐血,难为脑子还清明,使劲喊道:“老大你是要杀人灭口吗?行啊!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做的事了!小弟甘愿为老大你去死,但求你照顾我一家老小啊!” 王平眉头一皱,赶紧拉开了那混子,叫他不要打了,怕真的将人就这么打死了。 许三花看不下去,便问魏铁:“魏少爷不如想想,谁跟你有仇,会如此陷害你?” “姑娘相信不是我吩咐的?”魏铁有点诧异,很快就开始转动脑子想起来。 须臾,他瞳孔一缩,看向钱多,上前就是一脚踢过去,咬牙问他:“是我那后母收买你来陷害我的对不对?” “……” 怎么又扯到魏家的继室太太了? 围观看热闹的人只觉今日这一出一出的实在是太精彩了。 早就听说魏铁跟后母不和,再加上魏老爷宠爱继室,连带着继室生的两个女儿也受宠得很,反倒是对魏铁这个长子恨铁不成钢,又可惜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可自从去年那继室也生出一个儿子来之后,不知怎么的,这魏铁就搬出了老宅自己另住了。 听说去年过年都没有回去一起过呢。 莫不然真是这后母自己有了儿子,想帮儿子争家产所以对长子魏铁除之而后快? 可作甚叫人砍人陷害魏铁?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一个小小的摆摊的被砍了,难不成还能要魏铁的命偿不成? 众人想不明白。 魏铁也想不明白,但他能想到的恨不得他去死的人会百般陷害他的人也就只有后母这一个人了。 他眼神淬火,看着钱多,已经是怒火中烧,便亲自揪了钱多的衣领,问他,“是那周贱妇收买你陷害我的对不对?她为什么让你这么做!你说,你说啊!” 钱多一脸无辜,“老大,不是你吩咐我的吗?” 要不是魏铁知道自己没吩咐过,都要被他这个无辜的模样给骗了,他实在恨得很,却拿这钱多没办法,他打死不承认,难道叫他亲自去问周贱妇?她更加不会承认了!那人素来就是个会惺惺作态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哄得他爹叫他们父子日渐生疏了。 许三花又看不下去了,依她看来,这魏铁真是个蠢的,头脑简单,也不晓得是怎么叫这白节镇上的惧怕的,要她说,这比起熊武曹丰来,都能算是个再好不过的人来了好吗? 她走上前,从他手里抓过钱多,提小鸡似得提到一旁的墙下去,将人面朝下拎着,做撞钟的姿态,比划着他的脑袋就要往墙上撞去。 在真的撞上去之前,她抬了抬脚,笑言:“试试这墙够不够硬。”而后,一脚踢穿了这道墙。 众人:“……?!” 试问提着一个人的同时一脚踢穿一道厚实的墙需要多大的力气? 众人想象不出来,所以答案是:这姑娘真乃神力也!牛啊! 众人不由替钱多瑟瑟发抖。 钱多自个也是禁不住一个激灵。 试好了,许三花手上用了力,一边道:“来来来,试试你的脑袋和嘴巴,哪个硬些。” 说着,就作势将钱多往墙上撞去。 那特意拉长的一个弧线,钱多能感受到自己的脑袋从很远的位置使力,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急冲冲朝墙而去。 他登时身下失禁,吓得大喊:“我说!我说!” 话音落时,他的脑袋已经快抵进墙面,但被许三花一股子力道给生生的止住了前进的趋势。 她满意的笑了笑,将人一把丢下,语气说不出来的和煦:“说吧。” 得了自由,钱多下意识是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缩成了一堆,离许三花远远的,直直往后退,要不是后背就抵着墙了,他还能再往后使劲退退。 他看了许三花一眼,见这小姑娘脸上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活了二十几年,就从没有见过这般的姑娘,难为那周氏看人这般眼厉了。 他心里已经飞快权衡了利弊,比起得罪周氏,以及那一点点银子,还是眼前这个姑娘骇人些,这可是会要命的! 所以,他不再犹豫,当下和盘托出。 “真正指使我的不是魏少爷,而是魏太太!” 哗! 人群里炸开了锅。 “真的是魏老爷那继室魏太太?这妇人可真够歹毒啊!” “可叫咱们给说中了,这魏太太说不定就是为了自个的亲儿子排除异己呢!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这魏少爷也真是可怜,亲娘早亡,亲爹娶了个后娘,人家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他倒成了个外人,这倒不说了,这后娘还巴不得他死呢!” “你们说,这事魏老爷知不知道?” “那可说不准,这魏老爷也没听说多喜欢这个儿子呢!” “不过,这魏太太真想除去这个继长子给自个的亲子让路,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呢?这样好像也无伤大雅啊!” “是啊是啊!这样一说,还真是不通啊!” 人群议论纷纷,魏铁得了确认,也是想不通,这周贱妇想害他,何必如此?这根本害不着他,还把自己给暴露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许三花也好奇得很,所以用脚尖踢了踢钱多,示意他继续说,别停。 正文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话:操心自己吧(十更) 有了开头,后边说起来就自然流畅多了,因此,钱多是一口气就全说了出来。 “许姑娘你天生神力,在十里镇上斗曹丰,斗熊武,惹毛了你,出手就打断别人的手和脚,一点余地都不留,偏偏他们还拿你没办法,且后头还自己遭了殃,十里镇一打听,人都说你、说你脾气暴躁,力气又大,惹急了六亲不认,而且还能徒手打死一头老虎。 所以,魏太太心以为你脾气不好,只要别人惹了你,你就必定不会放过他。 她打听清楚了白节镇上摆摊的就是你的二哥和同村的两个人,就一直在想着怎么引着他们跟魏少爷对上,偏偏这个时候,王平就找上了魏少爷想要砸摊子给自家出气,魏太太知道后就找上了我,许了重金,叫我趁机砍你二哥一刀,最好能把人砍死。 这样一来,人人都知道是魏少爷的人砸摊子闹出来的事,等许姑娘你收到消息赶来白节镇,你二哥死了的话,你气愤之中必定也不会深想,就一定会找上魏少爷算账。 她说魏少爷脑子蠢,脾气也不好,更不会说话,你们两个人一对上,指定二话不说就会打起来,到时候,凭着许姑娘你的神力,气急之下打死魏少爷也是可能的。” 只要打死了魏铁,死无对证,究竟是不是魏铁派人砍的人,谁还会知道真相? 可偏偏没想到,他情急之下砍差了人,且人也没砍死,给了许三花头脑清醒想事情的机会,才导致这场无可避免的架没有暴烈的打下去,露出了破绽来。 这些话钱多没有说出来,但旁人从头到尾听着的,一想,也想明白了。 魏铁一时怔忡,这么多年,他一直知道周氏心狠,但却没想到她这么毒,心机这么深呢! 许三花听了也是一阵无语,这魏家太太,脑子还真是…… 她都不知道该咋说,总之就是心机深?会算计? 试想想,若是真的被砍的人是许二树,且万一真的被砍死了,她得到消息之后,只怕真的会失去一切判断力,找上魏铁二话不说就会跟魏铁算账,气急之下,要他偿命也是可能的。 毕竟,重活一世,她不会容许有任何人欺负她的家人! 所以说,这位魏太太还真的是手段高明啊! 这魏铁在她跟前,根本不够看啊! 她瞥了魏铁一眼,见这位仁兄已经傻了,不由摇了摇头,出声道:“事情既弄清楚了,反正跟你也脱不了干系,都是因你而起的,所以,这损失和诊金什么的你就快掏了,我还急着回家呢!” 魏铁回神,看向许三花,也没犹豫,就从身上掏出了一张银票来,拿给许三花,“真是对不住了,这个人情我欠下了,以后许姑娘要有什么我魏铁帮得上忙的,只管知会一声,魏铁必定随叫随到。” 这人蠢吧,倒是还讲义气。 许三花嘁了一声,见那张银票面额是一百两的,还算满意,一把接了过来,嘴上一撇,道:“你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魏铁:“……” 收好银票,许三花吆喝着许二树三人走,想了想,问他:“你后母这般算计你,你打算怎么出这口恶气?” 魏铁一愣,他现在脑子又气又懵,委实还没来得及怎么好好想过这个问题。 见状,许三花又摇了摇头,只道:“若你见你后母,劳烦替我带一句话,我现在暂时不就手,不过今儿这事,我放在心里了,哪日腾出手来,她是因何算计这出的,想谋得的东西,我必让她求而不得。” 说罢,带着许二树三人转身离去。 看热闹的众人纷纷让路,暗暗想她落下这话的意思来。 魏太太陷害魏铁想算计什么?大差不差,不就是想替自己的亲子铺路铲除异己争家产? 那这许三花要叫她求而不得?又会怎么做呢? 这眼见着就要过年了,这番热闹还真是好看,而且还是后戏,真是精彩纷呈! 他们等得呢! 在清风楼闹了这么大一出,许三花四人回到医馆时,许四银还没有醒,不过老大夫已经又看过了,脉象稳了不少,很快就会醒的。 许三花没有跟邓氏说太多,有许四金一直跟着听着的,怎么说自有许四金去说,她直接将魏铁给的银票塞给邓氏,又吩咐田家有留下来,等许四银醒了稳定了,再带着他们一家一起回村。 她自己则带着许二树和黑妞二人出了医馆去租了一辆牛车,往孤山村回去。 回到村里,少不得担心了好久的人一通问,许三花统统只说二混子眼红找事想坑点银子,事情已经解决了,让大家不用担心。 至于听到消息从开荒那里赶上来的许大虎,许三花也只说许四银受了点伤,已经没有大碍了,邓氏和许四金留下照看,可能今晚赶不回来。 许大虎急得团团转,但许三花这么说了,又说留了田家有跟着,他也只能放下去。 · 许二树趴在土坡边上的石头上唉声叹气,许三花走过去,“咋了,就这么多事呢,就吓住了?” “哪呀?我就是想着短时间内许四金兄弟两个不能跟我一起往白节镇做生意了,我一个人还真有些架不住。”许二树挠头道。 许三花白了他一眼,“你就这点出息,离了谁还能转不动了?都多大的人了,讨媳妇也麻烦,你架得住不?” 说到讨媳妇,许二树一向厚脸皮的脸红了红,瞄了许三花一眼,“三花,今儿早起,奶拉了我到后院问了我一句话,你说奶是啥意思?” 许三花有猜到,却还是问道:“啥话?” 许二树嘿嘿笑了笑,扭捏道:“就是问我一句话,问我……薛红秀咋样?” “薛红秀?谁啊?”许三花挑眉不解。 许二树不由脸更红了些,“就是在咱家做活的,大柴村的,那个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长得贼好看的那个姑娘。” “脸圆圆的?眼睛大大大?长得贼好看的?那是哪个?咱家做活这些姑娘,好些都长这样,都好看。” 许二树:“……” 他一拍腿,“哎呀!三花你跟奶最好的,你就跟我说说,奶这是不是帮我相上薛红秀了?” 正文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话:定下 许三花虽然已经跟她奶说过定下薛红秀,但现下不露,只道:“或许吧,怎么,你也相中了这薛红秀?” “她好看!”许二树不知想到啥,笑的贼贱。 许三花啧啧啧两声,不欲打击他,毕竟这个蠢二哥情窦初开,她要是笑话他,还是有些没有良心的。 讨媳妇好啊,婆娘娃子热炕头,比上一辈子好。 许三花笑了笑,想到薛红秀这个小姑娘,眼神清正,还算是不错的。 且薛红秀她爹,爷跟奶都认识,知根知底的,就等大哥这里定下了,转头就能往薛家去探探口风了。 · 大湾村并不远,钟氏回娘家留了晌午饭,所以回来的时候也是半下晌了,那时候,隔壁去袁婆子那里串门子的刘婆子早回来了,正搁上房里跟老胡氏摆闲呢。 “大槐是咱老小看着长大的,还穿开裆裤的时候就晓得心疼他老娘,后头他娘走的时候,都讨了媳妇的汉子了,哭得多伤心?这人是个孝道的,至于他媳妇余家的,就是前头大柴村的,娘家知根知底的,她也是个勤快的,两个人干活勤快,养出来的闺女也是不差的,袁婆子说,春枝这个娃在家里很勤快,没来你们家做工之前,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是她干的。 不过他家那条件,老嫂子你也是晓得的,春枝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年纪还小着呢,上头又有一个不能做活的爷爷,一家六口人就靠他们两口子呢! 我听袁婆子说了,余家的就想着春枝人勤快有个好名声能说个好人家,以后能拉扯拉扯底下弟弟,帮衬家里。 这情况也就是这么个情况了,都是一个村的,知根知底,别的什么不好的的事情那也是没有的。” 刘婆子晓得老胡氏是要相孙媳妇,所以话打听的很详细,她跟老胡氏几十年的邻居交情了,是不会跟她假话的。 老胡氏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谢过了刘婆子一番,远远见着院子外头钟氏挎着篮子进了院,她扯摆扯摆两句,就错开了话头去。 刘婆子也识趣,当下就说家里还有猪要喂,起身走了,这也没说假话,如今她儿子儿媳都在老许家做工,家里一摊事呢,都得他们两个老的。 钟氏大步进上房,后脚许三花也跟了进来。 老胡氏叫钟氏过去坐下,知她是个话少的,便自个提起正题,“钟家的,你娘家还好吧?你爹娘身体也健旺吧?” “托婶子挂念,好着呢!”提起爹娘,钟氏也高兴,她还是去年过年回的娘家,这都许久没见爹娘了,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过她也没有忘回去的正事,毕竟回娘家提回的东西还是胡婶子准备的呢。 “我回去的时候可巧,正遇着卢秀芹她二婶在和我二弟妹摆闲呢,见了我回去,也拉着我摆了老半天。 她二婶是个话匣子,我啥都没说,就听她摆闲,就听出不少事来。” 这卢秀芹她爹卢秀全占老三,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下头两个妹妹,一个嫁了,另一个,比卢秀芹只大两个月,很得卢秀芹她奶的宠,整天养着,跟城里有钱人家的闺女似的两手不沾阳春水。 卢秀芹二婶说话不顾及,是家里的一丁点事都要往外说的,她本就见不惯婆母宠着老闺女,磋磨儿媳整天干这干那的,所以说起这个小姑子来,倒是滔滔不绝的。 说到这里,钟氏停了停,她平常话不多,要不是这事,她一整天也说不了这么多话的。 歇了歇,她接着又道:“卢秀芹二婶还说,家里年景不行,这一年的收成不太好,一家子十几口人,如今猫冬,是勒着裤腰带过活,多亏了卢秀芹选上了这份活计,听说卢秀芹每天拿回家的工钱都被她奶收去了,用到公中的少,几乎都给小姑子偷着花用了,所以她二婶心里气不过,是抱怨了好久呢。 不过她二婶这样嘴碎的人,说起卢秀芹也是夸的,说她跟她娘一样干活老实,家里家外的活干着,任劳任怨的,也不碎嘴,谁娶回家都是大福气。” 钟氏心眼实,就只是将回娘家发生的事细细说来,却也没有多想到什么的。 许三花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不由抬眼看了老胡氏一眼,老胡氏也正好看她,两人视线刚好对上。 “钟舅娘,这卢秀芹她二婶可知道你也在咱家做工?可有问过你回娘家做啥?”许三花问。 钟氏没多想,便道:“晓得,我之前上工的时候在村口大道碰见过我二弟,所以我娘家就晓得我在这做工了,许是也摆闲过,所以我一进屋她二婶就说起过这事,后头摆闲摆着还问我上着工怎么突然回娘家了呢,我当然不能明说,就说想我爹娘了,正好近,就回来瞧瞧。” “那她问你这个时是在夸卢秀芹前还是夸卢秀芹后?” 钟氏仔细回想了想:“进门是一直听她抱怨家里的事呢,后头说到我这里来了,问了我回娘家做什么,我回答了之后,好像她就突然换了话题就一直在说卢秀芹了。” 许三花一听,眉眼不由一动。 老胡氏这时就道:“今日辛苦了你跑一趟了,还有一会儿时辰下工,钟家的,你先去后院帮着看着火吧。” 早先腌出来的野猪肉今儿一早就开始熏上了,分作了两堆熏,老胡氏出来听刘婆子说话,火是留着老许头搭着看着的。 钟氏闻言,应了声就去了,也没有多问其他的。 屋里只剩下俩奶孙,老胡氏便将刚才刘婆子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许三花就道:“就定方春枝吧,这个卢秀芹,家里不行。” 老胡氏点点头,她也这么想,那方老汉瘫了好几年了,如今还活的好好的,利利爽爽的,就足以方大槐家那口子的心。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那行,咱也不找媒婆了,这说媒人就托你村长奶奶去可行?” 老钟氏一是村长家里的,这二嘛,这个人也好,在村里人缘是挺不错的,孙子又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就没有比她福气的了,找她当这个说媒人,面子绝对妥。 “行的,村长奶奶嘴皮也溜,找她保这个媒,准没错。” 老胡氏得了认可,面上就露了些笑意来,“那就好,等我问好了日子,就托你村长奶奶上门去,三花你看看,这聘礼上咱们怎么来合适?” 正文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话:买首饰 往前,穷人家是讨媳妇都是件困难事,所以门当户对的谁也不讲究谁,找了媒人说定了,花上二两银子讨个媳妇都是很体面的了。 但现在不同,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他们老许家挣了钱,起码日子不比从前,还照之前那样来的话,未免叫人家背后闲话抠抠搜搜。 就说她自己,家里有更好的能力了,她也想孙子讨媳妇能讨得体面风光点,不然这一辈子辛辛苦苦为啥呢?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吗。 所以,这大树的亲事怎么个章程,她得好好思量才行。 许三花挣了银子会把银子都捏在手里,为的就是不将有些人的心给养大。 都是一家人,她从来不会亏了谁。 不过嘛。 她笑笑,道:“方家是不错,可方春枝底下还有两个弟弟,我们家不会亏谁,但别人怎么想就不一定了,所以,这聘礼怎么出,奶你和二婶商量着来,手里能办出多少银子的聘礼来,就比着办就行,下头二哥和四树,也别厚了谁薄了谁就是了,我还是之前说的那样,嫂子你们看着讨,我负责给他们添上一份聘礼保准体面。” 老胡氏活了大半辈子了,啥理不懂?许三花只这么一说,她就明白啥意思了。 她点点头,道:“我晚晌就跟你二婶一起合计合计,这些日子,她们两房手里也存下不少钱的,这往后还有每月的月钱,可多着呢,我这里也不偏着谁,三个孙子讨媳妇,我都拿银子出来,一人给三两。” 手头有银子,老胡氏也是大方的人。 一人三两,这也是很多的了,算着自家奶身上那几个银子,许三花在心里偷偷笑了笑。 · 村里人办事,都讲究看个好日子,不论是红白喜事,还是房子上梁暖锅,看个好日子,吉利。 孤山村有个今年已经高寿七十有三的许太爷,那是经过不少事儿的,啥天灾人祸没经过?可如今身体还棒着呢! 所以,近些年来,村里谁家办事,都兴托了许太爷看日子,且许太爷本也就懂点这个。 一大早,老许头就带了两斤白米一块魔芋豆腐往马尾坡上的许太爷家去了。 许太爷儿子儿媳几年前就没了,只得一个孙女嫁得远,年节才会回来看他,平常都是一个人生活,不种田地,就靠村里人找他看日子得些米粮过活。 许三花带着黑妞坐着许大茂往镇上送魔芋豆腐的牛车,跟老许头前后脚离了家。 到了镇上,许大茂去陈婆子那儿送魔芋豆腐,许三花说好了让他不用等她回村,就带着黑妞往正街去了。 十里镇说大不大,却也热闹,有好几家酒楼饭馆客栈,当然,还有首饰铺子。 大的有一家,小的也有两家的,走了一圈,许三花就带着黑妞进了最大的那家首饰铺子。 如今镇上少有人不认识的许三花的,铺子的伙计一见许三花进去,就笑呵呵迎了上去。 柜台后的掌柜的看见了,也是自个上前来招待。 开玩笑,这可是连头先的曹丰和熊武都不怕的人,谁敢惹她呢,万一一个不对,砸了你的铺子,你是能弄得过她那把子力气还是说报官解决呢? 所以啊,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呗。 “许姑娘,你看要挑点啥?” 这家首饰铺子是镇上最大的了,里边的东西倒也齐全,有耳环,手镯,簪子,铜的,银的,鎏金的,纯金的,实心的,空心的,差不多的都有。 倒是玉首饰,就只有那么几件。 金的跟玉的,都是家里富贵的人才用得起的,普通庄户人家,能买得起一件银首饰都是不错的了,再穷点的,一件铜首饰都是顶顶富裕的了。 许三花想想她奶这番岁数了,好像也就只有一件铜簪子,一对空心的银耳环,还是当年的嫁妆。 到了她娘胡氏这里,倒是有一件空心的银簪子。 两个婶婶,莫不都如此。 许三花大致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打算怎么买的章程,便让掌柜的将所有的银首饰都摆出来看一看。 镇上人口不多,大户也是数得清的,所以这些首饰的样式自然比不上县城府城里,但胜在做工精细,拿在手里瞧着,也是好看得紧的,太过扎眼的,也不行。 很快,许三花就选出了两支簪子,一支雕兰花的,一支雕梅花的。 掌柜的一见她拿,嘴里就不住介绍起来,“许姑娘眼光好啊,这两支簪子都是实心的,做工又精致,很适合许姑娘你这样的小姑娘戴的!” 许三花点点头,又继续挑起来,她打算给她奶她娘还有二婶三婶都挑上一支银簪子,当做过年礼送给他们。 她看中一支五蝠捧寿的银簪子,这个送给她奶,另一支麻花柄吉祥纹的银簪子,送给她娘,至于二婶周氏和三婶刘氏的,也都是长柄雕花刻纹的银簪子,比前头打算送给两个哥哥添进聘礼里的那两支,要稍压秤些。 果然,就听得掌柜的立马又介绍了一大通,什么寓意好啊,送长辈好啊的,压秤又体面的。 许三花再看了看别的,也没有其他中意的,就叫掌柜的结账,“就这几支了,掌柜的你看看,多少银子?” 掌柜的笑呵呵道:“好叫许姑娘你知道,排头这两支称量轻些,但做工也细致的,是一样价,都是一两二钱银子,这支五蝠捧寿的得三两银子,麻花柄吉祥纹的是二两银子,剩下两支都是一两五钱的。这所有的加起来一共就是十两四钱银子。” 许三花上辈子没戴过什么首饰,所以对这些个首饰的了解都不深,只大概知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句话,知道玉的比金的好,金的比银的好。 她没想到这么六支银簪子才十两银子呢。 想了想,就每人再挑了一对鎏金的耳环,鎏金的稍比银贵些,但耳环不占称量,六对耳环款式不一,加起来也才三两多银子。 许三花一共付了十五两银子,让掌柜的将东西分开包好,黑妞上前接了小心的拿好,两人便一同出了铺子。 走了一段路,左手边一家杂货铺子门口站着一个着绸布衣裳的中年男人,看见许三花经过,笑眯眯的问:“许姑娘呀,可是有许久没来买山椒和芥菜种子了,怎么最近不需要吗?” 正文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话:面馆 闻声,许三花抬眼看去,见这家杂货铺正是最开始摆摊时来买过好几次芥菜种子和山椒的这家杂货铺。 后来为了不被人发现,所以她都是分开在好些地方买的,倒是确实有许久没曾来这家杂货铺买过了。 此时听到这老板这般问,许三花只道:“最近不需要,需要了我会来买的。” 那老板笑笑,也不知想着什么,眼神有些莫名。 许三花一时也没注意,很快就拐进了对面的布庄里。 除了首饰,她还打算再添上两匹布。 布庄还是上次那家布庄,老板娘对她有印象得很,毕竟上一次一口气买了那么多棉花和棉布的。 “许姑娘,这厢想要买点什么?” “看看棉布,有没有花色鲜艳一点的,拿来我瞧瞧。”农家人要干活,绸缎什么的华而不实,还是买棉布好,穿着舒服,也方便干活。 老板娘应了,赶紧让伙计将刚进回来的一批棉布给搬了出来。 许三花挑东西不啰嗦,上前看看,就挑出了四匹棉布来,两匹绯红的,两匹靛蓝的。 结账时,老板娘先是笑说道:“许姑娘,近来这棉布又涨价了,我先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说我收了你的多价。” 涨就涨吧,还能涨上天了不成? “那现下是涨了多少文一尺?” “之前不是十二文一尺吗,如今得要十五文一尺了,一匹布就是六钱银子,这一共四匹布就是二两四钱。” 许三花麻溜的掏了银子,黑妞上前就扛走了四匹布,都没给许三花动手的机会。 瞧着黑妞扛着四匹布轻轻松松的样子,许三花不知想到了什么,咧嘴笑了笑。 出了布庄,也没有旁的东西要买了,如今每天家里要吃的肉啊菜啊什么的,她都交给了田宽来采买,账目什么的核算清楚,月底盘账就行。 走出正街,一座小桥横着,另一边就是北坊。 就在下桥的位置,离市集也不太远,有一家门面只一间的临街铺子做的是卖面的生意,此时正值早市,相比起隔壁的粥铺子来说,这家面馆的生意实在是不咋地。 许三花带着黑妞走进去时,老板正在坐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隔壁排着队买包子的人,见到有客人来,忙站起来招呼,“两位客官吃点啥?咱们店里有素面鸡蛋面肉酱面,素面四文,鸡蛋面五文,肉酱面六文,客官要哪种?” “来两碗肉酱面!” 里头也就只一两个人吃面,位置宽敞得很,许三花和黑妞就随便坐了个位置。 因就在桥下头,这一间门面靠着桥这头的墙大开了一扇窗户,坐在里头,能看见外头的小桥流水,河水潺潺,坐在里头吃早饭,当是很惬意才是。 可不知为啥,这面馆正值早市,人却不怎么多。 很快,两碗二两的肉酱面端了上来,面碗上头浇着一层肉酱,裹了酱油熬煮得烂糯,看着很有胃口。 许三花拿了筷子一挑,就发现这就是上头铺得散看着多,其实拢紧来,肉酱可能也就那么小小的一坨坨,到底只是六文钱嘛,白面和肉都不便宜。 和了肉酱挑了一筷子面往嘴里一送,许三花眉头就微微一皱,草草吃了几口,她就吃不下去了。 肉酱倒是有些香,但面有一点点酸,若嘴巴老,不容易吃出来。 但许三花恰巧属于嘴巴老可嘴巴也挑的那种人,她能吃任何不好吃的东西,饿肚子的时候,没什么不能吃的,但有条件的时候,她的嘴巴也想吃点好吃的。 这个面条的酸不是放了醋的那种酸,倒像是面条放久了不新鲜的那种酸味。 她抬眼,看了看煮面的灶台上案板上簸箕里放着的一堆擀好的面条,皱了皱眉。 黑妞没有吃出酸味来,只觉得肉香,她嘴巴不挑,胃口好,几口就吃完了,抬头见许三花没动,不由问:“姑娘,你咋不吃呢?” “出门前吃了苞谷饼子,我还不太饿。”许三花说着。 “那给我吃行吧?”黑妞看着许三花神色,便伸手过来将面端了过去,虽说何嫂子摊的苞谷饼子加了肉沫和葱花,香得很,她吃了好几个,但这面也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 黑妞吃得滋溜滋溜的,后头桌子吃面的一个人起身结了账走了,老板过来收桌子,许三花便笑眯眯问:“老板,怎么这早市热热闹闹的,你这馆子里却没几个人呢,现下生意不太好做吧?” 老板一个人开着面馆,巴不得有个人说说闲,听得许三花问,就说起来:“可不是不太好做吗?旁边今年新开的那个粥铺子花样多,又是馒头包子又是花卷饼子的,抢了不少生意去,我这面馆子是作难哟,一个月挣的还不够交租金呢!我想着做完过年,明年就不做了。” 许三花听着,微微挑了挑眉。 “老板这今年的租金是交到年尾的?” “这镇上的铺子紧俏,都是一年起租的,我在这做了三年,正月到正月,所以租金得到过完年正月里才到期,我就做到过年,正月里一到就不再租赁了,实在是交不起租金啊。”老板叹了口气,道。 正月,也就一个多月不到的租金罢了。 许三花心里有了数,便笑道:“既是老板打算不做了,这多一个月做不做的也没多大意思,不如这就转租给我吧,我补两个月的租金给你。” 老板一听,登时有些心喜,其实他耗着做到过完年,无非就是舍不得这一个多月的租金,想着能挣回一个子算一个子,但每天这么开着门,那擀出的面条一天堆一天的,扔又舍不得扔,煮出来吧味道也不太新鲜了,这生意可不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吗? 他也是没办法了,现在有人愿意转租,还补两个月的租金,多好的事,他没有不干的道理。 只是…… “姑娘想转租这铺子,于我来说自然是好事,但这铺子也是我从别人手里租赁来的,要转租给你,还是要告知铺子的主人一声,但不瞒姑娘说,这铺子的主人我一年也就见一回,就是收租金得时候,这还没到明年交租金的时候,我也实在不知去哪里找他才是呀!” 正文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话:望尘莫及 老板也是作难,总不能等明年收租金的时候,那时候,他租金都到期了,还能收这两个月租金吗? 可偏偏,他也不知道这铺子的主人住在哪儿。 原来是这样啊,许三花眸光一转,想到自己没带在身上的房契,便道:“这样吧,老板你就先转租给我,等正月里这铺子的主人来收租金了,我再同他讲就是,反正他就是收租金,这铺子租给谁都是租不是?你看可行?” 这样行吗? 老板皱眉想了想,今年生意不好,他婆娘就回家去帮着家里种地了,他一个人在镇上开着铺子,又不挣钱,也不方便,还不如干脆就转了,早点回家过年,也帮着家里捡捡瓦修修家什什么的,明年认认真真种田吧。 这般想着,他面上就松动了,“那行,等正月里这主人来收租金的时候,你给他好好讲讲就行。” 说着,他就拿出了贴身放着的租赁契书,“这契书是一年一写的,我先给你留着,好有个凭证,等明年他来收租金,你再跟他重立一张契就行。” 许三花接了那张契书,粗粗看了一眼,纸上甲方按手印的名字写的是武富。 她收起契书递给了黑妞收着,就问:“两个月的租金是多少?我这就给了,你今儿收拾收拾,明儿就将铺子给我腾出来吧。” 这般急啊? 老板扫了许三花一眼,小小年纪的一个姑娘,家里人放心她出来做生意? 他日常守着这面馆,来面馆吃面的人也不多,是以他倒是并不认识许三花这个人。 不过有人接手,他巴不得快点脱手,当下就道:“这铺子虽只有一间门面,但位置好,北街过来的,西市来来往往的,都打这儿过,人来人往的,一向热闹,所以这一年的租金是一两五钱,一个月就投一百二十五文,两个月的租金的话就是……额。” 老板说着就是一顿,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对面的许三花就已经拿出一包铜板放在了桌上,那铜板磕上桌子的响声就老板是愣了又愣。 许三花已经冲黑妞说道:“会数数吗?来数两百六十二文给老板。” 黑妞一听让她数钱,高兴得很,当下点点头,上手就从钱袋子摸出铜板来飞快的数着。 她手指比一般女娃粗了不少,但拿着小小的铜板数着却也灵活得很。 老板一愣一愣的看着。 很快,黑妞就拨出了一堆铜板来,“数好了,两百六十二个,一个不少。” “两个月租金得两百五十文,还有两碗面钱,老板可还要再数数?” 老板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说着拿了自个的钱袋子将铜板都装了起来,道:“那今儿收摊我就将东西收拾规整统统拉回家,给铺子腾出来,明儿一早姑娘就来拿钥匙吧。” 许三花点点头,让黑妞抱上东西,两人便出了面馆。 旁边的粥铺子依旧人多,排着队的等着买早食。 年关越近,这镇上也越发的热闹。 经过怀正商号的粮油铺,里头的人也异常得多,几个伙计来回穿梭着,都忙不过来。 柜台后看着二掌柜算账的傅山恰巧抬眼,看见了外头经过的许三花,赶紧提脚追出来。 “许姑娘,一千斤调料可准备出来了?我明儿一早就得要。” 许三花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点头道:“放心,我也是要赚钱的,调料赶得足,端看傅老板卖出去的速度了。” 傅山摸了一把嘴皮上的山羊胡,笑了笑,“梁州府下八个县十六个大镇的铺子都先后装潢出来了,从后天开始就会陆陆续续的开张,就等着许姑娘的调料呢!” 八个县十六个大镇,一个县城分东西两市,怎么着也得两家铺子,那这些加起来,至少就是三十二个铺子,短短几天罢了,这怀正商号不愧是怀正商号,这办事能力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 她心下赞叹,嘴上也不由称赞道:“傅老板办事果然利索。” 傅山笑笑,不置可否,“一千斤之后的五千斤出了货,到时候再看卖出去的情况,视情况增减,我会提前告知许姑娘的。” “另,不知许姑娘这黄豆腐的生意可有安排?不如咱们也签上一份同样的契约可行?” “这个恐怕不行。”许三花笑道:“不瞒傅老板,我在镇上也盘了个铺子,就打算卖这黄豆腐。” “许姑娘在镇上卖黄豆腐,跟我将这黄豆腐卖到各地去,这并不冲突,十里镇上许姑娘要卖,我这里就不卖,其他地方开张的粮油铺卖就行了,许姑娘不如考虑考虑?一个镇上的人不多,销出去的数量就有限,这赚的银子嘛,自然就少了。” 许三花想挣大钱,当然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想了想,道:“傅老板这样说也不是不行,不过,这黄豆腐就不能签跟调料一样的契约了。” 傅山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等着许三花的下文。 “县里的窦老板也有在我这里定黄豆腐去卖,价钱是四十文一斤,傅老板想做黄豆腐的生意,咱们也契如此买卖的契,就不分成了,同样的,傅老板不论在何地卖这黄豆腐,都得挂许家的出处,傅老板觉得如何?” 傅山听着,觉得这样也不是不行,一手交钱一手拿货,银货两讫,自然也可以,不过之前许家黄豆腐八文钱三块他也是知道的,这一斤四十文的价钱,他散卖八文钱三块的话,着实赚不了几个钱,若加价,这销路就窄了些。 怀正商号做的是天下人的生意,绝不是只做有钱人的生意。 “其他的都没问题,就是这价钱,傅某想跟许姑娘再谈谈。” 许三花眸光一闪,“好说,不知傅老板意欲几何?” 生意人嘛,有的赚才叫做生意不是? 傅山比出三根指头,“三十文一斤。” 嚯,这是一下子压了十文呢。 窦老板那里就是四十文,不二价,若这里她给三十文,实在不好说。 不过到底是大生意的合作关系,当然不能统而论之。 所以,许三花眼角一弯,特别爽气,“三十五文吧,傅老板你不亏,我也赚赚。” 傅老板眉头一挑,暗叹这丫头是个鬼灵精,怪不得主子私下里还跟建西几个提起呢。 要知道主子嘴里,何曾有过哪个姑娘? 想到昨儿去见主子听到的话,傅山眼神闪了闪,不再犹豫,当下就同意了。 “行,就按许姑娘说的,三十五文一斤。” 正文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话:不用打眼 黄豆腐刚出来,许三花就细细算过了,一斤黄豆腐的本钱,顶天了就二十文,卖三十五文一斤,薄利多销,到底也是能大赚的。 尽管生意大了,她就得再招人再弄个黄豆腐作坊,但不妨事,人工上再添上两文,二十二文,最后她也是赚的。 “傅老板爽快,那就这么说定了,咱把契约契了,不知傅老板打算要多少,几时要?” 十里镇上不卖,傅山得想想其他地方的铺子,须臾,便道:“跟明儿的一千斤一起先来五百斤吧,后续的,十天一千斤,跟调料一道拿货,后续增减,一样提前告知。” 五百斤,家里现下还是有的,许三花点了点头,当下跟傅山一起进了粮油铺,但后院落座,喝了一杯茶,签下了一份契约。 一边喝着茶,看着傅山掏出那枚小印章潇潇洒洒印下怀正商号四个字,许三花心里不由羡慕嫉妒起来。 赶明儿,她也做个印章?刻上许家吃食四个字? 这般想着,许三花接了契纸过来按上自己的红手印,两厢一对比,她的手指印显得格外的寒酸。 她的心里也更酸了。 怀正商号的背后大东家,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出了粮油铺,许三花拐去了陈婆子的摊上定了两千斤豆腐,带着黑妞一路往孤山村回去,路上就在想着这个事。 前世她听过的怀正商号的名头大着呢!听说怀正商号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不止大淼,便是东边的大宛,南边的大丽,都有。 什么酒楼客栈,钱庄布行,银楼米行,金器玉器瓷器,怀正商号都有涉猎,且都做得极好,听说还做着皇宫里的生意呢!是皇商! 许三花虽没有亲眼见识过,了解的也不够深,但端看傅老板短短几天就能在梁州府这么多地方盘下合适的铺子装潢开张,如此效率,就能窥见一斑了。 所以,这个背后的大东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许三花心里是有些佩服的。 什么时候,她也能将许家吃食这四个字传扬大江南北,世人皆知呢。 嗯,就从这个刻上许家吃食四个字的印章开始吧。 总有一天,她的许家吃食,也会遍布大江南北,世人皆食。 · 当天下午,田家有就拉着邓氏和许四金兄弟俩回村了,许四银的伤势已经稳定了,只需要好好养伤,按时抹药就行,所以,就不必一直住在医馆里,毕竟也不方便。 徐灿家的茅草屋昨儿一天就落成了,所以做工的七八十来个村人在蒋大海的带领下,今儿一早就跟着得了周齐递信赶来的周五父子俩往村外淮水河去了。 那片地荒得太久,光是要拾整出来,就得费上些功夫。 许三花和黑妞回村的时候经过,且还都在割茅草铲碎石呢。 所以许三花并不急着淮水河建房子的事,左右在开春前弄出来就行。 她现在要着手忙的,除了调料的加紧之外,就是这个黄豆腐了。 反正魔芋豆腐是早已经步入正轨,不用她过问,她三婶刘氏就带着村人弄得挺好的,不管是县里龚老板和府城曲老板,三天来拉货隔天来拉货的,都有条不紊,绝对不跑空的。 老许头今早去许太爷那里看了个最近的好日子,就在冬月二十二。 眼下离冬月二十二也没有两天了,老胡氏拉了周氏商量着具体的提亲礼以及聘礼这些。 许三花便将今日去镇上买的东西拿出来一份给周氏,道:“这是我给大哥准备的一份聘礼,其他的,二婶和奶商量着再添。” 老胡氏和周氏一看,好家伙,一根银簪子,还有一对鎏金的耳环,以及两匹布,村里人家,这是顶顶体面的了啊! “这得值好几两银子了吧?”周氏嫁进来聘礼和嫁妆加起来都不值这点,这摸着看着,是满心羡慕得紧,这也是如今家里红火了,要是换做之前,儿子能讨上媳妇就不错了,哪有能力准备这么些聘礼呢! “娘,照我看,咱家虽然日子好过起来了,但也不能大手大脚,免得人家说咱们,可娃子们讨媳妇也是大事,有这个能力了,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拿出来的,既然三花就添了这么多,簪子和耳环还有布匹都有了,我就再添一对镯子吧!” 聘礼当然不只这些,还有其他物样,这些只是首饰一类的罢了。 有簪子有耳环有镯子,这首饰也像样得很了,老胡氏不由点了点头。 “其他的后续再备,现下先备上提亲礼吧,我明儿一早就去找钟嫂子说一声,让她做这个媒人,二十二那日带着礼上方家提亲去。” 周氏点头应下,接着就说起提亲准备什么礼来。 如今的行情,村人提亲无非就是两种情况,一种是双方已经相看好了,提亲就是走个过场,这礼送来送去都是亲家,自然要重两分,图个好看,另一种则是贸贸然上门提亲,女方随时有拒绝的可能,所以这礼就要轻些,就怕有些女方收了提亲礼又不同意,这不就亏大发了吗? 还别说,还真有些人家干的出来这样的事的,毕竟,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 无论是哪种情况,这提亲礼都是四样图个吉利,只分轻重罢了。 必不可少的,就是酒和糖这两样,再穷的人家,这东西也是要备的,好次之分而已。 周氏很快就定下了酒和糖,还有肉和布料这四样,到时候提着去提亲,礼不会太打眼,但也够体面了。 老胡氏听着不住点头,拍了板,“行,就两斤酒两斤红糖两斤肉以及两尺布。” 随后婆媳俩就说起旁的事来,许三花听了几句,就起身出了上房。 下了台阶,抬眼就看到前头陈秀云沉着脸,一个做活的姑娘站在她对面正激动的指着她说些什么,一个茅草棚子的女娃都不做活了,就围着看呢。 做活的女娃多,许三花不是每个都认识都晓得名字,但这个正指着陈秀云激动的说着什么的姑娘许三花正好晓得,是后头大湾村的,叫郑小燕。 昨儿晚晌陈秀云跟她盘账的时候还说过,这个郑小燕是这些女娃中,舂的山椒粉最少的,不只她刚接手来看的昨天和前天,之前许大树记的账上,这郑小燕也是最少的。 见不知说着什么,那郑小燕情绪激动的,都要指上陈秀云的鼻子了,许三花迈大了脚步,直直朝院外走去。 正文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话:什么? “你算什么人,不过就是许家买回来的下人罢了,你做啥这般语气跟我说话?我是许家请回来做活的,可不是跟你一样的下人!你可管不着我!”郑小燕怼着陈秀云的脸说得激动。 陈秀云沉着脸,语气平常,又复述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我们姑娘说了,不认真干活的顾着说话摆闲的,我就得管。” “我说啥了我?我就说说我家里弟妹的小趣事打发闲罢了,难不成在这里做活我们还一个字都不能说,搁这比谁是哑巴呢?这是什么歪理?”郑小燕气得满脸通红,看这个陈秀云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过就是买回来的一个下人罢了,低贱得很,装什么装呢! 陈秀云依旧语气平淡,“你从早晌来上工,到现在,一共去上了八趟茅房,先前五姑娘抬山椒来,你拉着五姑娘说了许久的话,后头六姑娘来,你也拉着说了不少话,今日一天下来,你脚边的布袋里我都不用看,想来也没有两斤山椒粉吧?而就在刚刚,你又去上了茅房,我见你往西屋探头探脑了老半天,磨磨蹭蹭回来坐下,还没怎么磨,就拉着旁边人说话摆闲,不认真做活,就提醒了你两句,怎么就是歪理了?你倒是说说。” “咋的啦!还不兴人家上茅房呢?人有三急,这还要管啊?人主家还没说这个呢!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搁这儿说?”郑小燕鼻子一哼,极是不服气。 确实,人有三急,也没规定说不让人上茅房,可也没见谁一晌午就能去个四五次的。 陈秀云抿紧了唇,一时没有接话。 “你这般有理,便今儿结了工钱,明儿别再来了。” 许三花的声音响起,停了活看热闹的人忙低头做活,不看再多看。 陈秀云回头,叫了声姑娘。 郑小燕看到许三花,眼神就是一闪,她敢冲着陈秀云大喊大叫,可不敢惹这个许三花。 她嘴巴闭得紧,许三花却不打算放过她。 眼见着离下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她看了一圈两个茅草棚子舂山椒粉的姑娘们,吩咐陈秀云这就开始称重算工钱。 陈秀云没有任何异议,当下就上前,喊众人将手上小对窝里的山椒磨碎后将自己的布袋子提着到外边来一个个上称落账。 做过两日的了,大家伙都有头绪,因此陈秀云一说,何彩云等人就迅速舂完小对窝里的,挨个提着布袋子排队到外头来开始上称。 陈秀云随身带着账本,记账就用炭笔,碎布包了,拿出来就上手,方便得很。 蒋梅子第一个称了,帮着上称,陈秀云一边看称一边落账,嘴里说着:“蒋梅子十一斤,何彩云十三斤,许春草十二斤半,方春枝十四斤,薛红秀十三斤,卢秀芹十二斤…………许小兰九斤,许喜梅十一斤…………刘红玉十斤半,王菊芬八斤…………郑小燕,一斤七两!” 直到最后一个郑小燕上完称,大家依着规矩,按刚才的顺序,排好队等着拿工钱。 陈秀云麻溜搬出了放在墙下靠着的小木桌,将身上的钱袋子拿出来放好,坐在小木桌后头,就开始对着账本发今日的工钱。 “蒋梅子十一斤山椒粉,得银五十五文,何彩云十三斤,得银六十五文,许春草十二斤半,半斤退,留整,得银六十二文,方春枝……薛红秀……许喜梅……许小兰……” 陈秀云念一个就发一个人的工钱,她读过书,识得字,算术也极是好的,一边数铜板一边就将每个人的工钱算出来了。 直到最后一个郑小燕上前,陈秀云数出十文钱来递给她,“郑小燕一斤七两,七两进,落账欠三两称,得银十文。” 许三花轻飘飘睨了她一眼,郑小燕接了十个铜板,只觉得脸上有些烫得慌。 不久前,也是下工的时候,许三花可是明明确确的跟大家伙说过,从此按斤算工钱,每日结账,五日一清算,均摊下来每日不足十斤的,是绝对不会再要的。 这些天,郑小燕有认真的时候一天舂过十一二斤的,也有舂过五六斤斤的,细细算下来,似乎分摊不到一日十斤。 此刻看着许三花的神色,郑小燕心里微微一颤,要是没了这份工,回家以后她奶还不得扒了她和她娘的皮? 她抿着嘴没有说话,使劲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许三花已经出声问起了陈秀云,“五天下来,有哪些均摊一日不到十斤的?” 陈秀云每天大差不差的都在跟许三花盘账报备,哪些人干了多少,两人心里都是有数的。 此时听得许三花问,陈秀云也没犹豫,当下看着账目就说了出来:“回姑娘的话,五天下来,分摊到每日上,不达十斤一天的,一共有三人,分别是王菊芬杨翠姑和郑小燕,其中王菊芬这五日一共舂了四十斤,杨翠姑一共舂了三十八斤,郑小燕一共舂了二十八斤。” 比起前头两个来,郑小燕确实是少得可怜。 五天,二十八斤,许三花很想问她你到底是来干啥的。 不过眼下嘛,她对这个不感兴趣,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 当下她就点出三人来,直接道:“账都落清了,工钱也结了,明儿起,你们三个就不用来了。” 三人登时脸色一白,王翠芬和杨翠姑忙站出来求情,“许家三花,你这次不记行不行?从明儿起,我们一定加倍努力,争取多舂些。” 早先已经说过了,不放在心上,怪得了谁?等着做这个活计的人不少,想让别人给你机会,你凭什么呢? 许三花跟陈秀云说过,陈秀云表示自己记下了,明儿这三人就是来也不会给他们做活的。 许三花点点头,转身要走。 突然,郑小燕眼睛不知看到了什么,一个箭步就冲了前去。 于是乎,许三花感觉身侧一阵风蹿过,那郑小燕直直冲向了正从西屋出来的许二树,上手抓住了许二树的胳膊。 “二树,你可要帮帮我呀!你妹妹三花不让我在你家做活了!你帮我说说,让我留下来做活吧!” 许三花:“……” 众人:“……?!” 许二树:“?!?!” 正文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话:羞辱人 许三花看看郑小燕,再看看许二树,一时间,脸色很是精彩。 突突然一个姑娘冲上来抓住了自己,许二树先是一愣,而后极快反应过来,甩开了郑小燕,一脸莫名其妙,“你做啥呢?” 郑小燕一脸委屈巴巴:“二树……” 这副样子,旁人看着,不多想都不行。 许三花狠狠拧了眉,走上前,“你跟她熟?” 许二树一愣,忙摇头:“不熟,就是她这些天总找我说话,我也不晓得为啥。” 众人一听,噢,原来是这样。 特别是一起做过的姑娘们,那日谁没有听过郑小燕那番意味很明的话啊。 敢情是这郑小燕等不及了,就想赖上许二树呢! 许三花一听也明白过来,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郑小燕,只看得郑小燕禁不住手脚发麻,不明白许三花这般看她做啥。 须臾,许三花笑了:“身量不高,上边长下边短,脸太大,脸上都是麻子,嘴巴也有点歪,这样式的,我二哥看不上,我们家也看不上。” 郑小燕:“……!”真是好羞辱人! 她瞪着许三花,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因为她怕许三花一个不好就上手打她,她打不过,到时候更丢人。 她只能眼巴巴看着许二树,硬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来,明明她找他说话的时候,他都有给她回应的,难道这不是因为看中了她吗? 见郑小燕这副样子,许二树打了个冷摆子,赶紧转身往屋里跑了,仿佛身后是什么洪水猛兽似得。 其他小姑娘:“……”她们早就暗暗猜想老许家是要在她们这些人里面相媳妇,但谁也没挑明了说,刚才许三花那番话,可不就是明晃晃承认了他们家就是要在她们里头挑媳妇吗? 想到这些,好些个姑娘心思都有点热了起来,如今老许家这景况,多火热啊,能嫁进来,那是天大的福气! 王菊芬和杨翠姑这会儿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就不该东想西想影响了做活,每天再多舂那么一点,也不至于被辞退,就有机会被选中了。 只有留下来,才有机会啊! 两人不由看向许三花,想着怎么再求求她。 而许三花已经冷冷的冲郑小燕他们几人说道:“你们这就下工吧,明儿不用再来了。” 郑小燕脸色登时惨白,可惜,许三花不给任何人多言的机会,抬脚就进了院子。 从土坡出村,不走村中大道,有更近的小道。 除了最开始不放心天天有家人来接,但如今,都是他们一个村的自己结伴回家去。 郑小燕跟王菊芬都是大柴村的,今儿又是一同被辞退,因此两个人走在一路,旁的人不管是熟不熟的都是离两人远远的,并不跟两人走到一起。 郑小燕慢吞吞走着,心里在思索着回家要怎么跟她奶交待。 丢了这份活计,她奶非得要打死她不可。 想到家里摇摇欲坠遇上一场大雪下来就得塌掉的茅草房,想到只喜欢孙子孙女都是赔钱货该下死力干活的奶奶,以及整日游手好闲的爹,唯一能为她考虑一点的就只有她娘了。 可她娘交代她争取入了老许家人的眼,嫁到老许家来过好日子的事,她没有做到,只怕娘也不会高兴。 郑小燕重重吁了一口气,眼神落到走在前边不远和小姐妹有说有笑的薛红秀身上,眸光晦暗不明。 明明这么多姑娘,为什么许三花偏偏问她的名呢。 旁边王菊芬打着哆嗦,这个天,傍晌实在是太冷,她们家可没有钱给她一个丫头片子做新衣裳,她娘交待她好好表现,多挣点工钱,或者入了老许家的眼,这样就同意今年给她做件暖和的新衣裳。 可现在…… 不但没有新衣裳了,丢了这么好的活计,每天就得要在家干许多活,且也没有那么多炭盆摆着,那么暖和了。 她有些想哭,见郑小燕一言不发,两人关系本不好,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抱团取暖,“小燕,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呀?我回去,我娘指定会打死我的!” 郑小燕收回盯着薛红秀的视线,睨了王菊芬一眼,心里骂了一句胆小鬼,嘴里却道:“怕啥?你娘还指着你嫁人捞点银子呢,咋会打死你?你回去就说老许家选好了孙媳妇,所以不需要这么多人做活了呗。” 这样行? 王菊芬脑子笨,“老许家选中了谁了?”她娘肯定会问她的。 郑小燕哼了一声,冲前头撇了撇嘴,“喏,就是那位了。” 王菊芬往前看去,往大道前头走着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些大柴村的了,前头,就是薛红秀几个同村的女娃。 “你是说薛红秀?可老许家没谁说过啊?” “说没说的,难道人家还还直愣愣告诉你们不成?”郑小燕哼了一声,脸上划过一丝妒恨。 很快,进了往大柴村去的小路,前头的薛红秀和同行的小姐妹不顺路,在村中的小路分开走了。 他们家在村子的腹背处,有些偏,经过的有一截路没有一户人家。 薛红秀一个人走着,朝前头望,以往这个时候,她大哥应该已经往这边走出来接应她了才是。 走上小矮坡,薛红秀低头看了眼脚下,再抬头时,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给盖住了脸,她吓得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被人按在了地上,她连忙挥着手反抗。 可不及防,身上还是被掐了好几下,甚至有那么两下,那人还拧住了她胸前的肉,甚至还摸了一把她身下,痛得她眼泪直流,心中羞辱不堪。 “红秀!”矮坡下,薛贵川听到自家妹妹的叫声,赶紧往这头跑来。 那捂着薛红秀的脸往死了掐她的人听到薛贵川的声音,麻溜的收手,几下就从矮坡左边滑了下去,钻进了枯草地里。 薛红秀得了自由,整个人哭的不能自已。 薛贵川赶到,见自家妹妹坐在地上,抱腿痛哭,背上都是草碎屑。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心里是又惊又气。 “红秀,咋了这是………?” 薛红秀抬起头来,看了薛贵川一眼,脸上有些害怕,什么也没有多说,只道:“咱先回家。” 眼见天快黑了,薛贵川咬咬牙,赶紧背起薛红秀,回家再说。 两人离开后,矮坡左边的枯草地里,趴着的郑小燕脸上是说不出的畅快得意,她随后起身,搓了搓双手,飞快往家去。 →_→ 正文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话:大石头 今儿是去镇上送调料的日子,许三花带上了田家有和黑妞,接手了许大茂要送去陈婆子那里的魔芋豆腐一大早就坐了牛车,带上一千斤昨晚就装好的调料以及五百斤黄豆腐,一路往镇上去了。 到了镇上,先在市集将魔芋豆腐卸下到陈婆子的摊上,才往怀正商号的粮油铺去。 一大早的,粮油铺的人就有很多了,接近年关,各种喜事什么的都来了,且今日又是大集,十里八村来赶集的多着呢。 如今谁不知道这家粮油铺独一份的卖许家的调料? 自从用过了许家调料做菜吃了,这一顿要是不放调料,吃着就觉得不下饭,没有味道了,所以或多或少的,是每家每户都想来买调料的。 不论是自家吃,还是过年了待客烧菜,麻辣鲜香的,多体面。 考虑到有些人的家境,所以粮油铺还是照之前许家摊子上一样,有分了一小包小包卖的,一包十文,能够用好多菜的,大多人家都是能承受的。 有认识的见到许三花,忍不住又问起黄豆腐来,许三花当下就笑说道很快就有的卖了。 粮油铺的伙计将一千斤调料和黄豆腐搬下马车,都放到后头库房去,等着下晌其他地方的粮油铺的人来拉货。 后院里,许三花将田家有介绍给傅山,道:“这是田家有,以后调料和黄豆腐送货和对账都由他负责。” 傅山是知道许三花去县城里买了二十几号子人的,见这田家有年轻虽轻,但端端正正的,是个稳重的,不由就点了点头,也给田家有介绍以后会在十里镇这里负责的二掌柜,让两人认识。 调料的分红是一个月一结,但黄豆腐却是要拿货结账的,当下傅山吩咐掌柜的落账,取来五百斤黄豆腐一斤三十五文一共就是十七两又五百文拿给许三花。 许三花直接叫田家有接了,以后跟怀正商号做的生意所有的银钱都得有田家有落账,账本跟其他的都分开来,这样生意多了,也不容易乱。 田家有小心的收在了钱袋里,仔细放好了,用炭笔在两个账本上分别落下今日的一千斤调料和五百斤黄豆腐。 调料的账本还记有之前送来怀正商号的调料,黄豆腐的账本今日是头一笔。 出了粮油铺,许三花也不坐牛车了,直接步行带着田家有和黑妞去了桥头的面馆。 面馆老板昨日就收拾好了铺子,今日一早等在门口,见许三花来了,连忙将钥匙递上,这才放心的回家去了。 许三花转手就将钥匙给田家有,让他负责两日之内将铺子装潢布置一番,她打算在这里开个食铺,接着卖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还卖魔芋豆腐和黄豆腐,后续还有其他的要接着上。 于是,田家有就暂时留在了镇上,而许三花则带着黑妞,赶着牛车准备去去陈婆子家拉上了昨日定的陈家赶工做出来的两千斤豆腐。 经过西市往镇东去,街口的一棵大槐树下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的人,不知看什么热闹,倒是闹热得紧。 黑妞坐在牛车上,巴着脑袋使劲往里瞅,但人太多,根本看不清里头到底出了什么热闹。 许三花见状,便干脆将牛车赶回陈婆子豆腐摊后放着,带了黑妞一路挤进了人群,钻到了最前面。 到了前头,才看清到底是什么热闹,又听旁边人说说笑笑,原来是经过此处的一个富人老爷,极有闲趣,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块大石头用一个大木笼子装着,那木笼子不知怎么做的,底下装了几个车轱辘,大石头就是用这大木笼给拉着的。 这老爷说了,谁能将这石头给从木笼子里抱起来放到地上,便给一百两银子的赏。 “一百两啊!”黑妞双眼冒光。 旁边那麻衣汉子笑笑,“可不就是一百两?这富人老爷也是钱多没事做呢,弄这些闲趣,这一百两银子给咱们,不知能花用多少年了。” 另一个人笑他,“你以为你想拿就能拿啊!刚没听人说吗?这块大石头重达千斤呢!你能抱得动?” “这千斤的东西得十个人七人去抬都不定好抬吧?谁有这个能耐抱起来?真是天方夜谭!” “你抬不了不一定别人抬不了啊!没听说咱们十里镇下头有个孤山村,那村里有个叫许三花的天生神力?说不得这石头她就能抬起来呢!” 有人不信,“听说她是有两把子大力气,可个一千斤的石头她真能抱得动?” “你不信,要不然你叫她去试试?” 那人嘁了一声,“我上哪儿叫她去,要叫你叫!” 这人看来看去,还真就看到了站在前头的许三花,忙大声道:“许三花在这里呢!” 喊了声后又道:“许家姑娘,你能抱的动这块大石头不?要不然你上去试试?” 许三花从头到尾默默听着,心想你叫我抱我就抱啊?想看热闹别找她啊。 她抿着嘴没接话,正看着有个忍不住跑上去试着去抱大石头的汉子,这汉子生得也壮,似乎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 但见他做足了准备,找了合适的位置两手环抱住大石头,“一,二。”大石头没动。 “一,二。”大石头还是一动未动。 如此试了好几次,汉子头上都冒了汗,还是没能撼动这石头,他不由悻悻的退下了。 围观百姓看得哈哈大笑,也不由讨论得更激烈,就想看看今日谁能抱得动这大石头。 先前那人喊出许三花,围观的人就都知道许三花就在这儿了,有认识她的见过她的,也有没见过但听说过的,就都纷纷看向许三花,等着她上去给那大石头搬搬看。 黑妞听着,转了眼珠子,凑近许三花小声问:“姑娘,你能抱的动这块大石头吗?” 这块大石头她抱不抱得动说不准,不过去年从山上滚下来一块大石头刚好压在山坳子下她家的梯田里,砸坏了好大一片她家新插上的秧苗,可把她爷奶心疼坏了。 那大石头大概三四百斤,最后就是她给从梯田里抱起来举着上了梯田的,现在,那大石头还搁他们家梯田一头搁着呢,都长青苔了。 她一时没接话,黑妞眼珠子就又是一转,撸了袖子。 “姑娘,我先上去帮你试试手。” 说着就跃跃欲试的朝大石头走了去。 正文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话:好生厉害 许三花:“……” 还帮她试试手呢。 她不由就是一笑,干脆等着看看这妮子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到底是每顿和她一样得吃八碗饭才经饱的人,可不能太丢人。 那位富人老爷就在树下的椅子上坐着,旁边放了茶几,他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热闹,对于谁往前来尝试抱大石头,他都不阻止。 黑妞几步到了木笼子前,木笼子的上头里面已经拆开,只留着底下的一块连着车轱辘的,便于上手。 她呸的一声往手上吐了口口水,搓了搓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下手,抱住大石头,咬牙,用力。 然鹅,大石头分毫未动。 许三花:“……” 黑妞不服气,搁以前在村里,她也是能将村里两百斤的胖子给薅到地上去的。 于是乎,再次咬牙,用力。 “……” 石头不动,黑妞不由收手,扭头看向许三花,道:“姑娘,这石头挺沉。” 废话,一千斤呢!能不沉吗? 看热闹的众人腹诽不已。 黑妞几步跑回许三花身边,“姑娘,你去试试吧,一百两银子呢!” 许三花现在还真不差这一百两银子,不过,她想了想,提步往前头去。 见她动了,围观百姓双眼就是一亮,等着看热闹。 那坐在树下的富人老爷喝茶的动作也是一顿,借着茶杯挡着,他眼底迅速闪过一丝莫名的光。 被围观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许三花几步走到了大石头前,上手摸了摸石头。 须臾,她双腿微蹲,扎紧了脚下,双手放上石头,距离合适,沉着用力。 她预估着要用到的力道,全力灌注到两臂之间。 此时,周遭安静极了,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许三花的动作。 而后,只见许三花手上一动,面不改色,那大石头竟真的缓缓的离开了底下的木板。 “动了!动了!” “真的动了,她抱起来了!” 众人激动的喊着。 许三花力道不松,一鼓作气,直接就将大石头整个抱起,脚尖一转,稳稳的脱离了木笼子,悬离了地面。 众人激动的拍手。 黑妞亦大声呐喊着:“姑娘真厉害!” 许三花咧嘴一笑,干脆抱着石头走向了大槐树,而后直接将石头就放在了大槐树下。 “这大石头跟咱们十里镇有缘,以后就放在此处吧!”她看着已经站起来的富人老爷,说道。 那中年人压下眼中惊诧,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石头,微愣之后,笑道:“姑娘好生厉害!既然是姑娘抱下的石头,自然依姑娘所言,这大石头就留在此处吧!” 他说着,从袖口拿出一百两银票,递给许三花,“姑娘做到了在下先前所说,这百两银票就是姑娘你的了。” 许三花也不客气,伸手接过了。 在众人惊叹唏嘘中叫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一个劲夸赞姑娘厉害的黑妞,回了陈婆子的豆腐摊,取了牛车,去陈家拉了豆腐,一路出了镇子,回孤山村去。 时近年关,大道上的人都热闹了许多,这条道本就是官道,不论是从淮安县出来要往寻安县方向,还有寻安县方向过来要往淮安县甚至梁州府都得要经过这条道。 所以,这来来往往的人和马车牛车什么的就比平常多了不少,平常的,十里镇哪里会有这么多马车呢! 出了镇子没走上多久,前头竟还堵起来了。 一辆从寻安县方向过来的车队和这边过去的的一支运货的马车队不知怎么的撞在了一起,竟就互相不让了,两方人堵在大道正中你吵我嚷的,好不热闹。 于是乎,这后头的就走不动,可不就堵起来了嘛。 反正时间还早,许三花也不太急,等等便等等吧。 可后头的一辆马车不知是急着赶路还是啥的,硬生生要超过牛车想往前头去。 可这路吧,说是大道,也仅够两辆马车并排,这一方堵着,另一方还有行人要走过,围着看热闹的什么的,根本就走不通。 但这人吧不知是看不到呢还是别的,硬生生往前一超,正好旁边有一人骑着马匹跑过,马儿受了惊,扬了马蹄子,拽着马车甩了起来,只见那马车就直直朝牛车这边翻了过来。 牛车上还有两千斤的豆腐的,这些东西可压不得,许三花反应飞快,赶紧赶了牛车往前一错,避开了马车。 而后,那马车被马儿掼得擦着牛车屁股重重的翻在了地上,砸起一地灰尘。 车厢里爬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华服胖子一阵呛咳,另一个护卫打扮的赶紧扶着他。 “马旦你怎么赶车的?!”华服胖子捂着嘴巴,怒道。 甩得滚到了旁边地沟里的车夫赶紧爬了上来,到胖子身前点头哈腰道:“都是小的不好,害少爷摔下了马车。” 华服胖子放下手,嘴皮破了,显然是马车翻倒的时候摔到了嘴皮,他脸色难看,上脚就踢了车夫一脚,将车夫踢的往后飞出去老远,正好砸在许三花的牛车旁边。 那叫马旦的痛得哎哟一声,却也顾不得,一鼓溜爬起来,看到牛车上坐着的两个小姑娘,登时跑回去,跟胖子指道:“少爷,都是这牛车!要是她不躲,马车抵在牛车上,就摔不到地上去了,少爷你就不会受伤了!” 华服胖子登时看过来,见一辆牛车上两个小姑娘,他眼珠子一转,便道:“害本少爷受伤,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两个,还不快下来给本少爷跪下道歉!” 许三花:“……?!” 这是什么倒打一耙胡说八道的人儿啊! 呔!你要抢道,自己不看路,被别人惊了马往旁边倒,她不躲难不成还任你砸下来?是伸手接住你还是乖乖被你砸呢? 她双眼微眯,坐着没动。 那华服胖子见状,一声:“嘿!”撸了袖子就往这边走。 “我说你这臭丫头,耳朵听得见少爷我说话吗?”走到牛车前,他伸手指着许三花,气势汹汹道。 许三花脾气不好,是真的不好。 在这儿等着她就不耐烦了,这不知哪里来的二货还要来惹她,还指着她的鼻子,当她是猫呢? 她咧嘴一笑,伸手就捏住了那指在面前的手指,用力往后一折。 “啊!”华服胖子哪里会想到许三花二话不说就上手,根本没有及防,手指被这么一折,只听得一声脆响,痛得他头冒冷汗。 他弯着腰捂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吁了两口气。 “鲍四!给我打断这个臭丫头的手!” 正文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话:宁错勿放 鲍四就是刚才跟华服胖子一起从马车里摔出来的护卫,闻言,他木着的一张脸没有变化,脚下生风朝牛车走了过来。 二话不说,上手就要去抓许三花。 黑妞见状,跳下牛车,瞪眼就朝鲍四冲了上去。 她力气也大,之前也试过一拳头将一个大老爷们给掀翻的,所以依旧上手就是一拳头打向鲍四。 鲍四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一手就握住了黑妞挥过来的拳头,轻飘飘一推,黑妞就被一股力道带得往后直退,抵在了牛车上,整个人往后一仰。 许三花伸手抵住了黑妞,示意她坐在牛车上别乱动,自己则跳下了牛车,站到了鲍四跟前去。 鲍四不啰嗦,伸手就去抓许三花的肩膀。 手伸到身前,许三花抬手抓住了手腕,用上力道,想要将人一个翻转,掼到地上去。 哪知力道去了,鲍四竟分毫未动,那手抵着力接着就要往她肩膀来。 先才被折了手指痛得哎哟连天的华服胖子此时握着手指退在一边,目光紧紧落在许三花身上,眼底哪有刚才的盛气凌人? 许三花不由心下一凛,这人好力气! 她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将抵过来的手又推回去几寸。 两人一来一回的较着劲,大道上人来人往的,前头的热闹扯清了,这会子大家都围在这头看呢,有认识许三花的,看起热闹来更是有滋有味的很。 谁不知道许三花天生神力啊,大家伙都想看看这个力气也有点的男人能不能打过许三花。 许三花暗暗试探着鲍四的力气,一点点的加上了自己的力气,可结果是鲍四虽分毫未再进,却也未退。 不由得,许三花用上了全部的力道,拽着鲍四的手腕子重重朝旁一掼。 这一下力道,使得鲍四脚下一松整个人往旁边掼出去几步,后堪堪稳住,转身就挥了拳头朝许三花打去。 拳头带着凌厉的风直扑面门,许三花眼神一凝,手上力道未松,抬手一挡,随即左手出拳,打向鲍四。 拳头被挡,鲍四反应迅速,偏头躲过许三花打过来的一拳,那力道带出的厉风荡得他鬓角头发都飞扬起来。 估摸出鲍四不能承受的力道,许三花趁势而上,在鲍四躲她刚才这一拳之际,扬手又是一拳追过去。 鲍四躲不过,只好执拳去接。 两厢拳头对上,厉风四扫,须臾,鲍四一双往后移了几分,他脚指头用劲扒住,但许三花再用全力,他一双脚稳不住,直直往后退着。 鲍四腰间挂了佩剑,他有机会拔剑,但他没有,反而在许三花收回拳头又是一拳头用力打过来时,照样用拳头去接,用上了内力以及自己本身的大力。 须臾,鲍四整个人往后又是一退。 “呔!”许三花嘴里叫了一声,快速收了手一个跨步欺身上前,一拳打中鲍四的胳肢窝。 鲍四不及防被打中,脸色登时就是一变,赶紧侧身躲过,却不察许三花同时出脚,一脚踢中了他的脚踝。 鲍四整个人往旁边一栽,他反应迅速就势翻了个后空翻,稳住了身形。 但身形刚刚稳住,许三花已经欺身上前,又是一拳打过来。 鲍四应接不暇,堪堪举拳一挡,拳头刚对上,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打得连连后退。 许三花却不给他退的机会,趁他控制不住这股力道往后退之前,抬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反手一抡,将人一个过肩摔,重重摔了出去,却刚好砸到翻在地上的马车厢,砸碎了车厢,整个人被碎开的车厢给埋在了下面。 众人:“……” 还是这许三花天生神力啊! 确定鲍四不会爬起来再往上冲,许三花拍了拍手,脚尖一转,看向了站在一边的华服胖子。 而后,咧嘴一笑,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华服胖子眼珠子一转,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动。 下一瞬,许三花已经走到跟前,一脚踢向了他。 如他刚才踢翻车夫马旦一样,力道更大,将他整个人直接踢下了官道,头朝下,倒栽葱一般栽在了地沟里。 地沟里的泥有些湿软,许三花用的力气又够大,所以华服胖子是大半颗头都栽进了泥里,双手双脚扑腾着,那副样子,可喜得紧。 许三花满意的笑了,拍拍手,转身走回牛车上,前头的路也通了,她赶了牛车继续往前走。 热闹看完了,聚在大道上的来往行人也都各自散开,各走各的路。 在众人眼里一直缩在一边胆小的很的车夫马旦身形灵活跳下了大道,一把拉起了头插在地沟里的华服胖子。 华服胖子整张脸都糊了泥,回到官道之后,两人拨开了车板,看到躺在下头嘴角带血的鲍四,不由对视一眼,而后马旦将鲍四背起,两个人快速回身朝镇上走去。 此间离镇口并不远,脚步快,只走了不多会儿就进了镇子,马旦背着挺沉的一个人,但脚步轻盈,似乎一点也不费力,旁边的胖子竟也未喘。 进了镇子,一行三人很快就拐去了镇南,入了临河南坊,从后门进了打头的一座宅子。 后门靠着东院,穿过一片竹林就能看见靠墙矗立的竹亭。 天气愈发得冷,竹亭四面挂着的帘子裹上了厚棉,将整个亭子笼得密不透风。 竹亭里放着四个炭盆,贺璋脚下蹬着的熏笼也足够暖和,冷冽的风拍打着帘子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呼呼作响的响声听在耳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建西迅速掀了帘子入内,禀报道:“主子,鲍四三人也回来了。” 贺璋抬眼望过来。 建西便接着道:“鲍四是被马旦背回来的。” 贺璋食指微屈,“那么,是鲍四也没敌过?” 建西心里也是诧异的,“是的,鲍四是底下算得上内力极好的了,且也只有他,本身的一把子力气便能举起一块大石头,鲍四没用武功,只凭蛮力跟许三花打,但一把子力气用上了,内力也顶上了,却依旧没能抵过许三花的神力,听马旦说,许三花最后是一直接将鲍四给拎起来甩了出去,还砸碎了马车,而后轻飘飘一脚将刘用踢飞,栽在了泥里。” 闻言,贺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些许亮光。 “夷乌曾说,云氏之神力,百年不遇,力可穿石,无可抵挡。” “她既能撼动千斤大石,宁错勿放,我也等不得了,建西,去查查吧。” 正文 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话:谁家的闺女 牛车经过淮水河时,路边的荒滩不复存在,周老五带着几十个汉子拾整着河滩碎石,露出淮水河滩的本来面目来。 没有荒草丛生,这片河滩比想象中的宽阔,河水清澈,湖光山色,自是一番美景。 看见许三花,周老五忙放下手中的铁锹,快步朝大道上走来。 “三花啊,这河滩很快就拾整出来了,明儿就能开始舂地基,铺地基需要的石头我已经跟白节镇下头的采石场定好了,其他的,我算了算十间砖瓦房的大小,大概需要的青砖和青瓦我已经跟刘家村的刘兴全定好了,至于木料,我们这么多人呢,直接叫他们上山去砍就行。” 大孤山这一带的许多山头都无主,山上的树木自来是任村人砍伐的。 许三花不懂建房子的事,对周老五放心得很,当下就拿出一百两的银票给周老五,青砖和青瓦拉来了让他结账就行。 周老五一看这么大一张银票,当下摆手不接,“石头便宜,不值几个钱,要不了这么多的,且今年年景不太行,怪哉咧十里八村建新房的少,听说大张镇那边也新开了个砖窑,那边建房子的人图个近,都不往刘家村来定砖瓦了,所以这砖瓦的价钱就降下来不少,你这十间砖瓦房每间不大,木料又不费钱,咋算也可不了这么多银子的!” 以前附近几个镇子,刘家村的砖窑是独一份的,那时候多风光?生意多红火?虽说他们十里镇下头这些个村子穷的多,建青砖瓦房的人家少,但大张镇那边可是不少人家家里富裕的。 现在大张镇也有了砖窑,这生意可不就不景气了嘛? 许三花听罢,收回了一百两的银票,重新拿了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给周老五。 周老五这下没摆手,伸手接了去,“估摸着也就这大差不差的了,咱人多,加紧干活,三花你放心,指定在年前将房子都给你建好。” 离过年也就是一个月多一点了,这么多人,忙活忙活,是建得出来,但许三花不急在过年之前,只叫周老五不用急,一定注意安全,这么多人呢,谁出了事都不好过。 周老五年轻时是出过事的,现下心里有个谱,自然不会不顾头不顾尾胡乱着来。 、 牛车继续往前,很快就进了孤山村,走到村中,经过村长家门前。 村里许老栓昨日傍晌从镇上回来,牛车在村口的坑洼地颠得许老栓从牛车上给摔了下来,虽说没什么大碍,但到底年纪在那里摆着,村里的赤脚大夫去看了,叫他好好养养,村长不放心,今早又去看了一眼,这才刚走到门口,见到许三花,也不急着进门了。 将许老栓的事情说了,就道:“你上次说的将村里的路修整修整,我琢磨着可行,眼下村里还有好些人猫冬没事做,就叫他们忙活忙活,将村里的路好好修整,也不等明年开春了,这眼见着年节来了,拜年走亲戚的来来往往的,这路不好走可不行。” 许三花闻言,自然心喜,“行啊,照我之前说的,我家也出银子,到时候村长看着将大路直接扩到土坡上来就行。” 孤山村一直都穷,十里八村出了名的,作为村长,这么多年,他手里公家的银子几乎没有,也就上次许三花买山脚荒地的八两银子。 但修整村里的路也就是弄着碎石填平填平,买石头,花不了几个钱。 村长笑着,“那行,下晌我就喊上村里的人往采石场去拉石头回来,明儿一早就动工!” “土坡陡得很,要将路弄上去也费事,虽说石头不值几个钱,但我们家也没有白叫村里人帮忙的理。”许三花说着从钱袋里拿出五两碎银子来递给村长,道:“工钱,这可够了?” 填平填平石头罢了,费不上几天,就是往土坡上挖出一条路来麻烦一点,村里人自己修路,一家出一个,可讲不着工钱,五两银子往土坡上修路的的工钱,足够了! “够了够了,石头不值几个钱,村里多半壮劳力都搁你家建房子去了,我捡些挑挑,这修整路也要不了多少人,一人一天十文顶够了。” 说罢这个事,村长转瞬就笑眯眯说起另一件事来,“我六十大寿日子看好了,就定在腊月十八,那天三花你们一家可都要早点来啊!” 许三花自是应承。 目送许三花坐着牛车往村尾去,村长看着那满牛车的豆腐,心下不由就是一叹,老许家啊,这是真真的发了哟! 他背着手推门进了院子,里头老钟氏正端着一陶盆掺了白米的苞谷粥从灶屋出来往堂屋去。 早晌的一顿饭,就吃这个就点咸菜,他们家,比起村里其他人,日常吃的也好不了哪里去。 村长抱了蹲在地上捉虫子喂鸡的小孙子大步往堂屋里去,老钟氏一边给爷孙俩盛粥,嘴里说着闲,“先你出门了,满仓家的家来找我来了。” 村长听了,顿时来了精神,这老胡氏日常不爱串门的,咋突然往家来了? “她来家做啥?” 老钟氏将碗递给他,又给小孙子盛,“找我保媒当中人呢!” “啥?”村长浑身一个激灵,“我就说老许家招那老多的女娃是为了相媳妇吧!这果没有叫我猜错,眼见着镇上的熊武犯了事被通缉曹丰又被杨家亲戚打得下不了床,谁还敢找许三花的麻烦,如今老许家这般红火,眼热的有想法的可多着呢!” 他嘴里说着,喝了一大口粥,伸筷子去夹咸菜,“他们家相中哪家女娃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么多做工的女娃子呢,能相中他们自个村的最好,他心里也是有点小心思的,侄孙女梅子年纪也正好啊! 想到老胡氏一早来串门找她的事,老钟氏端了碗,心里也是纳罕着呢。 “你可猜不着他们家相中了谁。” 村长正心里琢磨着呢,闻言还真是好好想了想老许家招进的那将近四十个的女娃子,有他们自己村的,也有大湾村和大柴村的。 个个年纪都合适,不论是许大树还是许二树。 这么一看,倒还真猜不出来他们家会相中谁。 他心里急着呢,也不慢慢费劲了,赶紧催老伴,“谁家的闺女?你倒是快说呀!” 正文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话:好好说话 老钟氏喝了一大口粥,才道:“是咱们村的,老屋基方家,方大槐的闺女方春枝。” “方大槐的闺女?”村长一愣,是自己村的,他不由高兴,但不是自家侄孙女蒋梅子,他又不由有些惋惜,不过想着蒋梅子的年纪倒是跟许二树合适点,也就很快释然了,“这方春枝咋样?老胡氏咋看中的,可有说说?” 人家咋相中的哪会说得这么仔细? 老钟氏摇摇头,“没呢,就提了礼给我,托我二十二那天上门去提亲呢!” “这么快?”村长惊讶得很。 惊讶过后,不由就是感叹了。 这方大槐家的闺女可是福气啊,眼看这老许家一天天红火,以后必定是更加富贵,那个疯道士的话,现在想想,可假不了。 、 田宽带着人帮着将两千斤豆腐都搬上土坡,许三花拨了郑氏和张氏还有许三平的媳妇以及谢氏替了潘氏还有许氏和李氏煮魔芋的活。 而潘氏三人跟着她学切豆腐块铺稻秸秆,一层一层平铺往上摞。 西屋边上的杂物房早就腾空了,许二茂做的木头架子摆了一屋子,靠着西墙的架子上放着笸箩,笸箩里都是霉上的豆腐,一层又一层,另还有两个架子空着。 但两千斤豆腐呢,这些不够,所以她便叫了许大茂带着田宽去村里收茅草垛子,再拐去何家和祝家让他们再送些笸箩来。 另外的,将茅草棚子后头空着的几间腾出来,专做黄豆腐的作坊。 眼下摊子铺得太散,其的顾不来许多,且还有好多事等着做,先就这样,等到后面再慢慢规整。 见邓氏几个很快就上手,她出了茅草棚子,到土坡前,看着对面已经成型的大宅院,心里头的火热更甚。 许四银回了家,邓氏跟作坊请了假留在家里照看他,因此许四金今儿一大早就和许二树一起拉了魔芋豆腐往白节镇去。 昨儿没去,许二树在家里专门拉着田宽学了一天怎么赶马车,他人本就聪明,一天下来,也能将马车赶得稳当了,所以许三花也放心叫他赶了马车去。 两人到了白节镇,照样将魔芋豆腐销给两个货郎一大半,剩下的,自己在市集摆摊卖。 有了先前那一出,清水楼的事是已经在整个白节镇都传遍了,现在谁不晓得他们这个魔芋豆腐摊子背后的许三花? 所以,一上午相安无事,甚至魏铁还派了小厮来买了二十斤魔芋豆腐,照顾生意。 很快魔芋豆腐就都卖出去了,许二树和许四金便赶了马车往村里回。 从白节镇出来,到孤山村,一路将近二十几里路,得经过好些个村子。 到了三垭子,肚子饿了,少不得跟往常一样,在那处茶寮喝上一杯热茶水,就早上从家里带出来的苞谷馍馍吃。 两人虽然这些日子挣了些铜钱,但生就也是节约的,还是舍不得在镇上吃吃买买的。 这处茶寮就是里头的天宝村的村人开的,粗茶淡水,一文钱喝个够,便宜。 吃饱肚子后,继续往家回,走了不多远,许二树突然屎急,将马车给许四金看着,自己就钻进了路边的林子里解决大事。 屎来得急,他也顾不得找好地方,蹲到一个土堆后头就脱了裤子,不用酝酿就哗啦哗啦的。 擦,拉稀了! 他琢磨着吃了什么坏了肚子,一边忙捡了脚边就有的两根树枝,用手搓了搓上头的泥灰,拿好了等着。 拉了好一会儿,肚子不那么难受了,他舒服的呼了一口气,而后麻溜用树枝刮干净,提起裤子,拴紧裤腰带,小心的避过了脚下,干脆跳了两步,出了土堆就往大道上去。 没走两步,脑后突然一痛,整个人往前一扑,就失去了知觉。 身后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那个手里正拿着一根粗棍子, 女的一巴掌拍了拍他的手,嘴里道:“哥,你用这么大力气做啥!万一给打死了要你妹妹我可咋办?!” 那男的丢了手里的棍子,满不在乎,“放心吧!这力道打不死人的。”说着,他蹲下去,将人给扛起来往左手边走。 那里有更大的一个土堆,到了后头,别人看不见。 将人放下之后,这男的上手掐向许二树的人中。 女的跟上来,见许二树眼皮子微微颤动,赶紧解了自己的衣服,趴在了许二树身上,接着拿了许二树的一双手,让他搂住自己的腰。 眼见着许二树就快要醒了,那男的赶紧起身,迅速顿开了去。 许二树悠悠转醒,只觉得自己后脑勺痛得很,发生了啥事? 他正想着,眼里不由就印进一张长脸,这脸上几点黑痣,皮肤不甚白,看着有些眼熟。 再往下,入眼的就是白花花的一片,他的一双手正搂在身上人的腰上。 许二树愣了三息。 “啊!郑小燕,你咋得在这儿?!”他蓦地尖叫一声,推开了身上的人,连滚带爬的离得远远的。 这女的正是郑小燕,她被推倒,却丝毫不慌,反而抬手抹起了眼泪,望着许二树,可怜巴巴道:“二树啊,你摸了我的身子,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听着这娇滴滴的声音,许二树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赶紧摆手,“你说啥呢!我啥也不晓得,你可别赖我!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这跟你有没有关系?” 许二树脑子一转,就转得灵得很,他越说越觉得郑小燕有问题,当下也不推了,直直逼近郑小燕,冲她恶声恶气道:“你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害我?你个大柴村的,咋跑到这儿来了!你想做啥,赶快实话告诉我!” 郑小燕也没想到许二树脑子转得这么快,当下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很快不显,继续哭啼委屈。 “二树,你说啥话呢?明明刚才就是你拉着我不放,还将人家压在身下,那般力气,叫人家推都推不开呢!”说到后头,郑小燕一脸娇羞,两只手不住的拢着自己的衣襟口,却又捂不完全,反而还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肉来。 一阵冷风吹过,刺骨的很,许二树狠狠打了个摆子,一脸嫌弃的看着郑小燕,“你好好说话,再这个调调信不信我抽死你?” 正文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话:认不认账 “……”郑小燕费力抛着的媚眼登时就是一僵,这个瘪犊子的许二树,还真是个二混子,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但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她可不能半途而废。 “哎呀,我没脸见人了,都被你摸过抱过了,你不认,叫我还咋活呀!我不如去死了算了!”郑小燕捂脸痛哭着,哭的伤心,干脆就一头要往一旁的树干上撞去。 许二树瞪眼看着,一动不动,开玩笑,他可是二混子!在他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吓唬谁呢! 郑小燕说是要去死,但撞向树干的速度慢的很,甚至还有空去看许二树,见他站着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动作就是一顿,也不继续往上撞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起来。 “我没脸活了,没脸活了!” 许二树:“……” 这玩意儿,哭哭唧唧的,真的不要太丑。 他心里火得很,当下就大步往上冲。 郑小燕见他黑了一张脸,吓了一大跳。 许二树没走上去几步,斜刺里就冲出来一人,上手就揪住许二树的衣领,嘴里恶狠狠道:“许二树!你污了我妹妹的清白,还敢不认账?先看看老子的拳头答不答应!” 对上这人的视线,许二树登时双眼睁大,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郑强子!” 于是乎,两人就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起来。 等外头久等不到许二树听到动静跑进来的许四金赶到,两人正打得正酣。 许四金一看郑强子,也是双眼一红,那些约架得彩头的岁月,这个大柴村的郑强子一帮子二混子,可是他们强劲的对手,两方人没少约架,向来是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不顺眼的。 当下许四金二话没说,就加入了打斗,跟许二树两个人合力,开始单方面的殴打郑强子一个人。 见自家哥哥被揍得挺惨,郑小燕顾不得装不存在,赶紧上前叫唤起来,“别打了,别打了!二树!” 她不叫这声二树还好,叫了,许二树心里更火,手上力道都铆足了劲。 等到郑强子一点反抗都没有了,整个抱着头缩成一团,许二树二人这才停手。 许四金忙问许二树,“咋回事呢?” 许二树摇摇头,“咱回去再说,马车还在道上呢!” 许四金一听也是,赶紧往外走,两人一刻不停,看也未看郑小燕,就一起离开了。 见许二树头也不回,郑小燕不由咬咬牙,上前将郑强子扶起,“哥,你没事吧!” 郑强子脸都肿成了猪头,但一双眼睛还厉着,“这该死的许二树,老子非要做他的大舅哥不可!” 说到这个,郑小燕就是一愁,“哥,这个样子,咱的计划还成吗?” “咋不成了?”郑强子睨她,“他摸都摸了抱都抱了,不成也得成!待会儿回家你就照这样跟咱奶说,不用咱们出力,咱奶保准让你心想事成!” 想到自家奶那脾性,郑小燕不由得就是一笑,略厚的嘴唇撅起,“到时候,我肯定少不了哥的好处!” 郑强子嘿嘿一笑,扯动了嘴角的伤,他忙捂住,道:“指定的,可别忘了你哥哥我今儿挨的这顿打!” 许二树性子直,脑瓜子虽机灵,但到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郑小燕兄妹俩吃饱了没事干,是以也没深想,也没当回事,跟许四金随便说了两句,两人就赶着马车径直回了村。 将马车放好,黑马牵上土坡,拴在后院棚子里跟黄牛做邻居,许二树垫吧了两碗灶屋里给他留着的晌饭,就搁后院里帮着他爷熏腊肉了。 他爷可说了,下晌回来帮着干活,到时候他分他点月钱呢! 许二树哪有不高兴的理?守着一堆火,架着柏树枝熏腊肉,有劲得很,哪里还记得要出去溜达混天混地? 旁边的老许头看着二孙子如今老实搁家不乱跑,是咧嘴笑得合不拢。 再看这几百斤的腊肉烘着,那大块小块的豆腐块搁在顶上竹簸箕里放着,一堆又一堆,多红火? 他心里就更是高兴,多亏了他家三花啊! 下晌,村人们临近下工,陈秀云正忙着每天如一的称重落账结工钱。 许三花晃悠了一圈没事干,就坐在旁边看着,至于黑妞,只要许三花不下土坡,她都自觉的找活干,一下午都在后院帮着老胡氏熏腊肉呢! 女娃们一个个的称着重量,比起昨天,好些人今儿都多舂了不少,看来是昨日那一出敲打,这些姑娘都引以为戒了。 但今日轮到薛红秀,只九斤,许三花微微挑了挑眉,陈秀云每天都跟她盘账,这么多天下来,好像今儿是薛红秀舂得最少的一天。 她不由多看了薛红秀两眼,她跟往日一样的内敛,似乎又多了丝什么,许三花一时说不上来。 后头的姑娘陆续称完重,开始排队结工钱,落到薛红秀时,她伸手接过四十五文铜钱,许三花刚想说什么。 “许二树!你给我出来!” “许二树!快出来!别躲着!做了的事就得认!” 外头突然吵嚷起来,许三花眉头一皱,起了身,转身往院门口走,刚走过去,就见底下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正从土坡下往上来,打头的已经走到了刘家院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田宽下意识的赶紧拿了棍子站到许三花身侧,警惕的看着走过来的一群人。 听到动静的正准备收拾收拾下工的村人以及院内屋里舂调料的下人纷纷跑出来,都站到许三花的后头。 一群人很快到了近前,大家一看,打头的竟然是个拐着外八字的花白老太太。 “许二树呢!快叫他出来!做了的事要认账!可别跟龟孙子似得躲着!”那老太太一双眼眼皮倒吊着,鼻头有些塌,脸上的表情气势凌人得很。 许三花瞥她,再瞥了瞥她身后的一群男女老少,她一个都不认识,想来不是他们村的,这一开口就是找许二树,要他认账,可许二树如今老实着,忙着挣钱都来不及,许久都没有出去惹事打架了。 这好端端的,哪里来老太太说什么大梦话呢? 身后有大柴村来做活的女娃见到这帮人,想讨好许三花,当下就跟许三花道:“这是我们村的郑家婆子,对了,就是郑小燕的奶奶!” 正文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话:要他负责 原来是郑小燕的奶奶?许三花下意识就想到昨天郑小燕拉着许二树的胳膊那副样子,不知怎么的,预感有些不好。 果然,下一刻那郑婆子就道:“快叫许二树出来,他摸了我孙女抱了我孙女,别想不认账!我孙女小燕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如今叫给他祸害了,他必须负责!” 众人:“……?!” 啥玩意儿?许二树摸了郑小燕抱了郑小燕? 昨儿郑小燕被辞退巴巴跑上去拉着许二树的胳膊那副样子他们可都是看着的,许二树对郑小燕嫌弃都来不及,会这样做? 这咋听着都有些不可信,但见郑婆子一群人义愤填膺的,都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了,这又不像作假。 到底咋回事?众人心里好奇得紧。 刘氏去上了个茅厕,出来正听到这句,当下就挣到了最前头,看都没看对面人,嘴里就先骂了起来,“你个老虔婆!满嘴喷啥粪呢!你女儿是有多大脸!我儿才不是这种人!你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许三花还没张嘴,听到刘氏这番话,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得了,她三婶出马,她用不着费嘴皮子,吵架啥的,她还没见刘氏输过谁。 郑婆子一见刘氏,又听这话,晓得了这是许二树的娘,当即道:“你叫你儿子出来,有本事叫他自个说,我还不信了,他还真的敢做不敢当?他要是敢不认账,我郑家可不同意!” “你算个啥玩意儿?你叫我儿出来就出来?你以为你脸多大呢!你个满嘴喷粪的老虔婆,别坏了我儿的名声!”刘氏心里哪个气啊!她儿子的亲事,婆婆娘已经跟她说过了,相中了大柴村的薛家闺女,就等着大树定下了再去说了,这老虔婆敢坏他她儿名声,想让她儿讨不着媳妇,门都没有! “我跟你拼了!”刘氏说着就朝郑婆子扑了上去。 郑婆子左右两边站着的妇人见状,赶紧上前来拦刘氏,两个人架住刘氏,都是干活的妇人,有的一把子力气,刘氏一下子也讨不着好。 周氏和老胡氏撵出来,见妯娌吃亏,周氏当下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二对二四个妇人撕扯在了一起,薅头发扯衣裳的,那叫一个好看。 郑婆子认得老胡氏,见她出来了,当下也不管厮打的人,冲老胡氏道:“胡兰香!你孙子许二树糟蹋了我孙女小燕,坏了她的名声,这个事,你可得给我郑家一个说道!可别当我郑家没人!” 老胡氏也认得郑婆子,晓得她是个啥人,她自家孙子啥样人她也晓得,这种事许二树可不会做也做不来! 更何况,这啥当奶的,一口一个糟蹋糟蹋的,这才是不顾孙女名声呢!搁这儿跟她说名声,真是笑话。 老胡氏也不是好欺负的人,当下回嘴:“郑婆子,你说话嘴上可得把上门,别啥话都胡诌诌!可当心风大了闪了舌头哩!” 郑婆子顿时就是一顿着恼,这许二树是个滑头的,敢做不敢认,躲在后头当龟孙子不露面,她家小燕和强子可不会说谎,如今孙女没了清白,是铁定不能嫁别人了,讨不着聘金,养个孙女白养? 她可不依,这老许家如今日子红火了!只要郑小燕嫁给了许二树,还不是有多少银子都能贴补娘家? 郑婆子打得一手好主意,所以一上门就将事情嚷嚷大,非得叫老许家一点余地都没有不可。 今儿,老许家是不应下这个事也得乖乖给她应!不然她带这么多亲戚来干啥图啥? “谁闪了舌头还不一定咧!麻溜的,叫许二树出来,叫他自个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 郑婆子说着,双手做了喇叭放在嘴边,朝老许家的院子里头大声喊起来:“许二树,出来!” 郑婆子身后的人也都跟着应和:“许二树,出来!” 许二树脚下生风,大步从院里出来,到了最前头,要不是他奶拉着他看火,他早先就出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出来了,你倒是说说,我咋就敢做不敢认了?” 见了正主,郑婆子脸上的怒气表现得更强烈,指着他道:“好啊,你敢说说你没有抱我家小燕摸我家小燕?你发誓!要是说假话就叫你全家不得好死!” 嘶! 这可太毒了! 众人看着那郑婆子,是满眼的看不起,这郑婆子,也真是忒狠毒。 许二树张张嘴,随即就是一噎,一时没说话。 郑婆子看着,重重一哼,“不敢吧?你这是承认了吧?” 她迅速看向老胡氏道:“瞧,你家孙子都认了,胡兰香,你快说说吧,啥时候讨我家小燕进门?!” 老胡氏瞪许二树,那眼神在问:你个兔崽子,难不成还真的干这事了? 许二树脖子一缩,避开老胡氏的眼神,扭头却对上许三花的视线。 他眉头一挤,小声跟许三花说起了先前从白节镇回来发生的事。 跟周氏同心协力打赢了那两个妇人薅下了一撮头发的刘氏刚站起来,听到郑婆子这话,立马就怒了,“讨你孙女进门?你想啥大美事呢!我可跟你说吧,没门!啥名声!叫她去死吧!” 刘氏本就是个嘴巴厉害的,这话说得也是一点面儿都不讲。 郑婆子却不看她,只盯住老胡氏,“我说胡兰香,如今你们家在十里八村也是出名的了,要是做这种敢做却不认的事,看十里八村的咋说你家!你们可要脸不要咧!” 两边拉扯起了大锯,这早该下工的人也走不出去,一时间,土坡上好不热闹。 收到村人报信赶来的村长立刻做和事老,自然,心里面上都是偏向老许家的,废话,一个村的,不帮着一个村的,难道还帮你一个外村的? “我说郑家的,你带着这么多你们大柴村的人来我们孤山村闹啥呢!” 郑婆子横他一眼,“这可管不着你这村长的事,他许二树做的事,他们老许家认下负责就行,这是我们两家的事,外人别掺和!” 村长:“……” 他张张嘴,就要接腔。 这时,听完许二树说要完事情经过的许三花笑眯眯站出来,看着郑婆子,轻飘飘问:“郑小燕呢?她怎么不来?” 正文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话:算个什么东西? 郑婆子一愣,不晓得许三花为什么这么问,她没见过许三花,但端看她站在前头的姿态,稍微一想就能想到这就是那有点名头的许三花。 听说如今老许家这红火都是多亏她,所以郑婆子自然不敢小看她。 “她在家呢,回来哭了一下午,要死要活的,要不是我们扯着,都跳河去了,我说这事可是捏你家许二树不地道,白白糟蹋了我孙女的名声,要是不负责,可叫我孙女怎么活呀?”郑婆子说着,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乍一看,还真是为孙女愁碎了心的好奶奶。 “跳河啊?这么冷的天,别跳河,直接一根绳子拴梁上吊上去多省事?”许三花笑道。 郑婆子又是一愣,又极快接嘴道:“哎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 她拍着自己的大腿,哀嚎不已,“这是做得什么孽哦!我可怜见的乖孙女哟!被人家白白坏了名声,人家不但不想负责,还想让你去死呢!真是好生狠心的人家呀!” 老胡氏不知许二树跟许三花嘀嘀咕咕说了些啥,但听许三花这么说话,不由就扯了她一把,还是个小姑娘呢,这么说话传出去,可不好嫁人。 许三花拍拍老胡氏的手,安担她别管,抱着手看着郑婆子哀嚎个够。 这才慢慢道:“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郑小燕亲自出面来说才能说清楚,到底是咋回事,咱们往开了说,该谁负责就谁负责,你说是吧?” 郑婆子听着,脑子快速想起来,孙女孙子说得信誓旦旦,断然不会蒙她,这许三花既要两个人当场对质,那就对质,瞧许二树那心虚样呢,就叫大家伙都瞧瞧看,到时候看老许家还咋耍赖! 郑婆子丝毫没想过若真有这回事,叫一个姑娘家当面来说有多让人难堪,且还是亲孙女呢,她满心都是一定要叫老许家认下这件事,等孙女嫁进老许家,贴补银子,她小儿子和几个孙子就有银钱花用,还能讨个好媳妇了。 反正这妮子做活不好好做,被老许家给辞退了,丢了活计赚不回银子,还养着她干啥?左右没有清白了,不赖住老许家,换点好处,岂不是亏大发了!这可不行! 当下就道:“当面说就当面说,说扯清楚了你们家可别抵赖!这么多人瞧着呢!” 许三花笑了笑,当下喊刚从镇上回来不久的田家有附耳过来,吩咐了几句,而后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吩咐田家有套马车,和黑妞一起带上邹平和袁文还有邓丰这三个大老爷们走一趟大柴村,将郑小燕和郑强子给带来,毕竟郑小燕是个女娃,怕田家有几个不好上手,让黑妞去正好。 郑小燕在这里做过工,田宽当然认得他,就是不晓得郑家的位置,当下跟着村长来看热闹的一个村人就表示要给田宽他们带路。 于是几个人就一起去了。 郑婆子听着又要叫她孙女来还要叫她孙子郑强子来的,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但怎么个不对法,又说不上来,毕竟,要面对面对质,也是她同意了的。 大柴村离得不远,就在淮水河前头一点,坐马车也快,许三花当下就跟本要下工的村人以及这些个其他村也有的女娃们道:“既是要大家伙瞧着分个清楚,那就劳烦大家伙稍留两刻,等着吃了晚晌饭再走吧。” 说罢,她立即吩咐王婆子姜氏三人和田宽的婆娘袁氏几个在周氏那里拿她前头买回来不久的白面,这就上灶屋和面蒸馒头,不说都留下吃,待会一人带上两三个,拿着边吃边回家可行。 郑婆子听着,心里就火热起来了,瞧,这老许家还真的红火了,随随便便给做工的村人就吃白面馒头? 那可是白面馒头,他们一年到头都吃不上的精贵东西! 不管了不管了,今儿不管咋地,她都得将孙女小燕和许二树的事给摁牢了! 只要孙女嫁进了老许家,他们也就能顿顿吃上白面馒头了! 跟着郑婆子来的一众人,有郑婆子的儿媳妇,也有郑家的亲近邻里还有离得近的亲戚,听着心里也是羡慕得很。想着郑家要是能跟老许家结亲,他们也就能从中捞到好处,也是期待得很呢! 说不得等会说通了,这白面馒头还能有他们的份呢! 本就有心留下看热闹的做工的众人听着还有白面馒头吃,心里也是暖乎得紧,这老许家,真真是大方慷慨,对人啊,真是没话说! 这许二树他们也天天看着的,可不像是会做出郑婆子说的那样事的,他们倒要看看,那郑小燕来了,会咋说! 马车去得快,回来的也挺快,郑小燕和郑强子一个不落,都给带回来了。 但郑婆子看着却是变了脸色,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郑小燕和郑强子可不是自个来的,而是被五花大绑着来的! “这是怎么个意思?好端端的你绑着他们作甚?!”郑婆子当即大叫出声。 许三花瞥了眼使劲瞪眼但无奈被塞住了嘴巴说不出话的郑小燕和郑强子,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在曹丰和熊武找我的麻烦的时候,我就说过,我许三花,不是谁都能惹的人!你们两个既然敢算计我二哥,怎么就没事先做好心理准备呢?还是说,你们真当我许三花是纸老虎呢?” 她脸上虽笑着,但那样子,竟莫名的叫郑小燕和郑强子打了个摆子。 郑婆子瞧着,腿上也不由就是一抖,但她向来在村里横惯了泼惯了的,还没让过谁。 “不是说好了当面对质吗?你绑着我孙女做啥?堵着她嘴还咋说话?!我就说你们是心虚吧!想耍花样想赖账呢!我可不同意!” 许三花瞥她,极是轻蔑,“你算个什么东西,要得着你同意不同意?” 郑婆子:“……?!” 什么玩意儿?! 刘氏摆手接腔,“就是就是!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有这郑小燕!什么人呐!想算计我儿子!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个!瞧你那老驴子脸全是麻子的,嘴巴厚得跟我家刚熏上的腊肉似得,也好意思?!” 郑小燕听得脸上羞辱万分,又被这么多人看着,更别提自己还被绑着堵着嘴,她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郑婆子被许三花这么一句说得也是老脸一阵红一阵绿的,看着许三花半晌说不出话来。 正文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话:劈死不承认的 她不说,许三花可有的是话说。 她看了田家有一眼,田家有立马上前道:“照姑娘的吩咐,小的使了银钱就近跟郑家的一户邻居打听过了,那妇人说,郑小燕的娘家舅舅就是三垭子前头的天宝村的,而且正好就在三垭子开茶寮。” 许三花暗赞田家有不愧是大户人家待过的,这办事能力就是强。 当下看向郑小燕和郑强子,道:“我二哥先前从白节镇回来,路过三垭子茶寮喝了一杯茶,然后就觉得肚子痛,忍不了下车去上茅厕,可茅厕一上好就被人从后头给打晕了,据他所说,他一醒来,就看见郑小燕你自己躺在他身上,还没说话你就哭着要他负责,完了你哥哥郑强子就冲出来要打他,喊着要他娶你,不如你来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许三花说罢,田家有就上前摘了郑小燕兄妹俩嘴里的破布。 郑小燕不由就是一抖,这许三花好生厉害!竟能想到去查三垭子查茶寮? 这还是普通的小村姑吗?咋脑子这么灵咧! 她畏惧的看了许三花一眼,张张嘴,不知该不该说话。 倒是旁边的郑强子素来横,在家里又是被宠着长大的,这些年也没少惹事,在他们大柴村,谁不怕他? 被这么一路绑过来,叫自个村里的看完笑话,又到别村来被看笑话,他心里早就是一腔子怒气,这下嘴巴得了自由,他当下就骂骂咧咧起来。 “许三花!你个臭娘们竟然敢叫人绑着我们来!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居然这么对我,老子弄起你,你信不信?!你赶快放开我!” 许三花面无表情盯着他。 “你个狗日的郑强子!嘴巴放好干净点!”旁边许二树听着大为光火,三两步就朝郑强子冲了过去,一拳头就打向了郑强子鼻青脸肿的脸。 郑强子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头双手又被反绑着,整个人就朝一头栽去。 许二树跳上去骑在郑强子身上,一拳一拳往下落? 那头郑婆子身后的黄氏见儿子被打,大叫一声,忙冲了上来,从后头去扯许二树,上手就是掐。 刘氏见儿子吃亏,哪里坐的住,当下就冲上去帮忙。 黄氏被拉着弄不着许二树,只能看着许二树揍她儿子,气得哇哇大叫,当下反身过来去抓刘氏。 于是乎,刚刚消停的妇人打架就又开始上演了。 整个场面一团乱。 郑婆子见孙子被摁着打,是急得直跺脚,忙喊跟着来的汉子:“你们还看着干啥!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要打死人了,还不去帮忙呐!” 几个跟着来的同村汉子一听,赶紧冲上来要去扯许二树。 许三花大步上前,直接上腿,一脚一个将冲上来的几个汉子给踢翻在地。 “这满嘴糊了屎的玩意儿,该打!”她盯着郑婆子说了一句,紧接着看向郑小燕,“到底咋回事,自个说说吧,别耽搁大家伙的时间。” 见许三花三两脚就将几个人都踢倒,郑小燕缩了缩脖子,张嘴道:“我今儿是同哥哥一起去大舅家找我表姐玩的,玩了一会儿在大舅的茶寮坐了坐,就准备走小路回家,路上哥哥去上茅房,我就站在原地等,哪曾想突然被人从后边抱住……” 她说着,看了一眼已经揍得郑强子说不出来来收了手的许二树,垂眼泪汪汪往下掉:“我反抗不得,只能被他又摸又亲了,等哥哥转来救了我,我才看清背后那人竟就是许二树,呜呜……哥哥气不过,跟他打了起来,要他负责,可他却就不承认了,同那许四金反倒将哥哥打了一顿,就这么走了。 我没了清白,哥哥气不过,就只好回家告诉了家里人,可万万不是三花你说得那样啊!明明就是许二树先……咋好乱打一耙说是我们算计呢!我真是冤枉啊!这叫我可咋活呀!我还是去死了吧!” 她边说边哭,哭的最后收不住,急得四下找哪里可以碰死的地方,那双手被绑住,眼泪哗哗的样子倒还真的叫人觉得有几分可怜。 便是连蒋村长在旁看着都有些犯嘀咕,莫不是真的许二树年轻人血气旺干了啥坏事?要不然这郑小燕咋能哭成这样?若说装,也装得太好了吧? 更别说其他听了信跑来看热闹的村人了。 一时间人群里嘀嘀咕咕起来。 被刘氏又薅掉了一撮头发的黄氏扑过去抱住郑小燕,哭嚎道:“我可怜的女儿啊!被人这么作践哟!这是要心疼死你娘啊!老天爷可长长眼吧!劈死那些做了坏事不承认的人吧!”一边哭一边去解了郑小燕的绳子。 许三花冷眼看着,笑眯眯的接了话头:“嗯,没错,叫老天爷长长眼,劈死那做了坏事不承认的人。” 被许三花冷冷的视线落在头顶,郑小燕从头到脚觉得冷得紧,她只低着头哭,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装不下去。 郑婆子听着郑小燕的话,跟回家同她说的一样,她孙女老实,断然不会说谎,事情指定就是这样,肯定是这老许家不想认,所以故意这样呢! 既是这样,她偏要闹,可不能叫老许家得逞。 她心里有了底气,接嘴骂道:“老天爷长眼着呢!劈死那起子敢做不敢当的人才好呢!” “噗呲!”许三花顿时咧嘴一笑。 “你笑啥?这我孙女孙子都来了事情都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了,就是你们家许二树色胆包天,毁了我家小燕的清白,这事情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我们老郑家也不是好惹的!今儿你们要是不拿出个解决的章程来,可别怪我不客气!”郑婆子叉腰道。 “就是就是,人都来了,事情也说扯清楚了,你们家赶快定个日子讨人进门!和和气气结个亲家,这事也就过去了,要不然,我们这些人可都不会罢休的!”跟着郑婆子一起来的人也连声附和道。 “嘁!”眼见着天已经往下沉了,许三花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一把从黄氏的怀里将郑小燕给拎小鸡似得拎起来,上手就是一巴掌呼下去。 郑小燕双手刚得了自由不久,被这么一耳光打在脸上,只觉右耳嗡嗡作响,整个人站不稳,天旋地转般扑在了地上。 “啊!” 正文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话:好生想想 郑小燕刚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灰,还没缓过神来,就被许三花直接拎着后背衣服给扯起来,刚对上许三花的脸,来不及反应。 “啪啪!”又是左右开弓两巴掌打了下来,郑小燕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可许三花没就这么放过她,连续又是几巴掌扇下去,直打得郑小燕嘴里吐出两颗裹了血的牙齿来。 围观众人看得头皮发麻。 老胡氏几个看着也是心肝发颤,瞧吧,三花真是虎啊! 许三花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见郑婆子一众人看着就发了愣,等回过神来想冲上来帮忙,许三花已经停了手,一把将郑小燕丢在地上,睨着她,道:“到底是你说得对还是我说得对,你自己好好想想,这眼见天都黑了,我肚子也饿了,脾气可不太好,要是没忍住将你打个半死半残的,相信只要给你奶三五两银子,她也不会闹起来,是吧?” 最后一句话,她是对郑婆子说的。 郑婆子听得发愣,忍不住就想了想,这赔钱货孙女要是不嫁老许家,随便嫁出去一个子儿不陪也就最多能得个一两银子的聘礼就顶天了,要是残了啥的,能得五两银子,也是好事,反正是赔钱货,她可不心疼。 不过五两银子算啥,能嫁到老许家,多少个五两银子了,听说这老许家现在可有钱了,那啥调料随便一斤就是一两银子了! 所以,打残了不划算,还是嫁进来比较好。 她一张嘴噼里啪啦就又骂起来,“我说胡兰香,你孙子孙女这德行你也不管管?这一个做了的事不承认,另一个就想帮着哥哥掩盖事实对我孙女如此殴打,想杀人灭口呐!这就是你们老许家教出来的娃?!” 嘿!说自个没事,说她孙女不好,老胡氏就不能忍了,当下回嘴:“我说郑婆子,你咋不瞧瞧你这孙女孙子哩!我家三花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就是你孙女孙子合起来算计我孙子呢!这么心思狠的!这十里八村的我可从没见过! 你说你孙女孙子这是想干啥?眼红我家日子好过了?想嫁进我家来享福?我呸!也不看看你这孙女是个啥德行?这样的娃,白送给我家我都看不上! 你这当长辈的,晓得自家娃的心思不想着制止,还帮着上门来闹,打的什么主意,真当别人是傻子,看不出来呢!” 郑婆子被怼得一愣一愣的,立马扯着嗓子嚎起来,“哎哟我的老天爷哟!这一家子丧良心的玩意儿,白的都给她说成黑的了!纵着孙子坏了我家娃的名声,不负责也就算了,还这般作践我家,真是没天理哟!没天理哟!老天爷你长长眼啊,快劈死这家子烂心玩意吧!” 天愈发的黑了起来,冷风阵阵吹着,土坡上站着,是冷得不行。 许三花算是看出来了,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合着是不怕她呢,真当她不敢下死手还是咋的? 听郑婆子扯着嗓子嚎得跟哭丧似得震得耳膜疼得慌,许三花狠狠拧了眉,大步走过去,直接一脚踩上郑小燕的胸口。 “啊!” 郑小燕一声惨叫,正嚎得起劲的郑婆子就跟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硬生生将话卡了回去,她看着郑小燕嘴里喷出的血,浑身就是一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都隐隐作痛起来。 这一脚给人踩得吐血,乡下地方,何曾有过这种场面? 见郑婆子闭了嘴,整个人呆住了,许三花笑了笑,低头看郑小燕,道:“还没想好?你说我一脚踩死你,会不会有人为你讨个公道?应该也不会吧,银子就能堵住他们的嘴,可你呢,就这么死了,划得着吗?鸡飞蛋打,闹这一场有啥意思呢?” 郑小燕双眼发黑,耳边听着这话,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抖了起来。 须臾,她哇得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是你说得对!是你说得对!是我存了坏念头,想要嫁进你家所以算计的许二树…………” 郑小燕一鼓溜的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众人听着,这小姑娘竟然一点不自爱,自个解了衣裳往别人身上靠,还这么歹毒,又是下巴豆又是打晕又是算计逼着人家负责不成还回家去怂恿着家人来闹大了好嫁进老许家,如此不要脸的女娃娃,真是稀奇! 郑婆子好不容易缓过神,听得郑小燕这一通自打嘴巴的话,生生气得脑门疼,见看热闹的人嘀嘀咕咕指指点点,郑婆子自觉今儿丢了大面儿,当下三两步上前,将郑小燕抓起来就是一通扯打。 “你个死妮子!竟然敢蒙你奶奶!害得我帮着你闹一出叫人看笑话!看我不打死你!你个满嘴谎话的搅屎玩意儿,当初生下来咋没把你摁尿桶里,叫你这么个祸家精败家玩意儿来作妖!” 郑婆子一边说一边打,黄氏愣了愣,赶紧冲上来护着女儿,郑婆子干脆母女俩个一起打,好不热闹。 要不是跟来的人劝住了,郑婆子说不得都要将郑小燕给打死在这了,最后骂骂咧咧的叫人抬着人回去,不过这样子看着以后郑小燕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看热闹的村人看够了都各家散去了。 白花花的馒头也蒸好了,天也黑得不能再黑了,许三花不忘给村长装了几个馒头叫许大茂送他回家,免得看不清路摔着,又麻溜的叫王婆子和姜氏给做活的每人都发上四个馒头,叫田宽他们弄了火把,送外村的女娃们回村去,路黑不好走,以防出事。 至于周齐几个,许三花又叫了田家有赶马车去送。 忙完这一切,一家子人才得空将东西都规整好,坐下来吃晚饭。 老胡氏吃着馒头,用筷子头戳了许二树两下,道:“你性子晃,以后可长点心,出门在外的,别不着四六的。” 许二树哼唧两声,想起这事就膈应得慌,他哪里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呐。 老胡氏叹了叹气,看向众人,道:“今儿这事我也看出来了,这十里八村的,瞧着咱们家短短两个月就这么大变化,眼热的指不定不少呢!今儿是二树,明儿不定是谁,以后大家伙都当心着点,别着了别人的道儿,事情不大,说起来却耿得慌。” 说罢,她又看向许三花,“要我说二树这事也快些定下来,不忙着成亲,也先订了亲,这样,免得别人空想,弄写麻烦。” 正文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话:带了信来 刘氏听着也忙不迭点头:“娘说得对,快定下吧,要不然我这心里也慌得很。”别到时候弄不清的讨个糟心的货家来,以后的日子可烦心。 “行吧,等大哥这里妥了,就再找个日子,在年前就定下呗。”许三花点点头。 今儿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累得慌,吃好饭后,许三花洗吧洗吧就回屋睡去了。 隔壁徐家茅草屋搭得够,王婆子等人都搬了过去,这边松动了,就恢复了原来的样,许三花一个人盖着新做的棉被,暖和和的,几乎是沾枕头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大清早,冬阳就挣破了云雾探出了头,红光洒满大地万物,瞧着就心里欢喜。 许三花有心再磨炼磨炼许二树的性子,今儿没有再同以往一样的给他五百斤魔芋豆腐,只给了他两百斤,叫他还弄板车推,往大风集上去卖。 所以苦逼的许二树和许四金天没亮就用许二茂新做好的板车推着豆腐离开了。 至于自家要送去陈婆子摊上的两百斤豆腐,则是由田家有一大早赶着马车送去的,反正他也要在镇上看着铺子装潢。 村长一早就带着村人开始动工修整村里的大路,从村口开始,慢慢往土坡修整去。 今儿进村来拉魔芋豆腐的人马车不好进,也就只有步行走小路到土坡上来,许三花便叫田宽带着人帮着伙计往村口抬魔芋豆腐出去,毕竟五百斤呢,光靠伙计两个人,一趟一趟的忙活,得搬到啥时候。 等到五百斤魔芋豆腐都搬好了,伙计寻四又返了回来,跟许三花说道:“许姑娘,清早来前我们东家叫我给许姑娘你带个话来,说是金源牙行的小丁管事托了他带信,说是姑娘你托在他们牙行的宅子和铺子都租出去了,若姑娘得空就去一趟县里,好将租赁的文书和银钱给你。” 许三花听得挑眉,“你家东家跟金源牙行的人很熟?” 寻四笑笑,“这不是熟不熟的事,不瞒姑娘说,我们东家娘子跟这小丁管事的娘子还是堂姐妹呢!” 怪道是呢,这金源牙行也是有意思,竟是私下里打听了她吗? 她颔首应道:“行,我晓得了,替我谢谢你家东家。” 村里的路填平填平碎石快得很,不过一个上午,就修整好了。 村长跟一众村人讲了给土坡上铺一条路出来,每人都有二十文的工钱,村人没有不乐意的,当下就动工开始挖起了路来。 这土坡好在不是直直陡陡往上的,挖上一条路去,也不是难事。 听说是土坡上老许家出钱修路了,土坡上几家都高兴得很,没在老许家做工的,当下也没事扛了家什就自发来帮忙,一时间,土坡上热闹得很。 而土坡对面的南山脚下,巧得很,竟也有一大帮子人在拓宽修整沿着小溪通往外头官道的那条小路。 那荒林子已经不再是荒林子了,从土坡上这个拔高的地势看去,直看见一片庭院深深,飞檐长廊,雕梁画栋,花园假山,亭台水榭,好一番美景,引人入胜。 看着那对面成片的宅院错落有致,许三花心里的火热又深了几许,再看孤山脚下的荒地也拾整的差不离了,她是个想做就要做的人,当即就拔腿往对面山脚跑去。 这次不比上次,宅院的两扇朱漆大门已经落成了,两柄手指粗的镶金铜环把着门,再不能像上回那样径直进了里头去。 好在许三花到时,正碰见上次那管事从旁边的角门出来,见了许三花,他倒是先笑了起来,“小丫头,来看宅子呀?瞧我说的没错吧?眼下宅子落成了,这才是瞧着好看呢!” “是好看。”许三花笑着应和。 管事见她探头探脑往门里瞧,不由又笑道:“可惜眼下倒是不能叫你进去看的,你想瞧,就在外头看看吧!”宅子已经建成,老太爷已经看好了日子,就等这两日这路拓宽修整好了就从镇上搬来了,这个时候,闲杂人等可不是随便就能往里头去的了。 许三花晓得这样大户人家规矩多,她也不稀罕往里头去,在土坡上,她一眼就能将里头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好吗? 她摆摆手,冲管事笑问:“我不瞧,我就是来问问这宅子建好了,阳大匠是不是也走了?他就住府城吗?他家在府城哪里?” 管事听得纳罕,这小姑娘莫不是还真想请阳大匠来建房子? 他不由想笑,阳大匠可不是建普通房子的人,他建的那都至少是三进排开带至少带花园的大宅子,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天真。 他想着告诉也无妨,反正这姑娘也是请不到阳大匠的,且她只怕连府城往哪个方向去也不知道吧?到底是不谙世事的农家小姑娘。 当下便道:“阳大匠就住在府城,他家在城南东平坊,进了坊口那家挂着阳府的宅邸就是。” 许三花记下了,谢过管事之后,转身离开。 管事望着她踩在田埂上跑的飞快身影,摇头失笑。 许三花一路跑上了土坡,穿过茅草棚子,蹿进了后院。 后院宽敞,腊肉就搁在牛棚旁边的棚子里熏着,老胡氏和老许头还有钟氏一人守着一堆,周齐和许大劳以及刘大江砍回来的柏树丫堆满了后院的柴棚。 见许三花火急火燎的进来,老胡氏以为出了啥事,忙问:“三花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没啥事,我来看看豆腐块。”许三花摆摆手,就凑上去看顶上架着的竹篾箕上放着的豆腐块,成天火没停的这么几天下来,豆腐块已经熏得蜡黄,她用手拿了一块看了看后,接着便一连拿了六块,三块长的,三块方的,跟老胡氏说了声,转头就钻进灶屋里去了。 周氏带着五花和六花在自个的屋里焙芥菜种子和山椒,没到做饭的时候,灶屋里王婆子三人正在择菜,见许三花进来,王婆子忙道:“姑娘可是饿了?我给姑娘煮碗油蛋吃?” 许三花只道不用,便让何氏烧火,锅里倒水烧,又将小炉子上坐着的水壶提下来倒了热水在木盆里,将豆腐块用丝瓜布擦洗干净,露出黄澄澄的放进去煮。 后院跟着腊肉一起熏了听说两千斤的豆腐呢,大家都好奇那豆腐跟腊肉一样熏干了又是个什么滋味,眼下见许三花煮熏过的豆腐块,王婆子几个都睁大了双眼看着。 正文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话:追上那辆马车 等着豆腐块煮的空档,许三花叫许大茂帮忙在后院逮了一只老胡氏养的鸡来,抹脖子放血,沸水烫毛拔干净,她自个则飞快跑了一趟村里的赤脚大夫那里寻了些桂皮草果之类的他自个采的晒制的草药。 小时候许三花生了场大病差点死掉,就是这洪大夫给治好的,且洪大夫还没收老许家一文钱,为了感谢洪大夫,老胡氏当年是叫许大茂抱着许三花给洪大夫磕了头认了干爷爷的,这么些年,老许家日子不好过,可也没忘了时不时地给洪大夫送一把菜拿几个鸡蛋啥的。 现在老许家日子好起来了,自然又不一样了。 洪大夫念着上次的野猪肉好吃,听说老许家还把野猪肉熏上了腊肉,便跟许三花道:“三花啊,野猪腊肉熏好了别忘了给干爷爷拿一块来。” 他也是个好嘴的。 “哪能少了干爷爷你的?放心放心,回头我就给你拿几块来!”许三花忙着拿草药家去,话还没说完就跑出了门。 洪大夫看得瞪眼,这个丫头啊,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回到土坡上,许大茂把鸡杀好了破开洗干净了,锅里的豆腐块也煮得差不多了。 许三花捞了豆腐块放到簸箕里晾着,大锅洗干净,放上小半锅猪油膏炒化烧热,将整只鸡抹了酱油后放进油里炸。 等炸得表皮起皱成金黄色后,将整只鸡小心的从油锅里捞出来沥在簸箕里,她拿了个坛子来,将鸡放进坛子来,把先前寻来的草药用一个纱布袋装上系紧,也放进去,再往里头放了两块老姜,将胡春生送来的干蘑菇泡发了丢进去,这才往里头掺满清水,撒上盐,用油纸把坛口密封好,放在大锅里用小火焖。 她交待何氏看好火,头两个时辰都要小火,火不可大。 何氏不晓得她要干啥,但这么久了头回见姑娘进灶屋忙活,她自然不敢大意,小心的坐在灶堂上,离都不敢离开。 长的豆腐块就原味的香豆干,而方的豆腐块则是抹了调料的麻辣豆干,许三花切了一片尝了,味道很不错,便将六块豆腐干都切好用油纸包了,装在篮子里,等着明日带去。 她准备用好吃的来收买阳大匠,那日见阳大匠吃着烧鸡喝着酒,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个人是个好嘴的,用好吃的东西贿赂贿赂,一准没差。 锅里煨着坛子,小火两个时辰,停火再焖一个半时辰,而后就一直煨在锅里,直至天方亮,许三花就带着黑妞提着篮子,用破棉絮裹了坛子抱着,坐上田家有套好的马车一路出了村,直往府城而去。 此去府城至少得大半天功夫,再加上办事,预计今儿是回不来的,所以许三花头晚上就跟老胡氏说过了,土坡路还在修,叫他许大茂帮着看看点,要是晚上他们没回来,也不用担心,她带着田家有和黑妞一起呢。 老胡氏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她的,毕竟她那把子力气,只有怕她惹事的,没有怕别人惹她的。 出发得早,一路没停,看到淮安县的城门时,太阳刚刚升到半空中,不用进城门,继续往前头走,一条大道直通府城。 经过廖家坳的渡头,马车才停了下来,因为许三花肚子饿了。 渡口有等着坐船的,也有货船装货的,倒是热闹得紧,因而对面这一溜子吃食茶铺客栈的倒是多得很。 以往也没有来过,只凭顺眼,许三花带头进了一家面馆。 面馆里生意好得紧,一个伙计迎上来问了三人吃啥之后就又迅速的去招呼另一拨人了,根本来不及看客人是什么样子的。 等到他来回跑了两次才端完客人点的东西上桌时才反应过来,嗬,这三个人竟点了九碗面? 九碗面,一碗是田家有的,另外八碗,自然是许三花和黑妞的。 起得早,天气又冷,赶了一路,这乍吃到热乎乎的汤面,别提有多舒服了。 三个人埋头吃着,面条吸溜吸溜,哪管伙计咋看呐。 许三花吃得快,不大会儿就吃完了四碗面,抬头叫田家有去结了面钱,一边等着黑妞吃完。 他们坐的这张桌子就在门口,抬眼就能看到中间的官道以及对面的渡头江面,货船客船。 冷不丁的,一匹棕红大马神气十足的拉着一辆青布小马车跑过官道,扬起一片尘土。 许三花先是一愣,而后想到什么,一瞪眼,赶紧叫了田家有赶车,拉了正吸溜最后一口面的黑妞迅速冲上了马车,催促着田家有快走。 黑妞和田家有不明所以,一个一脸懵的坐在车厢里一动不敢动,另一个当下坐上车座将马儿赶得飞快。 许三花嫌帘子挡事,干脆钻出来坐到了田家有旁边,指着前头的马车屁股,道:“快快快,给我追上那辆马车!” 啥? 田家有一脸懵,不明白为啥要追前头的马车,见前头那马车已经离得有很长一段距离了,且速度也很快,要想追上,不太容易。 不过自家姑娘都这么吩咐了,田家有咬咬牙,扬了马鞭重重打在了车辕上,黑马受到鼓舞,当下撒丫子狂奔起来。 马儿跑得快,那冰冷的风在脸上胡乱的拍,别提有多酸爽了。 但许三花顾不得,好家伙,又遇到这辆马车了,上次她就说了,非得买个马车不可,这下马车有了,怎么着也要追上那棕红大马,超到它前头去。 马车是有了,可许三花完全忘了,马跟马之间也是有分别的,就比如这矮脚黑马和那匹高头大马。 于是乎田家有铆着劲将马车赶得飞快,一连几里路,直跑得黑马喘着粗气撂挑子不干了,而前头那高头大马依然忘我的跑着,越来越远,直到转过弯看不见影,神气极了。 许三花跳下马车,走到黑马前头,指着它骂:“当时可谓是众马中独独选中了你呀!关键时刻你就是这样给我掉链子的?” 田家有:“……” 见姑娘这般气,田家有不由好奇前头那辆马车到底有什么讲究,为什么自家姑娘非得要去追不可。 但见许三花指着马骂,他就不敢问了,毕竟,这马可是他爹相的。 正文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话:吃人嘴短 等黑马休息够了再接着赶路时,日头都升上正空了。 许三花托着下巴趴在窗边吹冷风,想着有机会还是要买匹高头大马才好,神气又威风。 许是黑马感觉到了主人的嫌弃,它也是有脾气的马,不论田家有怎么赶,它都保持匀速,就是不快。 于是乎,等到许三花三人终于看到府城门时,天都快要黑了。 进了城,不敢耽搁,歇都没歇,就径直往东平坊去。 田家有以前的主家就是府城的,因此他对府城倒是熟得很,不用问路,很快就到了东平坊。 进了坊口,果然如那管事说的一样,抬眼就看到了挂着阳府匾额的宅邸。 许三花让田家有和黑妞在车上等着,她自个跑上了台阶去敲门。 敲了好半晌,那门才被打开来,一颗小脑袋探出来,看见站着外头的许三花,眼中一片疑惑,:“这位姐姐,你找谁?” 这小豆丁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梳着两个总角,眉清目秀的,看着可爱得紧。 “这里可是阳大匠的家?”对方是个小豆丁,许三花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些。 小豆丁点点头,“是的,你找我爷爷?” 爷爷? 许三花双眼一亮,“原来阳大匠是你爷爷啊,好说好说,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啊?” 小豆丁上下打量了一番许三花,不为所动。 许三花冲他笑了笑,须臾,她跑回马车上,抱起破棉絮裹着的坛子提上篮子转身往台阶去,然而,那本打开一条缝的门已经关上了。 关上了?! 许三花:“……” 这豆丁还真是不可爱。 她只好再次敲门,这会儿倒是开得快,还是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来,见许三花怀里抱着手里提着,眼中的疑惑更甚,“姐姐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不认识你。” “不认识没关系,说两句话不就认识了吗?我这里有很好吃的东西,能不能请你帮我拿进去给你爷爷尝尝。” 小豆丁一脸狐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找上门来要给他爷爷送好吃的?这怕不是有毒吧! 他刚想拒绝再关门,冷不丁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扭头,见那人站在门后冲他点头,他愣了愣,再看向许三花时,神情严肃:“行吧,看在姐姐长的好看的份上,我就帮你拿进去吧!” 什么叫看在她长得好看的份上啊! 许三花将东西小心拿给小豆丁,很想教育他两句,可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就被人骗了哦,但想想自己,还是算了。 “姐姐在门外等着,要是你爷爷吃了好吃,你记得出来告诉姐姐啊。”怕小豆丁拿进去就扔了或者放到一边不给阳大匠送去,许三花不放心的加了一句。 小豆丁嗯了一声,关上了门。 门后的建西自发的上手替阳初接了东西,拨了破棉絮看见里头的坛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大步往里头去。 阳初拔腿跟上,“门口那姐姐你认识?这什么吃得可别给我爷爷吃,万一有毒呢!” 建西瞥他:“你可是答应她了。” 阳初哼了哼,“那不是你叫我接下的吗?我可不傻,随便什么人的东西都接了给我爷爷吃的。” 后院厢房里,火盆烘得屋里犹如热浪翻腾,西窗下的暖炕上,姜老和阳大匠哥俩盘腿坐着在下棋,对面的软榻上,贺璋在旁观。 建西抱着东西推门进来,后头的阳初赶紧冲进来告状,“爷爷,外头有个姐姐送了好吃的来给你吃,我猜说不定有毒了,你可别吃。” 一听好吃的,阳大匠双眼登时一亮,来了兴趣,“什么好吃的?快拿来给我瞧!” “爷爷,哪有人无故给你送吃的,莫不是下了毒了,所以爷爷你还是别吃吧!”阳初道。 “不吃那你给我提进来做甚?”阳大匠下棋的心思都没有了,双眼已经黏在了建西手上,“什么好吃的,你快给我瞧瞧?” 阳初瞥了建西一眼,接着告状,“喏,就是他让我接的,说不得他认识那漂亮姐姐,不如爷爷先问问他?” 建西笑了笑,将东西放在软榻上的小几上,先掀了盖在篮子上的青布,露出里头两个油纸包来,他看了看贺璋,抬手将两个油纸包都解开,露出里头的豆腐干。 “这就是那豆腐干了。”他说了一句,赶紧将其中一个油纸包捧到贺璋面前。 贺璋看了一眼,顿了顿,伸手拿了一块尝了一口,没忍住吃下一整块,而后越嚼越觉得香,他不由道:“给姜老和阳老尝尝。” 阳大匠早就等不及了,建西一走过来他就上手直接拿过油纸包,放在棋盘上,用手拿了一块喂进嘴里,登时双眼一亮,“香!可真香!嚼着有劲!这个下酒好啊!” 他说着,立时就叫孙子去将他的酒拿来。 他嗜酒,里间床边就挂着酒葫芦,阳初蹬蹬蹬去拿出来,忍不住也抓了一块豆腐干喂进嘴里,双眼就是一瞪,还真是好吃啊! 姜老也跟着尝了尝,也觉得好吃,忍不住又去拿,但阳大匠这时已经护住了油纸包,不准任何人拿了,还不忘指使孙子去将另一包也拿过来。 另一包的颜色略有不同,贺璋也尝过了,麻麻辣辣的,更香,见阳初果然就跑过来拿,他也没有阻止。 倒是姜老,瞪了眼,骂起老友来,“你还是这个性子,护食!” 阳大匠不以为意,“这可是好东西,我还从没吃过呢!我可不得护着?人小姑娘不都说了,是送给你的吗?” 他说着,又喊建西:“那破棉絮包着的又是啥好东西?快打开来我瞧瞧。” 姜老不由嗤他一句:“吃人嘴短。” 建西已经听青浮传回的消息知道了这坛子里是什么了,听说可是煨了一下午加一晚上呢! 当下也好奇着,闻言就打开了破棉絮,露出里头封了口的坛子来。 见是一个坛子,阳大匠来了兴儿,他鼻尖怂了怂,干脆下了暖炕,趿拉上布鞋自己走过来,上手掀了封口的油纸。 登时,一股浓郁的香味充斥着整个厢房。 来自一个好吃嘴对美食的无法抗拒,阳大匠整张脸都扑在了坛子上,耸着鼻子使劲闻着从坛子里争相恐后往外钻的香味。 而姜老鼻尖一动,不由挑了眉,竟有药味? 正文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话:非战时不宵禁 大家都不由围在坛口看,只见脑袋大的坛口里头静静躺着一只整鸡,其色金黄玉润,晶亮养眼,汤色透亮,汤面浮着的蘑菇瞧着就鲜美欲滴。 阳大匠登时眼光更亮,他吸溜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的让阳初去拿筷子拿碗来。 一块鸡肉入口,不闷不腻,皮脆肉嫩骨酥,满口溢香,瞬间就抓住了阳大匠的脾胃,再一碗清汤入口,浓郁的鲜香带着淡淡的药香味,争相在嘴里蹿腾着往喉咙里滑下去,那滋味,真是别提了。 姜老闻着坛子里的药香味,盛了一口尝了,分辨出汤里有哪些草药,他不由暗叹竟有人懂得以药入膳,他赶紧上手给贺璋盛了一碗清汤递给他,“佐药入膳,清肺健胃,这汤对你的身子有好处,多喝点。” 建西一听,登时就起了心思,“主子,你快喝。” 姜老说好的,贺璋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再说他闻着这味,也确实觉得口齿生津,于是忙伸手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阳大匠转了转眼珠子,也不喝汤了,干脆夹走了整只鸡去,坐到一边捧着慢慢吃。 一只鸡重得四五斤,阳大匠一口又一口,只觉得还不够吃呢,但瞥到孙子眼巴巴的小眼神,他忍痛撕下一只鸡腿分给他。 对于另外的老友和那个小护卫,阳大匠只当看不见。 一只鸡很快就被阳大匠吃完了,他添干净手指,一脸回味无穷,眼神就不由看向了坛子里,贺璋一碗汤刚喝完,里头还有不少汤跟蘑菇。 建西瞥见他的眼神,赶紧护在坛子前头。 贺璋放了碗,笑道:“这既是送给阳大匠的吃食,有幸尝得一口足以,实不好贪多。” 阳大匠嘿嘿一笑,几步上前抱走了坛子,直接就着坛口大口大口喝起汤来。 罢,满足得直叹气,靠回暖炕上,滋溜喝了一口小酒,捻着块豆腐干细细的嚼着。 一只鸡腿下肚,阳初也是一脸回味,想着送这好吃的东西来的姐姐还在门外等着呢,登时冲阳大匠道:“爷爷!那姐姐还在门外等着呢,她说若你觉得好吃,叫我出去告诉她一声咧!” 姜老不由先笑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吃的这般香,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阳大匠瞪了瞪眼,想了想,吩咐阳初道:“你出去问问她,有何要事,若是想请我建宅子,就告诉她我的规矩,若她依旧请我,便跟她讲年前是来不及了,等出了正月,第一个就给她建,不过得顿顿有这鸡吃才行。” 阳初登时蹬蹬蹬往外跑去。 许三花正坐在马车车座上等着,想着天已经黑了,待会儿事办成了就去找个客栈住下,吃饱肚子,明儿一早再往家赶。 先前只打开一条缝的大门这厢开了半扇,阳初钻了出来,小跑下了台阶,到了许三花面前。 “姐姐,你送的吃食我爷爷说了,好吃极了!我爷爷让我问你,可有什么事相求?” 许三花一听,顿时高兴起来,没想到,这阳大匠嘴巴好吃,还真的让她用吃食给收买住了,当下道:“有的有的,我想请阳大匠帮我家建宅子,不晓得阳大匠啥时候有空?” 阳初见这姐姐果然是要请他爷爷建宅子,便道:“我爷爷手底下匠人多,给人建宅子是有规矩的,只建三进宅子往上至少带花园子的大宅子,旁的小打小闹的,他都不接,不知姐姐你家要建多大的宅子?” 三进往上?还要带花园? 许三花想着孤山脚下的八亩位置,紧巴紧巴大小也差不多,“我就建三进,带一个花园就行。” 阳初一听合适,便接着道:“行,我爷爷说了,年前的时间来不及了,匠人们都放假休息了,等出了正月就第一个来给你家来建宅子,不过得顿顿有今儿这鸡吃才行。” “没问题,只要来给我家建房子,我保管顿顿有鸡吃。”可想还是这鸡的诱惑大,这不就给开后门了吗?那管事可说了,请阳大匠建房子的人都排到后年去了,什么达官贵人有权有势的都有呢! 阳初又问许三花要了地址,琢磨着这次定要赖着爷爷带他一起去,他也想顿顿吃这个鸡。 他屁颠屁颠的跑回后院厢房时,阳大匠已经接着跟姜老下起了棋来,“爷爷,那姐姐家正好建三进宅子带一个花园就行,我已经跟她说定了,顿顿有鸡吃,出了正月就去建。” 阳大匠点点头,对他道:“客人要留宿,你去告诉翁大爷,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出来,然后再往天然居去定一桌席面回来招待客人。” 阳初点头应下就要去,贺璋叫住他,“热酒热菜,当是傍景而食更有滋味。” 说罢吩咐建西,“你走一趟天然居,叫曲付备上一桌席面,我们待会儿就去。” 建西应声而去。 阳大匠乐哈哈几声,落下一子,冲姜老挤眼睛,“最近这天然居在府城里可是火得很,不说那楼上坐着就能看见城北的佛曰寺的舍利塔城东金陵巷的望峰楼,只说那新起的一道老鸭烧魔芋就是每桌必点,每天外送这道菜的也不少,再加上,那麻辣鲜香的其他菜式味道丝毫不输称霸了府城多年的桃寿居,可是将桃寿居的生意给抵了不少去,听说二楼三楼的包厢是早就每天都订满了,一直到明年正月出去都不得空,我这回算是捡着咯!” 姜老笑盈盈听着,看了贺璋一眼,没有多言。 梁州府作为南塞要道的重城,南往渝州府康州府直通边塞大宛,西接云华府凉平府过去就是西戎,辖内光是卫兵所就是六七个,其繁华程度可想而知。 前朝的建雍帝喜微服出巡遍走四海,曾以一句“小京城”来称梁州府,便是叹这梁州府的繁华,且专门下令这梁州府可以同京城一样,非战时,不宵禁。 即便是到了今朝,梁州府非战时不宵禁这点还一直延续着。 所以,夜晚的梁州府的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白日。 百年传俗,梁州府的夜市也是五花八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许三花三人离了东平坊,便就近找了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住下,饭也不在这客栈里吃了,当即就留着肚子往南城的夜市奔去。 上一世许三花出淮安府就离了梁州府,是以还从没来过这有“小京城”之城的梁州府府城。 田家有以前倒是没少跟之前的主家少爷出来玩,对府城里的很多东西都熟悉,当下带着许三花和黑妞熟门熟路的就到了夜市。 正文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话:夜市套圈 府城热闹,尤以南城为最。 夜市就在正大街的后头,而正大街上,府城有名的桃寿居以及金镶阁千绣坊都在这里。 许三花三人从住下的客栈一路步行,走到正大街时,正巧碰见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头。 赶车的青年许三花认识,打头从马车上下来的老头许三花也认识。 那青年见过几回了,那老头手里牵着个小豆丁,可不就是阳大匠和他孙子? 这才多会儿不见,他们就来这里吃饭来了,居然还是一起的。 不过想想阳大匠能专门抽了时间去给这富家少爷建宅子,便知他们是熟识的,一起出来吃饭也无不可。 许三花抬头往那酒楼招牌望去,天然居。 可巧,这不是跟她订魔芋豆腐的府城的曲老板开的酒楼吗? 她眼睛眨了眨,仔细盯上了那青布帘子,便见马车里又钻出来一位老者,老者穿着一身衣襟绣了草枝纹的棉白长袍。 许三花:“……”莫不然这就是那所谓的府城来的少爷? 啧啧啧! 不能吧?哪家少爷这把年纪呢! 她摇摇头,还想接着看里头还有没有人出来。 “姑娘,你快看,前头有卖糖葫芦的!”黑妞指着前面,拉着许三花就要去追。 冷不丁的被拉了个趔趄,跑出去好几步,许三花再回头时,只看见一个身着素锦绣云纹白袍的男人跟着阳大匠他们一起进了酒楼。 离得太远,她站的位置背光,她只看得清那人身影修长,旁的一概看不清了。 她心中有一股说不清的遗憾,黑妞追上了卖糖葫芦的,眼巴巴的看着她,她暂时撇下那丝心绪,叫田家有掏钱买了三串糖葫芦。 三人一边吃着,一边往正大街背后的夜市去。 即将进入腊月的府城,早就开始张灯结彩,沿着夜市直流而下的香江河,岸边有不少人正在放河灯,人们笑着,闹着,似乎无忧无愁。 而香江河两边,皆是热闹起伏的夜市一条街,馄饨摊子,灌汤包,蒸饼,煎饼果子,鸭血粉丝汤,胡辣汤,杏仁茶,糖人,糖炒栗子,红糖糕,羊肉泡馍,羊杂汤,等等等等,应有尽有,从头到尾,叫人一进去就流连忘返,吃了这个想那个。 黑妞从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拉着许三花撒丫子冲进夜市,根本忘记了窦嬷嬷教的主仆尊卑。 “姑娘,你瞧!这蒸饼好香啊!还有这糖人好漂亮!” “……” “买,咱都尝尝!” 两个姑娘在前头一路买买买,吃吃吃,田家有跟在后头,付钱都付不过来。 前世今生,许三花还是头一遭有此种经历,别提心中有多畅快了,她根本就收不住这份欢喜,左手拿着一个糖人,右手端着竹筒盛的杏仁茶,嘴巴都不得闲。 这还没到深夜,夜市人头攒动,不只有吃的,还有玩的。 一路嘴巴没停,将好吃的都吃了个遍,行到中段,肚子都快要吃撑了。 中段更是热闹,两边便都是猜谜的摊子,套圈的把戏,以及杂耍班子,啥都有,好些许三花根本就叫不出名字,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她拉着黑妞跑到一处套圈的摊子前,见那地上摆的满满当当的,瓷器花瓶,小摆件,啥都有,还有银锭子呢。 上一世的时候,她有一次路过一座城,遇见过套圈的把戏,一些少年围在摊前,玩的开心极了,她也很想去玩玩,但那个时候,她全身上下都摸不出一个铜板来。 “老板,这圈怎么套的?”她大声问摊主。 摊主穿梭在摊子内外,忙着将套中的没套中的圈都给捡起来挂回自己的手臂上,套中的东西也拿起来递给套中的人。 但套中东西的人少得很,听到许三花喊,他咧嘴笑道:“五文钱十个圈,姑娘要套吗?” “套,给我三十个圈吧!”许三花说着,田家有自然就上前给了十五个铜板,接过了摊主数过来的圈递给许三花。 许三花先拿了十个,又叫黑妞也拿,就迫不及待的找准目标丢圈去套。 这圈不大不小,瞧着一定能套中的东西但圈丢过去却总是差那么一点半点的。 许三花和黑妞和找目标,一连丢出去几个圈都没有套中东西。 大的不行,许三花很快就瞄上了正中心位置的一个绿镯子,不知道是真玉还是假玉,瞧着晶莹剔透的,好看得很,许三花准备套它了。 她找准位置,紧盯目标,“咻”的一下将手里的圈丢出去。 眼见着圈直直的砸向镯子,许三花觉得很有希望会套中的,可突然斜刺里蹿过来一个圈正正的和她的圈撞在一起,两个圈打了个转儿,随即,其中一个圈稳稳当当的套在了绿镯子上。 “好哎!好哎!我套中了!我套中了!” 许三花扭头看去,见另一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身穿粉色锦缎雾面披风的小姑娘正拍着手欢呼。 见摊主已经捡了绿镯子递给那小姑娘去,黑妞忙冲进来拦住摊主,“喂!明明就是我们姑娘的圈套中的,这镯子得给我们才对!” 圈虽然都是一样的,但十个一把都是做了不同的记号的,摊主仔细看了一眼那圈,那圈确实不是那边的姑娘的,但摊主看着那姑娘和少年都身穿绫罗,一看就不凡,再看这边一个,一身棉布,几乎没有犹豫便道:“这镯子是那位姑娘套中的,怎么不能给她了?” 说着就要将绿镯子递给那边的姑娘,而那姑娘身后也站出来一个丫鬟伸手来接了。 黑妞一瞪眼,上前抓住了摊主的手,“我说了,这镯子是我们姑娘套中的!” 摊主手腕被捏住,竟是再往前不得,他用力挣了挣,没挣脱,不由纳罕这一个小姑娘力气竟这么大。 那边伸手来接却没接到的丫鬟登时变了脸,冲黑妞道:“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如此厚颜无耻,这明明就是我家姑娘套中的东西,你却偏偏要来强抢?你家姑娘是谁?是哪家的姑娘?不妨说说!” 这丫鬟一番话,气势足得很,摊主看着,更加偏向了过去,不由用力挣着,一边道:“这就是这位姑娘套中的镯子,跟你们可没关系,咋的?你还要闹事不成啦?” 正文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话:套圈的技巧 黑妞单纯,又是个认死理的,她在小乡村活了十几年,无忧无虑的,就算被卖进了牙行,牙行里的人对她也挺不错的,所以她几乎没有见识过什么世态炎凉。 她眼睛瞧得真真的,那套中镯子的圈就是她家姑娘的,却偏偏这摊主睁眼说瞎话,当下就不依了,“这就是我家姑娘套中的镯子,我瞧得真真的,你非说那是她们的,不如你将那圈拿过来看看?我瞧着我们手里这圈上都系了根黄线,到底是谁的一看便知。” 摊主一听,没想到这小姑娘脑子这么好使,竟盯到了圈上的记号来了,他想了想,不动声色就想要偷偷摘了圈上的黄线,可黑妞死死盯着他,他根本不好动作。 那头的少年这时出了声来,“不过就是一个镯子罢了,老板,你且看看那圈上的记号,是谁的就是谁的,可别弄错了。” 少年发了话,摊主听出这语气正常,没什么特别,脑子迅速想了想,忙应了两声,假装仔细在圈上找了找,“诶,还真是黄线?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瞧错了。”说着,他冲少年那边歉意的笑了笑,将镯子转过来递给黑妞。 “哼!我就说吧!这圈就是我家姑娘套中的,我眼睛好使着呢!”黑妞松开了抓住摊主的手,接过了镯子,转身往圈外退出去, 那姑娘见不是自己的圈套中的,不由垮了脸,跺脚道:“哥哥!” 少年低头看她,轻笑:“没事,咱们再套就是了。” 也是,她也不差那个镯子,姑娘往许三花这边瞥了一眼,拿了圈接着套了起来。 黑妞拿着镯子高兴的走回许三花身边,冲她咧嘴,“姑娘,你套中的镯子!” 许三花笑了笑,“你收起来吧!” “嗯!”黑妞应了,仔细的收了起来。 许三花手上还有几个圈,她又找准了目标,准备接着套。 田家有静静立在她身后,替她挡着身后挤着看热闹的人的冲挤,眼神从少年那边收回来,低声跟许三花道:“姑娘,那好像是董知府家的公子,小的跟着从前的主家少爷在清平院见过。” 许三花听在耳里,想着:知府家的公子怎么了?套圈有套圈的规矩,谁套中就是谁的。 这边想着,她手上的圈飞快丢了出去,也不知怎么的,又跟斜刺里蹿出来的圈给碰撞在一起,而后齐齐落地,谁也没套着。 她飞快抬眼看去,见那一身粉红披风的姑娘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好巧不巧,碰在了一起。 许三花先移回了视线,拿了圈,准备接着去套那立在正中鹤立鸡群的斗彩花蝶纹的大肚瓷瓶。 那瓶口细小如脚踝般,瞧着应是好套得紧。 手里的圈扔出去,她余光瞥见那姑娘手里的圈也同时扔了出来,两个圈从不同的方向出发丢向相同的方向,再一次的碰撞在一起。 许三花心道:今晚倒是见了鬼了。 她双眼看着,就看见那两个圈打了个交缠,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同时落地,一个圈滚出了老远,另一个圈却直直的挂在了瓶口上。 众人的眼光都不由落在了那挂在瓶口上的圈上,交错的柚黄灯光下,离得远,那圈上绑着的丝线颜色看不分明。 便有好热闹的人催促道:“老板快瞧瞧!谁套中了呀?!” 摊主看了看右手边,又看了看左手边,顿了顿,才提步朝中心的大肚瓷瓶走去,心里却在想着:今儿晚上怕是撞了邪了,这一来来一双,咋就个顶个的套得准,没白的几十文的东西叫他要亏死了不说,可别在他这摊上打起来,那他可就更是亏大发了。 刚走近大肚瓷瓶,他一看清圈上绑着的黄色丝线,登时整个人更是不好了。 不经众人催促着,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想做个手脚都不成,只能一手取了圈,一手拿起大肚瓷瓶,朝众人摊开那圈来,道:“是黄色的丝线,又是这边的这位姑娘套中了。” 黑妞刚才没看清,所以不确定,但听摊主这么说了,她当下欢呼一声:“姑娘,你又套中了!” 那边的董明珠重重一跺脚,嘴里发出哼的一声,她身后的丫鬟不由道:“姑娘,奴婢看那姑娘就是故意跟您作对呢!要不然怎么就您套什么她偏就套什么了?” 董明珠听在耳里,当下就提步朝许三花走了过来,“喂!我们来比比,十圈之内,看谁套准的东西多!” 随后跟过来的董文彦刚要出声叫妹妹不要胡闹,却听对面的姑娘已经笑眯眯的应了声:“比比也行,可这干巴巴的比试没什么意思,不如来点什么彩头?” 约架赢彩头的事情许三花十三岁之前没少做,比比就比比,这玩意,她不在怕的。 “彩头?”董明珠还真的认真想了想,便道:“行,就来点彩头!谁输了谁就请一顿天然居的午宴,如何?” 天然居? 照顾照顾大主顾的生意,当然没问题。 许三花还以为这姑娘气势汹汹的过来要比试,论输赢不是你下跪认输就是我下跪认输呢,却没想到彩头竟就是一顿饭? 她看看董明珠巴掌大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瞪着她,她笑着应下,“来吧,你先还是我先?” 董明珠从身后丫鬟手里拿了圈,“我先来!” 说罢,就侧过身去,在地上摆的一众物件上扫视一圈,选中一个,抡了圈用力往前一丢。 然鹅结果是没有套中,她不由看向许三花:“该你了。” 许三花笑笑,盯住斜前方摆着的一个葫芦瓶,手上的圈扔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董明珠:“……” 她一脸不服气,扬手又是两个圈一起丢了出去,一个滚出了圈子,一个架在了一个青花瓷瓶的肚子上,并没有套进去。 许三花紧随其后,咻咻两个圈同样的方向丢出去,一个套进了青花瓷瓶,另一个套在了旁边的银锭子上。 而后没停,直接将剩下的七个圈一手一个接连丢出去,七个里,套中了六个。 “十个圈我套中了九个,纵然你剩下的七个都套中,也比我少两个。”她冲董明珠咧嘴一笑:“天然居的午宴,定在什么日子?” 董明珠:“……” 她瞪着许三花,满目通红,了解妹妹脾性的董文彦生怕她一个不满上手打人,刚准备见势不对就阻止。 却见董明珠上前一步,语气极好:“你套圈有什么技巧不成?教教我呗!” 董文彦:“……” 许三花:“……” 正文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话:有待深究的事 许三花:“……” 她先是一愣,这姑娘刚才那双眼通红的样子,说实话,她真以为她被自个给气得忍不住要动手打人了呢。 可这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可还行? “技巧?没啥技巧,就是凭感觉丢呗。”许三花摇摇头,答得认真。 董明珠愣了愣,似乎在琢磨她这话是不是敷衍,须臾,她仔细看了一眼许三花的神情,再看了看手里剩下的七个圈,随后,学许三花的样子,将七个圈一个接一个的丢出去,随随意意,根本不看。 七个圈撒花般飞出去,套中了一个。 摊主把蜻蜓点水的桃木簪子笑哈哈的递过来,董明珠接过,转手就拿给许三花,“我第一次出来玩这个,这套的第一个玩意儿,送给你了。” 许三花几乎没犹豫,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见她接了,董明珠咧嘴笑了,“我叫董明珠,你叫什么名字?” 许三花道:“许三花。” 董明珠:“?” 许三花? 她微愣,很快回神,“三花,天然居的厢房不好订,我们家早前就派人去定了,也只订到腊八那天和小年那天的两间厢房的位置,你家住哪儿?回头我给你下个帖子,腊八那天,我请你来天然居吃席。” 不好订你还弄这么个彩头? 许三花瞥她一眼,“我家离府城百十里呢,腊八那天不定来得了。” 离府城百十里?董明珠听得瞪眼,“那怎么办?要不然我提前邀了你到我家住?腊八那天就来得及了。” 许三花笑笑,“不如明天去吧!明天去,我晚点回家没事。” “我们姑娘都说了,天然居的厢房都提前被人订满了,明儿哪有位置?”丫鬟珠绣不明白自家姑娘为何跟这个一身棉布衣裳的乡巴佬好声好气的说话,不由出声呛道。 她话音刚落句,董明珠就侧头打了她一巴掌,“你怎么说话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玉绣捂着脸,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是姑娘的心腹,姑娘素来最是宠着她的了,可从来没打过她。 打罢了玉绣,董明珠看向许三花,道:“底下丫鬟不会说话,三花你可别见怪,你说的明天去天然居吃饭,是指在楼下大堂吃吗?倒也行,我叫我哥哥陪着一起,你没有意见吧?”天然居的厢房不好订,日常他们也没少约了人就在楼下大堂吃饭的,毕竟,天然居的大堂跟别处可不同。 这姑娘倒是爽气! 许三花本就对董知府观感挺好的,毕竟是他一手查办了高升,是个高义的好官儿。 而这个董明珠,许三花也觉得她甚是对自己胃口,便道:“行啊,那就明儿午时正,天然居门口不见不散。” 、 阳府的客厢是常见的四柱架子床,铺得都是崭新的棉被,但贺璋用惯了天鹅绒芯的缎面团被,所以婉拒了阳大匠邀请他过府留宿的好意。 曲付深知贺璋习性,因而天然居三楼尽头特留的一间厢房布置的尽合贺璋心意。 雕花红漆的四柱架子床,铺着天鹅绒芯的挑绣流云纹湖蓝缎面团被,暖和且轻薄。 临窗的长案搁在一张极大狐裘毯子上,贺璋穿着家常的宽松袍子,靠着铺了一层貂毛的凭几盘腿坐着,长案下放着一只四鼎的紫檀龟纹小熏笼,散着热气,倒也暖和至极。 案上一本裹了蓝皮的写着四海纪事的书倒扣着,贺璋正拿了笔在宣纸上重复写着一个谨字。 屋里安静得只听得见狼毫亲吻宣纸的声音,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下,很轻。 贺璋未抬头,嘴里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建西先进来,“主子,建东回来了。” 落后一步的建东在门外抖落一身的寒凉,抬脚进屋,走到长案前三步距离站定,抱拳道:“主子,属下赶往渝县顺利找到了张稳婆的女婿家,但张稳婆已于三年前病逝了。” 贺璋放下手里的狼毫搁回笔架上,抬眼看来,“张稳婆的女儿女婿可有听张稳婆说起过什么?” “并无。据她女儿所言,张稳婆是个话不多的人,她将张稳婆接到家中照顾,但张稳婆日常也并不喜出门,就帮她看看孩子,也从不与周围邻居闲聊。这与属下向大张村打听的人说的一般无差。”建东道。 “这么说来,除了张稳婆,也没人知道十三年前那天究竟是真是假了?”贺璋双手搁在熏笼上,目光深邃,“建西,你再跟我从头到尾说说,我仔细捋一捋。” 建西走上前来,应是,道:“那日主子吩咐我仔细打听许三花从小到大的事,事无巨细,她从小就长在孤山村,自小力气就比别人大,且调皮捣蛋,上山掏鸟窝,下水抓鱼,同人打架抢东西,没少欺负别人,这是附近几个村子随便一问就都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出奇。 但有一件有待深究的事情,那便是她不是在孤山村降生的,听说许三花的娘胡氏成亲几年才怀上她,但怀相不太好,磕磕绊绊到六个多月摔了一跤,差点没保住孩子,老胡氏不敢大意,找了石头寨的何仙姑问安,何仙姑说,胡氏这胎多灾多难,要想孩子顺利降生,得住在娘家去养胎生产,和许家人避开,才会安稳,于是,老胡氏几乎没有犹豫,就带着胡氏回了胡家兜住下,连除夕都是在娘家过的。 两个月后,胡氏夜晚发动,胡春生跑了一趟大张村背来了张稳婆,而后胡氏生下了许三花。” 建西说着一顿,接着道:“我仔细打听过了,那时候倒春寒,正是冷的时候,胡家兜几户人家都早早睡下了,没人听到动静,直到第二天早晨,就听说胡氏顺利生下来一个女儿,而张稳婆也被胡春生给背着送回了村,一切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而那个时候,胡家除了张稳婆这个外人之外,就只有老胡氏和胡氏,以及胡家一家三口。” 去问胡家人或者老胡氏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去跟张稳婆打听,但问到大张村,才知道张稳婆因为生病没人照顾,早几年就被外嫁的独女给接去了婆家照看。 然后才有了建东连夜赶去张稳婆女儿的婆家所在的渝县,却没想到,张稳婆已经病逝了。 贺璋再听了一回,须臾,吩咐建东,“你且走一趟胡家兜,跟那几户人家再仔仔细细打听打听胡氏生产前后几日的事情,巨细无遗为好,必要时,惊动胡家人也不无不可。” 打草惊蛇,或有想不到的惊喜。 建东抱拳应声:“是!” 正文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话:叫你啊 原本是第二日一早就出发离开府城回十里镇的,但因为和董明珠的天然居之约,所以一早来并没有急着走。 左右到午时还有不少时间,待着也是待着,许三花干脆带着黑妞二人在府城好好的逛了逛。 找了几家杂货铺前前后后分开来买了不少芥菜种子和山椒装在马车上,而后又去逛了布庄。 府城的布庄可比十里镇的布庄神气多了,里头除了跟十里镇上一样的普通棉布之外,还有一种棉绸看着跟棉布差不多,但摸着舒服看着好看,颜色也多样得很。 一问价钱,也大不一样,十里镇的棉布涨了价也才十五文一尺,一匹也就六钱银子,可这棉绸得投三十文一尺,一匹就是一两二钱银子,多了一半呢! 但这棉绸摸着确实不一样,穿在身上只怕更舒服,许三花没有犹豫,当下就挑了几个颜色,一口气买了六七匹。 再问棉花,倒是比镇上便宜个五文,许三花便也买了些,够做一家子上上下下的过年衣裳了。 至于家里的下人,说好了一季两身衣裳,也不能少,当下许三花又算着人数分了颜色挑了几匹普通棉布,也加了棉花。 出了布庄,先将马车送回客栈,毕竟这么多东西拉着再往天然居去也不方便。 放好马车之后,再往回走,经过一家糕点铺,许三花想着家里的五花六花,还有她娘胡氏,怀着身子,嘴巴馋,便走进去,买了好几种经放的点心,黑妞眼巴巴的望着,许三花看得好笑,当下就拆了一包拿给黑妞吃。 黑妞笑得眉毛都弯了起来,拿了一块就送了过来,“姑娘吃!” 许三花接了,喂进嘴巴里,跟着黑妞一起跨出了门,往台阶下走。 田家有提着油纸包在后边跟着。 “小贼哪里跑!站住!快给我站住!” 这条街虽不是正街,但也足够热闹,人来人往的,突然,一声尖厉的男声响起,整个街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闻声去看。 黑妞捧着点心吃得正开心,脚下下了最后一步台阶,冷不丁一个人飞快从她身前跑过,正好撞掉了她手里的油纸包,里头的点心散了一地。 黑妞登时急了,迅速往那人看去,见那人跑得飞快,停也没停,顿时,拔腿往上冲,“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这时,那头又有一个人嘴里喊着话追过来,似乎就是刚才发出叫喊的人。 见黑妞往前跑了,许三花顾不得多想,登时和田家有一起追了上去。 最前头那小贼跑得贼快,许三花腿算长的了,超过了前头的男人,也足跑了两条街才撵上了小贼。 此时小贼正脸着地趴在地上,被黑妞整个人给按在脚下,死命挣扎着。 “赔我的点心!” 许三花甫一跑近,就听得黑妞嘴里恶狠狠来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却又不由想笑,这人不长眼撞掉了黑妞的点心,活该被撵成狗。 身后男人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双手撑在膝上,喘着大气道:“多谢,这位姑,娘,帮我追上,了小贼!” 这人满心感激,黑妞看都未看他一眼,见脚下小贼还敢扑腾,登时就是一个倒拐打上他的后脑勺,小贼痛得大呼一声。 “快赔我的点心!”黑妞吼他。 那小贼被踩得快喘不过气,想都没想赶紧将手里攥着的钱袋子抬起来递给黑妞。 黑妞哼了哼,一把抓过来,丢给身后的男人,踩着小贼的脚却没动,“那钱袋子是别人的,撞掉我点心的是你,你得赔我银子!” “我没银子,要是有银子哪还用得着偷啊!”小贼回嘴,听声音倒年轻得紧。 黑妞听得急眼,当下就使劲狠狠踩了小贼几脚,看得拿回自个钱袋子的男人直一个激灵,赶紧上前阻止道:“姑娘,还是别打了吧,他撞掉了你的点心,我赔给你就是了。” 这人倒是个好心的,人家偷了他的钱袋,他还帮人说话,许三花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有人赔就行,黑妞一听,就住了脚,回头看那男人,“你赔?” “我赔我赔!”那男人赶紧从钱袋里拿出一锭碎银子来递给黑妞,“多谢姑娘替我追回了钱袋。” 黑妞没接,先看向了许三花。 许三花正看着那脱离了钳制爬起来的小贼,小贼年纪不大,脸上有些脏,看着有些眼熟。 她冲黑妞点点头,示意黑妞收下。 黑妞咧嘴,高兴的收了起来。 那男人又感谢了一番,又看着那小贼,嘴里说了些小小年纪不要做贼之类的话,就离去了。 那小贼啐了一口,瞪了黑妞一眼,骂骂咧咧的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脚便走。 许三花伸脚,轻飘飘的就绊了小贼一跤,他猛地摔下去,抬头望向许三花,恶声恶气道:“你做啥咧?!” 说着撑着爬起来,抬手就想来拍许三花。 田家有反应迅速,一步上前将他给挡住让他前进不得。 “下次可看清楚点,把人绊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见对方不是好惹的,那小贼撇撇嘴角,认了怂,挣脱了田家有的束缚就想走。 “姜断!”许三花突然喊了一声。 那小贼刚转过去抬起的脚就是一顿,而后猛地回过头来,紧盯许三花,“你叫谁?” “叫你啊。”许三花咧嘴笑:“姜断。” 这下听得清楚,姜断微愣,“你咋知道我的名字?” 许三花走上去,上下打量着姜断,一身普通不起眼的毛蓝粗布棉衣,灰扑扑的有些破旧,脚下的布鞋穿了两个洞,一张稍显年轻得脸脏兮兮的。 这个样子,跟前世她认识的姜断大有不同。 前世她第一次见姜断的时候,他满脸络腮胡子,肩扛一把弯月大刀,多么的意气风发呀。 如今这个时候见到他,许三花还真的没想到他在几年之前原来也是这么的落魄过呀。 不过,当街偷钱袋,倒还真的像他做得出来的事,无怪乎后来他干的就是偷抢别人东西的勾当呢。 许三花忍不住道:“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当街偷人钱袋,只怕腹中也饥饿难耐吧?你如今住哪里?也是梁州府人?” 姜断听得心中顿觉怪异,这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怎么好像一副跟他很熟的样子? 且还知道他的名字。 他一脸狐疑,“你既知道我名字,还能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正文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话:天然居 许三花果断摇头,面无表情看他,“你饿不饿,想不想有人请你吃饭?” “你要请我吃饭?”姜断登时来了劲,笑得一脸鸡贼,“你是哪家的小姑娘,随随便便请人吃饭,小心被我拐去卖了哟。” 田家有听得皱眉,不着痕迹往许三花靠了一点,不明白姑娘是如何认识这个吊儿郎当的小贼的。 这人是有点蔫坏蔫坏的,能一月里连偷四家为富不仁的大户将钱银都撒在贫穷人家的院里,还扒光了贪官的裤子绑了他在雪地里冻鸟。 但他劫富济贫,做不出来这等拐了良家妇女去卖了的事。 许三花笑了笑,“吃饭吗?要吃就跟我走。” 说罢,她转身便走,田家有和黑妞自是立马跟上。 姜断愣了愣,饶有兴趣的耸了耸鼻子,大步跟了上去。 临近午时,正值饭点,南城正街一条热闹得紧,从中桥路一直到西虹巷,一排排的大酒楼、小酒馆、食肆,大开中门,迎客进门,是家家生意都开始旺起来,什么样的人,自有什么样的地方去吃。 一条道的马车是络绎不绝,纷至沓来。 这其中,唯以广南街这一条人最多,这条街上,有百年老字号,也有开了十几年生意一直很旺的桃寿居,也有后起之秀压了桃寿居一大筹的天然居。 天然居广开四扇大窗,临八间,高三层,雕梁画栋,飞瓦横宇,端的是宏伟大气。 进进出出的皆是身着绫罗绸缎的气派人,就是门口的马车,停了又来,就没有断歇过。 这样的所在,只叫普通人一望便心生却意。 但此刻,姜断大步跟着许三花,见她脚步不停地直直往天然居去,不由心中惊愕。 这小姑娘也就是普通的一身新棉衣裳罢了,竟要请他吃天然居的饭? 她知道天然居是什么地方吗? 这天然居如今在府城里可火得很,听说随随便便点几个菜也至少要几两银子的,若是一桌,再来个包厢,一顿饭,起码上百两! 这里的饭可不是好请的。 愣神间,已经跟着许三花三人上了台阶,门内有伙计笑脸迎了出来,“几位客官里边请!” “咱们天然居楼上的包厢都是要提前预订的,客官可有预订?若没有,客官四位是吧?就坐丙字号靠窗那桌可好?” 伙计拾掇的干干净净的,态度热情,让人觉得浑身舒泰。 “没有预订,就坐你说的丙字号靠窗那桌好了。”许三花嘴里应着,一边打量大堂的环境。 八开的大堂足够宽敞恢宏,进门就是柜台,另有通向厨房的门以及往楼上去的九转金丝木古漆楼梯。 再之后,一排排开,七间门面融成一体,有四仙桌,八仙桌,或有雕花漏窗相隔,虽不是包厢,但也胜似包厢,与旁的酒楼大为不同,这也不由得感叹设计之人的巧妙心思。 再看正中的悬匾,上书怀正商号四个大字,匾下一面四海图落笔大气神动。 伙计带着许三花四人往里走至第三间再左拐至尽头,果就是临窗的一张四仙桌。 “几位客官请坐。”伙计招呼着,便有提着茶壶四处走动的小伙计往桌上上了茶水,放了四副碗筷杯盏。 许三花看隔着一道雕花漏窗的邻桌刚好也空着,便跟伙计道:“那桌我先定了,麻烦小二哥给我留着。” 伙计含笑答应,一点也没有因为许三花四人身上的穿着而心生怠慢之意,似乎并不担心他们吃了没钱付账或者吃霸王食。 这便是人家的底气和气度,怪道是名震天下的怀正商号呢。 许三花心有佩服,看了看落座正盯着她看的姜断,笑了笑,先点了菜:“先来一个魔芋烧鸭,其他的,小二哥看着上添个三菜一汤,再上两盆饭,足够。” 瞧着许三花熟门熟路的先点了他们天然居如今主打的菜色,伙计不由笑道:“那就给客官再来一个奶汁鱼片,一个桂花酿鸡,一个油焖冬笋,一个山蘑菇汤,客官觉得可行?” 鸡鸭鱼都有了,行的行的,许三花应了,伙计自去后厨传菜了。 很快就有另外一个伙计端来托盘,放下四碟小食,避免顾客消极等待,服务不可谓不周到。 午时正,四菜一汤已上,许三花让黑妞和田家有跟姜断一起先吃,自个起身往外头走去,刚到大门处,就见门口停着的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正是董明珠和她哥哥董文彦。 她跨出了门立在台阶上等,董明珠抬眼也看到了她,连忙冲她挥手,而后几步上了台阶,“三花!你已经先到了!” 许三花看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却不是昨晚那个,跟董文彦点头致意,而后道:“位置我已经订好了,我们进去吧!” 见许三花转身往里去,行事有章有法并不显畏缩,董明珠想着昨晚回去的路上哥哥说的这个许三花恐怕出身不会太好,叫她收敛自己的脾气,来往时注意分寸,别伤了人家的自尊,便不由睨了董文彦一眼。 董文彦当下目光有些深邃起来,端这么看,这位姑娘似乎与他所言有差,普通人家的姑娘,行事这般自如有定的可少见。 一路进了丙字号往尽头靠窗处去,还没走近,董文彦一眼就看到昨晚跟着许三花的两个人同另一个不认识的人正在吃着呢,心下就不由更是纳罕。 正想着许三花定的位置莫不是就是这一桌?刚想着是不是叫伙计再安排一张桌子。 许三花已经指了旁边的一张四仙桌冲他们道:“董姑娘,董公子,坐吧!” 董明珠走过去坐下,冲许三花道:“三花,你叫我明珠就行。” “明珠。”许三花从善如流,“你们要吃什么?点吧。” 伙计上了茶,在一旁等着。 董明珠便笑:“说好了输的人请客,主随客便,三花你来点就是。” 又叫她点? 许三花顿了顿,便跟伙计道:“照样来个魔芋烧鸭,其他的,小二哥你看着上个五菜一汤就行,再加一盆米饭。” 这伙计正是先前的伙计,他没想到这位姑娘要同吃饭的另外两个人还是这般身份的人,在府城里开酒楼,他们这些伙计也是经过训练的,有眼力见着呢,这蓝袍公子和这位玫红短袄的姑娘,他认识,正是董知府的嫡子嫡女。 正文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话: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这般想着,他想的菜色就变了变,嘴里道:“那就来个燕窝冬笋烩扇骨,酥香小鹌鹑,芙蓉蒸蛋,姜汁乳鸽,清蒸鳜鱼和赤枣乌鸡汤,客官你看如何?” 许三花眼神询问对面的兄妹俩,两人点头,从善如流。 伙计便下去传菜了。 照样有伙计送来四碟小食,董明珠和董文彦都没动筷子。 许三花看了看两人,举筷吃了起来,一碟虎皮花生脆脆香香的,她吃着极好。 于是乎,董家兄妹就看着许三花一口一颗,嘴里嘎嘣脆。 “……” 兄妹俩不由对视一眼。 董明珠托着下巴跟许三花找话聊,“三花,府城的上元节可热闹可热闹了,到时候我约你一起去望峰楼上看花灯好不好?” 上元节的花灯? 上辈子许三花走出了孤山村那个小地方,却也没有过看花灯的经历的。 一州府城的花灯,指定热闹。 许三花想了想,应道:“好啊。” 董明珠点头道:“那咱们可说好了,我家就住在开元坊杏林巷的董府,你来了府城就来找我,我会跟门房打招呼的,你不知道,到了上元节那天,府城里可是水泄不通的,咱们得上午就到望峰楼去等着才行。” 望峰楼是个啥楼许三花不知道,但她想着这么热闹,得带她奶她爷他们也来见识见识才好。 来来往往的人多可不好打整,也不方便,要不然在府城置个宅子先? 她这般琢磨着,嘴里应着董明珠,“现下离上元节还有小两个月呢,到时候我来了府城,指定找你就是了。” 闲闲聊聊几句话的功夫菜就上桌了,专心吃饭,倒是噤了声。 旁边那桌姜断吃了大半盆米饭,肚子差不多饱了,他转着眼珠子,悄悄打量着这边的许三花三人。 田家有警惕的一直注意着他。 不多时,伙计笑眯眯的迎着一行人坐到了对面的八仙桌,里头一位年约十五上下身着鹅黄色毛领镶边褙子的姑娘冷不丁瞥见这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由走过来道:“明珠,文彦哥哥,你们也来天然居吃饭?怎么不早说呀!我们也好约在一起呀?” 董明珠正对许三花吃了两碗还在添饭的动作给惊住了,无比好奇她是怎么吃这么多还能不胖的,听到声音,抬眼看到站在身侧的程秀君,不由就是一愣,而后道:“就是吃个饭而已,有什么好约的。” 董明珠对她向来就是这么个不亲近的态度,程秀君尽管早已习以为常,但眼下在这么多人的酒楼里,后头又有跟着一起来吃饭的好友,面上却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尴尬。 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许三花,这姑娘一身如此粗劣的棉布衣裳,比她的丫鬟都不如,董明珠和文彦哥哥怎么会跟她同桌吃饭? 她假装好奇道:“咦?这位妹妹是谁?好像不曾见过呀。” 董明珠素来不爱跟程秀君打交道,但奈何她父亲跟自个父亲是同僚,她母亲跟自个母亲又是闺中熟识,又同在梁州府,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纵然不喜,面上功夫却不能省。 “这是我的朋友,不是府城人,你自然没有见过。” 朋友? 董明珠素来眼高于顶拿头顶看人的,怎么会有这么个粗俗的朋友? 程秀君看着那姑娘大口大口吃着饭,一点闺秀的仪态都没有,倒是脸蛋生得不错,也不知哪点合了董明珠的眼? 她不由飞快看了一眼旁边低头慢嚼细咽的董文彦,心下不满极了,她都还没有跟文彦哥哥同桌吃过饭呢! “原来是明珠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了,既是碰上了,不如咱们就同桌用饭吧!”她面上却笑着说道。 董明珠瞥她一眼,“不用了,今儿是我请三花吃饭呢,跟你们同桌,不合适,你跟你的朋友去吃吧,赶明儿有空了咱们再聚。” 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哪回约你不是推三阻四拒绝的?要不是因为你爹是知府,你哥哥是董文彦,谁稀罕巴着你。 程秀君心下嗤之以鼻,但转而念起这句三花,就不由忍不住想笑。 三花,这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名字? 董明珠脾气不好,交不到好朋友,倒是自甘下贱的跟什么阿猫阿狗都做朋友了。 她笑笑,“那行,你们先吃着,咱们等会再聊。” 说罢,她又冲从头到尾并没有看过她一眼的董文彦道:“文彦哥哥,我先过去了。” 董文彦飞快瞥了一眼,出于礼貌,微微颔首。 见董文彦还是对自己这么冷淡,程秀君心下不喜,但也没说什么,颔首,转身回对面那张八仙桌去了。 她今日是带着从富阳老家到梁州府来送家中备下的年礼顺便留在梁州府玩一玩的堂姐妹来天然居吃饭的。 如今梁州府里的天然居可火得很,一个是菜色新奇美味,居然也有桃寿居那麻麻辣辣的调料做出来的菜色,且比桃寿居的味道更胜一筹。 除此之外,这个天然居竟还是怀正商号的产业。 来一趟梁州府,不带他们吃一吃天然居,实在说不过去。 她就坐在外面的位置,跟伙计点了七八个招牌菜,对堂姐妹们笑眯眯道:“待会儿你们可要好好尝尝这个魔芋烧鸭,这是除了梁州府,别的地方都吃不到的。” 她的一个堂妹听得好奇,“这鸭子我知道,魔芋是什么?可从未听过呢。” 程秀君面上得意,介绍起来,“这魔芋啊,也是梁州府特有的,可是个稀奇的吃食,整个梁州府里,独独天然居才有呢,听说是用芋艿经过极复杂的工序做成的。” “是芋艿做的?我最喜欢吃红枣芋泥糕了,可是我娘总怕我吃多了积食不消,这魔芋既是芋艿做的,那我待会儿可要好好尝尝!”那堂妹素来巴结程秀君,极是捧程秀君的场。 两张桌子中间隔着一条铺着金丝绒毯的走道,但说话还是听得清楚的。 许三花听到对面两个姑娘说着魔芋是用芋艿做的,没忍住,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不笑还好,这一笑可谓是捅了马蜂窝。 程秀君和她的几个堂姐妹唰唰唰望了过来,紧盯许三花。 她那堂妹自觉自个说这句话后许三花就笑了起来,便抢先问了,“你笑什么?” 程秀君本就嫌许三花这么土气还能跟董家兄妹同桌吃饭,当下也是问了出来,不过她语气比起堂妹来,可是轻轻柔的很,“不知这位妹妹为何突然发笑?” 正文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话:不妨事 董明珠也很好奇,饭吃的好好的,许三花怎么就笑了,她想着刚才程秀君那桌说的话,魔芋烧鸭的魔芋,他们都说是芋艿做成的,难不成不是? 这道菜好吃,好吃就好吃在那魔芋,她娘和她爹如今即便是不来天然居吃饭,也每每都要点了魔芋豆腐外送到府里吃的,别提有多下饭,她也喜欢。 刚才她就吃了不少魔芋呢,倒是看着许三花没有夹两块,似乎是不感兴趣? 怎么会有人不爱吃魔芋呢。 董明珠好奇,便目不转睛的看着许三花。 许三花已经吃得差不多饱了,见这么多人都看着自己,遂放下筷子,拿出腰间掖着的棉帕擦了擦嘴,抬眼来,笑道:“我就是在想,这芋艿是不是就是我们说的芋头?若是,这芋头又是咋做出魔芋来的?” 等了半天,听得这么一句话,那堂妹当即就是一嗤,“芋艿就是芋艿,什么芋头呢,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名字也说得出来,我堂姐都说了,这魔芋就是芋艿做出来的,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乡下丫头知道个什么?可别在这里逗人发笑了!” 芋头是什么黑妞也知道的,那时候她家粮食不够她吃了,她阿爹顿顿都煮了芋头给她吃,又管饱又好吃。 她家姑娘的魔芋豆腐才不是芋头做的,她知道! 见这不知哪里来的人竟然嘲笑她家姑娘是乡下丫头,黑妞可忍不住了,在她心里,她家姑娘可是千好万好,就是天上的仙女。 她早就吃饱了,当下就站了出来,冲那堂妹道:“你又是哪里来的丫头在这里都是惹人发笑呢!魔芋豆腐可不是芋头做的!” 程秀君闻声一看,这一个生得又黑还五大三粗的丫头正冲着她们大叫,觉得很是滑稽,她是什么身份,何时轮得着这样的阿猫阿狗冲她大声说话? 当下便笑:“你说魔芋不是芋艿做的,难不成你知道魔芋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当然晓得!”黑妞一脸骄傲。 那堂妹便噗呲一声笑出来,“那你来说说,魔芋到底是怎么做的?” 黑妞刚要作答,但猛地想起这可是姑娘家的挣钱营生,咋能随便告诉外人? 便咽下了话,转而道:“反正我就是晓得,就不是芋头做的!” 程秀君闻言,只觉得好笑,她不知道黑妞一桌是跟许三花一起的,便道:“这天然居如此地方,怎么什么乱七八糟不上台面的人都能进来吃饭?” 那堂妹附和,“就是,堂姐你说了这随便一桌也要几十两银子的,这哪里来的丫头,别是来吃霸王餐的?” 董明珠听不下去,虽说她不知道为何这个跟三花一起的丫头要这样说,但她可不允许程秀君他们如此对她的朋友,当下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是我请他们来天然居吃饭的,怎么,难不成我还付不起几十两银子?” 那堂妹认得董明珠,当下没有再说话,只看向程秀君。 程秀君愣了愣,又看了看黑妞,“明珠,这也是你的朋友?” “是啊,怎么了?不行?本姑娘要交什么朋友难道还要跟你程秀君报备?” 许三花听得董明珠嘴里的程秀君,顿时想起昨晚田家有跟她细说过的这梁州府的大致情况,姓程的,莫不然是程通判家的女儿? 这个什么程通判,他女儿可真不讨人喜欢啊。 嗯,端看董明珠这般语气跟她来往,就能看出来了。 她本就是单纯的忍不住笑了笑罢了,何至于就上升到这个程度了。 程秀君被这么一怼,当下心里是气得不行,但面上又不好发作起来,只得给自个堂妹使了一个眼色。 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堂妹立即会意,当下也不和董明珠对上,只撇头看向黑妞,问她:“你先说魔芋不是芋艿做的,口说无凭,你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叫我们如何相信你?要不然你先说说,你为何要站出来帮着说魔芋不是芋艿做的?” 黑妞虽然性子简单,看不明白这些人的弯弯绕绕,但她分得清好坏,这几个女娃的眼神一看就有坏水,她才不要上当。 她闭嘴不理。 只以为她是信口雌黄出来说大话呢,那堂妹不由捂嘴讥笑起来,“瞧吧,有些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真以为哪里都有她说话的份呢,却想不到这话也不是什么人都说得了的。” 董明珠皱眉,刚想说话,许三花按下她的手,冲程秀君笑道:“你说我家黑妞口说无凭,你们不也是口说无凭?事实如何,何不请这天然居的掌柜的来问问,魔芋究竟是不是芋头做的,一问便知。” 程秀君没忍住用手帕掩嘴轻笑。 那堂妹当即替她做了旁白,“嗬!还真是无知,这是人家酒楼赚钱的门道,人家为何要平白告诉你?还请人家掌柜的来问问,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身份?” 一个黑妞,一个三花,这般土里土气的名字,程秀君都断定这就是哪里来的乡下土丫头,不知怎么就入了董明珠这个脑子本就不比常人的人的眼,凑在一起罢了。 这事说出来,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董明珠呢! 她不欲与这样的人计较,有失身份,她可是通判大人家的姑娘,做不出来董明珠这样自降身份的事。 恰好伙计送菜上桌,堂妹却是个忍不住的,她一心想让这两个跟她顶嘴的乡下土丫头下不了台,便笑眯眯问伙计,“你们天然居这魔芋可是芋艿做的?” 那伙计一愣,自魔芋烧鸭这道菜在府城火了之后,来天然居吃饭的人没少打听这新奇的魔芋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用什么做出来的,怎么能如此好吃。 但说实话,就是他们大掌柜都不知道这魔芋豆腐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他也只知道这魔芋是每隔三天就有伙计赶往淮安县底下去拉回来的。 对这魔芋怎么做出来的大家都各有各的猜测,伙计一如既往地笑笑,“好叫客官知道,这个乃是我们天然居的秘方,实在不便透露给客官知晓。” 堂妹瞥了许三花一眼,接着道:“是不便透露,但只需告诉我们是不是芋艿做的也不妨事吧?毕竟我们不得其法,知道了是什么东西做的也做不出来不是?”她不好奇究竟是怎么做的,她又不靠这个挣银子,只要知道魔芋就是芋艿做的,叫这两个人丢脸就行。 伙计有些为难,遇到过不少问的,但一般只要他说了不便透露,那人也不会再追问,可没有遇到过这般的,告诉是什么东西做的也不妨事? “是不是芋艿做的,这个也只有问我们大掌柜了,我只是做伙计的,知道的有限。” 正文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话:打脸 “那就叫你们大掌柜来问问!”那堂妹掷地有声道。 酒楼生意做的就是一个迎来送往,笑脸相迎,和气生财,客官有这个要求,他也不能断然拒绝,更何况,他也识得,这一桌着黄衣的姑娘正是程通判的嫡女,伙计愣了愣,只好先道:“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寻寻我们大掌柜。” 伙计去了,那堂妹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三花,道:“要请人家掌柜的问话,也要看看自己的身份,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请的动的话,那还讲究什么三六九等呢?” 这语气里的羞辱还真是毫不避讳。 董明珠猛地拍了桌子,指着那堂妹怒目而视,“要看身份,你也先看看自个的身份,不过是个下贱的舞姬生的种,记在嫡母名下罢了,你也配在这里说话?” 那堂妹自小记在嫡母名下,在府里还算受宠,可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生母的身份,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快许要忘记这回事了,这突突然的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提起,她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却又不敢跟董明珠呛声。 毕竟,董明珠父亲有官声,董家又是世家大族,可不是程家能比得上的,更何况她父亲还没有官身。 程秀君看不过去,她素来端的就是一副善解人意的假面,便不由道:“我堂妹早就记在我二伯母名下,是程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什么舞姬的种,这样的话,明珠你也说的太难听了。” “名正言顺是你们自个自欺欺人罢了,舞姬就是舞姬,端的是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要不然怎么在这里乱叫乱吠呢?”董明珠嗤笑。 乱叫乱吠的玩意儿,还能是什么? 那堂妹气得眼睛都红了,不由看向程秀君,一脸可怜巴巴。 程秀君皱了皱眉,刚要说话。 那头,伙计已经领着曲付过来了。 曲付到了程秀君这桌,拱手笑道:“不知客官唤我来有何指教?可是天然居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怀正商号,程秀君还是知道的,面对天然居的大掌柜,语气当然要客气些,“没有没有,天然居的饭菜很合我们口味,特意请曲掌柜过来,皆是因为我这堂妹跟对面的朋友因意见不和拌了几句嘴,有些红了脸,未免生分,这事实还是要弄清楚的好。 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因着天然居的魔芋烧鸭实在太合口味,对于魔芋究竟是怎么做的,我们都很有些好奇罢了,争执不下,便想请曲掌柜作个论断,只要告诉我们魔芋是不是用芋艿做成的就可。 便是一句话的事,还请曲掌柜不要推拒。” 魔芋是不是芋艿做的? 曲付刚才听伙计来告诉他事情经过就听得有些愕然,他实没想到这通判家的嫡女和董知府家的嫡女竟会因着这种小事争个输赢,还真是小女儿家性子。 眼下听程秀君这么说,他回过头去,本是去看身后那桌的董明珠和董文彦的,却不曾想,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了靠着最里面坐着的许三花。 他登时就是一愣,见许三花笑着颔首同他致意,他微微瞠目。 魔芋究竟是怎么做的,这位最清楚啊,有她在,这怎么会争起来的? 眼下他顾不上去想许三花怎么来了府城,又是如何跟董家兄妹相熟的,微微愣了会儿神之后,便即道:“魔芋究竟是不是芋艿做的,在下也不知道。” “曲掌柜也不知道?”程秀君有些诧异,实觉得曲付乃是怕泄露赚钱秘方,所以行推脱之辞。 曲付当初是跟许三花签了府城里只卖他一家的协议的,所以也不必怕别人知道了会抢了他的生意,当下道:“我确实是不知晓,这魔芋乃是我们天然居跟别人定的货,我们只管拿货付钱,究竟怎么做的,用什么做的,这都是人家的秘方。” 在场众人一听,皆是一愣,这魔芋烧鸭如此火爆,府城仅天然居一家,她们都以为这魔芋跟调料一样都是天然居的秘方呢。 原来竟还竟有出处? 却不知是谁做出了这般好吃有新奇的东西来。 董明珠道:“既曲掌柜也不知魔芋究竟是不是芋艿做的,程秀君,你们所执之词也当不得真,所以啊,也别在这里没完没了了,安静吃饭吧!” 这本也就是小事一桩,但如果对面没有两个看着碍眼的土丫头,程秀君也不至于非要争个明白。 可一个卑微低贱的乡下土丫头,凭什么跟她争?有什么能耐跟她争? 要是不争个明白,难不成她还得被一个土丫头给盖过了去? 程秀君柔柔一笑,看着曲付道:“我们两家家中也没有酒楼的生意,只是实在好奇罢了,想来请曲掌柜告知一声这魔芋是从何处买来的也无妨吧?” 曲付还没说话,董明珠先嗤了一声,“程秀君,你还真的要没完没了?问了出处难不成还要找上门去问?我们可没这么多闲时来陪你浪费!” 说罢,便看向许三花,问她:“待会儿我们去金镶阁逛逛怎么样?听说金镶阁刚来了不少京里时兴的首饰,昨晚那个木簪子太寒碜,我想另外挑一件首饰送给你。” 程秀君被董明珠呛了一番,又听到她竟然还要邀许三花去逛金镶阁,实想不明白这个土丫头怎么就入了董明珠的眼的了。 “曲掌柜,能否告知一声?”她再问曲付。 曲付交叠的双手大拇指搓着大拇指,侧头看了许三花一眼,听她正婉拒着董明珠说待会便要赶回家的话,但眼神却落到了他这里来。 想了想,他笑道:“当然,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程秀君顿时一喜,“那便请曲掌柜告知,想来也离府城不太远的,我这就派人去一趟,相信很快就能分出个对错来。” 那堂妹也是捂嘴一笑,她深信堂姐程秀君,相信真魔芋定然是芋艿做的,只要确定了,看那两个土丫头还怎么争?到时候,董明珠也会被打脸的。 曲付说着:“是不用跑太远,程姑娘就在这儿,就能得到答案。” “嗯?难道这做魔芋的人就住在府城里?”程秀君不解。 曲付看向许三花,“她不住府城,不过,今儿她正好在天然居里吃饭呢。” 程秀君顺着他视线看去,看到一脸笑眯眯的许三花,顿时双眼一瞪。 “曲掌柜说的是谁?” 正文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话:借宿 许三花冲程秀君挥挥手,笑得极是灿烂,“曲掌柜说的,就是我呀!” 董明珠和董文彦同时看向许三花。 董明珠一脸惊,“三花,这魔芋是你做的?” “不是我做的。”许三花果断摇头。 半晌回神的程秀君一听,刚要呵斥,就被许三花下一句话给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是我家的魔芋作坊里干活的人做的。” 程秀君:“……” 见自家姑娘都说了,黑妞自觉也不用藏着掖着了,当下一脸得意的接嘴,“这魔芋豆腐可是我家姑娘想出来的吃食,是用什么做的,我家姑娘还能不晓得?跟我家姑娘争,哼,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咯!” 黑妞想说就说,性子直得很,根本就不怕得罪人。 程秀君和那堂妹听着,脸是一阵红一阵白。 再看桌上的魔芋烧鸭这道菜,程秀君只知道她以后都不想再看见这道菜了。 偏偏耳边还响着董明珠激动的不得了的声音。 “哇!三花你太厉害了!你可不知道,我爹我娘还有我和我哥都喜欢这魔芋豆腐得很!原来是你家的!你快告诉我们,这魔芋究竟是用什么做出来的,怎么就这么好吃呢!” 许三花笑道:“反正不是用芋艿做的,究竟是用什么做的,这是我家的秘方,就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了,而且你肯定没有见过,我说出名字来你也不晓得,不如等以后有机会你来我家了,我拿给你亲眼看看?” 董明珠听得拍手,“行!那我以后去你家亲眼看!” 说罢,她睨向程秀君那边,拔高语气,道:“程秀君,现在知道了吧!这魔芋可不是芋艿做的,下次,要跟别人争个对错的时候,麻烦还是先确定自己是万无一失是真的知道吧!” 程秀君:“……” 她默了很久,才扯出一个笑来,看向对面的堂姐妹们,“你们都吃好了吧?荣芝园的小春风今儿这场戏,想是要开始了,我们快些去吧!” 一桌菜,根本没人来得及动,但眼下这个情形,几人自是连连附和,说吃好了。 程秀君就起了身,对董明珠和董文彦若无其事的语气笑道:“我要先陪堂姐妹去听戏了,明珠,文彦哥哥,你们慢慢吃。” 说罢,也不等回音虽然并没有回音,就带着几个堂姐妹匆匆走了。 “这个程秀君啊!一天到晚总是装模作样一副善解人意与人为善的样子,今儿总算是叫她白了脸,过瘾!过瘾!”董明珠拍着桌子,笑得肚子都痛了。 董文彦轻咳一声,不赞同的看了董明珠一眼。 董明珠不以为意,开心得拉着许三花的手说个不停。 许三花看着时间不早了,再不走今儿就得又要在府城留上一晚了,当下跟董明珠是一阵好说,董明珠才不情不愿的舍得放她走约好下次再聚了。 董明珠抢着去付了两桌的饭钱,曲付找着空挡,问起许三花怎么来了府城。 许三花只说办些私事,曲付顺势提起正事,“我正准备叫下晌出发赶去十里镇等着明早拉魔芋豆腐得伙计带话呢,可巧这就遇上许姑娘你来了府城,我就自己跟你说了。 是这么着,如今年关将近,天然居的生意实在不错,排下的预订都已经铺到正月末去了,尤其是这魔芋实在好卖,三天一千斤实在有些够不上了,我想跟许姑娘再加加量,三天两千斤,可行?” 两千斤? 窦岩山那里的五百斤,加上镇上自卖的两百斤,以及许二树那里每天要的,这里再加一千斤的话,靠如今家里所剩的魔芋粉,只怕撑不到明年年中。 主要就是府城这里,才是大头。 “两千斤的话也行,但只怕只能供个一个月就断货得等明年开春之后就。”她想了想,道:“更何况,天天吃,顿顿吃,总有腻的时候,这个中之道莫不如一个想字,要叫人想着念着才是长久之计,曲掌柜觉得呢?” 曲付一听,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如今天然居的生意已经不错了,只靠着调料,就能长盛不衰,魔芋只是锦上添花之用罢了。 一下子掏空了,莫不如留着劲慢慢地来,细水长流才是硬道理。 他想到了好对策,当下笑了笑,跟许三花道:“还是许姑娘会做生意,今儿这话当曲某没说,咱们还是按之前定的来。” “三花,你好了没?咱们走吧?”董明珠在那头喊着。 许三花应了,跟曲付告了辞,喊上田家有和黑妞往外头去,操着手嘴里咬着个剔牙棍的姜断眼珠子转了转,自是吊儿郎当的跟上。 在天然居门前跟董明珠告了别,约好她来府城一定去找董明珠,许三花便带着田家有三人快速离开了正街,往住的客栈去取马车和行李。 跨上马车钻进车厢前,许三花才扭过头来,跟姜断说上话,“饭也吃好了,我要出城回家了,你家在哪里?还是说跟我一起走?” 姜断取下嘴里的剔牙棍,看了许三花许久,邪气一笑,利落的撑上了车座坐好,“有的饭吃白不吃!” “唔。”许三花嗯了一声,钻进了马车里。 田家有最后一个上马车,看了看坐在身侧的姜断,有些皱眉,但知道分寸,没有多言。 马车一路出了城,已是未时中了。 一路不敢停歇的赶路,可过了廖家坳时,也已经快酉时了,今儿是赶不及回到十里镇的了。 天眼见着就黑了下来,离淮安县城还有十几里路呢,再加上城门已经关了,也进不了城的。 再加上夜路可不好赶。 索性许三花也没有什么要急的事,再留一晚,明儿一早往十里镇赶也是行的,当下便吩咐田家有将马车赶上了左手边的一条不宽但刚好够马车通行的小道。 田家有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只是听姑娘吩咐,往前赶车。 走了不算太长的一条路,今晚有星子,夜幕之下,田家有只看得清前方的轮廓,瞧着像是一个农庄。 “姑娘,前边不远好像有处农庄,咱们要去借宿一晚吗?” 许三花掀了车帘,透过夜幕,看得模糊,便道:“将马车赶过去。” 田家有应声,径直往前赶,到了近前,看清高耸的围墙,还真是一处小庄子。 门前挂着两只红灯笼,昏黄的灯光照亮地下的一片土地,但反着光,看不清楚那上头匾上的字。 “你敲开门问问,这里可是潘家庄?” 正文 第151章 第一百五十一话:潘家庄 “你敲开门问问,这里可是潘家庄?”许三花吩咐田家有道。 田家有微愣片刻,当即跳下了车座,上前去扣门。 夜色下,周遭一切都安静得很,扣门的声音便显得很突兀。 过了好一会儿,依稀听得里头有脚步声响起,须臾,一道声音隔着门传出来,带着丝防备。 “谁呀?” 田家有高声回话,“敢问老伯,这里可是潘家庄?” 里头默了半晌,才响起依旧带着防备并警惕的声音,“是潘家庄,请问门外是何人?有何事?” 田家有回头看许三花,许三花已经下了马车往前来,她回道:“我们要去淮安县,但经过此处天色已晚,不便赶路,听说过潘家庄,所以冒昧前来想借宿一晚,不知老伯可否行个方便?” 里头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半晌,都没了声息。 许三花:“……” 借个宿而已,这么警惕的么? 墙头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齐齐看去,只看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脑袋?但很快就缩了回去。 须臾,便听得门里头似乎有人小声在说什么。 紧接着,门就开了。 一个老者露出头来,手里提着个马灯,看了看门外站着的许三花和田家有,以及后头的黑妞和姜断,再看了看前头只有一辆马车,便问:“只有你们四个人?真是借宿?” 田家有回道:“只有我们四人,真是借宿,我们不是坏人,老伯尽管放心。” 那老者听着,嘿嘿一笑,一边打开另一扇门,请许三花他们进去,一边道:“我们也是帮主家看着庄子的,这一片日常来的人也少,又是大晚上的,可不敢大意,几位别见怪,快进来吧!” 田家有道了谢,让了许三花三人先进去,自个再将马车给赶进去。 许三花三人跟着老者往屋里去。 有个小子在马车进来以后关上了门,帮着田家有一起解了车辕,放置好车厢,牵马去喂草料。 屋里本是漆黑一片的,老者带着许三花几人进去,才点了屋里的灯。 “这个时辰你们应该还没吃东西吧?我这就叫我儿媳去灶上给你们下一碗面吃。”灯点得亮了,老者看清许三花几人,也就是两个小姑娘和两个少年,确实不像坏人,这笑容就真切了许多。 田家有自是接了话头道谢。 很快,一个用碎布包着头发的妇人就带着那小子一起端着四碗面进来了。 清汤寡水的一海碗白水面,分量很足,但除了面,只裹了几片青菜,胜在热乎。 几人也都饿了,呼哧呼哧吃起来。 一碗面下肚,许三花并不觉饱,再看黑妞,也正眼巴巴看她呢,当下便冲那妇人道:“婶子,能再给我们下两盆面吗?” 两盆? 章氏愕然,不由看向公爹。 老者也就是王来炳也是一愣,两盆面?他都怀疑自个听错了,但见儿媳都看了过来,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犹豫了片刻,冲章氏点点头。 章氏便应了,回身出了屋子。 过了一刻钟,再次回来,跟那小子王明生一起端进来两盆面。 许三花和黑妞一人一盆端了,低头一看,见一盆面里多是青菜,面条只有些许几筷子。 她没有多话,大口吃起来。 一盆面即便多是菜,全下了肚子,肚子也差不多饱了。 许三花放下筷子,擦了嘴巴,笑眯眯跟王来炳说话,“老伯,我先听你说这是帮主家看的庄子?怎么庄子里只有你跟你儿媳孙子三个人吗?” 王来炳眼见着两个小姑娘吃了一碗面又吃光了一盆面,是惊得不行,他还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姑娘,但好在是够了,没有再接着要。 听得这话,便笑着道:“还有我儿子和大孙子,白日里庄子上的佃户家出了点事,他们去看了,眼下还没回呢。” 许三花点点头,没有再多说。 夜色也不早了,很快老者就吩咐儿媳章氏带许三花和黑妞去安歇,他自己则带着田家有和姜断去安置。 “这庄子是主家的,那后院的厢房不能随便进的,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住的屋子,今晚就委屈姑娘一起挤挤了。”章氏提着灯走在前头,带着许三花和黑妞进了一间屋子。 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只有一张有些破旧的架子床,章氏点了灯就麻溜的翻出洗干净的被褥被单给换上,又去打水来给许三花二人洗漱。 即便是下人房,这也是青砖瓦房,比起土坡上的茅草屋,可不要好出太多了,许三花本也不是个讲究人,自然也不会嫌弃这嫌弃那的。 水打回来,黑妞赶紧伺候着许三花洗漱好自个再就着许三花用过的水洗好了,跟章氏道了谢。 床并不大,两个睡还是有些挤的,但好在腾了两床被褥,倒不会睡着冷。 赶了一天路,许三花早就累了,几乎是沾床就睡了,黑妞更是打起了呼噜。 迷迷糊糊的,许三花被黑妞震天响的呼噜给吵醒了,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脸上哈喇子都出来了,她一把拨开黑妞快抵在她脸上的脑袋,正准备闭眼接着睡。 屋外似乎有说话声,吵吵闹闹的却听不分明。 许三花皱了皱眉,起身套上了衣服,穿好鞋,开门往外走。 天依旧黑着,约摸也才亥时,院子里有火把照着,许三花一出门就看见了外头院子里站着好些人。 田家有和姜断和王明生睡的一个屋,也惊醒了,比许三花早起身,正站在旁边的屋子门前,见许三花出来,田家有忙大步走过来,站到许三花身边,小声跟许三花说着话。 “姑娘,是老伯的儿子和孙子回来了,好像被这庄子的佃户给打了,这后头拿着火把的几个人应该也是庄子上的佃户,是他们将老伯的儿子孙子送回来的,瞧着那老伯的儿子被打的还挺严重,是抬回来的!” 这什么佃户,这么虎的吗? 许三花大步往那头走,正听着王来炳急声愁着这么晚该上哪儿去请大夫回来才好。 靠近大门的屋子,也正是先才他们进来坐着吃面的屋子,正中一块木板上躺着个的汉子,额头那处全糊了血,约摸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破了头,章氏正守着他抹眼泪,旁边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也挂了相。 大半夜了,自然是没处请大夫的。 许三花扭头,看向依旧靠在那头屋子门前的姜断,冲他招手,“你快过来给他看看!” 正文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二话:王家人 姜断:“……” 这姓许的小丫头不但知道他的名字,竟还知道他会些岐黄之术? 他心下纳闷,想着这丫头到底是何方神圣,诡得很,顿了顿,也没犹豫,提步往这头走。 进了屋子,王来炳看看他,又看了看许三花,喜道:“跟着姑娘的这位好汉会治病?那可真是太好了!麻烦好汉,快给我儿子瞧瞧吧!” 章氏赶紧让开,一脸期待的看着姜断,姜断蹲下,扒了地上王秀柱的眼睑看了,又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给了他们一剂定心丸,“放心,没什么大事,他身子底子好,就这么一道破口子,不要命。” 说罢,便给王秀柱做了简单的处理,拿出随身携带的不起眼的小瓷瓶倒出一粒漆黑的药丸,捏碎了撒在了王秀柱额头的伤口上。 “好好休息养养就好了,若不放心,等明儿天亮往镇上去抓两副外伤药喝喝也无妨。”他说着起了身,退回门外,抬眼看了许三花一眼。 许三花知道他心中肯定纳闷得紧,但装作没有看到的样子,转头跟王来炳说起话来,“老伯,这好端端的是发生啥事了?怎么你儿子孙子被打成这样呢?” 听得儿子没什么大碍,伤口也做了处理瞧着还上了药,王来炳心里放心不少,看着许三花一行也是感激的很,当下也没有隐瞒,便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潘家庄原是淮安县高县丞的夫人的庄子,庄子不大,一共只有二十来户佃户,日常高夫人也几乎不往这个庄子来,只每年我们按时将庄子的出息送去县城就行。 原本一直是好好的,可前不久不是出了事吗,也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听说过,高县丞犯了事,全家都被牵连获了罪,这些个产业什么的都被官府查抄收回,我们这潘家庄也不例外。 当时还有官差来走了一遭,佃户们人心惶惶的,生怕再也佃不了潘家庄的田地,可前几日县里的金源牙行就来了人,说是这处潘家庄上下都已经被人买去了。 我们也不是高夫人的陪嫁,这庄子也不是高夫人先前看重的地方,跟哪个主家都是安守本分做自己的事就行,所以,听了金源牙行来的人报信,我们就准备着迎接新主家来呢。 可等了这么几天也没等着人拿着地契这些来收接,庄子上有两户佃户性儿大,这不,昨天就开始闹起了事来,以为没有主家来管,这佃的地就是他们的了,说好的沤肥开春等着种粮食的,也不知道他们听了哪里的消息非得要拿来种什么果树,将田地都翻了土,弄得乱七八糟。 这庄子由我们一家管着,当然不能让佃户这样做,昨儿去说了他们,但他们不听,今儿我儿子和大孙子就又去了,哪曾想这两家仗着人多一言不合就动起了手,要不是其他佃户帮着,说不得他们今儿都回不来呢!” 几个送王秀柱父子回来的佃户不知道许三花几个是什么人,但见王来炳都说着,便都附和起来。 “这庄子主家来的少,给他们两家养得心大了,这不突然又换了主家,他们就更不服王庄头的管了。” “这田地不种苞谷跟谷子,偏生拿来种什么樱桃树,还不是跟前头的于家庄学的?听说于家庄现儿起,田地都不种粮食了,全都要种上樱桃树,这杨虎和孙中两个本就跟于家庄的几家庄户原是老乡,这离得近,日常来往得也密,这心思活泛着呢!” “可不是?听说那于家庄作践田地非得要拿来种樱桃树好像就是因为他们主家有个隔房的堂妹有出息,嫁给了京城什么大官,还生了儿子,受宠得很,他们主家这隔房堂妹听说最爱办什么樱桃宴,每年都要办一次,他们主家为了巴结好这个堂妹好为自家生意谋些福利好扩到京城去,所以这才专门拿了一个庄子来种樱桃!” “不但是他们自个庄子种呢!那于家庄的陈庄头还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宣扬说有想跟着他们种樱桃的,他们可以提供树苗,种上了樱桃树来年结了樱桃他们给一百文一斤收呢!” “这可比粮食卖着来钱,但这种果树可不是容易的事,万一遇上点什么事收成不好,且今年种了也不会结果,便是明年结果都是不定的,没道理荒了田地来种这个,一家子人没口粮可咋办?所以大家伙听听也就算了。” “就是,哪曾想这杨家和孙家两家脑子不知咋想的非得要跟着种樱桃树?人附近村子的村民自家的田地都没想着要跟着种,偏偏他们,佃着主家的田地呢,也好意思!” 几个庄户七嘴八舌的,很快就将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许三花默默听着,心里大致有了数,当下却也没有多言。 夜更深了,王来炳谢过了几个庄户,叫王明生送他们出门,他们住的也不远,就在庄子后头一片山头的山脚下,二十来户庄户,都住的一排排茅草土胚房子。 王秀柱被抬回屋,王来炳叫了大孙子王明军去跟自己一块睡。 许三花回到先前的屋里,黑妞依旧打着呼噜睡得香,一点都没有被吵着。 脱了衣服爬上床,许三花躺下来,瞌睡很快又来了,当下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黑妞已经起了,见她醒了,赶紧跑出去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着她洗漱妥当,黑妞自个头发都是随便梳成两个包包头,许三花也不能指望她能帮着梳头,便依旧是自己梳了梳,扎成一把束高在头顶,绑上她爹许大茂在镇上给她买的红头绳团成一个髻,这也就够了。 她从小漫山遍野的疯跑,太阳没少晒,却也生就了晒不黑,一张脸白净得很,生得也好,再加上她比同龄人身量长,高高挑挑的身段,这般梳着头发,看上去就精神。 出了屋,王来炳赶紧上来笑着喊她去堂屋吃早饭,顺便说着他儿子已经醒了很是感谢之类的话。 早饭是苞谷茬子粥,青菜团子和一盘炒鸡蛋,看得出来时用了心的,如果有更好的吃食,以她看人的本事来看,这王家一家不可能不弄出来待客。 她默默吃好了早饭,田家有在外头喂马准备随时等她发话就启程离开。 王来炳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编箩筐,动作麻溜,很是熟练的样子。 许三花走过去看,闲话家常来:“老伯,这潘家庄可大?庄子里有多少庄户啊?” 正文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三话:新主家 “一共有二十三户庄户呢!”老伯应着,倒是跟许三花闲话了起来。 “我瞧着这庄子挺大的,二十几户庄户,每年的出息可够生计?”许三花又笑问。 许是许三花生得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姑娘,看着挺无害的,王来炳并没有防备心,随口就接着话:“附近几个庄子比起来,倒也不算大的,庄子里一共有五十六亩田地,还有个几十亩的小山头,田地里种庄稼,山头上养些鸡鸭,还种了些果树,桃子李子还有梨子山楂树这些,都是这二十几户庄户忙活,每年的出产给主家七成,自个还能剩三成,省着一点,只要不遇灾荒年,倒是勉强都能糊口。” 三七分?相当于缴了七成的粮税呢,他们家往前便只缴田地出息的两成,一家子十几口人一年到头都得勒着裤腰带过活,没有富余的,这些庄户,留下的只有三成,还不知日子要怎么难过呢。 一想也是,一共就五十六亩的地,分摊到每家头上,一家至多也才三亩地不到,还不如他们家呢。 就算靠着山头的出息,又能有多少。 不饿死就算是好的了,那什么杨家跟孙家,还有力气打人,也是厉害的了。 许三花不知道别的庄子主家跟庄户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规矩,但她只听着这个,就觉得实在是有些苛刻了。 “那老伯你们一家跟着种地吗?靠什么出息过日子呢?” “我们一家是先前的主家夫人买了来看守庄子的,每月领月钱,另外,庄子里每年出息的半成就作为我们一家一年的口粮,我们人少,倒是比其他庄户好过些。”好过却也是好过不到哪里去的,毕竟他们不同,签的卖身契可是死契,这辈子都是做下人的命。 许三花看着王来炳身上破了洞的粗布棉袄,从缝口豁出来的芯子不全是棉花,还掺了不少柳絮,不由沉默了。 想了想,她问:“老伯,你瞧着那杨虎一家和孙中一家可是好的?” 王来炳听着有些愣,不明白许三花突然问这个又作甚意思,他扯过一根竹篾来用柴刀剔开竹黄,嘴里答着话:“这庄子里的二十三户庄户,就数他们两家最不服管的,原先还好,都畏惧高县丞是当官的,还是老老实实的种地过活,可自从高县丞被抓,他们这本性就露出来了,这半个月下来,更是压不住了,以往他们哪敢动手打人呢? 这两家人口都比别家多,都是几个儿子呢,又等着娶媳妇,田地出息糊口也难,难免就生了些其他的心思。” 人口多,闹起乱子来就更是压不住的。 许三花想了想,拿出身上的青布钱袋来,里头装着潘家庄的地契和所有的卖身契,她之前想着要到府城来,若是方便就来潘家庄走一遭,所以便将这些带在了身上。 她抽出潘家庄的地契来,一边问王来炳,“老伯识字吧?” 王来炳无意瞄了一眼,认出那好像是张地契之类的纸张,当即就是眼皮一跳,有所觉,手里剔好的竹青赶紧放了下去,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识字,识字。” 许三花将地契递过去,笑眯眯道:“那老伯先看看。” 王来炳抬头看了许三花一眼,擦干净的手小心的伸过来接去了地契,低头一看。 果然是潘家庄过了官府的红地契,连带着五十亩地和八十三亩的山头,都在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底下的主人名讳落款:许三花。 “原来姑娘就是咱们潘家庄的新主家,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姑娘海涵。”王来炳忙将地契双手奉还,语气里带上了之前没有的恭敬和小心翼翼。 许三花收起地契,又将一沓卖身契拿出来,“老伯也看看这些。” 王来炳恭敬接过,快速看了一遍,确定这都是他们一家的卖身契以及二十三户庄户的卖身契,便赶紧还了回去。 紧接着,忙起身喊了屋里守着王秀柱的章氏以及在洒扫院子和帮着田家有喂马闲聊的王明生赶紧出来。 三个人一脸茫然的跑出来,王来炳忙冲他们道:“这就是咱们的新主子,还不赶紧见过姑娘?” 新主子? 章氏三人有些愣,不明白借宿的路人怎么一下就变成了新主子,但不敢怠慢,当即就上前来见礼,“见过姑娘。” 田家有和黑妞也有些懵,还不知道这潘家庄竟然是姑娘的庄子。 田家有想着上次在金源牙行姑娘除了买他们还置办了些产业,约摸就有这个潘家庄了。 “不必多礼。”许三花让他们起来,而后吩咐王明军道:“你走一趟,将所有庄户一个不少,都喊来。” 王来炳怕王明军年轻,办不好事,赶紧说着自己也一起去。 许三花同意了,王来炳去前不忘吩咐章氏赶紧将二门打开,迎姑娘去正院喝茶稍等。 章氏和王明生不敢耽搁,赶紧打开了一直关着的二门,恭敬迎许三花进去。 这进了大门的外院是庄仆的住处,还有车马棚,灰尘扑扑的,但二门一开,里头的院子都是青石砖铺就的。 院落不大,左右两排厢房前种着一列桂花树,进门的右手边僻出一个小花圃,里头种着些不知名的花,红红粉粉的,被霜打得有些蔫嗒嗒的,但看着也好看得紧。 正房三间,除了正中的花堂,左右还有两间耳房。 章氏开了花堂门,恭敬请许三花进去落座,很快又上了茶水,还有两碟子她自个做的果脯子,一碟杏脯一碟桃干,瞧着卖相有些不好,但许三花尝了一块,味道倒是极好。 她喊了黑妞也来尝尝,但黑妞看着这么漂亮的花堂,许三花坐在红木椅子上,她脑子里就想起听窦嬷嬷教红玉姐姐她们规矩时说过的话,倒是一时并不敢如之前一般大大咧咧的上去拿,反而规规矩矩的站在许三花的身侧。 许三花瞧着不由有些想笑,往她手里塞了一块桃干。 黑妞见章氏出去了,只有田家有和姜断二人一个站在许三花的另一边一个吊儿郎当的坐在左下首的末梢一个位置,便飞快将桃干塞在了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田家有目不斜视,装作没有看到。 也没有等多久,大门口就有了响动,王明生快步进门来禀报:“姑娘,庄户们都来了,就在外院等着呢,是叫他们进来还是?” 正文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话:不会说人话 二十几户人呢,这花堂自是站不下的。 “叫他们进内院来。”许三花道。 王明生出去传话,很快,王来炳和王明军就领着一大帮子人进了二门。 一帮子人,有老有少,男男女女,或都身穿粗麻破棉,面色蜡黄,形有沧桑。 看着他们,许三花似乎看到了上辈子没有离家出走之前的自己以及那时候的老许家人和周遭的邻居,因为吃不饱,他们的面色就是这个样子的。 能不饿死就不错了,还怎么指望吃饱呢。 王来炳安排着他们一户一户的站好,别乱,这才上前来,也没有进门,就站在台阶下,冲屋里的许三花恭敬道:“姑娘,潘家庄一共二十三户庄户,一户不落都到了。” 分了一户一户的站着,倒是一目了然了些,许三花一眼望过去,瞧着有一家只五六个人的,也有一家十来个的,并不均匀。 她起了身,往外头走,跨出门槛,站在台阶上,看了王来炳一眼。 王来炳会意,立时冲底下的众人道:“大家伙听着,这位姑娘就是买下潘家庄的人,就是咱们的新主家,大家伙快见过姑娘吧。” 王来炳话落,有一个劲盯着许三花看的,也有规规矩矩嘴里喊着姑娘的,或老实恭敬,或心口不一明显敷衍的,零零散散,乱七八糟。 众人神态不一,许三花在台阶上站着,不说都看得清楚,却也是七七八八。 特别是左手边站在一起的两户人,打头的几个男人都在目不斜视的盯着她,脸上非但没有规矩老实,反而还明晃晃的写着:这就是新主家?嘁! 年纪轻本就会给人第一眼就看低,若这个年轻的还是个女娃家,就更是明晃晃的看不起了。 许三花几乎不用问王来炳,便知道这两户人家肯定就是姓杨的和姓孙的。 “听说你们两家不好好沤肥等着春耕播种,想将地拿来种果树?” 话是看着这头问的,那杨虎先就嗤了一声,不看许三花,反而冲王来炳吆喝道:“王老头!嘿,你说这是买了庄子的新主家就是新主家?别是你从哪里找来的托想要吞了这个庄子吧!” “就是就是,我说王老头,你要找托也要找个像样点的吧?这找个毛都没有长齐的丫头片子算咋回事?”旁边的孙中也起哄道。 这话说得忒难听,王来炳涨红了脸,就要出声呵斥这两人没有规矩,王明军和王明生兄弟俩更是捏了拳头想上去打人。 “嗬!”许三花笑了一声,“黑妞,这两玩意儿不会说人话,你去教教他们,人是咋说话的。” 黑妞是见识过许三花二话不说直接上手的霸气的,当下一听许三花的话,双眼就是一亮,搓着手就朝杨虎和孙中走去。 见这劳什子姑娘出口就派一个小丫头来,杨虎跟孙中二人是当即就哄笑了起来,旁的杨家人和孙家人也都是哈哈大笑,根本就不将黑妞放在眼里,压根就没觉得这么个小丫头还能打的过他们不成? 黑妞摩拳擦掌的走至近前,学着许三花的样子,用尽全力,上手就是一拳头打向了杨虎的脸。 杨虎正笑着呢,一点都没有及防,冷不丁这一拳打过来,直接打豁了他两颗门牙。 他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黑妞,似乎没想到这小丫头力气还有点大呢! 黑妞动作很快,打了杨虎一拳之后,并没有给他缓冲的机会,扬手又是另一拳打上去。 杨虎有了警惕,顾不得捂嘴,赶紧举手去挡,费力挡住黑妞这一拳之后,他便想先下手为强,直接朝黑妞抓了过来。 黑妞却也不躲,就着他抓过来的手抬手就拉住他的手腕子,将人用力往前一扯,一巴掌呼上了他的脸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将人打得转了个圈儿。 孙中见好兄弟被打,赶紧冲上来帮忙,黑妞没有觉察,冷不丁被孙中从后头抓住,整个被薅到了地上。 许三花看得摇头,暗想黑妞有力气但实战经验还是不够啊! 当即吩咐田家有上去。 田家有是练过几招的,一上去就唰唰唰几脚将杨虎和孙中都踢翻在地,其他杨家和孙家的男人见状,全都围上田家有,不过三两下就被打得哎哟连天。 黑妞从地上爬起来,当即找着孙中,冲上去就咣咣咣几拳落下去,打得孙中眼冒金星,这才解气:“背后偷袭!丢人!” 许三花笑了笑,看着地上趴着的杨虎和孙中,“现下可会说人话了?” “你是哪里来的臭丫头?!敢随便打人!信不信老子报官抓你!”杨虎趴在地上,还敢嘴硬。 田家有抬脚就是一脚踢上去,直直踢中他的臭嘴。 另一头趴着的孙中看了,冲许田家有骂:“你是个什么玩意儿!知不知道我们是啥人?” “啥人?说来听听。”田家有冷笑。 “说出来吓死你!”孙中哼唧。 田家有抬脚就是一脚踢到他脸上,“吓吓看。” “咳咳!”孙中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前面的于家庄知道吧!那可是县里的大户杨家的的大太太的陪嫁庄子!我们是于家庄的管事罩着的!你敢打我们!不怕杨家吗?” 杨家? 许三花挑眉,不由问一旁的王来炳,“这个杨家可是杨家村那个祖上发了家到现在已经富了好几代了的杨家?” 王来炳还没来得及回话,下头孙中就先笑了起来,“哈哈,就是这样的杨家?怎么着怕了吧?!这杨家大太太的隔房堂妹可是嫁给了京城的大官呢!” “呵呵呵。”许三花也笑,睨着孙中,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杨家还能为了你们出头不成?更何况,我手里捏着你们的卖身契,旁人,有何资格管?” 卖身契? 杨虎和孙中对视一眼,想着莫不然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买了庄子的新主家? 这凭啥啊?就穿着身细棉罢了小丫头,有钱买庄子? 两人不信,孙中当即又骂:“你又是个啥玩意儿在这儿招摇撞骗呢!卖身契?你倒是拿出来我们瞧瞧!” 许三花冷笑了笑,从怀里拿出潘家庄的地契来,扫视底下众人一圈,“可有识字的?出来瞧瞧这地契。” 看了一阵热闹的其他庄户一听这话,都好奇许三花到底是不是新主家,忙就有人接了话。 “贾良田识字儿!他逃荒到这儿之前是个秀才,还搁我们村里学堂做先生呢!” 正文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话:五五分出息 “秀才?”许三花说着,已经看到被庄户齐齐盯着的一个中年汉子,穿着一身短打破袄子,脸有些黑,长手长脚,还生得有些粗犷,这么一看实不出来像个读书的秀才。 瞧他们村读书的蒋村长他大孙子蒋承祖,那多秀气的一个人。 “贾良田,你前头来。”她冲他道。 听着喊,贾良田没有犹豫,大步往前走上来,到了许三花跟前的台阶下,老实喊了句:“姑娘。” 许三花暗暗挑眉,读书人大都清高,自命不凡,她实没有见过这样的读书人,且还是个秀才。 将手里的地契递过去,她道:“你来看看,这地契可对?” 贾良田双手接过,还真认真仔细看了起来。 须臾,看过之后,他将地契双手奉还,“回姑娘话,这地契是真的。” 杨虎和孙中听着是面面相觑,没想到竟还真是真的? 想到他们干的事,一时间心里都有些慌张起来。 许三花倒是被贾良田硬邦邦的语气给逗乐了,收回地契,又将二十三户庄户的卖身契一摞递给他,“再看看这些,可是真的,又对得上吗?” 贾良田照样老实一一看了,答:“是真的,对得上。” “既对得上,麻烦你,帮我将杨家和孙家的卖身契给拿出来。”许三花道。 贾良田也不多问,老老实实的在一摞卖身契里翻找出杨家和孙家的卖身契来递给许三花。 杨家和孙家逃荒到这里落成潘家庄的庄户时还没有这么多口人,这卖身契也并不复杂,只落了当时已经成年的男丁的名儿,自然也有杨虎和孙中的名字。 许三花没有接,而是道:“将两张卖身契给他们,从今往后,杨虎一家和孙中一家就不再是潘家庄的庄户了。” 贾良田微愣了一瞬,大步朝两家人走过去,将手里的卖身契分别递给杨虎和孙中。 杨虎孙中二人:“……” 还可以这样? 贾良田也不管他们不接,直接将卖身契丢在了两人身上,干脆得很。 他手里还拿着其他的卖身契呢,当即就转身走回了台阶下站着。 许三花看得又是一乐,不由仔细瞄了贾良田两眼。 “王庄头,待会儿你就带人看着,让他们两家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庄子。”她吩咐王来炳道。 王来炳没想到新主家这般干净利落的,直接就将人还了卖身契赶出庄子,竟是都不要他们自个拿银子赎回卖身契? 当下也是有些愣的,但转而想到,这个年景,他们这两家要想另投别的庄子也不是容易事,再加上马上就过年了,天又冷,他们两家子拖家带口的这么多人,没处安顿,这也算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便立时应道:“是,姑娘。” 杨虎和孙中这才醒过神来,当下后悔不迭,忙爬起来冲许三花磕着头,“姑娘开恩啊!不能将我们赶出去啊!我们不要卖身契!姑娘收着吧!” 孙中更是捧了卖身契往许三花跟前爬过来。 其他杨家人和孙家人听着他们要被赶出庄子了,也是忙跟着求情。 这变脸的速度堪称一流。 黑妞扬着下巴奚落道:“不是什么于家庄的管事罩着的吗?没事没事,离了这儿,去投奔那于家庄就行了!” 于家庄的庄户早就满了,要容下他们两家人,可不容易,说白了,他们跟那管事的交情还没到那份上呢! 杨虎和孙中心里是后悔得很,顾不得别的,赶紧求情才是最重要的。 许三花却根本不听他们陈情,早在先才叫王明军去将庄户都喊来,她就打定了主意要将这两家人给撵走不要的。 当下吩咐田家有带着王家兄弟两个,将杨孙两家人先赶出去,叫他们回去收拾自家的东西去。 田家有和王家兄弟两个听命,很快就将嚷着要许三花开恩留情的两家人给赶了庄子大门。 剩下二十一户庄户规规矩矩站着,这下是没人再敢不把许三花当一回事了,这就是新主家,贾良田都看过地契跟卖身契了,错不了。 许三花看了底下众人一圈,缓缓道:“从今儿开始这潘家庄就不叫潘家庄了,我姓许,就改成许家庄吧! 这儿我不常来,你们凡事照旧,听王庄头的安排就成,田地该沤肥沤肥,等着开春春耕就是。” 说着,她又看向王来炳,道:“另外,杨家和孙家空出来的地王庄头你看着分一分,看剩下的庄户哪家人口多些的,就落到他们头上去。” 王来炳赶紧应了:“小的明白。” 许三花便又接着说起来,“我这个人脾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你们安分守己嘛,自然就万事大吉。 我先才听王庄头说了,你们跟之前的主家定的是庄子出息的七成上交,我要不了那么多,只要你们踏踏实实的干,我只收五成就行。” 只收五成? 底下庄户们一下子炸开了锅! 还从没听过哪个庄子的主家跟庄户五五分出息的,便是那没有卖身契只佃了地主家的田地种的普通人家,也要给地主交六成出息的。 五五分出息,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众庄户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又不敢问,只巴巴的望着王来炳。 他们跟王来炳熟啊,十几年的交情了。 王来炳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新来的主家竟这么和善? “姑娘,真是五五分成?没错?”他是瞧着这些庄户日子有多不容易的,若新主家真是五五分成,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庄户们的好日子可不就来了? 许三花道:“你们没听错,就是五五分,不过,这田地以后要种什么得我说了算,什么种果树不果树的乱七八糟的自作主张,这种事可不能有。” 那是自然,这可不是他们的田地,放着粮食不种,种啥樱桃树的事情他们可不会干。 得了新主家的确认,往后的庄子果真是五五分,庄户们顿时都笑开了花。 等到许三花交待了王来炳后续的事莫不如就是些田地沤肥等着春耕的照常事,再留了十里镇市集桥头的铺面地址让王来炳若有急事便叫人来那里报信,而后坐着马车出了庄子准备启程时,庄户们都自发的来相送。 非但如此,还家家都拿了自家舍不得吃的鸡蛋来送给许三花。 靠着主家庄子的田地过活的庄户人,鸡蛋可是他们最金贵的东西了。 望着庄户人朴实憨笑的脸,许三花没有拒绝,叫田家有和黑妞都好生收了起来。 正文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六话:有人抢生意 马车离开潘家庄,以后也就是许家庄了,一路走上官道,朝淮安县的方向驶去。 黑马昨儿歇了一晚吃得饱饱的,这厢走起来是马蹄飞快,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了淮安县的城门。 还不到午时,许三花出门来两天了,还是赶着回家为主,是以也没进县城门,直接就径直往前朝十里镇去。 如此再行了约摸半个时辰,就进入了十里镇。 正值午时中,十里镇正是热闹的时候,各酒楼茶馆是人满为患,虽是小小一个镇子,这热闹也是不输于人的。 就那么两条街道,要往西市镇口去,左右都是要经过的。 马车刚走过正街,就见前头堵了不少人,热闹的不行。 田家有让姜断拉着缰绳,自个跳下车往前头去看情况。 不大会儿,脚步匆匆的回来,冲车里的许三花道:“姑娘,前头那家王记杂货铺从昨儿起就有跟咱们一样的调料***咱们的还便宜,一斤只要五百文,分散装的小包也只要五文一包,且那王掌柜专门架了口锅在铺子前,就用那调料烧了菜给大家伙尝,引得不少人买,说是昨儿买的人买回去烧了菜吃着都差不多呢!这不,今儿这些人都排着队来买呢!” 哟呵,这么快就有人开始效仿了? 王记杂货铺? 许三花抬眼看去,嘿,这不就是她第一次往镇上买了好几回芥菜种子和山椒的那家杂货铺吗? 后来因为怕都在一个地方买暴露了底细所以换了其他地方四处买,所以就再也没再这家买过了,许三花记得头几天她来镇上买首饰,这王掌柜还问了她怎么不去买东西了的。 却不曾想到,就这么几日时间,这王掌柜竟就做出了同样的调料来? 她在这里买了好几回,王掌柜能想到调料就是用芥菜种子和山椒做的不奇怪。 许三花就是佩服他这份做事的能耐。 天下之大,处处都是大道,她没有非要拦着不让别人走只准自己走的道理。 因而,许三花惊讶过一瞬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效仿就效仿吧,端看这谁做得更好了。 她当下跟姜断道:“你进去帮我买一小包他家的调料回来。”姜断脸生,去买也不会引人注意。 姜断听得迷糊,什么调料不调料的,他好奇这古怪的丫头到底是做啥的,但不等他决定要不要拒绝,身体先比脑子做出了反应,人已经接了许三花递过来的五个铜板。 等到回过神来,他已经排进了队伍里,不由心下纳闷,他咋就这么听那古怪丫头的话了。 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啊。 前头人多着,姜断也不耐烦等,直接大刀阔斧的往前头去插队,被插了队的人不满,姜断便恶狠狠的冲人家吼了一声,那人被姜断这副样子吓了一跳,见姜断吊儿郎当的样不像个老实人当下不敢再开腔。 很快,就轮到姜断进去了,他跟伙计说要一包调料,然后看着伙计从里头堆得满满当当的其中一个框子里拿出小小的一个油纸包递给他。 付了铜钱,姜断捏着纸包走回路边停着的马车,将纸包一把丢给马车里的许三花。 许三花接过来,将纸包打开,看见里头包着的大概手心里那么一撮多的调料,褐色的山椒碎和姜黄的芥菜种子碎。 嗯,就是碎,不是粉。 她低头闻了闻,又用手挨了一点放进嘴巴里尝了尝,很快就笑了起来。 随手将纸包塞给黑妞拿着,她也没多言,当下吩咐田家有赶车往前头去,直接越过了王记杂货铺,不曾停留半分。 出了正街,便上了小桥,许三花吩咐田家有下了马车去面馆隔壁的包子铺去买上两屉肉包子来。 田家有下车去了,很快买了两屉包子回来。 “那包子铺的老板娘还问我铺面什么时候开张呢。”田家有在面馆督促装潢事宜,隔壁的包子铺自然知道邻居换了主,见过田家有,难免好奇。 一屉肉包子十二个,拳头大一个一个的,许三花和黑妞一人分了八个,剩下的都给田家有和姜断,听着田家有的话,许三花笑了笑,“快了,铺子已经装潢好了,咱们今儿回去准备准备,明儿就可以开张。” 吃着包子,一路拐过了市集,直接出了镇子,往孤山村去。 走完官道,进了村子里的小道,修整过的路此相走起来平稳得很,很快就到了村中,经过村长家门前,村长正好在大石磨盘子处看村人磨苞谷碎,见得许三花回来,忙往马车边来。 “三花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两天,刚晌你爷还在担心你什么时候家来呢,这就回来了,事情可办好了?”村长笑眯眯的问,他也只是听老许头说三花去府城办事了,但办得什么事却是不知道的,但想到三花都是能往府城去的人了,多出息!他们村,走得最远的也就是他儿子孙子,也不过就是淮安县县城呢。 听见村长的声音,许三花自是掀了帘子探出头来招呼,“回来了,劳村长爷记挂了,事情办得好着呢!” 村长见许三花扬着一脸笑,没什么不妥的,他愣了愣,犹豫着问:“三花啊,你回来经过镇上没瞧着啥不得了的事?” 不得了的事? 许三花道:“村长爷说的是镇上的王记杂货铺也卖我家一样的调料的事?”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村长听许三花竟然知道,不由纳闷,这知道了咋都不生气呢!那可是明晃晃的抢人生意呢! “听说昨儿刚开始卖,买的人还少,今儿传出名气了,说是烧着菜一样一样的,早晌大茂去镇上回来说,今儿那些人都排着队到王记杂货铺卖呢!三花,你说这咋办才好?” 他们村现在就靠着许家的作坊呢,巴不得许家生意做大,整个村子的人都能招去做工,这突然有人跟老许家卖一样的调料抢生意,村长哪能不担心? 许三花先前看着就想得开,这就是人家聪明脑子活,她也不能贸贸然就冲上门去叫人家不许卖吧? “没事没事,他卖就卖呗!”抢得到生意是人家的本事,抢不到嘛,也是命数。 村长却愁得很。 “三花,你可是不晓得呀!对面白河村的白地主从你离家的那天下午就开始大张旗鼓的在附近几个村子招人做工呢!工钱二十文一天,当天就招了不少人。 我纳闷着这白地主这么多年招过不少短工长工的帮着他种地秋收的,但寒冬腊月里,可从来没招过什么工,正好奇他要做什么,所以也就先拘着咱们村里的人不要去。 哪曾想呢,这隔日一早就传出消息来了,白地主他也开了个调料作坊!招的人就是去给他舂山椒和什么芥菜种子呢!” 正文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七话:各凭本事 “也不晓得白地主是从哪里晓得除了山椒还要要用芥菜种子舂出调料来呢!反正隔日那一天听说他招去的一百来个村人就舂出了近千斤的的调料来,而后,昨日镇上的王记杂货铺就开始卖上了调料!” “三花,你晓得吧,这王记杂货铺的王掌柜还是白地主儿媳的娘家表叔,他们是亲戚呢!” “白河村如今这势头大得很,他们又晓得了你家调料的秘方,三花你可得心里有个数才行啊!”村长忧心忡忡,是真心实意的替老许家担着心呢。 许三花听着一百号人一天舂了近千斤,噗呲一声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家现下二十来个下人和四十个女娃舂调料,一天都要舂近一千斤呢! 村长见许三花听了不发愁,反倒还笑了,也是看不懂了,“你爷奶他们现下只怕也愁得慌呢,在你们家舂调料的其他两个村子的女娃,村里头不少人都往白河村去做工了的,都说得欢实,你赶紧家去吧!” 许三花忍住笑,叫村长别担心,她心里有数,就叫田家有赶着马车往村尾去。 如今村里一条道都修整好了,一路到了村尾,远远就看见一条还算宽的山道迂回了个弯儿的径直延伸到了土坡之上。 这下马车再不用在土坡下就要停下了,田家有是直接赶着马车走上了往土坡上去的新路。 土坡本就不陡峭,这开在土坡上的路迂回了个弯,马车走上去也不会多吃力。 很快,就经过许三平和吴家两家人,到了土坡顶上,刚走到刘家院子前,正好在院子里的六花就看见了马车,当下大喊起来:“三姐回来了三姐回来了!” 这一喊,老许家众人都听见了,当下全都丢下手里的事跑出来看。 老胡氏和老许头从后院跑出来,手里还拿着火钳呢,“三花啊!你可回来了!” 冷不丁这一走就是两天,老许家众人是担心得很,今日太阳不错,胡氏听着许三花回来了,也是走出屋来了,四个多月的肚子,老胡氏就怕她摔一跤,见她出来,赶忙扶了她就要让她回屋去。 许三花见着,便道:“奶,今日太阳大,总让娘搁屋里坐着也不行,晒晒太阳总是好的。” 老胡氏一听,倒是没有立马就让胡氏回屋去了,干脆让六花去端了个长凳来,叫胡氏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许三花跟着坐下伸伸脚,见许三花回来了,其他人放了心也就各自忙去了,老胡氏和老许头却凑了过来,搬了另一个长凳坐了,就跟许三花摆起了闲来。 “三花啊,你走了两天不晓得,对面白河村的白地主也开了个跟咱们一样的调料作坊,就在他们家的青砖大院里,专门拿了两个院子来给村人舂调料,势头足得很,且昨日镇上的王记杂货铺就开始卖调料了,比咱们的还便宜,我听你爹今早往镇上去了回来说,他们今儿的生意更好呢!” “三花啊,你回镇子上可看到了?那跟咱家合作的傅老板可说什么没有?这会不会影响咱家的生意啊?” 这做生意的谁都怕别人抢了自己的生意,影响自己赚钱,也是人之常情。 许三花不得不宽慰她爷跟她奶,道:“不说别的,这镇上粮油铺就是五六家呢,有生意好的也有生意不好的,爱去哪家买是大家伙的自由,只要东西好,不怕没有回头客,白家做了调料就做了调料呗!他做他的,咱们做咱们的,各凭本事!” 老胡氏听着,倒也是这么个理,不过,各凭本事,那白家分明就是学他们呢!“听说王记杂货铺的调料多的是,咱们就这么个镇子,两处地方都卖调料,咱家每天舂这么多,不会囤积在手里卖不掉吗?” “不会卖不掉的,傅老板做得可不只是十里镇的生意,他要做的,是天下的生意,总而言之,咱们的调料只会越来越不够,不可能会囤在手里的。”这也是许三花的头一个底气,怀正商号,这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白地主要跟她抢生意,也就十里镇这一亩三分地,再大也就是淮安县了。 他没有那个能将生意做遍天下的能耐,这点,不是许三花看不起他才这么说的。 要说怀正商号会不会因为白家的调料便宜觉得更有利可图从而毁了他们之间的契约转而和白家合作? 嘿,怀正商号若没有辨别好坏的能力,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位了。 对于自己的东西,这点信心许三花还是有的。 家里如今这番模样都是得亏于许三花,这个孙女聪明,听她都这样说了,并不担心的样子,老胡氏和老许头也就放下了心,不再多想了。 就算他们发愁还能咋样?总不能打上门去叫人家不要学他们? 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做不出来。 于是乎,这个事情暂时就这样放下了。 许家做工的村人们见许三花知道了事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们也就安担了,反正只要主家不担心,他们也没啥可担心的,认真做自己的活就是了。 许三花早几天叫许二茂帮着做的一块木牌匾做好了,用推子推得很是光滑,许三花识字是识得不少,但要动笔写,就不行了,当下也不问田家有字写的好不好,直接就叫他上手题字。 田家有赶鸭子上架也没有拒绝的机会,只好拿了笔墨照许三花的吩咐在牌匾上落下许家食铺四个大字。 嗯,牌匾做好了,名字也写好了,简单的一块木匾挂在院子里晾干,天还早着,于是,许三花便召集老许家众人到堂屋,共商大事。 “咱们家就是从在镇上摆摊开始的,那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现下每到镇上还有人问呢,这么久没出摊了,咱们这块不能落下,所以我前两日在镇上盘了个铺子,叫田家有装潢出来了,我打算明日就开张,除了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这两样,照样卖生魔芋豆腐和黄豆腐,另外,我捣腾的新吃食豆腐干,这也可以了,咱们这许家食铺,就卖这些东西。” “这算是咱们家开的第一个铺子,铺子开了,自然有人要去做的,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二婶做得好,所以我打算叫二婶去铺子做,左右二婶都去了,那二叔和大哥也一起去,一个帮着卖东西,一个算账收钱,反正大哥基本的账还是算得的,一个小铺子三个人忙活也够了,至于账目,就让田家有帮着理,反正他也要时常在镇上的,你们觉得咋样?” 正文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话:开家食铺 老许家众人一听要在镇上开铺子了,登时个个都是欢喜不已,开铺子好啊!自个开铺子,妥当。 不过,让二房一家去? 刘氏眼珠子一溜,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了,凭啥啊,做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她也会做啊,往前摆摊子还是一房去一天的来,这开铺子这么体面的事了,为啥只叫二房去? “三花啊,就叫二嫂他们去,不像以前一样轮着来?” 许三花瞥了眼刘氏,“二哥忙着和四金两个做生意呢,就你跟三叔两个人去镇上,也忙不过来,再说,你会算账还是三叔会算账?” 算账这谁不会啊!这十文二十文的,她哪里算不好了? 再说,二树那成天起早贪黑四处跑挣那么点钱哪里比得上在铺子里强?铺子里多体面啊。 看出刘氏眼珠子翻过来翻过去的,许三花便接着道:“这开铺子也是辛苦事,三婶还要争着做?在家里点点卤多容易?再说了,这往铺子里去忙活也没有别的月钱,还不都是一样的。” 可是体面啊! 刘氏心里嘀咕一句,面上笑嘻嘻道:“我说三花啊,不如咱还是一天一天轮着来?大树不变一直留着算账收钱不就行了?” 许三花睨她:“铺子开得早收得晚,来来回回麻烦,正好铺子后边有个小院子可以住人,所以他们就住在镇上就好,每天早上让我爹和田家有一起往镇上送货去就行,若是一天一天换,不方便。” 刘氏一听开铺子还能住镇上,住了镇上那就是镇上人了,更体面了,心里就越是不得劲了。 咕隆咕隆嘴还想再说,老胡氏就瞪了她一眼,接过了话头去不给她说瞎咋呼的机会。 “三花啊,这镇上铺子可贵?还有你这豆腐干,要咋卖?” 铺子贵不贵的倒是不重要,因为这本就是白得来的一个铺子,亏不了本。 许三花只道:“便宜着呢,一年才二两银子的租金,至于豆腐干,就按块卖,五香的卖二十文一块,麻辣的卖三十五文一块,明儿开始前,可以先切了些给大家尝尝,尝着味了不怕没人买。” 二十文和三十五文一块?好家伙! 众人一听都吓了一跳,但老胡氏和老许头自己经由着弄出来的,很快一想就觉得确实也不贵了,毕竟,一块豆腐切得大,熏干了也就巴掌大小了,还有盐跟酱油的本钱,又是这么多柴火,又费时间,真心不贵的。 且麻辣的,还有调料的成本呢。 价钱和人工都定下了,明儿一早就要开张,自然要好好做准备。 黄豆腐和魔芋豆腐现成的,周氏当下就将两块放置了这些时日的铁板刷洗干净,又仔细安排好了自己原本的焙芥菜种子和山椒的货,家里人手也就这些,许三花想了想,便将这个活暂时交给了五花六花和许四树,三个人也是能干的,做的下来。 另外就是最重要的豆腐干了,两千斤的豆腐,切成一斤一块的,也有两千块。 这豆腐干跟腊肉一样,只要不洗不煮,可以放上很久,且买回家了自己洗洗煮煮也比腊肉方便。 便带着王婆子三人一起先洗了几十块煮了出来,这些用来给客人尝味,或有些嫌买了回去还要煮的就买这个,倒也够了。 再看着那野腊猪肉,熏出来也是不少,自家如今不缺肉吃,这么多腊肉,还要杀年猪呢! 想了想,许三花又洗出两块腊猪肉煮上,打算食铺里连着腊肉一起卖。 毕竟,每年这个腊肉也只村里人才有那地方方便熏,镇上人不方便,有些也不乐意自个麻烦,说不得也是好卖的。 如此忙活忙活,天也就黑了,村人们早就下了工,老许家众人吃了晚饭,洗吧洗吧,也就准备休息了。 刘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尽管身上盖着暖和的新棉被,比起往年的柳絮破被子,暖和的不知多少。 她在旁边烙着饼,吵的许三茂也不安生,“做啥呢!” 刘氏翻过来,面对许三茂,嘴里道:“他爹,你说我跟二嫂不都是三花她婶子吗?我咋总觉得三花对二嫂比对我好呢?” “你成天瞎想些啥玩意呢。”许三茂翻个了白眼。 “哼。”刘氏又挪了挪屁股,心里不舒坦,干脆坐了起来,“哪是我瞎想了?你瞧呢,今儿三花说开铺子,凭啥只叫二嫂他们去呢?咱也是亲的啊,又不是隔房的三叔三婶。” 许三茂算是听明白婆娘在鸡糟啥了,将旁边的袄子丢在她身上,“三花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她想干的事你敢跟她呛?她啥时候听过别人的?” “我咋不晓得呢,这不就是心里不得劲嘛,我就是觉着三花对我的态度不一样。”刘氏扔掉袄子,又躺回去。 许三茂听着,这么一想嘛,但也觉得有点,但实在也说不通,他也不耐烦想,干脆道:“哎呀,想那么多干啥?咱现在不是挺好的嘛,你每个月二两我每个月二两,还有娃子的,以前哪敢想这回事啊?去镇上说好听了是开铺子,还不是逢人三分笑的跟孙子似得,还不如留在家里,多轻快。”反正他不乐意去笑脸迎人的,现下他家可跟从前不一样,开了作坊,每天多挣钱呐! 刘氏哼了哼,到底没有再说了。 翌日天不亮,许三花和二房三人带着田家有以及黑妞将准备好的东西这些都搬上牛车,人则坐上马车,许二茂和许大树一起坐牛车,田家有赶马车,一行人就麻溜的往镇上去了。 马车走得快,到了镇上,天才刚刚亮,今儿有雾,大亮的天看着也比往常要沉些。 先经过市集,陈婆子刚到,正在摆摊,许三花掀了车帘买了五十斤豆腐,又跟她说了一声她在镇上开了个铺子,以后魔芋豆腐就放铺子里卖了,又跟陈婆子另定了两千斤豆腐,约好明天拿。 陈婆子听着魔芋豆腐不放她摊上卖了还有些失落,但一听许三花又定这么多豆腐,当下高兴的应了,并说待会儿一定帮她跟大家伙都说说她家开铺子的事。 再往前经过帽儿街,粮油铺已经开了张,负责十里镇铺子的二掌柜姓陈,他在里头柜台就看见赶马车的田家有,忙走出门来打招呼。 一番寒暄得知许家在镇上的铺子今天开业,他便道傅掌柜今儿不在,待会儿他定上门恭贺。 继续往前,拐了弯到了正街,经过王记杂货铺,这么一早,里头竟也有生意了。 王掌柜看不到马车里,但后头赶牛车的许二茂和许大树他认识,知道是许三花的二叔和堂哥,当下就多看了几眼,见那牛车上拉着许多东西,一看还有铁板,他想着许家莫不是又要开始出摊了? 倒也不对,出摊不是在市集吗?怎么还往那头去? 他不由撵出门来盯着,直看到马车和牛车一路往前,最后停到了桥头的一家铺子前。 正文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话:开张 隔壁的包子铺早就开了张,里头吃早饭的人都坐满了,还有买了包子馒头回家吃的。 那老板娘一眼看见田家有,就笑眯眯招呼:“你们家这是今儿就开张?开的啥铺子呀,这招牌也没有挂吗?” 她倒不是怕对方开了铺子抢生意,毕竟前几天隔壁铺子装潢的时候她也瞧见了,看着不像是卖早饭的铺子。 “开家食铺,卖些自家的吃食。”田家有应了句,下了马车,掀了车帘,里头的许三花周氏黑妞就陆续下了车来。 开家食铺? 孙氏愣了愣,冷不丁看见下车的许三花,眼睛就是一瞪,这不是许三花吗?! 是孤山村老许家开的铺子?乖乖诶! 客人在叫,孙氏顾不得多看,就忙去了。 等到忙完,抽空再往隔壁去看的时候,隔壁的铺子已经挂上了招牌,门已经大开,铺张开来了。 孙氏看着靠着门口的炉灶和铁板,想着许家就是从卖铁板吃食起来的,停了这么久,这是又开始卖铁板吃食了? 再往里头看,中间分两排摆了两张木板,一张木板上摆着的魔芋豆腐和一个笸箩里白菜叶子垫着的黄豆腐,这些她可是都买过吃的。 另一张木板一边摆着几条腊肉,她认识,可另一边摆着的黄澄澄的一块一块的东西又是啥?孙氏好奇得紧,不由转了转眼珠子,就抬脚走过去。 “我是隔壁早饭铺子的,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可要好好相处呀。” 周氏正燃了木炭把铁板烧上,闻言看了看孙氏,笑着接话:“自然的。” “你们家的魔芋豆腐和黄豆腐我都买过的,特别是黄豆腐,就吃着那么一回,我还真是有些想,你们这就开铺子了,那敢情好呀,这魔芋豆腐和黄豆腐都给我来上一些吧!”她说着往门里头走。 许三花便接话道:“不知婶子每样都要多少?” “魔芋豆腐来两斤,这个黄豆腐放得,我多买点,自己吃,还有过年待客都行,就来个三十块吧,对了,许姑娘,这还买六块送一块不?” 许三花笑道:“先婶子也说了,以后都是邻居,我就给婶子六块送一块好了。” “那敢情好。”孙氏笑哈哈,也是个爽朗的人,她又看向那一块一块的东西,好奇问:“这又是啥?是你们家的新吃食?” “这是豆腐干,我家的新吃食,今儿第一天卖。”说着,许三花就在木板上的小菜板上拿了一块方的一块长的都切了一片来,递给孙氏,“这方的是麻辣豆腐干,长的就是原味的五香豆腐干,婶子都尝尝看?” 孙氏一听叫什么豆腐干,头先想的就是这许家人还真是跟豆腐干上了不成,咋一卖一个吃食都是跟豆腐有关呐。 这般想着,她接了两片豆腐干一一尝了起来,豆腐干一入口,她登时就睁大了就眼。 等到将两片豆腐干都慢慢嚼碎咽咽下去,嘴里还回味无穷呢,“这豆腐干也是豆腐做的吗?还真是好吃,这个五香的越嚼越香还有这个麻辣味的吃着也够劲,这用来下酒顶好吧?” “可不就是下酒好?这豆腐干跟腊肉一样的,只要不洗不煮,放上大半年都成,婶子要不要买点?”许三花笑道。 孙氏吃着这豆腐干还有股跟腊肉一样的烟熏香味,想着莫不是也是跟熏腊肉似得熏出来的?要不然咋这么干呐。 嘴里道:“那就给我来点,我家那口子没别的爱好,就好一口酒的,这个豆腐干,给他下酒再好不过,你这咋卖的?五香的和麻辣的应该不一样卖吧?” 毕竟许家的麻辣调料一两银子一斤她可是知道的,如今他们家新卖了一样麻辣白菜包,就是买了许家的调料呢!且还有他们自个家,她跟丈夫都是爱吃这个麻辣味的,那顿烧菜不放调料? 要说最近王记杂货铺也有了麻辣调料卖,还便宜,但孙氏去看了,瞧着那调料咋看都跟许家的调料不太一样,所以她并没有买,照旧还是往挂了怀正商号家里粮油铺去买。 不是说她不差那点钱,而是这调料本就是许家先弄出来的,人都有个先入为主的性儿,她买惯了许家的调料,便很难再换了另一家去,再说了,怎么想,也是许家的买着放心些。 “五香的豆腐干是二十文一块,麻辣味的豆腐干要贵些,三十五文一块,婶子要哪种?要几块?”许三花道。 二十文的三十五文?孙氏听着,还真是觉着有些贵啊,这么巴掌大一块的豆腐干,竟比肉都贵出这么多来了? 她一个白面肉馅的包子也才两文钱一个呢。 还真是卖得一个稀奇,孙氏回味着嘴里的味儿,想了想便道:“这一块看着能且一大碟子吧?就先给我一样的来一块好了,反正我这离得近,吃了又来。” “一块切一大碟子顶顶够了,用来招呼客人也是顶体面的事,毕竟,这豆腐干我许家食铺可是独一份哦。”许三花笑着,问孙氏:“有煮好的和没煮的两种,婶子你要哪种?” 孙氏想着着跟腊肉一样的,就两块,自己洗洗煮煮也麻烦,她买回去丈夫就要下酒吃的,便道:“就拿煮好的。” 许三花应了一声,当下就包好了两块煮好的豆腐干,那边早就在旁边看着许三花招呼客人的许二茂和许二树早就麻溜的切好了两斤魔芋豆腐和装好了三十五块黄豆腐一起递了过来。 许三花一起拿给孙氏,道:“两斤魔芋豆腐二十文,三十块黄豆腐一共是八十文,六块送一块,一共给你装了三十五块,另外一块五香豆腐干二十文加一块麻辣豆腐干三十五文,一共就是一百五十五文,婶子是咱们许家食铺的第一个客人,就给一百五十文好了。” 孙氏见许三花还真是会做生意,大方,遂痛快的掏了铜钱,接了东西,说着铺子里还忙着,待会闲了再过来聊闲,就出了铺子。 这边孙氏刚走,外头就有几个妇人提着篮子相携来了,还没进铺子,就笑了起来,“许姑娘,真开铺子啦?我们听陈婆子说了还将信将疑呢!这瞧着真了,才敢相信,这感情好呀!咱们又有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可以吃了?还有,那黄豆腐可有?” 一时间,许家食铺里倒热闹了起来,几个起早买菜的妇人买魔芋豆腐的,买铁板吃食的,买黄豆腐的,忙得很。 正文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话:新吃食 又听许三花介绍起自家的野猪腊肉以及新吃食豆腐干,几个妇人都尝了,觉得实在好吃,忍不住就都买了豆腐干,都嫌一块两块煮着麻烦,便先买了煮好的豆腐干回家直接吃。 便是听得二十文三十五文的价,都没有怎么犹豫,因为吃着实在是香啊! 几个妇人提满了篮子说说笑笑的出了铺子,很快,又有新的人来。 先是上门恭贺的陈掌柜,象征性的照顾了生意,买了两条腊肉和四块豆腐干。 又是听着陈婆子说的龚福光,他如今每天必要三十斤魔芋豆腐,见许家又出了新奇的吃食,豆腐干,他先尝了,登时双眼一亮。 “这好生生的豆腐咋就能被许姑娘你捣腾出这么多花样来呢,这豆腐干实在香,我瞧着拿来作为年礼送也十分体面的,先到先得,我得抢个先,先一样跟我来个五十块,就拿没有煮过可以放的。” 又见还有腊肉卖,一听许三花说是野猪肉熏的,当下他也没有放过,也是买了二十块条,用来送年礼。 年节到了,这些都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三十斤魔芋豆腐三百文,五十块五香豆腐干一千两百五十文,五十块麻辣豆腐干一千七百五十文,二十条野猪肉,六十五文一条,就是一千三百文,统共加起来四两六钱。”许三花笑眯眯算着账,让许二茂和许大树麻溜的将东西都弄齐全,叫田家有和黑妞帮忙给龚福光搬到马车上直接给他送回福满楼去。 龚福光付了银子,也不客气许三花专门叫人送。 不大会儿,许久不见的青衣小子脚步轻快的进了铺子,“许家姑娘,还真是开铺子了?我家主子就念着这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呢,麻烦每样都给我来十份的。” 周氏一听,赶紧弄起来。 青衣小子等的空挡,进来转了一圈,“我刚听人说呢,许姑娘这里又有了新吃食,可就是这个?” 见他指着豆腐干问,许三花当下切了给他尝了,“没错,就是这豆腐干,小哥尝尝,味道极好,要不也来点?” 青衣小子尝了,便点头,“行,那就来点,这两种味道的每样都来五十块。” 又是一笔大生意,许三花当下脸上笑眯眯,麻溜将豆腐干装了起来。 很快铁板豆腐和铁板魔芋条也好了,青衣小子付了钱,飞快就出了铺子,当的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铺子来来往往的人一开张就络绎不绝,外头路过的人瞧着,这像是家新开的铺子,又不剪红绸又没放鞭炮的,铺子里倒还热闹得很,便忍不住往这边凑。 雾气散去,隐约有了些日头,镇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只见桥头这家新开的铺子挂着许家食铺四个大字的招牌,大家再一看里头忙活的许三花,谁都认识。 原来是许家开的铺子,难怪不声不响的就开了张,这挺符合许三花的脾性呀,当下都往铺子里头来。 一时间,铺子里几个人手都忙不过来。 好不容易忙完一阵,两百斤魔芋豆腐已经卖光了,魔芋条和五十斤豆腐也都卖完了,今日拉来镇上的豆腐干和腊肉也不剩了。 许三花便叫田家有挂了关张的牌子,带着周氏三人往后头院子去,他们三人往后要在这住着,自是要先熟悉熟悉环境。 只一间的铺面能有个后院就算不错的了,所以也别指望后院能有多大,掀了通往后院的帘子到后院的小门不过十丈多一点的距离。 院子左边有一口老井,离着河近,井水很是清透。 院子一方是一个棚子,圈牛圈马都行,靠着棚子就是一个简易的茅厕,另一方是两间并排的屋子,一间是灶屋,一间做杂物房。 至于住处,铺子上头有个夹二层,刚好两间屋子,住人倒也方便。 “等明儿将被褥这些都带来,天黑关张就不必回村来回跑了,魔芋豆腐压秤拉着重,明儿二婶你就带些魔芋粉来,就自己做魔芋豆腐,省得从家里送来,至于别的豆腐干和腊肉还有黄豆腐,叫田家有送货便是,哪样没有了就补送哪样来,倒也不会太麻烦。”许三花跟周氏说着。 “行嘞,我晓得。”周氏应着话,四下看了看,觉着又有井又有灶屋,甚是有干劲。 “这灶屋有两口锅也方便,家里的豆腐干和腊肉往后就这样拉来,你每日看着哪样卖了多少,捡着数头晚洗了煮些出来就是,年关将近,要买煮过的豆腐干和腊肉的必定也多。至于木柴,家里会准备好按量跟着送来的。”许三花接着说道。 该交待的交待好,几人回到前头铺子,却还有人进了铺子来买东西,田家有正在招呼。 许三花一看那人,愣了愣,打起招呼,“翟衙头。” 翟宽正摘了钱袋付钱,看见许三花便也笑:“许姑娘,你上次专门捎来的黄豆腐我家里的吃着极是滋味,是每顿都要就着下饭不可,我巡街听别人道你家在这里开了个铺子,就过来了,今儿第一天开张,生意好吧?” 这翟宽虽说当日听着熊武命令跟着来抓她去了镇公所,但到底当时熊武还太过厉害,许三花相信他不是本意,后面且还好意告诉她高升被抓的事,所以她乐得不提之前的事,黄豆腐出来了,还专门给他捎了一份去。 毕竟是镇公所的衙头,能交好总比得罪好,她总是在十里镇的,镇公所有个熟识的人不是坏事。 “托翟衙头的福,今儿生意不错,其他的都卖完了,黄豆腐倒还有。”许三花笑着接话,吩咐田家有:“翟衙头这黄豆腐,不收钱。” 田家有忙应是。 翟宽一听,忙摆手,“这怎么好又叫许姑娘送?我过来,专门是买黄豆腐的。” 说着,将刚才田家有算好家里的账说好的四十八文递给田家有。 田家有自是不收。 翟宽当下就铜钱一骨碌就近放到了熄了火的铁板上,提了油纸包就走。 许三花瞧着,不由笑了笑,冲周氏跟许大树几个道:“往后铺子里只有你们三个,若遇着什么事来不及回来报信,就近找翟衙头就行,左右镇公所离得近,一段路就跑到了。” 周氏三人记在了心里。 也快午时了,许三花喊田家有去旁边铺子买些包子回来,自个则跟许大树将钱匣子里的钱都倒了出来,一起数起了银钱,算算今日卖了多少钱。 周氏和许二茂还有黑妞则忙着将铺子都收拾收拾,等着待会就回村了。 正文 第161章 第一百六十一话:一摞画纸 今日差不多拉了五百块豆腐干和五十条腊肉来,全都卖光了。 许三花本想着腊肉买得人要少,毕竟都是见过吃过的,哪曾想买的人也多呢。 这之外,黄豆腐本就拿来的多,虽说还剩下不少,但也是卖了许多的。 一钱匣子都数清楚,合在一起算,竟有二十四两多。 嗯,纵算铺子一年多的租金为二两,这也顶够的不会亏本的。 不过嘛,第一天,生意好些正常,后边可能就少了,每天能卖个几两银子倒也合算的。 许三花很快就淡然了,周氏三个却是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二十几两银子呢,咋能不激动啊! 数好钱,许三花将银钱都给田家有,叫田家有单独开出一本许家食铺的账本来将账目落好,每天落账,抛除本钱,是赚是赔,一目了然。 见田家有飞快拿了炭笔就从身上拿了一本新的账本来开始落账,许三花一边吃着包子就黄豆腐充饥,一边问他:“你妹妹田玉秋也识字会算术吧?” 田家有微顿,赶紧答话,“会的,她在以前的主家也是跟着主家的姑娘身边伺候的,虽只是二等丫鬟,但识字这些也是要会的。” 许三花听着,不由感叹自个真是捡着了宝,这田家一家都不错,不说这几个了,就是田宽的媳妇袁氏,带着其他人忙活舂芥菜种子的事也是头头是道,每天都记了账,谁谁谁做得不错。 端看以后山脚的宅子建好了,叫田宽在外院管家,袁氏在内院当个管事娘子也是极好的。 这边想着,嘴里却道:“她既是识字会算账,我想着你一个人落三本账倒也辛苦,且还要送货,明儿起你就将她带在身边,让她帮着你一起管管钱袋吧。” 田家有当下大喜,忙替妹妹谢过姑娘。 这么一想,他们家还真是幸运,能遇着这么好的姑娘,不但将他们一家都买回来不叫他们家人分散,且还对他们如此重用。 他爹管着家,记着家里的几个账目,而他,更是替姑娘管着这几个重要的账本,现下姑娘还让他妹妹管钱袋,这便是在任何一家人家,为了怕下人做大,都不会让一家人都管着事的。 姑娘如此信任,他们无以为报,必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吃完包子,铺子收拾妥当,当下就关了门,从后门赶出马车和牛车到前头来,一行人坐上车,就往镇口去。 回去的路上少不了又要经过王记杂货铺,杂货铺里没几个人,王掌柜站在台阶上,看着马车过来,不由往前下了两步,“许家姑娘。” 马车里,许三花听到有人喊,微微挑了帘子,一眼看见台阶上的王掌柜,“原来是王掌柜啊。” “许姑娘,不买芥菜种子和山椒吗?”王掌柜盯着许三花,这般问着。 闻言,许三花细细看了他两眼,才道:“囤着你自个用吧,王掌柜这厢生意挺好的呀。” “嘿嘿。”王掌柜嘿嘿一笑,“托许姑娘的福,生意还不错。” “但愿王掌柜生意长虹。”说罢,许三花放下了车帘,田家有立时赶车,很快就往前驶去了。 王掌柜哼了哼,甩袖转身进了铺子。 新来的伙计见他似乎脸色不好,赶紧上前来巴结讨好,“掌柜的,咱们今儿生意不错,昨天傍晚拉来的调料今儿卖出去一千多包呢。” 一千多包,也才五两银子而已,怀正商号的一千包就能卖十两。 如今来他们杂货铺买调料的人很多,都是一样的调料,凭啥他就得少卖一半? 王掌柜想了想,吩咐几个伙计,“你们将调料包都分一分,一包变两包,这样还是五文一包,也相当于十文一包了。” 这几天来他们杂货铺买调料的几乎都是买一包一包的,没有谁买一斤一斤的,且来的都是普通百姓。 那些镇上的大户什么的,都还是在帽儿街的粮油铺买,王掌柜一直派人看着的呢,自然清楚。 不过,他能将这些百姓的生意都揽过来也是不错的,能分一杯羹是一杯羹。 临河的宅子一改往日的寂静,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忙活着,三房院子的人都在收拾箱笼装好车等着明儿一早就往南山脚下新建的宅子搬去。 明儿冬月二十二,是老太爷看好的日子,巳时二刻就得准时跨进新宅的正门,耽搁不得。 大房的贺修远和毕氏就得贺璋一个儿子,一房也就他们三个主子,贺璋的箱笼这些自有贺璋的小厮贺顺帮着收拾,所以毕氏只用指挥着丫鬟收拾自己和丈夫的东西就行,倒是轻便。 当初离开京城往梁州府来,一切轻车简行,便是伺候的人也都只带了用着就手的,所以一房所有的人在内,收拾起来也就装了三个车罢了。 这些自是不必毕氏亲自动手的,她去贺老夫人那里请了安看过了之后回来就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喝着一杯牛乳茶吃两块玫瑰酥。 陪嫁白嬷嬷从屋外疾步进来,呈上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 “夫人,老夫人来信了!” 毕氏一听,登时双眼一亮,她的娘家江州府离此走水路也要五天的行程,她冬月初九送出的信,竟是这么快就来了回信。 这般一算,她母亲收到信不过一日就给她回了信? 毕氏接过信封,入手感受到信封的厚度,心就微微提了起来。 她赶紧拆了信封,将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一封信,信足有三张纸,毕氏一看字迹,知道是自己哥哥写的,便仔细看了起来。 总共三张纸的一封信,前头两张都是她母亲对她的挂念,以及对外孙的担忧满篇洋洋洒洒,看得毕氏顿时鼻酸。 她停了停,取了手帕拭了拭眼角,这才接着看起信来。 最后一张纸上,写的就是她此番去信给她的回信了。 毕氏看罢,忙问白嬷嬷:“送信的人还在?” “在呢,在呢,老奴叫了玉书请他在外院耳堂烤火取暖喝杯热茶呢。”白嬷嬷忙道。 “哦。”毕氏听着,将信叠了轻手放到小几一旁,这才拿起那厚厚的一沓画纸来。 画纸一打开,入眼的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姣美姑娘,一身粉装,美若桃花。 下头还有,蓝衣的姑娘温柔可人,绿衣的姑娘娇而不媚,黄衣的姑娘楚楚动人。 整整十个,皆是不同颜色,各有各的美。 毕氏一一看过,甚觉母亲用心,短短一两天,就能做到如此,真是叫她万分感动。 她微微一叹,立时下了榻,亲自拿好一摞画纸,抬步往外去。 “去大公子那里。” 白嬷嬷见状,赶紧替毕氏穿上大氅。 正文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话:还没开窍 贺璋所在的西院不远,毕氏步行过去不过半盏茶时间也就到了。 贺顺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们将箱笼装车,见得毕氏来,赶紧迎上去:“夫人。” 毕氏进了院子,直奔竹亭处去,建西就在竹亭台阶上候着,见毕氏来,赶紧通报,而后掀了厚厚的棉帘子请毕氏进去。 白嬷嬷替毕氏解下大氅小心的拿在手里,并没有跟进去。 “母亲怎地过来了?”贺璋放下手中的书,抬眼问询。 贺璋喜欢独处,所以府中上下非必要都不会总是跑来打搅他。 毕氏在小几对面盘腿坐下,将画纸放在小几上,笑着看着贺璋,“初九那日我给你外祖母去了信,今儿你外祖母就回了信来,还是你大舅舅执笔写的呢。” “外祖母身体可好?” “好着呢,就是挂念我,挂念你,先前在京城,回去一趟都不容易,如今来了梁州府,照样路远难行,算下来,都有快三年没有见过你外祖母了。”毕氏说着。 小几上的茶壶装的是药茶,贺璋便也不给毕氏奉茶了,“从淮安县码头乘船,五天路程倒也快的,等开春天气暖和了,母亲回江州小住几个月却也无妨,如今不比京城,乡野小镇,自由自在,不用拘着,祖母和祖父不会说什么的。” 这倒也是,公爹和婆母自来和气,最主要的是,她生了这般好的一个儿子呀,自然有底气。 毕氏不由笑了笑,却是不对此话做出任何回应,未来的一年,她是不会离开的。 “等明年开春再说吧。”毕氏说道:“璋儿翻了这个年头,就二十有三了吧?” 一个母亲怎会不知道孩子的年岁? 贺璋微微挑了挑眉,瞥了眼那被母亲压在手心下的一摞画纸,心中一动,却依旧答道:“是的,二十三了。” “你从小的性子就独来独往的,不肯多与女孩子亲近,母亲记得你十岁那年,有一回,和家的姑娘来咱们家做客,她性子天真,觉得你生的好看,便想跟你玩,古灵精怪的闯进了你的屋子里想吓你一跳,结果,不但没吓着你,反而被你叫建西给一把提了扔进了院子外头的荷花池里,幸亏是夏天,要不然,和家那姑娘少不了落一身病根。 可自此之后,和家姑娘再也不敢往咱家来,还逢人都说你性子古怪,不通世故。 这也就罢了,咱们贺家也不凭别人的好坏评价来立足,可母亲瞧着,你自小到大,贴身伺候的都是建西他们几个,院子里是一个丫鬟也没有,便是我派了年纪稍大的嬷嬷来,你也通通退了回来。 往前,母亲都由着你,可如今,母亲也由不得你了。” 毕氏絮絮叨叨的说着,不停用手帕拭着眼角,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道:“璋儿,你要理解一个做母亲疼爱孩子的心啊,母亲不能看着我的璋儿到这人世间走一遭,连那等滋味都不曾尝过就如此离开。 你以前总拿自己不好耽误别人来堵我的话所以一直不肯成亲,如今,母亲不逼你成亲,接下来的一年,你挑两个合心意的通房在身边伺候吧。” 她将最上面的画纸慢慢打开来,嘴里一边说着:“这都是我托了你外祖母精心挑选的姑娘,她们跟着你外祖母的信一道来了梁州府,只待你看了画像,挑中了哪个,母亲立马就将人接进府里来。” “一共有十个姑娘,高的矮的,丰腴的纤瘦的,眼睛大的,眼睛小的,皮肤白的,生的漂亮的,温柔的,乖巧可爱的,都有,璋儿,你中意哪些?你挑挑看。”毕氏将画纸一张一张往贺璋面前递,嘴里喋喋不休。 “这个是你大舅母娘家旁支的一个嫡女,这个是你堂舅的嫡女,这个是你外祖母跟前伺候的,从小就在你外祖母跟前长的,仪态规矩这些不差什么,还有这个……这个…… 这些个姑娘,不拘你挑中了谁,往后母亲都会将他们当成亲生的孩子来对待,不会亏待他们的。” 若是谁能怀上个一子半女的,给她的璋儿留个后,那可真是上天的福报。 不过这句话,毕氏咽了下去,没有说出口。 十张画纸都展开堆在了贺璋面前,毕氏眼巴巴的望着,就等着贺璋挑选一个两个出来,或者是都留下。 贺璋一直默默听着,不发一言,直到母亲说够了,眼巴巴的望着他,等着他给她个回应,他抿了抿嘴角,才缓缓张口。 “母亲,我留下慢慢瞧瞧,您先回去吧。” 毕氏一怔,很快就回过神,扯了嘴角笑了笑,“行,那你好好瞧瞧,母亲等着你回话。” 说着,她起了身,又看了看那堆画纸,才提步出了竹亭。 白嬷嬷立马送上大氅,主仆二人出了西院。 竹亭里,贺璋望着一堆画纸,扯了扯嘴角,喊了声:“建西。” 建西立时掀了帘子走进来,“主子。” “烧了吧。”贺璋轻声道。 建西微愣,很快照贺璋说的,将小几上的画纸统统卷起来,拿出了竹亭,找了个铜盆点了火折子丢进去烧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一盏茶功夫,回到屋里刚坐下抱上手炉喝了一口热茶的毕氏就收到了贺璋让建西一把烧了画纸的消息。 她先是一愣,而后重重叹了一声,垂下了两滴眼泪。 须臾,她吩咐白嬷嬷道:“看赏让送信的人回去吧,人都带回去,叫他替我带话,麻烦母亲操心一回了,待有机会,我会回去亲自跟她老人家磕头道谢的。” 白嬷嬷应下,出去吩咐玉书了,很快回了屋子,见毕氏神色倦怠,不由宽慰道:“公子自小到大便没亲近过哪个姑娘,府里不说哪个丫鬟了,便是三姑娘四姑娘,您瞧她们哪个能在公子跟前如别家的妹妹跟兄长那般亲近撒娇了?老奴瞧着,倒是觉得公子这是没开男女之事的窍呢。” 白嬷嬷从小陪着毕氏长大,情分不同,且又奶过贺璋,在毕氏跟前,自是说话要随意些。 毕氏听了,不由认真想了想,还真听进去了。 “开窍?剪秋你说璋儿都二十二了,别的人像这个年纪早就做爹了,还要怎么开窍呢?” 白嬷嬷怔了怔,倒是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索性毕氏也不是要她还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自个就先释怀了。 “罢了罢了,他从小就苦,要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落下这般病症,只要他能活的快乐些,我也不逼着他了。” 留了孙子孙女又怎么样呢?终究不是她的璋儿啊。 屋子里是毕氏极尽隐忍的哭声,很轻。 院子里立着的一棵老树光着身子,寒风刮过,呜呜作响。 正文 第163章 第一百六十三话:老屋基方家 冬月二十二,宜入宅,开市,嫁娶,纳彩,订婚等,是极好的一个日子。 天还未亮,周氏许二茂以及许大树照旧去镇上开铺子,同去的还有田家有和田玉秋,将豆腐干和腊肉等又准备了不少带去。 许三花吩咐田家有待会去了将在陈家定好的豆腐拉回家,今日便不打算往镇上去。 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呀,他们家托了村长婆子老钟氏上老屋基方大槐家提亲呢。 老钟氏嘴巴极严,虽说老胡氏早几天前就提了礼来托了她当媒人,但村子里一直都没有传出点啥风声来。 一大早,老钟氏先冲了碗鸡蛋水给小孙子喝了,放了他出去玩,这才拾掇拾掇,提上老胡氏准备的四样礼,出了院子门,一路往村后老屋基去。 村长家几亩田几亩地向来都是请村里的汉子种的,老钟氏身子不太好,忙活忙活家里里里外外的事就够了,下田地是决计不行的。 所以,平时老钟氏也很少出门,特别是这样的冬日冷天,村子里就更是看不到老钟氏的人影的。 但今儿,老钟氏提着个大篮子走在村里,路过的人家或是遇上的人都稀罕极了,是好奇不已。 老钟氏人缘好,又是村长婆子,见了她打招呼的人不少。 还没走出村子中心呢,就有人开始问了起来。 “他婶儿,一大早的这是往哪儿去啊?”问话的是村中朱家朱开他娘老蔡氏,他们家算是村里日子比较好过的,离村长家近,平时也没少找老钟氏去摆闲,跟老钟氏还是很熟的。 老钟氏面上带笑,嘴里回着话儿,“往村后老屋基去一趟。” “大早上的去老屋基做啥?”老屋基偏着呢,比村尾土坡都荒,就那么两三家人掉在那里,去那地儿作甚? 老蔡氏看着老钟氏臂弯里挂着的大篮子,篮子上盖了块红布,看不实在底下是啥。 “去方大槐家坐坐。”老钟氏道。 老蔡氏登时睁大了眼,好端端的往方大槐家去作甚?她大步往院门口走了两步,没开门,先隔着一道栅栏就使劲往篮子里瞅着,“我说他婶儿,你这莫不是……去……” “去做啥呢?”她到底没敢说出来,说到底就是心里不太敢相信。 旁边几家人都听着声出来看热闹,听到这几句,也都好奇的往老钟氏臂弯里的篮子使劲看去。 都到嗓子眼的事儿了,板上钉钉的,也不怕不能说。 老钟氏当下便笑眯眯道:“土坡上的胡妹子托了我做媒人,替她跑一趟方大槐家,她家看中了方大槐的大闺女,想讨了回去做媳妇呢!” “啥?”老蔡氏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满脸不可置信。 “咋的了,咋就看上了方大槐的闺女呐?”她飞快开了院子门跑出来,扒拉到老钟氏跟前来,是好奇得很。 其他听得真真儿的人也都是不敢相信,怀疑自己个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做梦了,咋就看中了方大槐的闺女呢? 起先也不知是从哪里说起的,都说老许家招这么多女娃做工就是想从里头挑个相中的女娃讨进去做媳妇,先前他们不信的,慢慢的大家都这么说,他们也就信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还瞧着都没露一点信呢,怕不是大家都说错了吧。 这不声不响的,怎么就突然找了村长婆子做媒上门提亲了?这还真是快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管做好我媒人的事。”老钟氏说道:“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先往老屋基去了。” 村中到村后老屋基,走过村里的大路一半就得拐上小路,经过马尾坡,还要走上一截才能到,算是整个孤山村里村子中心最远的地头了。 但老钟氏走这段路可不冷清,老蔡氏虽说不是个碎嘴子,但也是个好凑热闹的,有她一吆喝的,跟着往老屋基去看热闹的就更多了。 一路上,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村子的人就都知道了,土坡上老许家看中了老屋基方家的闺女,要讨回去当媳妇,今日就是叫村长婆子上门提亲呢! 如今要说整个孤山村最逗人挂在嘴角的就数土坡上老许家了,又是魔芋作坊又是调料作坊的,还有个啥黄豆腐的,短短两个月,又是买人又是买地建房子,那么大铺排,谁不晓得他们家挣了大钱呐? 还有,还有,听说昨儿老许家许三花在镇上不声不响就开了个铺子呢,要不是村里有人往镇上去瞧着了,还不晓得呢。 听说那铺子里不但卖之前老许家摆摊卖过的铁板吃食和魔芋豆腐,还卖黄豆腐,另外,最主要的,是老许家又折腾出新花样来了,什么豆腐干,还又是五香又是麻辣的,听说几十文一块呢! 好家伙,听说昨儿一天都卖了个精光,还有腊肉,说是六十五文一条,竟也卖得不错,啥时候,腊肉也这么好卖了? 这一样一样的,各家各户说起老许家,能不冒酸气吗? 家里有人在老许家做工的还好,老许家生意好,他们羡慕归羡慕,也是高兴的,可家里没人在老许家做工的,就是一个劲的嫉妒恨满心冒酸泡了。 这老许家讨媳妇,他们倒要看看,怎么个讨法! 老屋基地势偏,在大孤山的另一个山脚下,早在百几十年前,那时候最初逃荒到这里的祖辈们几乎都落在这一块,形成一个村落,那时候更穷,不通路不通村的,完全闭塞。 后来家家户户日子稍微好过起来了,一家一家陆陆续续的往外挪,到如今,这老屋基也就还剩下三户还没搬走的人家。 说是不想搬,那也不是一定的。 说到底,还不是穷给闹的。 一个方大槐家,一个郑家,一个许根生家。 这三家无一例外,都穷,别人穷,他们更穷。 说是穷,这人也倒霉。 就说郑家了,那个时候人丁兴旺,虽说穷,日子倒还勉勉强强,可自从袁婆子的男人服徭役累死了,郑家分了家,袁婆子男人的几个兄弟都陆续搬离了老屋基,袁婆子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可还没等到儿子长大讨媳妇,大儿子服徭役也累死了,小儿子也得了病治不好死了。 如此,就只剩下了袁婆子一个孤家寡人。 远远的,老钟氏就看见了老屋基各自离的大约有五丈距离的三幢茅草院儿,打头的就是袁婆子家。 清早的孤山脚下,荡着一层厚厚的寒霜,一只瘸腿的公鸡站在袁婆子院子前头的半大石头上仰天打鸣。 正文 第164章 第一百六十四话:上门提亲 再往后,就是许根生家,说起许根生也是少年丧父丧母,靠叔伯接济着长大,讨了个媳妇生了两个娃,日子不平不淡的,虽不至于饿死,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这,还是多亏了丈人家时不时地拉拔。 最后的更靠近大孤山的也就是方家了。 清清静静的地方,就三家人,是非少,但住着其实也瘆得慌。 如今方春枝在老许家做工,她手脚麻利,又脚踏实地的认真做活,见天都能舂十来斤山椒粉,得天就能往家拿几十个大子回来,是以方大槐一家都很高兴。 白日里,方春枝去做工,方大槐就带着两个小儿子开垦屋后的荒地,一块一亩的荒地,实在难开,闲来无事忙活,也已经开了两个月了,还没开出一半来呢。 那也没办法,他们家就两亩地,不开荒地,也没那银钱去买。 而方大槐的媳妇余氏就在家里里里外外的忙活,拾掇菜园子,喂鸡这些,顺带还要看顾着瘫了不能动的方老汉。 老钟氏一路走过前头两家,还没到方家,就看到了蹲在院里菜园子里头拔草的余氏。 余氏埋头苦干,耳里听不着其他的动静,倒是前头袁婆子和许根生的婆娘张氏见村长婆子来了,后头还跟着这么多人,怕有啥事,都赶紧往方家来。 袁婆子上了年纪,但腿脚利索,麻溜的的就撵上了老钟氏到了前头来,她一看老钟氏臂弯里挂着的篮子,脸上又是笑眯眯的样,顿时就是心中一动。 上次她的同村老姐妹老张氏来找她唠嗑,虽没明说,但她又不傻,当时就听出味儿来了,可这么多天没有响动,她只当土坡上老许家只是打听相看而已,说不得没有相中,所以没有回响。 但这一大早的,村长婆子老钟氏提着东西直奔方大槐家,这村里能请的动村长婆子出马的也没有几个。 袁婆子稍一想,就想到了事情关窍,当下心中就替春枝这女娃欢喜,见余氏还埋头拔草,没听得动静,她赶紧冲院里头喊道:“余家的!快别忙活了,你钟婶子来了,还不赶紧请人进去坐好生招待!” 冷不丁被袁婆子这么一喊,余氏一个激灵,这才抬起头来看,一眼先看到院子外头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登时就吓了一跳,根本没细听袁婆子说了啥。 “这是干啥啊?出啥事了?”她见外头这么多人好像都是孤山村的村人,下意识就以为出了啥了不得的事,大家都往她家来,其他人都在,就她家春枝离了门,余氏这般一想,登时急得往前来,“是不是我家春枝出啥事了?” “没有没有,春枝好着呢!”袁婆子赶紧道:“你钟婶子来了,余家的,别愣着了,赶紧请人进去坐啊!” 余氏听不是春枝有事,放下了心,这才看到一头的老钟氏,以及老钟氏手里提着的盖着红布的篮子。 顿时,余氏心里就是一提。 她也不是个傻子,登时露了笑,请了老钟氏往院里头去。 袁婆子也跟着进去,怕余氏经不住事招待不周。 至于其他跟着来看热闹的村人,就站在院子外头,没有往里头去了,毕竟,这年头,人家没请,也不好随便往人家家里去,这是基本的做人道德。 方家院子还算宽敞,正房三间茅草屋,左右各两间,都是方老汉还没风瘫之前和方大槐自个搭的。 余氏将老钟氏请进了堂屋坐,请袁婆子先陪着,便麻溜的去灶屋提了小灶上坐着的温开水用干净的土碗倒了两碗端出来。 又得了袁婆子提醒,赶紧往屋后去喊了方大槐回来。 等方大槐洗吧洗吧干净手,掸干净身上的泥,两口子一起坐到老钟氏对面,提着心望着老钟氏。 老钟氏喝了一口水,也不藏着掖着,她不是专业的媒婆,没那么多花花道道的话说不完的,直奔事儿来就是。 “大槐,余家的,我话不多说,就直接奔正事说吧!今日我来,是受人之托,你家春枝勤快能干,做事麻溜,在土坡上许家做工已经不少日子,他们家人瞧着你家春枝很是不错,所以想讨了你家春枝给他们家大树做媳妇,我今儿就是来做这个中人替他们家提亲的。” 虽说余氏早就有所预料,心想老钟氏提着盖了红布的篮子来大差不差定是来提亲的,她先前是脑子一团糊,想着她家春枝翻了年十五了,可算等着有人上门提亲,且对方托的不是媒人,却是托了老钟氏来,她还在想到底是哪家会请了村长婆子来保媒呢。 这冷不丁听老钟氏这一番话说下来,余氏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硬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听差了。 方大槐也是一脸懵,完全反应不过来。 正主两个一时间都没人接话,还是袁婆子一看,当下笑呵呵道:“春枝是我从小瞧着长大的,是个勤快闺女,老许家能相中春枝,是他们眼光好呀!” 方大槐两口子被袁婆子这一插话,才回过神来,心里自然是高兴,土坡上老许家,就说之前,那也是日子要比他们家好过些的,且大树这娃子他们也晓得,人才不错,踏实。 再说如今,老许家的日子多红火呀十里八村说起来,谁家不羡慕? 他们家居然相中了春枝,那可真是春枝的福气啊! 余氏一直就想自个闺女嫁的好,嫁个实在人家,自个能过得幸福,不拖累娘家,还能拉扯娘家,帮帮两个弟弟。 十里八村的,那些个家境殷实又不错的人家,她晓得的也都暗暗观察过的,很难相得到男方人不错家里也好相与的,更何况,她瞧着,人家也不定相得中他她家春枝。 虽说春枝是真的勤快做活麻溜,但同样勤快的做事行的女娃多得很,有些家境殷实的,也不一定就选她家春枝。 她们家太穷了啊。 余氏本想着,春枝有勤快本分的名声传出去,能有人听得名声上门来提亲,她不指望对方家底多厚,只要家里人口简单,有田有地,吃得饱穿的暖还有余粮不愁日子不好过就行,再好点的,婆家日子好过还能帮帮娘家兄弟就更好了。 她千想万想,却怎么也没想到这第一个上门提亲的竟然就是土坡上老许家! 这多么叫余氏心中欢喜若狂? 她很快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说的话,压下激动的情绪,张嘴道:“满仓婶子能相中我家春枝,是春枝的福气,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树那娃子我晓得,是个踏实的,人才也好。” 正文 第165章 第一百六十五话:聘金多少 这就是有意的意思了。 也是,老许家的日子如今多红火,几个娃子也不错,老许家人也好,除了一个三花,脾气是差点,但如今这么瞧着,那也是个一心为家人的娃是个懂事的好娃。 她也是没有孙女,而人家也没有相中她的侄孙女梅子,要不然,她也是一准的会同意的。 老钟氏笑着接过话头继续道:“这自来结亲,就是结的一个你情我愿,双方都皆大欢喜,要我看,这春枝和大树确实是挺相配的,一个老实踏实,一个勤快本分,是能一起过日子的!咱们都是一个村,知根知底,往后春枝出了门子,回娘家也近,平时有个啥的,支应一声,一会儿功夫也就到了,多好的事?” “是是是,钟婶子说得对,可不是这么个理?”余氏笑笑呵呵,方大槐向来话不多也不咋会说话,便也跟着笑,不难看出,他也是满意许大树的。 老钟氏头一遭替人保媒,也是没想到这般顺当,根本不用费口舌,当下将带来的篮子掀了红布,露出里头的四样礼来。 “这是老许家准备的提亲礼,你们家既是对这门亲事没有意见,那咱们就来说说聘礼的事,你们家可有什么要求?” 红布一掀开,屋里除了老钟氏之外的三个人都下意识的往篮子里去瞅,只见那大篮子里头,用红纸写了字帖了的四样礼,糖酒肉布。 庄户人家,大差不差,提亲礼都是这四样,为图吉利,且都是取一个两字。 肉不说了,都是一样,糖和酒一个装在油纸包里一个装在坛子里,看不出里头来,但只看那酒坛子就不是往常他们见过的普通的最差的酒,再说那两尺布,是细棉,瞧着就好。 方大槐和余氏两口子只这么一瞅,就觉得满意,老许家这是真心实意的想跟他们结这门亲呐! 方大槐不说话,开口的照样是余氏,“我们也没啥要求,只要我家春枝嫁过去能过得好就成,大树是个好娃子,我相信他也是个会疼媳妇的。 再别的,钟婶子你也晓得我们家这情况,是有些艰难,我就指望着春枝能嫁得很,吃穿不愁,最重要的,有那么一天,能帮帮底下两个弟弟,儿女亲家,结的就是一个好字,可别出了门子就生分了娘家才是。” 这当爹当娘的,谁不是这样为娃子考虑的?这很能理解。 老钟氏点点头,“这话我晓得了,别的该说的还是要说的,这嫁女儿讨媳妇不都是这么些事吗?余家的,大槐,这聘金要多少,你们也说说吧,我好回去回话,等那边晓得了,也好看日子上门来下聘不是?” 这下聘讨媳妇,别的都是看男方家准备,但这聘金,却是要女方家先提了,行或不行的,媒人两边跑再给定下的。 余氏看了看自家男人,想了想,一时说不上来。 袁婆子了解余氏,见状便先道:“钟嫂子,咱们这十里八村的庄稼人,嫁女儿要聘金的行情差不多都是那个行情,或不都是六钱八钱的,也有多的一两二两的,端看男方的家境了,聘金多少,也各有各的嫁法,照我这个巴巴跑来看热闹的外人说,这老许家提的这四样礼也是挺厚的,他们家如今不比从前,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他们家了?这聘金该怎么提,要我说,这余家的只怕一时半会说不出个多少来,钟嫂子你是个见识大的,要不然,你帮他们想想该说多少?” 闻言,老钟氏快速看了袁婆子一眼,在村里几十年了,她一直晓得这袁婆子是个能干的婆娘,这脑子,也是挺好使的。 方家有这么个邻居,也是个幸运事。 她笑了笑,这里也没多的人,她估摸着心里的想法,顿了顿,开口道:“老许家托我当这个中人,别的却也没多提过,这聘金到底多少,袁婆子你要我来说,我一时半会也是说不上来的。 不过,大槐也是我看着长的,他娘走得早,他讨这媳妇还是我来帮着张罗的,我也当的一个长辈。 这里现下没外人,我也就随便说说了,就先说这提亲礼的,我记得年上村东头余家大房,王家的给她儿子讨媳妇,这提亲礼便是十五文一斤的猪肉两斤,六文一尺的粗布两尺,十文钱一坛的土坛子酒一坛,十八文一斤的白糖两斤,而女方那边的聘金提的是六钱,王家的同意了,这人也是咱们看着嫁过来了。 而如今,老许家这提亲礼,猪肉不说了,随便都是一样的价,而这糖,是红糖,红糖二十五一斤你们也晓得,这酒和细棉,我都打听过行情了,这坛酒是五十文一坛的,而细棉,如今涨了价,得要十五文一尺。 余家八十八文的提亲礼六钱的聘金,这是咱们家的家底能拿得出来的,而老许家,这一百六十文的提亲礼,这么一比一算,聘金,你们提个一两六钱,我觉得仅够了,倒也合适老许家如今的家底。” 当然,老许家如今到底有多挣钱,有多少钱,他们谁也没有细细去算过,谁又知道呢? 更何况,谁都知道,老许家这么大的生意那都是许三花折腾出来的,挣的银子自然也是许三花的不是? 至于老许家大房手里能有多少钱讨媳妇? 老钟氏琢磨琢磨,一两六钱的聘礼,够了,既能显出老许家如今不同的体面,且方大槐家也不会亏,试问嫁给哪家,能有一两六钱的聘金? 照方家这家境,中规中矩的嫁女儿,也就至多八钱聘金罢了。 最主要的,聘礼可不只是这聘金,还有其他的呢。 被老钟氏这么一说,在场三人都想到了这些关窍,莫不心想怪道是村长婆子呢,这眼见的看事情就是比他们厉害老道。 余氏顿时心里有了主心骨似得,有了底,当下道:“还是钟婶子经得事多,比我可有经验多了,那我就照婶子你说的,聘金一两六钱好了。” 老钟氏一脸笑眯眯:“行啦,就这么说好了,我这个中人也得上那边去回话了。” 方大槐两口子忙要留饭,老钟氏便道:“都不是外人,这饭,我留着春枝出嫁那天来吃也是一样的,再说了,我这且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媒婆,没那么讲究。” 罢,方大槐两口子只能笑眯眯的起身来相送。 院子外头的村人还等着看热闹,这离堂屋远,听不着说了什么,见几个人笑眯眯的出来,大家伙都知道这亲是提成了,可不嘛?只要方家两口子不傻,就不可能不答应。 便有好事的起哄起来,“余家的,你家春枝这是走了大运道,攀上枝头变凤凰了呀!” 正文 第166章 第一百六十六话:新宅子来人了 “就是就是,要说咱们村这么多大小姑娘,还是你家春枝有福气呀!这下好了,你家春枝嫁进了老许家,真是享福了哟!” “哎我说余家的,你这聘金提了多少呀?老许家如今有钱,你可别没见过世面似得还照从前的来,六钱八钱的,这不是寒碜了老许家吗?” “这话没错,余家的,你到底提了多少聘金,快说出来大家伙听听呀!” 一群人搁院子外头起哄,谁都听得出来这满满的酸气,阴阳怪气的在挤兑方家两口子呢。 老钟氏听得皱了眉头,呵斥道:“做啥呢!家里都没事干吗?这老许家和大槐家结亲,这是咱们村里的好事,有那精力的,事来了那天都来帮忙,来喝喜酒,其他的,话就不要多了。” 她是村长婆子,村人都敬她,被她这么一说,照往常,肯定不再多话了,可如今是什么事? 凭啥方大槐的闺女就被相中了?方家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穷啊,叫他们心里哪能舒坦不嫉妒? 几个妇人是忍不住还要挤兑余氏。 老钟氏就干脆搬出了许三花来,“这是老许家自个相中的春枝,你们有啥不相信的想不通的,有本事的,自个去问老许家呗,在这叫叫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当心传到三花耳朵里,我可是晓得的,这嫂子也是经过三花挑过同意了的,你们话这么多,当心三花不乐意听,到时候有个啥的,可别来找我家那口子!” 这么一说,人群里倒是噤了声。 老钟氏哼了哼,这才提步走了,往村尾土坡方向去。 到了土坡上,老胡氏见了她,赶紧迎了她到堂屋去坐,管着灶屋的王婆子三人见来了客,忙端了糖水来。 老钟氏见满满的一碗红糖水,当下就笑了笑,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才道:“方家那边同意了,别的要求没有,只想她家春枝嫁过来能过得幸福就好,聘金的事也提了,一两六钱,胡家妹子,你们家觉着这可能接受?” 方春枝底下两个弟弟,一个村的还能不晓得?老许家既然要结亲,自是好好打听琢磨过的,但人家没说照样提亲,所以老钟氏也就没有多提余氏后头的话。 一两六钱的聘金? 老胡氏听了,笑了笑,应下了,“行,麻烦嫂子辛苦这一趟了,这两个娃子一天没成亲,嫂子这个中人就还得辛苦才是,到时候让他们两个娃子给你磕头敬茶。” “磕头敬茶就不用了,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娃子,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和和美美,我就欢喜了。”老钟氏道。 老胡氏就接着道:“这聘金我应下了,随后就看好日子上门去下聘,到时候也少不了嫂子你帮着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老胡氏顺势留饭,老钟氏也是拒绝,但老胡氏立马就叫许三茂跑一趟,去将村长和他小孙子都喊来吃中饭,老钟氏这才盛情难却的留下了。 现下才巳时,老许家的中饭要午时正才开。 不过要招待村长两口子,自然不是跟作坊的村人一样的,如今老许家自个也是单独开饭的,要留客吃饭,只消吩咐灶屋多准备三个人的饭菜就行。 有老钟氏在,村长又来了,才先田家有兄妹俩从镇上拉回来的豆腐就交给许大茂他们腌制了,老胡氏和老许头只管陪着老钟氏和村长说话。 一时说起村长六十大寿的事,老许头问村长的大孙子蒋承祖书院也放假了吧他们一家啥时候从县里回村来。 村长正说已经来过信了,他们得腊月十二才能回来。 冷不丁的,外头一阵哄哄闹闹的,屋里里四人对视一眼,赶紧起来往堂屋外走出去看究竟。 刚走到院子口,就看见许四树正往茅草棚子前头跑,一边还喊着:“快看好多马车!好多大马!” 啥?马车?大马? 作坊里头做事的妇人姑娘们也是忍不住想要看热闹,但做着活呢,只能眼巴巴的探头看,到底是啥大马马车的,这么热闹呢! 老胡氏四个撵到茅草棚子前头时,一眼看到接了焙芥菜种子和山椒活计的许四树和五花六花都在,最前头的大石头上,许三花和黑妞都搁那蹲着,一群人的眼睛都盯着前头看。 对面南山脚下,傍着小溪直通外头官道的小路被拓宽许多,此刻那条路上,正行驶着一支车队。 打头的一辆马车快到南山脚下的大宅子,而车尾还在小路外头的官道上接着。 如此壮观的马车,大马,难怪许四树叫得那般激动。 这种场面,他们这些农家人,啥时候见到过?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过呀! 村长一脸激动,“咱们村这是走大福运了呀!” 激动过后,他便是不解了,“当初不是说是个府城的富家少爷看中这地儿好所以建个宅子住说是啥修身养性嘛?这咋地,宅子建好了,这富家少爷过年前就搬进去了不算,咋还这么大阵仗呢?光是少爷一个人,用得着这么多车队拉行李?你们瞧,那一车一车的箱笼,哪能是一个人的行李啊!怪哉,怪哉呀。” 村长不解,许三花此时也疑惑着呢。 这府城的少爷,架子可真大。 她睁大眼睛看着,只看见那打头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大宅子前停下,远远的,她看见那管事从旁边的角门迎出来,冲着那打头的马车点头哈腰的不知说了些啥,而后,过了一会儿,那从装上就没见打开过的两扇朱漆大门缓缓从里面给打开了。 大门外没有台阶,门一开,打头的马车就继续往前,直直越过了大门往里头去了,后头一条龙似的车队自是一一跟上。 许三花瞧着,莫名觉得有一种庄严感,她说不清楚,但只看着,就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澎湃激荡。 她想着,总有一天,她的大宅子建好了,也弄这么大两扇门来装门面! 马车一一进了大宅子,院墙砌得高,在土坡上,看不进进了大门的前院的景象,却看得见后头那重重叠叠的小院。 只看见那些个马车分流,各往各的院里去,有条不紊,却看得土坡上众人眼花缭乱。 其中一座小院背靠竹林假山,说不出的幽静,许三花一眼看见驶进这座小院的马车上,赶车的青年正是她见过的那个,她不由定睛看去,只看见马车上弯身下来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 男子黑发如墨,高高束在头上,绾起一髻,裹玉冠,里插一支墨绿簪子。 突然,他好像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离得太远,却又并不确定他究竟在看什么。 许三花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却陡然觉得心中一悸。 正文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话:有人打听 下晌的时候,许二树回来了,一进院子就跑进灶屋干了两大碗红糖水,然后跑到隔壁小屋里找许三花。 许三花正在跟老胡氏一起腌制豆腐块,两千斤的豆腐,腌制起来也是要时间的。 见许二树吐着舌头直喘气的,老胡氏不由得笑骂了他一句。 许二树不以为意,三两步跑到许三花身边蹲下,腆着脸道:“三花,你借我点银子开个铺子呗!” “啥玩意?”许三花还没说话,老胡氏就先说了话,瞪着许二树,道:“你好好的魔芋豆腐卖得好好的,又作啥妖呢!还借银子开铺子,你当那铺子是那么好开的?” 许三花也挑了眉,睨他,“开铺子?开啥铺子,你倒是先说说看。” “这些天我跟四金起早贪黑的推着板车往大风集跑实在是累得慌,大风集离咱这三十里呢,可比上白节镇远,且大风集就那么点大,一个集卖不完,我跟四金每天都得一路推着往沿途的村子里去卖,往往都得再往板桥村那边再走走,每天的魔芋豆腐才卖得完,我这脚都快断了。 三花,我昨晚睡觉前可是跟大哥打听过了,咱家着食铺生意可好得很,我就想着到白节镇上也去开个铺子,除了卖魔芋豆腐和铁板吃食,咱家这黄豆腐还有豆腐干和腊肉,也一起卖,白节镇可比十里镇人多,生意指定会好的。 所以,三花,你就借我点银子,我明儿就去盘个铺子,这样就不用每天起早贪黑的四处跑了。”许二树嘴里巴拉阿拉的说着。 许三花一听,不由多看了许二树两眼,她这二哥,脑子一惯的好使啊。 “这铺子可不是好盘的,位置好的,一年的租金怎么也得两三两银子,你明儿先去瞧瞧,若真的有铺子盘,再说吧。” 许二树一听,当即喜笑颜开,“行,我明儿一早就去。” 许三花看着,便不由问:“你跟四金他们一起跑了快一个多月了,如今你想开铺子,可跟四金说过了?这铺子怎么个开法?是接着一起做,还是你一个人做?” 许二树一听,当即道:“这事我跟四金这两天都在琢磨了,今儿一路这么一说,我们两个都打算盘铺子,这铺子,当然是我们一起接着做咯!我们俩做熟了,都习惯了,要叫我一个人做,那我可是不行的。” 许三花想着头两天邓氏拿着魏铁给的那一百两银票后续的药钱都结完之后还剩下的几十两银子要给她但她没有接的事,便道:“既是你们要合作开铺子,那一应事情你们都要商量着来,是你们自己开铺子,还是两家人开铺子都得事先分清楚,免得将来掰扯不清,这相应的,开铺子该花的银钱,怎么出怎么来,也得有个商量,明儿你们先去看铺子,也商量妥当,我这里,会借你应出的那份银子给你,其他的,该在我这里拿得什么货,都得按同样的价钱拿货,我可是亲兄弟明算账,不会讲人情的啊。” 许二树听着,连连点头,“这事我今儿跟四金已经说过了,他们家有上次魏铁赔的没用完的银子,他娘拿在手里也是觉得心慌,他要拿来做生意,他娘指定同意的,至于你说的谁开铺子的事,我们也说好了,这铺子就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到时候四银来帮忙,就按伙计给他算工钱,别的,多余的人一律不相干。” 许三花听着许二树脑子挺灵活的,不由暗暗点点头,多的话她也不说了,她二哥这人啊,别的都好,就叫他多磨磨自己的性子吧,挺好的。 许二树风风火火的又出了门去找许四金商量事去了。 老胡氏一直听着兄妹两个说话,待许二树走了,不由就笑了起来,“这么一看,二树这娃子还是挺能耐的,咱们家,除了你,就数他了,我老了,不得不服哟。” “奶说得啥话,你可不老,年轻着呢!你得好好养着身体,等我明年建了大宅子,你就住在大宅子里当你的老太太有享不完的福,到时候,且慢慢看,咱们家一步一步会变得多好,咱们这些兄弟姊妹,能有多大的出息。”许三花道。 老胡氏听着连连点头,眼眶都润了,“诶,奶好好的看着,等着享三花的福呢!” —— 胡家兜挨着背靠大山的石头寨,冬日里,比起外头坝上的村子,要冷上不少。 这一到了傍晚,一股子山风呼啸而过,冷得人根本就不敢出门。 胡家兜如今也就七户人家,都坐落在一个小山坳子里,傍着一条直通大张村的小河而居。 一排七幢茅草院子,在山风呼啸下,瑟瑟发抖。 索性离山近,并不缺柴火,所以,胡家一天到晚的,木炭都没停过。 再说了,他们如今磨着魔芋粉,手冷可使不上劲,一家人就坐在堂屋里,围着火盆做活,一天下来,也能挣个几十文。 坐了一天,坐得腿麻了,胡老爹看了看蹲在另一边一起捡石子儿的两个孙子,起了身,“我出去透透气,抽杆烟去。” 胡老爹不喝酒,就好一口旱烟,索性自家足够种了十几棵烟叶子,够他一年抽了,花不上啥钱。 就是这烟杆子宝贝,这还是他爹用过的留给他的,是个好东西,这么多年了,还好着呢! 胡老爹出了屋就抽上了烟叶子来,一眼瞧到隔壁王老汉双手裹在袖子里缩着脑袋从外头回来,正进了他家院子,便不由道:“我说王大常,这么冷得天,你搁外头作甚呢!” 王老汉听声看到胡老爹,想了想,走到栅栏边来,四下看了看,冲胡老爹招了招手。 胡老爹纳闷,便提脚也走到自家连着他家的栅栏处,“做啥呢,鬼鬼祟祟的。” “嘿,老胡,我告诉你个事儿,有人一直在打听你家的事呢!最早问了我我还没当回事,他给了我一把铜板我就老实说了,这两天吧,又有人来问了,不止问了我,咱兜子几户人家都问了,我先才特意出去一家一家问了,那人问的事都是一样没差的,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呢!”王老汉压着声音道。 胡老爹听得纳闷,“啥人啊?打听我家干啥?我就一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又没犯事,有啥好打听的?” 正文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话:当年的事 王老汉也纳闷,“我也奇怪啊!说起来也不是打听你家,他打听的是你闺女桂花的事,你外孙女三花丫子当年不是在你们家住着出生的吗?那人打听的就是这个事!老胡,你说是不是你妹妹家如今日子红火了,有人看不惯,所以背地里搞啥幺蛾子呢?” 听到这话,胡老爹顿时心下一紧。 打听三花出生的事? 他手里的烟杆子一抖,烟呛进了嗓子眼,登时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咋了这是?”王老汉道:“要我说,这事你还是快些告诉你妹妹家一声,要不然出了啥事他们都不晓得呢。” 胡老爹心不在焉的谢过了王老汉,转身回到屋里,整个人都平静不下来。 以至于一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老唐氏不明所以,不由疑惑的问了。 他只摇了摇头,道没事。 终于等到天亮,他抢了儿子胡春生要往孤山村送家里磨好的魔芋粉的活计,自个担着一担子魔芋粉,出了家门,往孤山村去了。 一大早的,兴冲冲的许二树就跟许四金一起往白节镇去寻摸合适的铺子去了。 老许头也得了老胡氏的话,照样提了条肉往马尾坡许太爷家去了,这次是去看个好日子上门下聘的。 经过一天一晚的,如今许多人都知道了老许家替大孙子定下了同村方大槐家的闺女方春枝,而方春枝昨晚回去也听自己爹娘说了,当时是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今儿来上工,已经都知道了这事的一同做活的姑娘们一看方春枝,就都上前来打趣她恭喜她,弄得方春枝很是不好意思,只埋头做活,根本不敢抬起头来。 许三花站在院子里头啃馒头,如今他们家日子好过了,一天三顿饭,从没断过,这饭菜也慢慢的换了样,就说以前,哪里有这个闲钱吃得起白面馒头? 左右普通白米也才二十文一斤,如今就是他们家做工的村人,中午饭也是吃的苞谷茬子掺白米煮的苞谷饭,还顿顿有肉腥呢! 说到肉,许三花咬了一口馒头,就往隔壁徐家院子瞅就两眼,她想着要不要再进山一趟,将上次的野猪的亲戚也弄回来,这野猪肉熏上腊肉可好卖,六十五文一斤都有人买呢,可比自家的大猪杀的肉强。 这徐灿头几天说是托了人打听他娘的消息去听回信了,咋这么多天都不见人回来?她都往府城去了一趟了,这人去县城还没个动静。 不会出了啥事吧? 想到这里,许三花三两下将小半个馒头都塞进嘴里,跨过栅栏跳进了隔壁院子。 徐家院子简单,除了她头先在两边扩建的茅草屋,属于徐灿的,就两间茅草屋罢了,一间是灶屋,另一间就是徐灿的住处了。 门没锁,许三花推门进去,屋子里陈设简单,木板床上的旧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旁边的木箱子里,打开一看,徐灿的衣物都在。 许三花环视了一圈,一切如常,上一世徐灿离开,可是将自己的衣物都打包带走了的,更何况,如今不同,徐灿要是离开,一定会跟她说。 许三花想了想,出了屋,从院门回到自己家的院子,见姜断叼着根杂草坐在通往后院的小道上,便喊了他一声。 姜断看到许三花,顿了顿,起身来,拿下嘴里的杂草,朝许三花走过来,“干啥?” “会赶马车吧?去将车套上,我要去一趟县城。”许三花冲他道。 姜断一愣,看了看许三花,哼了一声,也不知想了啥,倒是没说什么就去了。 从后院将马牵出来又将车棚套上,许三花跟老胡氏说了声带着黑妞坐上马车,姜断当下赶了车,一路就下了土坡往村外去了。 马车刚转进村中的大路往外头官道去,挑着担子的胡老爹正好从捷径的田埂小路直奔土坡而去,很快就到了土坡下。 他看着土坡上通了路,还有些愣了愣,虽说上回就听儿子说起过了,但亲眼看着,还是有些惊,再往土坡上去,到了自家妹妹家,只见往前的空泥坝地如今上头都搭上了茅草棚子,一幢又一幢,听说这就是三花折腾出来的作坊了。 如今,妹妹家就是靠这些挣钱呢! 胡老爹不由得感叹了一下,两个月前,妹妹家的日子还不如他们家呢,瞧现在,可真红火呀。 他看了一眼茅草棚子里做工的人,就快速跨进了院子,许大茂正从屋里出来,见了老丈人,当下迎上来,“爹,咋是你挑魔芋粉来了?” 这个天气这般冷,挑着魔芋粉走这么远的路可不容易,许大茂赶紧将担子接过去,喊了胡老爹赶紧往屋里去烤火暖暖身子。 “你娘呢?”胡老爹不冷,当下就问道。 “我娘在后院喂猪呢。” 新腌制的豆腐还不能上火熏,上一批的豆腐干和腊肉都熏出来了,还没拉去卖的得用火热着,老许头没事一个人看着就行,也不必老胡氏守着。 而灶屋的事也不用老胡氏做,舂芥菜种子的人手也够,老胡氏闲不住,周氏又在镇上经由铺子,这喂猪的活计老胡氏就接了过去。 左右等腊月里这猪就要杀了,也喂不到几天了。 胡老爹匆匆往后院去,老胡氏见了自家哥哥竟然来了,惊了一跳,赶紧喊了他去堂屋里烤火去。 旁边守着腊肉的老许头见大舅哥来了,就要起来。 胡老爹赶紧道:“我跟兰香说点事,你忙你的。” 老许头一听,又硬生生的坐了回去。 老胡氏听得纳罕,见自家哥哥亲自跑来,心想到底是出了啥事,一进堂屋就问了起来,“咋了?大哥,这么大冷天,你跑来干啥?有啥事叫春生跑一趟呗。” “我挑磨好的魔芋粉来,正好来看看你。”姜氏听到有客来,忙冲了红糖水送进来,胡老爹接了碗,嘴里说道。 但见姜氏一出堂屋,堂屋里就剩下兄妹两个人,胡老爹将碗一放,干脆起身坐到老胡氏身边去,看了看外头,确定没有人进来,这才用只叫老胡氏一个听到的声音说道:“兰香啊,出大事了!” “这两天,有人来来回来咱们胡家兜,就跟王大常他们几家人打听桂花当年生三花的事呢!” 老胡氏正好奇自家哥哥要说啥了这么个样子,冷不丁听到这话,登时变了脸色。 “打听桂花生三花的事干啥?咱们普普通通的农家人,谁家不生孩子?这人闲着没事干不成?打听这个作甚?” 正文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话:打听个事 老胡氏很快回神,当下说了一通,看着胡老爹道:“那人是什么人大哥你可晓得?” 胡老爹两手交叠搁在膝盖上,闻言摇摇头,“不晓得是啥人,我们家这些日子都窝在屋里烤火磨魔芋粉呢,要不是王大常跟我说起,我都不晓得这回事,听王大常说,那人头几天就来过了,给了他一把铜钱问了桂花当年生娃的事,他当时不觉得,见了铜钱就随便说了,不曾想这两天又来问了,不止问了他,还问了其他几家人。 他约摸着是不是你家如今做了生意日子红火,有人眼红,所以要折腾啥坏水,还特意叫我告诉你一声,免得你们不晓得,遭了啥事。 我是昨儿一宿都睡不好,所以,今儿一大早就抢了春生的活计往你这儿来了。” 胡老爹说着,看了老胡氏一眼,“事就是这么个事儿,兰香,你心里也有数了,你觉着到底是咋回事?那人是啥人?” 老胡氏神情严肃,心里想着事儿,一时没说话。 胡老爹心里火急火燎的,当下端了糖水一口喝光,放了碗,他又看了看屋外头没人来,便道:“兰香,你说,是不是当年那事有人寻来了?” “大哥!”老胡氏立马出声,紧盯胡老爹,道:“当年啥事?咱桂花生三花可不容易,辛辛苦苦痛了一个晚上好不容易才生下了三花,这不是周围邻居都晓得的事吗?还能有啥事?” “是是是,啥事也没有,我今儿就是来送魔芋粉的,啥也没说。”胡老爹赶紧道:“那魔芋粉送到了,我这就家去了,家里你嫂嫂还望着呢。” 好不容易大哥来一趟家,老胡氏哪里会让他这么走? 赶紧喊灶屋煮一大碗肉丝面端来看着胡老爹吃了,又装了两条腊肉,四块豆腐干以及一小坛子黄豆腐,还有一麻袋又要带回去磨的魔芋片,喊许大茂背着送胡老爹家去。 等到送走了胡老爹,老胡氏有些心绪不宁,几次想要回屋去,但见时间还早,往常她可没有大白日的往屋里去的,便强忍耐住了,硬是跟着老许头一起在后院待了一天,都没有往屋里去。 许三花和黑妞坐着马车去县城,姜断吊儿郎当,就因黑妞说了句太慢了赶车的技术不行,完了这人就撒丫子放飞自我了,一路将马车赶得飞快,竟是一个多时辰就看见了县城大门。 到底也颠得黑妞两眼发晕,趴在车窗上酒吐了好一通。 马车不是牛车,进了城是可以在城里通行的,所以不必寄放在城门处的车马歇脚处。 一路进了城门,姜断放慢了速度也有分寸不敢赶得飞快了,黑妞才慢慢缓了过来,不由掀了帘子瞪姜断,“哼,小气吧啦的人!” “嘁!”姜断哼了一身,看着前头的路,一边问许三花:“丫头,县城到了,咱往哪里去?” “先去金源牙行吧!”许三花说道。 黑妞一听要去金源牙行,登时高兴,“那我又可以看见徐管事和窦嬷嬷了。” “姑娘,去金源牙行做啥,又买人吗?”她又不由好奇。 姜断对县城不熟道,有许三花指路,很快就到了金源牙行。 门口的伙计已经认识她了,看见她来忙叫另一个伙计帮着去牵马车,二话不说就引着她往后院去找丁管事。 倒是中庭忙活的小丁管事自个看见了许三花,忙出来道:“许姑娘,上次我们牙行托裕德酒楼的窦东家给姑娘你带了信,这两天我就一直等着许姑娘呢,今儿可巧是来了,我正好一并告诉你了,省得下次再跑一趟。” 上次寻四带话她就猜肯定是她托在小丁管事这里的两个宅子和铺子租出去了,眼下听了这话,许三花便问起来,“小丁管事带话给我,可是我那宅子铺子都租出去了?” “是的,没错。”小丁管事忙道:“头前我带信给你,那时候只有三进那个宅子和柴胡街的铺子租出去了,昨儿刚巧,剩下的那个二进的宅子也租出去了。” 说罢,小丁管事将租赁契书拿出来给许三花,连着一并将银子都给了许三花,“三进的宅子和二进的宅子都是照我之前说的价格租出去的,柴胡街那个铺子,别人要得急,也没怎么还价,三两二钱租的,这一共就是八两二钱银子,不过牙行规矩,抽了一成,给到姑娘手里的,就是七两三钱又八十文,这一年之后,许姑娘就拿着契书去接着收租金就成,那时候,牙行也就不会再抽成了。” 许三花接了银子和契书,谢过了小丁管事,也不往后院去了,当即就跟小丁管事打听起来,“小丁管事,我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有个叫三麻子的人,小丁管事可认识?” “三麻子?”小丁管事眉心一跳,“许姑娘打听他作甚?这人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见小丁管事知道三麻子,许三花心想自己果然没有找错人,金源牙行在县城百年历史了,知道的事情肯定比别处多,便道:“我有个邻居几天前来县城找他问个事,但这么几天也没见他回家,我有些不放心,正好来了县城,就打算过去问问这三麻子,有没有见过他。” 小丁管事一听原来是这样,想了想,便道:“既是这样,那我跟你一道去,我们东家跟三麻子所在的黄金赌坊的东家括七爷是熟识,托东家的福,我也能跟括七爷说上两句话。” 这啥三麻子是赌坊做事的?她也就是当时多问了一句,晓得徐灿托了人问他娘的事的那个人就叫三麻子罢了。 什么括七爷的她也不认识,这般一想,许三花便当即谢过小丁管事的好意,“那就麻烦小丁管事帮忙走一趟了。” 许三花有马车,为方便,就喊了小丁管事一道坐马车,小丁管事还有些顾忌男女大防,许三花可没啥顾忌的,本来嘛,这小丁管事的年纪可比她爹许大茂大,她也不怕别人说道。 小丁管事想了想,就坐在了姜断旁边,并没有往里头车厢去。 许三花便干脆掀了车帘卷起来,顺便跟小丁管事打听这个黄金赌坊,知己知彼,才好办事不是? 这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黄金赌坊在淮安县城,也是出了名的,小丁管事便一一跟许三花说了起来。 正文 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话:找人 金源牙行就在城南,黄金赌坊却在城西,城西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乱得很,光是这一地,就盘踞了三个帮派。 这可跟镇上的那些二混子不同,都是真刀真枪的干的。 其中,括七爷便算一帮,黄金赌坊在内的城西三道坊都是括七爷的地盘。 要说这黄金赌坊,那可是淮安县城出了名的,要说为啥出名?可不就是因为赌坊的东家括七爷? 有传言说括七爷以前是岭东那一带的山匪,杀人如麻。 岭东一带地势险要,却又是潼州府往边境通东鞅阿塞疆的必经之地,且是唯一一条路,来来往往的商队不知被那些山匪杀人劫财了多少。 这样的一个人金盆洗手来开赌坊,没两把刷子,能在这淮安县城里混得风生水起? 许三花静静听小丁管事说着黄金赌坊的事,在听到有人说括七爷以前是岭东一带的山匪时,她的瞳孔下意识就是一缩。 岭东啊。 上辈子,她最后就是死在了岭东那帮子心狠手辣手段残忍的山匪手里啊。 那里的土匪个个身怀绝技,听说朝廷派兵围剿了数十回,可那些山匪钻进了大岭山里,就跟入了水的鱼儿一样,滑溜得很,根本就找不着人。 且那大岭山里,毒蛇虫蚁,凶猛野兽,还有迷雾森林,普通人,谁敢往里头钻呢! 这也就成了那帮无恶不作的山匪的庇护了。 她回想着前事入了神,回神时马车已经停下了,黑妞正在喊她,她抬眼,就看见眼前一幢足有三层的楼阁,雕梁画柱,气派轩昂,正中一块金匾,上书:黄金赌坊。 是的,那真是块金匾,在旭日初升下,闪闪发光,灼人眼目。 用黄金打造匾额,这个括七爷还真是壕啊。 不过,若他真如传言以前是岭东一带的山匪,一块黄金大匾罢了,乃是再小不过的事了。 “许姑娘,黄金赌坊到了你先等等我,我进去见一见括七爷。”小丁管事已经下了马车,冲许三花说道。 许三花点点头,“那就麻烦小丁管事了。” 待小丁管事上了台阶往赌坊里去了,许三花看着,却在想这金源牙行的东家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交友甚广,不怪乎金源牙行能历经百年不倒了。 等了大约半盏茶功夫,小丁管事就从赌坊里出来了,身侧还有个年约三十上下的挂面胡男人一起往下头来。 到了马车前,小丁管事看着许三花,就跟她道:“许姑娘,这位就是三哥了,你那邻居的事,就跟他问吧。” 三哥? 许三花很快回神,明白眼前这个挂面胡男人就是三麻子了。 当下便点头致意道:“三哥。” 三麻子上下打量了许三花两眼,问她,“你邻居叫啥名?怎么地找到我这里来了?” 很快地,许三花本能的在这个三麻子的眼神打量下感受到一股带血的腥气。 这是个手上沾了血的人! 她不动声色道:“我邻居叫徐灿,头前他告诉我托了三哥你打听他娘的事,接着他就上县城里来找你听结果了,如今,这么多天不见人回来,我便想跟三哥你打听打听,三哥见过他之后可晓得他去了哪里?又或者三哥帮他打听到他娘的下落他去寻了?” 三麻子微微一愣,很快道:“原来你要找徐灿?那日他是来找我了,但我没打听到他娘的消息,告知他了之后,他就走了,怎么,他还没回家吗?” 闻言,许三花不着痕迹的深深看了三麻子一眼,“还没呢,所以我这就来寻他来了,既是三哥见过他的,那那日他走时可说过什么没有?” “他什么话都没说,知道我这里没有他娘的消息,他谢过我之后,就走了。”三麻子道。 许三花想了想,露出一脸腼腆的笑来,“三哥,我对这县城不熟,你既是和徐灿认识,能不能麻烦你帮着寻一寻徐灿?” 三麻子微愣,余光瞥了身侧站着的小丁管事一眼,这小姑娘连金源牙行都熟着呢,还说对县城不熟? “行,没问题,我这就叫底下人在县城里找一找。” 许三花赶紧谢过,道:“若是三哥有消息,就请麻烦派人到金源牙行说一声。” “一定,一定。”三麻子笑呵呵道。 很快,许三花一行坐上马车就告辞离去了,三麻子已经上了台阶,正准备进门去,回过头来看了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奇怪的光亮。 一路原路返回,送了小丁管事回金源牙行,许三花便道还有东西需要买,谢过了小丁管事相邀进去坐坐的好意,坐上马车,告辞了。 马车刚拐上前头的街上,许三花便掀了车帘,冲姜断道:“前头有家茶楼,我们就在那里等你,你立马赶回黄金赌坊去,看看那个三麻子是如何寻人的。” 姜断先是一愣,而后气冲冲道:“啥玩意?又使唤我呢!我哪里会这个?开赌坊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你要害我呢!” 许三花睨他,“跟踪踩点,这不是你最拿手的吗?虽说现在还嫩点,当年你可是吹嘘说过你之前的厉害事的,关键时刻,可别给我掉链子,快去吧!” 姜断蓦地睁大眼,看着许三花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你难道是啥妖怪不成?” 许三花一巴掌拍上他的肩,“行啦,别耽误事儿,快去,回来我请你到裕德酒楼吃烤鸭去!” 一听烤鸭,姜断眼睛亮了亮,而后目光复杂的看了许三花一眼,这才应了声,将马车赶到茶楼门前,自有伙计来帮忙牵马车,他丢下缰绳,就飞快冲入了路过的行人之中,一路往城西去了。 许三花和黑妞则一起进了茶楼,叫了一壶茶,喊了两碟子瓜子,就坐在楼下大堂里,听起了评书来。 上头说书的是个花白老人,挥着一把羽毛掸子,说的正是前朝的建雍帝微服私访到梁州府的一些风流事。 如今改朝换代,说起前朝的事没有什么顾忌,底下听书的人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特别是黑妞,还从没来过茶楼听过说书,是一坐下就入了迷,哪还顾得上嗑瓜子喝茶呢。 倒是许三花,听了两耳朵就没怎么听了,只顾着嗑瓜子等姜断的消息了,这说书的说的这段,她前世那时候就听过。 茶楼里安安静静的,只有说书老人的声音。 这个时候,楼上突然吵吵闹闹的,被这动静打扰到的人纷纷朝上头看去。 只见一群人正从楼梯上下来,其中,两个小厮打扮的人一左一右架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正死命挣扎着,嘴里也在反抗。 旁边桌有人小声道:“瞧,杨家少爷又闹幺蛾子了。” 正文 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话:看不过眼 许三花朝打头那蓝袍胖子看去,见果然是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油腻杨家少爷。 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她坐的这桌在最外围,离着楼梯口近,一行人走过时,那被抓着的小姑娘也不知怎么地挣着挣着突然挣脱了掣肘,紧接着一个冲力不稳,整个人就砸向了许三花。 许三花若不躲,这人就直直砸到她身上了,她只能出手一托,将这小姑娘稳住了。 许是她这力道轻轻松松的就接住了自己不被摔倒,那这小姑娘愣了愣,而后转头就躲到了她身后去,嘴里还恳求道:“姑娘,救救我!” 那杨少爷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坐着的许三花,先是一愣,而后想起什么来,双手一拍,“好哇!原来是你!小爷我找你找的这般苦!今日竟在这里碰到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许三花:“……” 那小姑娘听杨少爷这话,顿时明白这两人是认得的,于是更是缩在许三花后头不肯走。 杨少爷已经大步往回走,朝许三花走过来,同时还吩咐手下人将许三花给围住,千万别让她给跑咯! “越贵,赶快去喊我表哥带人来帮忙,这丫头鬼得很!你们这几个人不是她的对手!” 许三花:“……” 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杨家少爷,还真是个人才啊。 见她笑,杨少爷登时恼羞成怒,怒气上了头,当下道:“你们几个,去给小爷好好教训她!记着别打脸,这小脸打坏了可不好看了。” 几个小厮手下得令,立时朝许三花走来。 许三花坐着没动,黑妞瞥了瞥这几个瘦猴秧子,嘿嘿一笑,直接起身,挥了拳头就兴冲冲的迎上去了。 只见黑妞拳头生风,一拳一个,就跟拔稻谷垛子似得一手一个揪起来往旁边一扔。 不过二十几息,四五个小厮就叠罗汉似得叠在了一起。 杨少爷上次已经见识过许三花的厉害,所以一开始就先叫了小厮去喊人来帮忙,却没想到许三花身边多了个照样用拳头打人的小姑娘,也这般厉害。 他看了眼有些黑壮的黑妞,嫌弃的撇过了头,冲几个哎哟连天的小厮骂道:“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给小爷起来,拦不住人今儿小爷要你们的命!” 几个小厮一听这话,顾不得疼,赶紧撒丫子都爬起来,接着往上冲。 但很快又被黑妞打退,如此,好歹坚持了三拨,后头实在是痛得爬不起来了,外头,先前那跑出去喊人的越贵就带着一帮子人雄赳赳的进来了。 “表哥,你来了,快,帮我的忙,将那个小妞绑起来,我要把她带回去好好教训!”杨少爷忙迎上去,朝打头的男人说道。 许三花一看那同样有些胖且脸上满是痘的男人,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表哥表弟,还真是如出一辙的,都是吃一家猪食长大的不成? 倒是不知这是杨家少爷外家的表兄还是父家这边的表兄了,若是外家的表兄,她可就真好奇杨大太太的长相了。 许三花没说话,那后来的杨少爷表兄一眼看见许三花,倒是露出了如出一辙的垂涎之色,而后不用杨少爷多说,就一挥手,吩咐带来的十来个家丁道:“这妞长得漂亮,爷就喜欢这样的!快去快去,将人给爷绑回去,待我跟表弟一起好好玩玩!哈哈!” 这人长得油腻,说话的声音也油得很,听得简直是有辱耳朵,简直是比那杨家少爷还要恶心人。 唉,长成这个猪样子,偏偏还见了漂亮姑娘就要抢回家,简直是一坨臭牛粪糟蹋了鲜花,是叫人想忍一忍都忍不过去,实在看不过眼啊。 许三花微微皱了眉,那头十几个粗壮家丁就齐齐冲了上来。 黑妞一人迎上三两个,一时间脱不开身,就有几个冲向了许三花。 许三花咧嘴一笑,还未起身,先一脚抬起直直踢飞了冲在最前头的一个家丁。 “哎哟!” 伴随着一声哎哟,许三花迅速离开了座位,往前迎上加入了打斗。 茶楼本就是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地儿,这听书听得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对象还是在县里本就有名得很的杨家少爷,众人这番热闹看起来是津津有味。 当然,如果是杨少爷单方面的强抢强逼柔弱女子,他们虽然不敢出手相帮,但也不至于这般看热闹。 主要是这要被抢的姑娘是个厉害茬子啊,眼看着杨少爷就讨不到好,他们当然要睁大了眼睛好好看杨少爷的闹热啊! 黑妞只对付那两三个还是行的,这边,许三花上前,右拳出左脚踢,不过十几息功夫,剩下的十来个家丁就一一被许三花给打趴了。 并且,她没有手脚留情,这些个趴下的,跟当初曹丰的手下一般,不是折了手就是断了脚,嘿嘿,不赶紧老大夫接上,不瘸也要残。 收拾掉这些小喽啰,许三花目光盯住前头的杨家表兄,冲他嘿嘿一笑,而后大步走过去。 杨家表兄只听得十几个家丁惨叫连连,只看见许三花出手,他们不过眨眨眼几下的功夫,竟就全部被打趴下了,心里正惊得很呢,但见许三花直直朝他走来,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许三花大步上前,越过杨少爷,一把抓向杨家表兄。 杨家表兄转身想跑,许三花直接抬脚,踹了他一个狗吃屎,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许三花干脆一脚踩上去。 “啊!”杨家表兄震天动地一声惨叫,而后整个人就撅了过去。 杨少爷:“……?!” 想他堂堂杨家少爷,在县里横着走的,看中哪个姑娘就没有抢不回去得不了手的,这姑娘上次打了他跑了就不说了,这次又遇上了,这么多人竟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么个硬茬,这人,他是绑还是不绑呀? 杨少爷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地上趴着一动不动的自家表兄,又瞥了瞥看热闹的人这样多,眼珠子一转,咬着后槽牙道:“你给小爷等着!” 说罢,就赶紧吆喝着自家还能动弹的小厮赶紧抬了杨家表兄,带着一帮子互相搀扶哎哟不断地家丁,匆匆出了茶楼。 先前那小姑娘见他们走了,赶紧走上来,冲许三花道:“多谢姑娘相救。” 许三花摆摆手,不以为意,转头看见柜台那里踌躇不前的掌柜,再看地上,被砸坏的桌椅茶具,还挺多。 她摸了摸鼻子,从兜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来,高高一抛,那银子直直落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接着做生意吧!” 正文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话:报上名来 掌柜的一看十两银锭子,登时喜笑颜开,赶紧吩咐伙计收拾收拾,很快妥当,又给许三花这桌重新上了茶水和瓜子。 只不过茶楼的客人看了这么一出,倒是待不下去了,很快就陆陆续续散去了。 因而,姜断踏进茶楼时,只看到整个茶楼里就许三花和黑妞两个客人坐着,那台上说书的老先生倒是还说的忘我。 见姜断这么快就回来了,许三花眼神微闪,定定看着他。 姜断在许三花对面落座,看了看台上说书的老先生,这才缓缓道:“我赶回去的时候那三麻子正往外头派人,一共派出了四起人,让他们在城西城南城北城东都四散去找人,我先跟上就在城西寻人的那起人。 瞧着他们像是在寻人,又似乎不是,只匆匆忙忙走过了几条街之后就找了家小饭馆喝起小酒来,我等了半天,瞧他们那样,似乎没打算寻人了,便先回来了,这不,刚回到城南,就碰到了另一起人,就在斜对面那家小饭馆吃饭呢。” 城东有县衙,城北均是富贵人家住宅地,只有城南跟城西,人来人往,要复杂一些,要寻人,自是这两头多上心些,也有寻到的可能。 姜断率先跟这两起人,也是自然。 只不过,这好好的寻人,寻着寻着就吃饭喝酒了? 已经午时过了,倒是该吃饭了。 许三花抬眼往门外看了看,一眼看到姜断刚刚指了的那家小饭馆,再往隔壁两家,正是县里有名的裕德酒楼。 “肚子都饿了吧?我们也先去吃饭吧。” 裕德酒楼是淮安县城最好的酒楼,且正是窦岩山的生意。 门口迎客的伙计不认识许三花,见有客来,只笑脸往里迎就是,倒是柜台后的掌柜的曾跟窦岩山一起去过十里镇,识得许三花,见许三花头一遭来了裕德酒楼,便不由忙亲自上前招待。 “原来是许姑娘,许姑娘这是吃饭还是来找我们东家?” “吃饭吃饭,不找你们东家,佟掌柜,二楼上靠街这边可还有空位置?”许三花笑问。 一听许三花是吃饭,佟掌柜赶紧应声,引着许三花三人往楼上去。 裕德酒楼总共三楼,一楼大堂,二楼也是开放式的大堂,三楼才是厢房。 二楼跟一楼又不同,更宽敞,靠着街道这面延伸出去一个半月廊芜,正好够一张八仙桌的位置。 正是饭点,裕德酒楼生意好,这廊芜的八仙桌已经有人坐了,佟掌柜带着人上去,刚想上前去跟客人通融通融能不能换张桌子,正好,这桌人已经吃好了,下楼结账了。 如此正当时候,许三花三人就如愿坐到了廊芜里的八仙桌,伙计上了茶点,许三花随便点了几个招牌菜。 很快,饭菜上桌,三人便自顾吃起来。 不多时,吃饱肚子,许三花搁下了碗筷,用茶水漱口后,便一直注意着楼下街道的情形。 直到黑妞和姜断都吃好,桌上的盘碟都一扫而光了,两人见许三花一直看着楼下,也不说起身结账走的话,便也都端了杯子喝水漱口。 姜断看着许三花,又看了看楼下,琢磨着许三花想要做什么,他现在是越看这丫头越诡得很。 又过了好一会儿,佟掌柜都上楼来过一次给许三花这桌添了些饭后小茶点,许三花这才瞥见那头小饭馆里勾肩搭背走出来一群人,有说有笑,流里流气。 登时,她眸光流转,就近拿了手边的茶杯,在手里转了两转。 很快,一群二混子朝这边走来,正好路过裕德酒楼。 许三花一扬手,直直将茶杯往下一抛。 “哎哟!”茶杯落下,正好砸到底下经过的其中一个二混子的肩膀,他吃痛的捂着肩膀,茶杯在他脚边碎成渣,他立马抬头往上看,嘴里骂着:“他妈的是谁没长眼呐!” 往上这么一看,正对着这个位置的可不就是廊芜上这一桌,正好那二混子视线还刚好和许三花的视线从阑干的缝隙里对上。 见对方是个小姑娘,砸了人竟还在笑?那二混子愣了一愣,登时怒了,“他妈的!” 紧接着就吆喝着一帮人同伴气冲冲的冲进了裕德酒楼直往二楼上去。 佟掌柜在柜台后不知发生了何事,见一群二混子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好事,赶紧出来拦,“诸位这是作何?” “我找楼上那臭丫头算账呢,跟老头你没关系,赶紧让开!”那二混子没好气道。 对方没有好脸色,一看就不善,佟掌柜自然不能让他们往楼上去惊扰了客人,便道:“这可是裕德酒楼,你们是谁的人,黄金赌坊括七爷手下的还是三道杠子九爷手底下的还是城隍庙乌家帮的?” 整个淮安县的二混子,也就是这三个帮派了,除了这三个帮派,旁的小混混也没这么大的胆子拉帮结派的这么多人出来晃悠。 裕德酒楼? 那二混子正往楼上冲,冷不丁听得裕德酒楼四个字,回过神来,再四下一看,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裕德酒楼。 不过想着楼上那个臭丫头的眼神,他咬咬牙道:“我知道,我就是上去找个人,不会怎么着酒楼的!” 说罢就往楼上冲。 佟掌柜见拦他们不住,便也不拦了,赶紧退回去,喊了一个机灵的伙计来让他赶紧去禀告给东家知道。 这群混子来势汹汹,今儿裕德酒楼怕是要出乱子,还是得尽快告知东家来镇场子才是。 没人拦了,不过几息功夫,那二混子带着一帮二混子就杀到了二楼直奔廊芜,也一眼就看清了刚才在楼下只匆匆瞥了眼的丫头。 嗬,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竟敢挑衅他辉哥? 二楼旁的客人见这么大帮子人气势汹汹的冲上了楼,都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情,吓走是不可能的,在裕德酒楼吃饭的,也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的普通百姓,不由都看起了热闹来。 辉哥大步越过从楼梯口到廊芜的其他十数桌径直到了八仙桌前,二话不说,抬手就将桌上的茶壶提起来,重重在许三花脚边砸下。 茶壶在许三花脚边碎开来溅起一地碎瓷片,许三花面色不改。 吩咐了伙计的佟掌柜随后撵上来便看到这么一出,当下骇了一大跳,这些个二混子竟是来找许姑娘麻烦的? 这可怎么行?许姑娘可是他们东家的生意合作伙伴,怎么能在他们裕德酒楼里有分毫损伤,这可是在打他们东家的脸。 他赶紧大步撵上来,拦在辉哥一帮子人前,挡住许三花,冲他们道:“这里可是裕德酒楼,绝不许你们闹事,我们东家很快就来了,你们是谁手底下的,赶紧报上名来!” 正文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话:出气 那辉哥不看佟掌柜,只错过他盯着后头的许三花,流里流气的摸了把鼻子,抖着腿问她:“我说臭丫头,你刚往大爷我身上丢茶杯,是故意的吧?” 茶杯?什么茶杯? 佟掌柜还不知有这么一茬,一时没说话。 许三花偏了头从佟掌柜探出来,咧嘴一笑,“是呀,难道你心里没数?” 辉哥一听,登时怒火烧上脑门,“呔”了一声,撸了袖子一把扒开挡着的佟掌柜,手直接朝着许三花伸了过去,要将人给拎出来。 黑妞见状,赶紧站起来冲过来要拦,但不等她绕过来,许三花已经拿了桌上的一双筷子直直插进了伸过来的一只手的手心。 “啊!” 被扒拉开的佟掌柜还怕许三花吃亏,捏了一把冷汗,然而看到这一幕,登时:“……” 辉哥手还没没碰到许三花,冷不丁就被筷子插穿了手掌,登时痛得将手缩回来,满头大汗,大叫着跳起来。 “痛!痛死我了!” 那筷子插了个对半,直愣愣的戳在辉哥的手心里,看得众人禁不住就是一抖,艹,这丫头片子太虎了吧!竟上手就用筷子戳穿了一个大老爷们的手掌? 痛过了这一阵,辉哥抖着手,眼神骇人的看着还定定坐着的许三花,朝一帮子惊愣着的二混子吼道:“还看什么看?赶紧给我上,收拾这个臭娘们!” 被辉哥这么一吼,一众混子回过神来,撸了袖子就往上冲。 黑妞暗戳戳的活动着拳头跃跃欲试,许三花直接按住她,摆摆手,示意她别动,而后缓缓起了身,迎上了冲上来的一帮混子,右勾拳左勾拳高抬腿,一拳一脚,不过瞬息就将冲上来的十来个混子都给打趴在地。 末了,她抬脚踩上就近趴着的一个混子的胸口,在他胸口上躏了两脚,而后一脚将人给踢飞出去,正好砸到退到后边去的辉哥脚边。 这么一出,早已惊扰了二楼的客人们,大家早就躲开了廊芜这边,在一边远远的观望着。 辉哥只看着哀嚎不已的同伴被打趴在地,四周妨事的桌椅竟一个都没有被碰到,完好无损,就那么巧。 他再看向许三花的眼神便有一丝忌惮,“你是什么人?为何故意同我们黄金赌坊过不去?” 许三花右手拍了拍左手,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辉哥,道:“我可不晓得你们原来是黄金赌坊的人,我就是单纯的看你不顺眼罢了。” 辉哥:“……?!” “不但看你不顺眼,还看着你就想教训你一顿。”许三花接了一句,瞥着辉哥右手心插着的一双筷子,满脸挑衅。 佟掌柜:“……”这许姑娘咋回事?干啥偏偏要跟黄金赌坊过不去? 辉哥已经气得快头顶冒烟了,他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现在可知道我们是黄金赌坊的人了?还不赶紧跟大爷赔罪!” “唔,黄金赌坊的人。”许三花说着,慢慢走向辉哥,“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想打你,咋办?” 话落,人已经到了辉哥跟前。 辉哥听得这话,先是一愣,而后便又要发怒,可嘴还没张。 许三花抬手就是一拳,直接将人打飞,辉哥整个人弓着身子往后缩,直直砸向楼梯口那方靠墙的一张专门放茶水壶的长桌。 长桌被砸碎,一壶刚放上去没多久的沸水正正倒在辉哥身上,溅上了他右手。 “啊!”辉哥先是屁股后背在地,痛得龇牙咧嘴,后一息一壶沸水倒在身上,穿着厚实的袄子还好,特别是溅在他手上的沸水,登时泼红了他整只手,痛得他眼冒金星,不能自已。 他痛得根本爬不起来,有两个伤得比较轻点的混子见状,顾不得身上痛,赶紧爬起来过去将人给搀扶起来。 辉哥咬着牙,斜眼看着许三花,狠声道:“去,快回去告诉三哥,请三哥来替我报仇!” 其中一个混子闻言,点点头,没有二话,赶紧就去了,开玩笑,辉哥可是三哥手底下的老人了,是三哥的心腹,三哥素来看重他们这些兄弟,定会来为他们出气的。 有人回去搬救兵了,辉哥生怕许三花趁机跑路,便喊了剩下的的混子爬的起来的爬不起来的都统统到楼梯口把住了,绝不许人跑了。 却哪知许三花根本就不打算跑,见有人回去搬救兵了,反而老神在在的坐了回去,自顾喝起茶来。 佟掌柜看着,越发摸不透这位许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东家没来,他也不好上前说什么。 不多时,先来的便是窦岩山,一群二混子只拦着不让许三花走,却没有不让其他人上下。 佟掌柜赶紧迎上去,小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窦岩山听着,竟是许三花不知为何主动找茬,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毕竟,他可是知道当初十里镇上熊武和曹丰的事的,虽说那是这两人主动招惹了许三花,可许三花的反击,亦不是旁人能做到的。 此次,她来了县城,好巧不巧硬要跟淮安县三大帮派之一的黄金赌坊对上,也不知意欲何为,他听老友说过了,这位姑娘的脾气可不怎么好,这是他们十里八村都知道的事。 到底是生意的合作伙伴,窦岩山不会看着许三花吃亏,但眼下还弄不清事情原委,他也就没有多言,只上前跟许三花打了招呼,一句话也没有多问。 窦岩山落座,陪着许三花喝了一杯茶的功夫,楼下便有了动静。 这头离得远,看不到情况,但见守在楼梯口的混子们齐齐看着楼下神情一振,“三哥!” 许三花耳朵微动,挑了挑眉梢,哟,手气不错,随便挑了个人一砸就能惊动三麻子,不必多费功夫。 楼梯下缓缓走上来的挂面胡男人正是三麻子,他身后还跟着一大帮子的人,个个手拿棍子,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善茬。 辉哥被两个混子抬搀扶着,疼痛早已麻木过了,他好像没觉着痛了,见三麻子来了,赶紧道:“三哥,你要为小弟出头啊!” 三麻子一上楼,飞快扫视了一眼二楼情况,先瞄了眼个个挂了彩的一帮手下,再瞥见廊芜那头坐着的窦岩山,瞳孔微缩,看到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的许三花,更是双眼微睁,心下惊愕。 但他面上很快不显,看向辉哥,道:“出什么事了?黄金赌坊的人何时像你们这般窝囊不中用了?” 正文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话:论谁会赶马车 辉哥被这么一训,也是觉得丢人得很,自是连连认了,才道:“三哥,这臭娘们实在邪门,一个人就能打过我们这么多人,且她故意和咱们黄金赌坊过不去,三哥你看小弟这手,还请三哥替小弟出了这口恶气!” 三麻子顺着他所指看过去,对上许三花的视线,不知怎的,三麻子心里就是一突。 他顿了顿,缓缓抬脚朝那头走过去,未语先笑,“原来是许姑娘你,不过一个多时辰不见,姑娘怎么好巧不巧和我派出去帮姑娘寻人的手下生了磕绊起了争执?” 这一番话说的极有水平,这是我派出来帮你寻人的人,你怎么好歹不分的打了帮你的人? 若说先前不知,那现在知晓了,该赔礼道歉吧? 许三花眸光流转,咧嘴一笑,“呀,原来是三哥的手下,先前竟是我不晓得了,多有冒犯。” 闻言,三麻子笑笑,道:“许姑娘是小丁管事的熟人,自是我们黄金赌坊的朋友,跟我的手下没有照过面大水冲了龙王庙,不打紧,不打紧,眼下说开了就好,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呵呵。” 说着,他看向已经跟上来的辉哥,接着道:“许姑娘算是自己人,被她打了,是你们技不如人,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就当切磋了。” 辉哥一听这话,眼珠子转了转,还没来得及说话。 对面,许三花笑眯眯接过话去:“算了?这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三麻子挑眉,看向许三花。 许三花慢悠悠道:“既是三哥派了他们出来帮忙寻人,不知可有一点收获?” 三麻子看向辉哥。 辉哥不知三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便道:“兄弟们出来寻了一个时辰,都没有收获,这都七八天了,见过那个人的又没有几个,倒是不好寻。” 三麻子便看向许三花,笑道:“许姑娘,你看,这人来县城已经是好几天的事情了,说不得他已经回去了,出了城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了也未可知,这一时半会的确实不好寻,不过,我既答应了许姑娘你会帮忙寻人,许姑娘大可放心,他们会接着铺子寻的。” 这话倒是说的挑不出理来,换做任何人,再瞎叨叨就是不知好歹了。 可许三花微眯眼笑笑,语气是说不出来的欠揍,“既是没寻到人,那也就没帮上我的忙,我看他不顺眼,也管不着他是谁的人了。” 说罢,许三花拿了桌上的空碗飞快掷了过去。 三麻子眼疾手快,伸手那么一接,径直接住了即将砸到辉哥脸上的空碗。 他将碗拿在手里,朝许三花晃了晃,神色淡了下来,“许姑娘这是何意?” 碗被接住,许三花却也不恼,她手干脆托腮,抬眼望着三麻子,一字一顿道:“没啥意思呀,我说了,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手痒痒,便忍不住想教训他咯。” 这是什么歪理? 三麻子紧盯许三花,那眸光中的神色晦暗不明,须臾,他冷声道:“既许姑娘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这忙,我三麻子也就帮不上了,小丁管事那里,可怪不着我。” 许三花唔了唔,没说话。 三麻子便吩咐身后跟来的人,“去,将其他人都撤回去,有些人不领情,这人,不用咱们寻了,犯不着。” 许三花捂嘴笑了笑,依旧没说话。 三麻子看着,不知想了些什么,紧接着便道:“许姑娘,你无故打伤了我手下的人,这笔账,你觉得该怎么算?” 许三花慢悠悠打了个哈欠。 “咋算?不是说技不如人吗?”她挑眉,目光定在三麻子脸上不动,抬脚就是一跺。 须臾,脚挪开,那块地方豁然有一个凹进去一指厚的脚印。 “那你看,要咋算?” 三麻子:“……” 窦岩山:“……” 众人:“……” 三麻子抿紧了唇,深深看了许三花一眼,这姑娘年纪小小,竟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 既是如此,他还真得好好思量思量再做考虑了。 良久,三麻子爽笑一声,“姑娘小小年纪,我们一群大老爷们也实不好同姑娘家斤斤计较。” 说罢,他再不看许三花一眼,扭头转身,潇洒带着一众混子迅速离去。 看了这么一出的众裕德酒楼的客人们再仔细看了看那头的小姑娘,眼底都是惊诧不已。 窦岩山也是疑惑加惊异,他早听老友说过了,这个许姑娘力气之大,身手能耐,今日算是见识过了,他看着那地板上凹进去的脚印,也是疑惑许三花为何好端端的跟黄金赌坊不对付起来。 许三花回以窦岩山一个笑容,“今日惊扰了窦老板做生意,实在是不好意思。” 窦岩山回过神,忙摆手说无妨无妨,除了将地板踩凹了一个脚印,将一张桌子砸碎了,别的,裕德酒楼什么损失都没有。 许久不见许三花,窦岩山又趁机提出黄豆腐再加些量的事。 如今还有傅老板那里的合作,许三花琢磨着要加紧开一个黄豆腐作坊,开了作坊,量产就跟得上了。 是以听得窦岩山要加量,就一口应了下来。 说罢事情,许三花结了饭钱,便带着姜断和黑妞告辞离开了裕德酒楼。 坐上马车,许三花立马对姜断道:“麻烦你帮个忙,这就去盯着三麻子的动向,若有异常,立马来告诉我,我就在城北的连康坊巷口进去第三幢宅子等你,对了,来的时候记得买把锁。” 姜断:“……” 他不由多看了许三花两眼,硬是想不明白这小丫头咋就非跟那三麻子杠上了。 找人找人,那徐灿到底是个啥人? 心里虽七七八八的想不通,也不想听许三花安排,但姜断身体却先做出了反应,朝许三花点了点头,跳下马车就往城西去了。 走出一截路,他才反应过来,不由摇了摇头,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真是见鬼了,罢了罢了。 赶车的人走了,许三花瞥向旁边的黑妞。 黑妞被许三花这么盯着,连忙摆手,“姑娘,我可不会赶马车呐!我连牛车都不会赶。” 许三花果断收回视线,自个坐到了外头车座上,拿起了赶车的马鞭。 扬了扬,打在车辕上,嘴里“驾”了一声,黑马就抬起了脚蹄子带着车篷往前走着。 黑妞双眼一亮,一脸崇拜,“姑娘,你会赶马车呀!” 第一次上手赶马车的某人顿时得意的昂起了下巴。 然而,马车不过往前走了一截路,黑马就有些不听使唤了,前头有人推着板车麻袋挡了路,许三花不过是拍了拍它的屁股叫它绕过去,嘿,这马儿就昂了头,朝一边甩了去。 好巧不巧,撞到了斜刺胡同里走出来的一个人。 正文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话:宅子 许三花反应过来,拉将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被马头给撞倒裹进了马车底下。 唬了她一大跳,她赶紧跳下马车,蹲下身去看那人,这人被马一撞,已经撅过去了,这一看,嘿,还是个见过的,这不是卖馄饨那老大爷的孙子吗。 不得了,许三花见他脸上肿了一大块,小腿还被车轱辘给压了一半在底下,登时吓了一跳。 赶紧推开了车轱辘,将马车往前带着挪了挪,把人给从马车底下捞出来,放到马车里去,瞪了瞪一旁似乎知道自己惹祸了正左顾右盼装不存在的黑马,跳上马车,“老实点,快将人送医馆,要不然我撩了你的臭蹄子。” 黑马鼻腔里呼出一口白气,抬了马蹄子往前去,一路倒是规矩了,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医馆,许三花赶紧将人扛着往医馆里去。 “大夫,快给他瞧瞧,被马撞了,这腿还被车轱辘给压了。” 一番兵荒马乱,医馆的大夫仔细看了方舟脸上的伤和右小腿,冲许三花道:“没事没事,这伤不严重。” 说罢就给方舟脸上抹了药膏,小腿揉了药酒,叮嘱仔细养伤,就妥了。 许三花付了药钱,又拿了一瓶药酒,扛了方舟回马车上,方舟就悠悠转醒了。 许三花见他醒了,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吧?还好吧?”这要是被黑马给撞伤了脑子老大爷还不得伤心死,毕竟还等着这孙子下场考科举呢。 方舟看见许三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姑娘他见过,又见马车,想起先才的事,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我赶的马车不小心撞了你,真是不好意思,这是药酒,你回去多揉揉你的腿,大夫说了,没什么大碍的,养个几天就会好的,你家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 “没事没事,也是我自己没看路,不用了,我自己回家就行。”方舟听着,抬眼看了许三花一眼,接过她递过来的药酒,忙挣着跳下了马车,掂着右脚往前走。 “哎!”许三花叫了一声,见这人掂着脚走得飞快,头也不回,倒也罢了。 “姑娘,这人倒是好说话。”黑妞说道,换做有些人,被马车撞了,怎么着也闹起来要赔银子啥的了。 “是个好心的老大爷他孙子,他爷爷心善,孙子自然也差不多。”许三花收回视线,坐上了马车,“上车吧,连康坊还有好一段路呢。” 淮安县分为东南西北四城,城北皆是富贵住宅,又分好几坊,各有高低。 城南到城北,对着面儿,径直的一条朱门大街就能直达。 不必弯弯绕绕,马车倒是好拿捏,一路再没发生状况就顺当的到了城北连康坊。 马车进了坊口,停到了坊巷里第三幢宅子前,许三花下了马车,往大门去,黑妞随后跟上来,看着这样阔气的宅子,不由道:“姑娘这又是谁家?咱们来找谁啊?” 话音刚落,就见许三花上手一拧,掰开了挂在门上的铜锁。 黑妞:“……”嗯,她家姑娘是要开始带她上别人家偷东西了不成? 开了门,许三花将已经弄坏的锁往门角里一丢,转身去牵了马车往门里去,见黑妞傻愣着,不由敲了她一个脑崩儿,“想啥呢,这是咱家的宅子,我忘记带钥匙了。” 地契她倒是随时携带,这钥匙,她懒得带,来之前也没晓得要进这宅子啊。 黑妞一听这般气派的宅子竟是姑娘家的,不由一想,怪道刚才姑娘要叫姜断顺道带把锁呢! “姑娘,这么大的宅子,又是在县城里,得要老鼻子多的钱吧?”她兴冲冲的跟进来,还不忘把门关上。 进了门,将马车绳随便绑在一根柱子上,许三花看着院子一面的半月水池,抬了下巴道:“那可是,一千两银子呢。” 黑妞一听一千两,拨了手指算了又算,她爹卖她才得一两银子,嗯,虽说是为了托管事好生照看她一下所以只要了一两,但即便是照市价二两银子,一千两银子,那得卖她多少回啊? 算了半天,黑妞算不出来,干脆也不算了,撒丫子就往里头跑起来,“好漂亮啊!姑娘,快,咱往里头去看看!” 许三花瞧着,想着啥时候带了她爷奶他们来,怕是她爷得激动的昏过去吧,嗯,看来有必要提前给一剂定心丸吃吃,免得突突然的待会儿吓坏他们。 等姜断来的空挡,实在无聊,许三花二人便撒丫子将五进大宅子给跑了个遍,最后跑累了歇在后院的荷花池边上的凉亭里。 许三花躺在轩栏上,纵使冷风吹着,也是不想动弹了。 “姑娘,这么大的宅子我这辈子头回见,真是漂亮。”黑妞同样躺着,还有力气双眼放光。 许三花咧了嘴,“你这辈子才十几年呢,还长着呢,跟着姑娘我,有你瞧不完的大宅子,比这还大,还气派!” “嗯嗯,我跟着姑娘,瞧大宅子!” 荷花池极大,冬日里,许久没人打理,一池的枯萎荷杆子,水面上漂浮着水藻苔藓,杂乱荒废。 凉亭隔墙近,高墙那头探过来一截光秃秃的树干,泛出淡淡银光,几条枝条泛着绿意,枝头簇立着银色的毛绒绒的花苞。 许三花不识得这是啥树,她刚好抬眼,上头就是这截树干,那弯着的枝条上的花苞印在她眼底,顶空灰蒙蒙的一片,冷风又吹着,她看着这花苞,却莫名觉得有一丝暖意。 那截树干挺粗,想来能承重一个人站在上面,院墙又不怎么高。 许三花躺了一会儿,蓦地起身,朝墙根底下走去,就近比了比高度,她往后退了几步,再往前一冲,上脚一蹬,几步就蹬上了墙,攀住了那探过来的树干,借了树干的力,双脚挂在了树干上,一个翻越,稳稳的坐在了树干上。 黑妞看得一愣一愣的,从凉亭里探出头来,“姑娘,你做啥呢。” 许三花坐稳了,匆匆瞥了眼墙下的院落景致,这才将目光放在身下这棵树上,看了一圈,看了树根,还是不认得这是啥树。 听得黑妞喊,她扭头道:“哦,吹风。” 说罢,她干脆靠着树干就躺了下来。 黑妞在下头看着,心里一跳一跳的,“姑娘,你快下来吧,太高了,我看着心慌,还且冷呢,当心受凉了。” “我奶常说我身体壮得跟牛似的,凉不着我。”许三花噗呲笑了一声,侧头往下头看来,“黑妞,你还怕高呢,我以为你跟姑娘我一样一顿吃八碗又力气大,该是也一样不怕高才对,咋样,你要不要上来瞧瞧?” 正文 第176章 第一百七十六话:瞧瞧看 黑妞赶紧摇头,“不了不了,我还是在下头看着吧,我可不跟姑娘你比,同样吃八碗饭,姑娘你能抱的动那大石头,我可不行。” “哈哈哈。”许三花发出爽朗几声大笑,乐不可支。 更高的枝头停着两支小雀,被这几声大笑给惊到,赶紧扑扇着翅膀飞走了,飞走的同时落下两坨白屎,好巧不巧,砸向了下头一层的许三花。 许三花眼睁睁看着那小雀拉了屎往下掉,很快就要掉在自个身上了,下意识的赶紧翻身去躲,却忘记了自己正躺在树干上,于是乎,整个人一翻身,就直直掉了下去。 黑妞见许三花笑得这般开怀,正要说话,冷不丁就看见自家姑娘一翻身掉下去消失在了墙那头,登时急了,赶紧跑向墙根底下,又不会爬墙,只得死命拍着墙面,冲那头大喊:“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然鹅,没听到回应,黑妞吓了一大跳,急得团团转。 而墙那头,树干底下,许三花整个人面朝下,趴在泥面上,一时有些动弹不了。 过了须臾,她抬头,一眼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背对着她这头坐了个白袍男人,听到黑妞的声音,却不好答应。 毕竟,这爬人家的树还掉进了人家家里,刚好人家又在这里,这让她是出声还是不出声? 她转了转脚趾头,感受了一遍全身应该没什么大碍,便蹑手蹑脚的缓缓爬起来,轻轻活动活动了手脚,接着抱着树干往上爬。 刚爬到一半,只见亭子那头疾步走过来一个人,许三花不敢停,赶紧加快速度往上爬,终于爬到够墙头的高度,她趴到墙头上,便看见黑妞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梯子,正搭了往上爬呢。 “姑娘,你没事呢!”黑妞刚爬了两步,看见许三花,登时喜出望外。 许三花摆摆手,赶紧扶了梯子飞快滑了下去,没听见隔壁有啥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拉了黑妞回前头等姜断回来。 建西走过鹅卵石小道,径直到了凉亭,似乎听到墙角那棵玉堂春树梢上有些许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心道自己听岔了,抬脚进了凉亭。 “主子,建东有信传来,那胡老爹今日一大早就往孤山村送魔芋粉去了,见了老胡氏,二人在堂屋里说了好一会儿话,没有旁的人在,胡老爹吃了饭走的,还提了许多东西,脸上倒是看不出来之前的疾色,而老胡氏,继续做着活,同平常一样,没发现什么异常。” 贺璋右手执白落下一子,左手捻起一枚黑子,思量起来,“往常送魔芋粉的是他儿子吧?大冬日的,一个老人,何必呢。” “主子的意思是……?” “打草惊蛇未必没有见效,如此看来,此事大有文章,告诉建东,往后的日子,盯紧了老胡氏的一举一动就行,必要之时,这蛇可以再惊得厉害点儿。”贺璋落下黑子,一边说道。 建西赶紧应是。 贺璋顿了顿,看着棋盘上的布局,再问建西,“青浮那头如何了?” “刚来了消息,属下正要说呢,先说了许三花来县城找她家隔壁那姓徐的小子,由金源牙行的小丁管事带路找到了黄金赌坊的三麻子那里,托了三麻子帮忙找人,她随后就喊了身边那个叫姜断的去盯着。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姜断回来不知说了些什么,先才许三花就在裕德酒楼无故跟三麻子派出来找人的手下不知为何有了些冲突。 据青浮说,许三花似乎是有意出手引得那帮子混子上去跟她发生冲突,非但如此,她还将那帮子狠狠收拾了一通,最后引得人回去搬了救兵,请来了三麻子,两厢对上,最后不欢而散,三麻子连人也不再帮忙寻了。 不过瞧着许三花似乎不失望,反而出了裕德酒楼就立马喊了姜断又去跟着三麻子了,而她自己,则带着那个黑妞赶着马车来了连康坊。 对了,她在这里置了宅子,就是咱们隔壁。” 自从上次试探许三花力气之后,主子决心要深查此事,对许三花的关注就更多了,还特意命令青浮从一日一报换成了只要许三花离开孤山村,便随时汇报一举一动,是以,这么短短半日,他都收到多少青浮传回来的消息了。 说到最后,建西往隔壁看了一眼,看了眼那棵玉堂春。 几千两的东西说置就置,还真是阔绰,他不由想到上次大孤山里发现的血迹以及衣裳碎片,目光便即深了几许。 贺璋听着,手指微曲,“吩咐青浮,盯紧了姜断,看看那三麻子有何名堂。” “主子觉得这个三麻子有问题?” “先瞧瞧看吧。”贺璋说了一句,再往棋盘上落下一子,棋盘上,黑白两方,顿时有了胜负,黑子步步为营,白子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惨败。 望着棋局,贺璋忽而笑了笑,一把挥乱了棋盘,起身,负手走出了凉亭。 行至鹅卵石小道,他抬眼,往那棵玉堂春看去,看着那探过隔壁的枝干,他抿唇,眼底似乎也有了笑意。 、 三麻子今年三十有四,过了半辈子刀口舔血四处奔亡的日子,机缘巧合下跟了括七爷,日子才过得稳定了些,于前年才刚刚娶了一个娘子。 小娘子比他小一轮,长得娇娇俏俏的,人也小巧,生就了一张笑脸,看着极是舒服。 三麻子很稀罕这小媳妇,一到酉时另一个东哥接了他的空看着黄金赌坊,他就马不停蹄的回了家去陪媳妇吃晚饭,两年来从不例外。 今日到了酉时,他独身出了黄金赌坊,到了他家所在的鸦青胡同却没有进去,而是径直往前,一路到了城西最混乱最三教九流的胭脂胡同。 这条胭脂胡同里住的有暗娼,有吸大烟的,也有因着房子便宜而租赁在这里居住的干苦力的人。 一进胡同,杂乱的胡同里淌着脏污的水渍,充斥着一股浓浓说不出是什么的臭味。 打头的一幢小院落,乌黑木门开了半扇,门框上倚了个浓妆艳抹头戴一朵红花的女人,挥着手里的丝帕,散出一股子刺鼻的浓厚胭脂味。 有人走过,她冲他一招手,笑得花枝招展,“大爷,要不要来快活快活呀?” 三麻子头也没回,迅速走过,只当没有听见。 很快就到了胡同中段,他快速拐进了右手边的分叉路口,在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住,而后抬手扣门,三长两短。 须臾,门从里边开了,开门的人见了三麻子,立时侧身让他进去,待三麻子进去之后,他探头出来四下看了看,这才关上了门。 正文 第177章 第一百七十七话:出事了 这是个二进的破旧宅子,院子里满是青苔,似乎许久没人清扫打理,梁下还布着几顶蜘蛛网,柱子上的红漆都掉了颜色。 三麻子大步跨过了院子,进了正房,而后转身,看向跟进来的开门的人,“那小子怎么样了?还活着吧?” 黄七抱着双臂,听这话,往地下啐了一口,“这小子贼滑溜,刚早差点让他给溜了,叫我给狠狠打了一顿,眼下撅了一天了,还剩几口气,死不了!” 说罢,睨了三麻子一眼,“我说这小子还留着?白得我费心思在这看着他,干脆宰了得了。” “先头想着到底是条人命,能留着就留着呗,眼下这么一看吧,留着是个大祸害,你待会儿就去将人给处理了,干脆利落些,别留下什么痕迹,人处理了你就回那边去,那头才是重要事,千万不能疏忽。”三麻子说道。 “你啥时候在乎人命不人命的了?到底是娶了媳妇,菩萨心肠了,先我都跟你说过了,你偏要留着他,浪费我时间在这看着。”黄七听得纳罕,嗤了一声,却也不问为何又改了主意,点头道:“现在想清楚了好,行,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既然你发了话,我也巴不得收拾了这小子了呢!待会儿我就去!” “行了,将人处理了就是,我先回去了,你嫂子还等着我吃饭呢。”三麻子拍了拍黄七的肩膀,抬步往外头走。 黄七嘿嘿笑了几声,送走了三麻子,转身去了后头的后罩房里,推开了其中一间屋子的门。 屋里子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什,墙角蜷缩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一动不动。 他走进去,摸出身上的匕首,将人一把拎了起来,匕首架在其脖子上,就打算用力一抹。 突然,后脑勺一痛,他手上还没用力,自个却先倒下了。 见人倒下去了,姜断丢了手里的柴火棍,将底下那人从黄七身下给拽出来,拨了散乱在脸上的头发看清底下脏兮兮的脸,年纪不大,十几岁的模样。 姜断不认识徐灿,想了想,还是将人给背起来带走了。 他走后不久,地上的黄七就醒了过来,起身一看人不见了,登时变了脸色,赶紧往外头跑,一路出了胡同,往鸦青胡同去,却没有发现悄无声息跟在身后的人。 很快,黄七到了鸦青胡同,敲响了三麻子家的门。 三麻子刚到家跟小媳妇吃了晚饭,正看着小媳妇收拾碗筷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见黄七一脸疾色的找过来了,顿时心下不妙。 “黄七,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人呢?处理干净没有?” 黄七喘着粗气,“不好了,有人将那小子救走了!” 三麻子一听果然不妙,登时掉了脸子,“你怎么办事的?就这么一会儿,怎么会让他被人救走的?被谁救走的?你可看清了?” 黄七摇头,也是着恼,“不知道,有人从背后打晕了我。” 说着也是纳罕,“那宅子隐秘得很,这七八天都没有异常,怎么今儿就出了事呢!” 往前三麻子没有去过,今日一去就出了茬子,顿时,三麻子想到今日那姓许的小姑娘,那是个深藏不露的,不由变了变脸色,赶紧对黄七道:“你立马赶去柳条巷,让万安他们赶紧带着人离开那地方,那里已经不安全了,先去城南的半道胡同,等我请示了左护法才做打算。” 黄七深知事情紧急,那小子可是知道柳条巷的,眼下他被人救走了,柳条巷就瞒不住了,必须得立马走,要不然,就遭了。 当下点点头,话不多说,转头就匆匆又往柳条巷去了。 天色渐黑,姜断背着徐灿用了不少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了连康坊,找到了许三花说的第三幢宅子,见门上没有锁,姜断愣了愣,才上前敲了门。 等了许久的许三花立马开了门,见到门外的姜断,松了一口气,再不回来,她都怕他被三麻子逮了现行都想冲去黄金赌坊找人了呢。 再看到姜断背上的人,许三花一愣,便是一喜,“你找到徐灿了?我猜对了是不是,徐灿果然在三麻子手上是不是?” “我跟着三麻子找到他的,他差点就被灭口杀了,幸好我出手快。”听许三花确定背上真是徐灿,姜断也吁了一口气,一路没白背,没救错人。 “灭口?这三麻子到底想干啥?”依她看人的直觉,今儿一见三麻子问他徐灿的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特意托了他寻人,哪知这人并没有真心帮忙找,而是忽悠人,所以,她才故意招惹了他的手下,想引得他来,顺便告诉他,她不是好惹的。 若三麻子真有什么心虚的事,必定会露出马脚。 哪曾想,这三麻子竟然会杀人灭口,倒不知徐灿到底撞见了啥,为何会被三麻子给抓起来。 姜断摇了摇头,跟着许三花进了倒座房在将人放下,道:“我隐约听到三麻子和那个人说了些话,大概好像是这徐灿不知道咋的惹到了三麻子,所以专门被三麻子给抓了起来,他先前似乎不打算杀他的,今日改了主意,所以特地过去让看着他的人将他给杀了,这才给我机会,救出了他。” 许三花见徐灿昏迷不醒,似乎伤得很重,赶紧让黑妞出去请个大夫回来。 看着徐灿,许三花也是叹了一口气,好好的找他娘,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前世这个时候他早就离开梁州府了,可没有这么一出,要是今日她不来找徐灿,姜断没有跟上三麻子,还不晓得徐灿会如何呢。 很快,黑妞请回了大夫,给徐灿看了伤。 得知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及内脏,就是几天没有进食进水,身子有些虚弱所以导致昏迷不醒,许三花微微放下了心,等大夫开了药,让黑妞跟着去抓药,顺便买些吃的回来。 三人随便垫了垫肚子,黑妞在前院厨房找了个陶罐洗干净了在院子里熬药,许三花让姜断看着徐灿,自个便出门去,到就近的一条街上找了一家铺子买了三床被子回去。 这幢宅子当初被官府收回,里头的物件被查抄,倒是家什之类的的都还在,不用新置,棉被买回去,直接铺了床就能将就着睡一晚。 比起这幢宅子里乌漆嘛黑只倒座房里点了两根蜡烛有几许光亮,隔壁的宅子可谓是灯火通明,很有烟火气。 东院里,贺璋刚用了晚饭,建西疾步进来,身后跟着一身劲装的青浮。 “主子,青浮有事要禀。” 正文 第178章 第一百七十八话:伤天害理 贺璋端了茶盏漱口,“说。” 青浮上前,拱手道:“属下先前跟着姜断一路到了城西胭脂胡同,看见三麻子去见了一个叫黄七的人,且吩咐黄七杀了谁,后三麻子走后,黄七果然往后头去,姜断顺势打晕了黄七救走了徐灿,我听三麻子跟黄七对话有异,于是便留下盯住了黄七,待姜断救了人走后,黄七醒过来就神色匆匆的去了鸦青胡同寻三麻子,将徐灿被救走了的事告知了三麻子。 我亲耳听到三麻子说事情不妙,让黄七立刻回柳条巷让一个叫万安的人带着人赶快离开先去城南的半道胡同,等他请示了左护法再做打算。 而后,我便跟着那黄七到了柳条巷,看着他进了一幢不起眼的民宅,我感知到那里头有高手存在,所以没敢靠近,约摸等了一盏茶功夫,里头就驶出来三辆捂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一路往城南方向走了。 我跟在后头,到了半道胡同,看见他们进了一幢宅子没再出来,便立刻赶回来禀告了。” “这又是什么左护法,又是转来转去的,这三麻子到底在搞什么鬼,徐灿一个小小的猎户怎么又碍了他的事了?主子,你猜得对,这三麻子果然有问题啊。”建西道。 不过是一个赌坊的管事打手罢了,事情还真多呀。 贺璋听着,看向建西,“隔壁如何了?” 建西道:“姜断背着那徐灿进去了,请了大夫,说是身体虚弱,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闻言,贺璋微颔首,吩咐一旁的建北:“去盯着半道胡同,有任何异动即刻来报。” 建北领命,跟青浮问了具体的位置,立时就去了。 青浮也没歇,又回隔壁守着许三花动静去了。 天光放亮,即便身边有个暖和炉子但一床被子盖着依旧有些冷,所以许三花早早就醒了,也不再睡了,起身穿衣服,转头见她一起身黑妞就迅速翻了个身裹走了她的那半被子,不由摇了摇头,得,下次她可再不要跟这睡觉不老实的妮子同睡了。 穿好衣裳出了屋,隔壁姜断也起了,许三花走进去看徐灿,昨晚灌了药,今儿脸色倒是好些了。 许三花还指望着他赶紧醒来说说到底发生了啥事,事情解决麻溜了好家去,便去熬了药来又给徐灿喂下。 一碗药喂进去不久,徐灿就悠悠醒了过来。 睁眼看见许三花,愣了又愣,“三花?” “徐灿,你醒了?还好吧?还记得发生了啥事不?” 徐灿张了张嘴,嘴皮干裂,见状,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来扶他坐起喂了他喝了,又忍不住问:“你不是来问三麻子打听你娘的消息吗?咋会被三麻子给关起来的,他为啥关你?” 一杯水润了喉咙,徐灿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瞳孔就是微微一缩,他先打量了周遭环境,确定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幽暗潮湿的屋子里了,心才微微松了些。 听得许三花发问,他摇摇头,缓缓道:“那日我进城来找三麻子问我娘的消息,他告诉我说没有打听到,我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办法,便准备去买两双鞋子就回村去,但不想看见三麻子神色匆匆的路过,想了想,就跟了上去。 我跟着他到了城西的柳条巷,看见他进了一幢宅子,不多时,有一辆马车停在那幢宅子前,我看见两个人从车里扛出两个麻袋进了那幢宅子,便觉得有些奇怪,那捆着的麻袋看着很像是装了个人。 我顿时心生奇怪,我是上回来城里卖熊瞎子的时候偶然结识三麻子的,还是他给我介绍了府城里有富家少爷要寻熊瞎子的事,后来我又卖了几次猎物,一来二去的,跟他熟悉起来,晓得他在黄金赌坊括七爷收下做事,结识的人多,所以才拜托了他替我打听我娘的消息。 他一个在赌坊做事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来这样一个宅子,我很是好奇,在外头久等他不出来,眼见着天快要黑了,我便悄悄从那宅子的后头摸了进去。 进了宅子,我听到一间屋子里有女娃的惨叫声,便忍不住摸了过去看个究竟。” 说到这里,徐灿停住了,他面色变得凝重惊惧起来。 深深呼了一口气之后,才接着道:“从窗缝里,我看见里头一个年轻的女娃正被人蒙着嘴,她的四肢都被人按着,三麻子正拿了一柄很细很细的刀将她的头皮挑起来,一点一点揭下了她的面皮,只留下了她模糊不清的血肉。 我吓得转身就逃,却不小心撞倒了窗下的一盆花,惊动了屋子里的人,有两个会飞的人很快就将我追上了,我打不过他们,便被他们抓住了,然后,我就被关起来了。” 许三花听着,不由甩了甩头,三麻子竟然剥人皮?真是看不出来啊。 难怪徐灿会被关起来,在她找上门之后,还要杀人灭口。 不过,三麻子既是这么手段残忍的人,为何当时没有将徐灿立马灭口,反而关起来呢。 她看着徐灿,道:“那宅子在柳条巷哪家?三麻子竟做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既然晓得了,也不能坐视不管,要不然那些女娃娃们可就无辜被害了。” 徐灿动了动嘴角,“就在柳条巷进去第五家民宅,很普通的一幢宅子。” 一旁的姜断从头到尾听着,脸色顿时有些古怪起来。 见许三花要掺和,立马道:“你本是进城来寻徐灿的,眼下徐灿找到了,人也没事,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闻言,许三花唰得一下看向姜断,紧盯他看了半晌,伸手指他,“喂,你不对劲哦。” 姜断往后退了一步,见许三花还是直直盯着他,“哎”了一声,道:“总之这三麻子不是好惹的,这事情咱们管不了,还是赶紧出城为好。” “呔,姜断,你晓得啥子隐情对不对?”许三花往前一步,拍了姜断一下,“赶紧说赶紧说。” 姜断瞪眼,看了许三花好半晌,败下阵来。 “我也不确定,不过听徐灿说那三麻子剥人脸皮,我倒是有过耳闻,我家就在梁州府下头的榕江县,几个月前陆陆续续出了好几起怪事,几个镇子上先后都有姑娘失踪,官府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人,直到有一天,河边洗衣服的妇人在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官府去将人捞起来,凭着身上的一个荷包,有人认出正是之前失踪的一个姑娘,可这个姑娘却没有脸皮。” 正文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话:抓人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找到了其他姑娘的尸体,她们通通都没有脸皮,可吓坏了不少人,此事在我们榕江县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直到我离开榕江县,都没有听说官府抓到凶手呢。 淮安县离榕江县几百里路,会不会也是三麻子做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帮人剥人脸皮如此伤天害理,绝不是好相与之人,光凭咱们几个,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惹麻烦上身才好。” 事情是不是一帮人干的许三花不晓得,不过她盯着姜断,却是纳闷得紧,“嘿,这可不像你啊,你不是最打抱不平乐善好施的吗?我以为你怎么着听了这事也要忍不住义愤填膺去掺和一脚呢。”那拔了贪官裤子冻了他的鸟的事迹可不是做假啊!这年轻几岁,咋地,还没有后来那种血性不成? 姜断:“……”这丫头片子一副忒了解他的样子可还行? 他抿了唇,干脆不多言了,“你看着办吧。” 许三花耸了耸鼻子,她可不傻,连姜断这样的老油条都要缩着脖子,她可不冒冒失失往上冲,这可是团伙作案,手段又这般残忍,谁晓得他们有多少人呢,她还有一家老小,当然不能冒险。 于是,转了转眼珠子,心下有了计较,只道:“收拾收拾,咱们回村。” 青浮这个暗卫擅长的就是听人墙角打探消息,不过许三花这边话音落句,他人已经闪身到了隔壁,见了贺璋,将几人的话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贺璋。 贺璋正在喝药茶,听闻此事,神色不由就是一惊,“原来之前榕江县沸沸扬扬一直未破的剥皮案凶手或就在这里?” 顿了顿,他放下茶盏,吩咐建西道:“既知道了便不能不管,立刻拿我的手书出城,令郝卫平领淮安卫即刻进城抓人,该怎么说,让他想想清楚。” 建西闻言,心里下意识的腹诽:是真的知道了不能不管还是怕那三麻子腾出手来缓过神找许三花的麻烦? 腹诽完他就是一愣,偷偷瞥了一眼主子的神色,赶紧接令,“榕江县县令王海东同郝卫平乃是连襟,王县令久难破案,找连襟发几句牢骚亦是情理之中。” “可。” —— 梁州府辖内七个卫兵所,隶属于兵部,并不归梁州府总兵调配,屯卫辖内几县,品阶还在县令之上。 淮安县西城门外五里便得一个,称淮安卫。 无战练兵,无事不入内城。 西城门非战时平常并不开,今日却有人叫开了西城门。 守门的校尉一见城楼下威风凛凛的一支队伍正是淮安卫,根本不敢拦也不敢问就将城门打开,迎了淮安卫进城。 淮安卫千总郝卫平带着五百兵士鱼贯入城,直奔城南半道胡同。 校尉不敢拦,却也是立马派了人回县衙禀告县令大人此事的。 郝卫平刚带着人团团围住了宅子,淮安县令张宗华就匆忙赶到了。 “郝千卫也是得到了消息进城的?” 郝卫平看到张宗华,顿时有些纳闷,但面上不显,“张大人是指?” “几月前榕江县沸沸扬扬的剥皮案凶手听说就在淮安县,刚刚有人往县衙送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我就匆匆赶来了,却不想郝千卫也带人到了。”张宗华道。 原来张宗华是这般赶来的,郝卫平从善如流,“原来如此,凑巧,我也是接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王大人也知道,榕江县县令王大人和我是连襟,我得知了这个消息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张大人既也来了,那咱们就一起行动吧!” 张宗华看着被淮安卫团团围住得宅子,疑惑道:“郝千卫得到的消息是在这里?可我得到的消息却说是在城西柳条巷啊?” “我的消息不会错,就是这里,这个宅子的人有我负责抓捕,张大人便带着官差去黄金赌坊,抓三麻子吧!”郝卫平道。 张宗华纳闷都是举报信,怎么还有差了,想来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听得郝卫平如此安排,自没有不说好的。 这一月来,他已经接到好几起报案,都是家中有姑娘失踪的,临近年关,唯恐乱了人心,他都是死死捂住没有传扬开来的,如今得了消息,自然要将人抓了,破获此案,也算是他的政绩。 这起歹人越县犯案,如此胆大包天,有淮安卫相助,自是事半功倍,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下点头,带着淮安县官兵衙差立刻往黄金赌坊去抓人了。 郝卫平也立时下令道:“进去拿人!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走!” 命令一下,精装盔甲的淮安卫就训练有素的分几路破门而入。 里头已经听到动静的人不敢妄动,见人已经冲进来了,跑也跑不掉,自是负隅顽抗,抵死不降。 对于有战随时都要上战场的淮安卫来说,从不疏于训练,布阵进攻,配合默契,将宅子里头十数人是打得节节败退。 黄七见大事不妙,只好叫众人都缩回了一间屋子里,抵住门窗,再做突围。 淮安县缩小圈子,只团团围住这间屋子。 须臾,屋子里头破窗飞出来两个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两名士兵性命,飞快向左翼逃窜。 隐在暗处的建北心想这就是青浮说得两个高手了,连忙闪身追上去,同两名黑衣人纠缠在了一起,阻断了他们逃窜的生路。 郝卫平见状,吩咐淮安卫破门拿下里头的人,自己则拔了剑冲了上去,跟建北一起,很快就将那两名黑衣人一个刺死一个刺伤统统拿住了。 而里头黄七等人,抵抗不住,也统统都被淮安卫给抓了起来。 淮安卫四下搜查,很快就在后院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了七八个被捆绑着的年轻姑娘。 张宗华这头也很是顺利,刚到黄金赌坊,正好逮了三麻子一个正着,三麻子正等着上头的消息,是以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惊动的官府,且官府就上门来抓人了。 一时间想要装傻充愣,可张宗华不给他狡辩的机会,直接命人抓人。 三麻子见势不妙想跑,但一人难敌四手,很快就不敌被拿下了。 手下出事,括七爷自然不可能不出面,他跟张宗华也是打过交道的,“张大人这是何意?黄金赌坊做得可是正经生意,你无故抓了我的人,难道没有一个说法吗?” 张宗华早就不喜城西这三大帮派,闻言只是冷哼一声,道:“你的手下三麻子跟榕江县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剥皮案有关,他就是凶手之一,怎么?括七爷要阻拦官府抓人,莫不然也是同伙?” 正文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话:写字太丑 榕江县虽离得远,但这么长的时间,也够一些风声传过来了,剥皮案,括七爷自是有所耳闻,冷不丁听跟了他几年的手下竟跟此案有关,他下意识就是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几个月前榕江县有凶作案,不可能会是三麻子,他今年一年,可从没有离开过淮安县,这点,我们黄金赌坊上下都知道,便是常来的客人也都是知道的。” 连淮安卫都出面抓人了,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出不了错,再说了,有淮安卫一起呢,宁错杀也绝不放过。 “这点官府自会查明,怎么,括七爷阻拦官府办差?” 阻拦官府办差,这可是送上门的把柄。 括七爷抿了唇,深深看了被反钳双手低头不语的三麻子,往后退了几步,不再多言。 张宗华大手一挥收兵,带着三麻子扬长而去。 郝卫平又带着人去了一趟柳条巷的宅子,在里面一番搜查,从后院茅厕的茅坑里捞出了三具发臭的尸体,一并带回县衙。 张宗华通知了前头报过官的人家来认人,很快,就有好几户人家痛哭流涕的将自家闺女跟领了回去,还有几家人,没见到活生生的闺女,反而在那三具尸体上辨别出自家闺女的物件,确定自己的闺女遭了害,顿时是哭的撕心裂肺的。 张宗华一番安抚,遂开堂审案。 今儿这么一番热闹,整个淮安县早已人尽皆知,得知县衙审案,百姓都纷纷赶去看。 一番审问,三麻子咬死不认,只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无法,张宗华只好对堂下黄七等人用大刑。 最终,其中一人招架不住,指认了三麻子,称凶手就是他,他们都是听命行事。 外头有受害者家人闻言,齐齐请求张大人严惩杀人凶手。 见民怨沸腾,张宗华怕出乱子,又审了三麻子一番,见再审不出旁的东西来,虽还有疑点,但三麻子亲手剥了那三个姑娘的面皮这点是既定事实,按照律例,张宗华判了他绞刑,立即执行。 又判了黄七等一帮从犯或秋后问斩或流放,再拨了抚恤银两给受害者家人,此案便算是揭过了。 一辆青布小马车被棕红大马拉着出了南城门。 马车上,贺璋靠着车壁,听着建西说起案子结果。 “三麻子判了绞刑,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括七说得话,建北去查过了,三麻子确实这一年内都没有出过淮安县,因而,榕江县的案子凶手定然不会是三麻子。 属下对他嘴里提起的左护法倒是疑惑得紧,这帮人剥人脸皮如此残忍,瞧着倒是有些像什么迷道魔教的。” “实在好奇,所以属下特意让建北先去查那三个死者以及其他几个还没有遇害被救了出来的姑娘,主子,你猜这怎么着? 这十个姑娘有已经成了亲的还有已经生产过的妇人,年岁或不相当,但有一点,她们都是七月初七生的。 属下已经让建北去榕江县了,叫他去查查,榕江县遇害的那些姑娘是不是也是一样,如果是,那这背后说不定真是什么迷道魔教,主子可还记得那年京城闹得很厉害刑部铜衣卫查了大半年才查明真相抓到凶手的少女失踪案?背后不就是那什么青莲教的教主为了练邪功所以要取少女经血?” 最后青莲教被朝廷歼灭不复存在,但为此事遇害的姑娘不在少数,便是刑部右侍郎的孙女不也遭了难吗? 这事当年闹得很大,贺璋自然有印象。 “让建北暗查此事,三麻子背后,肯定还有人。” 建西点头应下,想起一事来,不由笑出了声,“我先前以为依许三花的脾气,指不定要打上门去找三麻子的麻烦,哪曾想她倒是跑得快,这撒手不管便不管吧,偏偏还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送去了县衙,主子你是不知道,张宗华接了那封信差点扔掉的,要不是有专门接管匿名信的王书吏费劲认出了信上的字,这信可就石沉大海了。” 他可是捡了那信瞄了一眼的,那字实在是看不下去,写得太丑。 贺璋眼底隐有笑意,很快消失不见,忽而想起别的来,一个小山村的村姑,长到十几岁都没有出过梁州府,莫名会这么多别人都不会的东西,且能识字,还能写,虽说写得还不如不写。 嗯,委实有些可疑啊。 老许家上下,可没听说哪个识字,那么是谁教她识字的呢? 能写出那封匿名信来,识得字还不是区区皮毛几个。 —— 徐灿身体底子算好的,喝了两剂药又填饱肚子就能自个活动了,马车出了十里镇他就不肯坐在车厢里而是去外头车座跟姜断一起坐了。 许三花劝不住,也就随他去了。 马车很快进了村里,一路不停到了土坡下,徐灿一眼看到这大路修到土坡上去了,还有些惊讶,不过七八天时间,村里竟有这么大变化。 直到上了土坡,马车停到了自家院子前,他才回过神来。 许三花昨儿出门就是一夜未归,老胡氏担心得很,这下见了许三花可算是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走出院子,先看了看徐灿,“灿娃子,你这几天不见回家,去哪了?” 听得老胡氏问,徐灿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又不善撒谎,只好看向许三花。 许三花下了马车,走到自家奶跟前,“这不是天冷了猎物不好打吗?他上县城里找活计做去了,我昨儿进城办事,刚好遇到他,就顺道拉了他一起回来了。” 老胡氏一听是这样,刚想说何必大老远去县城找事做,她们家就有活计可以给他做,但立马又想起自家三花对他没有那个意思,便没有多言了,只点点头,问起许三花来,“你去县城做啥了?晚上不回来也不说一声,你娘念叨了一晚上了,你回来了,快去看看她吧。” 许三花应下,扶了老胡氏往自家院子去,拿了黑妞背着的包袱,进了东屋。 胡氏正在火盆边坐着纳鞋底,许三花一天到晚到处跑,刚做的新鞋子鞋底又磨坏了,日子不比从前难过,有这个富余的,胡氏反正没事,就又打算给她做双鞋。 “娘。”许三花喊了一声。 胡氏见许三花回来了,不由放下了心,嘴上却是不敢说教她的,只道:“回来了?冷不冷?快坐下歇歇。” 许三花坐过去,从包袱里拿出两个油纸包来,“这一包是蜜饯,酸甜口的,前儿你不是还说嘴巴没味想吃些酸的吗?还有这包核桃酥,吃了好。” 胡氏看着,便不由柔柔笑了起来,“上回你去府城给我带回来的点心我还没吃完呢,又买,下次可别这么浪费了。” 正文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话:日子 “你成天待着也无聊,嘴巴里嚼点东西打发时间咋不好了?这点心吃了都没坏处,你可别省着,待会儿都坏了不能吃了,等吃完了,我又给你买就是。”许三花将油纸包塞到胡氏腿上,见她手里的鞋底子,不由又道:“做针线费眼睛,都叫你不要老是坐着不动一直做了,鞋子坏了我自个买就是了,做鞋子最费手的了,麻烦。” “我晓得咧。”胡氏听着,只点头应好,也不反驳,却是没放下那纳了一半的鞋底子。 许三花拿了火钳将火盆里的木炭翻了翻,热火气更旺了些,看了看胡氏那微鼓起来的肚子,道:“你有许久没见过外婆外公了吧?可想他们?要不要叫爹明儿走一趟赶了牛车接外公外婆来耍耍?” 家里人都忙,她娘怀着孩子,手里做不得其他事,每天做做针线也是无聊。 胡氏一听这话,不由就笑,“你外公昨儿来过了,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呢,晓得你外婆身体好着呢,我就放心了。” “外公昨儿来了?”许三花纳罕,她外公这个人平常可是最不爱四下走动了,特别是大冷天,就爱猫在屋里不动弹,她可没少听她奶说,她外公便是连老丈人家也就是她外婆的娘家都是没大事都不爱去的,这样嫌走来走去麻烦的咋昨儿来她们家了? “外公来做啥?啥时候来的?咋没留他歇呢,这么冷的天他咋不怕冷了?” 听得许三花这样说,胡氏一想她爹也就是这样一个人,没忍住笑了,道:“他送魔芋粉来的,你刚走就到了,说是许久没见我,我又怀了身子,顺道来看看我,又挂记家里,吃了顿早饭就回去了。” 她娘怀了身子,要看也是她外婆来才对,她外公会一大早挑着担子走这么远的路,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许三花摇了摇头,也没有多想,说不得她外公真的想她娘了也不一定,毕竟,她可是晓得,三个女儿她外公最疼的就是她娘了。 出了东屋,许二树就凑了上来,一脸憋了好久憋不住的表情,“三花,昨儿我跟四金去白节镇上,还真找着合适的铺子了!” 临近年关,都是生意好的时候,还真有这么巧的铺子给他们遇上了? 许三花挑眉,“铺子这么好找?这去一天就给遇上了?说说看,铺子咋样?” 许二树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铺子可不好找,我们找了老半天呢,地段好又合适的位置人家生意好着呢,可没有要转让租赁的,我说这合适的铺子,是魏铁魏少爷的!我们在街上碰着他了,他听说我们要找个铺子做生意,当下就说他娘的陪嫁里正好有个铺子合适给他们做生意,便就租给我们了,租金三两银子一年,两间铺面,地段也好,就在市集正对着的一条街。” 许三花一听原来是这样,不由道:“他那铺子原先是做啥的?说租给你们就租给你们?” “那铺子是他自家的生意,开的粮油铺,不过对面新开了一家粮油铺生意很好,他说正好不想开了,便就租赁给我们了,不过我估摸着这其中也有他看在你的面子上,所以卖这个人情给我们。”许二树道。 脑子倒是转得灵,许三花笑了笑,“那你们租下了?” 许二树摇头,“还没有,我只说再商量商量,这不是没问好你的意见吗?我可不好随便承这个人情。” “对了,他还叫我带话给你呢,说是你若哪天得空,他想请你吃个饭。” 请她吃饭? 许三花想了想,对许二树道:“他既有铺子租,铺子又合适,那你们就租下来,既是开粮油铺的,那铺子想来也不必再如何装潢,你们接过来收拾收拾,准备准备,争取尽快开张,赶在年前,也能大赚一笔。” 许二树也是这么想的,见许三花同意了,登时高兴起来,“行,我下晌就和四金走一趟,将租赁文书签了,再拾掇拾掇,列个单子,将要卖的东西理出来,三花,咱先可说好了,我的这份本金你要先借给我啊!” 说罢,就立马找许二茂网着他赶紧替自己做个一样的木匾去了。 老许头背着手听了半截,见许二树兴冲冲的背影,也是咧嘴笑开了,瞧他二孙子这干劲,哪还看得出来他不久前还是个成天只晓得四处招猫逗狗的二混子呢。 娃子大了,晓事了,这要是娶了媳妇,就会更踏实的。 “三花啊,昨儿我去找许太爷看了给方家下聘的日子,顺便也给你二哥看了日子,就在年前,腊月十六,我跟你奶说过了,就定在这天上大柴村提亲去,你奶打算请你大劳婶当这个中人,三花你觉着咋样?” 李氏娘家就是大柴村的,跟薛家走得也挺近的,且这做媒的中人素来都讲究请有福气的,李氏有儿有女,夫妻和睦,婆媳和睦,也算是福气双全。 要问为啥不请同样娘家也是大柴村的老李氏,自然是老胡氏压根就不想请这个妯娌,谁还没点小脾气?看不惯的人就是看不惯,便是人老了,也绝对妥协不了的。 许三花只拿大主意,剩下的具体要咋做,她都没啥意见,更何况,她奶主意也正着呢。 “行啊,咋不行?大劳婶挺好的,就这么着吧,方家下聘的日子又看在哪天呐?” 老许头道:“你奶说了早下聘早安心,免得生事端,叫我将日子尽量往近了看呢,可巧腊月初八就是个适合下大定的好日子,你奶说了,就定在这天了,至于成亲的日子,也看好了,就在明年三月十八。” 腊月初八,今日冬月二十四,也没多少日子了,下聘可是大事,要准备的东西也是不少。 索性他们农家人办喜事,自有一套老祖宗传下来的风俗规矩,经年相传,无非就是聘金,首饰,礼炮香烛,聘饼,三牲,酒,四果四糖,茶叶,布匹,或有变动,却也大致相同。 依葫芦画瓢,有个章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如此他们家日子好过了,且也就在既定的风俗上统统都厚上那么几许就行。 聘金自不必说,聘礼中的首饰已经准备妥当,除了许三花添的首饰,周氏另准备了一对二两重的银镯子,也算是顶厚的了。 剩下的,倒也好办,准备起来花不了多少时间,这也是如今手里有钱阔气的缘故,要不然,平常人家娶亲,可不都是发愁这准备聘礼之时的捉襟见肘? “我奶是个有主意的,这些都有她看着办就行。”许三花笑眯眯道。 正文 第182章 第一百八十二话:白节镇开铺子 年轻人朝气好干劲十足,做事起事来自然麻溜,当天签好了租赁文书,许二树同许四金第二日就带着许二茂加急做出来由田家有照样写了许家食铺四个大字的木匾去了白节镇,将铺子收拾妥当,下午回来就搁许三花这里先定了两百斤魔芋豆腐五十斤黄豆腐以及两种豆腐干各一百块。 他们只有三个人,也不会做铁板吃食,所以,就先省了这个,只卖这些就行,也不会忙活不过来。 他们忙活着,许三花也没闲着,叫田家有负责跟陈婆子定豆腐的事,如今家里不论是豆腐干还是黄豆腐,都是大量要货的,少不了豆腐。 又找了村长,让他帮忙选上十个村里手脚麻溜又合适的上次没有选中的妇人来,她要归拢了开一个黄豆腐作坊。 村长一听,自然高兴,他巴不得全村老少全都能在老许家做工,这样一来,村里的日子不就很快都过起来了吗? 当下也没耽搁,很快就选了十个妇人出来,带着他们到了土坡上。 许三花将后头连在一起的六个茅草棚子拨出来先暂时做黄豆腐作坊,先前有潘氏和邓氏以及李氏做着这活计,都已经熟练了,许三花便直接将这十个妇人交给他们就是。 再看了潘氏他们拨过来做得最开始一批黄豆腐已经长霉了,可以动手做了,等潘氏三人教会了十个妇人上手,就喊了他们到前头煮魔芋豆腐的一个茅草棚子里,用了一口锅,分好斤两调了黄辣粉和山椒粉以及盐,在大锅里炒香,让潘氏三人看清楚怎么做的。 再端了炒好的调料回了最后一间茅草棚子,拿了笸箩,掀了上头一层稻秸秆,用筷子开始裹起调料,做起黄豆腐来。 潘氏三人见黄豆腐竟就是这么做的,这般容易,又见许三花丝毫不避讳他们三人,将这手艺交给他们,心里都是一动。 这可是谁看上一遍都能上手做的,且这黄豆腐卖得也好,八文钱三块呢,买得人也多。 可得三花相信他们呢,也是,他们三个,邓氏不说了,如今一家都靠着老许家来钱,李氏又是嫡亲的堂婶,潘氏也是亲戚,隔得又近,他们三个就算晓得怎么做,也不会有那种心思。 许三花只做了一小坛子,将坛子口用油纸密封好,就将位置让了出来,给潘氏三人上手做,“这一拨的两千斤,一半都用小坛子装,一坛装二十块,都密封好,剩下的,便用这个大坛子装,能装几个坛子装几个坛子,同样的,也要密封好,这后头的豆腐一批一批的都要霉出来了,大劳婶子,大虎婶子还有大松婶子你们以后就负责做黄豆腐再密封,前头的切豆腐用稻秸秆霉上就让今日来的家辉嫂子她们上手,你们看着别出差错就行。” “这都是大头生意,三位婶婶可得仔细些,等以后黄豆腐作坊扩大了,三位婶婶到时候大小也是个管事了,可得拿出这份劲来才是。” 潘氏邓氏李氏听着,心里就是一阵澎湃,三花是个主意大的,她说黄豆腐作坊能做大就指定能做大,到时候,他们这前头的就是老人了,当个小管事咋不好? 当下都是齐齐应声,保证指定好好做,仔细不出差错。 许三花对他们放心,点点头就出了茅草棚子,留了他们自去上手做就行。 回到后头院子,头儿腌上的豆腐已经可以放起来熏了,周齐和刘大江以及许大劳三人每天上山砍柏树枝丫,后院柴棚堆得整整齐齐。 趁着开春前,这豆腐干得大量熏,不然等打了春,熏上的腊肉豆腐干这些就不能久放了,许三花还是担心她奶她爷累着,所以便找了周齐三人以及钟氏,就将这熏豆腐干的活计都交给他们,她奶和爷只带着她爹和二叔三叔负责腌制豆腐块,再就手看着不出乱子就行。 如此,一切便算暂时稳定,至于人手以及场地不够,这些统统都只能等过年之后再做安排了。 姜断闲着没事,许三花便让他又走了一趟县城,下响回来,找了许三花,说起三麻子已经判了绞刑,其他同伙也判了刑的事。 “说是县令大人和淮安卫都接到了匿名信,一同动手,抓住了三麻子等人,还救出了几个姑娘。” 梁州府与别的州府不一样,辖内几乎每个大县都有卫兵所屯卫,这淮安卫就在西城门外五里,辖内百姓谁不晓得? 不过,她明明只给县衙投了匿名信,淮安卫那里也收到了匿名信? 许三花疑惑得很,便问姜断,“就打听出这些?可晓得淮安卫咋跑出来抓人的?” 姜断也纳闷呢,“不晓得,事就是这么个事,城里都传遍了,都说是张县令和淮安卫收到了匿名信,所以才能破获这起案子抓住凶手呢,张县令还搁县衙门口贴了告示,要给匿名送信的人奖赏呢。” 许三花也想不通,只得作罢,奖赏不奖赏的,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 冬月二十六这天天还没亮,许三花赶了马车帮忙拉货带着黑妞载着许二树和许四金以及伤势已经好转能够干活的许四银出发去了白节镇。 第一天开张,许三花跟去看看,倒也放心。 马车比牛车快,出发得早,因而,天蒙蒙亮着没多久,就到了白节镇上。 许二树指着道,很快就到了一家没挂牌匾的铺子,就在清风楼背后那条街上,离市集不远,如许二树所说,果真是两间门面,许三花瞧着这地段,生意不会不好做。 想着魏铁的说辞,说是对面开了家粮油铺抵了生意,她不由往对面看去,果然看到熟悉的简洁的三个字:粮油铺,门口挂了个怀正商号四个字的布幡。 她笑了笑,帮着将马车上的东西都往下搬,再将马车赶到巷子后头从后门赶进了后院放着,见这铺面后院的院子更宽敞,住着也敞亮,想着许二树说铺子开了除了回去拉货,日常就住在这里守着,倒也觉得可以。 不卖铁板吃食,准备工作也就简单得很,只需将要卖的东西都摆放好就行。 这么一看,只卖这些东西,两间铺面还宽余得很,三两租金呢,空着也可惜。 不过她在十里镇的铺子卖的东西眼下也少,后头慢慢来,她心里也有安排。 眼下先就这样。 东西摆好了,许三花便叫黑妞出门去买了包子回来当早饭,几个人吃罢,外头也陆陆续续有了人来来往往。 白节镇比十里镇面积大,人口也多些,一大早的市集就很是热闹了起来。 这铺子位置好,斜对面进去就是市集,人来人往的,谁都看得见这家铺子。 正文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三话:赏脸吃个饭 不多时,有两个妇人挂着篮子朝铺子里来,刚走上台阶就是一愣,而后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刚刚挂上去的木匾,一妇人纳闷道:“我说咋看着不像,这咋换了人了?不是程记粮油铺了?” “是啊是啊,换人了,走吧,咱去对面,对面新开了一家粮油铺,我听我隔壁邻居说,那铺子里还卖啥麻辣调料呢,如今前头的十里镇都卖疯了,听说家家户户都买了做菜,说是做菜香得很,咱也去买点。”另一个妇人说着就拉着这人退下去往对面粮油铺去了。 不一会儿,对面的粮油铺生意就火了起来,进进出出的,老鼻子多的人。 许三花瞥了几眼,没瞧见傅山,想来这地的铺子开好了,他又往别地去了。 生意好好啊,生意越好她越来钱,想着等腊月十五盘第一个月的收益,不晓得她能分得多少,许三花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欢喜。 对面生意好,整条街人都多,特别是进市集的路,进进出出的,人流就没有间歇过。 这新开的铺子又没有放鞭炮也没有剪红,冷冷清清的开张,路过往里头看的人多,走进来买得倒是一时间还没有。 这里毕竟不比白节镇,都是认识许三花的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个背着背篓往里头来的中年汉子。 许二树一见那人就咧嘴迎了上去,“朱大叔!” 朱金河看着许二树和许四金兄弟笑道:“好几天不见你们往市集来摆摊了,我都打算今儿往十里镇上去买魔芋豆腐了,老远看见这里开了个许家食铺,知道你们姓许我便想着过来看看,还真成啊你几个小子,铺子都开起来了!” 这朱金河便是许二树他们第一天往白节镇来出摊第一个照顾生意的人,后头摆了这么久摊,朱金河也没少买魔芋豆腐,一来而去的,他们可是熟得很了。 许二树腆着笑:“嘿嘿,这不是摆摊搬出搬进的麻烦吗?就想着开个铺子,方便,正好还卖些我家其他的新吃食,有黄豆腐还有豆腐干,这在我们十里镇可卖得好的很,朱大叔要不要来点?” 说着拉着朱金河就往铺子里头去,切了豆腐干便给他尝,“这就是豆腐干,嚼着有味得很,有五香味的,也有麻辣味的,麻辣味是我家独有的麻辣调料做的,这豆腐干下酒好得很,过年待客也好啊,一块就能切一大片,朱大叔你尝尝,可合你口味?” 朱金河本就是个好嘴的,也不推辞,接了许二树切过来的两片豆腐干就仔细尝了起来,这一吃进嘴里,嚼着果然香,还有这个麻辣味的,麻麻辣辣的,下酒多好,他就好这一口。 “是香,好吃,好吃,你家的调料本来就香,哎,对了,这不是许家调料吗,我说你们许久不卖还以为做不过来,咋对面那家粮油铺卖起你家的调料来了,还说是许家调料,我去买了烧菜吃了,是你家那个味,但我看那些人也不认识,不是你家的人,那也是你家开的铺子?请的人吗?” “对面的粮油铺卖的确实是我家的调料,那是怀正商号,我们家跟他有了合作,这调料只在他家的铺子卖,朱大叔要买调料,去他家,不会买错的。”许三花笑道。 朱金河一看许三花,也认识,在十里镇他见过的,一听是这样,他解了疑惑,也就不多问了,当下道:“这豆腐干咋卖的?我咋瞧着这两种不一样,这有啥讲究不成?” 朱金河一看这豆腐干都装在笸箩里摆着,一种黄澄澄的,就是他刚才吃的,另一种黑乎乎的上头还有黑灰,瞧着倒跟他往常见过的刚熏好还没有洗过得腊肉上的黑灰一样。 许三花便道:“这豆腐干是跟腊肉一样熏干的,跟腊肉一个道理,要吃了,洗干净煮上就行,同样的,没洗的能放很快,洗了煮了的就要尽快吃完才行。” 许二树接着道:“对的对的,就是这样,这两种豆腐干价钱也不一样,五香的这种二十文一块,麻辣味道的三十五文一块,朱大叔,你看你喜欢哪种邪味道的?还是两种都来点?是要煮过的直接吃的还是没煮的?” 原来是这样,他怪道怎么吃着香味里带着丝腊肉一样的烟熏味呢。 再听了价钱,他也没犹豫,当即道:“两种我都要,先给我来煮了的,我拿回去就下酒,一样的先来两块的,后头过年待客的,我过后再来买,反正铺子开在这,我离得也近。” “哎!行咧!”麻溜的许二树就给一样的装了两块用油纸包好捆起来递给朱金河。 朱金河接过,又往其他几个架子上去看,“你先说的啥黄豆腐又是啥?” 许二树一听,赶紧拉了朱金河往一旁的架子去,小笸箩里垫着白菜帮子,上头堆着几块黄豆腐,专门给人尝味的,他拿了筷子给朱金河,道:“这就是黄豆腐,用来下饭佐馒头啥的吃最好的了,一块就经吃,且同样的能存放,只要密封得好,放多久都行,朱大叔快尝尝。” 朱金河尝了,软乎乎的,麻麻辣辣的,也香,他觉着自家婆娘肯定喜欢,她向来吃饭都要下咸菜的,当下道:“这也是论块卖的?给我来点。” “论块卖,八文钱三块,朱大叔要几块的?”许二树道。 “那就先给我来个六块,我买回去给你婶子吃,她要喜欢下回我还来,再有这魔芋豆腐照样的也给我来五斤的,几日不吃,我那几个娃子馋着呢!”朱金河笑道,极是爽气。 许二树麻溜的装了七块黄豆腐,许四金则切了魔芋豆腐上称,很快两厢就装好了一起递给朱金河。 朱金河便问多少钱,后头许四银便上前来说道:“四块豆腐干一共是一百一十文,黄豆腐是十六文,五斤魔芋豆腐五十文,一共加起来就是一百七十六文。” 许四银算好账,许二树赶紧道:“朱大叔是老顾客了,就给一百七十文好了。” “你小子,就是会做生意!”朱金河笑了笑,掏了钱袋子出来付了一百七十文给许四银收着。 “行了,我先去了,改天再来照顾生意。”说罢,就背了背篓转身出了铺子只看得他下了台阶就遇上了熟人,指着这边铺子说了些啥,很快,那两个人就往铺子里来了。 正文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四话:合个伙 “老朱说这是十里镇老许家开的铺子?除了魔芋豆腐还有啥豆腐干的新吃食?我们也来瞧瞧。” 一看有客上门,许二树和许四金赶紧上去照招呼。 许三花就退到了后面看着,没有再上前去招呼了。 陆陆续续的又有人进铺子来,许二树三人都忙不过来,黑妞也上去帮忙。 不多时,带着一帮手下的魏铁走了进来,笑眯眯道:“今儿生意还好吧?” 刚忙完这一阵,许二树迎上去,“托魏少爷的福,这铺子地段好,生意还不错。” “那可不是这样说的,是你家的东西好。”魏铁看到里头的许三花,不由往里走去,“许姑娘,中午可否赏脸,由魏某做东,在清风楼请许姑娘吃饭?” 清风楼吃饭? 那不是听曲玩乐的地方? 许三花狐疑的打量了魏铁一眼,几天不见,这丫的好像萎了些? 咳。 魏铁见许三花这眼神,也是清了两声嗓子,才道:“清风楼的厨子厨艺极好,别的酒楼可吃不着那味道。” 见这丫一脸认真,许三花也不觉得他会糊弄戏耍她,“唔,行吧,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午时正,我备好了酒席等你,咱们清风楼不见不散。”魏铁说罢这话,又照顾了铺子的生意,尝了豆腐干确实不错,便两种口味的都各买了十块带走。 送走了魏铁,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生意,许三花看着许二树三个忙得头头是道的,心里很是“老怀安慰”,谁能想到两个月前还到处约架的二混子做起生意来也能如此妥帖呢。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这铺子第一天开张就能做到如此,往后她也不必过多担心他们,再加上这白节镇有魏铁在,算是有靠山,也不怕混子找麻烦。 她今日来看了一回,往后也能放开了手任他们折腾了。 临近午时,铺子里所剩的货也不多了,魔芋豆腐都卖完了,其他还剩些,市集已经散了,但也有人走动,许二树便叫了巷子口的馄饨来吃,打算再守一会儿,不急着关张。 许三花没带黑妞,独身直奔清风楼,清风楼就在背后那条街,步行过去也就一刻钟。 清风楼依旧热闹,刚走至门口,就听得里头咿咿呀呀婉转动听的唱曲声,站在门口迎客的伙计一眼看见许三花,登时就笑脸迎了上来,不知是魏铁有过吩咐,还是也因为上次见识过许三花的厉害,总之态度是狗腿得很。 “魏少爷在哪个包厢?”许三花跟着往里头走,一边问道。 “就在楼上竹园,今儿整个清风楼魏少爷都包下了,许姑娘您快楼上请。” 许三花听着,这才看清唱曲的姑娘在圆台上自弹自唱着,楼里却是一个客人也不见。 魏铁请她吃饭,竟还包了场子,许三花扬了扬眉,跟着伙计扬往楼上去。 走廊尽头一间厢房开着门,上头挂了个写着竹园二字的牌子。 许三花走进去,绕过一张绣着竹林水墨的屏风,就见圆桌前坐着的魏铁。 魏铁请她来了,赶紧起身来,“许姑娘,快请坐。” “魏少爷挺阔气呀,这么大个清风楼说包场就包场。”许三花走过去落了座。 “请许姑娘吃饭,自然要包场才不显怠慢。”魏铁笑道。 许三花心想这人一张嘴还挺会说话,咋地就没讨了他家老爷子欢心,她也不是专程为吃饭来的,因而当下便问他,“你专门请我吃饭,有啥事?” “这饭还没吃呢,咱先吃饭,边吃边说,你也尝尝这清风楼的饭菜,那可真不是我吹的。”魏铁说着,招手喊候着的伙计赶紧上菜。 很快,几个伙计鱼贯而入,端着托盘,将一道道菜依次放上桌。 上一道菜魏铁介绍一道,直到十道菜上齐,“许姑娘,快尝尝,这道酱汁鸭舌可是清风楼的一绝,别的地儿可吃不着。” 许三花顺着他指的那道酱汁鸭舌看去,盘子装的鸭舌大概十条,排的整整齐齐的,黑红的酱汁浸着,看上去很是不错。 她拿了筷子,夹了一条鸭舌尝了,“唔,还不错。” 见许三花满意,魏铁咧嘴笑道:“那是,这清风楼的大厨祖上可是宫里的御厨,手艺自然好,清风楼日常是喝茶听曲玩乐的,要是专门来吃饭,那可是吃不着的,也就是我,同这个大厨合得来,才每每都能吃上他亲自做的菜肴。” 这一脸的得意配上身上这件朱红色的袍子,领子上还裹了条灰色的狐狸毛,加上他那两撇小胡子,怎么看怎么猥琐。 许三花睨他,“你在白节镇这么能耐,这般吃得开,咋地,偏偏搞不定你后母?” 魏铁:“……” “我先来可是听说了,你后母腊月初六要给他儿子大办周岁酒,还专门请了寻安县里的戏班子来唱戏,说是那天要宴请全镇人吃席。”许三花道:“她要害你的事,你家老爷子不晓得?” 魏铁长这么大,敢这么跟他说话戳他痛处的除了他家老爷子和那个周氏,也就面前这个小姑娘了。 魏铁不由有些气噎,“我家老爷子但凡相信我说话,我也不至于跟他翻脸。” “那天我专门回了趟魏宅,当着周氏的面跟老太爷说了,可惜周氏那贱人一哭,说我泼她污水冤枉她,老爷子二话不说就将我给打出来了。” “既是这样,那这样的爹你还要不要?”许三花挑眉问他。 魏铁先是一愣,见许三花一脸随意平淡的表情,不由又是一噎,“要也要得,不要也罢。” 可有可无,可不得是心里还惦记着呢,真是个别扭的人。 许三花没再说话,拿了筷子自顾吃起菜来,又添了四碗饭,在魏铁目瞪口呆下吃空了一半的菜,这才饱了腹,放下了碗筷,慢条斯理拿了身上的布帕擦了擦嘴角。 看着只动了几筷子就被她添饭吃菜的动作惊得顾不上再动筷子的魏铁,问他:“我要你帮我带给你后母的话,你可带到了?” 闻言,魏铁想到那日清风楼发生的事,摇了摇头,“我刚提了她要害我的事,她就又是那副样子,我家老爷子心疼得不得了,揣了我就要往外赶,我哪里来得及说旁的?不过,那日清风楼那般热闹,镇上都传遍了,不信她不知道,也就只有我家老爷子,做得出来掩耳盗铃睁眼瞎的事情了。” “她既晓得,心里有数就好。”许三花说了一句,看着魏铁,接着道:“咋样,要不要咱俩合伙对付你后母?” 正文 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话:白家事 魏铁一听这话,登时眼睛一亮,他请许三花吃饭,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许三花主动提出来,这敢情可好。 “我后母那人你是不知道,最是狡诈狠毒又惯会演戏,从她嫁进魏家,掌了后院中馈,整个魏家上上下下,不管是仆人还是长工或是管事伙计们,谁不说她的好,偏生没有谁能看穿她的真面目,真都以为她是个善解人意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好太太好继母呢! 反正我跟她从她嫁进来就开始斗,却从没有斗过她一回,奈何她有老爷子护着,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我实在是没法,许姑娘若是愿意帮我,再好不过了!” 许三花听着,颇为无语的睨了他一眼,这人这么狠毒这么奸诈,你斗了这么多年也还活得好好的,没少胳膊没少腿,活蹦乱跳的,可见这人也不是真的就那般难缠难斗。 是人,都有弱点嘛。 她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你后母的底气和依仗无非就是你老爹,那咱们就从你爹开始下手,没了你爹,看她如何神气!” “啥?不是对付周氏吗?对我家老爷子下手作甚!我可做不出来弑父的事情来啊!”魏铁瞪眼,惊得坐不住。 许三花:“……” “你脑子长了吗?” 魏铁一噎,“你作甚骂我?” 许三花瞥着他那两撇八字胡,有些糙的脸,突然问他:“你几年多大?” 魏铁一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问到这个问题了,有些懵,“二十。” “才二十啊,看着着实有些着急。”许三花摇了摇头,“二十了也该成亲了,你咋还没讨媳妇?” “我亲娘走得早,周氏那女人何曾会真的为我打算?找了媒人说了几个姑娘,都是些歪瓜裂枣,我一个都看不中,老爷子气我不识好歹,也懒得管我,就让我拖到现在了,我也不着急,有的是媒人排着队想给我说亲呢!”魏铁倒还真的认真回答了。 许三花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点点头,语重心长道:“还是早些讨媳妇好,有媳妇照看你体贴你,脑子指不定能长得好点。” 魏铁:“……”转来转去还是骂他没脑子呢! “我刚才说错什么了?”他不解。 许三花很想问他是咋活到这么大的,叹了口气,道:“我真叫你弄死你爹,你弄吗?” 魏铁果断摇头,“我娘去的时候可是抓着我的手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孝顺我爹,我要是敢弄死我爹,我娘指不定明儿就跳出来质问我了。” “那你娘有没有抓着你爹的手喊他一定好好照顾你啊?”许三花托腮。 魏铁一愣,突然缓过神来,“自是有的。” 说罢,他忽而一笑,问许三花道:“你说说,我们怎么对付老爷子?” 许三花听着,定定看了魏铁一眼,果断决定略过这个话匣子。 “我听别人都说,你们魏家是镇上的大户,白节镇外前前后后的田地多是你们家的,附近几个村子也都是你们家的佃户,你们家靠的就是粮食发家,镇上的粮油铺都是你们家开的,对也不对?” “没错,白节镇魏家,米粮大户,可是在整个寻安县都出了名的,我家的田地在白节镇方圆内外,足达近千亩呢!” 许三花便点头,“那就行了,你后母生了儿子,恨不得弄死你好给他儿子挪地方,无非就是为了这家产,你家的家产是啥?可不就是这千亩田地嘛!咱别的都不用做,弄走你爹这千亩田地,就够你后母气一场了。” 魏铁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可是一千亩田地,怎么弄?” “我打听过你后母周氏,镇上人都晓得,听说她信道家,她这儿子,就是去道观里求了一道符回来怀上的,道士说的话,保管她听。”许三花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来,附耳过来,我仔细与你说。” —— 白河村也就几十户人,一溜的都姓白,全都是一个宗族的,不像孤山村这都是外头逃荒过来安扎此地,白河村的人全是这里土生土长的。 一个宗族,族长便是如今的白地主,他们家也是族里最富裕的,能称得上地主,家里的地自然是多的,还是白地主爷爷那一辈发的家,那时候他们家可穷,他爷爷是个樵夫,专门打了柴去卖,成天都在山上转悠。 听说他爷爷是个有运道的,有一天在山上打柴的时候竟然好运气挖了棵萝卜,他以为是萝卜,还是村里的老人眼睛好使,认得那是株人参。 白地主他爷爷便拿着人参往镇上去问价钱,他也是个脑子灵的,镇上问了问县城,县城问了问府城,跑了好几天,跑了许多家药堂,最后遇着个良心好的药堂,一百两银子买了他那株人参。 从此以后,他家就发了起来,他爷爷拿了银子就先后买了地,又做了点小生意,一步步发起了家。 到今时,白地主这辈儿,白地主也是个脑子灵活的主儿,又娶了个镇上媳妇,会持家,日子就更是富裕。 如今他们家光是田地就有好几百亩,还别说镇上还有些铺面宅子租赁出去的呢。 白地主膝下两儿一女,都已成亲,二儿媳妇罗氏的娘家表叔就是镇上王记杂货铺的王掌柜,是罗氏她爹嫡亲的表哥,亲戚关系算是很亲近的那种了。 王掌柜在镇上开了家杂货铺,日子还算过得去,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大能耐和银钱周转来开这个作坊,所以就由罗氏搭线找上了白地主合作,这才能在短短几天就做出了调料,卖出了生意来。 这调料生意的前景大好,是以白地主对罗氏这个儿媳极为满意,特将家里作坊看着村人磨调料的事都交给了罗氏管着。 罗氏得了公爹看重,有心压大嫂一头,所以对这个作坊也是上心,颇有些拿了鸡毛当令箭的意味,一日里几乎都在作坊里看着,毕竟来做这个活的几个村的都有,人多嘴杂,也怕有些人手脚不干净,她可不得好好的盯着? 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她那大嫂还不得背地里看笑话? 想着大嫂已经连生了两个儿子,但她进门两年,肚子还没有动静,罗氏就有些意难平。 今儿一早她刚用了早饭就往作坊来了,看了一圈,见村人们都做得不错,她便就在专门的屋子里坐着喝喝茶,屋子里有火盆,暖和,她待着,也算在这里坐镇了。 不大会儿,白管事进门来禀,“二奶奶,您娘家表老爷来了。” 罗氏一听,笑道:“定是又来拉货了,这临近年关,调料生意挺好呀,快,请我表叔进来。” 正文 第186章 第一百八十六话:眼红 说着,自个也起了身,往院子里去。 刚出了屋子,外头王掌柜就疾步进来了,一见罗氏,赶紧走上来,“玉环啊,大事不好了!你公爹呢?快,快带我去见他!” 罗氏只以为是来拉货的,还心说表叔今儿亲自来了,可想是生意太好不够卖,哪知表叔一来就是这番模样,罗氏心里不由咯噔一下,闻言,赶紧道:“公爹在前头呢,快跟我来吧!” 白地主僻了偏院做调料作坊,村人上工都由角门进出,王掌柜也从角门进来的,此番要往前院去,还是要走一段路的。 不大会儿,到了前院,白地主正在听几个管事汇报事情,年关到了,家里上上下下的生意都需要盘总汇查。 罗氏还没进门,就见里头除了公爹与众管事,还有大哥也在,独不见她家相公,不由暗啐相公一句懒货,面上不显,“公爹,我表叔来了,有事找您。” 白地主抬眼看到王掌柜,摆手示意管事都先出去等着,待会再来,这才看向王掌柜,“王兄来了,快请座。” 王掌柜哪里顾得上坐,几步进来,嘴里急道:“白兄,大事不妙啊!” 白地主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沉得住气,“怎么了?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自有丫鬟奉了茶,但王掌柜根本顾不上,只勉强坐了,就立即道:“这两天生意有些不太好,昨儿前儿拉去镇上的货堆得多了,今儿我便让几个伙计理一理,规整规整,这一规整吧,就发现积压在最下头的调料都潮了,我开了好几包看了,里头的调料摸着潮得很,也少了那股麻辣味了。” 白地主是经过事的,当下不以为意,“这两天天气阴冷,你那铺子自来不向阳,压在底下的调料就了地下湿气,潮了润的是正常的,我那米铺子不也有过这种事嘛,等出大太阳了,摊开来晒晒就行,我当多大回事呢,也值得你这般急跳?” “倒是你前头说的,这两天生意有些不太好?是咋回事?头几天不是挺火的吗?咱卖得比他老许家的调料便宜一半,只要不傻,都会往咱们这儿买,生意只会越来越好,怎么会不好?还积着货了?” 王掌柜张张嘴,自然不好说他嫌挣得少了所以将原先的一包调料都少了量,一包变两包,虽说还是五文,但算起来跟帽儿街那家粮油铺是一个价,这两天有人买了,都说他这量少了,没少咕隆,就渐渐地冷清下来了。 话头一转,嘴里便道:“先是咱卖的便宜,许多普通人家图便宜都来买,可近几天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话,都说咱们的调料没老许家的调料香,没他家的好,光是两种调料一比对,就大不相同,她家的调料精细,炒菜更香,说咱们这调料粗糙,一大块一大块的,放在菜里不但不好看,且也不来味,这不,传得人多了,人家买调料都犹豫了。” 这话他也没说假,这两天镇上是有这种话传着呢,还有人专门买了两家的调料就在他杂货铺前放在一起比对呢。 “这是什么人这么起坏水呢!莫不是看咱们生意火故意找事呢!”罗氏先不忿了起来,这调料生意要是不好,她还咋管作坊? 白地主能维持他爷爷传下来的家底且做得更出色,自然也不是听不得别人说的,“咱最先开始做这个事就自己比对过,我们作坊磨出来的调料是不如老许家的细,当时我也上手舂过了,费了不少劲,也就只能舂成那样,特别是那芥菜种子,硬得很,根本不好舂,倒是不知道老许家是怎么舂的,怎么就能舂得这么细呢。” “要是能知道老许家是如何将调料舂得如此细的就好了。”长子白松云深以为然,他素来稳重些,所以白地主也看重这个长子。 要学别人的手艺,但学不到精髓,怎么不是件惋惜的事情呢。 罗氏转了转眼珠子,“在老许家作坊舂调料的人嘴巴紧得很,要不然再叫那郑小燕来问问详细?指不定上回她嫌给的铜钱少了没有说尽全也不一定。” 白地主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便点了点头,“老二媳妇,这事你去办,也不能将秤都压在她身上,松云,在我们作坊做工的好几个村人家里都有侄女什么的就在老许家作坊做工,你从他们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有些收获,这些人日子不好过,许些重利,总有人会心动。” 调料生意是白捡的来钱货,芥菜种子和山椒不过五文一斤,这其中的赚头,试问谁甘心放过?谁又不眼红? —— 白节镇这几天可热闹,魏家太太腊月初六要给儿子办周岁酒,不但请了寻安县戏班子来唱戏,还要宴请全镇人吃席,这般阔气热闹的事,谁不想凑这个热闹? 是以,早就巴巴等着呢。 魏太太周氏最近也是春风得意,儿子长到一岁顺顺当当白白胖胖,叫魏老爷宠爱得不得了,直接大手一挥拨给她五百两银票让她大办儿子的周岁酒,周氏捏着银票,也是有心要露这个脸,出这个风头。 她可没忘记,当年她嫁进魏家续弦,多少人背地里笑话她找个可以做她爹的人嫁呢。 奈何魏老爷这么多年宠她宠得跟眼珠子的,唯一的遗憾就是连生两个女儿,十几年,一直不曾生下一个儿子,所以,即便她再是看那个继子多么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得不一忍再忍。 好在啊,她终于生了儿子,老爷喜欢,儿子也健康,这下看那些人还怎么笑话她。 要说能怀上这个儿子,真是多亏了道观里那道符,多灵验? 是以,周氏如今是每逢年节都要给那道观添不少香油钱。 平常若碰见什么道士道姑上门化缘她都会视情况而见上一见,出手也大方,必不会叫人家空手而归。 这一日过午,周氏刚哄睡了儿子交由乳母看着,出了院子,打算到花堂去见家中几个管事,再看看初六那天的事宜还有什么没有想到漏掉的,她可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从她住的院子到前边花堂得经过一片花园子,花园子有个角门可以进出。 她走过时,正好有下人从角门进来,匆匆一瞥,她看到一个扛着布幡的老道士经过,心下一动,忙吩咐身后丫鬟道:“翠心,你去将外面那道长请进来,太太我要请他问个卦。” 正文 第187章 第一百八十七话:道士算卦 老道士白眉白胡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扛着一把布幡,一脸高深莫测。 周氏只看了一眼,面上态度就不同于之前上门来的那些道士道姑,她先行了个道礼,念了句道号,“无量天尊,老道长可否为信徒卜一卦?” 老道士放下肩上的布幡,回了一记道礼,“贫道就好卜卦,施主想卜何卦?只管说来……” “我这几日眼皮子用跳得慌,过几日我儿子要办周岁宴,我不想那天出任何差错,便想请道长卜一卦,我也好求个心安。”她本是想亲自走一趟闲云观卜问灵通道长的,她还是比较信灵通道长的,但闲云观离白节镇五十多里路,她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这老道士瞧着也有几分灵通道长一样的道样,姑且先请他卜一卜好了。 “请施主稍等,贫道这就为施主卜上一卦。”老道士说着拿着三枚铜钱,嘴里念了一阵周氏听不懂的术语,而后掷开铜钱,先后掷了六次。 之后,他问周氏:“请问施主生辰八字?” 见老道士手法娴熟,颇有些厉害的样子,周氏不敢怠慢,赶紧说了自己的八字。 老道士听罢,又看了看最后掷出来的卦象,右手快速大拇指点着食指中指无名指一番,嘴里也念念有词。 罢,他看向周氏,道:“无量天尊,太太的命格呈大富大贵相,前半生并无大劫大难顺风顺水,三十二这年却是个大坎,若是过不去,不但自身福运尽折,还会祸及子女啊!” 周氏一听,脸色大变,她今年刚好三十二,这才刚腊月,这一年还没过完,一直平平安安,若有大坎,岂不是就在最近? “敢问道长有何法子化解?还请道长出手化解啊!”她急声道。 老道长捻了一把胡须,不急不缓道:“你命相儿女双全大富大贵,一生无忧,独独缺憾的就是命中这劫,只要改了命里这劫,就一辈子顺顺遂遂了,” 周氏一听,顾不得多想,赶紧就道:“那就请道长快快给我改了这劫,信徒必有厚报!” “要改了这劫,很简单。”老道士一脸高深莫测,“施主命格主水,土克水,施主命里这一劫就是土作怪,只要施主避开这土,大厄自然化解。” 土作怪?周氏脑子有些懵,飞快想了一通,“道长这土是指什么?是指哪个人?我那长子魏铁的生辰八字是怀庆元年七月二十三亥时正,道长且算算他是否主土克我?” 老道长没算,只道:“贫道言中这土不指某人,而是指田地。” 田地?田里地里都是土,可好好的田地怎会克她?她又不曾下地干活,平日里可是都不曾挨过田地,怎就克着她了? 周氏有些不解,“道长此话有意?还请道长明示。” “施主的相公魏老爷坐拥千亩田地,魏家家财,通半都是由田地而来,施主嫁进魏家,吃穿不愁,儿女双全,便应了大富大贵的命相,可却也因此相克,被魏家如此多的田地所克。”老道士说道:“施主想要化解此劫,便只能避开魏家这些田地。” 避开魏家的田地? 周氏微愣,“这我要怎么避开?我日常也没有往这些田地去走动过呀?” 老道士念了一句道号,打了个道礼,“无量天尊,人常道:因果报应,有因就有果,贫道也只能说到这儿了,归根究底还是要施主自己去领悟,该如何避开此劫,端看施主自己了。” 说罢,老道士扛了布幡,作势要走。 周氏听在耳里,已经尽信,见老道士要走,不由相留,“信徒愚笨,还请道长再说得详细一点。” 老道士顿了顿,一声轻叹:“万物相克必有因由,若叫贫道说,既相克,两者必只能留其一,方为上策。” 老道士说得如此笃定,又让周氏不由纳罕,咋就她求卦就能卦出这么不好的卦来,早知道就不求卦了,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更能心安?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老道士,不由脱口道:“道长算得可准?不知是那个道观的?” 老道长被质疑,一点也不着恼,只道:“贫道云游四海,哪个道观也不是,不过,闲云道观的灵通道长乃是贫道师弟。” 周氏一听,这老道长竟是灵通道长的师兄,当下也不得不信这卦的准与不准了。 她能生来儿子,就是多亏了灵通道长,这位老道长既是灵通道长的师兄,那道法自是比灵通道长还是厉害才是。 这么一来,她就定要慎重待之了。 若老道士此时说同她相克的事那继长子魏铁,周氏一定想都不想二话不说,除掉克她的继长子就行,老爷子那里,她垂几滴眼泪,几句话就能择过去。 可同她相克的是魏家的田地,两者留其一,她倒是难住了。 却不是说不好做选择,田地和她,留下来的自然只能是她,难住她的是千亩田地,如何说除就除? 这可是魏家的根本,将来也是她儿子生活的根本。 一时间周氏有些发愁起来,但她脑子素来转得快,不过一个下午,她就想出了一个大好办法。 这些田地既克了她,自然不能留,全卖了,换做银子,留给她儿子,照样可以,一出一进,一点损失都没有。 这个年头,田地是最不愁卖的。 她魏家的田地全都是上等田地,只要放出风去说要卖,不会卖不出去,但难得是如何在腊月初六之前统统脱手,这才是最棘手的事。 眼下已经腊月初二了,她还得先说通老爷子同意卖了田地才行。 田地是魏家的根,这事情可不好说,老爷子指定是说不通的。 周氏辗转一夜,最终做了决定,老爷子不同意,她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 周氏如今管着魏家中馈,在整个魏家向来是行动自如的,她便趁着魏老爷出门走动的机会,去了魏老爷的书房,摸出早就配好以防万一的钥匙,打开了魏老爷的百宝柜,拿到了魏家所有田地的地契。 到这个节骨眼上,不利自己又会克子女,周氏可顾不得那么多了。 再说了,在她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些东西都是她儿子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是提前帮儿子经手处理这些东西,没什么不行的。 她一点儿也不理亏。 正文 第188章 第一百八十八话:买卖 这日遇小集,往白节镇上赶集的人少了许多,街上往来的大都是镇上人。 许三花怀揣一摞自熊武那里打劫而来置产业剩下的银票,带着田宽和直奔衣裳街跟魏铁汇合。 衣裳街尽头不起眼的位置有家小茶馆,里头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没甚事干的老头窝在一起打叶子牌,平常少人其他人来。 许三花一眼便看到缩在角落里坐着的魏铁,忙带着田宽大步走进去。 “都安排好了没有?我可是都准备好了。” 魏铁看向田宽,一身宝蓝福禄寿喜圆领广袖长袍,眉眼熠熠,右手大拇指戴着一枚墨绿色的扳指,只这么瞧着,还真是像哪个富人老爷,不由就点点头,“行了,就等着吧,那头我已经做了局跟周氏接上了头,她眼下巴不得快点脱手,有人买,她哪有犹豫的?” 那倒也是,许三花听说周氏信道得很,却没想到已经信到这个份上了,那老道士不过随口一诌,她就真的迫不及待的要照做了。 所以说,人都有私欲,只要有欲有求,好利用得很。 “我准备了五千两,剩下的都是你的,你觉得咋样?”她道。 魏铁一听许三花竟能拿的出五千两银子,登时就是一惊,瞪大了眼,“五千两?要不要这么大手笔呀!” 许三花呵呵一笑,“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当然要全部弄过来,难不成还给她留点?” 魏铁摸了摸鼻子,悻悻道:“我能拿的出来的就一千两现银,估摸着不够,还将我娘留给我的一个宅子和两间铺子都给卖了,这才凑得两千两银子,远不及你。” “五千两加两千两一共七千两,买你家千亩田地,倒也够了。”毕竟这千亩田地也不都是上等的,她看着魏铁,最后确定一下,“真想好了?这田地我买了可就是我的了,可别再找我退啊?” 卖了就卖了,留着有那贱氏在,他家老爷子也不定会给他几亩百亩的,与其将来斗个你死我活,就为这千亩田地,还不如现在就解决了! 魏铁自诩从不是个好人,老爷子对他不仁,也别怪他不孝。 “想好了想好了,你拿银子买的,买了就是你的。”说着,将自己的两千银子掏出来递给田宽,“你可着五千两的买,剩下的田地就是我的。” 周氏捏着大把的地契,没出手前不敢叫魏老爷发现,且还要稳住魏老爷不要往书房去,所以她自己脱不开身,只得将卖地的事情交给心腹丫鬟去办。 好巧丫鬟翠心有个远房表舅就是牙人,翠心便直接找上了他,说是有田地要尽快脱手,又许了大量酬金,不过一天,这钟牙人就回信说找着了买家。 是以周氏仔细叮嘱了翠心之后,就让她带着地契出门去跟着钟牙人一起去见买家。 地方就定在衣裳街隔壁一条街的茶楼,二楼单独的包厢里,田宽点了一壶普洱,悠闲的喝着茶。 钟牙人带着翠心到了,两厢一介绍,就直接切入正题,“田老爷,不知您打算买多少亩田地?对田地可有什么要求?” “钟牙人这里有多少田地可卖?”田宽慢条斯理喝着茶。 钟牙人看了一眼翠心,道:“卖家手里一共有六百七十亩田,其中上等田五百二十亩,中等田一百五十亩,另还有两百四十亩上等地,八十亩中等地,都在白节镇方圆内外,成片成片的良田良地,绝对好,田老爷,不知您能要多少?” “一共才九百九十亩田地?”田宽财大气粗,一脸不以为意,“我都要了,烦请钟牙人算算,这些个田地值多少银子,我现下就能付银子。” 翠心在一旁听着,心下不由大喜,这一下就能将田地都给卖出去,可算大幸,太太那边也能夸她一句办事得力。 钟牙人当即拿了随身携带的小算盘,拨着算盘珠子,算了起来,嘴里道:“按照市价,上等田八两银子一亩,五百二十亩上等田就是四千一百六十两,中等田是六两银子一亩,一百五十亩中等田就是九百两,而上等地是六两银子,两百四十亩上等地就是一千四百四十两,中等地是四两银子一亩,八十亩中等地就是三百二十两,卖家手里的九百九十亩田地一共就是六千八百二十两整。” 田宽直接拍出一摞银票,“地契拿来,劳烦钟牙人走一趟,将户过了。” “田老爷果然豪爽,请田老爷放心,过户的事就交给我了,一定帮田老爷您办得妥妥当当的。”钟牙人说着,接了银票起来当着面数过了,刚好六千八百二十两,一两不少,遂拿给翠心。 翠心接了银票,见卖家一分价不压,说多少就是多少,心里也是高兴得很,忙将地契都交给了钟牙人。 钟牙人拿着地契,先放在田宽面前,立时就写了买卖文书,一式两份,先交由田宽按了手印,再将文书递给翠心。 翠心看过之后,便拿出太太给她带着的老爷的印章,在文书上戳了红印。 钟牙人将一张文书交给田宽,拿了另一张给翠心,同田宽说了一声之后,先带了翠心出了厢房,只道:“这地都卖出去了,银票也到手了,你家太太这厢也该放心了,看吧,你家表舅我可没有蒙骗你。” 办好了差事,翠心也能交差,面上自然合不拢嘴,“太太先头交待过,牙人的规矩她省得,表舅你可收好了,此事不该你多嘴的,切记不要多言。” 说着,就将钟牙人做成此买卖应得的酬金数出来拿给他。 钟牙人接了银票,心下不以为意,面上却连声保证,“那是自然,我们牙人有自个的规矩,不该乱说的,绝对不会乱说。” 送走了翠心,钟牙人回到厢房,却见厢房内除了田宽,还多了两个人,正是魏铁和许三花。 见了两人,钟牙人也没有吃惊。 魏铁冲他笑道:“钟牙人不愧是做惯了牙人的,做事果然利落。” 钟牙人笑得有些勉强,面上却不住阿谀,“魏少爷交待我办的事我都办妥了,我儿子那里,还请魏少爷高抬贵手。” “办事办到底,且帮我将户都过好,你儿子那里,我自然说到做到。”魏铁说罢,看向许三花,道:“许姑娘出的银子多,你要哪些田地?你先选。” 正文 第189章 第一百八十九话:带你做大生意 “两百四十亩的上等地和八十亩中等地我都要,剩下的田,抛除你的两千两银子,剩下的都是我的,随便哪片,我都无所谓。”许三花道。 良田跟良地,一般人都是要田的,田多好,可以种稻谷,那出产的白米才是金贵东西,可比苞谷好。 魏铁见许三花将地都要了,只以为她是让着他呢。 这三百二十亩地才一千多两银子,剩下的六百七十亩田才是大头,魏铁借了钟牙人的小算盘算了,便道:“那就一百五十亩中等田一人一半,剩下的,我还可以有一百九十三亩上等田,就要出了镇子往寻安县方向蔡家村大王沟那片,那里刚好一百九十亩,免得折腾了。” 如此一算,魏铁倒还让了她几亩田,许三花笑了笑,“行,那这就照着分好的去上户吧?” 魏铁应声,便找了大王沟一百九十亩的地契给钟牙人,再告诉钟牙人将白节镇上方窦家坳那片连在一起的一百五十亩中等田划为两份,另立两张地契,一张归他,一张归许三花。 “这里的过户上我的名字,剩下的,都上许姑娘的名字。” 钟牙人接了一大摞地契,将魏铁说的记在心里,面上应声,心里却不由纳罕,这魏少爷也是个人物,做局诓了继母偷了他家老爷子所有田地的地契来卖,自己倒还只占了小半,剩下的都卖给了别人,忙出忙进,图啥? 难道就图诓了继母这点事心中痛快? 他也是想不通,但这事不由他多言,他只管老实照办,旁的,啥也别多说,小心惹火上身。 魏少爷可不是好惹的! 姜断赶了马车就在茶楼门口等着,待钟牙人上了马车,拉着他就往寻安县县城奔去。 一路马不停蹄,到了县衙,钟牙人是做了十几年的牙人,在衙门书吏这里也熟得很,直接塞了十两银子,书吏话不多问就先给他办好了过户。 再一路马不停蹄赶回白节镇,将过好户的地契分别交到魏铁和许三花手里,钟牙人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许三花手里捏着七百亩田地的地契,那叫一个心里得意,好歹算算,她现在也是个名下足有千亩田地的小地主了! 这厢看着魏铁,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由问他,“你想不想讨媳妇?要不要我帮你相看相看?” 魏铁正对着两张地契满心惆怅,说不出欢喜与否,听得许三花这话,他愣了愣,古怪的看了许三花许久,最后憋出来一句:“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许三花:“……” “那可不行,虽说你长得吧也算是有姿有色,顶配得上我,但你实在太小了,我比你大七岁呢!我早就发过誓,这辈子娶媳妇,可不会老牛吃嫩草,所以,你还是收了这个心思,另找个人嫁吧!”魏铁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丝毫没看见许三花的脸色。 许三花挂着一副笑静静地听着,待魏铁终于说完,她缓缓起身,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了魏铁脑门上。 “啊!”魏铁捂头一脸痛苦的叫出了声,“喂!好端端的,你打我作甚!” “要不你跟我一起做生意吧!做做生意,说不定脑子也好使了,就像我二哥那样。”许三花道。 “做生意?”疼痛就是一会儿就过去了,魏铁反应过来许三花并没有用多大力,这才悻悻的放心放下了捂住脑门的手,听得这话,纳闷道:“跟你做什么生意?我自己也做生意啊!我娘的嫁妆铺子,除了我卖掉的两家以及租给许二树的那家,还有两家呢,一家铺子做得是糕点生意,一家铺子做得是瓷器生意,两家铺子生意还挺不错的。” 他卖掉的两家都是不景气的。 许三花想着魏铁买到手里的都是田,没有地,不由问他,“你娘的嫁妆里可有山头?” “有啊,有一个庄子,带两个山头呢!你问这个干什么?”魏铁道。 许三花听着,不由心想这魏铁的娘亲还是个大户人家啊,陪嫁居然这么阔绰,也是英年早逝,可惜了,要不然,魏铁也不是这么个傻缺样了。 “有山头就好,等明年开春,我带你做大生意!” —— 腊月初六,白节镇魏家给小少爷办周岁酒,办得那叫一个风光热闹,县里的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唱着戏,几乎全镇人都往魏家前头广场听戏等着吃席去了。 许家铺子里的生意难得的冷清,门可罗雀。 许二树等了许久确实不见有人经过,就连市集都没什么人,便干脆关了铺子,跟许四金许四银一起也往魏家去了。 戏班子唱戏,他们还从没好好的听过呢,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听了戏,中午就在魏家吃席,吃了席又接着听戏,一直到申时中,戏班子才歇了下来,许二树眼看着天还没黑,便干脆赶了牛车带着许四金兄弟两个一起回村去。 这牛车是他们凑钱买的,为的是往来村里和白节镇拉货啥的也方便。 回到土坡上,许二树找许三花就说起魏家小少爷周岁酒的热闹来。 许三花听着,不由暗叹这个魏太太周氏还真是好手段,又或者是这魏老爷也真是老糊涂了,竟这么几天还没发现自己的良田地契都不见了呢。 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周氏被发现这魏老爷会咋对她,也怕那么多银子在周氏手里时久生变,便想着是要找个机会,让佃农们都晓得自己佃得田地已经换了东家了。 又听许二树说起魏家太太如何年轻,如何衣着光鲜,魏老爷如何欢喜小儿子,宴席热闹,魏太太还一脸慈母样抱着儿子叫他喊魏铁大哥,直看得魏老爷开怀不已。 不由心想这个周氏还真是手段好。 同样是姓周的,她二婶周氏,心就简单多了,人也实诚。 这不,正忙活着后日腊月初八上方家下聘的事。 见了许三花进屋,周氏赶忙拉了她来参谋,“三花,你看看,这聘礼还行吧?还差不差啥?我好再准备准备。” 儿子的大事最重要,是以这两日二房一家都忙着许大树的事情,便从镇上撤了回来,镇上的铺子就暂由田家有兄妹以及黑妞一起忙活着。 先前说了,十里八村不论谁家儿女亲事,这聘礼啥的自有老祖宗就传下来的风俗。 周氏第一次忙活给儿子下聘的事,有些紧张是自然的。 老胡氏也在一旁,她也帮着拿过主意,眼下一切妥当,怎么着也想让三花看看,如今他们家可不好出差错,要不然,旁人不定怎么笑话呢。 正文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话:丰厚 许三花上去看了,屋子堆得满满当当的聘礼。 放在桌子上的垫了红绸两个的木托上,一个放着聘金,专门找首饰铺子合了重量打成的两个各八钱重的银元宝,并排放在一起,另一个木托上,便是首饰,除了许三花添的一支银簪子以及一对鎏金耳环,还有周氏另备的一双值二两重的镯子。 再往旁边的柜子上,放着礼炮香烛,都是成双成对的,还有四包茶叶,四坛好酒,以及四样果四样糖,四匹棉布,一红一蓝一青一灰,全都是用红绸系了的。 地上还放着两担聘饼,一头各五十斤,另还有两只鸡,一公一母,以及成人小臂长宽的一大块猪肉,同样用红绸绑了的。 比起时下村人大差不离的两只鸡五斤肉两坛酒四样糖几尺布以及看大方添的首饰,这些聘礼,可算得上是丰厚了,若要细算,光是聘金和首饰至少就是五两银子的。 后儿一早抬着去,招摇过村,指定惹人艳羡,绝没有说差的。 她当下点点头,“就这么地,不差啥,也符合咱家现在的情况。” 得了许三花的准话,周氏可算是放了心。 许三花想着她奶说过的孙子成亲都给三两银子的事,再想着二婶手里的银钱,看了看一边不停瞅着看的刘氏,道:“这提亲下聘的事你们自己张罗,待成亲那天办喜事,那算是家里的大事,酒席就交给我安排吧!” 周氏和刘氏一听,皆听明白许三花的意思,心下不由都是高兴。 刘氏想着办酒席可也要花不少银子的,要办的体面可不容易,有三花揽了过去,她得节省不少银钱。 周氏想着也是如今家里不同,办喜事只怕来的人不少,席面就跟往前不一样,她还愁着要如何办呢,眼下三花能帮衬,真是太好了。 老胡氏瞥了两个儿媳的神色,悄咪咪看了大孙女一眼,抿嘴笑了笑,心里慰贴极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都是一家人,自来家中办什么喜事不得是公中出银子的? 三花这是体贴她手里的银子呢。 —— 黄豆腐作坊有潘氏邓氏李氏三人带着忙活,一切有条不紊,这几天已经出过不少批做好的黄豆腐,收益很是可观。 潘氏几个正在清洗用过的笸箩,晾干了好用,许三花又看了一圈刚刚切块小心铺在稻秸秆上霉上的豆腐,继续往前头走,走到了大石头前,靠着歪脖子树,一眼瞥到对面南山脚下的大宅子。 竹林簇拥的院子里,高墙下一座竹亭,亭子四面用棉帘挡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里头事物。 不多时,青年端着一个托盘掀开了一面棉帘子进了亭子,棉帘掀开的空隙,许三花一眼瞄到了里头盘腿端坐的白衣身影。 这次不是上次的黑发高束,泼墨的长发全都披散在背后,和身上的白衣几乎融为一体。 只来得及看到一眼,那棉帘就放了下来,挡住了外头的寒冬。 许三花托着下巴看着那捂得密不透风的棉帘子,不由得发出轻轻一声叹息。 她想着几次瞥见,皆没看清过这少爷长啥模样,倒是一回又一回的,皆穿的白衣。 她时常见过的,哪个不是粗布麻衣的?便是魏铁那等,莫不是红的蓝的绿的,穿白衣的男人,可从未见过。 突然的,她想起从前南湘与她说过的话,生得好看的人才穿白,谓之为自信。 这人总是穿白,得生的有多好看呢? 她回想着瞥过的身姿,高大伟岸,挺拔俊逸,想来,约摸是生得好看的吧? 她的心里又浮起上次在府城的那个黄昏天然居前瞥到那抹背影得而不见时的那股子遗憾和怅然来。 许三花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看着土坡往下过梯田,跃过小溪,径直的一条小路就能到那竹林小院的高墙外,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她收回视线,看向孤山脚下的荒地,现在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荒地了。 经过许大虎等人十来天的开垦,八亩地被拾整的平平整整的,一颗碎石头都看不到。 像这片荒地如此多的碎石,是很难开垦的,但许大虎等人十来天能做到这个样子,实在是可以看出很用心,一点都没有偷懒了。 许三花心下很满意,等到傍晚下工,她直接喊了许大虎刘大升等人来,道:“这八亩荒地都开出来了,你们这些天都辛苦了,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你们结了工钱,就回家歇息歇息,家里该忙活的都忙活忙活,等出了正月,我再请你们做工。” 许大虎等人正想着荒地开出来了他们还能有啥活可以做,每天十五文的活计上哪去找?他们可不想轻易丢了活计。 冷不丁听许三花说叫他们结了工钱就不来了,也没细琢磨,当下就失望起来。 刘大升是个直性子的,就问道:“三花,可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咋就不要我们做活了?” “不是不要你们做活,是叫你们家去准备过年事忙活忙活家里,出了正月再来做工呢,就这几天,作坊也都要放假了,总不能做活做到过年还做吧?总得要歇息歇息,你们也忙了小两个月了。”许三花说道。 几人一听,原来是这样,不是不要他们做工就好,也是,不管是镇上还是哪里,给人做工的到了过年,哪有不放假的? 明白过来,也就放心了。 “行,那我们就搁家歇歇,等出了正月再来做工,三花啊,有啥要帮忙的,你尽管喊我们就是,我们随时都能来!” 许三花笑了笑,喊了田宽拿了账本来对账给他们把工钱都结了。 从进老许家做工开始,他们前后已经结过三次工钱了,现下又结工钱,只用结这几天的就行。 田宽很快就将工钱算好,挨个给许大虎结了工钱。 许三花一旁看着,等十个人都结了工钱,便道:“田叔,一人再发三十文。” 田宽应是,当下记了一笔,就开始继续数了铜板发。 先递到许大虎手里,许大虎愣着没接,“三花,这是干啥呀?” “镇上城里做活的,便是对面白河村的白地主家,不都讲究过年给家里做活做工干的好的发些过年红利嘛,一点小小心意,拿着也当两斤肉,过年添个肉菜,不值啥,大虎叔你们就拿着吧!”许三花笑道。 许三花这样一说了,众人才没推辞,说了谢都接下了。 正文 第191章 第一百九十一话:星夜偷见 冬日夜晚的月亮有些怕生,羞答答的躲在云雾里总不肯出来。 孤山上的寒风呼啸,扫得林子里的树枝不停地点头哈腰,在几颗星子闪烁下,远远瞧着,诡得很。 村人大多都是擦黑就闩门睡觉,到戌时这个点,村里早就是一片沉寂,听不着一丝响动。 土坡上也都静静悄悄的,老许家院子里,东间里屋睡着的许三花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起了身,套好外衣,下意识的将头发好好的拢了拢,这才麻溜的翻出了窗。 从两家中间的水沟子快步跃出去,悄无声息的摸出了院子,很快就穿过了茅草棚子,滑下了土坡,一路踩着梯田田埂,不过半会儿,就到了小溪处。 她纵身一跳,直接跃过了不过成人叉开大步宽的小溪,到了那头南山脚下,再往宅子西边的林子钻了进去。 很快就到了一面墙下。 许三花抬头望了望墙的高度,乌黑麻漆下,只能看清就近三步远的事物,索性墙边就有一棵香樟树,她比划了比划离墙的距离。 “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双手搓了一把后抱上了树干,两腿一蹬,往上爬去。 她爬惯了树的,不过十几息就爬到了树顶,双腿勾着树干,看了看位置和距离,而后,猛地往前一跃,顺利的落到了墙头上。 上墙容易,但下墙…… 许三花看着这七八丈的高度,也没一棵树啥的,一时间,倒是愁着该咋下去。 她抬眼往院子里望去,墙下几丛灌木丛,旁边开出一块花圃,种了好些不知名的花,花圃连着凉亭,凉亭连着一道九转回廊,傍着一方小池,回廊尽头,几间雕镂花窗的厢房错落有致。 廊下挂着一排琉璃角灯,将廊下那一片照得通亮,无所遁形。 只有屋宇左手边这一片漆黑照不到光亮,正好,也只有最边上的一间屋子亮着灯,若主人在,必在这间屋子里。 檐下傍着几棵桔树,挂着满树的小果子,黄澄澄的,李子大小一颗颗,映着花窗里透出的光亮,看上去极是好看。 许三花定定看了看那亮着灯的屋子许久,再看了看墙下,往旁边挪了挪,咬咬牙,纵身往下一跳,跳进了花圃里。 看着被自个压在身下的一簇花,许三花闭紧了嘴,未免自己叫出声来。 深呼吸几口气之后,她缓缓爬了起来,甩了甩手脚,这才猫着身子贴着墙沿着凉亭的另一边穿过小池边上的草丛,一路到了桔树下。 扒着檐下的台阶小心翼翼的往上探着头,终于双手扒住了窗台,躲在窗角,睁大了眼睛往里头瞧。 花窗糊了澄黄的窗纸,看不清里头事物。 许三花想了想,伸手沾了口水,往窗纸上戳了一个洞,将一只眼睛凑上去往里看。 入眼就是一张长案,案下铺着白绒绒的一张地毯,一把怪模怪样没有脚连在地毯上的椅子靠在长案后头,长案上放了一摞书,旁边是一方砚台,另一边一张笔架,从左到右,挂了大大小小的笔。 长案左手边是一张博古架,架子半放了许许多多的书,架子下方一格一格放置了几样玉摆件。 再往前,几张交椅伴着高脚小几,角落里放着一只半人高珐琅彩大肚花瓶,里头养着几簇长长扁状的绿叶子,裹着几颗赤红的圆珠,不知是树还是花。 那头墙上挂着一幅画,许三花看不懂画,只觉得那画极是好看的。 再往里头看,便见一道木雕莲花纹圆光罩门通往里间,在窗外的位置,再往里头就看不到了。 见了这屋子的摆设,连里间隔断外间的门都这般奢华好看,许三花不由撇了撇嘴,这个府城富家少爷可真有钱啊。 这样的摆设,前世跟着姜断几人去劫富济贫那段日子,见过不少,但这里一件一件的东西,便是她不懂,也能看出绝对不便宜。 又看不到再里头的东西,许三花心里跟猫抓似得痒痒,想了想,便干脆贴着屋檐绕到了屋子后方。 后头是一片竹林,晚风摇曳,掀得竹叶窸窸窣窣作响。 许三花使劲咽了一口口水,很快猫到了这边的窗户下头,用同样的方法戳了窗纸往里头瞄,入眼便见一张四柱架子床,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没人? 她扬了扬眉头,四下看了看,又竖起耳朵听了听,没听着啥动静,许三花转了转眼珠子,试探着去推了推窗户。 窗户没闩,这一推,竟就推开了。 许三花双眼一睁,嘿嘿笑了笑,双手撑着窗台往上一挣,跃上了窗台,而后轻轻跳进了屋子里去。 她双手着地,呈蹲的姿势,往屋子四下都看了一圈,依旧没看见人,倒是对面那道红木珍珠花卉四条屏风后,似乎有水声。 她耳梢微动,顿了顿,没起身,干脆双手撑着地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往前挪动着。 过了十几息,才移动到了屏风前,她抬头看了看屏风,比她身量高,站起来不定看得到里头,便往前再挪了挪,深呼吸之后,将头探了进去。 屏风里头立着一个很大的浴桶,浴桶也高,蹲着往上看,根本看不到里头的高度。 她轻轻的挪进去,扒在浴桶底一寸一寸的站起身,头越过浴桶口的时候,她双腿还没打直,然而,却愣住了。 望着近在咫尺的后脑勺,许三花:“……” 额,就是这头黑发,视线往下,黑发湿哒哒的披散在背上,看着宽阔雪白的肩膀,许三花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她一直僵着这个膝盖微曲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须臾,只觉得腿都麻了,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又极轻的一寸一寸的缩回去,直到蹲回地上,干脆屁股着地,将双腿伸直,麻意一点一点的散去,这才觉得舒坦,不由轻吁了一口气。 “呵。” 忽听到一声极浅的轻笑,许三花顿时觉得头顶一麻。 顿了顿,她缓缓将头转向右侧,而后抬起头来,视线往上,直直撞进了一双眼眸里。 那眼睛澄亮,安静,像天上的月光一样柔美,似带着笑意,往下看着,又如一汪清澈的湖水一般波澜不兴。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许三花只觉得自己的心底似有擂鼓击打着,咚,咚,咚,直擂得心儿往上蹿,蹿到了嗓子眼,若此时张嘴,那心儿指定会跑出嘴里来。 于是,她不敢张嘴,只定定回望着这双眼睛,却又舍不得移开去。 正文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话:不平常的夜晚 冷风从开着的窗户里拼命往里挤着,吹得架子床柱上垂着的福字空心流苏挂穗荡来荡去,上头系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响声听在耳里,许三花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 下一瞬,她猛地撑起来,整个人如兔子一般仓皇逃窜,飞快奔到了窗户边,而后爬窗,跳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过几息,就不见了人影,只有那窗牖扑棱扑棱的颤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贺璋掩嘴轻笑忽而,但很快收住,双手扶住浴桶打算起身,便听得那窗户关上的声音,嘭得一声,他一顿,发出了笑声来,这才长腿一抬,跨出了浴桶,拿了浴袍裹上身,踩着居家的柔软棉鞋走出了屏风。 看了看那紧闭的窗户,才走到一边的罗汉榻上盘腿坐下,拿了小几上的火漆密信拆开看起来。 许三花跑出了老远想起窗户没关,脑子一抽又跑回去关窗户,窗户关了,她才缓过神来,不由拍了拍自己脑袋,抬眼看到竹林那头也是高墙,墙下正好有一棵大树,不由心下一喜,干脆钻进了竹林。 三两下爬上了那棵大树,登上了墙头,见外头果然是那片林子,也没犹豫,找准了好位置扑得一下跳了下去,而后飞快蹿出了林子,跃过了小溪沟,跨过了梯田,一路上了土坡,头也不回。 直到上了土坡,跑到了大石头处,她才敢停下来,这才回头望了去。 夜色之下,只看得清那院子有灯光,再多的,却是看不实在了。 她拍拍胸脯,重重吁了一口气,这才轻手轻脚回了东屋里间,卸下了一股劲,只觉浑身疲乏得很,她几下蹬了鞋子,将自个摔到床上去。 木板床发出咯吱咯吱几声响,她顿时一僵,侧耳听到外间呼噜声正酣,当下松了一口气。 想着刚才看到的那漂亮的架子床,再看这稍微一点动静就发出响声承受不住的木板床,不由就有些嫌弃起来。 找了个舒服的的姿势躺好,许三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想到刚才的事情,扑哧一声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南湘说得真没错啊,喜欢穿白衣的人,长得是真的好看啊! 想到刚才看了好久的那张脸,她现下闭上眼睛,都能凭空想象出那张脸的每一寸皮肤的样子,还有那一双,好漂亮好漂亮的眼睛。 她猛地捂住胸口,不行了,不行了,心底又擂起了鼓来,咚咚咚,跳得好快好快。 啊呀。 …… 竹林小院里,望着那身影爬上了树登上了墙头跳了出去不见了影,暗处的青浮才从桔树后现了身,一脸惊愕不已。 回身,看到廊下双手抱肩立着的建西,青浮大步走过去,“人都钻进屋子里了,不让我拦,万一是刺客呢,你也真是心大。” 建西撇嘴,不以为意,反倒是笑得贼兮兮的,问:“从前和家那姑娘钻进主子的屋子里什么下场?” “自然是被主子命你给拎出来丢进湖里了。”青浮答。 建西挤挤眼,“许三花进去了,你可听见主子吱声了?” 青浮摇头,看着建西的神色,随即恍悟,不由神色惊异起来。 伸手拍了拍青浮的肩膀,建西道:“当你的差去吧,多的话不要说,咱就当不知道。” 青浮愣了会儿,才点了头,而后飞快走向墙边,脚尖一点上了墙头,再跃下了墙,往土坡上去了。 见青浮走了,建西这才转身走至门处,推门进去,直接进了里间,见贺璋坐在罗汉榻上,上前道:“主子,我替您绞干头发。” “嗯。”贺璋轻声应了一句,将看完的密信放在烛火上烧着,丢进一旁的瓷盂里,很快烧成灰烬。 遂又拿了一旁的书翻了起来,但多少有些漫不经心,须臾,他开口道:“那个叫魏铁的,长相如何?” 建西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头发,闻言一顿,想了想,道:“我却是没见过的,不过青浮说,他今年二十岁,长得委实有些粗糙。” “二十岁,很老么?”贺璋挑眉。 建西刚想答话,想到什么,猛地噎了回去,再开口,已经换了话头,“男人二十岁,正是年轻呢,像主子这般玉树临风,俊逸不凡,没几个人比得上,那魏铁,生得委实相貌不行,自然糙了些。” 贺璋唔了一声,没再说话。 书本翻了几页后,他突然又问:“那个徐灿,生得又如何?” 这个不用问青浮,建西就见过,当下想了想,琢磨好说辞,开口答道:“还是毛头小子呢,瘦小个儿!倒是有两把子力气,是个打猎的好手!” 贺璋又唔了一声,这厢是真的没再接话了。 建西偷偷瞄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飞快咧了一个笑又很快收住。 等头发擦干,贺璋放下了书,下了罗汉榻走向架子床,掀了团被躺上去,微微闭上了眼睛。 见主子睡下了,建西走向屏风后,取了浴桶的木塞,浴桶里的水就顺着通往屋外的出水口流出去,浇灌屋外的泥巴地去了。 做完这个,建西吹熄了屋里的灯,轻手轻脚出了门,往旁边的屋子去歇下了,这里离得近,主子有任何动静他都能立马听到立马过去。 躺在床上,陪着贺璋长大一直贴身伺候贺璋的建西想着今晚的稀奇事,控制不住的躲在被窝里蒙头笑了好久好久。 主子谁也看不进眼里,一个人,实在苦了些,虽说那许三花出身不行,却也不一定,到底长得好,人也聪明,主子若喜欢,贺家众人谁会反对? 照姜老说的,主子真的…… 那么,主子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主子开心啊。 熄了灯的屋里漆黑一片,架子床上,贺璋缓缓又睁开了眼睛,没有点灯,什么也看不见,他眼珠子转了转,看着漆黑的虚空,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咧嘴笑了笑。 伸手摸上胸口的位置,想起刚才发生的的事情,笑意是怎么都收不住。 夜色渐浓,大孤山和对面的南山遥遥相望,共同守护着身下的万事万物。 星子闪烁着光芒,虫儿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哼。 这样一个平常却又不平常的夜晚,那未发一语未惊一声的初见,多么叫人感到新奇,那样一个对视,多么叫人感到刻骨铭心。 注定令人永远难忘。 一眼是你,永恒是你。 正文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话:下聘 腊月初八。 一大早,土坡上就热闹了起来。 下聘可是大事情,不说像成亲那天大办酒席,也是要小办几桌的。 许大茂天还没亮就带着田宽赶着家里的一辆牛车和一辆马车往周家村方向去了,他们是去接胡家人以及周家人还有刘家人的,都是正经亲家,下聘礼的大事,没道理不请他们,再说,这些老表兄弟们,还要帮着抬聘礼替许大树去下聘呢! 而许二茂则赶了许二树和许四金合买的牛车往板桥村去接周氏的舅舅蔡家一家。 牛车马车快,去得又早,早就说过的,那边也准备好的,这厢一去就直接上车一点没耽搁,天亮不久,村人们都来上工时,就都接回来了。 王婆子带着姜氏张氏天还没亮就准备起早饭来,等亲戚们都到了,先吃了早饭,周氏这才喊了几家许大树的表兄弟们各自抬了聘礼,由冰人老钟氏和许大树的三个嫡亲的舅舅带着浩浩荡荡热热闹闹的下了土坡,专门拐进了村里,在村里好好的绕上了一大圈,这才一路往老屋基方家去。 没办法,都是一个村的,离得又近,不多绕了一会儿,时间跟不上。 这样的大事大热闹,村人自然是要凑热闹的,便都跟在后面去看,一大路的人,热闹得很。 便是邻村的听说老许家的大孙子今儿下聘,也都纷纷没事干的来凑热闹,都想看看如今日子红火的老许家讨媳妇,下聘会咋下! 到了老屋基,方家院子里早就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老钟氏走在前头进了院子,“大槐,余家的,我带着老许家下聘的人上你家下聘来了!” 方春枝定了亲,便不好再出去抛头露面,是以昨儿结了工钱之后,许三花照样给了她封了三十文的红,便不用她再来上工了。 今日下聘,她也不能出来见人,是以就待在自个屋子里。 方大槐和余氏两口子带着方春枝的两个弟弟,衣裳都穿的干干净净的,喜笑颜开的出来相迎。 院子一端搭了简易的灶台,同住老屋基的袁婆子还有许根生家都来帮忙整治席面,还有余氏的娘家人也都来了。 男方来人下聘,按规矩,女方是要整治席面招待的。 就在院子里,老钟氏招呼着抬聘礼的一众表兄弟挨个往里进,嘴里一边唱着聘礼。 “聘金,两锭银元宝,足八钱一锭!” “首饰,长柄银制镂空兰花纹簪子一支,刻石榴纹鎏金耳环一对,祥云纹缠丝石榴镂空实心足银手镯一双!” “聘饼一担一百斤,礼炮香烛四对!” “公鸡母鸡一对!猪肉十斤!” “四样果:荔枝、桂圆、红枣、银杏,四样糖:糖冬瓜、糖桃条、糖莲子、糖桔皮,各二斤!” “四匹上等细棉布,一匹红的,一匹蓝的,一匹青的,一匹灰的!” “四坛上等好酒,四包茶叶!” 聘礼唱完,院子外头看热闹的都是村里人以及泰半外村专门来看热闹的,听得老钟氏唱礼又亲眼看着那老些聘礼,一个个都唏嘘得很。 “这方大槐家真是走大运了啊!你们听听,那聘金就不说了,首饰又是银簪子又是鎏金耳环还有银镯子的,咱十里八村,哪家下聘这么大手笔的?” “就是啊,还有那四匹布,整整的一整匹一整匹的,还是细棉,值老鼻子的钱呢!” “还有茶叶,咱们往常下聘的哪有茶叶啊,就是果子和糖也就简单的两样罢了!” “这么说,老许家这聘礼还真值不少钱呐?” 同村的朱开他娘老蔡氏又来看热闹了,见问这句的是上头大柴村的人,不由看着他,还真一样一样算起来了,“那可不是?光瞧这聘金就是一两六钱了!还有那几样首饰,都是足银的,咱没买过首饰还能不晓得价的?咋的也是三四两银子不假的! 再说那棉布和茶叶,细棉现在是十五文一尺,这四匹就得二两四钱,茶叶可老贵的,便是粗茶都得好几十文一包的,看老许家这些东西,咋的都不可能买粗茶!另十斤猪肉,也是一百五十文呐!另两只鸡,这得有四五斤一个的,也是百十文了。 还有这四样果子四样糖的,都是好东西,咋的也是百十文的,还有这四坛酒,看上头那程记,一看就是是镇上程记酒铺的,那坛子模样,是他们铺子里的好酒,好像是六十文一坛的! 另一个聘饼,咱谁家办儿女亲事多少买过的,五文一斤,这一百斤就是五钱,老许家这聘礼,可是下了大功夫的哟!他方方大槐家是福气哟!” 经老蔡氏这样明晃晃的一算,众人听着,眼睛都要红了去。 “听你这般一算,这老许家的聘礼就差不多十两银子了?我的个乖乖哟!” “可不就是嘛!反正我瞧着,方大槐家这是发了呀!” 也有那眼红心酸的,气不过故意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你们还不晓得?老许家光是卖那调料就是一两银子一斤的,还有那黄豆腐和豆腐干还有魔芋豆腐啥的,哪一样是咱舍得买的?都是来钱的好东西!这十两银子算啥?他老许家真的下了大功夫讨媳妇,这聘礼怎么着也得往几十几百两去准备了!” 这前头说得还听得,众人听这最后两句却是不由横他一眼。 “你喝酒喝多了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还几十几百两呢!对面的白地主那么有钱呢,讨媳妇都没花几十两呢!” “真是懒汉子不晓得柴米油盐贵,几百两银子啊!那得一家老小吃多少辈子了!说话就没个把门的时候。” 说前头那话的正是村里的二癞子,他年上被许三花打了一顿,一文钱没赔着,倒在床上受罪躺了大半个月,实在不敢惹许三花这个恶霸,今儿来看热闹,见老许家如今这么红火,心里自然止不住的冒酸气,是以嘴上也忍不住了。 说完见大家伙都骂他,他缩了缩脖子,还是忍不住嘀咕两句。 “我说得哪错了?本就是嘛,老许家如今这么来钱,十两银子算啥?偏你们就觉得不得了了,换我说,咋的也得四五十两银子的办吧?” 潘氏的妯娌向氏当下嗤他,“我说二癞子,十两银子你嫌少?你可拿的出十文讨媳妇?” 二癞子要是有钱,也不会三十好几了还讨不着媳妇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癞子登时一噎,瞪了向氏两眼,倒是不说话了。 方大槐两口子听着看着,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老许家提亲那天的提亲礼,他们看着,也想过下聘有个五两银子的就是大手笔了,哪曾想过老许家竟下了这么多聘礼! 光是那首饰,就够两口子目瞪口呆了。 正文 第194章 第一百九十四话:眼红嫉妒 余氏的娘家人在一边看着,也是艳羡不已。 这么多的聘礼,还有三样首饰,换做他们是一样都拿不出来。 先前还想将方春枝讨了回去给自己做儿媳的余氏她嫂子这厢看着是说不出话来了,再不敢提这个心思。 废话,她可办不出来这么多的聘礼! 余氏忙招呼着早就安排好的娘家嫂子侄媳们以及许根生的婆娘和她儿媳接了聘礼统统都搬到方春枝的屋子里。 方春枝在屋里,也是听得见外头的动静的,这下见聘礼一一抬进来,那么多,不由得就红了脸,不敢抬起头来见。 想到许大树,提亲之后那日在老许家,她去上茅厕出来正好和许大树碰上,方春枝的脸就又红了红,她也是中意许大树的。 聘礼放进屋,老钟氏便将老许家看好的成亲日子拿出来交给方大槐两口子,是一张红纸写着的,“老许家成亲的日子也看好了,就在明年三月十八,你们看看可行?” 村里人没那么多一拖二拖的讲究,只要是两厢都看好了的,当然是就最好的日子,没得二话说的。 是以方大槐两口子接了红纸,也没二话,只应道:“行的行的!” 那就这么定下了,就是这个日子,不管男方还是女方,都该陆续准备起来了。 年一过,三月十八快得很。 帮着待客的余氏娘家爹娘和哥哥弟弟忙都招呼着周齐等人上屋里坐,吃瓜子,喝茶水。 为了这一天不被人笑话,余氏也是下了血本的,这些日子方春枝挣回家不少铜板,余氏也没吝啬都用进去得,买了瓜子,还买了包粗茶叶,用来待客。 今天的席面她也是争口气的要好好办的,除了下聘的规矩,招待下聘的人的猪肉要用下聘送来的猪肉,所以她猪肉买得少了点,但也估计过人数,买了三十斤肉的,不曾想老许家下聘就下了十斤肉,这样一来,还有富余的呢。 另外,鱼也买了五条,自家的鸡也杀了五个,再配上自家的青菜萝卜这些,一整治,也是极为丰富的席面了。 掌勺的就是素来茶饭好的袁婆子,方春枝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能有个这么好的归宿,袁婆子打心眼里高兴,所以帮着忙前忙后,她也是用了心的。 到了开饭,老许家下聘的周齐等人足足坐了三桌多,看着席面上又是鸡又是鱼又是猪肉的,碗碗冒尖,也是满意得很。 这只是下聘,并不请其他人,所以除了下聘的人坐了席,剩下的也就只有方家自己人和外家亲戚以及两家帮忙的邻居了。 至于其他看热闹的人,见人家进屋喝茶吃瓜子了,就不好多留,各自和交好的相熟的一路说着老许家下聘这事一路就离开了老屋基。 今日这番热闹,不出下午,就已经传得十里八村都知晓了。 有羡慕老许家如今日子红火,艳羡方家闺女走的福运的。 也有拈酸说老许家如今是挣大钱的,头一个孙子的大事竟办得这般寒碜的,但只要有人这么说了,一准会被说公道话的人怼一通,人家十两银子的聘礼叫寒碜,你家儿子讨媳妇能办几两? 这乡下人家,三四两都是体面的不能再体面的事了。 总之,就是有人真的羡慕,也有人真的冒酸各种嫉妒恨。 羡慕过了,嫉妒恨过了,就有人盯上了老许家还没定亲的许二树和许四树了。 这么一看,老许家是真的舍得银子给孩子讨媳妇的,能嫁进老许家,那是正儿八经的享福啊! 家里有合适女儿的,都心动起来。 你说头先还害怕许三花这个姑子?呔!现在谁不晓得?那下聘的首饰里,两样都是许三花这个姑子添的,这样就看得出来,人家也不会是会为难嫂子弟妹的人! 看老许家如今红火,这不都是因着许三花嘛!便是他们女儿嫁进去,也要教着巴结这个姑子,咋会跟她过不去呢。 不知旁人现下都这么想了,余氏也这样琢磨着呢。 等到忙活完,将剩下的肉菜打包给娘家人带走,又给袁婆子和许根生家都与了些,大家伙都走了,只剩下自家人时,余氏进屋找了方春枝,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春枝啊,老许家是个好人家,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是那起子不好相与的人家,等以后你嫁进去了,可得要勤快点,帮着干活,孝敬爷奶,孝敬公婆叔婶,你进了门就是长嫂,也得对下头弟弟妹妹们和善,特别是三花,你可得跟她拉好关系,只要你跟三花相处得好,日子就不会难过,还有大树,也是个好娃子,你可得好好跟他过日子,要会体贴人。” 方春枝听着,自是认真的应了,她在老许家做了这么久的活,自然晓得老许家人都是啥性子,就自然明白,能嫁进老许家,真的是她的福气,她会珍惜这份福气的。 余氏便又接着道:“我刚才跟你爹商量过了,老许家下这般厚重的聘礼,咱们家底子薄,拿不出像样的聘礼来,却也不能叫你被人看不起,所以我跟你爹打算将聘礼一分不动的,全都陪给你嫁进去,另外,这些年也存了一点银子,不多,给你打两支轻巧的银首饰压箱底是够的。” 十里八村的规矩,哪家都是聘礼留一半或者留三成,其他的才陪回去的,方春枝自然也晓得这个规矩,冷不丁听余氏说要将聘礼都陪给她,还要拿家里的余钱给她打首饰,她当下就是一惊,“娘……” 余氏拍拍女儿的手,笑道:“我跟你爹心里有数,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你两个弟弟还小,要讨媳妇咋得也还有几年,我跟你爹勤快些,屋子后的荒地开出来,明年多种点粮食,日子总会好过起来的,到时候,等你弟弟讨媳妇了,你再帮衬着点,不会叫他们打光棍的。 若是你嫁的别家谁,娘和爹也就不这般了,不说聘礼留下一半也是要留下三成的,咱庄稼人,不都是这个规矩嘛,但春枝你有这个福气,嫁的是老许家,这聘礼不,可不得就要让你都带回去,这样,老许家人才能高看你一眼。娘和爹是真的盼着你有个好归宿不吃苦不受罪的,可不是那起子卖闺女顾儿子的爹娘。” 方春枝默默听着,鼻头不禁酸了又酸,垂下泪来。 余氏接着说道:“你定了亲了,离成亲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往后就留在家里做点家里活,不能出去露头,赶明儿我让你爹上镇上去扯几尺布,还有上次老许家提亲的布,你手脚快的,就做几双鞋子出来,再做几个好看的荷包,到时候嫁过去了,也算是媳妇嫂子的见面礼了。” 晓得娘是满心为她打算,方春枝一一应着,心里想的是定不会负了爹娘这片为她打算的心。 正文 第195章 第一百九十五话:进山 许大树下聘的事情算是圆满的完成了,如今就待三月十八,办婚宴讨媳妇过门了。 即将要做婆婆的周氏是满心高兴,干活也更卖劲了,不过下午,就赶紧拉着货带着许二茂许大树一起往镇上去了,几天没去铺子上,该做的事还是要接着做的。 守了几天铺子的黑妞终于抽出身来,一回土坡上,就扒拉到许三花跟前,嘴里大呼:“姑娘,我可想你了!” 见她这副模样,许三花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点了她的额头,道:“带你去山里玩玩,想不想去?” 黑妞早就听人都说起自家姑娘又是打熊瞎子又是打老虎打野猪的事心里对去山里热衷得不得了,眼下一听姑娘这话,当即高举双手以示赞同,“好嘞好嘞!去山里!” 说去就去,许三花当即叫了一边窝着没事帮着抬抬东西总是闲着早就快发霉的姜断,到了隔壁院子去喊徐灿。 徐灿身体早已经恢复好了,就是没打听到亲娘的消息,一直有些郁闷。 听许三花说要进山转转,他赶紧背了弓箭拿了柴刀出来。 一行四人就往后山去了。 深冬的山里不总都是光秃秃一片,成片的柏树,松树,映得深林里依旧绿莹莹的,充满生机。 爬上后山,许三花扭头往南山脚下看了去,这个高度,看那大宅子视线更宽阔,但却没土坡上看着那般清楚。 那竹林拢着的小院小小的一个,这般看着,只能看清大概得轮廓,若有人站在院里,自不比土坡上能看得见。 想到那晚的事,许三花摸了摸胸口,突突的笑了一声出来。 走在旁边的黑妞见许三花不动,反而咧嘴笑着,不由道:“姑娘,看啥好笑呢?我也瞧瞧。” 许三花立马收住笑,继续往山里去,“没啥好笑的,快走吧!” 走在后头的姜断看了对面的南山脚下一眼,又看了看许三花,提脚跟上去。 许是今日的太阳红火,几只野鸡在林子里蹿来蹿去,看得初次进山的黑妞双眼一亮,摩拳擦掌的就朝野鸡追了去。 山里许久没人来,这几只野鸡活泛得很,撵得黑妞气喘吁吁的,还是叫它们给跑脱了。 “姑娘,这野鸡可不好抓呀!走走走,咱打野猪去!野猪上哪儿找呀?” 野鸡野兔的,许三花现在可没空闲管它,她进山的目的就是野猪,趁着还没交春,再打几头野猪熏上,也能挣一笔银子。 这不她奶早上说了,明儿要杀自家那头猪,正好,打了野猪就一起杀了呗,就事。 是以也没耽搁,进了山就直接往七进塆子的方向去了。 很快到了山涧的后头,背靠更深的橡木老林子,落在一道爬满青苔的山壁下,那口野猪洞还在呢。 扒在一头灌木丛里的许三花眼睛亮了亮,嘿,这里头还有几头野猪呢,上次可没打完。 “姑娘,野猪就在那里头?”黑妞蹲在旁边,看着那山洞,一脸跃跃欲试。 许三花看了看她,“想打野猪?你去瞧瞧,野猪可在洞里头?” “行,我去瞧瞧。”黑妞一听,就钻出了灌木丛,弯着身子朝野猪洞猫过去。 徐灿不由瞄了许三花一眼,这么直愣愣的往野猪洞去,要是野猪在洞里,惹火了野猪,不得被撵成狗啊。 正想着,就见黑妞大咧咧的猫到了野猪洞前,往里头看了看,顺手拿起脚边的石头就往里头扔。 只听得洞里发出一阵野猪的嚎叫声,须臾,三头黑漆漆的尖嘴野猪争相恐后的往洞外钻,见了洞外的黑妞就撒丫子往上拱。 “妈呀!姑娘,好多野猪!”冷不丁看见三头野猪一起出来,黑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拔腿就往回跑。 三头野猪自是紧紧追了上来,眼见着就到灌木丛这边了,黑妞才反应过来,她是来打野猪的,野猪出来了她倒是拔腿跑了算咋回事? 当下就刹住了脚步,弯腰拖了脚边的一截断树根,转身迎上了冲上来的野猪。 一棍子挥上去,将将打在打头这头野猪的鼻梁上,那野猪顺势就张嘴一咬,咬住了树根扭头就是一甩,黑妞一个不稳,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扑在了地上。 许三花摸了摸鼻子,拿了徐灿的柴刀,冲了出去。 野猪甩飞了黑妞,正要一起扑上去,许三花冲出去,野猪见还有猎物同伙,便齐齐都朝许三花拱了过来。 许三花扬了柴刀,逮住冲上来的野猪挥刀就是一砍,一刀砍在一只野猪的胳膊腿上,旁边两头野猪撵上来,许三花拔了柴刀,用着不顺手,干脆丢在了一边,捏了拳头一拳打中一只野猪。 另一只野猪眼见就要拱上许三花,后头徐灿赶紧搭弓上箭,一箭射了出去,正中野猪屁股。 “嗷~”野猪吃痛,发出一声痛嚎来,一头撞飞了另一只被许三花砍了一刀的野猪,而后上下乱蹿起来。 被撞飞了的野猪也火了,刨了刨后蹄子,嘴里吭哧吭哧的,便朝许三花冲了上去。 地上的黑妞爬起来,学着许三花的样子,捡了地上的柴刀就朝那头野猪砍去。 那野猪已经被砍过一刀,也精了,撅了屁股躲了过去,转头就朝黑妞拱了过去。 许三花一脚踢飞另一只野猪,转身冲上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这只刨了蹄子往前拱的野猪的后蹄子,用了大力,将其抡起来就是一甩,重重砸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干上。 野猪拦腰撞上去,又被树干弹回来,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儿,爬起来,找准许三花位置,撒丫子又扑上来。 徐灿逮准了位置,一箭射出去,刚好射到这只野猪右前腿上。 野猪腿上吃痛,不自禁的曲了曲腿,往前打了个趔趄,站将不稳,许三花顺势两大步跨过去,趁猪之危一把揪住了两只猪耳朵,用了蛮力,将野猪整个带着往上一提,一个过肩摔野猪重重摔在了地上。 完了还一脚踩上了野猪的肚子,直踩得野猪抽搐着,口吐白沫,再也动弹不了。 黑妞看得目瞪口呆,挥着柴刀呐喊助威,“姑娘真厉害!姑娘!姑娘!” 许三花得意的笑了笑,转身对向另一个只被她踢飞的野猪,几步上去,握了拳头又是一拳打在野猪脸上,打得野猪整只身体都甩了甩,抖了个激灵。 而后,许三花照样揪了猪耳朵,将之一提一甩,重重砸在了地上,紧接着几拳头用了全力挨个落下去,打得野猪直哆嗦,最后也是两眼一翻,口吐了白沫。 “哇!好厉害!” 有人纳罕起来,听声却不是黑妞,许三花直了身子,顺声儿看去,只见斜刺里站着一拨人。 打头两个,一男一女,十三四岁的年纪,若不看衣裳和头发,只看那脸,竟是生得一模一样。 正文 第196章 第一百九十六话:有缘偶遇 这孤山里,若许三花不来,此前除了徐灿,十里八村附近的,可是从没其他人进来过的,便是爱好打猎的富家少爷纨绔公子们,若要踏春打猎,一般都是去离这也不远的百景山的。 那百景山地势宽阔,骑着马进去打猎都是行的,比起偏远的大孤山深山老林陡峭难行,自然都是选百景山。 因而,许三花一眼看见这两人身上穿着绸缎,身后跟着好几个手拿弓箭的护卫,先想的是这定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出来打猎玩呢。 却不知为何来了孤山,以往可从没见过。 出声的是那位紫衣姑娘,见许三花看过去,贺淑璃不由挥了挥手,冲其比了个大拇指,“姑娘,你好生厉害呀!” 有人夸奖自己,且不是说反话,许三花自然得意,不由颔首冲其笑了笑,将两头野猪拖在一堆放着,视线投出去找寻先才那头被射中了屁股撒丫子疯蹿出去了的野猪。 “丫头!丫头!快帮忙呀!”姜断从另一头撒丫子狂奔过来,后头正好跟着那头屁股上插了支箭的野猪。 许三花纳闷这人啥时候跑走的,提了脚迎上去,抓了黑妞刚才那根被野猪咬住甩掉的断树干,走过姜断,冲着那狂奔过来的野猪就是拦门一棍,重重敲在了野猪两只前蹄上。 那野猪突突地往前一趔趄,狗吃屎一般的扑在了地上,滑溜出去好大一截才稳住身形,转头就刨了刨后蹄子,吭哧吭哧朝许三花拱了回来。 许三花举了树干,离得还有好一步呢,手臂往前一送,挥出了树干,一棍打在了猪头上,只见那野猪蹄子打了两个转儿,跟吃醉了酒似得,三两下就往地上倒下去了。 许三花走上前去,抡了棍子,再是一棍子敲上去,那野猪便连哆嗦的劲都没有了。 贺淑璃看着,瞪大了眼睛,干脆朝许三花跑了过来,“这位姑娘,你好生大的力气啊!三头野猪竟被你这般轻易就都打死了?” 那不然呢! 黑妞双眼冒星星,在一旁一脸自豪的接嘴:“那是当然了!野猪算啥我家姑娘连熊瞎子和大老虎都打死过的!” 原地站着的贺珧听到这话,不由走上前来,看向许三花,神色有些激动:“你就是许三花吧?” 许三花:“?” “你认识我?” 贺淑璃听得自家双胞胎哥哥这话,愣了愣,又看了看许三花,想到什么,脸上也激动起来,“你就是许三花呀!我可喜欢吃你家的铁板魔芋条和铁板豆腐了!还有最近的豆腐干,我也爱吃!” 贺珧不甘其后,“我也爱吃的,特别是那麻辣味的豆腐干,我没事当零嘴儿吃呢!可香可香了,还有我娘,她最喜欢吃你家的黄豆腐,我祖母倒是也喜欢,不过她嫌吃多了有些腻,便偏爱吃魔芋豆腐一点。” “许姑娘,我祖父也可喜欢吃豆腐干了,就是他老人家牙口有些不好,这豆腐干嚼多了牙痛,又忍不住想吃,你看看,能不能弄些同样香又好吃的但不这么硬的豆腐干卖卖呀?”贺淑璃接着道。 许三花:“……” 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富贵人,竟然认识她?? 初次见面,竟就自来熟的和她讨论起了她家的吃食怎么怎么好吃? 实在是……太可爱了些吧? 见许三花一脸疑惑,贺淑璃笑了笑,走到许三花身边站着,自来熟道:“我叫贺淑璃,这是我哥哥贺珧,你不知道我们,我们可认识你!我家刚搬来跟你做对门邻居呢!你家的吃食早还在你家第一天在镇上摆摊子我们就吃过了,还天天都买来吃呢,我们全家人都喜欢吃你家的吃食!” 对门邻居? 她家对门,刚搬来的,不就是南山脚下那宅子? 不是府城的富家少爷来修身养性吗?咋还又冒出两个小屁孩来,原来那天新宅子来人那么多马车,合着是人家是搬来了一大家子啊! 怪哉,这好好的府城不待,偏偏跑到乡远地方建宅子,还举家搬过来住。 那么,这两个小屁孩,有可能是那人的弟弟妹妹之类的? 许三花转了转眼珠,当下咧出一抹笑来,“原来你们就是对面山脚下刚搬来的新邻居?” “是呀是呀,听说过许姑娘你就是孤山村人,我和哥哥还想着什么时候往村里来见见你呢,没曾想今儿就遇见了。”贺淑璃道。 “村里人规矩,有新邻居乔迁的都当上门贺乔迁之喜才是,不过咱们以往不熟,倒是不好贸贸然上门叨扰,今儿既有缘遇见了,我便送一头野猪与你们,就当是贺你们乔迁之喜了吧!”许三花抬手一指脚边躺着的一只野猪,极为大气道。 “送我们一头野猪?”贺淑璃张大了嘴,很是反应不过来。 还是贺珧反应快,“这多不好意思?许姑娘辛辛苦苦打的野猪送与我们,可是不好,不好呀。” 许三花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不辛苦不辛苦,就是几拳头的事,你们就收下吧。” 几拳头的事? 额? 兄妹俩对视一眼,当即道了谢,收下了野猪。 “嗐,这就对了嘛,咱乡里人就是这样子的,可不用见外,往后都是邻居,有啥事只管招呼一声就是。”说着,又看了看两人手里拿着的小武器以及身后护卫手里的弓箭,“你们这是进山打猎的?那你们可是来着了,这山里,我和徐灿可熟了,你们想猎点啥,说说看,不定徐灿就晓得在哪呢,只管带你们去就是。” 搬过来被祖父耳提面命不要乱跑好不容易家中一切步入正轨算是正式落脚此地定居这才百般求了祖母得以出来放放风的兄妹俩:“…………” 他们就是出来透透气好伐? 想猎点啥? 额,还没想过。 但不妨碍现在就想。 见许三花这般热情,兄妹俩本着与人为善不好驳人热情的想法,硬是现想了一通,对视一眼,打着哈哈笑道:“那可是巧,我妹妹正好想捉几只兔子回家去养着玩呢,不知哪里有兔子?” 兔子? 摩拳擦掌要好好再露一手在两个小屁孩面前刷刷风头吸引一波崇拜譬如黑妞那般的许三花:“……” 好吧,兔子就兔子。 “哪里兔子多?”她扭头问徐灿。 徐灿看看贺珧兄妹一干人等,再看向许三花,默默指了个方向。 “喏,就是那里了,咱走吧!”许三花忙冲贺珧兄妹道。 贺珧忙招呼着两个护卫上前抬着野猪,三四百斤的野猪一动不动的,贼沉,两个护卫用了大劲才抬起来,倒有些吃力。 那边,许三花大步走过去,一手抓住一只猪后腿,轻轻松松拖着就往前头去了。 兄妹俩:“……。” 正文 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话:杀猪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徐灿说的地方,一片广阔的大草地,一面是高耸的断层崖壁,一面是小溪潺潺。 许三花将手里拖着的两头野猪放下,到溪边洗了洗手,转头见抬着野猪洞的两个护卫到了地方丢了猪累得哈哧哈哧的,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姑娘。”贺淑璃道:“我瞧着你好像同我们差不多年岁,便就叫你三花吧?你也就叫我名字就行,我小名叫阿璃,三花,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呀?我可从没有见过你这般大力气的姑娘。” 旁的姑娘哪个不是娇娇滴滴走个路都慢条斯理拿个绣花针都嫌重的?对比三姐就知道,他妹妹就算是不同一般姑娘的了,贺珧深以为然,也不由好奇的看着许三花。 “天生的?”许三花笑了一句。 是了,他们可是听说过的,这个许家姑娘天生神力呢! 虽第一次见其人,但他们已经听说过好多这个许三花的事迹了。 听说她现在还在跟大哥的怀正商号做生意呢! 怀正商号这么多年,可从没跟人合伙做过什么生意。 不过眼下对着许三花,兄妹俩都没有提这个事,大哥一向不爱露脸,外人都不知道怀正商号背后的大东家到底是谁,他们也不能露了大哥的底。 “兔子在哪里呀?”贺淑璃好奇的问道。 徐灿便指了指贴着崖壁底下的一排小土堆,“那里头就是好几个兔子洞,里头的兔子不少,这里的兔子我没打过,从开春到现在,不晓得有多少兔子了呢。” 兔子繁衍后代极快的,这么大半年的,兔子生兔子,说兔子多也是不假的。 “那咱们怎么抓?” 抓兔子这种小伎俩不费蛮力气的事儿许三花就使不上力了,她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围着那排小土坡绕了一大圈,忙活来忙活去得,然后拾了湿柴火点燃,架在几个兔子洞前,浓烟大把大把的往兔子洞里钻。 不多时,便有兔子争先恐后的从没有火堆架着的洞口往外钻,徐灿就守在洞口等着,手里拿着一根编好的草绳,逮住一个捆住一个。 他手上动作特别麻溜,有兔子抓了空跑掉了,也有不少兔子被他逮住捆起来,不大会儿,就串糖葫芦似得串了一大串。 他拖着草绳过来,走向许三花,“够不够?” 第一次见兔子原来是这样抓的的许三花愣了愣,瞟了徐灿好几眼,看向一旁也惊呆了的贺淑璃,“阿璃,够不够?” “够了够了!”本就是随口一说,贺淑璃看着那草绳上串着的十几只兔子,哪有说不够的? “行吧,够了咱就出山吧。”许三花照样又拖了两只野猪走在前面。 走到断垭子下,她指了指南边的斜道岭子,冲贺家兄妹道:“你们往后往山里来打猎玩,可小心那斜道岭子,那里头好大一片沼泽地,还有一大群恶狼呢!” 兄妹俩听着,自是谢过提醒的好意,应了好,心里却在想着,这许三花这般热情待人,怎么看也不像传说的那样,什么虎起来六亲不认,招猫遛狗到处欺负人呢。 许三花带着路,自是从原路出山,下了山就是土坡上的,贺家兄妹一见原来每日都看得见的土坡就是许三花的家,不由说着改天没事了就来找她玩,又谢过了许三花送的野猪和兔子,这才带着护卫扛着野猪从土坡上下去,往对面南山脚下去了。 老许家众人见许三花进山一趟又打回两头野猪,自是高兴。 老胡氏眼见着时间还早,反正这两头野猪过不了夜要烫皮刮毛的,干脆一起得了,遂喊了许大茂许三茂两个,到猪圈里将喂了一年的猪也赶出来,将就一起杀了。 王婆子三人赶紧烧水,两口大锅都烧满,茅草棚子煮魔芋的锅有空的也都烧上水来。 一年到头难得杀猪的,一般喂大了的猪都是自直接卖给屠夫拉着了,哪舍得自家杀了吃肉?便也少请旁的杀猪佬来,都是自家人帮忙的人按住就胡乱杀了了事。 许大茂和田宽还有旁边刘大升徐灿都来帮着按着猪身,许三茂拿了刀,一刀捅进猪脖子往下一划拉放血,哪知这一刀捅偏了位置,没捅进猪脖子,倒是猪吃痛,整个儿奋力挣脱起来,还真就挣开了去,满院子蹿起来。 胡氏正走到东屋门口,刚往外头望了一眼,那猪就冲到了东屋几步远的位置,吓得胡氏大叫一声,往后迭了一把。 许大茂登时吓得脸色一白,赶紧冲进去扶住胡氏。 正带着黑妞给野猪刮毛的许三花见状,赶紧冲上去,一拳将乱蹿的白猪放倒。 田宽几个赶紧上来将猪给按住,徐灿一把拿了许三茂手里的刀,快准狠一刀下去,往下一划,血就放了出来,白猪四蹄扑腾扑腾,最后一动不动。 许三花跟着冲进屋子,见胡氏脸色煞白,急道:“娘!你咋样?” 胡氏靠着许大茂回了屋里坐下,摸了摸肚子,没觉着肚子哪里不舒服,不由呼了一口气,“没事,没事,娘没事。” “真没事?”许大茂紧张得手发抖,看着胡氏的肚子,想摸又不敢去摸,“桂花啊,有事你可得说啊?真没哪里痛?不舒服的?” “真没有。”确定自己没事,胡氏也是松了一口气,想着刚才那场面,还有些心有余悸呢。 许三花也不放心,忙到门口喊了许四树去请洪大夫上来看一看。 老胡氏听了动静腿脚不利索的也拔腿走的飞快,听得许三花让请大夫,心里就是一跳,赶紧往屋里来,见胡氏脸色,也是吓到了,“咋了咋了?桂花哪里不舒服呀?” “娘,我没事了,就是刚才被猪吓了一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我觉着肚子没啥事,三花不放心,要叫她干爷爷来瞧。”胡氏道。 老胡氏一听摔在了地上,哪还了得?当下白了脸色,“可不得请大夫来看看嘛,快快快,看看洪大夫来了没有。” 五花六花听到了赶紧拔腿也往土坡下去了。 洪大夫住的不远,就在土坡下头几家,是以很快就来了,许四树跟在后头背着他的药箱。 进了屋子,洪大夫就赶紧替胡氏把脉,晓得胡氏肚子里这胎老许家人有多重视,洪大夫也不敢大意,仔仔细细把了把脉,确定了之后才道:“没事没事,胡家的这胎身子养得好,这一摔没多大事,要不放心,我开点安胎药给她喝喝。” “开安胎药,开安胎药。”老胡氏赶紧道:“她干爷爷,桂花这真的没事?” 正文 第198章 第一百九十八话:匣子 “没事没事,你们家这日子不比从前,胡家的怀这胎吃得好,这身子骨可不就不一样嘛?这一跤摔得轻,肚子里的娃一点事没有,好着呢!”洪大夫笑道。 老胡氏听罢,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听洪大夫说胡氏吃得好所以身子骨也好,不由想着以后还得给胡氏好好补补,多吃点好的才行。 晓得胡氏没大碍,许三花也松了一口气,等洪大夫开了药,便提了一条野猪腊肉跟着送洪大夫回去顺便将药抓回来。 洪大夫喜欢采药制药的,基本上的草药他那都有。 等药抓回来,老胡氏不放心,亲自拿去守着煎了端去给胡氏喝了,还不忘说了她一通,“桂花啊,你如今身子重,自个还是要当心啊,这家里人来人往的,我没来扶你出去晒太阳走动走动的,你别往外瞎凑热闹,也是今儿这猪蹿得慢,没直直往这边来,要不然,被猪一撞,可咋得了?” 说罢了胡氏,老胡氏转头又出去逮了正刮猪毛的许三茂骂:“都三十的人了!拿把刀都拿不稳呐!叫你杀个猪,你捅脖子就是了,咋得眼睛不好使,偏捅猪下巴去了?今儿也是你大嫂没事,要不然,哼!看我不打你!” 许三茂说道:“娘!我可冤啊,那猪不乱动,我能捅偏了嘛?哪是我眼睛不好使呀?!” “你一刀捅猪下巴了能不乱动?当猪不晓得痛呢!” 许三茂:“……” 许三花全程听着,也不由反思起来,如今家里人来人往的,她娘一个人老是带在屋里也无聊,出来走走吧又怕冲撞,这怀着身子可不就得多动动将来才好生产吗?这老是搁屋里待着也不是个事。 于是乎,许三花当晚就找了老胡氏商量,“奶,咱们家如今这情况,家里人来人往的,地头也不宽敞,山脚下荒地要建新房子得出了正月才行,我娘搁家里待着也是不行,我想着,要不然送我娘去我外公家先住着?咱现在有马车,来去也方便,也不会颠着我娘的,等出了正月,房子开始建了,等不了我娘生产就能建好,到时候再接了我娘回来生,你看咋样?” 老胡氏一听却下意识的拒绝了,“去你外公家住着干啥,这马上就过年了,还是自家住着好。” 许三花一愣,道:“当年我娘不是也搁我外公家生的我吗?当时奶你也一起呢,不是也连过年都在外公家过的,这回咋就不行啦?” 老胡氏看了许三花一眼,嘴里道:“那时候不一样,你小舅那时候还没讨你舅娘呢,我们回去住多久你外公外婆都不说道,现在你小舅娘讨进了门,娃子都是那么大了,你娘回娘家行,可回娘家住着过年,可不是个事儿,逗你舅娘说道。” 许三花想说她小舅娘石氏多随和的也不是那样的人,但看了看自家奶的神色,默默咽回了这句话,想了想,道:“既是这样,那我将袁氏拨出来暂时贴身照顾我娘,出门走走或是屋里待着,随时有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袁氏是田宽的媳妇儿,从前也是在大户人家管过事的,经验多,人也老道,给她看着,许三花放心。 老胡氏听了也觉得好,自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待许三花离开了这屋,老许头拉屎去了还没回屋,老胡氏不知想了些啥,去闩紧了门,回来走向屋里靠床放着有些陈旧的一张高脚柜桌,打开了柜桌上放着的一只木箱子,里头装着的都是她的衣物。 有旧的粗麻衣服,也有新做的棉布衣服,她拨开上头的衣物,从最下头翻出一个有些粗糙像是随便动手做出来的木盒子,而后拿出身上放着的钥匙打开了盒子,露出里头一只巴掌大的木匣子来。 那匣子漆了红漆,还雕刻了繁复的花纹,上头挂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金锁,锁住了匣子,金锁虽只大拇指大小,但是实心的,怎么着也有三四两重。 这样一只匣子,怎么看都与这间破旧简单的屋子格格不入。 老胡氏小心的将匣子拿出来,轻轻了摸了摸,想了想,拉开柜桌的抽屉,拿出里头的一个长筒布袋,从里头倒出一把小小的金钥匙来。 她拿起钥匙往锁眼上放,刚要插进去,又顿住了。 须臾,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将钥匙放回了布袋,放回了抽屉里,而后将匣子也放回盒子,再将盒子锁起来,将钥匙放回身上揣着,最后将木盒子放回了箱子,用衣物盖起来。 做完这一切,外头老许头正好敲门,“三花她奶,这还没睡觉呢,闩门干啥?” 老胡氏忙去开了门,让了老许头进来,“咋呢咋呢,你拉个屎拉半天还有理呢再不回来我可不得睡觉了,到时候可不得给你开门来。” 老许头顿时理亏,嘿嘿笑了笑,这不是如今日子好过吗,一天三顿的,他都长了好几斤肉了,今晚的杀猪菜实在好吃,忍不住吃多了些,这才蹲茅坑蹲得久了点。 说着一番窸窸窣窣,两人都躺上了床,屋里的烛灯也熄了。 屋顶的黑影轻轻的放下了瓦片,趴着一动不动,待整个老许家的灯都灭了,土坡上万籁俱寂,遂展翅一飞,跃下了屋顶,几个脚尖一点,飞快跃下了土坡,往对面宅子去了。 对面贺家还没有这么早熄灯的,今晚刚吃了味道鲜得很的野猪肉的贺老夫人难得精神,拉着一众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起说说话,喝茶消食。 “那许家丫头如此知礼数,咱们野猪肉也吃了,可不能失礼,阿璃,明儿你就送一份回礼去。” 贺淑璃一听可以光明正大的上许三花家去玩,当下心下一喜,面上应道:“是,祖母,孙女知道了。” “那备什么回礼好?”如今掌中馈的二夫人荀氏不由问起来。 这个许家不是以往走过礼的人家,没个以往的礼单参照,荀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备礼。 贺老夫人沉吟一道便道:“她家的吃食咱们都爱吃,少不得以后要多来往的,人家这般大方,咱也不能小气,就便将婉仪送来的年礼中那京里如今时兴的织云锻择两匹合适的颜色送去吧!” 荀氏一听要回小姑子送来的年礼中的织云锻,顿时惊了惊,这织云锻可是一匹就得好几十两银子,虽对他们家来不算什么,但这礼送许家,未免厚了些。 她心里头不由得对婆母对那许家的态度有了数,当下也没有多言,只应声道:“听阿璃说那许姑娘跟她一般年岁,想也是个小姑娘,便送一匹嫩粉色的和鹅黄色的吧?” 正文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话:回礼 “织云锻穿着舒服是舒服,但不适合,送礼总要送得人家用得上才是皆大欢喜的事。”一旁坐着的贺璋此时开了口,“听说她娘怀着身子,便送两盒燕菜吧。” 贺璋极少会在这样的家人闲聊中发表什么言论,因而听他突然开口,且说的的还是这样的话,众人不由都愣住了。 这样的小事,根本不值得贺璋费心的。 难道就是因为这许家如今正和怀正商号合伙做生意? 作为娘亲的毕氏更是纳罕,不由得多看了儿子几眼。 贺老夫人也是看了贺璋两眼,才点头道:“那便依璋儿的,就送两盒燕菜吧。” 荀氏听着,心里更惊了,燕菜可是个金贵东西,便是送礼也是一般只送特别亲近的人家,诸如外家姻亲之类的。 家里的燕菜一盒是十斤的,两盒就是二十斤,而燕菜八两银子一斤,二十斤就是一百六十两了。 她依旧没有多言,只点头应了,同贺淑璃道:“阿璃,待会儿我就使江嬷嬷取了两盒燕菜给你送过来。” 贺淑璃笑道:“麻烦二伯母了。” 时候不早了,众人拜退老夫人,各自离去。 贺璋穿了大氅,和毕氏同了一段路之后,继续往西院去。 路上只有他以及后头跟着的建西,暗处的建东现身,跟在后头走着,嘴里将刚才的所见一五一十禀报了,道:“主子,那红漆匣子不是普通的匣子,上头的雕纹做工复杂,一看就是大家之手,且还有那小金锁和金钥匙,当也是特意打造的,这样一套东西,不该是老胡氏一个村妇该有的。” 贺璋听了,眼底莫名浮起一道光来,“如此说来,云氏后人尚活着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建东,再加把柴,将这把火烧得旺些,我要看看那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 两头野猪抛去内里的一套一共杀了五百多斤肉,两只猪头和四个猪脚留着自己吃,其余的肉照样切成差不多斤两的一条一条的腌制好,等着熏成腊肉。 至于自家杀的那头猪,有老胡氏安排,给三个亲家一家都送去五斤,堂兄弟许满田家也送去五斤,另外的,就全都腌制好,熏成腊肉,留着自己吃。 已经许多年不曾杀过年猪,老胡氏很是高兴,一大早起来,腌制好条肉,等着田家有从镇上拉回豆腐,一半做黄豆腐,一半同样腌制做豆腐干,她特意叫田家有买的糯米也带回来了。 今年家里日子好过,老胡氏便打算做汤圆! 她足足叫田家有买了好几十斤糯米呢,糯米一买回来就倒在大木盆里用水泡上,泡一晚上,明天就能用小石磨磨浆子过汤圆面了。 除了做汤圆面,老胡氏还打算做些糍粑。 这两样,都是寻常农家都舍不得做的金贵东西,便是遇上个大丰年,实在嘴馋,要做也是一样做个一两斤尝尝味就不错了。 毕竟,做这两样都要大米,白米和糯米都贵着呢! 要做五十斤糯米的汤圆面,老胡氏便打算也打个三十斤米的糍粑,遂去隔壁问了刘婆子要不要打糍粑,她就有个大对窝,以前丰年一起在她家打过。 刘家今年粮食收得好,够一家子吃的,老刘头和刘大升又去南山脚拾整荒地挣了几百文,后刘大升两口子都在老许家做工,一天就是二十文,还有老刘头两个人帮着做做工村人的饭,每天也有五文钱的工钱,这般一算起来,刘家今年的日子也好着呢。 听得老胡氏来问,刘婆子当下就道:“打!今年我家也做十斤米的!你啥时候泡米?” “糯米刚买回来,我泡了些做汤圆面,剩下的就和了白米泡上打算打糍粑的。” 刘婆子一听,赶紧道:“那行,我这就让大升往镇上去,买二斤糯米八斤白米回来泡上,后儿一早也就能打了!” “八斤白米掺二斤糯米?打出来会不会不糯?”她都是按六斤白米掺四斤糯米来的。 刘婆子摆摆手,“够了够了,糯米放多了太糯,吃着太粘牙,我这牙口吃不了!” 嘿嘿,糯米比白米还贵上五文一斤呢!买八斤白米和两斤糯米就是两百六十文了,这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个奢侈年了,还要就钱过年多割两斤肉,也过个好年! 想着,她看了看老胡氏,犹豫了犹豫,道:“他婶儿,我瞧你家的豆腐干也是柏树熏的,也是像熏腊肉那样腌制的?我想着今年也熏两块肉,你家豆腐干听说好吃得很,我便也想买几斤豆腐也熏熏!” 说罢,又怕老胡氏多想,赶紧道:“我晓得那是你家挣钱的东西,我就是熏来自家吃吃,不会往外头传的。” 提了一大块肉进了院子的许三花正好听到这话,不由接嘴道:“就是像腊肉那样熏的!豆腐熏干了缩水着呢,十斤豆腐熏干了可能有五六斤就不错了,刘奶奶,你家要坐豆腐干,就多买几斤,要不然熏干了不剩啥了。” 豆腐比起肉便宜多了,十斤豆腐也才二十文罢了,听许三花一说,刘婆子便打算那就买三十斤豆腐!少买点肉,有豆腐干待客也是体面事,豆腐干可二十文一块呢! 刘婆子也很快反应过来许三花竟然一点也不藏着掖着就直接告诉她了,不由有些愣,这可是老许家来钱的生意,三花竟也愿意告诉她。 不过按十斤豆腐出五斤的豆腐干来算,两斤出一斤,老许家那豆腐干一块约摸有个两斤的样子,也就是用了四斤豆腐,八文钱的本钱,能卖上二十文,纵算加上柏树柴火和人力还有盐巴酱油这些,也能赚个好几文的吧! 不过刘婆子就是想想罢了,真叫她也熏了来卖,她可没有那么多本钱,也没有那么大的心,万一铺张开了卖不出去可咋整,不是亏了吗? 盐巴和酱油,哪样都不便宜,自家都舍不得多买了吃呢! 便是豆腐,换做往年,也就是过年舍得买一两斤罢了。 往前老许家不也是这样的吗? 可就是这短短的几个月,老许家就大变了样啊,刘婆子不由心下叹一声世事变幻无常。 想着老许家一切的大变化都是因为许三花而来的,看着许三花,不由笑容可掬起来,“原是这样啊,多亏三花提醒了,那我就买个三十斤豆腐回来,熏干了做成豆腐干过年也添一盘菜!” 许三花点点头,将提的肉拿给刘婆子,道:“今儿午饭将这肉加了萝卜都红烧着炖上吧!” 刘婆子看着,愣了愣,才赶紧笑着接了过来。 正文 第200章 第两百话:是你啥人 如今老许家做工的村人包的一顿中饭一直都在刘家做,刘婆子见许三花提这么大块肉来给做工的人吃,也是更感叹了! 怪道人家老许家有大造化呢,瞧瞧,三花这丫头多大方,这请人做工,工钱一文不少不说,这一顿中饭还变着花儿的顿顿见肉腥呢! 不说她儿媳儿子了,便是他们两个老家伙带着孙子孙女,每天跟着吃这一顿,现来都长了不少肉了! 许三花挽着老胡氏出了刘家的院子,往自家院子走,老胡氏便忍不住压了声音悄悄问她,“三花,这豆腐干可是挣钱的东西,咋就这样随便说了?” 要是又有人跟着学,抢她家生意咋办? 就跟对面那白地主家一样,不过早先她听许大茂去镇上回来说了,那王记杂货铺现下生意不太好,调料堆积了不少呢!好多人都不上他家买,说是没他们老许家的好! 虽说有些不厚道,但老胡氏还是忍不住背地里偷笑呢,叫你学人家抢抢人家生意!现在可晓得,这偷人家的手艺也不是好偷的! 许三花听着,笑了笑,道:“咱家熏腊肉熏豆腐干的,这么大阵仗,人来人往上茅厕的,谁看不到?就算看不到,人家买了豆腐干吃也都吃得出来烟熏味,咱卖的时候不也说了是跟腊肉一样的嘛?这有啥不好说的!晓得就晓得呗!这大家能自己熏点吃吃或者卖卖的,都是人家的事,咱只管自己做了自己卖就行!” 真有那时候,人家爱买哪家的都是人家的自由。 就看那王记杂货铺,她晾着不管,让他卖,这卖着卖着,人还不是都上怀正商号买去了? 这些事情,实不必太在意。 说得不得了的话,她也不差这一样两样挣钱,她会做的,能卖钱的,还多着呢!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老胡氏听着,不由多看了孙女两眼,也笑起来,“你这丫头啊!说你脾气大,啥都要争个厉害,谁要是碰了你一根指头,你准得碰他一只手的,从小就是这样,可我现咋瞧着,你不争不管也厉害呢!” 许三花噗呲一声,跟着笑出了声来。 刚走回自家院子,便见茅草棚子那头,贺淑璃正带着人从土坡下上来正往这头来呢,她顿了顿,不由迎上去。 “阿璃,你咋来了?” 见了许三花,贺淑璃也高兴,大步走上来,道:“昨儿你送的野猪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呢,我祖母说了,礼尚往来,所以,命我今日专门来送回礼来了,我正好来你家玩玩。” 最后一句,贺淑璃挤挤眼,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许三花便将人往堂屋领,见了老胡氏,不用许三花介绍,贺淑璃便笑眯眯的蹲了个福礼,喊了声:“奶奶好!” 见这么个穿着好看衣裳的小姑娘叫自己奶奶,老胡氏还真是吓了一跳,不由往许三花那里看,一边挂了个笑。 “奶,这是对面南山脚下新搬来的贺家的姑娘,昨儿我送了她一头野猪,人今儿回礼来了!”许三花便道。 老胡氏一听是对面宅子的姑娘,就更是吓住了,那天那新宅子去人那阵仗她也是亲眼看着的,老多的马车了,这可是大户人家呀! 可这大户人家来给她家回啥礼?哎哟不得了喂! 贺淑璃就道:“三花,你送的野猪我祖母很喜欢吃,听说你娘如今正怀着身孕,所以特意让我带来了两盒燕菜,拿给你娘吃最好不过了。” 燕菜?啥燕菜? 许三花和老胡氏一脸懵。 “啥燕菜啊?”许三花就问了。 “就是燕菜啊,女人吃了美容养颜,怀了身孕的人吃也极好,滋补着呢!”贺淑璃道。 一听这话,老胡氏心想这就是补药啊!听得说怀了娃的人吃了很好,老胡氏当下就动心了,她正好想着要给胡氏好好补补呢。 不过,人家送礼来,也不能随便收,他们两家也不熟啊! 倒是三花,咋就跟对面宅子的人熟络了,昨儿还一起从山里回来呢! 许三花可没那么多想道,当下就笑道:“那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谢你祖母的一番心意!” 贺淑璃摆手道:“礼尚往来,不妨事,不妨事,不用客气!” 身后捧盒子的丫鬟便走上来,黑妞忙上前去接了。 姜氏端了红糖水来,碗是简单的青花土碗,质地有些粗糙的那种,贺淑璃瞥了一眼,也没嫌弃,端起来在嘴边抿了一口,才看向许三花,道:“三花,你平常在家都做什么呀?我今儿出来可以多待一会儿,你带我玩玩呗?” 许三花便干脆带着她四下走动起来,“我若不去镇上或别的地方,一般就是在几个作坊里走走看看,这是我家的调料作坊,对面是魔芋作坊,前头你刚上来那块暂时是黄豆腐作坊,你也瞧见了,眼下我家地头不宽敞,等明年建了新房子再慢慢铺张开,你没事可以多来找我玩。” 贺淑璃跟着一路看着,看啥都觉得好奇得很,这些事物多新鲜,以往可从来没有见过。 见一群小姑娘坐在一起拿着杵子舂来舂去的,就跟她看过姜老舂药粉一样的,她不由好奇道:“这就是你家作坊做工的人啊?怎么都是些小姑娘啊?他们都没定亲?可以随便出来走动的吗?” “对啊,咱们乡下人家,可不像你们大户人家,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没定亲,都是可以出来随便抛头露面的,这乡下干活啥的,哪家姑娘不动手呐?” 两人不过一会儿就将老许家这一亩三分地逛完了,遂进了许三花住的屋子坐下摆闲,许三花将在县城去买的点心果脯都拿出来招待贺淑璃。 一时聊得兴起,“三花你也是过了年就十四啊?那咱们是一年生的,你是几月的生日啊?” “我啊,指定比你大,我是三月初三生的。”许三花道。 “三月初三啊,那是比我大,我是六月的生辰!” 许三花笑笑,好奇道:“你跟你哥哥是双胞胎吧?我瞧着你俩像得很。” “是啊,我俩是双胞胎。” 许三花点点头,便顺势道:“早先你们家建宅子之前来我们村请人帮着拾整荒地,还说是府城哪家富家少爷专门来建了宅子啥修身养性的呢,咋晓得那天搬来,那老多的马车行李,我还纳闷呢,不曾想,你们这是举家搬来的呀?”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贺淑璃笑眯眯道:“我家确是从府城来的,我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就想在山林间颐养天年过点平淡的日子,所以我们一家人就都来了。” 原来是这样,怪道是要过年了还搬过来呢,老人家有时候任性起来可不就是嘛,要不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呢! 许三花笑笑,表示理解,遂问:“那说的那富家少爷是你啥人呀?” 正文 第201章 第两百零一话:不曾成亲 “富家少爷?”贺淑璃一愣,“你是指那来找地建宅子的人?那是我大哥!” 大哥呀,果然是这样,她没有猜错。 许三花脸上的笑更和煦了。 “是你大哥呀,我遇见过你大哥几次,我瞧他年岁似乎比我们大出几岁,他定亲没有?成亲没有呀?” 实则遇着个几次,也就一回瞥到了背影罢了,若不是那晚,她哪晓得这人长的啥样,又咋看他年纪咋样呢! 贺淑璃性子简单,也没有多想,她自己也是个爱好奇的人,因而听了只是想着原来三花跟她大哥见过呀,难怪大哥知道三花家的事,还专门将回礼换成燕菜呢。 “没呢,我大哥性子冷清,不着急此事,所以还没有成亲,也不曾定亲。” 实则是因为大哥的身体,他自己不愿,不过这事就不好跟别人多言了,大哥也确实性子冷清,这她倒也没撒谎。 一听那人还没有成亲,也没有定亲,许三花转了转眼珠子,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来,不急不急,有些心思,她要徐徐图之。 其实,说仔细了,她自己也还弄不明白那是个啥心思呢,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就是想这般打听罢了。 许三花瞧着摆闲间,贺淑璃点心没咋动,倒是那桃脯吃得多了些,想着下次她来,便多备些桃脯好了。 临近午时,要留饭,贺淑璃却也不愿,笑说着出来久了,该回去了,要吃饭,下次来,她可不客气。 许三花便将豆腐干一样的装了六块给贺淑璃带着,贺淑璃摆着手:“这怎么行?我本就是来送回来的,怎好又拿了东西走?” “这咋不行了?你和你哥哥不都爱吃这个嘛?拿来当零嘴,就只是我送你的,咋的,相识一场还不算朋友了?朋友之间送些小东西,有啥的?” 许三花这样一说,贺淑璃便笑眯眯的接过了。 送走了贺淑璃,许三花回了院子,老胡氏就赶紧上来拉了她,“三花啊,这啥燕菜也不是个菜呀,瞧着白白的,怪得很咧,这要咋做了吃?” 许三花上前去,也从盒子里看了,颜色确实是白白的,她瞧着,倒跟她从前掏过的鸟窝似得,只是颜色不同罢了,这咋吃咧? 她也是被问住了。 两人就在灶屋里,老胡氏本打算来做了给老胡氏吃的,这金贵东西,她想自己上手做,咋晓得一看也不会做呀。 袁氏正好进来要叫姜氏煮一碗糖蛋好给胡氏吃,听祖孙俩的话,瞥了一眼那盒子,顿了顿,道:“老夫人,姑娘,这燕菜就是这样的,先用凉水泡发,然后炖着吃就行。” 对啊,袁氏以前在大户人家待过的,许三花当下将一盒子燕菜直接塞给袁氏,道:“宽婶子会弄,以后这燕菜就叫你炖了给我娘吃就行!既是补身体的东西,每回多做一碗,给我奶也吃!” 老胡氏一听她也吃,连忙摆手:“这金贵东西,也就不吃了!还是给你娘补,她怀着身子呢!吃了好!” “咋就不吃了,奶也吃,这多着呢!吃吧,吃完了我再买就是了!”米也金贵,她现下不也顿顿让家里人都吃了吗? 许三花大手一挥,极是豪气! 袁氏默默捧了盒子,想说这燕菜她可是知道,得好几两银子一两呢!姑娘现下虽也挣钱,但约摸着买是买得起的吧?可能吧! 是以看了看许三花,也没有多嘴。 —— 老胡家如今一家子帮着磨点魔芋粉,一天也能挣几十个大钱,还有他们自个捡了山货卖,今年一年下来,也算是有不少进项的。 昨儿许大茂送了五斤肉来,老唐氏想着今年也熏几块腊肉,过个好年,闺女回娘家也好好招呼一顿的,所以一大早就让胡春生往镇上去买了二十斤肉回来。 合着这五斤肉,也能熏个几条肉了。 胡春生去了镇上回来,不但买了二十斤肉,还买了一大板豆腐,老唐氏看着纳闷,“这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呢,这么早买豆腐做啥,还买这么多,可放不得!” “我瞧着好多人买呢!今儿陈婆子那豆腐都是抢的,一眨眼功夫就卖光了,还是我说得快,才买着这三十斤的。” “这还没过年呢,都抢了买豆腐干啥。”老唐氏想不通。 胡春生嗐了一声,嘴里说起来,“我看着买豆腐的好些都是姑姑他们村的,旁人看着这么多人买,这不都往里头挤了嘛?我就遇着姑他们邻居那刘大升的,他跟我说要买了豆腐熏豆腐干自家吃呢,我想着可不是?反正要熏腊肉的,就买些豆腐一起熏得了!上回爹去,姑给了带回来的豆腐干吃着可香,咱也熏点,过年待客的,也给两个姐姐拿些回去。” “啥玩意?” 老唐氏一听这事,不由急了,“这豆腐干不是你姑家熏了卖银子的吗?咋都跟着熏了,他们咋晓得了?莫不是又跟那调料一样,被人给漏出去了?这可咋办哟!不是又有人要跟你姑家抢生意呐?” “哪能呢!”胡春生道:“刘大升说了,这让他娘问了姑的,还是三花告诉她咋熏的,没得事儿,我后头也遇着姐夫了,姐夫说三花说了,这豆腐干本来就是跟腊肉一样熏的,只要买了豆腐干的都晓得,这乡里乡亲的,熏了豆腐干做一道菜过年,也没啥的!不用担心!” 这么听着,老唐氏才没有说啥了,倒是说起许三花来,“我也许久没看见三花丫了,她娘怀着身子也不方便,改明儿你去你姑家送魔芋粉来,喊三花丫一声,让她得空来家歇几晚,我好看看她。” 上次许大树下聘,老唐氏要看家也就没有去,再说了,她自从嫁进胡家兜。也很少出过胡家兜,她娘家本就离得远,再说现下也不剩啥人了,所以她更是少得往外走动。 胡春生自是应下,将肉和豆腐都交给老唐氏,让石家的帮着一起腌上。 出了灶屋,见今儿太阳大,便朝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的胡老爹说了声,“爹,我进山里砍柏树丫回来好熏腊肉!” 胡老爹听着,烟也不抽了,起了身来,“我也去吧,你一个人爬树的不就手。” 说着,爷俩就拿了柴刀,别了剔好的竹篾,往后头山上去了。 胡家兜和石头寨连着的这片大山比大孤山还要大,却并不高耸,而是平缓的一大片,延绵数百里呢。 往深山里去也有野兽啥的,不过山那头有个猎户村,常撵山的就靠猎物为生,打了不少家伙! 且胡家兜和石头寨的人一般都只在外围的一圈打柴这些,便是捡山货要更往深里去些,倒也很少遇着什么大家伙。 正文 第202章 第两百零二话:找来了 胡家兜上山也就一盏茶功夫就到了,胡春生一身短打,撸了袖子爬上树丫上利索得很。 胡老爹在下头递了柴刀给他,他在上头一通砍柏树丫,胡老爹躲在一边,等他这棵树砍得够了换到了另一棵树后,就摆了竹篾在地上,开始将柏树丫都集整齐捆成一捆一捆的,待会儿好拿下山。 正捆着呢,屎憋得慌,胡老爹便丢了竹篾,跟树上的胡春生说了声,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蹲坑去了。 蹲了一会儿,通身舒泰了,胡老爹掰了一旁的枯树枝来用,正打算起身提裤子,便听得后头一阵脚步声,他下意识的停住没动。 “找着没有?” “没呢,事情都过去十三年了,怕是不好找,胡家兜那几家人你可都问了?” “都问了,那胡桂花生产是晚上,天又冷,周围邻居都睡了,倒是没人听到有异常。” “那不可能,有消息表明,十三年前他就是往这个方向来了,最后失去消息痕迹,也是在这里,再找找吧!” “主子说了,那小匣子极为重要,必须要找到!胡家人最可疑,若再找不到,必要时就抓了胡家人审问!” “行,那咱们分头行动!再将这山里搜上一遍!” 两道男声渐行渐远,山坎子下草丛里蹲着的胡老爹却脸色大变,额上都冒起了冷汗。 他?她? 这个她说的是谁? 还有匣子? 他们要找匣子? 完了完了! 他赶紧提了裤子起来往回跑,蹲得太久脚麻了,刚跑两步腿一软就往前扑了一跤,好不容易趔趄着回到胡春生砍柏树的地方,他再没心思打柏树丫了,赶紧喊了胡春生下树来,“春生啊,快下来,咱得快点回去!” “干啥呢爹?我再砍点,这还不够呢!” “别砍了,先跟我家去,后头再来!”胡老爹急得很。 胡春生莫名不已,但他素来孝顺,见胡老爹急得这样子,便赶紧下了树,帮着将砍下的柏树丫都集整齐捆起来,父子两个各自挑了就下山去了。 家里头,老唐氏和石氏见爷俩这么快就打柴回来了,也是纳闷。 一回到家,胡老爹连水都顾不得喝,便喊了石氏道:“石家的,你去收拾几件栓子狗子的衣裳,你和春生的也收拾两件!” 胡春生不解,“爹,收拾衣裳干啥呢?” “你们上你姑家去住几天!”胡老爹道。 “上我姑家住几天干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胡春生更是纳闷了。 便连老唐氏,也疑惑得很,“他爹,这是干啥啊?好好的的砍个柴回来,咋就弄这么一出呢!” 胡老爹实在不好同他们多说,只道:“我这才想起昨晚做梦梦见桂花了,心里担心得很,春生,你和石氏就带些栓子他们去你姑家,看看你妹妹,我也好放心。” 昨晚做梦,咋这都中午了还说咧? 几人纳闷得很,却也想不出啥来。 胡春生便道:“爹担心三姐,我这就跑一趟去看看就成,哪能拖家带口的去住呢,姑家人多,地头不宽敞,哪住得下?”再说,他哪放心爹和娘两个人在家呢。 “就是,他爹,就让春生跑一趟去瞧瞧就行!”老唐氏也道。 胡老爹看着老伴儿,看着儿子,心里叹了叹,有些话又说不出来,想了想,干脆诶了一声,道:“那还是我去吧!” 胡春生只当他爹太担心三姐,也没多想,反而道:“那行,我这就送你到周家村上大路,爹你去了姑家,看了三姐,就歇上一晚明儿再回来吧,叫姐夫送你!” 胡老爹忙摆手,“不用你送,这才多远,我又不是不晓得路,倒是你,我走了你可好好看着家,看着你娘和媳妇,还是两个娃。”说着连身上衣裳也不换,这就出了门。 胡春生只觉得莫名得很,倒也应了,说自己一定看好家,让他爹不要担心。 暗处的两个身影眼见着胡老爹匆匆出了门,随即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刘大升今日赶集照他娘说的买了糯米和大白米还有两大条肉,也买了三十斤豆腐,买回来不久,刘婆子就上老许家找老胡氏来了。 “他婶,我们大升今儿上镇上看到好些人都在买豆腐咧,村东头余家,还有向家的,还有大湾村大柴村的人,都是要买了豆腐家去熏成豆腐干呢,不过他们都只买的十斤二十斤的,都是自家吃吃的。” 老胡氏听着,有许三花昨儿跟她说过的话打底,是以她并不着急,“熏就熏呗,吴家的和潘家的昨儿都跟三花问过了,还有好几个在咱们作坊做工的,都问了三花的,三花跟给你说的一样,说不妨事,自家熏了也是一道菜,影响不了咱家生意。” 反正这些村人就算不自个熏也不会舍得花钱上她家铺子买豆腐干的,与其人家都晓得的偷偷买了熏了,告诉一声,也是一份人情。 刘婆子见老许家人心中有数,也就不多言了。 胡老爹路上搭了截牛车,用的时间少了点,但到土坡上的时候,老许家也自己吃过午饭了。 见了胡老爹又来了,老胡氏下意识的心下就是一紧,但有旁人在,面上不显,只笑道:“大哥来了?没吃饭呢吧,快快快,我们刚吃过,进屋来坐,我这就让姜家的给你下碗面条。” “我昨晚做梦梦见桂花了,所以来瞧瞧她。”胡老爹也笑,说着就往东屋里去。 胡氏见她爹来了,也很是高兴,“爹,你咋来了?吃饭没有?” “没呢,你姑叫灶屋给我下面条去了,我来瞧瞧你,你可好?娃不闹腾你吧?吃饭咋样?”胡老爹说道。 胡氏一一答了,父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老胡氏就来喊胡老爹去吃面了, 面条就端在堂屋里,老许头想端了酒来陪着大舅哥喝酒,被老胡氏两句话给撵出去了。 趁着机灵的许三花带着黑妞去山里转悠了还没回来,老胡氏看着没人往堂屋里凑,便赶紧问起胡老爹来,“大哥,你咋又来了?” 胡老爹连面都顾不上吃,赶紧压了嗓子道:“兰香啊,出大事了!真是有人寻上来了,不但要找当初那人,还要找那个匣子呢!” 说着又将他在山里听到的话都说了一遍。 老胡氏听着,脸色登时就是一白。 “你确定他们要找那个匣子?” 正文 第203章 第两百零三话:得意 “可不嘛,就是找那匣子,我听得真真的!他们还说呢,要是找不到匣子,就要抓了我们一家去审问呢!”胡老爹急了一路,嘴上都撩起泡来了,“兰香,你说咋办?” 老胡氏却陷入了沉思来。 为啥要找那匣子? 当初那人可是说了,这匣子是留给那娃的东西,那就是娃的。 这些人来找匣子,又晓不晓得这个娃的存在呢? 找匣子到底做啥? 难道是坏人?应该不是娃的家人才对…… “兰香?兰香?”胡老爹喊了好几遍。 老胡氏回过神来,看了看胡老爹,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大哥你别急,左右你那里啥都没有,你咬死了啥都不晓得,三花就是咱桂花生的,嫂子和春生两个又不晓得,只要你不说漏嘴,就没事,不兴他们还敢杀人不成?你别自个吓唬自个,要是有人盯着你,你这么一跑来不就露馅了嘛!” 若他们真敢杀人,那就一定是坏人了,不是来寻娃的,偏偏找那匣子,还不晓得要干啥,她就更不能让他们找到匣子,找到人了。 想了想,她又道:“我这就叫大茂和三茂跟你回去,几个大老爷们在,不信他们还能敢明晃晃的抓人走。” 说罢,就真的出去喊许大茂兄弟两个来了,看着他们便道:“大茂三茂啊,你们俩送你舅家去,送家去了就留那歇几晚,帮着你们舅舅多砍些柏树丫熏腊肉,你们春生表弟一个人忙不过来。” 许大茂和许三茂愣了愣,也就应下了,没有多问,毕竟往常也有的时候他们也会上舅舅家帮着春耕播种啥的,这大冬天去帮着砍柴,往年也有去过的。 兄弟俩应了应,就各自出去跟自家婆娘说一声去了。 老胡氏这才看了胡老爹,冲他道:“大哥你别急,咱们先看看,我会每天叫田宽带了四树一起去胡家兜看看情况的,你就照我说的来,装作啥事就不晓得就得了,看好栓子狗子,还有春生他们,都别乱跑,就搁家里待着。” 见妹妹安排的头头是道不慌不乱的,胡老爹似乎也有了主心骨,他想着妹妹说得对,这事本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晓得,只要他咬死了啥也不晓得三花就是桂花生的那些人还能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有没有撒谎不成? 当下心也就定了,也不急了,肚子饿了,忙大口大口吃起面来。 很快,一碗面吃完,许大茂和许三茂也准备好了,当下三人就一起下了土坡,往胡家兜去了。 多两个大老爷们吃饭,也不容易,老胡氏还不忘装了半袋子米给许大茂背上。 刘氏从屋里出来正好瞧着,不由撇了撇嘴,婆母就晓得顾娘家,大嫂的娘家是娘家,他们的娘家就不是娘家了?上回装那么多家里卖钱的吃食走,这次又装这么大半袋子米,不止呢,还非得叫他家男人去帮着做活,这是大哥的丈人,又不是她男人的丈人! 满心的不高兴,刘氏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走向老胡氏,倒是笑眯眯道:“娘,后儿就要去给二树提亲了,提亲礼我今儿买回来都准备好了,您来帮我瞧瞧还差不差啥?” 上回三花说了,提亲下聘的她都不管,就让他们两个当娘的自个张罗,所以老胡氏也没有动手,就帮着掌掌眼罢了,听得这话,老胡氏便点点头,跟着刘氏上了西屋。 “上回二嫂备的也是酒糖还有布和肉,我就照她这个来了,娘您且瞧瞧。”进了屋,刘氏便指了放在柜子上的东西说道:“要是没啥问题,等着下工我就喊了大劳嫂子提回去,后儿一早就请她提亲去!” 老胡氏不由往柜子上看去,这一看她就皱了眉,“咋的,这咋不对咧?” 酒虽然是两坛酒,但用的是大树下聘那样酒,六十文一坛的,比大树提亲礼那酒贵十文呢,还有这肉,也不止两斤的,这红糖也多了吧? 最重要的,还有这布,也多了吧? “咋不对了?我这就是比二嫂备的那个厚了一点,肉是四斤,红糖也是四斤,还有布,也是四尺,这提亲的规矩,厚的薄的,礼也不都是一样的,我这不是想着红秀她爹跟二哥又是跟一个师傅学木匠的,关系本就近上一层,再加上红秀就一个哥哥,底下也没有弟弟妹妹了,她哥哥跟着他爹做木匠活,本就挣钱,往后也不用红秀拉拔,这可跟方家不一样,我很满意这儿媳妇,便忍不住想将礼备厚一点了。”刘氏得意道。 老胡氏听着听着,眉眼就不由微微沉了下来,待刘氏说完,她瞥了眼她笑眯眯的脸色,道:“将酒去换了,糖和肉还有布,通通减半。” 刘氏顿时就不乐意了,“咋的要减半了?三花可说了,这提亲下聘的事就由我们自个张罗呢,又没有花公中的银子。” 老胡氏睨她,“提亲礼就这样备了,那下聘你打算咋弄?” “就看薛家提多少聘金了,一两二两的,都行,另外就是首饰,三花不是都要添嘛,除了簪子和耳环,我也打一双手镯,另外还添一个银戒指,礼炮香烛都是一样,聘饼一百二十斤,公鸡母鸡各两双,猪肉弄个二十斤的,四果四糖都四斤,还有茶叶六包,酒六坛,最后细棉布六匹。”刘氏说道。 老胡氏听着,眉眼却更沉了,她看着刘氏,道:“总之你就是要比你二嫂备的都厚上一层是吧?” “嗐!”刘氏笑笑,道:“娘,我不是说了吗,薛家跟方家不一样,我看重这个媳妇,可不得要厚上一层嘛!这样人家才放心将女儿嫁来咱们家不是吗?我打听过了,薛家可疼这个女儿的很,这礼数不够,人还不定同意这么亲呢!” 老胡氏便问她,“这么厚的礼,你银子可够?” 刘氏笑道:“这不是明儿十五就该发月钱了嘛?我跟二茂两个就有四两银子,还有此前攒下的,和二树自个挣的,不是娘你还要添三两银子置办聘礼的吗?咋得也够了,再说了,这下聘的日子还没定呢,万一还有个一月两月的,我跟二茂还能发好多月钱,二树这铺子也挣不少钱了,便是再厚上一层也够了!” “要我说二嫂这聘礼还备薄了咧,咱家现下可跟从前不一样,太寒碜了白得让人笑话。” 正文 第204章 第两百零四话:再等等 老胡氏深深看了刘氏两眼,啥话也没有说,抬脚就出去了。 傍晌许三花跟黑妞一人抓着两只野鸡,后头跟着的徐灿肩上扛着只野山羊,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回来,进了院子就叫嚷着要杀了山羊吃一回羊肉! 正叫王婆子烧水,回头找了一圈不见她爹许大茂,不由往后院去找老胡氏,“奶,作坊都下工了,我爹往哪儿去了?我们打了头山羊回来,让我爹摁着剥皮今晚吃羊肉呢!我没找着他呀。” “你爹和你三叔去你外公家帮忙去了。”老胡氏道。 一听她爹去外公家了,许三花也没有多问,点点头,“那行,我叫田叔几个帮着杀。” 说罢转头要走。 “三花。”老胡氏忙叫住她,“你过来坐,我有事跟你说。” 许三花听了,便提步过去坐到老胡氏旁边,顺便看了看头先熏上的豆腐干熏得咋样了。 “奶你说啥事?” 老胡氏便将下晌的事情说了。 许三花听着,眼珠子转了转,问:“三婶今儿去镇上是跟五花一起去的吧?” “是啊。”老胡氏不明白三花咋问起这个。 “奶你先等等,我找找五花去。”说罢,许三花起身就往外头找五花去了。 作坊下了工,今日也就不需要焙山椒了,倒是自家的人还没有这么早手工,所以五花正跟六花和许四树一起焙芥菜种子呢。 “五花,你来。”许三花在门口喊了五花一声。 五花听得三姐喊,赶紧丢了铲子往外头来,“三姐!你找我呀?” 许三花喊了她跟着,两人往茅草棚子前头歪脖子树去了。 到了地,许三花便问:“五花,你今日跟你娘去的镇上,你娘可遇着啥熟人了?” 五花六花以前向来怕许三花得很,她说啥都不敢不听,现下家里这日子越过越好,都是因为三姐,她们可是晓得的,而且,三姐还要给她们发月钱,存着给她们当嫁妆呢,多好呀! 所以怕之余,更多的还是崇拜。 因而,许三花说话,她们就更是要听了。 当下五花就老实道:“遇着不少熟人呢,有咱们村的,还要别村的有人在咱家做工的,都跟我娘打招呼呢,对了,还遇着我二舅母了,我娘还带着我跟二舅母一起去吃了馄饨呢!” 许三花一听果然,不由问:“那你娘跟你二舅母说啥了都?你可听见了?” “说的都是我外公外婆的事,不过后来回来的时候我娘给我和乐乐表姐买了糖葫芦吃,让我跟我乐乐表姐往前头走着,她们走得慢了,不晓得说了些啥,我就没听见了。” 闻言,许三花心中有数了,拍了拍五花的头,“五花乖,三姐过年给你压岁钱!” 刘氏正抓了一把瓜子磕,远远见着三花好像领着她家五花往茅草棚子去了,还好奇的跟了一段去看。 因而,许三花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刘氏,不由对旁边的五花道:“五花你去忙吧,待会儿咱家吃羊肉呢!” 五花应了一声,赶紧往院子跑去了。 许三花上前两步,盯着刘氏,忽而狞笑一声,“我说三婶儿,今日你二嫂都跟你说啥了?” 刘氏被许三花这笑唬了一大跳,一下子就想起她小时候摁着二树打谁劝都不好使的事儿,这一两个月下来,几乎没看着三花打人欺负人的,她差点都忘了,三花就是三花,还是村里的一霸喂! 她不禁抖了抖,“啊?没,没说啥啊?” “没说啥你好好的作啥妖非得要将提亲礼和聘礼都厚上一层呐?” 刘氏瞪眼,想着这三花莫不是长了千里耳?咋就晓得她二嫂就一定跟她说啥了呢? 难怪刚才拉了五花去了,不过她二嫂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特意将两个娃子支开了,五花该是没听见才对。 嘴里却道:“这和我二嫂可没啥关系,我不是说了嘛,我满意红秀这个儿媳妇,礼厚上一层也是正常呀?” 呵呵。 许三花冷哼一声,直接祭出杀手锏,“既是三婶这般大方,想来手里头宽裕得很,明儿的月钱就不用发了吧。” “啥?”刘氏立马傻眼了,“凭啥月钱不发呀?为啥不发?三花,我跟你三叔这一个月可都是老老实实勤快做活的!” “你不是都有银子备这么厚的提亲礼和聘礼吗?还差这点月钱?” 刘氏:“……” “这不是还没备吗?没有月钱,我拿啥备呀?”她嘿嘿一笑,“三花,我二嫂真没跟我说啥,就好久不见摆些家闲罢了,这礼这么备真是我想着红秀这个儿媳好,就想备丰厚一点好叫薛家满意呢,你二哥这人你还不晓得?往常出了名的二混子,我这不是怕薛家介怀吗?” 左右这就是咬死了不认了,许三花也不要她一五一十的说,她只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那白氏会说些啥, 前世的事儿她还没跟她算账呢,这人自己不消停,非得往她这儿凑,哼,就别快她新仇旧恨一块算了。 不过嘛,这事情还是要刘氏自个说出来,才算一个把柄。 许三花看了看腆着脸笑的刘氏,心里自有计较,等明儿见分晓吧!便转身就走。 刘氏见许三花就这么走了,悄咪咪松了口气。 回去见五花在周氏住的屋子里焙芥菜种子,她转了转眼珠子,想着二嫂今儿跟她打听他们家的调料咋磨出来那么细那么香的,当时可聪明,自然没有将这个事告诉她。 毕竟白家跟着他们屁股勾子后头学他们卖调料呢,二嫂娘家就是白家的,她可不傻。 因许大茂许三茂不在家,山羊剥了皮弄出来,许三花特意留了一个羊腿打算明儿让田宽送胡家兜去。 一大家子头一回吃羊肉,都吃得开怀得很,便是田宽等下人,也能吃着一盆子,个个心里都是高兴。 这么好的主家,哪里去找呢! 土坡上飘着一股子羊膻味,风吹着,对面的南山脚下都闻得到阵阵味儿。 西院里,贺璋刚从贺老夫人的荣本堂用了晚饭回来,建东从墙外跃进来,进了屋,禀告道:“蛇倒是惊了,不过收效并不太好。” 接着便将今日的事情都一一跟贺璋说了。 贺璋听着,便不由挑了挑眉,“这个老胡氏,还真是沉得住气,一点也不像个山野村妇呢。” “如此吓坏了他们也就不美了,先撤回来吧,等过了年再说,横竖人就在这里,东西也在这里,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再等等,也等得。” 建东当下应是。 贺璋转头便吩咐刚从大宛赶回来的建南道:“你去一趟宜城,将夷乌接来,你办事我放心,切记夷乌的身体为要,不必急行,能在三月之前回来就行。” 正文 第205章 第两百零五话:盘账 一大早,县里的寻四和府城的八桂又是赶在一起来拉了魔芋豆腐走,许三花便趁机叫他们带话回去给他们东家。 “如今魔芋粉所剩不多了,所以这定量就得减减,从下次开始,窦老板的五百斤就减为三百斤,曲老板的一千斤减为七百斤,麻烦二位小哥转告你们的东家一声,实在是供应不上了。” 寻四听着,不由有些失望,不免先替他们东家问道:“那啥时候才能恢复正常供货呢?” “这就得等明年的魔芋球出来,到时候就可以大量出产,就不会供应不上了,不过在此之前,也要做好很快断货的心里准备,这魔芋豆腐大家伙都吃了一两个月了,本也该换换口味,免得大家伙都吃腻了,明年这魔芋豆腐大量出产就不好销了。”许三花道。 听罢,两个伙计都表示明白了,会将话转告给自家东家的,倒是八桂,也给许三花带了话来,“许姑娘,董姑娘托小的给你带句话,说叫你别忘了上元节之约呢。” 许三花一听,笑了笑,点头道:“行,麻烦小哥替我转告她,就说我记着呢!” 拉魔芋豆腐的走了,很快去镇上送货的田家有和田玉秋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红光满面的傅山。 “许姑娘,今儿腊月十五了,调料一个月一结账,今儿我就是来结账的。” 许三花一听,嘴角就是一咧,一个月了呀,该收获白花花的银子了! 银子呀银子,建大宅子! 傅山带来了管着账本的十里镇的二掌柜陈掌柜,许三花请了他们进堂屋坐着,陈秀云赶紧带着黑妞进来奉了糖水。 须臾,陈掌柜拿了账本出来,开始报起账来。 “冬月十五那天铺子开张,前送了五百斤调料,后当天下午又送了五百斤,而后三天一千斤,分别是冬月十八一千斤,冬月二十一一千斤,冬月二十四一千斤,到十天之后也就是冬月二十六开始送了五千斤,后这个月的腊月初七又是五千斤,到今儿腊月十五,一共就送了一万四千斤调料。” 陈掌柜说着,田家有也翻了自个的账本对着,待陈掌柜说完,许三花看了看田家有,田家有立马点头,“确是如此,一共是一万四千斤。” 陈掌柜便继续道:“一万四千斤盈利就是白银一万四千两,四六分账,许姑娘该得的就是八千四百两,抛除之前预先给过的五百两,还应给许姑娘七千九百两。” 说罢,田家有对了账,照样点了点头。 许三花听着,登时双眼就亮了亮,得咧!建宅子的银子有了! 账目对好,傅山当下就拿出随身带来的匣子,打开来,里头底下是一沓银票,上头还有银锭子以及铜钱。 “这里一共是七千两银票,七百两的银锭子,二百两的铜钱,许姑娘,你收好咧!”说罢,将匣子推到了许三花面前。 又是银票还有银锭子铜钱的,想得还真是周到,不愧是怀正商号,这样的生意做起来才是慰贴。 许三花笑了笑,直接将匣子盖了起来,“行的,这个月的账就结清了,辛苦傅老板了。” 一番寒暄,傅山也没有多留,年关他的事也多,要不是因为许三花不同,他也不会亲自走这一趟,账目结清了,当下就告辞离去了。 许三花将人送到了院外,回到堂屋里,便叫陈秀云和袁氏都拿了账本来报账。 “姑娘,这一个月里,山椒粉一共舂了六千八百斤,共结银钱三十四两。”陈秀云先道。 待陈秀云说完,袁氏便接着道:“黄辣粉一共舂了七千两百斤。” 六千八百斤和七千两百斤,正好就是一万四千斤了。 这一个月所得的调料盈利八千四百两,抛除成本七十两银子,抛除买人九十七两,再加先前买人的十二两,抛除调料作坊的工钱三十四两,以及舂黄辣粉的人要给的月钱三两四钱,共还能余八千一百八十三两又六钱。 “行了,我晓得了,你们先出去忙吧。” 待陈秀云和袁氏走了,只留下田家有兄妹俩,先对起黄豆腐的账来。 知道姑娘要开始盘账,田家有兄妹是将所有管着的东西都带着的,便翻出另一个黄豆腐的账本来,一边道:“怀正商号那里从冬月十八开始送的黄豆腐,第一天是五百斤,而后十天一千斤,分别是八月二十八一千斤,腊月初九一千斤,一共就是三千五百斤,共结银钱一百二十二两五钱。” 田家有说完,田玉秋便取出一个系红绳的钱袋来,许三花瞥了一眼,见那钱袋上头绣了两个字,一个怀字,一个黄字,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个田玉秋,还真是玲珑心。 “姑娘,这里就是怀正商号黄豆腐所得的银钱,一百二十二两五钱。”田玉秋说着将钱袋呈了过去。 许三花接过,照样没看,直接将钱袋子里的银钱倒在先才傅山给的匣子里,再将钱袋子还给田玉秋。 田家有便继续报账道:“然后就是县里的龚老板那里,这一个月下来再加上之前拿过的姑娘叫小的落的账,一共是七百斤,共结银钱二十八两。” 他说罢,田玉秋便将另一个系黑线上头绣了龚字和黄字的钱袋子拿出来递给许三花,“姑娘,这里是龚老板处结的银钱二十八两。” 许三花将钱倒进匣子,示意田家有继续。 “再就是自个铺子卖出的黄豆腐,冬月二十一开的铺子,到如今一共从家里拿去三百五十斤黄豆腐,一共卖得十九两三钱,二少爷在白节镇的铺子从冬月二十六开始拿的货,到如今一共是两百八十斤黄豆腐,共计银钱九两八钱。” 说着田玉秋又拿出另一个绣着铺子两字的钱袋来递给许三花道:“姑娘,铺子的银钱都放在一起,这里一共是二十九两一钱。” 这两个铺子不一样,自家白节镇的铺子按八文钱三块买,一斤差不多能得二十一块黄豆腐,所以一斤就能卖到五十六文,纵算偶尔有熟客买六文的送一块,却也比白节镇的铺子盈利得多。 因为许三花给许二树白节镇的铺子算的三十五文一斤的本钱,也得让他有得赚不是? 黄豆腐的账盘清,许三花在心里大概过了一遍,也就是从黄豆腐开始卖以来,一共卖了差不多一百八十两,除去本钱人工,也能有个一百六十两左右的盈余。 许三花点点头,叫田家有再盘盘魔芋豆腐的账,豆腐干卖的时间还短,就留着下个月一起盘好了。 正文 第206章 第两百零六话:发月钱咯 “先说县城龚老板处的魔芋豆腐,从冬月十二开始,每两日五百斤,至今日,一共是八千五百斤,共计银钱八十五两。” “府城曲老板处的魔芋豆腐照样是从冬月十二开始,每三天一千斤,至今日,一共是一万两千斤,他这里的魔芋豆腐此前姑娘谈的是十五文一斤,所以一共结得银钱就是一百八十两。” “再说十里镇上,在开铺子之前,从冬月十三开始放在陈婆子豆腐摊处卖,到冬月二十一开铺子前一共一千六百斤,卖的银钱除去给陈婆子的辛苦费,还余十五两六钱,再之后,自家铺子开了到今日,共卖四十六两。” “二少爷那里从最开始没开铺子前一共拿了一千八百斤,到冬月二十六铺子开后又拿了四千斤,八文一斤,一共就是四十六两四钱。” 田家有说着,田玉秋分别又拿出三个钱袋来交给许三花。 许三花接了统统倒出银钱在匣子里,心里算着魔芋豆腐开卖至今所盈利的约摸三百六十多两,抛除作坊的人工和其他的,也有三百五十两余。 之前七七八八的自家出摊赚的就不细算了,也就是说,她从做生意开始,至如今,一共就赚了差不多九千两银子! 许三花双眼放光,内心的激动是收都收不住。 好啊,好啊。 如此下去,不出十年,她就能成为方圆十里百里最富的大地主了! 青山绿水,当当地主,日子悠然自在,这才是安稳的生活嘛! 重活一世,她要得就是这样! 到了傍晚,特意叫了周氏几个今晚关张都回来,等吃过饭来,许三花就吆喝着众人在院子里集合,发月钱咯! 一听这个,众人都高兴得很。 先从下人们发起,许三花抱了钱匣子坐在堂屋下头的石阶上,叫一个上来一个。 先是田宽一家,田宽月钱一两,袁氏和田玉秋都是二钱,田家有的月钱许三花给他也拿了一两,田玉凤还小,并没有做活,所以不计月钱。 一家人挨个上来领了月钱,田家有一见自己也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心中喜悦之余更下定决心要好好做事。 接着便是陈秀云,领了三钱月钱。 以及灶屋做活的王婆子三人各领一钱,还有黑妞领二钱。 剩下的就是舂黄辣粉的红玉招弟等人了。 许三花一一给他们十七个人挨个发了二钱银子之外,便喊了袁氏来问干活卖力的,当时说了,做得好的酌情加赏。 袁氏自有一本账,见姑娘问了,立时拿了账本上前禀道:“回姑娘话,舂黄辣粉的十七个人中,干活好的每天都能舂出差不多量始终如一的一共有七人,分别是红玉,秋菊,招弟,袁文,邹平,邓丰,王顺。” 许三花听了,便喊了他们七个人再上来,然后一人给了一串铜板,也就是一百文。 其他人见状,莫不是想着自个咋没干活再卖力点呢,这么一算,人七个足足就比他们多了一钱的月钱啊!便都暗暗下了决心,这个月要好好干活了,争取下个月发月钱的时候也能拿到这一百文。 都是苦日子出来的,没为奴之前,哪里一个月能拿到几百文的银钱呢,就没人不满足高兴的。 工钱都发好,许三花自是又说了一番激励的话,就让她们都各自歇着去了。 回了堂屋,老许家众人都眼巴巴等着呢。 许三花笑了笑,在老胡氏下边坐下,将匣子放在桌子上,看着除了许二树以及许大茂许三茂之外一个不少的老许家人,心里颇感欣慰。 “经过咱们这两个月的辛苦和努力,至今日,咱们家一共挣了将近九千两银子!” “啥?多少?”老许家当即惊呼出声,今儿上午那啥傅老板来结账他们都是晓得的,后头三花又跟田家兄妹两个对了许久的账,却没想到他们家竟然挣了这么多银子? “爷你没听错,就是九千两银子。”说出来,大家伙都高兴高兴。 确定自己没听错,老许头只觉得两眼发花。 老胡氏等其他人也都是嘴巴都合不拢,惊得不得了。 天呐,天呐,九千两银子,那是多少啊? 农家人辛苦十几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啊。 三花,他们家三花真是厉害啊! 刘氏几乎是坐都坐不稳,人都要甩下椅子去了。 天呐,他们家的生意竟然这么挣钱吗? 天呐,天呐。 那她用十几两置办儿子的聘礼算啥?一根头发丝都不算呀! 这才开始做生意两个月就挣了这么多,以后还得有多少个两个月,又得挣多少的银子? 不得了不得了。 等众人都惊讶完平复好自己的心情,许三花这才开始发起月钱来。 “来,奶,爷,这是你们两个的月钱,一人三两,一共是六两。” 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子,老许头双眼一亮,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不过很快就被老胡氏睨了一眼,顿时伸出的手就摸向了脸,嘿嘿道:“还是咱三花厉害!” 老胡氏伸手接过了银子,仔细的收了起来。 发完老胡氏两个的,许三花又拿出二两五钱银子放到了她娘胡氏的手里:“这是你和我爹的,娘你拿好了,不用省,想买啥就买啥,都让我爹买去!” “诶!”胡氏应了声,捧着这么多银子手都抖了起来,二两银子啊!从小到大,三十年了,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更别提自个拿着这么多银子了。 接着,许三花开始发二房的,她先将周氏和许二茂的四两银子一并给周氏拿着,这才将许大树的八钱银子直接拿给许大树,“大哥也是快成亲的人了,月钱就自个收着,该咋用你自己看着办。” 许大树接了八串铜钱,冲许三花笑了笑,看了他娘周氏一眼,小心的收了起来。 周氏倒是没啥想头,该成亲的人了,有钱本就该留起来给媳妇收着的,现下他们家不要求上交公中。 许三花又将许四树的八百文也直接给了许四树,道:“四弟也大了,钱也自己收着,想买啥买啥!” “谢谢三姐!”许四树高兴得快要跳起来,赶紧将银钱收了起来。 周氏看着,也没有多说啥,反正大的月钱都自己收着了,小的的就自己收着吧,她要是硬要接过来,白的这小的心里不舒服。 他们两口子就有四两银子呢,不差那八钱! 正文 第207章 第两百零七话:知足 最后,许三花才将六花的五百文给了周氏,还不忘对六花道:“六花,你的月钱叫你娘留着给你当嫁妆,想买个零嘴头花啥的直接问你娘买就是,咱家现在不差这点。” “晓得了,三姐!”六花乖乖的应了,并不眼馋。 二房过了,就该轮到三房了,许三茂不在,许二树也不在,只刘氏拉着五花坐着,眼巴巴的等着许三花发到她这里。 但哪曾想许三花看也没看她,反而看向老胡氏,拿了银子递给了老胡氏,“奶,三叔不在家,他的二两月钱和五花的五钱奶你先替他们收着。” 老胡氏不明白许三花弄啥,但立马配合,伸手接过了银子,道:“行咧。” 刘氏:“……” 她满心疑惑,心里不平衡的很,不由赶紧道:“三花,那我的咧?” 许三花这才瞥向她,淡淡道:“三婶不是有老多的银子又是置办丰厚的提亲礼又是要厚几层的聘礼吗?哪还看得起我这二两月钱?” 刘氏:“……” 呃……? 到此时,刘氏才算是反应过来,她还以为昨儿三花是说着吓唬她呢,哪曾想竟是真的不发月钱给她了? 她就说向来不好说话脾气不好的三花昨儿咋就那么算了呢,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别的啥都行,没银子,那不行! 当下,刘氏便腆着一脸笑,嘿嘿嘿道:“三花,你这说的啥话?三婶有银钱张罗这些礼还不是都多亏了三花你吗?三婶哪有那个银钱来张罗这些呢?” 许三花将钱匣子扣上,刘氏的眼皮子就是一跳,便听得她道:“三婶想拿月钱?啥时候将话说明白了,啥时候这月钱就给你?” “啥话都说明白?”刘氏纳闷。 周氏等人也纳闷呢,除了老胡氏,其他人都还不晓得刘氏做了啥让三花不高兴咧。 “就说你好好的作啥妖非得要将提亲礼和聘礼都厚上一层呢?”许三花道。 刘氏张张嘴,心里明白三花这就是要让她交待她娘家二嫂到底昨儿跟她说了啥呢。 可那些话,她咋好说?要是说了,岂不是把亲家关系给弄僵了吗? 可要是不说,她辛辛苦苦一个月,月钱就没有了,三花是铁定做的出来这样的事的。 没银钱,那可万万不行! 没银子,她过年还咋给她娘买首饰?她可是答应过她娘的,要是不买去,她娘还不得骂死她。 刘氏飞快转着脑子,想着该咋办。 “好了,今儿月钱都发完了,咱就都回去歇了吧,明儿还要忙活呢。”许三花说了一句,抱了钱匣子就要走。 刘氏听着,根本来不及想通,赶紧扑过去,“别,三花别呀!还有我的月钱呢!” “我说,我这就说!”比起出卖二嫂,还是给她娘买首饰更重要。 许三花挑眉,慢悠悠坐了回去,“说吧。” 为了那月钱,刘氏咬咬牙,不得不将自家二嫂给卖了。 “我昨儿赶集遇上了我娘家二嫂,有许久没见了,就一起摆了会儿闲,我二嫂说,咱家日子如今红火,十里八村的都羡慕,我这个当小姑子的,可别忘记娘家人。这说着说着吧,就说起我们二树的亲事来,她想将她娘家侄女说给二树,她那侄女我见过的,我可瞧不上,就说已经相中了个闺女,她就问我相中了哪家的闺女。 这一来而去得说着说着就说起提亲礼和聘礼的事,大树下聘那可是十里八村都传遍了的,我二嫂说人都说咱家扣门呢,挣了老多银子了才下这么点聘礼,真是寒碜,说二树现在可出息,十里八村谁不晓得?我要是不想别人笑话我,我就得将聘礼厚上一些。 我想着可不是?我们二树如今可是在白节镇开铺子呢!自然不一样,我可不能叫二树笑话,这不就想着还真的叫礼都厚上一层吗?这才买厚些。” 说着,刘氏嘿嘿一笑,看了许三花一眼,继续道:“这也没说啥,我二嫂说得也没差呀,咱家如今这么挣钱,可别逗人笑话不是?三花,你看,我都说了,这月钱可以发给我了吧?” 看着腆着脸的三婶刘氏,许三花只想怼她一脸呵呵。 “就这些了?”她冷声问。 刘氏嘿嘿笑了笑,一脸“我都说了”的表情,道:“就这些,就这些,没说别的了!” 这个刘氏,向来也是个避重就轻的,但愿她晓得轻重,要不然,也别怪她不留情面,到时候,她才不管她是不是许二树她娘。 现在嘛,许三花哼了哼,打开匣子摸出二两碎银递给刘氏,道:“下回见了你娘家二嫂,替我告诉她,叫她管好她那张嘴,要不然,等哪天我手痒痒,撕了她的嘴可别说我没提醒过。” 刘氏一把接了银子,生怕许三花反悔,听着这话,想着上次赵氏说三花坏话被打得牙都落了的惨样,不由得抖了抖,“诶!诶!” “刘家的,明儿提亲礼减半,都照大树的来,你要是作妖非得要挣那点强,可别怪我这个婆婆说道。”老胡氏便接了话过来道:“咱家再如今再挣钱那都不是公中的,都是三花的,就这点月钱是你的,你能拿出什么银子来办聘礼,你自个心里还能没数?非要挣这点强好这点面子,到时候才是被人笑话呐!” 刘氏心下想着倒也是,这银子都在三花手里拿着呢,就是婆婆娘,也不就是刚才领的月钱? 三花这银子可不好拢。 这般想着,刘氏心里也就歇了这点心思,她就这么点月钱,也办不出那老些聘礼来,公中不贴补,到时候月钱都用完了,她自个还拿啥花用? 行吧行吧,反正就照大树那样来,说头就说头吧,反正要说也是说婆婆娘,说三花,她一个媳妇子,谁说得着她?又不是她当家。 “行咧,我晓得了,就照娘说的来。” 老胡氏看了看刘氏,趁着大伙都在,不由得就决定敲打一番,当即道:“如今咱家日子红火起来,还月月能领月钱,这二两几钱的,咱以往辛辛苦苦攒多少年呐?现下这般容易,也别忘了,有如今这红火都是因着谁,我这里也将话再说明白了,家里的生意一道一道的都是三花谈来的生意,这营生也是三花想出来的,挣来的银子本就是三花的,咱们干了活,也拿了月钱的了,别处就没有这么好的事,再说了,如今公中的花用都是三花出了的,大家可都得知足。” 正文 第208章 第两百零八话:二树亲事 周氏这才晓得她这三弟妹作了啥妖,竟然想着要将礼都厚过她家大树,这要是真让她那样做了,到时候别人咋看她,咋看她未来儿媳妇? 她心里就有些不高兴刘氏这般,听着婆婆娘这话,便立即附和道:“娘尽可放心,咱们心里都有数,这营生都是三花的,谁都抢不走,我们都知足着呢!” —— 翌日腊月十六,就是许二树提亲的日子。 刘氏还是认了怂,一大清早才将提亲礼给送去,幸好她自个心里有底还是咋得,没昨儿就将提亲礼提前拿给李氏,要不然,这巴巴上门去换,才是叫人笑话呢。 早几天李氏就晓得了堂婶家给二树相中了薛红秀要她当中人去提亲的事,不过她回家却没有多嘴,晓得今天提亲,所以她今天就没有跟许大劳一起去上工,昨儿堂婶也说了让她今儿不用上工,工钱照算。 是以刘氏送了提亲礼来,李氏心里有数,许满田两口子倒是纳闷得很。 “翠妮,刘家的这是干啥来了?我咋听着是要你帮忙提亲?他们家这是又给二树相中了谁家的闺女?”老李氏不由得问道。 这马上就要去了,也没啥不能说的了,当下李氏就道:“就是薛家的薛红秀。” 薛家? 老李氏一想,就对上了号,这不是她娘家隔壁邻居吗,难怪要叫翠妮来做了这个中人。 不过,是翠妮娘家村的,不也是她娘家村的?咋的论辈分要请中人也是请她才对,大树那里不也请的老钟氏吗,她还是二树堂奶奶呢! 想来就是那老胡氏作怪呢! 老李氏心里不得劲,不过也不能说啥,好歹叫的中人又是她儿媳又是侄女的,她还能说啥? 只是嘴上不由叨叨两句,“也就是你堂婶那人怪道,好好的媒人不请,偏偏要省这些门道,万一那薛家不同意,你这中人不是脸上不好看了嘛?” 李氏听着便道:“这哪有不同意的,如今堂婶家日子这般红火,十里八村的,哪家不动这个心思?” 老李氏撇撇嘴,“那可不一定,守成那口子我可晓得,都是疼闺女的,二树早先出了名的二混子混不吝的,我看不见得哟。” 许满田便瞪她,“你这啥得啥话,二树咋着也是你侄孙子,你可别不盼他好,我可是听说咧,二树和大虎家两小子合伙在白节镇开的铺子,生意好得很呢!人二树脑子这般灵,好着呢!看看这村里一般大的娃,谁有二树那出息?” 便是他自个这两个孙子,也比不上哟! 这也不得不感叹一下这人的运道啊,想当年,他爷爷走了他爹和二伯分了家,他们家日子过得可比二伯家好,就说这人丁,他娘可是生了兄弟姐妹六个呢!可惜遇着那场大灾荒,兄弟几个都饿没了,就剩他一个了。 大堂哥不也是?就剩下他一个,这前后成了亲,嘿,他咋就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眼见着的人丁就旺了起来。 到如今,有三花这么个有福气的孙女,瞧瞧大堂哥家的日子,多红火呀。 这就是运道啊,没得说。 老李氏咕隆咕隆嘴,到底没再多说啥,她看着李氏道:“左右你要去大柴村的,记得叫大成后儿来帮忙打糍粑,还有,将头儿你堂叔家杀年猪拿的五斤肉提两斤给带回去。” 李氏娘家就一个弟弟李大成,也是老李氏的亲侄儿。 许大劳和李氏都在老许家做工,打糍粑是力气活,许满田一个人也不行。 今年得亏李氏两口子挣了点小钱,难得,所以老胡氏就买了点米泡着打算打一点糍粑,过年打糍粑,这来年日子才能红火,往年是没那个能力,今年有了,再是打得少,也是要打的。 许满田听着老伴明晃晃的顾娘家,也没有多少啥,反正他的小舅子儿子的小舅子都是一家,就这么一门亲家,拿来拿去也就这么一份罢了。 就一个儿子,少不得娘家兄弟帮衬着,亲厚点也没啥,也没多的人不是? 李氏应了声,吃过家里的早饭,装上两斤肉,就提着刘氏准备来的提亲礼出了家门,往村子外去了。 遇着人问,也只说是回娘家看看。 大柴村就在淮水河前头不远,加起来也就两里的路。 很快就走到了淮水河,李氏每天都要上工,已经许久没出过村了,她早听说了三花买下了这淮水河一片正找了人在建房子,说是要建十间呢! 大伙都纳罕建在这里要做啥,不过想着三花营生多,自有用处,都好奇建成了到底是干嘛用呢。 眼下那一排排的几间青瓦房都落成了,就还剩最后两间正在盖瓦了,李氏瞧着,不由心里羡慕,还是三花能耐啊,瞧瞧这青砖瓦房,整整十间呐! 她也没有多停,继续往前走,走了不多时,就进了大柴村。 薛家在村子的腹背处,有些偏,得穿过整个村子才能到,到了小南坡,李氏没有再往后头去,而是先进了自个的娘家。 “娘!”院子没人,李氏先叫了声。 李氏她娘老洪氏正带着儿媳妇蒋氏在腌制豆腐块,听得有人喊,从灶屋里探出头来看,见得李氏,不由一喜,“翠妮啊,你咋回来了?快进来!” 见自家娘在灶屋,李氏便走进去,进了灶屋就见她娘和弟媳正在腌制两块豆腐,不由一愣,“娘,你们这是在做啥?” “昨儿你爹去赶集,见许多人都在陈婆子豆腐摊上买豆腐呢,都说要买了豆腐熏豆腐干,过年也是一道菜,听说你堂叔他们家的铺子这豆腐干一块就是好几十文呢!咱也买不起,倒是买了豆腐自己来熏,还能买得起点,就是有些费盐巴,所以你爹也就买了三斤豆腐,幸好柴火不费钱,咱就熏了尝尝味就行。”老洪氏赶紧说道,生怕女儿误会,主要是大家都在买呢,他们也就自己吃吃,不会去卖的,也不抢她堂叔家的生意。 李氏听着,也没有多说什么,她本来正打算回来了跟她娘说一声呢,三花跟他们都说了,自家想熏的都可以熏,没曾想她娘动作快,已经弄上了。 “翠妮,这不妨事吧?叫你堂叔家晓得了不会影响你的工吧?”老洪氏想了想,又不放心的问道。 李氏忙道:“没事没事,你们熏了自家吃,没事的。”她昨儿也跟公爹说了去买了十斤豆腐呢。 “这是姑姑叫我带回来的肉,堂叔家杀年猪给的,娘你正好一起腌上了,也是一块腊肉。”说着将带回来的肉拿出来。 老洪氏看见肉,笑了笑,接过来,“你大姑有心了,我腌起来挂着,就不熏腊肉了,留着过年吃还有你们回来吃。”熏成腊肉就不剩多少了。 正文 第209章 第两百零九话:钻钱眼里去了 虽说老洪氏这话没说完,但李氏一想也就想到了,不由叹了叹气,她娘家这日子也不好过,上次调料作坊挑人做工,她也就是没有合适的侄女,要不然,也能挣些银钱回来贴补家里。 这般想着,李氏从身上掏出来早就备好的一小串铜钱递给老洪氏,“娘你拿着,这是我跟你女婿还有外孙女孝敬你和爹的。” 老洪氏一见女儿拿钱,赶忙摆手:“你这是做啥?快收起来收起来!” 女儿加日子也不是那么富裕的,她哪能要她的钱。 李氏硬塞进去,嘴里道:“娘你也晓得,我跟你女婿如今都在他堂叔家做工了,一个月就有六钱银子,做到现在,也有一两多点的银子了,姑姑心疼我,早就让我当家咧,便是贴补娘家,她也不会说啥的,咋得我爹也是她亲弟弟呐?再说了,这也有你外孙女的一份呢,喜梅她在调料作坊里做工,一天就能挣几十文呢,到如今,光是她一个人,就挣了差不多一两半还有余的银子了,我这也不多,就一百钱,娘你就放心拿着吧!” 老洪氏听到她这么说了,才放心的收了下来,大姐那个人她晓得,最是心疼弟弟的,自然不会多话,她也就是怕女儿不容易罢了,听得这么说了,哪有不接的道理,这毕竟是女儿的孝顺,嫁出去这么多年了,也就这么一回呢! “你说真的?喜梅这么能耐呢?”说起外孙女,老洪氏就笑了起来。 李氏便道:“也不是她能耐,是三花这作坊好啊,他们这些女娃在里头舂调料,轻轻松松的活计,五文钱一斤呐!喜梅算是手脚慢的了,一天也至少能舂十斤呢。” 老洪氏和蒋氏听得直瞪眼,“啥?五文钱一斤呐?真这么挣钱呢?” “可不是?我也是没侄女,要不然,也能进去做活的话,给家里贴补贴补,多好?” 老洪氏和蒋氏听着,也不由点点头,可惜了,她也就两个孙子儿子。 “隔壁薛家的闺女红秀也在你堂叔家做工吧?她一天能挣多少的?”老洪氏不由问起来。 李氏笑道:“她手脚快着呢,见天的都是十三四斤的。” 那不是挣了快二两银子了? 乖乖耶! 老洪氏眼睛动了动,看了眼蒋氏,冲李氏挤眼睛道:“翠妮,你说把红秀说给锁子当媳妇咋样?” 锁子是老洪氏的大孙子,翻了年也是十五岁了,年纪倒是和薛红秀相仿。 李氏也是没想到自家娘和弟妹还有这心思,不过也是,红秀那女娃模样好,人也能干,想讨了她回家的怕不晓得有多少。 要是这动作不快点,说不得红秀真许出去了呢。 李氏想着,她头一回做中人,可不能空手而归,当下也顾不得多留了。 “娘你先省了这心思吧,今儿我回村来要办一件大事,就是受了别人请托上薛家提亲,提的就是红秀!” 啥? 老洪氏婆媳俩不由就是一惊,“提亲?帮谁提的?” 他们这才说起这事还没定下来去请媒人呢,咋就有人这么快呢,都来提亲了。 这是哪家,连媒人都不请,这么草率。 老洪氏不由想起了十里八村如今还传得闹热的老许家提亲本村的方家闺女的事,也是没请媒人,就请的他们村的村长婆子当的中人。 这翠妮从前可从没做过中人,谁会请她?她又是在老许家做工的。 老洪氏心里一动,“该不会是你堂叔家?他们家二树也到年纪了吧?” 李氏便笑应道:“是咧是咧,就是二树,娘,守成他们两口子可在家?” 听得是老许家,老洪氏这心思立马就歇下去了,他们家,哪能和老许家比呀。 歇了心思,就剩下希望女儿头回做中人能做的圆圆满满了,当下就道:“在呢,两口子都在,守成刚接了村前郑家打家具的活计,这几天都带着荣秀在家里忙活呢。” “郑家打家具?”李氏好奇起来,这郑家啥人家她一个村的还不晓得,都发财打家具了?啥时候的事?都没听说呀! “啧!”说起这个,老洪氏就往旁边啐了两口,一脸的看不上,“你还不晓得呢吧?郑家二房那小燕头先不是赖着二树结果没赖上把名声都搞臭了吗?这十里八村的谁家还敢讨她做媳妇?郑婆子也恼她得很,她那人你还不晓得?这一直鼓着股劲在寻摸呢! 就在几天前,这风声就传出来了,郑婆子给小燕寻了个好人家,对方是镇上的屠夫,有家底着呢!听说在镇上有个二进的大院子呢!小燕嫁进去就是正头娘子,吃香的喝辣的!这不,郑家如今高兴着呢,郑婆子走路都带着风,且他们家顿顿都是肉味传出来呢!听说还买了半扇猪回来熏腊肉呢!给他们得意的哟!” 李氏听得眼睛瞪得老大,“还有这事?那郑小燕名声臭了,人还愿意娶?” 说起这个,老洪氏便不由得又是啧啧两声,“她想得美呢!你可不晓得,那王屠夫今年都四十岁了,儿子都比小燕大!小燕嫁进去就是个填房,虽说也是个正头娘子,但进门就是后母,且还听说呀,那王屠户的儿媳马上就要生了,这进门就得伺候月子呢!” “啥?”李氏一惊,“这么个人家,那王屠夫都比小燕她爹年纪还大吧?郑家也愿意?” “哪能不愿意?郑婆子那钻钱眼的,孙女在她眼里,向来就是赔钱货,人王屠户可大方,出十两银子的聘礼呢!不但如此,还专门又拿了五两银子叫郑家给小燕打嫁妆家具,要她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呢! 郑家得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如今可是将小燕给捧上天去了!这不,专门找了手艺好的守成帮着打家具,还说要越快越好,出门的日子就定在正月十六,所以守成父子俩这才日夜赶工呢!” 李氏听着,不由得砸砸嘴,对郑家这般做法,很是看他不起。 也不欲再多说这污耳朵的糟心事,将篮子最上头的蓝布揭下放着,露出上头的红布来,提了篮子起身,“既守成两口子在,那我这就往他们家去了。” “诶,行,大姐你去吧,待会儿我弄了饭,你家来吃饭啊!”一直没说话的蒋氏起来相送。 老洪氏听她这话就立马瞪她:“弄啥饭呢!你大姐要在薛家吃!” 提不成才不留饭呢! 她家翠妮出马,咋得也要提成这门亲才对! 蒋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打了打自己的嘴巴,送了李氏出院子。 李氏出了娘家院子,拐个右手就是薛家。 正文 第210章 第两百一十话:薛家 薛家如今是四代同堂,一家子近二十口人,住得紧紧巴巴的,但院子倒宽敞,也拾掇的干干净净的。 李氏还没进院,就看见薛守成父子俩正搁院子里做木活,几个小子也搁里头帮忙呢。 薛红秀的娘宋氏正从屋里出来,一眼看见院门口的李氏,愣了愣,才认出人来,“哎呀,这不是翠妮吗?来来来,快上屋里来坐。” 宋氏就是大柴村本村的,跟李氏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本就熟识,她先只以为李氏回娘家专门来找她玩呢,但想想又不对,她跟李氏又不是手帕交,李氏以往回娘家也没专门上门来找她摆闲过。 这不由就看到了李氏臂弯里挎着的篮子,篮子上盖着红布,当下心里就是一动,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依旧笑脸迎着李氏往里头去。 做活的薛守成见是隔壁的李翠妮,只抬起头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埋下头去继续忙活了。 妇人家来往,自不用他这个爷们掺和。 李氏跟着宋氏进了堂屋落座,听着动静说家里有客来的薛守成他娘老袁氏和宋氏的大嫂二嫂就都往堂屋里来。 见是隔壁老洪氏她闺女翠妮,老袁氏不由就笑了起来,“原来是翠妮啊,你这是回娘家呢?我可是好久没见过你了,你婆婆娘一向可好?” “好着咧好着咧!伯娘这身体也好哇。”李氏笑应道。 一番简单的寒暄,李氏便提起正事来,“伯娘,桂芬啊,今儿我是专程上你家来提亲来的!” 宋氏早就看到了李氏提的篮子心有所觉,老袁氏头先没瞧见,后头也是看到的,只是别人不说,也不能主动提不是? 现下李氏果然提出来,婆媳俩不由对视了一眼。 三个儿媳都在,李氏偏偏只提了宋氏的名,就表明,李氏要提的就是宋氏的闺女了,而宋氏就一个闺女,要提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别说,薛家婆媳还真不惊讶,因为,这月里明里暗里托人来问或是啥的,已经有不少人了。 如今他们家红秀在孤山村老许家作坊做工,一个月可是挣了小二两银子呢。 一般的人家,他们可不会胡乱的将红秀许出去,谁晓得他们是真的相中红秀这个人,还是因为她在老许家作坊做工能挣钱呢? 老袁氏还是挺疼红秀这个孙女的,自然不会胡乱将她应了人。 她看了看李氏,思索着她是为谁来提的亲,嘴里道:“提亲的?翠妮是帮谁提亲呢?” 李氏也不卖关子,当即道:“我嫁在了孤山村伯娘也是晓得的,我公公正是跟土坡上老许家是嫡亲的隔房堂兄弟,今儿我来,就是帮我那堂侄儿来提亲的,他们家相中了红秀这闺女,想讨了她进门做媳妇呢!” 李氏的堂侄儿,那不就是老许家人吗?她那公爹,可就一个堂兄弟。 那许满仓三个儿子,统共三个孙子,论起来就是李氏的堂侄儿,大孙子许大树定下了本村的闺女,月前还热热闹闹的下了聘,听说那聘礼丰厚着呢!十里八村,谁不说道? 而剩下两个孙子,年纪合适的就是许二树了。 那许二树早先就是十里八村的二混子,跟他们家的许三花成天四处招猫遛狗,欺了东家欺西家的,是狗都嫌的娃子。 可自从那许三花不晓得咋想出了这挣钱的营生,整个老许家的日子一天天过起来了,这个许二树也不各村子瞎跑斗架了。 听说如今还在白节镇开了铺子,挣钱着呢! 人说起来,都说老许家除了许三花,就是这个许二树鬼灵精的脑子活有出息呢! 如今十里八村的,眼热老许家日子红火的,谁不往儿女亲家上动心思? 许大树定下了,这许二树和许四树也是抢手货的,别说别人了,就是薛家大姑前儿回来还想找红秀打听呢,就想将闺女嫁进老许家去呢! 老袁氏是见过许二树的,当时还道这个娃长得端正偏生成天不干正事。 这下人干正事了,那模样也不差,倒确实是个好亲事。 也没叫薛家婆媳多猜,李氏紧接着就道:“我要提的就是我三堂弟家的儿子许二树,那娃子如今在白节镇开铺子呢,自个张罗的铺子,也没叫家里照闲,挣了银子也是不和公中交堆的,年纪也和红秀合适,模样也不差,且我看着长大的,这娃子心眼实,是个会疼媳妇的。” “他们家满意这门亲事得很,特意看了看了个好日子托我来提亲呢,这提亲礼我都带来了。”说罢,她掀开了带来的篮子上盖着的红布,看了看老袁氏和宋氏,道:“伯娘,桂芬,你们瞧着这门亲咋样?” 那篮子里装着的是和许大树一样的提亲礼,除了两坛子酒刘氏买了六十文一坛的之外,其他三样,糖也是红糖,肉是两斤,布也是两尺。 许大树的提亲礼是啥样的当时在场看热闹的人都在院子外头,是以并不晓得,但聘礼是大家伙都传遍了的。 所以,薛家婆媳只看了一眼那篮子就移开了视线。 提亲礼,不重要。 重要的是,老许家这门亲家,不管是左想右想上想下想,都是不错的亲家,除了许三花人都说脾气有些不好之外,老许家其他人和和睦睦的,老胡氏这个婆婆极和蔼从不磋磨儿媳,几个妯娌也相处的极好的,十里八村可是都晓得的。 家风和睦的人家,闺女嫁进去不会受气。 且如今,老许家这日子,十里八村的,只怕也就白河村的白地主,和大张村的张地主能比得上吧? 所以,算起来,老许家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亲家。 宋氏就这么个女儿,她也疼女儿,这些天听了好些其他的人家,不得不说,这么比起来,还真是老许家是最好的选择了,且那许二树,也不错。 婆媳俩不由又对视了一眼,多年的婆媳,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当下老袁氏便开了口,“孤山村离得近,那老许家也是知根知底的,这门亲事,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我们红秀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个事儿,还是得要她自己愿意才行,这样翠妮你看行不行,等今儿红秀下工,我先问了她的意见再答复你可行?”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也有疼闺女的,会事先问过闺女的意见。 薛守成两口子疼闺女,李氏早就晓得,且老袁氏也不是不喜欢孙女的奶奶。 这点,李氏就很是能理解了,当下便点头道:“那行,我就先在我娘家耍一耍,等红秀下工回来,老许家那头还等着我这里的音信呢!” 那边等着音信,不就代表着对方实在很满意这门亲嘛? 薛家婆媳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希望时间过得快点,红秀早点下工,问好了意见,赶紧将这门亲给定下。 正文 第211章 第两百一十一话:应下 薛家热情要留了李氏吃中饭,但李氏想着事情还没定,借口她娘许久不见她,想她咧,便回隔壁娘家去等着了。 回去老洪氏听说薛家还要问过红秀的意见才做决定,忍不住就道:“这还有啥好问的,这么好的亲事呢?换做我,立马就答应了!” 李氏瞥了她娘一眼,没说话,人薛家疼闺女着呢!也不一定大家觉得好的亲事她就也觉得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农家人农闲一天只有两顿饭,早晌那顿李氏吃了来的,晚晌这顿就在差不多申时中的时候,因李氏在,所以李家今儿的晚晌饭早了不少,等李氏吃好饭,坐在屋子里跟她娘摆闲,就瞥见薛荣秀接了他妹妹薛红秀回来了,心里不由得就提了起来,早点回信,她也快赶回家去。 薛红秀到了家,大家都等着她吃晚饭呢,她挨个叫了人,刚坐下,就先被她奶和她娘给喊了起来,叫到了里头她奶的屋子里去了。 老袁氏拉了薛红秀的手,上下看了看薛红秀,眼中欢喜得紧,瞧瞧,她孙女长得多俊,人也能干。 “娘,做啥呢?”薛红秀不解的问。 宋氏看了看婆婆娘,笑了笑,道:“红秀啊,今儿有人上门来提亲来了,这门亲事,我跟你奶他们都觉得好,现下就问问你的意见,你要是也满意,这亲事就能定下了。” 提亲? 薛红秀瞬间红了脸,这些日子,家里总是有人来问她,她也是晓得的,不过娘一直没有明言,咋得今儿来提亲的人就觉得好了?还问起她得意见来了。 她不由得好奇是哪家。 老袁氏便立马道:“这人,你也晓得的,就是你做工的老许家的二孙子许二树,红秀啊,你天天在老许家做工,总见过那许二树的吧,长得啥模样你心里也有个数,现在你就说说,可满意这门亲事不?只要你点头,这门亲事就能定下,若你不满意,也没事,咱回了就是,最重要的,得要你自己满意。” 薛红秀一听是老许家,是许二树,脑子就是轰的一下。 当初她刚到老许家做工不久,许三花专门跑来问她的名字,当时秀英就说老许家定是相中她了呢。 当时她没有多想,也没有当一回事,谁曾想,一个月之后,老许家竟上门来提亲来了。 难道那时,真是老许家相中了她? 一时间,薛红秀的心里乱得很,一会儿想起许二树的模样,一会儿又想起老许家的人,没个主意。 老袁氏和宋氏等了半天,不见薛红秀有反应,不由急了,“红秀,可想好没有?你翠妮姑姑还在她娘家等着信呢!天不早了,她还得赶回孤山村去呢!” 薛红秀一听找的中人还是李氏,人家还在等着,心里就更乱了。 见状,宋氏不由道:“红秀,别的你先不要多想,就想想许二树这个人,你也见过的,若要跟他过一辈子,你可愿意?” 跟许二树过一辈子? 薛红秀下意识就想到了那次在老许家的后院遇着了许二树他冲她傻笑的事,那么,许二树也是相中她的吗? 须臾,她揪着衣角,垂头道:“婚姻大事,当全凭爹娘和奶做主才是。” 得了这话,老袁氏和宋氏当即笑了起来,老袁氏赶紧道:“宋家的,你快往隔壁去,告诉翠妮一声,这门亲,我们家应了!” “诶!”宋氏应了一声,马上就往隔壁李家去了。 很快,就带着提了篮子的李氏回来了。 李氏进门就将篮子放下,冲老袁氏笑了笑,“两个娃子配着呢,这门亲可是好,以后红秀嫁去了孤山村,有我这个当姑姑的照应着,你们尽管放心!这亲事既定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论的,伯娘,桂芬,这聘金你们咋打算的?说个数,还有没有别的要求?我也好回去回信。” 许大树定的方家闺女,聘金一两六钱的事老袁氏等人都晓得,当下老袁氏想都没想,就道:“聘金就一两六钱好了,别的要求没有,就是希望我家红秀过得幸福就好!” 李氏早预料过,见薛家果然提的是跟方家一样的数,不由点点头道:“行嘞,我晓得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赶回去回信呢!” 李氏回去的时候天将将黑,是她弟弟李大成送她回去的,送到家了,也就留下歇了。 李氏刚进家门就立马往土坡上去了,老许家刚刚吃晚饭,见李氏来了,不由得留饭。 李氏已经吃过了,只摆手说不了不了,随即就说起薛家已经应下了亲事,且提了聘金一两六钱。 李氏去了一天,老胡氏还担心有啥变数呢,现下听了这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行,李家的,你回了他们家,这聘金没问题,等我们这边看好了日子,就上门下聘。” 这亲事是李氏的中人,所以两厢定下了,旁人还都不晓得呢,是以薛红秀第二日照常来上工,也没有如方春枝那回被人打趣,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倒是许二树,晓得昨儿是给他提亲的日子,今儿早晌铺子里忙过那一阵,就专门跑了回来问结果,得知薛家同意了这么亲,不由得笑得嘴都合不拢。 蹲在后院等了老半天终于见着薛红秀来上茅厕,不由得猫了过去,见那头忙着熏腊肉豆腐干的周齐等人没往这边看,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薛红秀手里,“给你的。” 说罢,就飞快的跑开了。 薛红秀吓了一大跳,又怕别人看到,是以也不敢出声喊已经跑走了的许二树,只能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收起来,看都没来的及看一眼。 等到下晌下工,回家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时,才敢将东西拿出来看,见是一支镶银的蜻蜓发簪,薛红秀心里就是一跳。 随后便是心里控制不住的泛起一丝甜意,想着今儿许二树塞给她时的场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还没走到回家的那个小土坡,薛荣秀已经在前头等着了,见了妹妹回来,薛荣秀松了一口气,见她手里拿着一个个的糍粑,不由好奇,“妹妹,这是哪来的?” 薛红秀笑了笑,便道:“老许家发的,做工的人每个人都有十个,他们今儿专门打了糍粑呢!” 薛荣秀听着,暗叹老许家是个厚道人家,对于妹妹要嫁给老许家,不由得心里也放心了许多。 也没多说啥,带着薛红秀上了土坡,往家去。 自从上回之后,薛荣秀每次接妹妹下工都要提前一点在土坡下等着,再不让妹妹一个人多走这段没有人家的路。 再次经过土坡,薛红秀捏着袖子里的发簪,眼眶不由红了红,又很快掩饰了过去。 正文 第212章 第两百一十二话:打糍粑 老胡氏泡上的米,泡两天刚刚好,一大早就喊了隔壁刘婆子一起,就在老许家的灶屋里开始烧灶蒸米。 刘婆子家的大对窝洗得干干净净,田宽和刘大升一起抬了到老许家的院子里放好。 米蒸熟之后,一屉一屉的搬出来倒在对窝里,刘大升和田宽一人拿了根大木锤就开始锤打起对窝里的米饭来,一杵,又一杵,嘴里同时还喊着口号。 “嘿哟!嘿哟!” 打糍粑可是个力气活,得将蒸熟的米饭全都锤烂才行。 刚打着,半坡的许三平家和吴家也端着米上来了,他们这几家,就刘家有个大对窝,往年丰年有能力打糍粑的,都是在一起打的。 “满仓婶子,我们家也打几斤糍粑!”许三平家来的是许三平和她娘老黄氏,他媳妇李氏在老许家作坊做工呢。 吴贵兄弟两个和吴贵的媳妇冯氏也来了,也道:“满仓婶子,我们也打几斤!” 老胡氏笑应了,叫他们将米端进灶屋蒸上,排队打就是。 老黄氏和冯氏应了,赶紧将米端进灶屋去。 吴家兄弟和许三平就上来替了刘大升和田宽的手,接了大木锤锤打起对窝里的米饭来。 轮了两歇,都是力气大的汉子,很快,第一对窝也就是刘婆子家的十斤米就捣烂了。 洗干净手等着的老胡氏刘婆子等人就上手从对窝里将捣烂的饭团给捧出来放到旁边同样洗干净抹了一层划开的猪油膏的木桌上。 还是热乎的咧! 刘婆子上手就裹了饭团开始用手揪成一个一个的圆球来,旁边老胡氏老黄氏和冯氏就接了圆球从手将圆球给摁平,做出一个一个圆饼一样的糍粑来。 第二锅也紧接着就翻在了对窝里,这是老许家的,男人们就赶紧接着锤打了起来,累了就换人,虽说是个力气活,但大家都很高兴。 有作坊做工的妇人上茅厕什么的走过,见了打糍粑,不由都摆闲上两句,话里话外都说着自个家今年也要打糍粑呢。 而一反往年的,这么多家都能打得起糍粑,不是因为今年是大丰年,而是因为他们都在老许家做工,挣着钱了! 是以,众人无不都心中感激老许家得很。 老许家的糍粑打了三对窝之后就先打了许三平家的和吴家的,待两家的都锤打出来做好糍粑,老许家蒸好的米饭就又开始往对窝里倒了一对窝又一对窝的,后头老胡氏几个都摁不过来,还是许三花去叫了作坊里的几个妇人来帮忙,才忙活过来。 见那一笸箩一笸箩堆着的糍粑,个个又白又圆又大,瞧着就叫人欢喜。 等糍粑都打好,将大对窝洗干净还回去,吃了午饭后,老胡氏就喊了老许头帮忙,将泡好的糯米把水给沥干,搬出了家里的小石磨洗干净,就开始舀了米磨起米浆子来。 老胡氏最是喜欢做这个的,谁不也要和她抢,汤圆面做出来到了除夕团圆夜,守岁到半夜一人煮上一碗吃了,那可是比吃肉还好吃,最重要的,是心里甜啊! 往常紧巴巴的,日子好过些老胡氏舍得做一点汤圆面,却也只够一人尝一两颗罢了,如今不同,所以,她要做五十斤的汤圆面! 这磨浆子就得磨不少时候。 隔壁的刘婆子下晌没事做,便也搬了自家的小石磨来帮着老胡氏一起磨。 等到将五十斤糯米都磨出浆子来,便将架在木盆上的布给抬起来挂在梁上,等里头的浆子自个沥干水分,就是成型的汤圆面了。 刘婆子帮着磨了一下午,老胡氏也大方,直接挖了一大块给她,“拿回家吃,也够你们家几个人尝尝了,省的自个做了。” 刘家今年打了糍粑,可舍不得再打汤圆面,老胡氏客气,刘婆子也就不客气的道了谢接了。 等到下工的时候,许三花吆喝了村人先别走,跟黑妞直接端了笸箩到院子门口,叫做工的村人排着队,一人领上十个糍粑回家! 村人一听,顿时心中一惊,这老许家真是好东家啊! 做工发工钱包一顿饭就罢了,上回发野猪肉,这回打了糍粑竟也发,十里八村的,便是整个十里镇乃至淮安县,就找不着这般好的东家了。 大家忙都道谢,嘴里的漂亮话收都收不住。 发完糍粑,许三花便趁势说起作坊腊月二十四放假到正月初八的事,叫大家伙这几天都加把劲干。 “还有,从明儿开始,做魔芋豆腐的婶子嫂子们就都带了自家的小对窝里舂山椒粉,照样五文钱一斤,大家舂得多,加把劲,多挣点银子过个富裕年!”魔芋片所剩也不多了,她减了窦岩山那里和曲老板那里的量,自家的铺子每日拿的少了些去,做魔芋豆腐就要不了多少人了,刘氏一个人一天都忙活的过来。 最初招进作坊的二十个妇人,邓氏潘氏李氏三人早就被挑去做黄豆腐,剩下的郑氏谢氏吴氏等人一听,顿时高兴不已。 能舂山椒粉挣工钱,多好呀! 那些个女娃娃每天都能舂得十来斤的,他们做老了活的妇人还能比不过她们? 如此做到腊月二十四放假,她们顶怕也能挣个好几百文呐!真是大好事啊! 潘氏三人听着,虽有些羡慕他们能舂山椒粉挣五文钱一斤的钱,比他们每日拿十文的工钱好,但想着老许家大方厚道,也不会亏待做工的每个人的,这几天吃些亏就吃些亏吧!那舂山椒粉也是力气活,他们凭本事挣银子,他们也没啥好嫉妒的。 说不得明年老许家的调料作坊做大了,他们也能舂山椒粉挣五文钱一斤的工钱呢! 做人啊,要知足。 今儿老许家的做工的人下工,个个手里拿着十个糍粑,路过的人都问了,一听说是老许家专门打了糍粑发给村人的,不由都是眼红不已。 特别是本村的,都着急自家咋就没一个人挑上去老许家做工呢!上回的野猪肉,这回的糍粑,可都是好东西,他们日子紧巴巴的人家,那有这个富余? 眼红罢,着急罢,众人便想着,今年是别妄想了,等明年老许家生意做大了,还要招多多的人,可咋着也要先紧着本村人才是啊! 这心思一热和,众人都不由得往村长家跑,想找村长帮帮忙,明年老许家招人,可千万先招本村人啊! 村长家现儿也闹热着呢,明儿腊月十八就是村长的六十大寿,是要大办的,村长的儿子蒋大平和儿媳朱氏带着大孙子蒋承祖都回来了。 今儿村长家正杀年猪呢,自家杀的猪,拿来办酒席,那肉可富余,村长向来不是小气的人。 正文 第213章 第两百一十三话:村长大寿 乡下规矩,一个人除了周岁酒,成亲大事,也就办办六十大寿七十大寿八十大寿的,越往上越热闹,是不得不大办的!当然,白事那就自不必说了,肯定是也要办的。 是以蒋大平专门请了十里八村办酒席办的最好的何才高来办,打定主意要好好给自家爹大办六十大寿的,这个何才高办多了十里八村的酒席的,最是会弄大碗菜的,且味道也好。 同时也请了村里好些妇人去帮着择菜洗菜洗碗的,不说自家的亲戚和别村同是村长的和一些走得近的都要来吃酒席,就是本村的,一百多户呢,哪户不来坐席? 虽说乡下人家,大家都不容易,所以约定成俗的规矩就是吃酒席不能全家出动,但一家的大家长带两个儿子孙子的一起来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算下来,就是多少人了。 所以村长是想好了的至少五十桌往上的,到时候,自家的院子不够大,肯定是要发几轮席的。 这么多席面,一只猪怎么着也得费的,他家的猪膘养得好,足足杀了两百多斤肉呢! 既然要大办,且谁晓得他能不能活到办七十大寿的时候?所以必须大办。村长可不做那被人说道的事,毕竟他家办酒席,来的人可多。 像上回本村的葛老财家,他过六十大寿,席面倒是桌数多,但席面就六大碗,碗碗也不冒尖的,根本不够一桌十个人吃的,倒是礼金招收,白得让人说道笑话那么久。 是以一头猪他打算做两碗菜,一碗萝卜炖肉,一碗白菜煮发肉。 他还买了三十条五六斤重的大草鱼,切成块炖了,一桌也是一大碗呐! 除此之外再来一碗炖鸡肉,一碗炖鸭肉,鸡跟鸭都没有猪肉贵,一般都是十里八村酒席席面必有。 这样就是五大碗了,他准备照规矩,弄个八大碗,这就还差三大碗呢。 村长正愁着呢,腊月十八一大早,许三花就给村长家送来了六十块豆腐干,跟着的徐灿则是扛来了一头野狍子。 直惊得村长一家话都说不出来。 “村长爷对我多有照顾,这头狍子算是我送给村长爷的寿礼。”徐灿是这样说的。 当年徐灿爷爷和他爹相继去世,家里日子艰难得很,多亏了村长借银子周济,且徐灿爹去世,办丧事都是村长先垫的钱,要不是打了那头熊瞎子,徐灿现在都还没还上村长的钱呢。 所以整个村子,除了隔壁的老许家和刘家,徐灿也就感激村长家了。 村长六十大寿,他送一头狍子,在他看来就是一件小事。 村长听着,眼眶都不由红了红,想着徐家小子这后生真是不错啊,晓得知恩图报,不是那起子白眼狼。 “这可真是谢谢灿小子了。” 许三花见不得村长一把年纪要掉金豆子的样,赶紧道:“这豆腐干就是我家的礼金,待会中午我可就空手来坐席了,不送礼金了啊!” 一块豆腐干二十文呢,六十块豆腐干就是一两二钱银子,十里八村,谁家吃酒席礼金送这么多的啊! 所有来的人加起来送的礼金都没有这么多的呢! 村长心里跳了跳,看了看许三花,实在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便是旁边接出来的蒋大平,许久不见许三花,哪晓得回来听说这么多她的厉害事,往前就是个仗着一把子力气到处欺负人的女娃娃,那些娃子们暗地里都称她女恶霸呢! 到了后头,她不但欺负娃子,连大人都敢欺负,村里多少人都跟着喊她恶霸。 这就是村里的一霸,咋就短短时间变了个样,这般厉害了咧? 这豆腐干蒋大平可是晓得,他们东家今年的年礼就收到了这个豆腐干呢! 听说有两种,一种五香的二十文一块,一种麻辣的三十五文一块,都是好吃得不得了的东西,如今那些有钱人,都拿这个当年礼呢!卖这个的铺子就在十里镇,县城里没有,听说有好些县城里的人打听了还专门派人到十里镇来买回去呢! 这东西就是出自老许家,还有他们家的野猪腊肉,也是那些有钱人争着买了要送年礼呢。 以往这些人家送年礼都是啥布匹点心啥的,今年倒全都兴起送这两样了,可以想象老许家的生意有多红火。 眼下见她竟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礼金,蒋大平不由多看了许三花好几眼,这才发觉,这个从前见过几次的凶巴巴的女娃,啥时候竟出落得这般俊俏了,瞧那眉目间的神态,即便穿着只棉布衣裳,却也真是一点都不像一个村里女娃。 见村长抖着手红着脸看着她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许三花实在受不了,不由抖了个激灵,连忙道:“礼金我送到了,村长爷你六十大寿,是大喜事,待会我爷我奶我爹还有我带着四树可都要来吃席的!我们一家来五个人,村长爷你可别鼓眼睛不高兴啊!” 这话说得,村长登时顾不上激动了,赶紧说她,“三花你这说得啥话,我早一个月前就说了,我大寿这天,叫你们家所有人都早点来坐席呢!只你们五个人来咋行?叫你二叔三叔大哥二哥他们都来!” 见村长总算不那副样子了,许三花笑了笑,摆手道:“就我们五个人来都是多的了,家里还忙着呢,都走不开!” 这倒也是,铺子还开着,家里还有作坊了,自然不能都离了人。 但被这么一打岔,村长总算不只顾着激动感动说不出来话来了,但还是谢过了许三花的厚礼,将这人情记在了心里。 野狍子赶紧杀了,随便红烧红烧,那也是一碗稀奇菜,都不会打猎的,谁吃过狍子肉呀? 这可是山里的野味!比自家的猪肉精贵。 且还有一盘子豆腐干,这八碗菜的席面多有面? 村长是满面红光,招呼起客人来说话都嘴瓢了。 他是今儿的正主寿星,也不是真要他站在门口迎客,这事有蒋大平蒋大海做着就行了,待几个村的村长都来贺寿吃酒,村长就在屋里陪着他们摆闲就是了。 很快老许家五个人也到了,蒋大平和蒋大海是热热情情的将人给迎进去。 许三花跟着老胡氏进了东间,里头老钟氏正和儿媳招呼着来的几个村的村长婆子,以及他们自家亲戚这些。 许三花和老胡氏进去,自然是受到了万分热情的对待,所有人都围着老胡氏许三花说话。 一人一口唾沫的,许三花只觉自己都要被淹死了,于是乎赶紧溜出了东间,留下她奶一个人慢慢去面对那些热情的村长婆子们吧! 正文 第214章 第两百一十四话:坐席 老许头许大茂带着许四树进了堂屋,也同样受到了热情的对待,众人都拉着老许头和许大茂说话,一屋子声音热闹热闹得,就没停过! 刚开始两人被巴着说话还有些心中得意呢,这都是他们家三花能干呐! 但说着说着,这个也在问明年作坊招多少人,那个又在说一定要招他们家的人,老许头和许大茂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啥得意不得意的,是一点也没有了,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堂屋,逃离这些热情的人呢。 索性很快外头就喊开席了,老许头和许大茂松了一口气,赶紧拉着许四树往外头去。 村里坐席规矩,都是随便坐,一桌坐满十个就发席,自带碗筷,要不然这么多人坐席,主家的碗筷可不够用。 但主家也会有一两桌或两三桌留着自个安排的,通常这坐的都是外村来坐席的亲戚和有走动的朋友啥的,他们远道而来,一般不会带碗筷,所以这样的桌子就会给他们准备碗筷。 俗话说,农家办酒席,舅舅坐上桌,是以主桌就安排坐了老钟氏的弟弟弟媳和冯氏的两个哥哥,剩下六个位置,便喊了老许家五个人和徐灿去坐。 另外还留了两桌,给几个村的村长和村长婆子,以及一些其他的亲戚坐,村长自己也坐在其中陪客。 第一轮的二十桌都坐满了,在隔壁蒋大海家架锅架灶张罗的席面就由帮忙的妇人们拿了笸箩盛着,一碗一碗的往桌上上菜来。 八大碗上齐,大家伙都开动了! 坐席可是油水事,大家伙都顾着吃肉吃席,嘴巴都不得空说话,生怕晚了就少吃了两块肉。 今儿村长家这席面,八大碗可是丰盛! 两碗猪肉菜,一碗鱼,一碗鸡肉,一碗鸭肉,还有一碗豆腐炖青菜,这都是平时坐席都有的,只是分量的不同罢了,但剩下的,一碗狍子肉,和一碗豆腐干,这可是坐席头一回啊! 众人都抢着吃这两碗,都尝到了豆腐干的好味道的人,都不由砸吧砸吧嘴,还想再吃,已经没有了。 有家里跟着风买了两块豆腐熏上的人不由暗自窃喜自家熏了这豆腐干,这么好的味道!真是好东西啊! 众人吃席的速度很快,只要哪桌都下席了,帮忙的妇人们就会赶紧去收桌子,然后下一轮的人接着坐席。 而坐好席的人,收好自家的碗筷,就会到堂屋里去送礼金,这是规矩。 堂屋里头,蒋承祖负责执笔写,旁边坐的临时被拉来的许大茂就负责帮忙收礼金。 “余富贵,送礼二十文。” “蔡老三,送礼二十文。” “……” “大柴村村长王合义,送礼四十文。” “……” 大家陆陆续续的往堂屋去,报一个礼金,蒋承祖便在本子上记下一个,这就是农家人的礼金薄,人情往来,都是要按这个上头来的。 因着村长每回去村里各家吃酒席都是送的二十文礼金,而其他村的村长,人情就不同了,一般都是送到四十文,是以,人家来吃酒席,也要回同样的人情。 这也是村长家办酒席罢了,因为村长一碗水端平都是送的二十文,换做村里其他人,办酒席,邻里之间,人情顶天了五文八文的,都有。 毕竟,也不是家家都富裕,拿个十文八文吃酒席,倒也拿的起,且因为礼尚往来,又能吃一顿,是以拿着也不会心痛。 许三花吃完了饭,擦了擦嘴巴,正准备喊了她奶家去了,便见院子外头走进来一穿着圆领绸袍的中年男人,正是许三花见过的,南山脚下宅子的那个管事。 管事手里还提着个盒子,许三花看着,不由心下好奇,就站定了脚步。 那管事进了院子,先看到就离院门口不远的许三花,不由冲她笑了笑,“丫头也在呢!” 人家都招呼了,许三花忙回了礼,顺势问道:“管事大叔你这是?” “奉我家老爷之命,特来给你们村的村长送贺礼的。”贺袁平说罢,见许三花一脸疑惑,不由笑道:“我们老爷说,如今同孤山村比邻而居,孤山村的村长过大寿,于情于理都该奉上一份贺礼才是,不知蒋村长在何处,劳烦丫头引见一下吧。” 原来是这样,许三花想着这个贺家还真是客气,扭头正好看到那头还在席上被几个村长敬酒的村长,忙带着贺袁平过去,喊了村长道:“村长爷,对面南山脚下的贺家老爷派人给你送贺礼来了!” 啥? 村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贺袁平已经将手里提着的盒子奉上,冲村长笑道:“蒋村长,这是我家老爷特命我送来的贺礼,恭祝蒋村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啥? 村长整个懵了,谁老爷?啥老爷?这啥老爷咋会特意给他送贺礼来? 一脸懵的村长根本没听清许三花前头说的南山脚下贺家老爷几个字,看着贺袁平半晌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都是这老爷为啥给他送礼贺寿?他也不认识这老爷啊! 倒是闻风赶过来的蒋大平见过世面的,赶紧接待起贺袁平来,“不知这位仁兄你家老爷是谁?” 贺袁平笑了笑,将先前跟许三花说的说辞又说了一遍。 村长这厢听清了,原来是南山脚下那大宅子的主人。 顿时心里就是一惊,这有钱的老爷竟然给他送礼贺寿? 乖乖耶! 就是比邻而居,这贺老爷这般客气的呀! “这咋好意思?” “就是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罢了,还请蒋村长快快收下。” 做大寿,有人好意来送贺礼,也没有拒之不接的道理,不然岂不是拂了别人的一番心意? 村长便接了下来,连忙招呼贺袁平去坐席。 贺袁平只是送礼来的,自不会留下坐席。 村长留不住,只好谢过了贺老爷的心意,亲自将贺袁平送出了院子。 转身回去,几个村长都祝贺起村长来。 孤山村后头的南山脚下,来了个啥府城的富家少爷要建大宅子他们都是晓得的,当时自个村里还有人来南山脚下拾整荒林子,挣了几百个钱的呢! 后头宅子建好,他们好奇的都偷偷去看过的,那大宅子气派得哟!真是一辈子第一次见!比去县城见过的房子都好看呢! 再后头那宅子的主人搬迁进去那日,他们也是看到的,往官道上进去,那一溜一溜的大马车,他们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马车呢! 那家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有钱得主! 这样的人家的老爷竟专门派人给蒋村长送寿礼来,不管是出于啥,都是不得了的体面呀! 众人看着那蓝色的盒子,都好奇那里头是啥,连盒子都应该值不少钱的,里头的东西只怕更贵重呀! 这般想着,心里头就是对蒋村长无比的羡慕呢! 正文 第215章 第两百一十五话:贵重 村长一家自个对那盒子里的东西也好奇得很,但当下是不敢打开来瞧的。 等酒席结束送走了吃酒席的亲朋好友,将家里都收拾妥当,能剩的菜都捡了让帮忙的妇人拿回家去,只剩下村长一家自家人时,一家人围到村长老两口的屋子里,看着这蓝色的盒子,还真有些怕打开。 “大平,你来打开,瞧瞧里头是啥?”村长道。 “诶!爹。”蒋大平应了一声,伸出手来,慢慢打开了盒子的盖子。 盒子一打开,一家人定睛看去,只见里头一块红布,上头放着一本蓝皮书。 “这是书?”村长纳罕,这贺家的老爷送贺礼喜欢送书的啊? 想着大孙子如今读书,开年还要下场童生试呢,他赶紧喊了他,“承祖啊,你瞧瞧这是本啥书?”有啥讲究不成,不然咋当做贺礼来送呢。 是人家送给爷爷的寿礼,蒋承祖本没有多好奇,但听爷爷一说这是书时,他马上往盒子里头看了去。 读书人对于书的热情自然不一样,再说了,书本可是金贵的东西,随便一本就是几两银子的。 就是那先生常说误人子弟的话本子,可也要几百文一本的。 农家人读书本就艰难,笔墨纸砚必不可少,光买这就是一笔巨款,哪买得起书本呢。 蒋承祖上了这么多年的学堂,除了第一本启蒙书本是花钱买的新的之外,后头所要用的书都是他自己借了同窗的或者后来到书院的书斋里去自个动手抄写的。 所以对于书,他是格外珍惜的。 这一看,他就惊住了,而后双眼一亮,小心翼翼的将盒子里的书本拿出来,捧在手心里,小心的翻开了一页,往里头一看,确定自己没看错,整个人激动的得满面红光。 还等着他看了说出个到底是啥书的村长见自家孙子这个样,不由得好奇,“承祖,你这是咋了?” 蒋大平也好奇,“承祖,这个庭幼科举录是个啥书?跟科举有关?” 村长一听科举而字,不由纳闷,这贺家老爷给他送寿礼,送一本跟科举有关的书干啥? 他们家也就他大孙子要考科举,那贺老爷难不成还能是送给他让他给大孙子读的不成的?他咋晓得他有个大孙子在读书呢? 村长纳闷的很,便见大孙子整个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抬起头看他爹,双目炯炯有神道:“爹,你可知这庭幼科举录是何物?这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啊!我曾听我们先生说过,整个淮安县,就县学的学官大人手里有一本呐!听说这还是因着学官大人曾是庭幼先生的门生的缘故。” 千金难求? 蒋承祖说了一大堆,别的蒋村长等人听不明白,但这四个字听得明白呀! 千金难求的东西,那得多金贵呢! 特别是家里供着一个读书人,蒋家人可是都晓得书本得有多贵的,这样一本千金都难求的书,拿钱都难买到的东西,那贺家老爷竟送给他们家? 天呐天呐。 村长只觉得脑门一热,整个人都晕乎乎起来。 “庭幼先生?这是谁呀?这庭幼科举录就是他写的书不成?”蒋大平不由好奇的问道。 “庭幼先生,可是咱们大淼的大学孺,是大淼至今为止绝无仅有的头一个三元!是连赵大孺都要尊称一声先生的人!他十五岁下场科举,下场必中头名,一路考至状元,从未落榜过,是咱们科举学子提起来就心生膜拜的人呢!他花了毕生心血著了这本科举录,里头写的东西对科举学子非常有帮助,我们先生曾说了,若有幸能拜读这本科举录,且对里头的内容滚瓜烂熟,就相当于熟记熟通了一套的四书五经呢!”蒋承祖越说越激动,对手里的书简直是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一听蒋承祖这话,蒋大平和蒋村长不由纷纷激动起来,“承祖,那这可是好东西啊!你快拿着看!看了是不是就能考中了?!” 被爷爷和爹这样一说,蒋承祖霎时间冷静下来,他看着村长道:“爷爷,这个贺家是什么人?为何送你这样贵重的贺礼呢?” 村长愣了愣,便不由从先前来了个年轻人让他帮忙张罗人去南山脚下拾掇荒林子说要建宅子到后来宅子建好那家人搬进去的大场面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蒋承祖听罢,不由疑惑,“也就是说,咱们家跟这个贺家的交集也就是当初他家的下人上门来找了爷爷帮忙张罗人拾掇荒林子罢了?” 如此交集,若真如今儿那贺家下人所说,因为比邻而居,所以于情于理当送一份贺礼,如此简单罢了,只需随便送一点简单的贺礼就行了,甚至算不上点头之交啊。 可为何,竟送如此贵重礼物? 蒋承祖想不通,村长一家都想不通。 但想不通也不可能追上门取问为啥。 所以,就只能想不通了。 他们又实在无法不对这本书心动,村长想了想,便只好叮嘱蒋承祖这本书只留在家里偷偷的看,千万不要带出去,更不要被别人晓得。 这般贵重的东西,要是他书院里的同窗先生这些晓得了,岂不是个大麻烦? 不是说他们藏私,这书实在金贵,是对读书人最大的诱惑,万一闹将起来给那贺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就是他们的大不是了。 但也不是他们不记这份人情了,若蒋承祖看了这本书,不管科举能不能中,能走到哪一步,这份人情,都要记在心里,有朝一日,能报就报。 说起人情,徐灿小子和老许家的人情,也要铭记。 想着这事,村长不由就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想着的事,看了看蒋大平,便跟他说起来。 “大平啊,你看我跟你娘年纪也大了,你一年到头多数日子都在县城,你娘每天都念叨你得很,承志也想你们得紧,要我说,要不然过了年,你们就不去县城里了,你看咋样?” “不去县城?”蒋大平一愣,不去县城,留在家里种地?这可供不上承祖读书啊! 不过爹娘年纪大了,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是该留在二老身边尽孝才是。 一时间,蒋大平不由发愁起来。 见儿子没说话,村长便继续道:“你在县里也是做账房的,做了好多年了,你们东家不也夸你是个好账房吗?土坡上老许家如今大不相同,三花这个丫头脑子灵,生意铺张得大着呢! 你瞧瞧他们家如今又是几个作坊又是开铺子的,还有淮水河滩上建了十间大瓦房,也不晓得是用来做啥,光是发工钱就发了好几十两呢!总之就是红火! 我想着帮你去跟三花问问,她那里需不需要账房,即便不需要账房,你能到里头做个其他的工,可比你在县里做账房强,还能天天回家,我和你娘也能天天看着你,这心里就不慌了。 再说了,我这村长的位置总是要传给你的,我都六十了,这摊子事儿你也该慢慢熟络起来了。” 正文 第216章 第两百一十六话:都别想好过 蒋大平听着,不由也觉得他爹说的有道理。 他本就是来接手他爹这个村长的位置的,总是在县城里,跟村里人都疏远了,以后接手村长,只怕好些事都不好弄。 又听着老许家这些事,心里不由也是一动,听说堂弟妹郑氏和侄女梅子都在老许家做工,大海头儿两天还跟他摆闲说两人挣了不少工钱回来。 蒋大平只算着,竟发现要是做一年,可比他做账房挣得钱多,最主要的,离家近,就在村子里。 这样一想,蒋大平就点了点头,“行,那就辛苦爹帮我去问问,她家能招账房最好,毕竟是我做惯了的,我做着也顺手,若不要账房,别的也可以,我吃得苦,爹你是晓得的,还是朱家的,她也能一起去做活最好,两个人挣钱,家里的进项也能多一点,承祖马上就下场考童生试了,以后需要的花费还多着呢!他读书行,咱家可不能半途而废!扯了后腿!” —— 李氏去薛家提亲,本就是打着回娘家的由头,那一块也没几户人家,却不知咋的这风声就传出来了。 不过两天,先是整个大柴村,就都知道了老许家上薛家提了亲,亲事已经定下了,定的就是二房的薛红秀,而男方那边,就是老许家的二孙子许二树。 这消息一传出来,大家伙都是羡慕得很,既眼红老许家怎么定下了薛家的闺女,又遗憾薛家这好闺女被别家给定出去了。 大柴村村南头,郑家的院子,因着郑小燕定下的好亲事,也是热闹得很,郑婆子吆喝着儿子儿媳正一起打糍粑呢。 西屋带窗的明亮屋子,刚被郑婆子拨给孙女郑小燕住,在出嫁之前,她就一直住在这里,可算是摆脱了之前同几个堂姐妹一起挤着睡的命运。 这屋子明亮宽敞,是郑婆子看在那高昂的十两银子的份上,才答应了郑小燕的哭闹硬是咬着牙让自己最宠的小儿子暂时让出来的。 尽管要来了这间她早就看不惯恨不得的小叔的屋子,但郑小燕的心里也并没有多痛快。 实在是要嫁给一个屠夫做续弦进门就是后娘婆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就算她如今拼了命的使唤家里的兄弟姐妹咬了牙的故意跟郑婆子作对跟她唱反调,也不能叫她畅快开怀。 她坐在屋子里,透过大窗户,看着院子里郑婆子带着儿媳儿子高高兴兴的打糍粑,往年他们家穷的响叮当的,哪有这个闲钱打糍粑呢! 更别提还买了半扇猪肉来熏腊肉,真是好阔气。 哼! 个老虔婆! 郑小燕眼神淬了毒般,看着那笑笑眯眯的郑婆子,恨不得吃她的肉。 卖孙女的银子,用着也是心安理得呢。 还有这个家的其他人,都踩着她的卖身钱吃肉过好日子,她就偏不叫他们如意。 郑小燕收回视线,看向站在一边瞪大眼睛看着她的二堂妹,见她看过去,郑小红连忙垂下头去。 她不由嗤笑:“你这样看着我守着我,说起来也是可笑,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在这个家里,投胎成了女娃,能有啥好结果?你这样听她的话看着我怕我跑出去,等有一天,她还不是会毫不犹豫的将你也给卖掉!她的眼里只有银子只有儿子孙子,你以为你讨好了她就能讨她喜欢?真是天真啊!” 郑小红听着,不由抬起头来,瞪着郑小燕,反驳道:“你自己不知廉耻坏了名声找不着好人家,奶辛辛苦苦给你寻摸的亲事让你能嫁出去你反而还这样说她,真是不孝极了,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又没有坏了名声,奶一定会给我找门好亲事!最起码,不会像你,只能嫁给屠夫做继室都算是老天赏给你天大的福分了!你可知足吧!好好待着,等着正月十六就嫁过去,可别想给家里招乱!” “呵呵!”郑小燕听得冷笑,“说你天真就是天真啊,行吧,我等着看你嫁个好人家!” 郑小燕这副样子刺激到了郑小红,她赶紧接话道:“我天真?哼,奶可说了,等明年孤山村老许家的作坊再招人,想办法都得让我去呢!到时候我去了,可不会做你那样勾引别人不成坏了名声的下贱事!” 郑小燕微愣,随后很快道:“你去?一个小小的农家罢了,还都当是香饽饽呢!你以为你去了就能挣门好亲事呢?老婆子心里就只有她小儿子大孙子,孙女都是给她挣钱的东西罢了!被人压榨挣钱给这一家子吸血虫花用呢!还洋洋自得呢!真是可怜虫!” “你说谁是可怜虫?!”郑小红红了眼。 “就是你!可怜虫!” “啊!”郑小红猛地扑上来推了郑小燕一把,嘴里迅速道:“才不是呢!人在老许家作坊做工的那些女娃们,谁现在不都说他们一个月就能挣一两往上的银子呢!那可都是香饽饽,争着是有人上门提亲呢!那都是自个随便挑拣了,哪会没有好亲事?就说咱们村的薛红秀!那可是大福气!这几日都有好多人家往她家去提亲,人不声不响的就定下了,男方家不是别人,就是老许家的孙子!就是你赖都没赖上反而坏了名声的许二树呢!” “听说他们家还有个孙子,年纪跟我差不多,说不定到时候我进去做工了他们家也能相中我呢!到时候我就是吃香喝辣的过好日子还有下人使唤呢!那时候你就可劲羡慕我吧!” 郑小红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郑小燕只听着了一句,“你说啥?薛红秀定给了谁?” 见她这般激动,郑小红得意的一笑,道:“就是你没赖上的许二树啊!这亲事已经定下了,就等老许家看好日子上门下聘了呢!” 郑小燕心神一晃,整个人都不好了。 凭啥!? 老许家终究还是定下了薛红秀吗?当初她果然没猜错啊! 可是,凭啥?凭啥她薛红秀就可以有这样一门好亲事,嫁进门享福,她就只能嫁给老屠夫当继室呢! 老天爷瞎了眼啊! 不行! 她不好过,别人都别想好过! 她薛红秀想如愿嫁给许二树?想都别想! 郑小燕现在没有心思跟这个堂妹过多计较,都是一样的可怜虫罢了,她看了郑小红一眼,推开她,跑到窗户边,冲外头喊道:“哥!哥!你快来,我有事跟你说!” 郑强子如今在镇上迷上了赌坊里的乐子,经常在赌坊里一泡就是一晚上,白天回来就窝在屋子里补觉。 因而郑小燕喊得大声,他也没听见,倒是院子里的郑婆子听见,怕郑小燕又作妖,赶紧喊了大儿子大儿媳妇将那窗户给锁上,把门也锁上。 郑小燕的爹娘缩在一边,想说话却又不敢说,只得眼巴巴看着。 正文 第217章 第两百一十七话:福气 郑强子一觉睡到天擦黑,起来去灶屋抓了个苞谷馍馍咬着,又捡了两块碗柜里他奶专门给他剩下的肉吃了,吊儿郎当的喝了一碗水,抹了一把嘴就准备出门往镇上去了。 走到院门口,隐约听到有人喊,他转过头去,看向西屋的方向。 那屋子门窗紧闭,郑强子倒是晓得他奶正把他妹妹关在里头为了防她逃跑呢。 想了想,他朝那屋子走去,到窗前敲了敲,“妹妹?妹妹?” 里头很快传出响声,郑小燕趴在窗前来,“哥,你一个人在外面嘛?” “我一个人呢,他们都在后头烤火呢!” 因门上了锁,所以郑小红已经不在屋子里看着她了,郑小燕一听外头只有郑强子一个人,当下大喜,“哥,你快把门打开放我出去!” 开门? 郑强子犹豫了犹豫,他奶可是说了,妹妹嫁过去得的银子要给他三两讨媳妇呢! 要是他放走了妹妹,银子可就没有了。 郑小燕了解这个哥哥得很,忙道:“哥,只要你放我出去!我给你银子!奶给你多少?我比她给你的还多!” 银子? 郑强子登时心动,有银子就好说,再咋的也是他亲妹妹,关着她有银子,放了她也有银子,那就放了她好了! 当下郑强子就摸到门边,见上头有锁,直接拿了块石头将锁给砸了,门一开,郑小燕就冲了出来,径直往院子外跑。 郑强子撵上去,“妹妹,我银子啥时候给我?” “这些你先拿着,后头我会给你银子的!”郑小燕不耐烦的将之前的工钱她每天偷摸藏起来的几文几文的,一把都塞给了郑强子,转身就跑进了将沉的夜色里。 郑小燕没有跑出村,而是先去了同村的王菊芬家,王家已经差不多都要睡了,王菊芬还在后院洗着衣服,冬天的水冰冷刺骨,冷得她直打哆嗦。 自从她不在老许家做工了,日子就有些不好过,而最近都在传老许家作坊做工的女娃赚了多少银子,她奶就更加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所以将一家老小的衣服都拿给她洗,就是她娘,也跟着不待见她。 索性冬日不洗澡,换衣服也换得不勤,她也不是天天都要洗。 但白日里还要上山捡柴,洗碗喂鸡等,所有的活计都在她头上,累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耸了耸鼻子,抖了抖手,直起身子来想休息一下,一眼却看见栅栏外头站着的郑小燕。 顿时一惊,她可是晓得的,郑小燕的奶奶给她定了门亲事,将她关在家里备嫁呢! 这天都黑了,咋地上这儿来了,是跑出来的? 王菊芬正愣着,郑小燕已经冲她招了招手。 她不由起了身,走过去,“小燕,你,你还好吧?” 郑小燕看着她,一片漆黑下还能看清她红肿的手,不由奚笑道:“你这日子也没不好过呀!” 闻言,王菊芬咬了咬嘴角,看着郑小燕,没接话。 “咱们都是一个村的,都去老许家做工,凭啥就咱俩被退了不要了,难道她姓薛的就没有那啥的想法?要是没有,咋勾得人家这么多人就要讨了她做媳妇呢!说到底呀,就是咱们命不好。” 王菊芬听着,想着她昨儿也听她奶和她娘说起老许家的许二树说了薛家的薛红秀当媳妇呢,这事儿就定下了,就等那边看了日子上门下聘呢。 她奶说起,还不由骂了她一通说她没用呢,她娘说着,也是说那薛家如何命好,说她的命贱,没有那个福气。 她抿紧了唇,依旧没有接话。 “她可着得着一门好亲事,进门过吃穿不愁的日子,凭啥我就得嫁给老屠夫,你就只能在这里做不完的苦活计?咱们命咋就贱了?都是一样的人,她薛红秀也没有多长个啥,这福分,凭啥独独让她得着了?你甘心吗?我不甘心。” 夜色下,王家的后院没有多余的人,郑小燕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很轻,随即便吹散在冷风里,无人而知。 ———— 王记铺子里近几天来,调料包是越来越卖不走,堆着货,以至于白地主不得不以过年放假的借口将作坊里做工的村人都结了工钱放回家,只道年后再开工。 白松云花了不少功夫使了些银钱给几个在白家作坊做工的家里有侄女啥的在老许家做工的人,让他们回去旁敲侧击老许家调料磨得那样碎那样香的秘诀。 可惜,要不然就是回话说那侄女都不肯说,要不然就是回话说那外甥女说不晓得的。 总之,就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而罗氏这里,找了郑小燕一次,可郑小燕也实在不晓得,只说他们每次舂的山椒都是每天时不时地用笸箩端了送来的,有时候摸着还有些热乎乎的。 热乎乎的? 罗氏脑子一转,也想不通是如何热乎乎的,后头又想找郑小燕再具体问问,却听说那郑小燕被她奶许了亲事,在家里等着备嫁呢,遂就作罢。 所以又思考了好几天呢,见生意越来越做不好,眼看作坊都不得不放假关门了,就打算死马当活马医,拿了山椒来煮,煮热了捞出来却也不对。 煮了不对那就蒸看看,结果蒸出来也不对。 罗氏心里火气得很,甩了袖子出了大厨房,便见她大嫂的丫鬟沉香往大厨房来,不由得停住脚步。 “这个时辰,刚吃了早饭罢了,大嫂这是又要吃什么呢?” 沉香见了罗氏,赶紧行了个礼,“回二奶奶,我家大奶奶又有些饿了,想吃一碗酸汤水饺,所以叫我来大厨房喊了孙婆子做了送过去呢!” 酸汤水饺? 昨儿吃酸汤面,前儿吃酸汤鱼的,全是酸的,这肚子里怀的莫不然又是个儿子? 罗氏不由捏紧了手中帕子,若是大嫂这胎又生儿子,那可就是四年抱三,全是儿子,谁还能撼动她在白家的地位? 大哥又是长子,这白家将来哪还有自己这一房的位置? 想着自己肚子还没有个动静,罗氏心里就是更火气了,但凡那不着调的多往她屋里来,她哪会怀不上? 一天到晚的往那些狐狸精屋里钻呢! 明明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咋大哥一心一意的房里只有大嫂一个人,偏她这相公纳了一个通房又一个通房。 罗氏手里的帕子捏的更紧了,走出一段距离,忙问:“二爷在哪儿了?在邓氏那贱人屋里?还在在艳香那贱人房里?” 二爷最近迷这两个新提的通房得紧,白日里都忍不住的。 她的丫鬟文秀赶紧回道:“回二奶奶,二爷不在家,先头柳子说,二爷昨儿晚上就没回来。” 正文 第218章 第两百一十八话:良妾? 没回来? 她昨晚睡得早,只以为二爷在哪两个贱人的屋子里呢,竟是一宿未归? 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罗氏气不过,便想找个出气筒出出气,转了转眼珠子,道:“叫上刘妈妈,咱们去冯通房那里!” 趁二爷不在,她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个狐狸精!叫他们看看,她这正室可不是纸老虎。 吃中饭之前,罗氏昂着下巴从两个通房的住处趾高气扬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准备吃午饭。 想着刚才两个巴着二爷在对她眉眼挑衅的通房跪地求饶的样子,罗氏的心里痛快极了,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吃过饭,喝了一杯消食茶,罗氏就准备睡个午觉,刚解了钗环躺在床上,外头刘妈妈就一脸疾色的进来了。 见了罗氏,行了礼,一脸欲言又止,看的罗氏皱眉:“出什么事了?” 刘妈妈飞快看了罗氏一眼,犹豫着道:“二奶奶,二爷,二爷他,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姑娘,说要纳为良妾呢!” “什么?”罗氏惊得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什么?” “二爷带回来一个姑娘,现在就在正堂,跟老爷说要纳为良妾呢!” 罗氏只觉眼前一黑,差点往后头栽去,旁边文秀赶紧扶住罗氏,她勉强稳住身形,整个人脸已是苍白。 “家里的丫鬟提了一个通房又一个通房,这院子都要住不下了,现在倒好了?竟还从外面带回姑娘来还要纳为良妾了?赶明儿,是不是就要带个姑娘回来立为平妻直接和我平起平坐了?还是说直接就要休了我呢?”罗氏气得浑身发抖。 “我倒要去看看,什么样的狐媚货又迷住了二爷!” 罗氏穿戴整齐刚走到正堂,就正好听到里头传出二爷白青松的声音。 “罗氏进门两年,蛋都下不出一个,难道爹你忍心见我膝下无后?我就是纳一个良妾罢了,又不是休妻另娶,爹你为何不同意?” 罗氏的脚步下意识的一顿,随即怒火中烧,大步迈进了正堂,“白青松!” 白青松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是罗氏,立马换上了不屑的表情,看也不看她,继续跟白地主道:“爹,我就是纳一个妾罢了,又不摆酒席,不用花家里一分银钱,也不用您操心,你只要点头同意了,我就带燕儿回我那院子住就是了。” “再说了,就算你不同意,大不了我就先提她为通房,等她怀了身孕再立良妾!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燕儿她已经是我的人了。” 白青松一副开水不怕死猪烫的纨绔样,看得白地主不住拧眉。 当年妻子生这个小儿子难产,这儿子生下来也是瘦瘦巴巴的,所以格外娇宠了一些,没想到,这一宠就宠成了这个样,只知道吃喝玩乐玩女人,一点当大事的样子都没有! 比起长子来,不知道差了多少,真是叫他又气又无可奈何呢! 罢了罢了,他有长子继承家业,这个小儿子,两家分些家产,恁他过他的吃喝玩乐的日子,钱财花光了,有得他的苦头吃!到时候他也闭眼了,哪管得了他那么多呢! 只要白家在长子手里不倒,他也不会死不瞑目。 白地主叹了一口气,摆摆手,不欲多管,干脆转身进了耳房。 罗氏听着白青松这一声一声燕儿的心里就堵得慌,也顾不着管公爹的态度了,眼神嗖的一下往一旁站在白青松身后的女子看去。 只见女子一身粉红绸缎长裙,手里捏着个帕子,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只这么看着,真是前凸后翘,身段倒是好得很! 罗氏想着二爷就好这口,难怪这女子能狐媚住二爷的心了。 也怪她身材平平,留不住二爷这花心主的心。 罗氏心里难受得紧,不由看向白青松。 白青松见他爹已经不管了,脸上就笑了,见罗氏看过来,一副下命令的口吻道:“以后燕儿就是我的良妾,是咱们二房的姨娘了,罗氏,你派人将东跨院收拾出来给燕儿住,再给她拨两个丫鬟伺候,一应穿的用的都送些过去!” 罗氏听着,心里拨凉拔凉的,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夫妻情分不情分了,三步并作两步上去,直接一把将站在那儿的女子给推搡在地。 那女子弱不禁风一般,摔倒在地,一只手巴巴伸向白青松,双目含泪,语气娇滴滴:“二爷!燕儿好疼啊!” 那张脸抹了脂粉,脸有些长,嘴巴有些厚,涂了红红的口脂,总在一起看着并不是什么大美人,但那嘴巴配上那娇滴滴的声音,嘴唇轻启,眉头轻蹙,胸脯起伏着,看着倒还真有几分狐媚样。 白青松立马怜香惜玉的蹲下去扶起了女子,而后对罗氏怒目而视,“罗氏!你做什么?七出一曰无子一曰善妒,你一占就是两样,是不是真想叫我休了你!?” 罗氏听不着白青松说什么,她看着女子这张脸就已经傻傻愣住了,须臾才缓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郑小燕?!” 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正是昨晚逃出家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白青松的郑小燕。 罗氏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心里的怒气更是蹭蹭蹭往外冒,“二爷!你非要纳的良妾就是她?一个村姑?她有哪点好?” 但凡白青松带回来的是哪怕一个出身妓坊的娼妇,罗氏都不会生这般大的怒气,这个郑小燕,一个家境贫穷的村姑罢了,前些时候还因为她赏的一点银子而像一条狗一样的讨好她对她摇尾乞怜的。 这不过短短时日,竟然就勾引上了她的相公妄想为良妾? 真是气煞她也! 罗氏气得心肝都疼,瞪着被白青松搂在怀里装可怜的郑小燕,嘴里噼里啪啦道:“二爷,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名声在十里八村都臭了,且已经定了亲了,正月十六就要嫁给镇上的王屠户做继室了,二爷你要纳良妾什么样的女子不行,非得要纳她?抢人家的媳妇,就不怕我们白家被人戳脊梁骨?” 白青松将郑小燕扶着站起来,听着罗氏的话,不以为意,反倒还嗤了一声,“戳脊梁骨?我们家做的被人戳脊梁骨的事还少?我就纳一个妾罢了,如何就戳脊梁骨了?便是定亲了,又没有正式出嫁,这亲事毁了就罢!那劳什子的王屠夫,还敢跟二爷我争?” 罗氏听得白青松这般浑不在意的话,又瞥见缩在白青松怀里装可怜的郑小燕对着她挑衅的一笑,只觉得气血上涌,整个人往后一仰,就人事不知了。 正文 第219章 第两百一十九话:退了亲事 汤圆面和糍粑都打好了,只待乐乐呵呵的过大年,整个老许家是喜气洋洋。 老胡氏趁势就让老许头又去看了日子,离得最近又最好的日子只有正月十六,离现在还有小二十来天了,准备聘礼的事本不用着急。 但正月里好些铺子都会放假,未免到时候手忙脚乱,老胡氏还是叫了刘氏赶紧将聘礼都准备好放着妥当,于是照样将准备给许二树的三两银子都给了刘氏,让她长点心眼,只管去办。 刘氏手里捏着老胡氏给的三两银子,以及自己和许三茂的月钱四两,还有许二树给的一两银子,也不敢照此前娘家二嫂怂恿的那样大办大买,就照了周氏准备的聘礼一样的,规规矩矩的来。 许三花瞧着她没有乱来,不由暗暗点头,将簪子和鎏金耳环给了她,放进首饰里一起。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过了年正月十六上门下聘。 日子定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上门告知女方家一声的。 所以这一日李氏又得了照领工钱的差,回了一趟娘家。 这次去,回来的倒是早,只不过,李氏是沉着脸回来的,到了后院找老胡氏,正好许三花也在,她便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今日我回大柴村,一进村就听着了不少风言风语,现在都晓得薛家这亲事是我做的中人,所以我一回村大家都问我做啥呢,我想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了,就说了婶子你们家看好了日子,我是去送日子的,但有人便跟我说,他们村子都传遍了,说薛红秀跟人家有一腿,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叫我赶紧告诉你们家,别要这门亲事了。 我想着本来这亲事定下,就有不少人羡慕嫉妒薛家,只以为这是有人眼红故意乱嚼舌根,所以只当没听见,一路先回了娘家,哪曾想,我娘竟也拉了我说起这个事。 说是村里人都说,薛红秀跟人家乱搞,就在五荒子那小土坡下,有人都看见的! 我当时一听我娘这么说,心里就有些不得劲了,想了想,犹豫着没往薛家去,哪晓得薛家反而先到我娘家来寻我了。” 说到这里,李氏顿了顿,看了看老胡氏和许三花,才继续道:“他们家将提亲礼退了回来,说是这门亲,不结了。” 老胡氏听得心里一晃一晃的,这定亲才几天,咋的就弄出这么一出来? 红秀那娃子她看得准准的,咋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她压根不信,“这莫就是有些不怀好意的人瞎传造谣呢!薛家咋说?咋就要退了亲事?”他们家还没说话呢! 许三花听着,想着难怪今日薛红秀没来上工,问了跟她同村的几个女娃都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还趁了李氏要往薛家去,叫她帮忙问问薛红秀到底咋了呢。 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薛红秀是听着了这些风言风语所以没来上工? “婶子,我也不信呢!可薛家来的就是红秀她娘,亲口跟我说他们家要退了婚事,我瞧着宋家的双眼肿着,许是哭了好一场,又问她红秀在哪?我能不能见见红秀,但她却说红秀谁也不见,丢下提亲礼就走了。”李氏道:“后头我出了娘家往他们院子看,只见他们院门门都锁着,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房门都紧闭着,怕是都在屋里,不肯露面呢。我就只好提着东西回来了,一路听着,他们村真是传得厉害,都在说这个事呢!” 老胡氏听着,也是摸不着头脑,要是有人污蔑,咋得也要站出来跟人争个明白,咋的就都蹲在家里不见人呢? 这造谣的一张嘴可不怕啥,光躲着还能解决事? 为啥薛家马上就要退了亲事? 莫不然这造谣传的还真是不假不成? 可老胡氏想着,红秀那娃子真看不出会是这样的人,她不相信自己会看错。 一时间也有些没主意,不由看向许三花,“三花,你看这事弄得,该咋整才是?” 许三花拧了拧眉头,想着许二树跟她说买了只银片簪子瞧瞧送给薛红秀,笑得那二傻子的模样,随即叹了一口气,道:“这事交给我,奶你先别急。” 说罢起了身,往前头走去,喊了声正在屋子里一起舂黄辣粉的黑妞,两人赶了牛车就往土坡下去,一路往大柴村去。 经过淮水河滩,周老五眼尖,正好看到牛车经过,看到牛车上的许三花,赶紧朝大道上来。 “三花啊!我正要去村里找你呢,这十间大屋子都建好了,我照你说的,把灶也砌上了,现在正带着匠人们搭你说的车马歇脚棚子呢,今儿下工前就能打好,明儿就算完全结束这个活计了!” 许三花听着,往那排排房子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道:“行,这也腊月二十了,大家结了活计都好回家歇歇,等着过年咧!五爷爷,工钱够不够?砖瓦这些还没有差的银钱?” 周老五笑道:“砖瓦的银钱都够了!工钱也够了! 起先三花你给的二十两银子,不算我在内,一共是个五十三个汉子一起干活,工钱说好的十二文一天,从冬月十八开始到今儿一共是三十二天,但因着腊月初连续下了几天的雨,没有上工,减掉这几天,一共是二十六天,这些汉子的工钱就应该是三百一十二文一个人,五十三个汉子就是十六两五百三十六文,二十两银子还剩下四两多呢,行价一个匠人头子这些天时四两多银子也够了。” 许三花算着建这十间大房子,一开始给了五十两的砖瓦石头钱,以及二十两的工钱,后头不够,又添了二十两的砖瓦钱,也就是说一共花了九十两银子。 算十两银子造一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倒也不贵。 且匠人们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又没有包饭,都是自带的干粮,才三百文工钱,也属实不容易,毕竟都是一个村的村人。 想了想,当下掏了十两银子出来,道:“大家伙都辛苦了,这十两银子拿着,五爷爷你去换了铜板,今儿下工,一人发一百六十文的辛苦钱,也当我送他们一人十斤肉拿回家过个好年了!剩下的,就是五爷爷你的,你也辛苦了,回家好好补补身子,明年我若有啥的,还找你!” 周老五一愣,这么久瞧着,他也晓得三花大方,是以也没犹豫,说着谢接了过去。 等到下工发了今天最后一天的十二文工钱,周老五将许三花的原话转达了,一人发了一百六十文的辛苦钱,喜得众人都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连连说着老许家厚道,许三花大方的,感谢不已。 正文 第220章 第两百二十话:流言 许三花跟黑妞赶着马车进了大柴村,如今十里八村,还不认识的许三花的很少,几乎都见过她。 是以,她一进村,村人们就都知道了。 想着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众人都猜测许三花是不是为这事来的,听说她脾气不好,薛红秀做出这样的事,打了她家的脸,不晓得会被咋收拾呢? 众人暗戳戳的都想看这份热闹,因而一传十,十传百的,都跟着牛车往薛家去。 许三花看见了,也没有阻止。 现在他们村都还没听到风声,所以这风言风语指定就是从大柴村本村传出来的,可能就是这跟着看热闹的其中一个呢。 跟着好,大家都来,到时候一起来见个分晓。 很快,就到了薛家门口。 如李氏说的,薛家院门紧锁,屋门紧闭,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屋里没有一声响动。 这么闭门不见,还真是有些像做了亏心事一样的。 见那院门是从里头闩着的,许三花干脆从栅栏翻进了院里去。 “薛红秀?薛红秀,你在不在!” 站在院子里,许三花冲屋子里喊着。 不大会儿,先是堂屋的门开了,老袁氏和宋氏探出头来,见得外头的许三花,登时就唬了一跳,就说听着声儿耳熟,没曾想还真是老许家的许三花来了! 再看院子外头密密麻麻的村人,婆媳俩都有些心里慌。 她来做啥?他们都主动退亲了,提亲礼也还了,难道还要来找她们的麻烦吗? 这事弄得。 老袁氏和宋氏只听了薛红秀那么一说,心里就气得肝疼,个天杀的! 心知这许三花的脾气,老袁氏和宋氏心里头有些惴惴,并不敢请人进屋,两人出了堂屋往院子里来。 “是许家的三花啊,你来这是?”老袁氏道。 “薛红秀呢?在不在?叫她出来,我跟她说话。”许三花道。 “红秀,红秀有些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呢!”宋氏看了看许三花,犹豫着道:“三,三花,你有啥事啊?” 许三花四下看了看,几间屋子都闭着门,但刚才老袁氏和宋氏是一起从堂屋里出来的,想了想,她看也不看这婆媳俩,大步往堂屋里去。 婆媳俩见状,唬了一跳,就想上去看,眼疾手快的黑妞抢在两人前头,牢牢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许三花大步走上台阶,一把将堂屋门打开,一眼就看见屋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人,以及边上坐着的薛红秀。 屋里众人:“……” 看着了薛红秀,许三花倒也不急了,只站在门槛外,瞥着薛红秀,问她:“今儿不上工了?还是以后都不上工了?” 薛红秀没想到许三花会亲自上门来,一时有些愣住,她当然想去上工,可流言传得这样凶,只怕现在几个村子都晓得了,她实在怕出去见人,怕给家里人招黑。 也不晓得这流言是从哪里传起的,明明过去这么久了,而且,也不是她的错啊! 薛红秀心里只觉得郁闷得很,她晓得许三花的脾气,见她亲自找上门来了,就晓得不可能就这么搪塞了过去。 咬咬嘴唇,她起了身来,走过去道:“三花,我,我想单独跟你摆摆闲。” 薛红秀的屋子里,地方有些窄,但胜在干净整洁,床上的被褥叠的整整齐齐的。 许三花没坐,看着薛红秀,问:“说吧,到底咋回事?” 这个咋回事不是问她为啥没去上工,薛红秀听出来,顿了顿,才道:“这传言三花你都听到了吧?你信不信?” “我人都来了,是咋回事你就直接说吧!”许三花脾气本就不好,眼下这个样子也懒得多说废话,直接问清楚事情是咋回事就行。 薛红秀晓得许三花很聪明,也不瞒她,将那日她从老许家下工却在回来的五荒子坡上被人家从身后蒙住了头上下其手的事说了。 “我当时也不晓得是谁,听得我哥喊,他马上就跑走了,我根本就没看到我,就只有那一次,后来就没再遇到过了,我却没想到这次却被传成了这样,当时五荒子那里并没有其他人,所以我觉得传出这个流言的人只怕跟那天那个人有关系。” 她想得很清楚,但实在不晓得那人是谁,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出这个人,如今她跟老许家定了亲,未免这个事情连累到老许家的名声,所以她只能求了奶和她娘赶紧退了这门亲事。 毕竟,她是真的被人摸过,老许家晓得了,一定会觉得她不洁了,与其被退亲,还不如主动退亲。 流言传就传,大不了她这辈子就不嫁人了。 薛红秀心里很明确,所以此时面对许三花,也没有啥顾忌了,实话实说就行。 许三花听着,不由暗暗挑了挑眉,她只以为是有人眼红故意造谣,却没想到还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事?但是不像传言说的那样不堪。 她倒是不觉得薛红秀是说谎,只是,是啥人这般变态?蒙了人家的头摸来摸去不露面,却也只有那一次?然后却在这么久之后,将这个事情造谣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这咋瞧着,都觉得是在故意针对薛红秀。 许三花扬了扬眉,看向薛红秀,“那天发生这个事时,你虽看不到,但手被绑住没有?若没被绑住,有没有摸到那个人?或者,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现在可以肯定,那人指定是这个村子的人,且还认识薛红秀。 若是村人,村里的汉子因为家境,大多身上都有味道,因为久不洗澡,又不常换衣服,味道各种各样的,难闻得很。 这个许三花很有领会,因为她家之前没这个条件时,她爹他们身上也有一些味道的,毕竟,没那个闲钱,饭都吃不饱,哪有那个能力去置办新衣裳?有些人一季穿来穿去就那么一件罢了。 被许三花这么一提醒,薛红秀不由仔细回想起那天的情况来。 当时她只顾着害怕和羞恼,事后也没有多想,但眼下这么一细想,还真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被她想了出来。 “三花,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他当时是从背后用东西蒙着我的,蒙我的东西盖在脸上,感觉像是粗麻布,且他隔着布摸我脸的时候,我好像闻到了一点点的山椒味。”薛红秀仔细回忆起来,“但这也不一定,因为我的手上也有山椒的味道,说不定是闻到我自己手上的味道了。”毕竟舂了一天的山椒粉,那个味道经久难消。 她皱着眉,接着道:“不过,他摸我身上的时候我感觉那手应该不大,而且我奋力挣扎的时候感觉有两次都能挣开他的,若是我哥来的不及时,我想我用不了一会儿也能完全推开他,这样一想的话,就是他的力气并不是好大,起码没我哥的力气大。” 正文 第221章 第两百二十一话:说实话 手上或许有山椒味? 手不大? 力气或者有些小? 许三花听着,脸上的表情瞬时有些莫名起来。 暂且说这个山椒味肯定是薛红秀的,先排除,那么,手不大?村里的汉子一般身量的手都可能不会太小的,毕竟男人的手跟女人的手不一样。 再说力气,村里的汉子都是做力气活的,力气不会不好,要么,是像他们村二癞子那样成天游手好闲没有做过活计的人? 而且,那二癞子力气也不大,当时被她一只手轻轻一推,就倒在地上了,连反抗都反抗不了,真是弱。 或者年纪还小的男娃? 这个倒是有可能,男娃年纪还小,手还小,力气还小,也是有可能的。 薛红秀年纪也小,长得又好看,说不定是他们村那个同龄的男娃看中了她? 不过,许二树年纪也小,力气也不可能按一个薛红秀都按不住,毕竟,薛红秀身材娇小,力气也没有多少。 论她的力气,只怕一根手指头都能摁牢了她。 且就是许四树,还小两岁呢,因为时常干活的,力气也是能搬过薛红秀的。 本来也是,村里只要干农活的,就不可能有谁力气比不过一个女娃的,若说是比不过有些妇人,还有可能,因为妇人干活也不少,手劲都练出来的。 那么,这样一排的话,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年纪不大?且身体有些不好?跟二癞子那样没做过活计? 许三花立马问起薛红秀来,“你们村,你认识的,有没有那个男娃跟你年纪差不多,身体有些不好的?或者娇生惯养没有干过农活的?” 嗯? 薛红秀听着这话,不由认真想了起来。 他们村,她认识的,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好像也没有谁身体不好,或者没干过农活的啊! 家家日子都不好过,男丁可是重要的劳动力,只要农忙,不管再金贵的孙子,都要帮着抢收粮食的,除非是读书人,家里舍不得他弄上了拿笔的手,但他们村,没有读书人。 且就算是郑强子等人这样的二混子,农忙也是要下地干活的。 “没有。”薛红秀确定道。 没有吗? 若没有,难道是薛红秀想错了?她说说的能挣开只是她想多了? 要不然,总不能按着薛红秀的还是个女的吧! 女的? 许三花瞬间双眼一眯。 若薛红秀没闻错,那山椒味就是那人手上的呢? 那个时候白地主还没有开调料作坊,手上能有味道很浓的山椒味的,只有他们家作坊里的女娃们。 而大柴村,除了薛红秀,一共还有七个女娃在他们作坊做工呢。 虽说后头辞退了郑小燕和王菊芬。 嗯,按薛红秀说的那天,正好就是她辞退二人的那一天。 许三花心里似乎有了些许头绪,不由问薛红秀道:“你跟郑小燕和王菊芬,关系咋样?” 郑小燕和王菊芬? “他们都在前村,我们家离得远些,我几乎没跟她们有过啥来往。”薛红秀道。 “那跟你一个村的其他几个在我们作坊做工的女娃,有没有跟你关系不好的?” 薛红秀想着刘果儿几个,刘果儿跟她关系很好,从小一起长大的,其他几个虽说不是,但比郑小燕他们,他们跟她来往要多点。 便摇了摇头,“没有呀。” 听这么一说,许三花想着,若真是作坊的哪个女娃做的这事,就只可能是郑小燕了,毕竟她想赖上许二树,偏偏许二树定下了薛红秀,她恼羞成怒故意要坏了薛红秀的名声大有可能,所以才选择在薛红秀刚刚亲事定下没两天的时候传出这个流言。 但在那之前,蒙了薛红秀做那样的事又是为何?那时候,她们才刚进作坊做工呢。 许三花有些想不通,便问薛红秀,“你们刚来作坊可发生过啥事?就是我辞退郑小燕那天,发生啥事没有?” 发生啥事? 薛红秀仔细想了起来,顿了顿将许三花独独跑来了问了她的名字,然后郑小燕在作坊里说了的那些话的事说了出来。 许三花听着,心里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她的感觉一向很准。 想了想,她问薛红秀:“我听我大劳婶子说,郑小燕的亲事定了?还专门请了你爹帮忙打嫁妆家具?” 薛红秀不明白为何突然就问到这个事上了,但她也不算太笨,隐约抓住了点啥,当下道:“是的,不过,今儿一早刘果儿来找我一起上工的时候,过来跟我说起了村里关于我的风言风语传开的同时,还跟我说,她一大早经过郑小燕家时,听着郑婆子在骂骂咧咧的,说是好像郑小燕昨晚从家里跑了,不晓得去哪了。” 郑小燕定下了亲事,就被她奶看管在家里,怕她逃跑,这事李氏说起时也跟她说过一嘴的,所以许三花也晓得。 眼下听得郑小燕昨晚跑了,今儿这流言就传起来了,许三花觉得,这事肯定跟郑小燕脱不了干系的。 想了想,她道:“那个叫王菊芬的,家在哪里?你带我去。” 许三花和薛红秀一起进了屋子老半天都没有动静,已经都从堂屋里出来到院子里站着的薛家人不由都有些着急。 而院外看热闹的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眼见门开了,老袁氏几个赶紧迎上去,上上下下看了薛红秀,见她没事,这才暗戳戳松了一口气。 “三花,走吧。”薛红秀说着。 老袁氏等人一听,立马疑惑,“红秀,去哪儿?” 薛红秀刚要说话,余光就瞥见院外看热闹的人群里头缩着的一道身影,不由跟许三花道:“三花,王菊芬就在外头。” 许三花顺着她目光所及看去,果然看到了王菊芬,当下吩咐黑妞,“黑妞,去将王菊芬带进来。” 黑妞自然是认得王菊芬的,当下看向外头,看到王菊芬,大步就朝其走了过去。 王菊芬就是来看热闹的,听到许三花说起她,下意识的就有些心虚害怕,又见黑妞大步往她这里走来,吓得赶紧就要转身走。 黑妞盯着她呢,哪会叫她跑了?三步并作两步就撵上了,一把抓了王菊芬后背的衣服,直接将人给提小鸡似得提着,转身进了院子,将人弄到了许三花跟前。 被放开,王菊芬看着面前的许三花,再想跑,脚却软得提不起力气来了,只得缩起脖子,颤着声道:“你,你要做啥?” 许三花直直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薛红秀的风言风语,跟你有关吧?” 王菊芬眼神一闪,嘴里却极快否认,“啥?这跟我有啥关系?你,你可不要瞎,瞎说。” 许三花本来就在瞎问,炸胡,但见她这个表情,行了,没找错人。 当下上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快说实话!要不然今儿我打残你,看你家咋得来找我!” 正文 第222章 第两百二十二话:心思活络 王菊芬冷不丁被打了一个耳光,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右耳嗡嗡作响,看着许三花,瞳孔猛地一缩,吓得浑身发起抖来。 上回,上回郑小燕被许三花打得吐血被抬回村里的事当时可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她也晓得。 许三花脾气不好,她晓得。 她也没有多嫉妒薛红秀,要真是因为这个,而被许三花打残或者丢了命,她奶也不会为她出头的,顶多几两银子就绝对能打发,她奶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只会在家里磋磨媳妇和孙女罢了。 虽说她现在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倒是,她还不想死,也不想残。 王菊芬心里很是疑惑,她昨儿傍黑才费了劲传出的流言,咋得今儿这么一会儿许三花就找上她了?莫不成这许三花有神仙的千里眼顺风耳? 她天生神力,难不成还真是神仙? 王菊芬吓得又是一抖,只被许三花一巴掌,就完全击垮了心里的防线,当下也顾不得别人,赶紧一五一十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是郑小燕,是她告诉我,叫我这样说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啥啥啥?这又跟郑婆子家那听说昨晚跑了的孙女郑小燕有关? 不过如此败坏人家的名声,这说不得还真是郑小燕做得出来的。 此刻看热闹的村人还不晓得薛红秀说的真有那被摸了的事情,听王菊芬这么一说,立刻联想了起来。 这事情就是造谣,郑小燕坏了名声,可不就是因为她自个投怀送抱想要赖上老许家的许二树?结果没赖成反而还被羞辱了一顿,名声也坏了,所以才被郑婆子许给了一个老屠夫换银子呢! 结果她亲事刚定下,这边薛红秀就定给了许二树,说不得郑小燕心里不平衡,眼红嫉妒,所以就故意叫王菊芬到处造谣想要也坏了薛红秀的名声,坏了她的亲事呢。 真是歹毒!最毒妇人心啊! 还不等许三花说话,看热闹的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接将事情给分析得头头是道了。 所以,许三花只需再问上王菊芬一句,“他们说的可是这样?郑小燕就是这样,让你造的谣?” 王菊芬赶紧点头道:“是是是,她就是看不过眼薛红秀能有这么好一门亲事,所以心生嫉妒,想要毁了薛红秀的亲事,才叫我造谣的!” 许三花冷笑一声,“那你呢,你为啥听她的话?她就你这样做你就这样做了?” 王菊芬一愣,被许三花这么看着,吓得又是一抖,不敢撒谎,只好哭着点头道:“我,我也嫉妒,所以才一时鬼迷心窍听了她的话…………” 说到这个份上,这件事就算是明了了。 “念在你是被郑小燕怂恿,第一次犯,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往后再叫我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你可不要怪我现在没提醒过你!你走吧!” 闻言,王菊芬恍若大赦,赶紧捂着脸跑走了,回家自是被自家奶好好的打了一顿,压下了更多的活计,这且不提。 只说眼下,许三花看了看院外看热闹的众人,这才转向薛红秀以及薛家人,说道:“这件事就是郑小燕和王菊芬造谣,做不得真的事,红秀,我老许家不是那起子是非不分的人,提亲礼待会我就让我大劳婶子送回来,这亲事照旧!” “三花,我……”薛红秀想说她被摸过的事是真的,既许三花都晓得了,万一那人不是郑小燕呢,难道老许家真的不介意? “红秀,你这就跟我回去上工吧!没几天就放假了,你偷一天懒,可就少挣一天工钱。”许三花打断了她的话,说了这句,就带着黑妞往院外去。 薛红秀心知许三花是护着她,不欲再说起这个事,咬咬唇,将想说的话咽下,看向老袁氏几个,道:“奶,那我就先去上工了。” 见事情如此就解决了,老袁氏几个看着走在前头的许三花,不由佩服不已。 这个老许家,还真是一门好亲事啊! 先头谁还说做了许三花的嫂子,以后日子不好过,可你看看,未来嫂子有事,人家马不停蹄的就找上门来帮忙撑腰了,这样的小姑子,上哪儿去找呢?! 先头因着这个观望来观望去所以错过机会的人家,因此可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因今儿这一出,倒是有人渐渐开始将目光放在了许三花身上。 这样的儿媳妇,多好?又会挣钱,人又聪明,脑子也好使,虽说脾气不太好,但只有对她好,她愿意护着的人,哪个不好过了? 头一个心思活络起来的,就是白河村白大年的二儿媳妇柳氏。 她之前找了张婆子说媒,扬言绝不讨许三花这样的儿媳妇,以及整个孤山村的女娃,她都不要,但张婆子忙活了这么久,挑来的,柳氏一个都看不上。 所以,她退了张婆子的信,找上了大风集的肖媒婆做媒。 这些天,肖媒婆也给她说了几个,但她统统也不满意。 大柴村离得也不远,很快柳氏也听着了风声,这般一琢磨吧,嘿,她还真觉得许三花也不错。 年纪相仿,人也生得不错,最重要的,会挣钱,脑子活,这样的媳妇,可不好找。 凭老许家给两个孙子先后定了亲事,都是找的中人,所以柳氏判断出老许家或许不喜欢媒人,是以并没有请肖媒婆或张婆子出面。 想了想,她想到了白氏来,这个隔房堂叔白大昌的闺女来,且正好,她嫁的那个刘家,可不就是许三花她三婶的娘家吗? 算起来也是沾亲带故的,当个中人,再合适不过。 当下,柳氏就使了两个钱叫白氏的小弟跑了一趟刘家村,去将白氏给喊了回来。 白地主家十里八村的都富贵,两个儿媳都是镇上嫁过来的富裕人家,白氏这个拐了把子的隔房堂姑子是和他们说不上话的,巴结不上他们,就只好巴结白大年这个堂叔家的几个嫂子了。 毕竟,白大年家跟白地主关系好,且他们也有几十亩地,日子好过得很,且几个堂嫂还算和气,她回娘家也说得来几句话。 其中,就要数柳氏,白氏是跟她话比较多的。 是以,她小弟一来报信说是柳氏有事找她,她二话不说就丢下了手里的绣活,跟小弟一起出了门往娘家回了。 到了白大年家,见了柳氏,一听柳氏一句话,她登时就蒙了。 “啥?启松嫂子你要我做中人上老许家给保全提亲!?” 正文 第223章 第两百二十三话:田地 “是,不错,咋地,秀花,这中人你做不做?若亲事能成,我给你封十两银子的红封!”柳氏看着白氏,晓得她是个啥样人,当下直接抛出重利来。 白氏一听十两银子,果真双眼放光。 “行行行!我做!”为了这十两银子,便是那许三花再不待见她,她都得去呀! ———— 这些天忙着家里的事,许三花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土坡往镇上去,所以今儿一大早,许三花就带了黑妞和姜断,赶了马车往白节镇去。 昨儿晚上她刚好收到魏铁让许二树带给她的话,说是他继母周氏打着花样儿的要给他说媳妇,叫她快去帮忙。 魏家的田地都买进来快半个月了,那周氏拿着银子安安稳稳的,这样可不行。 她得给周氏找点事做做,咋能让她安安稳稳的过年呢。 先到了板桥村,马车直接驶进村里,村里人见一辆马车进来,都好奇的探头看。 临近过年,村里都没啥事做,有去白地主家作坊做过工的也都放假了,所以都在外头闲逛摆闲呢。 姜断见村口的大树下人还不少,便跟车厢里许三花道:“这里人多,要不要问问?” 许三花听着,不由掀了车帘子,看了看前头树下的村人,点头道:“去吧。” 姜断下了马车,走向树下,村人见他走去,都好奇的盯着他。 他寻了个年纪稍微大点的老人,跟他打听道:“大爷,请问桑树湾往哪里走?” 那大爷和同在树下摆闲的人听着,都不由好奇,大爷道:“小哥你去桑树湾做啥?那都是我们村人种的地,也没个啥耍头啊。” 桑树湾一湾子都是田地,那大爷见姜断赶着马车,还以为是镇上哪个公子小姐的出来玩耍呢。 踏春啥的,有些镇上的公子小姐的,也喜欢往村里乡间小路来走走看看的。 “我们家姑娘刚买了白节镇魏老爷的田地,就是桑树湾那一片,今日天气好,所以我们家姑娘特意来瞧瞧。”姜断笑笑呵呵道。 众人一听,却惊住了。 “啥?”那大爷道:“你说买了谁的地?” 姜断便又说了一遍,“买的白节镇魏老爷家的田地,就在桑树湾那一片,一共是一百三十亩的田,和一百四十亩的地,听魏家的管事说,你们村好些人家都佃了魏老爷的田地种的,不知大爷可晓得哪些人都佃了的?如今这田地我们家姑娘买了,也想见见这些佃户。” 又听了一遍,众人才确定自个没有听错。 可是,那魏家那么大的家业,好端端的,咋就把田地卖了?咋也没人来告诉他们一声咧。 大爷有些将信将疑,稳住姜断,赶紧对旁边一个小子低声道:“快去把村长喊来。” 小子立马跑着去了,那大爷这才看向姜断,和气道:“桑树湾就在我们村子后头那片,马车过去不了,小老儿我带你们去吧!” 许三花在马车里也听得到说话,便干脆和黑妞一起下了马车。 树下众人见马车里下来的果然是个姑娘,还是个这么小的姑娘,一时更是狐疑。 那魏老爷真是把田地卖了,咋卖给这么个小姑娘咧,这么小的姑娘,晓得种地种田的事吗? 还有,这地他们佃得好好的,若真是换了东家,还能给他们佃吗? 他们村,不少人,可是就靠着佃这点地过活呢。 大爷在前头带路,领着许三花三人往村后去,树下的村人几乎都跟着一起。 刚走到村里,先前跑走的那小子就领着个中年汉子往这头来了。 “四大爷,啥事啊?”板桥村的村长侯树才问道。 大爷指了许三花几个,靠过去跟他讲道:“说是这位姑娘买了魏老爷桑树湾那一片的田地,今儿特意过来瞧瞧,顺便也想见见佃户。” 买了魏老爷的田地? 侯树才立时挑眉,也是有些不相信,魏家可是白节镇数一数二的大户,咋好好的会把田地卖了?这可没听说魏家出了啥事啊,半个月前还大办了周岁宴,他还去瞧了热闹的。 “我是这板桥村的村长,我姓侯,那桑树湾一百三十亩的田,和一百四十亩的地,我们村一共有三十四户人家佃了,这位姑娘真是买了魏老爷这些地?”侯树才看向许三花,拱了拱手道。 板桥村一共就只有五十一户人家,这就相当于一大半的人家都佃了桑树湾的田地,就靠着这些地过活呢。 没有魏家的管事来说,光是来了个小姑娘说,侯树才自然不能偏信。 “那还有假?地契田契在此,侯村长一看便知。”许三花看了看黑妞,黑妞马上将桑树湾的地契和田契拿出来,递给侯树才。 一看人家地契都拿出来了,侯树才心里更是纳闷,难不成这魏老爷还真将地卖了?连忙接过一看,嘿,这地契确实盖了寻安县县衙的大印,做不得假。 再看那户主,许三花。 许三花?咋有些耳熟? 地契确认不假,侯树才赶紧将地契双手奉还,紧接着道:“地契是真的,真是许姑娘买了魏家的田地,我就这就叫那三十四户佃了田地的人家来。” 许三花点点头,“我们先往桑树湾去瞧瞧。” 那大爷家里也佃了三亩田三亩地,听得侯树才说地契不假,明白这小姑娘还真是新东家了,当即态度都热络了好多,继续带着许三花三人往村后去。 侯树才则亲自去召集那三十四户人家,一起往桑树湾去。 桑树湾如其名,就是一溜子的湾子,一排排梯田纵横往下,梯田两边的坡头都是一大片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地,站在村后的坡上放眼望去,连着青山,看着宽阔得紧。 许三花只这么瞧着,满心都是高兴,这么些田地,看着老带劲了呀! 侯树才带着三十四户人家的人随后赶到,跟众人介绍起来,“这位许姑娘买下了桑树湾这些田地,往后的新东家就是许姑娘了,大伙听听,看看许姑娘有啥话要说。” 先才跟着大爷一起来的人当中就有佃户,后头来的这些,一家有来几个的,也有都来看热闹的,田地换了新东家,这可是大事。 万一新东家不让他们佃了呢,虽说佃这几亩田地,田里出产的谷子都要上交地主,地里出产的苞谷才是自己的,但家里能有这几亩的苞谷,也够吃好久了,再说了,他们有些人家,还有自家的一亩两亩田地的。 大家都一眨不眨的看向村长指的那个小姑娘。 这么小的姑娘,就是新东家? 人群里有人见到许三花,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不是三花吗?” 正文 第224章 第两百二十四话:佃户 众人都好奇的等着许三花说啥话呢,这人这么一出声,大家伙不由都朝他望去。 “明贵家的,你认识这新东家?”一个老妇人看着那毛蓝夹袄的老妇人问道。 许三花也跟着看过去,见这人有些眼熟,想到这里是板桥村,瞬间反应过来。 她二婶周氏的外家就是板桥村的,她从前在周家见过这妇人,可不就是周氏的舅娘嘛。 当下冲她笑笑,照许大树的喊法喊人:“舅姥爷舅姥姥好!” 老方氏和旁边的蔡明贵听见许三花喊,立马咧嘴笑应道:“还真是三花啊!诶!” 旁边的老妇人立马小声跟她打听,毕竟是新东家,“明贵家的,这三花是谁啊?你啥亲戚?都能卖的起这么多田地啊!”没听说蔡家有啥有钱的亲戚啊!要是有,也不至于佃人家的田地种了。 不过,倒是听说蔡明贵嫁到周家村的妹妹有个出嫁女,正是如今日子红火十里八村都晓得的孤山村老许家的二房媳妇,算起来,他们家的娃子不就是该跟明贵家的喊舅姥姥吗? 这姓,叫三花的。 啊呀! 老妇人立马瞪大了双眼,直直看着许三花,这莫不是就是老许家那许三花啊! 老方氏忙小声跟她道:“这是我那小姑子的女儿婆家的侄女,孤山村老许家的许三花啊!” 侯树才就站在前头,听得清清的,当下不由睁大了眼睛,他就说咋这么耳熟,还真是孤山村那许三花啊! 老方氏后头的她儿媳妇莫氏听着,看着许三花,肠子都要悔青了。 当初表妹周氏托了姑姑来说这么亲事,她当时觉得老许家太穷,且还有个凶名在外的许三花,怕秀儿嫁过去受欺负,所以自是不愿结这门亲,为防伤了亲戚情分,她以秀儿已经相看好了亲事为由拒绝了,转头就将秀儿定给了娘家侄儿。 哪知亲事才定下,就听说老许家在他们镇上摆摊买吃食,生意好的很,当时她还没有那么后悔,后来老许家又是开作坊又是开铺子的,请了那么多人做工,还在淮水河建了那么多房子,听说挣的钱不晓得有多少呢! 后来许大树的亲事定下,老许家的聘礼值十来两银子,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听着心里就很是后悔了。 可惜,秀儿的亲事已定,许大树的亲事也定,后悔也没有用,也是叫人笑话罢了。 但是现在,这买了魏家的田地成了他们的新东家的竟然就是许三花,莫氏瞧着,心里咋能不悔死了? 这田地多金贵,桑树湾子这一片两百七八十亩的田地,都是上等的良田良地,咋地也值将近两千两银子了。 老许家如今这么出息,竟是动辄千两的东西都能说买就买了,还真是有钱啊! 不止莫氏这么想呢,在场的板桥村村人们都晓得了许三花就是老许家的许三花,见他们家都能买这么多地了,不由都是羡慕。 羡慕的同时也怀着一丝期待,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个许三花应该不会为难他们这些佃户吧?这田地还会继续佃给他们吧? 不过心里也有些敲边鼓,毕竟,这许三花的凶名传了多少年了,她脾气不好,谁不晓得? 许三花却是不管村人们心里的弯弯绕绕,看了一圈之后,便道:“各位乡亲,我今日走这一趟,一是来看看这些田地,二就是来跟各位佃户说一声,这田地换了东家,除了这些之外,我还想统计一下,你们村佃了桑树湾的田地的有哪些人家?这些人家都佃了几亩地几亩田,既是换了新东家,这本账自然也要重头开始。” 这话听着,似乎是这田地还会继续给他们种? 众人不由很是高兴,当下配合得很。 姜断拿了田家有给他的一本新账本出来,蹲在地上,就开始和侯树才交谈起来,有侯树才一一介绍这些佃户,他负责拿了炭笔记下。 他就识得一些字,写得不是很好。但眼下,黑妞不识字,也不可能让许三花这个姑娘蹲在这里些,姜断只能挺身而出,一边写着,一边不由怨念的瞄了许三花一眼。 他明明有宏伟大志,要闯荡江湖混出个名堂来的,咋的一遇上许三花就跟她来了这乡旮旯?瞧着还越想个打杂的了,他可没有卖身啊! 要问他为啥不走,姜断摇摇头,也说不上来,只得埋头哭写,包吃包住,总得做事,不能白吃白住啊! 不多时,就将三十四户佃户的户主都记在了账本上,包括一家佃了几亩地几亩田,都记得清清楚楚。 许三花看了看众人,随即问:“之前佃这地是魏老爷的,他是咋收的租子?” 租子? 对啊,换了新东家,虽说还继续佃给他们,但租子咋样?会不会增加呢? 毕竟,这个许三花凶着呢! 板桥村没有村民在老许家做工的,又离着稍远些,所以还不怎么晓得老许家大方,特别是许三花打来野猪还发给做工的人呢。 是以,一时间,都有些犹豫着咋说。 蔡明贵看了看其他人,张嘴道:“三花啊,我们每家佃得的田和地基本都是一样多的,所以每年的租子,田里的谷子收成全部作为租子等着魏家管事带人来拉,而地里的苞谷收成,则是我们佃户自己的,之前魏老爷的租子都是这样收的。” 大米二十五一斤,苞谷才八文一斤,贵了几倍,且同样的三亩田和三亩地,三亩田一年能收七八石左右的谷子,而三亩地一年能收五石左右的苞谷,算下来,相当于佃户每年给地主种地种田,要交七八石的租子,约摸二十二三两上下的银子,而自己辛苦一年,就只能获得五石左右的苞谷,约摸作价五两银子。 一家七八口的,也只能勉强养活罢了,不会有余粮。 这样一算,比大多地主要收的六成租子,要黑心太多了呀! 难怪魏家是白节镇的粮食大户呢! 苞谷不值钱,大米才金贵。 听说魏家除了佃出来的田地,自个还有不少庄子带着的田呢!那都是请的长工种的,并没有佃出来。 自然,她和魏铁设计弄出来的这些田地,都是魏家佃出来的。 许三花心里有了数,看了看包括她二婶周氏的舅家人在内的板桥村各村民,笑了笑,道:“我收不收这些谷子也没啥大碍,都是庄稼户,我晓得乡亲们的不易,所以,我不照魏老爷的租子来,我就照我老许家的规矩,就收五成!谷子的出产你们可以留下一半!” “但是呢,我有一个条件。” 正文 第225章 第两百二十五话:种魔芋 一听只收五成租子,比前头白河村的白地主大张村的张地主收的六成租子还要低一成,众人不由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面面相觑,确定不是自个耳朵聋,是真的说只收五成,众人都惊呆了。 竟然有这样好的事!换了一个新东家,不但地能接着佃种,连租子都只用交五成,也就是说,以后他们三亩田的出产自个也能留下四石左右,能换将近一千斤的苞谷,他们一年到头就不用怎么饿肚子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都很是激动。 还是村长侯树才听到许三花这句话,不由赶紧替村民问道:“许姑娘有啥条件?” 众人听着,忙都安静下来,齐唰唰的看向许三花,等着她说。 “很简单,就是以后这地全部都要种魔芋,种子由我提供,等到可以收时,大家伙地里出产的魔芋,我以一文钱一斤来收。”许三花说道:“也就是说,同样的三亩地你们种了魔芋,我不但不收这个魔芋出产的租子,还会花钱来买你种的魔芋。” 种魔芋? 魔芋他们晓得啊! 老许家不就是靠着先卖这个魔芋豆腐发的家嘛!听说魔芋豆腐十文钱一斤呢,这可是赚钱的好东西。 咋的,还一文钱一斤收,这样的好事,谁不做谁就是傻蛋啊! 要问许三花是不是糊弄他们? 嘿,咋可能呢!老许家还要靠这个卖钱呢,咋会拿这个事来糊弄人呢! 不过,却是有人担心,这魔芋以往没听说谁种过的,万一产量不高,说不得还比不过苞谷能出产五石,到时候一文钱一斤,不是亏大了?苞谷面可是五文一斤呢! 不种苞谷种这个魔芋,不是亏本的买卖吗! “许家姑娘,万一种了这魔芋,产量比不过苞谷咋办?”有人不由出声问道。 “咱都晓得,一亩地至少能栽三四千棵苞谷呢,魔芋不能那般紧凑,却是也能一亩地种上个三千棵不少的,而一棵魔芋结的魔芋球大的能有七八斤,小的也能有个四五斤的,咱就算一亩地三千棵,一棵结五斤,那就是一万五千斤,也就是一万五千文,便是十五两银子!三亩地就是四十五两银子。”许三花笑眯眯看向那人,道:“这位大叔,你算算,五石苞谷六百来斤,这四十五两银子,能买苞谷多少个五石?” 好家伙! 众人识数识不了那么多,但只听许三花这么说着,有条有理的,只听最后这一个四十五两银子,就足够吓死他们了! 四十五两银子能买多少斤苞谷,一时间他们算不出来,但一头牛顶多五两银子,建一间砖瓦房不请那么多匠人,顶多六七两银子,那就是说他们这三亩地若种了这魔芋,一年就能买九头牛!一年就能建七间砖瓦房了! 天呐! 众人只觉得心跳得扑通扑通的。 换了新东家,租子只收五成,他们一年能剩一千斤苞谷,非但如此,还能白得四十五两银子? 有这样的好事? 这是老天爷发善心了专门派了个仙女来帮他们发家吧! 板桥村村民一个个的都张大了嘴,谁都醒不过神来。 还是侯树才,勉强咽了咽口水,找着了一节的声音,看着许三花,激动道:“种魔芋,真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那是自然,我就是孤山村的,老许家的,现下谁不晓得?我还能蒙你们不成?再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家就在那里,我叫你们种了魔芋还能跑了不成?”许三花掷地有声道:“只要你们按我说的种,不要乱来,看好了自家的地,守好了自家种的魔芋,等到收获的时候,三亩地我一定能保管你至少挣四十两银子!” “我就是想着大家都不容易,要不然,我大可将田地都收回来,到时候雇了长工来种就行,一个长工,一年才多少工钱?” 这说的也是,大家听着,心里暖乎乎的,都说这个许三花脾气不好,人凶得很,可这么瞧着,这不就是老天爷派下来帮他们的仙女吗? 这天下,可从没有这么好的事。 真是老天保佑啊! “行行行!许姑娘,我们听你的,按你说的,种魔芋!” “对对对,我们都种魔芋!” “许姑娘,这魔芋咋种?啥时候种啊!” “是啊,你啥时候来教我们种啊!” “……” 众人七嘴八舌,都附和起来。 “跟种苞谷一样,现在先将地肥好,等明年开春,我就带着种子来教你们种。”许三花道。 板桥村有没佃田地的村人听着,种这个魔芋这么来钱,心里也心动得很,不由也喊了许三花问起来。 “许姑娘啊,这魔芋也能给我们种不?” 一个村,有的田地佃而不佃的,要么是还过得下去,不用到非得要佃田地来种交那么多租子的境地,要么就是家里人少,佃了田地也种不过来,或者是人少所以地主不佃给他,怕他种不好影响收成。 不论是哪种,现在魔芋种子有限,今年也顾不上,只能等明年再视情况而定了。 当下许三花便将这个意思说了一遍。 这起人一听种子不够,轮不着他们,只能等明年,不由都后悔当初咋的也没佃几亩地来种种,现在白白错失了赚钱的机会。 不过想着明年能种,这起人的心情就好受多了,只是比他们少挣一年几十两银子,等等吧,等明年就能种上了! 到时候他们也能挣这么多银子。 是以,大家的情绪都同样高涨起来。 等许三花三人到了村口,坐上马车离开,村民们还一路相送,直接送到外边的大道上呢! 有过路的人看见这景象,不由得暗暗称奇,想着这莫不是县令什么的来微服私访? 不然咋引得村民热烈相送呢! 便有人上前拉着打听。 板桥村村民们正是高兴的时候,巴不得所有人都晓得呢,当下就将事情说了。 好奇的人一听,许三花啊,他也认识啊! 啥啥啥? 许三花买了白节镇魏家的田地? 租子只收五成? 一百多亩地都叫佃户种魔芋?不但不要租子,还一文钱一斤买? 啥?!一亩地能出产一万多斤的魔芋? 天呐! 那一年得挣多少银子啊! 有这么好的事? 他们家佃了魏家的地啊!不晓得许三花有没有也一起买了? 不行不行,他得快点回去看看呀! 这传话的速度之快,是以,等许三花三人接着经过天宝村,见了天宝村佃了靠着官道的大路沟的两百亩上等田的佃户,说明了许家的规矩,租子只要五成,照样得到了天宝村佃户的万分感谢。 然后再往前头东新村去时,东新村一个村的村民已经在村口等着了。 正文 第226章 第两百二十六话:热闹 东新村就挨着白节镇边上,只有五里路,村民大多日子好过,起码比孤山村好多了。 但不管在哪里,有撑死的,就一定有饿死的。 东新村田坝子一共是一百亩的上等地,和八十亩的中等地,佃了这些地的的佃户一共是三十户人家,约摸一家六亩。 天宝村的佃户全都是佃的田,所以租子是收田地出产的七成,而东新村全是地,租子则是收田地出产的六成。 完全不一样的租子,这也说明了佃户佃地主的地的诸多不公平。 但种田比种地麻烦些,也累些,这其中到地吃多少亏,也不能一概而论。 不过,许三花来了。 这里没有田,她便直接将以后所有地都种魔芋,她再以一文钱一斤收的话说了,除此之外,不收租子。 东新村的村民早就听先前那个听了热闹跑得快回来满村宣扬的人说了,都晓得种魔芋要赚大钱,眼下听许三花一说,一点都没犹豫的就应了,还保证一定好好种。 有对此心动的,但没有佃地的村民也问了之前板桥村的村民问的问题,他们可不可以也种。 许三花同样是之前的回答,魔芋种子暂时不够,要种只能等明年。 东新村离镇子近,等到许三花三人进了镇子,跟魏铁汇合,一起往白节镇上房的窦家坳去时,魏宅里,魏老爷已经听说了这个事情。 “哪里来的小丫头!竟敢拿我魏家的田地招摇撞骗?!真是岂有此理!”魏老爷一拍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旁边的周氏却心虚的抖了抖身子,瞒了半个月了,现下,终于是瞒不住了? 不过,不是说买了田地的是一个姓田的老爷?怎么变成许三花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周氏不由瞪了旁边伺候的翠心一眼。 翠心脖子一缩,立马摇了摇头,那眼神在说:太太,我也不晓得咋回事啊? 不知怎么的,听到许三花这个名字,周氏的心里有些突突的,感觉很是不好。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继子跑回来说的,那许三花叫他带一句话。 难道………… 周氏不敢多想下去,见老爷气得不行,赶紧上前温柔小意的替他顺着气。 魏老爷顺过气来,立马吩咐魏管家:“去告知杨亭长一声,有人招摇撞骗拿我魏家的田地他伐子,请他派出衙差处理此事!” 魏铁跟着许三花一起去了窦家坳,见她将地的租子压到五成,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可不能怂,当下也将租子改为了五成。 不但如此,在返回白节镇之时,还派了手下,拿着地契往蔡家村大王沟去一趟,召集佃户,同样告知他们租子降到五成的事。 许三花听着,看了看魏铁,想叫他大可不必,钱财动人心,养刁了这些佃户的胃口,到时候,佃户做大,不将东家放在眼里,不晓得魏铁压不压得住,到时候,可别来找她帮忙呀。 想到帮忙,许三花不由笑道:“你那继母给你说的姑娘长啥样?要不然带我去瞧瞧?我帮你参谋参谋呗!” 说起这个,魏铁整个人都不好了。 “别提了,一个长得奇丑无比嫁不出去,一个脾气大动不动就大骂丫鬟的,还有一个,更厉害,比喂了一年的肥猪还要胖!这贱氏就是故意羞辱我呢!我一个都不会同意!可不知她跟老爷子又说了什么,老爷子说若我半个月之内没有相看好喜欢的姑娘定下亲事,就让我必须从这几个当中挑一个呢!” “三花!你可得帮我啊!要不然,我怕我忍不住动手杀了这个贱氏,到时候你就要到县衙去见我最后一面了!” “噗!”许三花听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魏铁看着,不由着恼:“许三花!” 许三花摸了摸鼻子,看着魏铁,毫不客气奚落道:“就你这个胆子,怕是周氏将你杀了,你都没可能来得及动手反杀!” 魏铁:“……”人家心软善良杀只鸡都不敢,不行?你非得要拆穿取笑我? 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魏铁扭向了一边去,不想说话。 许三花看着,顿时“哈哈哈”的又笑出了声来,声音很大,惊飞了路边树上的鸟儿。 后头跟着的一辆马车,里头坐着的贺璋神情严肃,“这魏铁恨娶,你就帮帮他,给他找个满意的好媳妇,五天之内,必须完成。” 赶车的建东一愣,立马领命。 马车刚进入镇口,姜断就见迎面而来的几个身穿公服胸前一个镇字的衙差。 衙差直直朝马车走来,而后直接拦住了去路。 “马车上可是十里镇孤山村的许三花?魏家老爷报案说你招摇撞骗拿魏家的田地做伐子,请你跟我们回一趟镇公所,说清楚此事!”领头的一个镇字用红底的衙差说道。 衙差出行,拦住刚进镇子的马车,路上行人的视线一下子就吸引了过来。 看热闹,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人们最大的爱好。 特别是,这衙差嘴里的名字,他们多熟悉? 许三花啊,不久前还在清风楼大打出手,最后却和魏铁握手言和,老许家开张的铺子魏铁还去照顾生意,且逢人就说那是他罩着的,让有些二混子千万长眼,别去找麻烦呢! 当时引起二人矛盾的后来不是说清楚了就是因为魏老爷的继室吗?当时许三花还说了,这仇记住了,她得空了,会找她算账的。 这一直没听着动静的,好好的,咋的魏家老爷状告许三花招摇撞骗? 什么田地的,这是咋回事? 有已经听着东新村几个村子风声的立马解惑道:“外头都传遍了,说是许三花买下了魏家好多田地呢!不但降了租子,还要让佃户不种苞谷来种魔芋,说是高产,佃户一年就能挣几十两银子呢!” “啥?魏家的田地啥时候往外卖了?我咋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也想买个几十亩啊!” “就是啊,咱们镇上一点风声都没听着?这地啥时候卖的?咋得还都被许三花买去了?” “没见着镇公所的衙差找来了吗,魏家都报案了,证明这田地没有卖给许三花,许三花就是招摇撞骗呢!” “真的?那这个许三花这回岂不是惨了?不是说她挺厉害的吗?怎么还干这回事啊?” “你们不晓得呀?这许三花之前不就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女霸王,成天招猫逗狗欺负东家欺负西家的,没少抢别人的东西,这事情,她说不定真干的出来!” “这样的话,可是有热闹可瞧了呀!” 围观百姓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几个衙差纹丝不动的拦在马车前面,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住了那车篷里。 正文 第227章 第两百二十七话:喝大了? 许三花未动,帘子也未掀。 姜断看着几个衙差,登时冷笑一声,“他魏老爷说我家姑娘招摇撞骗?拿他的田地做伐子?真是可笑!我们姑娘手上有田契地契,能证明这些田地就是我家姑娘的,怎么会还是他魏家的田地?” 说着,姜断将一摞地契拿出来,递给衙头,道:“请这位衙头过目,一看便知分晓。” 那衙头接过一看,见果然是魏家报案说的那几处田地的地契,户主的确的许三花三个字,且上头盖的县衙大印,做不得假。 虽然他也疑惑魏家啥时候卖的田地,又怎么被许三花买了的,但有盖着大印的地契,就是县令大人来问案,也是认这个地契的。 当下,衙头将地契奉还,“此事许是魏家弄错了,我等这就回去问问。” 说罢,就让开了路。 姜断客气的道了谢,赶着马车进了镇子。 衙头带着几个衙差迅速赶去了魏家,见了魏老爷,衙头只将许三花手里有地契为证的事情说了。 “有地契?怎么可能?!”魏老爷震惊不已,赶紧吩咐魏管家道:“去!去我书房看看,地契可还在!” 这意思,难道是说许三花偷了地契不成? 衙头偷偷瞟了魏老爷一眼,心里惊诧得很,魏老爷真没有买卖田地,那田地怎么会到了许三花手里的?真是怪哉。 不大会儿,魏管家脸色不太好的回到正堂,哆嗦着嘴巴,道:“老爷,地契,田契,都,都不见了!” “什么?!”魏老爷登时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不见了?!” “确实是不见了啊老爷!正好是佃出去的田地的地契统统都不翼而飞了!”魏管家道。 “怎么会不见?”这些田地在魏老爷手里已经很久了,从他爹那里传给他的,一直好好的,所以他几乎很少会去拿出来看还在不在,根本就没有想过会不见了这回事,府里有家丁,院墙又高,这么多年,可从没有遭过贼啊! 魏老爷心里惊疑不定,看着衙头道:“定是那许三花偷了我的地契!黄衙头,立马将许三花抓回镇公所问个清楚!” 黄衙头抿嘴,“魏老爷,那许三花拿出的地契田契,上头的户主名字确是许三花无疑,并不是魏老爷您的名字。” “什么?”魏老爷当下大惊,这怎么可能?他没有把田地卖出去,这契纸怎么会换了户主?难道她偷了地契贿赂了县衙的书吏替她改了户主?要不然没有买卖文书,县衙的书吏怎么可能换户主?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听说那许三花就是一个乡下土丫头罢了,怎么可能贿赂得了书吏? 真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 魏老爷思来想去,干脆道:“那许三花在何处?我亲自走一趟,定要找她问个清楚!” 后头站着的周氏脸色微变,心里七上八下的,勉强冷静支撑到魏老爷出了正堂之后,立马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到了翠心脸上。 “怎么回事?!” 翠心捂着脸,颇为委屈,但不敢表现出来,急声道:“太太,卖地的确实是一个姓田的老爷!” “你那姓钟的表舅果真没有诓骗于我?”周氏拧眉,“你速去将他叫来,我要好好问问他!再派人盯着老爷那里的动静,若有不对,立刻来禀报我!” —— 清风楼里,魏铁安排了一桌酒菜,四人落座一起吃饭,魏铁爱喝酒,一问姜断,也是会喝两口的,两人干脆就举杯推盏,几下就喝得兴起起来。 魏铁的小厮丰田跑进来一说魏老爷气势汹汹的来了,魏铁吓得手上的酒杯一抖,酒都洒了一半出来。 “三花,我怎么办?” 许三花瞥他一眼,这么怂他家老爷子,难怪只能硬气到搬出老宅另住,偏偏拿那个继室没法子。 “去里头呆着去!” “诶!”魏铁应了一声,赶紧起身进了里间,丰田自是立马跟了上去。 外间只剩下许三花三人,继续吃着饭菜。 很快,有衙头领路的魏老爷直接闯了进来,先是打量了许三花一番,而后声音亮如洪钟,气势十足道:“你就是许三花?!敢问你从何处得来的地契?我魏家的田地可从未买卖!” 这话直白得明晃晃的就差直接问一个偷字了? “魏家?”许三花挑眉,上下打量了魏老爷一眼,道:“你就是魏老爷?素闻魏老爷向来与人为善乐善好施,咋的也做这种不请自来乱闯他人之地的事来?” 魏老爷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还不等他说话。 许三花已经接着道:“魏老爷是吧?好端端的,你闯进我的包厢做啥?不晓得打搅人家吃饭是一件很缺德的事吗?” 特别是,人家吃得正香呢。 说着,许三花夹了鸡腿拿在手里,大口啃了一起,眼神轻飘飘的睨着魏老爷,似乎一点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许三花,许三花,这个名字,他熟啊!上次那不争气的逆子回来不就说什么周氏歹毒设计让什么孤山村的许三花来大闹他一场,若不是许三花聪明,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说周氏狠毒蛇蝎心肠呢! 他自是不信的,后头也听说了外面大家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清风楼发生的事,却只当这逆子成天胡作非为,自己惹恼了人家被人家找麻烦罢了。 当时他也没当一回事,眼下,亲眼见着这许三花如此桀骜,小小一个黄毛丫头竟敢这样挑衅的看他,真是岂有此理! 他出来混的时候,丫头片子还没投胎呢! 当下魏老爷重重的哼了一声,冷眼看着许三花,道:“本老爷因为什么事来找你,你心里还不清楚吗?你打着买了我魏家田地的幌子去忽悠蒙骗我魏家的佃农,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有,我魏家并没有买卖田地,你这地契是如何来的?若不从实说来,我可就要报官,告你偷盗他人财物了!入室偷盗,这可是大罪!” 谁说的入室偷盗是大罪? 上辈子没少入室偷盗的许三花瞥了眼自顾自喝酒的姜断,不由撇了撇嘴。 要告官,也要讲究证据,否则,人家大人凭啥判案? 别说她没有入室偷盗魏家的东西,就算真是偷了,能叫你魏家晓得? 真是天真。 许三花摇头笑了笑,看着魏老爷,一脸茫然,“魏家并没有买卖这些田地?那可真是奇怪了,我的买卖文书上,盖的可是魏老爷的私章,莫不然是魏老爷梦游卖的地?还是喝大了酒醒了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买卖文书为何存在?有卖有买,下了文文书就是名正言顺的,便是官府,也是要认这个买卖文书的呀!就算现在魏老爷你同我说是梦游了,或者喝大了,想来反悔,我可是不认的啊,我花钱买了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可没有还回去的道理呀。”许三花嘴角的笑容慢慢咧大。 正文 第228章 第两百二十八话:怎么回事 魏老爷:“……”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真是胡编乱造!我魏家做的就是粮食生意,好好的田地捏在手里,我为何要卖?这世上,可没有哪家好端端的就要将家里的田地卖出去的,除非他脑子坏了!要不然就是走投无路非得变换现银不可!”魏老爷气得不行,“你看我脑子像坏了?你听说我魏家没落了?” 许三花极认真的摇摇头,“我不是说了吗?兴许是魏老爷你梦游了或者喝大了,所以,魏老爷你到底是梦游呢还是喝大了?竟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我梦游你个…………!”魏老爷下意识的想骂人,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对方又只是个小丫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憋得双眼通红,“我说了,我魏家没有卖地!你说那什么盖了我私章的文书,拿出来我瞧瞧!” 里间的魏铁听着许三花几句话就将自家老爷子气得如此,不由暗暗冲许三花竖了竖大拇指。 几个衙差听着,也是不住的看许三花,心想这个许三花还真是厉害。 不过,魏老爷坚称没有卖地,那许三花所说的盖了魏老爷私章的买卖文书,到底是咋回事? 真是叫人好奇。 许三花遂看了姜断一眼,姜断放下酒杯,将一张买卖文书拿出来,起身走过来递给魏老爷看,为防魏老爷气急败坏,将文书撕毁,姜断是拿在自己手里,隔空给魏老爷看的。 说白了,就是不相信魏老爷的人品。 魏老爷伸手想拿过来,却被姜断缩回手挡回去了,“魏老爷要不要看?不要看就回去吧,再说了,这买卖文书一式两份,魏老爷这个卖家手里应该也有吧!” 许三花被姜断的一本正经逗笑了,连忙捂着嘴,瞄着魏老爷的反应。 魏老爷一听这话,真是气得都快没脾气了,这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说他卖了地?真是气煞他也! 抢不过来,魏老爷只好就这样看,好在姜断离得近,他也不是老眼昏花,这一瞥,他还真的就瞥到了下头卖方处落下的他的私章,登时心里就是一跳。 这许三花,不但偷了他的田契地契,还伪造了买卖文书,且还偷了他的私章一用? 竟如此大胆! 魏老爷呼哧两口恶气,再往上头的内容瞧去,什么叫他自愿卖地了?他哪里卖了? 真是一派胡言! 他忍不住伸手,又想抢了文书过来要撕毁。 姜断眼疾手快,已经收好文书转身坐回去了。 许三花笑眯眯的看他:“魏老爷可看仔细了?这买卖文书盖得可是你魏老爷的私章,还能作假?我可是花了六千八百二十两银子呢!” “怎么就不能作假了?这文书分明就是你伪造的?这劳什子的钟牙人,我这就让他过来对质!”魏老爷‘一眼我看你还如何装’的表情,立马对身后衙头说:“黄衙头,劳烦你派人去将镇上的钟牙人给带过来,咱们当面对质!我又没有托了他卖地,一问便知!” 事情弄到这个份上,越来越复杂,就是黄衙头也是想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许三花有没有说谎,当下忙派了一个衙差前去。 钟牙人是镇上有名的私牙,镇上大都人都认识。 不过,魏家这么大户的人家,要买卖田地怎么会请了私牙来作中?这听着似乎有些不靠谱? 外头聚过来看热闹的人都狐疑得很呢。 等人来的同时,魏老爷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站在这里,他瞥了瞥吃得津津有味的三人,重重甩了甩袖子,想着待会儿看你如何狡辩,就叫掌柜的开了对面的厢房进去坐着喝茶等,还叫魏管家带人守着许三花这间厢房,防止他们逃跑。 此时的魏家大宅,东南方向的角门,翠心带了钟牙人急匆匆的进了门,就在角门不远的花园子见了面。 这府里魏老爷不在,魏管家不在,周氏不用避着任何人。 “不是说买方是个姓田的老爷?为何变成了那许三花?钟牙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周氏见了钟牙人,也不客气,直接质问起来。 镇上已经热热闹闹的传扬了起来,钟牙人自然知道周氏为何找他,当下却并不显慌乱,毕竟早有准备,他一脸诚惶诚恐道:“魏太太,这我也不清楚啊,当时签文书的确实是那田老爷,翠心也是看到的,这印还是翠心落的呢,可如何变成了那许三花拿着地契田契了,这我实在不知啊!” 周氏听着,不由冷哼一声,“你也不知?那谁知?钟牙人!你收了我的银子,受了我的请托,这事情就办成这个样子?要是传出去,以后你钟牙人的生意还要不要做?” “要我说,该不会是你和翠心沆瀣一气蒙骗于我吧?”周氏说着,不由在翠心和钟牙人两人之间来回打量起来,越看还越觉得很有可能,这两人是亲戚,钟牙人素来就是干这见不得人的中人生意的,说不得收受了许三花的贿赂,拉拢了翠心一起蒙骗于她呢。 登时心下大为光火,“翠心!你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若说不清楚,别怪我不念情分!” 这翠心也算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了,若真敢背叛,她一定叫她生不如死。 翠心顿时扑通跪地,磕头道:“太太明鉴啊!翠心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那签买卖文书的人确实是那个姓田的老爷,翠心不敢蒙骗太太呀!” 钟牙人也敛目道:“是啊,魏太太,我也实在是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要不然我去寻了那田老爷问个明白?” 周氏看了看两人,确不见两人像是说假话,眼下也无法,本来她卖了田地,就做好迟早会被老爷发现的,瞒了半个月,她以为怎么着也能再瞒些时日的,可不想那讨厌的许三花竟然闹将了出来,打乱了的计划。 眼下,她首先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于老爷的问责,到时候再说吧! 当下,她便对钟牙人道:“行,钟牙人你要证明你的无辜,就找了那田老爷问个清楚,要不然,别怪我坏了你的名声,让你再无生意可做!” 钟牙人面上应是,转身出去,心里却在想:要不然他怎么做这个私牙呢,私牙名声本就不好,可不还是永远有生意可做?毕竟,这世上的买卖,本就有许多是不能见光的。 至于周氏这般威胁,他自是不以为意,被人家耍得团团转的,他怎么可能会认为她能翻盘?还能报复他? 呵呵。 真是可笑。 他只是识时务。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正文 第229章 第两百二十九话:当面对质 钟牙人走出了魏宅,刚走到外头的街上,迎面就遇上了那名衙差。 衙差见了钟牙人,立马道:“镇公所有一件案子需要钟牙人去做个证,还请钟牙人跟我走一趟。” 钟牙人来之前就听说了,魏老爷带着人和镇公所的衙差一起去了清风楼呢。 当下便从善如流,“好的,没问题。” 很快到了清风楼,魏老爷已经等得不耐,见了钟牙人,直接喊了他往对面厢房去,指了许三花,开门见山道:“钟牙人,你许三花你可认识?她是否托你做过中人买过地?那文书是否是你写的?” 说罢,又看了许三花,直接命令道:“你将那文书拿出来给他瞧瞧!” 许三花坐着没动,姜断也坐着没动。 钟牙人上前两步,冲许三花见了个礼,笑呵呵喊了声道:“许姑娘,又见面了。” 许三花点点头,“钟牙人。” 魏老爷心里突突,还没等说话,钟牙人已经朝他转了过来,嘴里说道:“不瞒魏老爷,许姑娘确实找我做过中人,买下了我手中正好要买卖的田地。” 魏老爷:“?!” “那田地是谁的?哪处的田地?”他急忙问。 钟牙人一一回道:“正是魏家的田地,一共是九百九十亩田地,分别在板桥村的桑树沟,天宝村的大路沟,东新村的田坝子,以及窦家坳和蔡家村的王家沟,折合银两是六千八百二十两整。” 此话一出,看热闹众人大惊,可不就是这五处田地吗,听说许三花今日都走了一遍呢,现在谁不晓得这几处的田地都是许三花的了? 便是黄衙头几个衙差,也是惊疑不定,这事情,越来越离奇了,瞧着还真像是魏老爷梦游呢? 魏老爷气得脸都红了,瞪着钟牙人,怒不可遏,“钟牙人!你这是按安的什么居心?我魏家什么时候将这些田地托给你买卖了?就是要卖,也是托给正儿八经的牙行,怎么会找你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牙?!” “你跟这个许三花是串通一气的是不是?先是她偷了我魏家的田地契和我的私章,再找了你作中写了买卖文书拿着去衙门过了户?”魏老爷越说脑子越清明一般,只觉自己是抓到了真相,说罢,也不管钟牙人还要说什么,直接喊了黄衙头道:“他们二人合伙谋夺我的家财,黄衙头,这事情你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赶紧将他们都抓回镇公所定案,再送往县衙判罪!谋夺他人家财,重责可是要流放的!” 黄衙头愣了愣,光这么瞧着,要说许三花和钟牙人合谋,实在也没有证据,因而,他没有立刻就动手,而是看向钟牙人,问道:“钟牙人,你既是说魏家托了你做中人买卖这些田地,不知是魏家何人找的你?可是魏老爷?” 这话算是问到重点上了。 但魏老爷已经先入为主认为就是许三花和钟牙人合谋了,闻言反而嗤笑道:“我是魏家的老爷,田地契都在我手中,我没有拿出来买卖,他钟牙人能是谁找的他?这显然就是偷盗,还有什么好问的?” 许三花听到这里,不由多看了魏老爷一眼,这人就是个糊涂蛋,难怪会被周氏三言两语糊弄的妥妥帖帖的,每次不管发生啥都按着魏铁乱骂了。 显然,这是脑子不太好使呀。 她依旧端坐着,只管看戏。 钟牙人没理会魏老爷,冲黄衙头道:“不瞒黄衙头,确实不是魏老爷找的我买卖这些田地。” 魏老爷听着又是一声嗤笑,刚想奚落。 “是魏家的一个叫翠心的丫鬟,算起来她还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外甥女,因为认识,所以找了我做这个中人,这地契和印章都是她拿出来的,买卖文书上盖章也是她盖的。”钟牙人道。 一听这话,魏老爷刚出口的嗤笑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憋得脸色极是难看。 翠心?这不是太太的贴身丫鬟? 怎么可能? 魏老爷心里突突的,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甩了甩头,迫使自己不好多想,瞪着钟牙人,冷笑道:“你既说翠心是你的远房表外甥女,焉知你是不是拿了她作伐子,替你和许三花合谋偷盗我的家财再据为己有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翠心是魏家的丫鬟,我若真的拿她挡箭,污蔑于她,魏老爷不若喊了她,一问便知。”钟牙人笑着,看向黄衙头,继续道:“黄衙头,且翠心找上我之时,明确说过,是她家太太吩咐她拿着地契找我帮忙尽快买卖掉的,后来正好经人介绍,说是许姑娘要买卖田地,所以我就联系上了许姑娘,约好了地头,将这桩买卖给做成了,当时印章就是翠心拿着的,这事情有她经手,一问她便知。” 什么? 竟是魏太太拿了田地契找钟牙人卖掉的?还要尽快卖掉? 这是何道理? 难道魏太太竟背着魏老爷私自卖了魏家的家财? 魏老爷却不知道? 天呐! 真是太太劲爆的消息了! 这可是今年听过的,最热闹的大事了! 众人不由都纷纷看向魏老爷,想看他作何反应。 魏老爷心里突突的,跳得慌,听着钟牙人这话,下意识的就想离开这个地方,要不然,再说下去,他可就成全镇的笑话了! 他压下心里的诸多想法,看向钟牙人,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也不能听你的一面之词!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回魏家,找了翠心,当面对质!”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那日拿了地契来签买卖文书的,确实是一个小丫鬟,魏老爷既要当面对质,干脆劳烦黄衙头再派人走一趟,喊了那翠心姑娘来就是了,正好,这么多人都在,孰是孰非,当众见个分晓,再好不过。”许三花笑眯眯的接了话。 好好的一出大戏,咋能让魏老爷回去关上门解决呢?万一那周氏巧舌如簧,三两下又糊弄住了魏老爷呢? 就算这事不叫周氏被休弃,也要让魏老爷心里埋下一根刺,以后,周氏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要让人求而不得,就是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才叫人痛不欲生呢。 她定定看着魏老爷,那眼神似乎在说‘咋地?魏老爷不敢?’ 魏老爷心里又是一突,许三花这眼神怎么看都叫他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耳边听着看热闹众人的窃窃私语,越说越离谱,魏老爷的脸色难看得很,不由吩咐起魏管家来,“你回去一趟,将那翠心给我带过来!” 魏管家领命,却是道:“太太那里…………” 翠心是太太的人,他可不好随便就带走。 “将这里的情况说与太太听!” 正文 第230章 第两百三十话:玩笑 魏宅那头,周氏正等着钟牙人去问了田老爷究竟回来说给她听呢,对于魏老爷去了那么久还没有回来,心里也有些打鼓。 想了想,她命翠心将那日的买卖文书拿来瞧瞧。 当时她只想着田地都卖出去了,心中的大石头落下了,也没有细看那文书。 后头儿子的周岁酒办得安安稳稳热热闹闹的,她心里更是松了一口气,只想着能拖一时算一时,不让老爷知道此事,便将买卖文书好好的收了起来,就怕老爷看到。 翠心很快将文书拿来,周氏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上头写的魏老爷自愿卖地,卖方落款也是魏老爷的私章,这都没有错,但买方落款处,红手印下却赫然是许三花的名字。 周氏登时脸色大变。 好一个钟牙人,竟真是蒙骗于她! 她不由瞪向翠心,“翠心,你真的没有背叛我?!” 翠心不知为何太太看了买卖文书又发作起来,她也不识字,不知道上头写了什么,只能赶紧跪地磕头:“太太!翠心从十岁时就在您身边了,怎么会背叛您?翠心对太太的衷心,天地可鉴啊!若翠心真背叛了太太,就叫翠心不得好死!” 见翠心如此发誓,周氏心里就松了一些。 若不是翠心,那就是钟牙人和许三花合谋算计她? 那个许三花说过,会报复她的。 这就是她的报复吗? 那岂不是算命的老道这些,都是那许三花的计谋? 这个乡下丫头,竟这般聪慧? 周氏敛神思忖良久,不管许三花要如何算计,她得先做好后手准备才是。地上 她看了看跪在的翠心,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寒光。 魏管家带着家丁走进来,对魏太太恭敬道:“太太,老爷有事需要传翠心去一趟,还请太太通融,将翠心暂时叫我带走,老爷那边,还等着呢。” 听到老爷要传翠心去,周氏惊愕不已。 怎么就扯到翠心身上了?那许三花究竟要做什么? “魏管家,不知老爷要叫翠心去作甚?老爷不是去见许三花去了吗?那个许三花如何说的?这田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管家先才在清风楼一直听着呢,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打鼓,老爷的田地契这些锁得好好的,钥匙只有老爷有,除了老爷和他,就从没人打开过,他先才去打开来看田地契还在不在时,那锁也没有撬开的痕迹,所以除非那许三花有钥匙,用钥匙开了百宝柜,要不然,没有撬开的痕迹,是如何偷走田地契的? 且百宝箱中除了那些田地契,其他的东西都在,许三花若真有偷窃,怎么不干脆全都偷走?且还有银票呢!那多方便! 也是老爷刚才没有想过来,这些,可全都是破绽,要说许三花偷盗,细究起来,可是怎么也说不通了。 倒是他听着,似乎太太确实有些可疑啊。 能在家里畅通无阻的,命令众人的,也就是太太了。 眼下见太太一脸关心的问老爷出去的情况,魏管家照老爷的吩咐,如实将发生的事情说了。 周氏却一脸震惊,“我吩咐了翠心拿了田地契去卖?这怎么可能?” 心下却在咬牙切齿,果真啊,果真是这两人合谋算计她呢! 不是太太? 魏管家瞧着太太表情不像作假,也是纳罕。 难道还真是许三花和钟牙人联合谋夺家财,还污蔑太太? 这也无从考究啊! 若真是偷了别人的东西,谁不是赶紧脱手卖了银子跑路,怎么会捏在手里还换上自己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就不怕正主找上门掰扯不清? 这不是去了狐狸窝惹了一身骚还当别人不知道吗? 再说了,这年头,偷人东西的,谁不是捡着不会有麻烦的银子银票啥的就手的东西来偷? 地契田契的,可烫手。 魏管家心里想不通,垂头道:“老爷爷也不相信呢,但那么多在场听着,总不能置之不理,这事情总要弄个清楚,毕竟是老爷手里将近一半的田地,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老爷特吩咐我回来将翠心带去,当面和钟牙人说个清楚呢。” “是要说个清楚。”周氏点头道:“那许三花和钟牙人在何处?我亲自带着翠心去,证明我的清白!” 魏管家一听太太要亲自去对质,心里有纳闷了,难道却也真不是太太?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魏管家赶紧安排了太太出行的马车,一路往清风楼赶去。 魏老爷一见魏太太竟亲自来了,不由上去握住她的手,“怜心,你怎么来了?” 周氏柔声道:“妾身听说这钟牙人和许三花皆说是妾身吩咐了妾身的丫鬟找了钟牙人买卖咱们家的田地,登时气得心肝儿疼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下就自个赶过来了,怎么着妾身也要来证明妾身的清白,可不能叫镇坊乡亲的说道。” 她说着,不由看向这屋子里的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到许三花脸上,“这位就是叫许三花的姑娘?听管家说,你说和我的丫鬟翠心签了买卖文书从她的手里接了地契付了银票?” 许三花第一次见周氏,不由仔细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番,走路弱不禁风,说话也是柔柔弱弱的,生得也是一副菩萨像,只这么一看,不知情的,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女人会是个不好相与的,心机重的。 不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她笑了笑,点头,“没错,我确实经钟牙人作中和一个叫翠心的丫鬟签的买卖文书,至于这丫头是咋来的,替谁来的,这个,就不在我的好奇范围之内了,我就只管买田买地罢了。” 周氏便指了身旁立着的绿衣丫鬟,问起许三花道:“这就是我的丫鬟翠心,许姑娘且看,你当日所见的翠心可是她?” 许三花早就看到了周氏身旁的丫头,那日她也是瞥到过翠心的样貌的,先前见只周氏和这个丫鬟进来,她还在想翠心咋没来,但听周氏这样一问,许三花不由挑了挑眉。 怪道是个蛇蝎美人呢,这心计,真是一见面就埋起了坑来呀。 当下她摇了摇头,疑惑道:“我当日见的叫翠心的丫鬟不是这个,那是个圆脸脸上有一双酒窝的小姑娘。魏太太是说这才是你的丫鬟翠心?那我那日见的那个姑娘是谁?” 说着,她看向钟牙人,好奇道:“钟牙人,你不是说翠心是你的远方表外甥女吗?咋的,你自个也认不清外甥女长啥样?” 钟牙人冲那丫头看了看,道:“这不是我的表外甥女翠心啊?魏太太,我表外甥女一直在你身边服侍,怎么不见她?” 周氏冷眼看着这两人做戏,面上却缓缓笑道:“这的确不是翠心,我就是和许姑娘开个小小的玩笑呢。” 正文 第231章 第两百三十一话 :大胆 说着,周氏往门外看了一眼,被提前吩咐先躲在人群里的翠心这才走了进来。 周氏道:“许姑娘这下看看,这可是和你签买卖文书的翠心?” 许三花看了看翠心,笑着点头,“没错,这就是和我签买卖文书的翠心!” 翠心听得许三花这么说,下意识想反驳,和她签买卖文书的明明就是个中年男人,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个许三花。 但看了看自家太太,硬生生忍了回去。 “那不知许姑娘是哪日和我的丫鬟见面签的买卖文书?”周氏便又问。 “正是腊月初五那天,买卖文书上就有,难道魏太太眼睛不好使?”许三花轻笑。 周氏也是呵呵一笑,“那可真是不巧,那日,我的丫鬟翠心并没有出过府,一直在我身边伺候,怎么可能会出府来跟你见面?” 许三花看向钟牙人。 钟牙人立即道:“腊月初三那天翠心来找了我,说是她家太太手里有大量田地需要尽快出售,若我能找着买家,会给我大量佣金,我本就是做这样的生意为生,自是不问原由就应下了。 而后就经人说起知道许姑娘要买田买地,于是就找上了许姑娘问起,许姑娘果然要买,所以我便通知了翠心,定在腊月初五那天见面一手交钱一手给地契签买卖文书,这买卖文书就是我写的,上头的印章就是翠心盖的,做不得假,否则,我一个小小的牙人,还能拿了魏老爷的私章来盖印不成? 我虽是私牙,但经手的买卖从来都是双方你情我愿的,我就是赚取的佣金比别的牙行高上一些罢了,可不会坑蒙拐骗。” “这如何可能?那日翠心并没有出府呀。”周氏一脸困惑。 魏管家身后立着的一名家丁欲言又止,而后忍不住站了出来,道:“老爷,太太,初五那日巳时左右,翠心的确出过府,约摸到午时二刻才回来,那日我正好在东角门守门,不会瞧错。” “什么?”周氏惊讶不已,不由看向翠心,“翠心,你来说,到底有没有出府?” 翠心赶紧垂头,“那日我太太说有些乏累想要躺躺,想着一时半会儿太太不会需要伺候,便让小红先帮我看着,然后就出府去了一趟,可我是去定好的布庄取绣线的,可没有跟钟牙人一起去见过这位许姑娘啊!我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位远房表舅了。” “那日我是有些乏累,所以歇了一个时辰。”周氏冲魏老爷说了句,这才看向钟牙人,道:“钟牙人,你可听清楚了,便是我的丫鬟出了府,也只是去布庄取绣线的,你非要说她跟你一起,可要什么证据?” “当然有,翠心却说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我了,但那日买卖做成,翠心将说好的佣金付给我,这个钱袋,就是翠心给我的,魏太太且看看,这就能证明。”钟牙人说着,将一个粉色绣荷花的钱袋拿了出来。 周氏一见那钱袋,不由看向翠心,一脸不可置信,“翠心,这不是你上个月刚做的钱袋吗?我只见你用过一回,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太,我…………”翠心扑通跪地,垂着头说不出话来,这副样子,显然心虚。 外头看热闹的人已经议论了起来。 “这个叫翠心的,有问题啊!” “就是就是,你看看,她答不上来了吧!说好久没见过钟牙人了,但钟牙人这里还有她刚给的钱袋呢!这不是说谎吗?” “……” “翠心!你还不如实交代!?”听了一场,魏老爷听着,原来是这个翠心有问题,不由大为光火。 翠心垂着头不说话。 周氏也气了,当下道:“翠心,我待你不薄!要是你不说个明白,我就将你一家全都发卖出去!” 一听这话,翠心似乎吓住了,这才抬起头来道:“太太饶命啊!是我鬼迷心窍,借着太太您信任,有一回,趁着老爷在你屋里歇下,偷了老爷的钥匙去配了一把,趁着太太您让我去老爷的书房里取书那回,开了老爷的百宝柜,将田契地契都偷了,找上了我表舅想将这些田地卖成银子,又怕我表舅多问怀疑,所以借了太太的名头,说这地是太太吩咐我卖的,后头找上了买家,我便趁着老爷不在府里,又去书房偷了老爷的印章,用了之后再还回去,没有被人发现,都是翠心一时财迷心窍,求太太饶恕啊!” 听着翠心的话,周氏十分庆幸当时还是她明智,没有亲自出面来做这件事情。 她压下心里的雀跃,一脸痛心疾首,“翠心,我素来待你不薄,你怎能做下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太太,饶命啊!饶命啊!”翠心再没多话,只不断磕着头求饶。 周氏只觉多看她一眼都是伤心,拭着眼角,看向魏老爷,泫然欲泣,“老爷,妾身是真不知道翠心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啊!是妾身没有管教好身边人,给老爷造成这样的的损失,真是妾身的罪过啊。” 见太太这副模样,魏老爷心下怜惜得很,太太十六岁嫁给他,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容易啊,不由忙揽了她过来温声安抚。 许三花瞧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丫鬟竟这般大胆,偷了主家的财物来买卖,这可不是普通的花瓶瓷器啥的,可是近千亩的田地,这个翠心,胆子有这么大?我且说,魏老爷府里竟连一个丫鬟都能如此手段又是偷钥匙又是偷印章的弄了田地契去卖,魏老爷回去可要好好查查,这么多丫鬟仆人的,会不会已经偷偷将你府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这话说的,听得外头众人不由都笑了起来。 还有胆子大的不怕事的,不由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魏老爷,可得回去好好查查,说不定偷东西的有,偷人的,也有呢!” “哈哈哈!” 魏老爷听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盯着许三花,道:“这丫鬟偷了我的田地契去卖,我并不知情,她拿来买卖签的这个买卖文书就做不得数!你还是将地契田契拱手还回来吧!” “还回来?”许三花挑眉,“这可是我花了六千八百二十两银子买的,双方签了买卖文书,又去衙门过了户,是名正言顺的属于我许三花的东西了,如何还回来?” “你买了偷窃之物,也是犯法!我可以不向官府追究你,但你必须将地契田契交还,这银票我也可以悉数退还给你。”魏老爷说道。 周氏闻言,脑子也转的快,当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翠心,银票在哪里?你快些拿出来,我还能向老爷替你求个情,从轻发落你。” 正文 第232章 第两百三十二话:谁做的 翠心接收到周氏的眼色,当下道:“银子,银子我还没来得及花,都好好的藏着呢!” 周氏似乎松了一口气,看向魏老爷,道:“老爷,回去我就让她把银票交出来,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田地先赎回来呀。” 反正她儿子的周岁酒也过了,说不得那老道就是许三花找来的骗子,她也信不得了,便将田地都拿回来,她绝不能看着这个许三花得意。 魏老爷点点头,看向许三花道:“银票我全都给你,快将地契田契都拿出来吧,否则,我就要报官,告你买卖偷窃之物了!” “姑且就算这东西真是翠心胆大包天偷盗出来买卖的,但俗语言,不知者不罪,这事情,就算你告上公堂,白纸黑字的买卖文书,是你魏老爷的印章。要判罪也是判这个翠心,可判不到我头上来。” “所以说,这地契田契有了衙门的红印,已经是我的了,魏老爷要赎回去,得问我同不同意呢。”许三花一脸笑眯眯,还不忘给了周氏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魏老爷:“……” 他看了看许三花,心知这话说的不错,就算告上公堂,也不一定能判这个许三花还回来,说不得还要闹出大笑话来,毕竟,这是他魏家的奴仆偷了主家的东西,是他魏家治家不严呐! 魏老爷差点没咬碎一口牙,看着许三花,道:“你如何才肯将田地再卖出来?” “等你能证明真是这个叫翠心的丫鬟偷了地契出来卖的,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叫你拿钱赎回去吧!”许三花依旧笑眯眯,“毕竟,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过哪家大户人家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能偷了老爷的钥匙开了老爷的柜子偷了地契来卖,还没被主家发现,真是难以置信呀!” “若真有,那这家的主人可真是太蠢太缺心眼了。”姜断一本正经的接嘴。 魏老爷:“……” 他瞪了眼翠心,感受到众人奚笑的目光,登时大为光火,“中坤,将这翠心给我绑回去!老爷我要好好审问!” —— 魏老爷气呼呼的带着一众魏家人走了,黄衙头看了看许三花,也带着衙差走了。 看热闹的众人也一一散了,说起这场热闹事,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待这些热闹传出去,全镇人听着,顿时都各执己见,有相信真是翠心偷了地契田契出来卖掉的,也有不相信的,觉得翠心背后有人指使,要不然一个小小的丫鬟如何有这个胆子。 两方人争论不休,于是乎都暗暗等着魏家的动静呢。 等魏老爷听闻时,他刚审问了翠心回到自己的书房,翠心对偷盗一事默认不讳,便是他说要杖杀了她,她也没有反口。 望着案上的一摞银票,魏老爷有些失神,“中坤,你说,真是翠心这丫头做的?” 魏管家是魏家的家生子,他的祖辈早在魏家发家时就被那时的魏家家主买了回来,他的爹伺候了魏老爷的爹一辈子,他也是从小就跟着魏老爷的,魏老爷很信任他,要不然,也不会将只有他能开的钥匙随便拿给魏管家开了。 听得老爷这般问,魏管家想了想,道:“当初太太进府,身边无人,这后院又几乎都是先头太太留下的人,老爷您怕太太害怕,所以命我去外头买一家人回来将卖身契给太太,以后就当这家人是太太的心腹,免得太太无人使唤,这一家就是翠心一家,当初是我经手买进来的,翠心那时候还小,但眼神清明,胆子也不大,不像是会做的出来这样的事的人。” “听说翠心还有两个哥哥?会不会是翠心的哥哥教唆她一起做下这事得?太太性子软,说不得压不住底下人。”魏老爷道。 魏管家听着,眼神不由一闪,太太性子软,他可是没瞧出来,倒是先头的太太,那才真是性子软,可惜啊。 他跟在魏老爷身边伺候,自然知道老爷有多怜爱周氏,所以不敢直言心中所想,只道:“我瞧着翠心那两个哥哥也是本分的,不然我这就将他们两个绑了审问看看?” 魏老爷想了想,摆摆手,“罢了罢了。” 他依旧望着桌上的银票,须臾,又问魏管家,“你说,翠心这偷了东西卖了银子,拿着这么多银子是想做甚?要赎身?又为何不赎?偏偏全都藏起来,一分不动,如此又何必费尽心思的做这般呢。” 因为事情八九不离十不是翠心做的啊,翠心一家当初可是签的死契,根本不能赎身,除非主家开恩,还他良家身。 太太自个生了儿子,心逐渐大了,脾气也大了,这一年来,暗地里发作了多少下人?只是老爷忙着外头的生意,从不觉有什么。 魏管家心下叹了叹,看了看魏老爷的脸色,没敢像这样说。 外头人都瞧得明白的道理,偏偏老爷身在迷雾中而不自知啊。 他有心想劝,但太太终究是太太,不是他一个做下人的可以置喙的。 魏管家没立马接话,好在魏老爷也不是真的问他要听他的回答,他眼神闪了闪,将银票都抓进百宝柜里锁起来。 “去告诉太太一声,念在翠心伺候她一场,该如何处置翠心,全凭她做主。” 魏管家应下,立刻告退,出去到周氏那里传魏老爷的吩咐了。 周氏一听老爷让她做主处置翠心,当下心里极是高兴,老爷如此,还是信任她的。 还好她反应迅速,知道是许三花和钟牙人合伙搞鬼,在魏管家还没有回来要带翠心走之前,就提前安抚住了翠心。 有翠心顶罪,她才能置身事外啊。 “翠心跟了我这么久,我实在不忍杖杀了她,但她做出这样的事,也是不能再留在这里的,就让她去庄子上做工吧!”她假模假样道。 魏老爷听说她只是将翠心贬去了庄子上,脸色一瞬间的沉了沉。 这个庄子是她后头说自个没有陪嫁庄子他专门拿银子给她买的,相当于是她的陪嫁庄子,在这个庄子上,如何做,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根本不痛不痒。 说是处置了,相当于没有处置。 对于头先打碎了小少爷的肉糜粥吓得小少爷哭了的丫鬟都是立刻杖责而后发卖,这个偷了家中的田地契去卖了的丫鬟显然更罪大恶极,难道就因为是贴身丫鬟,就可以从轻发落? 魏老爷默了默,吩咐魏管家,“去将翠心和她的爹娘兄长全都带过来,我要再审问一下。” 正文 第233章 第两百三十三话:真是个人物 周氏给了翠心贬去庄子的惩罚,但今日天时已晚,她特许她明日在离府去庄子上。 所以,魏管家去带人时,翠心正好在同她爹娘兄长告别,她爹质问她为何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来,她娘拉着翠心哭的稀里哗啦,两个兄长话不多,见状只给两人都端来一杯水喝了。 水刚喝下,魏管家就带着人将他们一家都带走了。 魏老爷选择在书房里审问翠心一家,在这样严肃的书房里,翠心的爹娘吓得脸色发白。 该问的魏老爷都问了,因而,他看着翠心,直接道:“翠心,老爷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田地契真是你偷的?若你撒谎,我就杖杀了你的爹娘和两个哥哥!” 翠心吓的抖了抖,想着太太对她说的,若这罪她不认,就会将她爹娘哥哥全都发卖到苦寒之地去做苦工,那就是一个死啊! 她相信认了罪,太太会护好她的家人,所以,即便老爷如此说,她心里也是不打算反口的。 但不知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不是她所想,“求老爷开恩啊!那田地契,确实不是奴婢偷拿的!是太太!是太太拿的!” 此话一出,翠心就惊住了,她简直不敢想自己为何会说了实话。 “是太太拿的?”魏老爷脸色黑了黑,“你先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太太说如果我不认这个事情,就会将我爹娘哥哥发卖到苦寒之地!我不得不帮太太隐瞒并认下此事啊!” 翠心心里大惊,她发现她的嘴巴竟然不受她控制了,明明她不是这样想的,她答应太太不会反口的,所以太太才愿意只将她贬到庄子上说过一段时间就会接她回来的。 她不会背叛太太的,可是嘴巴怎么不听使唤? 她根本阻止不了,嘴巴就不听使唤的继续说了起来,说的很快,来不及停下。 “那日太太请了一个道士算命,道士说太太的命格本该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太太享了魏家的福,但魏家的田地阻了太太的命格,若不处置这些田地,不但会克子,太太自己也会不好,所以太太没有犹豫,趁老爷不在府中,带着我一起去了老爷的书房,然后拿了钥匙开了老爷的百宝柜拿走了这些地契田契。 知道钟牙人是我的一个远房表舅,她不好出面,所以让我前去委托了钟牙人买卖这些田地,很快,钟牙人就回了信,说是有人要买,当晚太太趁老爷熟睡就拿了老爷的印章命我偷偷收起来。 第二日,我便带着老爷的印章和田地契出府跟钟牙人一起去见了那姓田的老爷,同他签了买卖文书,收了银票,将地契田契交了出去。” 魏老爷听得心里一突一突的。 翠心的家人也是吓得瑟瑟发抖,根本不敢抬起头来,不明白翠心怎么突然改口这般说了起来。 “太太的钥匙哪里来的?”魏老爷抓住这个重点,很是在意。 翠心有问必答:“是太太去年有一次机会得了老爷的钥匙叫我出府去配的,不止这一把,老爷几个库房百宝柜的钥匙太太有机会都是叫我去配了的,就放在太太的梳妆匣子底下的夹层里。” 魏老爷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偷偷配这些钥匙,周氏想做什么? “太太还做了些什么瞒着我的事?翠心,你一一说来,只要你如实回答,老爷我做主,将你一家的卖身契都还给你!” 翠心的家人一听这话,顿时期待的看了一眼翠心,反正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多说些他们一家就能恢复自由身,如何不好? 翠心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没人发觉,一书房的人都等着翠心快点继续说。 “太太还瞒着老爷什么事?有有有!大少爷小的时候生病,太太衣不解带亲自照顾,但是却不肯给大少爷喝药,说要让大少爷自生自灭,后来大少爷却自己好了,当时老爷还夸太太是个好母亲呢。 还有有一次老爷出远门,二小姐偷跑进老爷的书房刮花了老爷最心爱的古董字画,后来老爷回来,太太却说是大少爷弄坏的,还叫我们都要瞒着老爷,就说是大少爷弄坏的。 …… 去年小少爷刚出生时,太太舍不得小少爷,所以抱了小少爷一起睡,那晚值夜的刘妈妈多喝了两口酒睡得太死,太太自个不小心压死了小少爷,但不敢声张,所以命我天不亮就抱着断了气的小少爷偷偷出府去太太的娘家将舅太太的儿子给换了抱了回来。” 翠心絮絮叨叨的诉说着,却已经没人去注意她对不对劲,包括魏老爷和魏管家在内,书房几人都被翠心说出来的事情给惊住了。 便是魏老爷,听得都回不过神来。 梁上的建东摸了摸鼻子,心下纳罕不已,一点点叫人不会说谎的药罢了,哪曾想还牵扯出这么多秘密来。 这个魏太太,还真是个人物!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魏老爷只觉气血上涌,整个人往后就是一倒。 魏管家就在身侧,赶紧将人扶住,“老爷!老爷!” 魏老爷缓缓回神,眼珠子望向魏管家,嘴里道:“中坤,我记得去年那个时候舅老爷来报过丧,说是刚生的儿子夭折了,我还派你送了奠仪去,是不是?” “是的,老爷。” 魏管家心里也惊得很,他就说刘妈妈怎么好端端就被太太捏了过错给发卖了,原来是出气呢! 太太的娘家本就是乡野村户,太太嫁给了老爷,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老爷便将只隔魏家一条街的空着的三进宅子送给了太太娘家。 去年太太刚生了儿子没两天,那头也来报喜讯发红蛋,说是舅太太也生了个儿子,可惜没过几天呢,舅老爷就哭着来报丧说是舅少爷夭折了。 竟不想还是因为这样? 太太压死了自己的儿子,二话不说就派丫鬟抱着去娘家换了弟媳的儿子回来充当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事情竟也做得出来? 婴儿长得大都差不多,衣服一换,当时他跟老爷竟都没有发觉异常,如今小少爷都一岁了,就更是看不出是不是调了个包了。 可是翠心抱着人天不亮回去,舅老爷那边不可能没人察觉。 见老爷脸色灰白,魏管家不由将此话说了。 魏老爷当下道:“中坤!去,将舅老爷和舅太太都喊过来!我要亲自问他们!再命人去周氏房里,看她梳妆匣子下是否有夹层,里头的钥匙全都拿来!将太太也给我叫来!二小姐也叫来!” 魏管家见老爷中气还足,不由得松了口气,赶紧将人扶到一旁软榻躺下休息。 又命人将翠心一家带到隔壁屋子看管,而后吩咐他的儿子亲自去舅老爷家带人过来。 他自己则往周氏的院子去。 正文 第234章 第两百三十四话:活该 魏管家一到周氏的院子,二话不说就让人搜屋子。 周氏先是疑惑,正想呵斥,下一瞬就瞥见魏管家从梳妆匣子底下的夹层拿出了好几把钥匙,顿时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翠心招供了不少事,其中一件就是小少爷的身世,老爷发了怒,命我请太太去书房问个究竟呢!” 周氏听着,身形立马就是不稳。 翠心怎么会背叛她? 不会的,不会的。 直到被人架着离开院子,周氏都没有缓过神来。 当晚的魏家大宅很是热闹,听说满府的下人都听到了周氏痛哭流涕的求情声。 有会看风向的,偷偷去给魏铁通风报信,魏铁一听说有大热闹可看,当下就屁颠屁颠的坐了马车赶回了魏宅。 进门就听他家老爷子质问周氏为何瞒着他调包了孩子,登时心里就是一句:握草! 他还以为是翠心挨不过审问,承认了是周氏吩咐她卖的田地呢! 不曾想竟是这样的大热闹! 天呐,他家老爷子的小儿子不是他的?是周氏弟弟的儿子? 周氏睡觉压死了儿子,拿了弟弟的儿子来冒充? 周氏弟弟弟媳也知道?收了银子就帮着隐瞒了? 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人呐! 周氏这副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可是毕生头回见,真是解气! 魏铁在一旁听的看的津津有味。 听着他二妹妹承认说当年那古董字画是她弄坏的,魏铁不由瞪了他爹一眼,看吧!他都说了,不是他弄的!你个老家伙还不信!当时可是摁着他打了一顿屁股的,别想我原谅你! 听到他小时候生病,周氏竟然不给他吃药想让他死,他登时就是一句“握草”骂了出来。 再听到后头他亲娘保佑老天保佑自己好了,老爷子还夸周氏是个好母亲呢,魏铁就又是一记白眼翻给了老爷子。 还有呢,这周氏这么多年不知道做了多少缺德事,魏铁听着,耳朵都乏了,却是忍不住想快些将这些事情告诉许三花。 这周氏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下总该翻不起身了罢? 这般想着,他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的看着老爷子,想看看他如何处置周氏。 魏老爷瞪着跪趴在脚下的周氏,再生不出往日的怜惜,冷声道:“中坤,给周氏一封休书!让她和周大福两口子带着自己的儿子带着周家那家人滚回周家自个的地头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周氏一听要休了她,当即大声哭喊起来,“老爷!老爷!不要休了我!不要啊!念在我给你生儿育女的份上,老爷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周氏生的两个女儿也跟着向魏老爷求情,“爹,饶了娘吧!不要休了娘啊!” 配了钥匙他可以不计较,磋磨了他的长子他也可以不计较,但生了儿子将儿子压死了反而抱了别人的儿子来充数将他蒙在鼓里让他给别人养儿子,他绝不能原谅! 魏老爷痛苦的闭了闭眼,有些心力交瘁,不想再看见周氏,只吩咐魏管家道:“将周氏送去尼姑庵,就让她伴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吧!” 看在女儿的份上,他可以不休她,但此生,她也别想再回这个家来! ———— 山顶的冬阳晃晃悠悠的升上树梢,土坡上,老许家的院子里,许三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对面小板凳上的魏铁嘴里口沫横飞,滔滔不绝,不由一脸嫌弃的用手肘挡在了前头。 “三花,俗话说得好,恶有恶报,周氏有这个下场,就是她的报应啊!今儿一早,她已经被老爷子派了两个婆子押去了寻安县下头的苦修寺庙,有两个婆子看着,她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哈哈!本是诓了她卖田地被老爷子发作,怎么突突然的就弄出这么大的事来?听说是老爷子以还了翠心一家的卖身契为条件,翠心自个向老爷子招供的,将周氏这些年做过的缺德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老爷子呢!” 许三花听着,却有些莫名,周氏必然是拿捏住了翠心才会让翠心替她背锅的,如此,翠心咋可能因为还了一家人的卖身契就立马反口,不但如此,还将周氏的所有事都招了,一点退路都不留。 这咋看也想不通啊。 不过看着对面已经兴奋得快要疯魔了的魏铁,许三花拒绝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你家老爷子只怕有些不好过吧?马上就过年了,咋地,你打算搬回去不?” “咳咳,看在老爷子实在可怜又只有我这个儿子的份上,我就勉强搬回去陪他过年守岁吧!”魏铁一脸大义凛然。 许三花不由嘁了一声,白了魏铁一眼,“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你再在这多坐一会儿,我家作坊的工人眼睛都要瞟斜了。” 不止作坊做工的人了,就是老胡氏等人,见着许三花和一个穿着绸缎的年轻男人在院子有说有笑的,都不由得频频看过来,好奇着呢。 闻言,魏铁左右看了看,见果然这么多人都在瞄他呢,不由清了清嗓子,“三花,我今儿来还有事要跟你说,未免我家老爷子后头秋后算账,我将我分的那些田地都给你吧!我一亩都不要了,你以后可别说漏嘴啊!” 说着,将两张地契拿了出来,递给许三花,“你自己得空去过个户吧!” 许三花瞥了瞥那地契,骂了一句没出息,伸手接过来,转头就进了屋拿了几张银票出来给了魏铁,“行,这些田地就当一开始都是我买的。” 魏铁不接银票,“这些田地,我都送给你了!老实说,要不是遇着你,跟你一起算计周氏卖这些田地,就不会扯出这些事来,说不得我家老爷子一辈子都帮别人养儿子,这个小王八蛋长大了还要跟我抢家产呢!所以说,我还得感谢你,这点田地,就当是我感谢你了。” 许三花一把将银票丢给他,“你要不收,我这就去告诉你家老爷子,这田地是你和我合伙坑了周氏买的。” 魏铁:“……” 魏铁一脸控诉的将银票收起来,看了看许三花,道:“哼,我回去了,别忘了你说的带我做大生意的事啊!老爷子总说我不干正事,我非干个正事给他瞧瞧!” 许三花目送他离开,想着这人五大三粗的糙样儿,心里这点出息,还真是叫人没眼看。 她忍不住笑了笑,回神便见坐在魏铁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盯着她看的老胡氏,“奶,你做啥咧,也没个响,差点没吓死我!” 正文 第235章 第两百三十五话:说媒 “呸呸呸,腊十腊月的,说这个死干啥!”老胡氏赶紧朝一边吐了几口,才看向许三花,道:“三花啊!刚才那人是谁啊?瞧着还不错,好像年纪有些大呀。” “奶,你想啥呢!那是魏铁,你二孙子没跟你说吗,他开那铺子就是租的人家的铺子呢!”许三花瞪眼。 老胡氏一听,顿时失望,原来是那个魏铁啊。 她还想着这人长得糙,说不得三花喜欢这样的,还担心这人年纪瞧着有点大呢。 嗐!敢情是她多想了。 她摆摆手,起了身,准备继续去腌制豆腐块,这过年了,豆腐干每天都好卖着呢! 起身还没走呢,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她回头一看,只见刘氏的娘家二嫂白氏提着个篮子一脸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婶儿!天大的喜事啊!”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又是刘氏的娘家二嫂,尽管上次依刘氏说的,她这个二嫂背地里挑唆是非,但人家笑笑眯眯的上门来,都是亲戚,也不能给人家拉脸子。 “原来是白家的啊!你咋来了?可是稀客稀客,这是来寻刘家的?”老胡氏站在原地没动,等白氏走进院里来。 老胡氏没拉脸子,许三花却沉了脸,她还真愁找个机会收拾收拾这个白氏,这巧,她自个找上门来了。 “许久没见,三花出落得是越来越好看了哟!”白氏看着许三花笑眯眯的说了句,这才看向老胡氏,道:“婶儿,我是受人之托,专程来找婶儿你说个事的!” 听着这话,老胡氏看着白氏臂弯里的篮子,眼皮跳了跳。 “婶儿,走走走,咱上堂屋里去坐着慢慢说吧!”白氏挽着老胡氏就走。 老胡氏想着心里的猜测,竟是也没有拒绝,当下带着白氏一起去了堂屋。 许三花挑了挑眉,看着白氏笑得跟个狗一样样儿的,手里又提着篮子,她的心里也是一跳,便好奇的跟了去。 堂屋里落座,白氏看着跟进来的许三花,动了动嘴皮子,不由跟老胡氏道:“婶儿,我要跟你说件大好事呢!是关于三花的,这三花搁这儿不太好,婶儿不如让三花先去别的地儿先玩玩?” 听白氏这么说,老胡氏心里的猜测就更明朗了,她心里本就记挂许三花的事,当下不由跟许三花道:“三花啊,你去帮着腌制豆腐吧!” 许三花看了看白氏,再看了看她家奶,转身往外走。 正当白氏松了一口气,就见许三花走到门槛处就靠着门框不动了。 “我就站这儿晒晒太阳。” “婶儿,这……”白氏看向老胡氏。 老胡氏嗔怪的看了许三花一眼,有些无奈。 “咋的,我二哥他二舅娘这是要说我坏话不成?不兴我站着听?”许三花笑道。 “那咋可能呢!”白氏忙说了一句,看了看老胡氏,见她也不喊许三花出去了,倒是心下有些打鼓,许三花搁这儿站着,她有些不好说啊! 但转念一想,大家伙都说许三花凶的很,脾气也不好,都怕讨她做媳妇,许三花就是个嫁不出去的,有人来提亲她当是欢欣鼓舞的答应才是。 这般想着,白氏的心就定了定,也不管许三花了,看着老胡氏,缓缓说道:“婶儿,今儿我来是受人之托,专门来向你家三花提亲的!有人相中了三花,想讨了她做媳妇呢!” 老胡氏听白氏明明白白的说了,的确是为三花的亲事来的,心里当下就有些高兴,都说她家三花嫁不出去,这下子,可有人来提亲了! 看那些人还咋说。 “是哪家啊?”老胡氏不由好奇。 许三花也支了耳朵,想听听到底是哪家人这么想不开。 白氏也不卖关子,当下就笑笑呵呵的说起来,“这家啊,婶儿指定晓得的!就是对面白河村,我娘家村的!我那族叔白大年,婶儿晓得吧?他家儿媳妇柳家的,给她儿子保全相中了三花!想着我这沾亲带故的,再合适不过,所以特意请了我做中人,往这儿来向你家提亲呢!” 白氏说着,掀开了带来的篮子上头的红布,“这是我那启松嫂子精心准备的提亲礼,婶儿你瞧瞧,两坛程记酒铺的酒,八十文一坛的!还有两尺上好的绸布,两斤上好的松子糖,和两斤猪肉,专门往镇上方屠户肉摊上割的!他家的肉肥着咧!” 为了十两银子,白氏可谓是挖空了心思想着话儿说,打定主意咋着也要将这个亲事给订成喽! 见老胡氏听着她说看着篮子里,白氏嘴巴不停,又继续说道:“我那保全侄儿婶儿应该见过吧?年纪也和三花合适,那可是个聪明孩子,长得又俊,一表人才的,他们学堂的先生都夸他是个好苗子,将来一定的要考状元的!三花要是嫁给他,以后可就是状元夫人,享福得很!好些人可都想找了我启松嫂子想将自家闺女说给保全呢!可惜我启松嫂子就相中了三花,觉得三花聪明人也能干,和保全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老胡氏瞧着篮子里的提亲礼,耳朵里听着白氏叨叨叨不停地话,在一听到说是白河村的男方,她心里这热络劲就淡了。 那白地主偷学了他们家的手艺跟他们抢生意,她可不待见他,这白大年可是白地主顶实的堂兄弟,她可不乐意三花嫁去这个白大年家。 再说白氏吹嘘说那白保全又聪明又一表人才,还要考状元的,要不是老胡氏素来教养好,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她真想朝白氏啐一口了。 这开黄腔也要有个分寸吧,啥就一表人才了?那白保全她可见过,分明从小就是个瘦猴儿,一双王八绿豆眼的,哪里一表人才了? 依她家三花的力气,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提起来的重量,还考状元!准是先生给他留情面故意这样说的咧! 不是她吹嘘,她家三花模样好,脑子好使,人也机灵,和白保全天造地设? 别别别!可千万别! 老胡氏满心不欢喜这门亲事,换做其他谁,她还好好考虑考虑,问问三花的意见了。 但一个白保全,她不用问三花,她一准儿的就不同意。 那磕碜的,配不上她家三花! 白氏说的口水都干了,却见老胡氏的脸色越来越淡,心下不由就有些不好。 这模样,看来今儿这亲事提不成啊。 可想到十两银子,白氏咬咬牙,再接再厉。 “婶儿,这结儿女亲家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的,我堂叔白大年家,也是几十亩田地的人家,家里起的是青砖瓦房大院子,那日子,可叫一个好哇!且我启松嫂子自个娘家也不差,手里还有两个陪嫁铺子呢!她就保全这么一个儿子,将来三花过门了,这些不都是三花的吗?” 正文 第236章 第两百三十六话:自打嘴巴 “且我来时我启松嫂子说了,只要你们家同意这么亲事,她一定将婚事办得热热闹闹漂漂亮亮的,还有聘金,任是婶儿你随便提呢!” 白氏笑呵呵道:“婶儿,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啊!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啊!” 老胡氏听着,见白氏嘴皮子都干了,端了姜氏送进来的糖水一骨碌喝了个精光,想她也是说得差不多了,这才笑了笑,道:“白家的,那白大年的孙子白保全翻了年就十六了吧?比我家三花大两岁呢,我瞧着也不合适,这东西你还是提回去吧!” 白氏:“……” 听老胡氏张口就是回拒,想都不多想一下的,头一回做这个事的,她也是有些不晓得该咋说了。 只凭着做成了这事就有十两银子的动力,嘴里硬是继续接了起来,“这男人大才疼媳妇呢!况且这才大两岁,不是正好合适吗?我觉得般配得很,婶儿,你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吧!” “不用考虑了,我瞧着这亲事不成,白家的,你还是提着东西回去吧!”老胡氏如是道。 白氏眼珠子转了转,干脆转向了门口靠着的许三花,扯出一抹大大的笑来,起身朝许三花走了去,嘴里道:“三花,你也听着呢!觉着咋样?你可不能听你奶的,这亲事多好啊,你嫁过去就是少奶奶,啥都不用干,别的女娃想求都求不来这亲事呢!” 许三花一脸似笑非笑,“我三婶上次赶集遇到你,你挑唆她作妖想弄得我们家不齐心,可有这回事?” 白氏一愣,这好好的说亲事呢,咋就说起这事来了? 她尴尬的笑笑,“哪能呢!我就是跟她摆摆闲,可没有挑唆她做啥啊!” “我正想抽空上刘家村找你去呢,可巧你就自个来了,你也听说过我最讨厌别人背地里瞎咧咧的,你说,我是像上次收拾我们村的许大连媳妇一样给你个教训,还是再换另外一个教训?” 上回许大连婆娘赵氏说许三花坏话,被许三花把一嘴牙都打掉的事可是传得十里八村都晓得的。 白氏自然也晓得,她当下抖了抖,干笑道:“三花这是开啥玩笑咧!咱们可是亲戚,不至于,不至于啊,再说了,我可真没说你坏话呀!” 许三花冲她笑笑,抬手一把抓过她的右手,反手拿着她的右手使力往她嘴上一捯饬。 “啪!” 那重重的一声,力道大的颤得白氏整个人往后头打了个趔趄。 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痛的眼泪直流。 “看在我二哥的面上,这回就这样了,以后少往这土坡上来,少往我三婶跟前凑,要不然,肿得就不是嘴巴了,说不定可能是脸或者其他地方。”许三花收回手,看着嘴巴瞬间肿成腊肠的白氏,尤为解气。 白氏只觉自个的嘴巴木得很,痛得都没有知觉了,想张嘴都有些不能自如,心里那叫一个气哟! 她好好的上门来提亲,这亲提不成就罢了,反倒还被许三花一巴掌打肿了嘴巴,且还是自打嘴巴。 嘴巴肿成这样子,真是没法见人了啊! 见许三花还盯着她,白氏当下不敢再留赶紧提了篮子用袖子遮住下边脸,匆匆出了堂屋,一路头也不回的下了土坡。 “三花啊,这白家的嘴巴是有些讨嫌,但她是来说亲的,你将她嘴巴打成这样,传出去了,以后谁还敢上家来提亲啊?”老胡氏一脸愁得慌。 “没人来提亲最好,有我也给她打出去!”许三花摆摆手,出了堂屋,一路走至最前头的歪脖子树下,看着对面的南山脚下,竹林小院,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大石头上。 得有好几天了,要不然,她今儿晚上再来个夜访? 不行,不行,上回都被发现了。 须臾,许三花双眼一亮,上回阿璃不是请她上她家玩去吗? 那她就去玩玩好了! 头几天许大茂和许三茂兄弟俩送胡老爹回去在胡家兜歇了几晚,帮着砍了不少柴,许大茂也是不放心胡氏,所以胡老爹一让他们回来他们就立马回来了。 许大茂帮着腌制豆腐块,上手得很,老胡氏进来说起白氏是来给三花提亲的,许大茂登时双眼一亮,“娘,真是来给三花提亲的?哪家的?那小子长得咋样?” 上次他娘给他说三花对徐家小子没那意思,叫他不要乱来,他还很是惋惜呢,徐家小子多好,最主要的是离家近,可惜,三花没那意思。 他也只得作罢,还愁着呢,三花翻了年就是十四了,不好好相看起来,可不得拖到十五六了,那都成老姑娘了。 眼下见竟然有人来提亲了,许大茂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老胡氏瞥了他一眼,这种激动她可懂,当下也不卖他关子,免得他激动过头了等会缓不过来。 “说的是对面村白大年的二孙子,叫保全的那个,我没有同意。” 没同意? 咋不同意呢? 许大茂先反应最后这一句,咋好不容易来个提亲的,刚上门就直接拒绝了,都不考虑的? 再一反应前头这人,白大年那二孙子? 他在脑子很快将叫白保全这个名字的人给拉了出来溜达,嗐!原来是那个瘦猴子啊! 难怪他娘不同意,这长得是有些磕碜,配不上他家三花。 许大茂连忙摇了摇头,不由得就叹了叹,好不容易来一个提亲的啊,人才却是不行。 他心思瞬间冷却下来,手上的动作不由麻溜起来。 “娘,你主意好,你瞧瞧十里八村的,有没有哪家小子和咱三花合适的?人也不错的?” “三花先可说了,没人来提亲最好,有人来她都得打出去!”老胡氏道:“我听她这意思,还不想这回事呢,你也别急,急也急不来,再说了,不要她同意,你能说得着谁?她那脾气,咱还晓不得?” 许大茂听着,不由又是一叹。 老胡氏就笑了笑,“担心啥?你现在要担心的还是你媳妇,晚间可惊醒些,有啥事立马叫人,可别自个拖着,你可弄不好。” 许大茂点点头,“我省得,那啥燕菜这些天她吃着,说是很好呢,我瞧着她气色都好了不少,晚上睡觉都好睡了些。” 一听燕菜吃了果然好,老胡氏也很高兴,“那就都给她吃,吃完了叫三花再去买。”她可惦记着洪大夫说胡氏身子养的好,这胎才扎实的话呢。 好不容易怀这么个孩子,可不能再出啥问题。 老胡氏想着,也是不着痕迹的叹息了一口。 大茂和三茂去胡家兜歇了几晚上,也没见大哥说的那些人出现,这事不上不下的,提着还真有些叫人不能安稳。 正文 第237章 第两百三十七话:找你玩 柳氏看着此刻眼前肿着一张嘴巴的白氏,听着她嘴里的话,那叫一脸的不可置信。 以往是她看不上许三花那凶悍暴力的声名,现如今,她勉强能将这个许三花看进眼里了,一番心意,专门派人去提亲。 可是,她竟然拒绝了?! 不但如此,还将她请的中人的嘴巴打成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晃晃的打她白家的脸吗? 他们家堂叔可是一族族长,十里八村有名的白地主,坐拥几百亩良田,她一个小小的庄稼户,做点生意罢了,咋就这么大的脸咧! 柳氏很是想不通,用一把铜钱打发走了没用还想要银子的白氏,忍不住就去隔壁找了堂妯娌说摆。 白地主的大儿媳秦氏如今怀着第三胎的身孕呢,是白家的大功臣,那是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 听着柳氏的诉说,她嘴里刚吃进去的一瓣橘柚差点没噎住嗓子。 良好的教养使她很快忍住,她将嘴里的橘柚嚼碎咽下,顺着柳氏的态度说道:“说亲都讲究门当户对,许家虽说做了点生意,但比起咱们白氏,还是差了些。” 这年头都讲究一个宗族,放眼整个十里镇,也就他们白河村白氏一族最是人丁兴旺了。 虽柳氏也这么觉得,但十里八村的看过来看过去,家境稍微好点的,又生得不错的,似乎也没几个。 白地主只是堂叔,他们自个家也就几十亩地罢了,镇上稍微殷实的人家也不太愿意嫁过来,再且,镇上的聘礼跟村里可大不同。 端看她这堂妯娌嫁进来就知道,那可是几百两银子的聘礼。 柳氏不愿花太多的银子,毕竟,他们家又不像堂叔家是真的拿的出那么多银子来。 她心里还是满意许三花,最重要的,是她会挣钱啊。 这般想着,她心里就更火热了,刚淡下的心思又上来了。 她看着秦氏,笑了笑,不由道:“嫂嫂啊,听说你娘家跟郑媒婆很熟?” 秦氏一听就挑了眉,“你这是想请官媒不成?” 官媒可不好请,光是那谢媒钱就令许多普通人家望而却步了。 但同样的,官媒那张嘴,也不是其他媒婆能比的。 只要官媒出马,就没有做不成的亲事。 柳氏自然知道请官媒价钱不低,但说媒花点银子,聘礼少点银子,也是一样的,最重要的,能将人给说定了,才是最好的。 整个十里镇也就只有一个官媒,就是这个郑媒婆,郑媒婆如今上了年岁,不是谁找她都会接的, 柳氏知道郑媒婆论亲戚还是秦氏娘亲的隔房堂姐,所以找秦氏,准没错, “麻烦嫂嫂了。”柳氏冲秦氏一笑。 秦氏微愣之后,不由也笑了,“行,这事交给我了,怎么说保全也是我堂侄子,他的亲事,我出一份力也是应当的。” —— 要去别人家里做客,可不能空手去,这是做人起码的礼貌。 许三花想着阿璃说他们家都很喜欢吃她家的吃食,所以提了个篮子,装了六块豆腐干,一条野猪腊肉,一小坛子黄豆腐,以及一块刚出锅的魔芋豆腐,带着黑妞,下了土坡,径直往对面南山脚下去。 到了大门前,黑妞上去敲门。 过了须臾,大门没开,倒是旁边的角门开了。 青衣小子一见大门外站着的许三花,不由就是一愣,“原来是许姑娘。” 许三花见了他也是愣了愣,敢情这从他们家出摊就每日来买东西的青衣小子就是贺家的下人啊。 “我找你们家五姑娘,她在家吗?” “在的在的,五姑娘吩咐过,许姑娘来就直接请你进去,许姑娘稍等。”青衣小子说着关了门。 许三花:“……” 很快,这边的大门就开了,青衣小子笑着请她进去。 她想着这大户人家几个门的,也弄不清啥时候开啥门的规矩,也没有多想,抬脚就带着黑妞跨进了门。 “白二已经去五姑娘院里报信了,小的这就带许姑娘往那边去。”青衣小子白一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许三花和黑妞穿过影壁后头的广场,进了雕花门堂,从右手的抄手走廊往另一头去。 一路走着,许三花瞧着这府里的景色,心里那叫一个感叹。 阳大匠真是建宅子的好手,这宅子建的,可真是精致啊! 她想着阳大匠手底下那么多人,建贺家这好几进的宅子才用时一个来月,她只建个三进的,大概一个月也能建成的。 从二月开始,到三月,说不得她大哥许大树讨媳妇迎亲那天就已经住进新宅子了。 刚穿过一处花园子,许三花就见贺淑璃小跑着朝这头来了。 “三花!你来了!”贺淑璃迎上许三花,笑得很是高兴。 “我今儿没事,上你家来找你耍耍,这是我带的一点小东西,空手来可是不好。”说着,示意黑妞将提着的篮子提上前。 贺淑璃嗔笑一声,“你来找我玩还带什么东西来呀,这多见外。” “就是我家的一些吃食罢了。” “你还不知道嘛,你们许家铺子最近这豆腐干和野猪腊肉可是火得很,听说好些人家送年礼都兴送这两样了呢!”贺淑璃笑着叫身后的丫鬟接了黑妞手里的篮子。 然后挽了许三花一同回自己的院子去,。 刚走到一半,听了音信的贺珧就来了,见了许三花,开口就道:“我们正在玩投壶,许姑娘要不要一起啊?” 许三花还没接话,贺淑璃先说了话:“我就睡了个午觉,这么一会儿,你和二哥他们就玩起了投壶啊,也不叫我!” 说着,看向许三花,挤眼睛道:“投壶可好玩了,走,三花,咱们一起去玩玩吧!” 二哥他们? 许三花敏锐的捕捉到这几个字,登时眼底就划过一道光,笑着点头道:“投壶啊?我没玩过,正好去见识见识。” 花园子的另一头就是一处湖泊,湖边上有一座八角亭,亭子的另一边是一片宽阔的平地,还没走近,许三花就见到八角亭里很是多人,眉头就是一跳。 这么多人呢,不晓得他在不在。 跟着贺淑璃兄妹俩走过去,走近了,就看清了亭子里的人,不由就有些失望。 亭子里站着的都是下人,坐着的,就两个人,一个少年,和一个姑娘,年纪都比贺淑璃兄妹稍大些,但那个少爷,并不是那个人。 回神间,贺淑璃已经拉她介绍起来。 “二哥,三姐,这就是三花,三花,这是我二哥和三姐!” 果然,她大哥不在。 许三花回过神,笑着跟两人打招呼,“你们好呀,我是许三花。” 正文 第238章 第两百三十八话:投壶吧 这就是对面孤山村那个许三花?天生神力那个? 贺琰和贺淑慎都对她很感兴趣。 “许姑娘,听说你天生神力,可是真的?” 人人头回见她咋都喜欢问她是不是真的天生神力? 许三花摸了摸鼻子,笑得大方,“是不是天生的我不晓得,反正我从小力气就大,五岁就能搬开我家井台子上的井盖。” “二哥你别不信,上回我们在山里,三花可是一手拖着一头野猪大步流星的。”贺淑璃说道。 贺琰便道:“我们正在玩投壶,许姑娘也一起来吧。” “啥叫投壶?”许三花不由好奇的问起来。 贺淑璃就赶紧拉了她解说起投壶的规则来。 许三花看着亭子前头的空地中央放着的一只长颈大肚壶,再看站着的下人们手里捧着的箭篓子,嗐,这不就跟他们套圈差不多嘛,丢中了就算赢呗。 套圈她可是套得很准的,为此还收获了董明珠这个崇拜者好朋友呢! 当下不怯,她表示已经听懂了,“行,那就一起玩吧!” “嗯,那咱们就重新开始,一人六支箭,比谁投进的多,投进多的就算赢,输家则要喝酒为罚。”贺琰说道。 还罚酒? 许三花想着这几个毛头孩子,年纪不大,还要喝酒呢。 喝酒就喝酒吧,上辈子,她也是会喝酒的,不怕输。 西南角的竹林小院里,墙下的亭子里,贺璋正听建东和建北汇报消息。 先是建北,他此前接了查剥皮案子的差事,去了榕江县,快一个月了,这刚从榕江县赶回来。 “主子,属下已经查清了,榕江县出事的那些人命也都是女死者,跟淮安县一样,不管是成亲的还是未嫁的,都是七月初七的生辰。 属下在去榕江县之前,顺着三麻子这条线,倒是寻着了一些蛛丝马迹,县衙底下的书吏在整理三麻子这次的案宗时,意外翻出了十来年前的案宗,也是没有找到凶手的无头公案,属下潜进县衙瞧了这些案宗,跟这次的案子一样,都是女死者,其皆是被剥了脸皮,且当时的县令找不出凶手,倒是对死者的身份好好的详查过,似乎是想从这上面找出凶手可能是谁来,所以,属下看过之后,发现这些死者全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七月初七生的。” “属下对此很是好奇,所以去了榕江县之后,不但查了最近的案子,也查过榕江县十几年前的案宗,发现榕江县前些年也出过此类案子,也都是一样的,被剥了面皮,且死者也是七月初七的生辰,除了找不到凶手,其他的都是一样的。 所以,属下便将梁州府下其他六个县都走了一遍,有五个县此前都有过类似案子,剩下一个隆安县,属下去时,那里刚发生过凶杀案,有人发现了尸体,县衙的公差赶去时,发现死者是个女子,脸上的面皮都被人剥了,属下正好遇到,所以就多待了几天。 隆安县的县令大人已经听说榕江县和淮安县的案子了,在他的辖内也发生这样的事,他很是惶恐,可惜,也找不到头绪,不过两天,就有人又发现了,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 黄县令有个堂侄儿,正准备报考刑察司,路过他处小住两日再往京城去,听说这事,帮着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最后,还真叫他找着了凶手,凶手跟三麻子一样,是别人怎么想也想不到的凶手,最后开堂审案时,这人跟三麻子一样,拒不承认,后头被身边的手下指认了,但是,他依旧没说出为何行凶,还是那手下受不住严刑拷打,又听得都说出来可以从轻发落,从而供出了凶手每隔几日都会去城里一家花楼见一个人。 顺着他的指认,公差找到了那家花楼,顺利抓到了他说的那人,这人照样严刑拷打也不肯开口,但正好有人认得他,说他从十几岁开始就加入了一个叫金莲教的教派,而后六亲不认,不管家人,远离家乡,好多年都不曾回过家。” “金莲教?”建西听得双眼瞪大,顿时接嘴,“难道还真是跟京城的青莲教杀害少女案是一样的?嗐,一个青莲教,一个金莲教,名字都差不多呢!这个金莲教在哪里?建北你可知道?” 贺璋也感兴趣得很,查到最后,没曾想还真是建西说的背后是什么迷道魔教呢。 也是,正常人,谁会杀这么多条人命,还残忍的剥去了别人的脸皮,且还是生剥。 如此残忍,也只有心思邪魔的人了。 不过查出只是一个邪魔歪教,倒也罢了,这事就可大可小,不必叫他太过担心。 建北便继续道:“知道了背后可能跟这个金莲教有关,黄县令就着手查起了金莲教来,这一查,便发现他们县辖内还真有不少人都先后加入了这个金莲教,问及家人,却是都说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也不知道金莲教在何处,是个什么教。 属下瞧着黄县令那里进展太慢,于是乎就自己着手查了起来,不过两天,鹰哨就回了信来,查到了这个金莲教。” “如何?查得如何?”建西赶紧问。 “这个金莲教原来就在梁州府辖内,几个县都有他们的分堂,属下拿主子的手书联系了几县的卫兵所,捣毁了这些分堂,抓了不少人,从所谓的堂主口中得知了他们总坛的位置,说是就在通江县背后的大青山里。 但大青山地势复杂,淮安卫等不好贸然进山,属下也拿不定主意,所以就赶回来禀明主子了。” 大青山? 贺璋想着这个通江县,默了默,而后道:“盯紧了这大青山,叫葛朝义上报刑部,着总兵带兵清剿即可,此事移交他们,卫兵所不必再管。” 葛朝义是梁州同知,这事交给他就行。 建北拱手应道:“属下明白。” 贺璋便看向建东,“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建东赶紧拱手禀报道:“回主子,倒有一户合适的,就是白节镇前头的杨柳镇人,家中是做些小生意的,有几家布庄,也算家境殷实,同魏家还算堪配,这姑娘今年十六,长得也不错,她爹娘舍不得她想多留两年,所以这才传出相看的风声来。” 闻言,贺璋点点头,很是满意,“行了,就这个姑娘,你去安排一番。” “两边的媒婆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主子这句话呢。”想着自己很是不错的主意,建东难得笑了笑。 贺璋颔首,只等着听结果就行,这才看向建西,“你先才急匆匆过来,又有何事?” 正文 第239章 第两百三十九话:名字真好听 建西听了一耳朵的热闹,见主子问起,这才想起自己是要干什么的,当下忙道:“属下正要说呢!许姑娘来了,眼下正和二公子他们一起玩投壶呢!” 贺璋闻言双眼就是一眯,“为何现在才说?” 建西:“……”这不是听热闹听得忘了吗? 他正要强行辩解,就见自家主子长身而起,已经往亭子外走去,忙拿了大氅跟上去。 许三花上辈子这辈子加在一起头一回玩投壶,拿起箭投进去第一箭开始,就爱上了这个投壶的游戏,一连投进去五支箭,引得贺淑璃几个拍手叫好,轻轻松松的就赢了这局。 而后第二局,第三局,接连赢了,她正洋洋得意,想着阿璃她大哥不在,要不然,就可以好好叫她看看她的身手,好歹,也叫他跟着拍拍手啊! 别看这几个毛孩子这手拍的,多起劲啊!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这输了一局又一局的咋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一杯酒又一杯酒的端着喝了,越喝那嘴咧得越大呢! 她狐疑的转动着眼珠子,新的一局开始时,她紧紧盯着贺琰的动作,见他一箭投出去,果然,又没有投中,不由就心下有了计较,也跟着一连六支都没有投中。 “三花,这局怎么回事啊?怎么可能一支都没有投进呢?”连拍了几局巴掌欢呼的贺淑璃疑惑了。 许三花尴尬的笑笑,“失手了,失手了,赢了几局,手有些酸了。” “原来是这样,没事没事,我二哥也依旧六支不中呢,这局还是算他输,叫他喝酒吧!”贺淑璃摆摆手道,直接定了输家。 “别呀,愿赌服输啊!”许三花赶紧堵她的话,跑回石桌前端了一杯丫鬟斟好的酒仰头就灌进了嘴里。 香醇的滋味陡然滑过舌尖,润过喉,滑入嗓,暖暖地浮动在腹间,甘味十足,只叫人回味无穷,她只后悔真是喝得太快犹如牛饮水,浪费了这么好的美酒,恨不得再来一杯。 登时,也不由叫她不自禁的瞪大了眼睛。 她转眼,见贺琰冲她挤了挤眼睛,同样端了一杯酒喝进了嘴里,眼底是止不住的享受,便霎时明白,好家伙,这哪是把把输啊!这丫的就是为了一个人喝这酒呢! 好家伙,这还真是好酒!她上辈子都没有喝过! 她瞥了瞥石桌上那小小的一只手就能拿住的一个坛子,估算着里头还能倒多少杯,不由就朝贺琰挑了挑眉头。 新的一局开始,许三花拿好自己的六支箭,这次她排在第四个投壶。 第一支箭,先是贺淑璃投了,没中,而后是贺珧投中了,贺淑慎也投中了,然后轮到她,她举了箭,正准备胡乱的一丢。 “大哥!”耳边响起贺淑璃的一声惊呼。 她动作一顿,偏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踏着清风而来,男人一身白衣,系着一件狐狸领青裘大氅,脚踩一双羊皮穿金边短靴,几缕黑丝被风吹拂,扫在脸上,泛着温柔的光芒。 头一眼,许三花立时就望进了他恍若有琉璃一般的眼瞳里,仿佛周遭都安静了下来,她只看得见他温柔如星光的眸,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底擂起了鼓。 咚,咚,咚。 声音响得她都害怕身边的人都听见,吓得她忍不住红了脸。 “大哥,你怎地过来了?”贺琰几兄妹都迎了上去,打断了许三花短暂的愣神。 她赶紧收回目光来,装作左顾右盼。 贺淑璃却已经拉了她介绍了起来,“三花,这就是我大哥贺璋!上次你问过我的!” 许三花恨不得捂住贺淑璃的嘴,她偷偷打听过这种事,咋能这么说出来。 不过,贺璋? 原来他叫贺璋啊? 这名字可真好听。 她偷偷瞟过去,却见贺璋正看着她,不由就是一愣,而后装作镇定,冲他笑道:“你好啊,我是许三花。” 说罢,就见贺璋朝她微微颔首,然后就走进了八角亭里去坐下。 “……” 这人搁谁俩在哪儿装不认识呢,明明那晚上才见过,还没有穿衣服呢! 许三花撇撇嘴,见这人一脸淡定的样子,挥了挥手上的箭,“还玩不玩?” 贺琰瞥了瞥自家大哥的神色,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道:“继续,继续,许姑娘,该你了。” 许三花点点头,身后坐着贺璋,她有心叫他瞧瞧她投壶的厉害,然后举了箭,瞄准大肚壶,咻的一下投了出去,然后箭矢擦过壶口的边,落到了地上,没有投进去。 她:“……” 先头许三花已经失手过,所以这次失手,没有人再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倒是许三花自己,不敢回头,却觉得如芒在背,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尴尬得脸都红了。 贺淑璃正等着贺琰投了她好继续投,瞥见许三花这个样子,不由得好奇:“三花,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呀?是不是生病了?” 许三花:“……‘”想跟这丫头绝交三天。 她赶紧笑笑,“没有没有,就是觉得有些热。” 一阵冷风打过来,贺淑璃不禁抖了抖,而后狐疑的看了许三花一眼。 贺琰照样没中,轮到了贺淑璃了,她忙着专心投壶,也就没有多想了。 很快,又到了许三花,她先深呼了一口气,拿好箭,准备好,找回之前的手感,而后往前一投,终于顺利的投了进去,不由就松了一口气。 一箭顺了,后头就顺了。 许三花又连赢了三局,引得贺淑璃几个再次拍手叫好。 她暗戳戳的偷瞄贺璋,却发现那人端坐在那里,动也未动,就跟一座大山似得,不由得怀疑这人是来干嘛的? 她不由偏头小声问贺淑璃,“阿璃,你大哥可会投壶?” 当面议论大哥,贺淑璃只觉得皮紧,声音比许三花还要小的回道:“会的会的,我大哥什么都会,厉害着呢!” “那他怎么不来投壶?” 额,贺淑璃刚想说她大哥身体不好,所以这些游戏他几乎不玩的,但想着大哥身体的事不好告诉别人,于是便道:“我大哥比我们年长,自是不会跟我们下场比输赢的。” 那倒是,输了没面子,赢了也是以大欺小。 许三花深以为然点点头,又不由好奇,“那你大哥到底多大?” 贺淑璃极小声道:“过了年就二十三了。” 二十三了啊? 比她大九岁呢。 不晓得她要是告诉她奶她想嫁给一个比她大九岁的男人,她奶会咋回答。 正文 第240章 第两百四十话:动心思 亭子里的贺璋瞥着那丫头和他五妹咬耳朵说悄悄话,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很是有劲,但离得稍远,只见唇动,难闻其声,不由就瞅了身后站着的建西一眼。 建西瞬间挺直腰板,目视前方,装没有看见。 贺璋:“……” 抬眼看到二弟贺琰端了酒杯一饮而尽,他眼含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贺琰:“咳咳,有些时候没投壶了,手生了。” 旁边贺淑慎声音柔柔道:“二哥今日确实有些没眼看,竟是没投进两支,连五妹都比不过了呢。” 贺琰看尴尬的笑了笑,不由瞥了瞥许三花。 贺璋嗯了一声,道:“都累了吧,坐下歇歇,厨房做了燕窝薏米汤,一起尝尝吧。” 此话一出,贺琰兄妹几个登时惊讶得很,不由面面相觑。 大哥可是很少和他们一起玩的,除了吃饭,何曾和他们一起吃过甜汤的? 他有他的事要做,今儿突然跑过来看他们投壶就罢了,竟还吩咐厨房做了燕窝薏米汤,要和他们一起喝? 贺淑璃和贺珧这两个双胞胎脑子简单些,惊讶过了也没有多想。 倒是贺淑慎和贺琰这两个一母同胞的,心有灵犀的对视了一眼,看了看一旁的许三花,但却没有多话,从善如流的落座。 石桌不大,却也刚好六个位置。 贺琰坐在贺璋的左手边,旁边是贺淑慎,贺珧则坐在贺璋的右手边,旁边是贺淑璃,剩下一个位置,许三花坐了,却正好和贺璋面对面,抬眼就能看到对方。 很快,丫鬟们呈上了甜汤,瓷白的玉碗装着,连勺子都是玉质的,看得许三花暗暗咂舌。 她端着碗,捏着小巧的玉勺,都害怕自个力气稍微大一点都能将这勺子给捏碎了。 她确实有点饿了,见大家都开动了,不由也用勺子勺了往嘴巴里喂。 这一碗晶莹剔透的,这些日子她时常看她娘胡氏吃呢,早就有些馋了,这下尝到,登时双眼一亮,没几口就吃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抬眼见其他人还在慢悠悠的吃呢,不由就:“……” 她便轻轻搁下了碗。 对面贺璋一口吃完了碗里的甜汤,放下碗,道:“今儿这燕窝薏米汤做的极是不错,给厨房的人看赏,顺便再上一碗来。” 贺琰几个一碗吃了已经饱了,但见大哥还要再上一碗,贺琰和贺淑慎兄妹不敢拒绝,只好默默地接受了。 倒是贺珧和贺淑璃无所觉,立马道:“大哥,我已经吃够了,不用了。” 贺璋瞥了他们二人一眼,“那就再上四碗。” 不知怎么的,贺珧和贺淑璃齐齐觉得后脑勺一凉,就见对面贺琰二人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由面面相觑,想不出所以然来。 很快,新的一碗又送了上来,许三花没有多想,这么小的碗,给她吃饭她得吃起码三十碗都不定够,正常人的饭量,要吃两碗也不奇怪。 是以,端了碗就吃了起来。 很快,一碗下肚,许三花放下碗,见对面的贺璋也放下了碗,不晓得咋的,她似乎看懂了贺璋的脸色,赶忙摆手道:“我已经够了,我不要了。” 贺璋刚要开口的话就是一顿,看了看许三花,收回了视线,“我还有事要忙,阿璃,这是你的朋友,你好好招待。” 贺淑璃微愣,立马道:“好的,大哥,阿璃明白。” 贺璋颔首,遂起身,缓缓出了八角亭,而后逐渐走远。 许三花有些遗憾的收回了视线,不过想着今儿见着了人,也算没白来,心里也就高兴了。 —— 许三花买了白节镇田地大户魏家的近千亩挑地方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十里镇十里八村,众人听说后,无不惊叹哗然。 天呐,那可是千亩田地,比白河村白地主大张村张地主的田地都多,这样一看,许三花岂不就是十里镇田地最多的大地主了? 这叫很多人都是不可置信,千亩田地至少都是五六千两银子的,老许家短短做了三个月的生意,竟这么赚钱? 于是乎,就有些闲着没事干的人认真算起了老许家的生意到底有多赚钱。 小打小闹的都不说了,就说一直都卖得很好,即便是王记杂货铺同样卖了也没能抢生意抢走反而自己还卖垮了的调料,那可是一两银子一斤,这得多赚钱。 还有最近老许家卖得火的豆腐干以及野猪腊肉和黄豆腐,包括一直都卖的好的听说已经不够卖的魔芋豆腐,这些都是很赚钱的生意啊! 所以说,三个月赚几千两银子,还真是大有可能? 这般一赤裸裸的摊开来算了,众人这才惊觉,孤山村老许家真真是发了大财的大户了啊! 特别是孤山村本村村民,对此就更是羡慕了。 同样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许家之前的日子还不如他们好些人家呢,可一个许三花,突突然的,就叫老许家的日子一下子红火了起来,这要是不亲眼见证还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呐。 这么说,这个许三花说是恶霸,也还是老许家的大福星啊! 要是讨了许三花做媳妇,可不就是能旺他们家了吗? 于是乎,十里八村的,好些人家的心思都动了起来。 有人就说了,你不是嫌人家许三花凶悍,不敢讨了做媳妇吗?这下不怕讨了回来欺负你们一家了? 有人也答啊,废话,能挣来钱挨几顿欺负算啥? 没看老许家人,被许三花欺负的少啊?现在日子多好过? 再说了,可是已经好久没听说许三花出手打人了吧? 对对对,是好久没听说许三花打人了。 这么一想,动心思的人就更多了,纷纷淘拨起自家合适的孙子合适的儿子合适的侄儿外甥的,就怕晚了一步,就被人家捷足先登了。 柳氏自然也听着了这些消息,知道许三花竟然在白节镇买了将近千亩的田地,心里就更是火热,打定主意,一定要给自个儿子讨着许三花不可。 便是白大年,听说自家儿媳这个主意,也是举双手赞同,还表了态,许三花这么挣钱,要讨她,就是多花些银子他都同意! 有了公爹的支持,柳氏就更来劲了,得了秦氏的回复说是郑媒婆应下了,她立即就送了厚礼上门,当面找了郑媒婆,将事情说了,请她一定要说成这门亲事,越快越好! 郑媒婆也是听说过这个许三花的,得知是要去向她提亲,也来了兴趣,应下之后,隔日就带着柳氏准备的提亲礼坐了头戴了红花的小毛驴往孤山村去了。 正文 第241章 第两百四十一话:又来提亲 这日阳光正好,土坡上暖洋洋的,连火盆都用不上了。 今日是许家作坊今年最后一天上工,做完今日,就要放假,等到正月才开工了,所以大家都卯了劲的干这最后一天呢。 郑媒婆头戴红花身骑红花小毛驴晃晃悠悠的上了土坡到了徐家院子前头时,许三花正端了许四树他们焙好的一筐山椒到茅草棚子里去,加上十七个妇人将近五十来个人的,这干起活来速度就是快。 放下箩筐回院子,许三花一眼就瞥见了头戴红花的郑媒婆从毛驴上下来,正往院子里看呢。 这一副打扮就是媒婆,许三花一眼就能认出来,不过却不认识这人,十里八村的媒婆,就张婆子和肖媒婆,她都见过,这又是哪里来的媒婆? 郑媒婆也看到了许三花,她原来没见过,但看她这年纪和样子,很快就猜测出来她就是许三花,当下扭着腰笑眯眯的走上来,“是许姑娘吧!我是镇上的官媒郑媒婆,受人之托,专门来你家提亲的!你家长辈可在?劳烦引我见见。” 还是个官媒? 难怪说她没有见过。 虽说她不喜欢媒婆,她奶也不喜欢媒婆,但到底是个媒婆,还是个官媒,底下还有五花六花他们呢,万一哪天就用得着媒婆,自然也不能就这么听都没听就将人赶出去。 所以许三花想了想,就进了院子喊她奶出来了。 老胡氏一听又有媒婆上门了,还是个官媒,不由心里就是有些激动。 她倒是没有想到郑媒婆会又是柳氏请来的,毕竟先前请的中人他们已经拒绝了,只当这又是谁晓得她家三花的好,所以还请了官媒来提亲呢,心里自是高兴。 忙笑呵呵的将郑媒婆请进了堂屋,让姜氏上糖水。 郑媒婆一张脸笑的跟一朵花似得,落座以后,嘴巴就不停的说了起来,“老姐姐大喜啊!你家的大孙女秀外慧中,聪明伶俐,有人相中了她,所以特意请了我这个官媒不才,上门来向你家提亲,只愿聘了你家大孙女回家,相夫教子,旺家旺夫,兴旺门庭,以结这秦晋之好呢!” 老胡氏听着这媒婆一口话说的一吐一个文绉绉的词语的,不由心想这官媒就是不一样,这张嘴巴,比张婆子他们可厉害多了。 她晓得媒婆一张嘴,是以也没有因为这一番话就找不着北了,脑子还是清明的,当下问:“不知郑媒婆说的是哪家?” “这男方家也是咱们十里镇的,老姐姐不用担心你大孙女出了门回娘家远,且这男方家家里好好几十亩的良田良地,家里也是青砖瓦房的大院子,还有下人伺候呢!非但如此,这说亲的男方还是个读书人,人也聪明,先生都说是难得的文曲星,将来是一定要中状元的!”郑媒婆立马接了话,说的那叫一个抑扬顿挫,神情激昂。 听得老胡氏心里也火热起来,这就是十里镇的,离家近,家里有田有地,还有大房子,还有下人伺候,且男方自己还是个读书人,这条件,听着还真是不错啊! 许三花在门外听着,倒是越听越狐疑,这听着咋跟白氏说的差不多?也就是这郑媒婆说出了花来,听得人很是振奋罢了。 “那不知是哪个村的?或者是镇上的?”老胡氏便问。 郑媒婆依旧笑着,“说来老姐姐指定也认识,就是对面白河村的,白老爷家的二孙子。” 白老爷? 老胡氏听着这一声白老爷,下意识想到的就是白地主,但白地主的大孙子也才十三四岁,二孙子才十岁吧?咋就要说亲了? 想想也不对,便问:“不知是哪个白老爷?” “白老爷名讳白大年,请我上门提亲的就是他的二儿媳妇,要说的就是她的儿子,叫保全的那个。”郑媒婆道。 老胡氏一听,登时心里的火热就凉了下来,嗐,她就说听着咋有些耳熟,敢情还是说的白保全啊! 怪她白高兴一场,还以为有啥好人家看中了她家三花,特意请了官媒来提亲呢。 老胡氏虽说脸上还带着笑,但表情却淡了些,“好叫郑媒婆你晓得,这柳氏前儿已经派人上门来过一次了,当时我就拒绝了,这门亲事,实在不妥,麻烦郑媒婆跑这一趟了,您还是请回吧,这门亲事,我们家不同意。” 郑媒婆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柳氏找她的时候也说过这个事的,她晓得老许家没同意,本以为是柳氏诚意不够,这请了她这个官媒出马,怎么着也能成功的,普通人家,谁请官媒啊?这可是多体面的事。 她出马就没有不成的。 当下,郑媒婆装作没有看见老胡氏表情淡了,继续笑着,一边将柳氏准备的的提亲礼显摆出来,“老姐姐,这是柳二奶奶准备的提亲礼,两包镇上铺子的桃脯,两坛程记的酒,和两斤牛肉,还有两尺绸缎,白家这可是用了心的,对你家姑娘一万个满意的,老姐姐,还是好生考虑考虑吧,这门亲事,可是个好亲事啊!” 老胡氏瞧着这提亲礼还真是比上次的厚了不少,起码牛肉可不是个便宜东西,要不是对方是白家人,那白保全又是那么个人才,她还真得会看看考虑的。 但她们家现在也是连山羊肉野猪肉狍子肉都吃过的,不差这点。 所以可惜啊,白家不行,她家三花也看不上。 所以,老胡氏摇摇头,态度坚决,“不用考虑了,麻烦郑媒婆走这一趟了,您还是请回的,这门亲事,我们家咋着也不同意的!让他们家另外相看吧!可别再上门来了。” 郑媒婆听着,顿时就是一僵。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媒,提了不知多少亲,但第一次见这上门就拒根本就不考虑的人家。 这白大年家,她瞧着也不错啊,就是这白保全是磕碜了点,换做别的人家,这可是顶好的亲事了。 可惜,柳氏非得要相中了这个许三花,听说她现在可是有千亩田地的人,不怪乎看不上白家。 郑媒婆心下微叹,心知这亲事是提不成了。 她笑了笑,提了篮子起身告辞,迈出门槛时,看到站在门口的许三花,不由忍不住说了句:“许家姑娘,这白家可是门好亲事,你真不考虑考虑?” 许三花咧嘴笑了笑,“麻烦郑媒婆回去替我转告那柳氏一声,这亲事,我不同意,她要再找人上门来,当心我去找找她儿子的麻烦。” 不,她这就想去找她儿子的麻烦。 想当初,张婆子在村中老槐树下跟赵氏几个摆闲的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现在这柳氏倒是找了一个又一个的上门来提亲,也不觉得自个吃相太难看。 她倒是觉得有些憋得慌。 正文 第242章 第两百四十二话:找你麻烦 再卯着劲干的一天也是要结束的,很快就到了下工的时辰,一众妇人女娃们排着队有序的称了自个舂的山椒粉的重量,再排队领工钱,另一边,田宽也拿了账本,给黄豆腐作坊的妇人们结这些天的工钱。 待两边的工钱都结好,许三花照样吩咐,一人再发三十文,当做今年作坊发的红利,也是两斤肉了。 村人们笑笑眯眯的拿着工钱结伴下工,一路有说有笑的,大家伙就都晓得老许家的作坊今年放假了,要等正月初八才开工,不由都激动的想着,到时候自己能不能也去做工。 村长又被村人这么一找,不由得就挑了烟杆子往土坡上来了。 见了许三花,便说起这事来。 “三花,咱们村是十里八村人口最多的村子,要不是因着三花你,咱村现在还是最穷的村儿呢,咱村好些人家在你家干了几个月的工,可算是能过个富裕年了,但一个两个上工的,家里人口也多,富裕也富裕不到哪里去,但还有好些人家还空着呢,我这个当村长的,自然是盼着村里人家家户户都好的。 所以,村长爷我就厚着脸皮来寻你问来了,说是正月初八后开工对吧?到时候可还招人?” 许三花跟村长,那没啥不好说的,当下便道:“招呀!咋不招呢,到时候招人了,都先从咱们自个村里招,这我答应过村长爷你的,你尽可放心咧!”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又得了准话,心里不由放心了,想了想,转而就说起自个的事来,“三花,你还记得我上回说过的,等你大平从县里回来了,我可是有事要求到你这里来的,这事情我们家也商量好了,我跟你村长奶奶年纪都大了,就你大平叔这么一个儿子,他在县城做活,离得远,难得回来一次的,你村长奶奶回回想得紧,所以,我就打算不让你大平去县城做活了,左右他以后也是要接我这个位置的,回来先熟悉熟悉,离家近,也好宽慰你村长奶奶的心。 你大平自小学账房的,算账行,但不咋的会种地,我便是想着,这不是三花你聪明,家里铺张这么多生意,不晓得哦好需不需要账房?要是需要,能不能考虑考虑你大平叔?他在县里干了这么多账房,那是东家都夸的,要是三花你不需要账房,也可安排个别的活计给他做,他做事你尽管放心的。” 早在村长之前提了那么一嘴的时候,许三花心里就已经猜到些许可能了,眼下听村长果真如此说了,她便笑了笑,从善如流道:“我还正打算过了年就上村长爷家去找一趟大平叔呢!可巧村长爷你们家也有这个意思,既然大平叔不去县城了,那敢情好,淮水河滩建的新房子,我便是打算开个食铺和食肆的,到时候,就请大平叔做账房和掌柜,村长爷觉得可要得不?” 村长一听三花淮水河建的房子是要开食铺食肆,还能请了大平做账房还做掌柜,当下大喜。 “这可是好啊!咋要不得?真是太要得了!三花啊,我先替你大平叔跟你说一声谢谢啊!你放心,我保证你大平叔一定好好干!不会辜负你这番信任的!” 许三花抿嘴笑着,心里不由在想,村里有人好办事嘛!大平叔可是下一任的村长,卖个好的小事,何乐不为?再说了,大平叔做了十几年的账房,她还能不相信他这个能力? ———— 整个十里镇上,有三家私塾,这都是孩童启蒙上的,有束脩便宜些的,也有夫子教得好的,任君选择。 倒是上了十岁能上的学堂,只得一家,便是三隐学堂。 这三隐学堂里分了甲乙丙丁四个班,共有四个夫子。 有真的读书行的,也有家里闲钱多,来混日子的。 前头说过翟宽的儿子翟耀就是在这三隐学堂。 而白保全,因为年岁,纵然学问不够,但有闲钱交束脩,也是在这三隐学堂混日子。 三隐学堂就在镇子北面,靠近往淮安县去的镇口,隐在闹市小巷里,门口挂着个刻着三隐的牌子,要是没个熟人介绍,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是一家学堂。 姜断将马车赶到三隐学堂斜对面的胡同口停着,许三花便掀了车帘子,看了看对面的学堂,“还有一会儿才下学,咱们等等。” 姜断闻言就瞥了瞥她,默默为里头的某个孙子掬了一把同情泪。 里头的黑妞倒是一脸跃跃欲试,许久没跟着姑娘揍人了,今儿她可得好好表现。 不多时,学堂门大开,陆陆续续有三五成群的学子从里头出来。 接连出来好些人,许三花才一眼瞥见那一身青蓝绸衣的精瘦高个和几个朋友有说有笑的出了学堂门,正往这头过来,不由就是一笑。 “姑娘,就是那长得跟只猴子的那个对吧??”黑妞问了一句,得到许三花点头确认,而后就摩拳擦掌的跳下了马车,往前头大步走去。 白保全正和朋友聊着学堂明天就放假了,要不要一起去白节镇清风楼里耍耍呢,冷不丁前头被人挡住了,他抬眼一看,见是个生的黑壮的丫头,不由就嫌弃的收回了视线,伸手欲推开黑妞,好接着往前走。 手伸过去,正好,黑妞一把拧住了他的手,将人拖着就往马车去,“我家姑娘有事找你!” 一听这话,白保全要反抗的动作就顿住了,眼睛已经看到了前头的马车,不由就转动起来,嘿,这是谁家的姑娘慕名而来,难不成是对他芳心暗许特意跑来一见好诉衷情? 他心中一片激荡,几个好友听着,脚步跟上来,也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到了马车前,白保全正一脸兴致勃勃的等着看马车里是何等小家碧玉或是沉鱼落雁的姑娘呢。 只见车帘一掀,露出里头一张笑得灿烂的脸来,登时叫白保全吓得往后一缩。 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可这是许三花啊! 小时候,白保全就见识过许三花的凶狠了,更何况,他娘正在为他的亲事忙活,说是给他相中了这个许三花,他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但奈何拗不过他娘,可是听说媒婆上了两回门人家都不答应,反而还听说这许三花还威胁他娘说再请媒婆上门就要找他麻烦。 这可是将他娘吓得够呛,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可是没再请媒婆上门啊,这许三花怎么跑来找他了? 白保全顿时抖了个激灵,看着许三花,那叫一个害怕。 他恨不得拔腿就跑,但被黑妞死死拽着,他根本甩不开,心里不由腹诽,这许三花力气大就罢了,怎么来了个跟班力气也这么大咧。 正文 第243章 第两百四十三话:多大点出息 跟上来的几个好友不认识许三花,见马车里的姑娘果然漂亮,不由对白保全挤眉弄眼起来,其中一人甚至还顶了顶白保全的肩膀,笑得流里流气,“白兄艳福不浅啊!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这么漂亮,快些介绍给兄弟几个认识认识呀!” 白保全哪里敢介绍许三花啊,忙给他使眼色,可惜这哥们没能领会,见白保全眼睛直眨的,还以为他不乐意介绍,便自个看向许三花,摆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姿势,笑得荡漾。 “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姑娘啊?家住哪儿?哥哥没事好来寻你玩玩呀!” 这副样子,简直是没眼看,不用许三花出手,就近的黑妞空出的一只手挥出去就是一拳正中他的下颔。 “哎哟!”他捂着嘴痛呼一声,这才发现马车上的许三花和姜断都一脸冷漠,顿觉不妙,赶紧往后缩了缩。 几个好友也都不说话了,这个气氛,傻子也看得出来不对劲,哪里是小姑娘找白保全啊,这是来找茬的吧?也不知道这白保全什么时候惹着了人家小姑娘,堵上门来了呢。 许三花这才看向白保全,一脸认真的问他,“听说你娘想给你相看我做媳妇?” 白保全闻言立马摇头,“没有,没有!” “那媒婆不是你娘请的?难不成还是她不请自来?”许三花眯眼。 白保全:“……”他摸不清许三花这到底是啥意思。 见白保全不回答了,许三花上下打量了打量他,道:“回去告诉你娘,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想都别想,你瞧你身板,挨得起我几拳头?” 白保全忙摇头,摇完了发觉不对,又赶紧点头。 “还得让你娘见识见识才行。”许三花笑了笑,出了车棚,就蹲在姜断旁边,抬手就是一拳打上白保全的脸。 “哎哟!”白保全痛的龇牙咧嘴,偏偏手也被黑妞攥住,动弹不得。 他正想说话,冷不丁许三花又是一拳头挥过来,正中他的鼻子,他微抬头,就有两股热流从鼻孔里流出来,只觉得鼻梁骨都要脱落了。 见许三花挥了拳头,还要来,不由两股战战,赶紧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们不提亲了!再也不提亲了!” “就两拳头?”许三花啧啧两声,收回了声,点头道:“这才对嘛,未免你以后天天挨揍,还是叫你娘快些打消念头,媒婆啥的,可再也不要往我家请了。” 白保全点头如捣蒜,恨不得立马就回家,叫他娘赶紧歇了这心思,再也不要提,他可不想每天都被许三花打。 打不过是一回事,天天被打,多没面子,没见这路过的同窗们个个都往他身上看了吗,简直有损他在学堂里的威名。 许三花摆摆手,黑妞便即放开了白保全。 得了自由的白保全重重呼了一口大气,下意识就往后连退了几步,这才一脸警惕的看着许三花。 “只要你家媒婆不上门,以后我就不来找你麻烦了,就你这样儿的,多打你两拳我都怕你活不过第二天。”许三花一脸嫌弃的挥挥手,示意白保全赶紧走人。 闻言,白保全赶紧转身拔腿就跑,几个好友连忙跟上去。 许三花似乎听到有人在说:“白兄,这就是你家里给你相中的媳妇,那个叫许三花的?怪道我说她咋看着这么凶悍呢!原来她就是许三花呀!吓死我了,刚才你怎么不提醒我,差点害的我都被她打了。” 许三花:“……” 她抬眼,便见前头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少年正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见她看过去,那少年摇头叹息一番,加快脚步离开了原地。 嗐! 这小子。 遂叫了姜断赶马车出去。 车帘子撩着,刚拐过这条巷子,许三花便瞥见旁边死胡同里几个半大少年正围着一个青衣少年拳打脚踢。 “翟耀!今儿你跟夫子揭发我我就警告过你,下学一定教训你!现在我教训了,你要是敢回家告诉你爹,明儿我还找到你收拾你!”领头的一个少年叉着腰,自个没动手,倒是使唤别人使唤的憨有劲。 “夫子说了,作弊不可取,我朝科举有法,凡弊者罚饮墨三斗,终不能试,如今学堂里的小试你就作弊待之,将来入了科举考场,那就不是被人揭发的小事了,虽说以你的才学,不一定能中秀才,倘若侥幸中了呢?秀才之后的考试作弊被抓,那可是是累及三族的惩处,我这是为你好,夫子今天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你非但不感谢我,还带人来打我,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中间围着的翟耀双手抱头,拳头落在身上,嘴里依旧忍不住聒噪。 领头的少年听得脑仁疼,忍不住冲上去自个动了两脚,犹不解气,“翟耀!你再瞎叨叨你那张关不上的嘴,小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说着,还要动手去打,手刚抬起来,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少年扭头,便见身后一个比她高点的姑娘正抓了他的手臂,所以他才不能动弹,不由怒目而视,“你是哪里来的丫头多管闲事呢!” “读书人,咋动不动就要拔了别人的舌头?你晓得舌头咋拔?咋拔好拔?咋拔又快又准?” 少年:“……” 他用力挣脱着自己的手,但无济于事,不由得气极,“别打那个了!快过来帮忙呀!” 一众正拳脚相向的少年闻言,赶紧调转方向,见对方就是一个姑娘,其中一人道:“方兄?咱可是读书人,怎么能欺负女孩子?” 姓方的少年一听这话,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打在他头上,完了发现自个还有一只手不是能动吗?于是乎捏了拳头就朝拽着他右手的许三花打去。 许三花不躲,另一只手抬拳去挡,方姓少年一拳打上许三花的拳头,只听得骨头作响的声音,当下龇牙咧嘴起来,“哎哟我的手。”顿时在原地跳脚起来。 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还愣着干什么?不动手帮我打她,别想我请你们吃许家铺子的豆腐干!” 方姓少年吆喝出这句话,一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果断出手。 许三花站着没动,后头的黑妞直接上前,左一拳,右一拳,三两下就将一众少年收拾的哎哟连天。 完了之后不忘冲许三花得意的一笑,那神情似乎在说:姑娘,咋样?快夸我呀! 许三花:“……” 她不由冲黑妞比了个大拇指,遂看向方姓少年,睥睨道:“就这点能耐,还学人家群殴一个呢!多大点出息!” 方姓少年:“……” 正文 第244章 第两百四十四话:印章 许三花一脸啧啧啧,松开了方姓少年的手,抬手也给了他一个爆栗,道:“你家人辛辛苦苦送你来读书,可不是叫你来作弊的,多大点事儿,咋还学人家以多欺少呢,有能耐的,你一个人上,揍得他再也不敢对你瞎叨叨,这才是能耐,你行不?” 方姓少年:“……” “咋不说话了?不行是吧?不行滚蛋!还搁这儿干啥咧,吹冷风呢?” 方姓少年咬牙看了看许三花,遂瞪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翟耀,大手一挥,赶紧带着一众少年落荒而逃了。 人一下子走光了,死胡同里空荡荡起来,只剩下许三花和黑妞还有翟耀三人。 翟耀朝许三花看去,便见她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见他看过去,不由摇头叹息一番,而后转身往胡同外走去。 翟耀:“……” —— 许三花打算找个地方去定做一个印章,她早就有这个想法的,只是一直没得以去做。 十里镇不大,要刻印章,还是得上那家首饰铺子去。 掌柜的一见许三花登门,赶紧亲自相迎,“许姑娘来了!许家铺子的豆腐干可是又香又有味,我们家买了不少用来送年礼呢!” “承蒙掌柜的惠顾生意了,真是不胜感激。”许三花道。 “哪里哪里,生意生意,都是有来有往嘛!不知许姑娘这次是想买点什么?咱们铺子刚到一批新的首饰玉器,许姑娘可有兴趣?” 许三花便问道:“我想做个印章,不晓得掌柜的这里可有师傅会刻?” “许姑娘想做个印章?那敢情好,我们铺子里就有专门刻这个的师傅,不知许姑娘想做什么材质的?”掌柜的一听许三花要做印章,连忙介绍起来,“如今做印章有木、石、金、银、铜、铁及玉等制印质,端看许姑娘这印章是做什么用途了?时下许多人都喜欢用玉石制印,不但好用又好看,且随身携带,也极好,玉本来就是养人的嘛。这其中,又分青田石,寿山石,绿松石,鸡血石,田黄石等,不知许姑娘要制个什么材质的印章?” 许三花想着上次看傅山拿出来的印章就是玉质的,便道:“我就做个玉石的,掌柜的,你刚说的这几种玉石都拿出来我瞧瞧,我瞧着哪种好,就选哪种。” 反正她也不太懂,全凭眼缘了。 掌柜的应了,很快就拿出了几种玉石的小样来,“许姑娘你慢慢看。” 许三花一一看过去,这些玉石有黄的,有红的,还有好几种颜色在一块的,还有绿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无怪乎人都爱玉呢,许三花砸砸舌,盯上了其中一块石质晶莹脂润色彩斑斓的玉石,指了它道:“这是啥玉?用来做印章可好?” 掌柜的看了看,马上道:“这是寿山石,其温润光泽,易于奏刀,用来制印是再好不过的了,许姑娘就用这个?” 许三花点点头,“行,就用这个寿山石。” 掌柜的便问了许三花要制什么印,印上刻什么,要做多大,做什么样式的。 “就做条式的吧,简单,不用太大,两根手指粗细皆可,上头就刻许家吃食四个字。” 掌柜的点头应下,“许姑娘说的在下明白了,不知许姑娘急不急?预算多久拿货?” “不急不急,师傅慢慢做就是,到时候做好了,啥时候碰到我,说一声就是。”许三花道:“做这个印章多少银子?我先付个定金吧!” 掌柜的拨了算盘飞快算了,而后道:“许姑娘也知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玉石自来不便宜,许姑娘要制的这个印章所需的寿山石大小,再加上师傅刻印的工钱,一共得八十五两银子,许姑娘定金就先付一半吧!” 许三花一听要八十五两银子,不由也是咂舌,果真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啊。 不过想着这块印章做出来也是需要很大一块玉石的,倒也释然,左右只做这一次,也不差这八十几两银子,便当下付了一半定金,定下来,后头有空来取就是。 出了首饰铺子,一路往前,经过许家铺子,将近中午,里头人还是挺多的,离过年越来越近,大家都抢着时间办年货。 晓得许多人都把豆腐干和野猪腊肉用来送年礼,她还专门推了个年礼盒,里头有六块豆腐干,一种口味的各三块,以及两条野猪腊肉,一起只需要两百六十文,比分开来买便宜了几十文呢,当然划算,买得人也买得高兴。 见铺子这么忙,她也就不进去添乱了,直接让姜断赶着马车回村。 —— 田家有又一次从陈婆子那里拉回了定好的八千斤豆腐,一半腌制做豆腐干,一半做黄豆腐,这也是今年最后一次拉豆腐了。 且等打了春,不管是熏豆腐干还是做黄豆腐,都没那么好做了还是得趁现在,多备上些。 许大劳几人还没有放假,许三花给他们定了腊月二十八放假,让他们还继续熏上几天豆腐干,他们也没有意见,反而巴不得多挣几天工钱呢,等到腊月二十八,他们放了假,这熏豆腐干的活就自家接手做着先呗。 至于黄豆腐作坊的村人放了假,许三花便和老胡氏一起带了黑妞和刘氏自个忙活起来,魔芋片已经全部做完,从今儿府城和县城都来拉了最后一次之后,暂时就没有魔芋豆腐可供了,只能等明年。 家里没那么多人走动了,胡氏也能出来走走,没事的还能跟陪着她的袁氏一起来帮忙切切豆腐块,这也不费劲的事。 负责舂调料的招弟等人还是接着舂调料,分做了两块,一部分人继续舂黄辣粉,另外的人就接手舂山椒粉,两厢不耽误,反正这么多人呢,待着也是待着,就做到腊月二十八,一起放假好了。 趁着作坊的村人都放假了,魔芋豆腐也停了,茅草棚子暂时空了出来,许三花便想着趁这几天将这个作坊规整规整,等到正月初八开工,至少看上去有规有矩些,不再这么凌乱。 于是乎,找了一趟村长,直接吆喝了村里能干活的壮丁也不管谁家不谁家的,只要想来都能来,照样十五文一天,趁着过年前的这几天,将几个作坊分出来,建规整些。 当下有的这二十间茅草棚子,以后得很长一段时间都得用来做黄豆腐的作坊了,毕竟这么多都豆腐霉上,需要的的是地方来放。 所以许三花找了徐灿和刘家商量了,将他们两家院子前头的空泥坝地买过来,再一片搭上二十间茅草棚子,初八开工,就专门做调料作坊,剩下的后头做魔芋豆腐作坊,虽说还得等几个月才能有魔芋球,但先归置好免得后头忙手忙脚又来动。 正文 第245章 第两百四十五话:不敢想的事 徐灿本是不收钱,直接给许三花拿去用就是,但许三花想了想,还是给了他银子,将空泥坝地先买下用,到时候徐灿若是要建房子或是别的要收回去,到时候再说。 至于刘家,也是一样。 村长一听三花又要扩建茅草棚子,先想得就是明年三花要招的人多啊!那他们村的好些人都能进去做工,真是件大好事,当下卖了力,很快就召集了全村的壮劳力,争取过年前的五天,将四十间茅草棚子全都搭齐整! 来干活的人也很是卖力,为了能来老许家作坊做工,都自发的将家里的茅草垛子带上,挑黄泥的挑黄泥,砍树枝的砍树枝,很快就在土坡上忙活起来了。 腊月二十八,许大劳几人放假,许三花一人给了一百文的红利,让他们回家过年,初八再来。 许家下人也全都停了活计,一起将老许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以待过年。 腊月二十九,四十间茅草棚子全部竣工,整个土坡上一排排茅草棚子,看着有模有样得很,许三花给村人结了工钱,大家都笑呵呵的回家准备过年。 下午,镇上的周氏三人也关张回来了,铺子提前就说过的,二十九下晌关张,年后初六才开张,要买的需要的都在这天之前都买好。 白节镇的许二树和许四金兄弟也如此,赶在天黑之前从白节镇回来了,今年挣了些钱的许四金兄弟买了不少年货回来,看得村人们是满心羡慕。 许大虎家跟许满田家许老汪家还有许大连家都在村西头,换做几个月前,那是一水的没有最穷只有更穷。 特别是许大虎家,本来秋收的粮食收不过来泡了水都发了芽,连税收都是借的银子交上的,可自从老许家红火起来,这许大虎家也是越发的红火起来了,一家人都靠着老许家挣钱呢,不晓得多来钱。 不但欠的银子都还上了,这过年竟还买了这么多东西,看得人咋不羡慕? 特别是赵氏心里,那叫一个酸水直冒,挨着的这几家,家里都是一个两个的都在老许家做工,得了工钱家里日子都好过起来了,就他们家,依旧连年都过不起,一把铜钱都摆不出来。 赵氏已经许久没有满村出去摆闲话了,虽说心里羡慕,但嘴上可不敢瞎叨叨,就害怕又被许三花听见,上次被打掉的牙现儿还喝风呢。 她不出去摆闲话了,也是希望过了年老许家作坊再招人,也能招上她家。 现下看了许大虎家这一车的年货,心里就更坚定了,不能说许三花坏话,要进老许家做工!挣钱过好日子! 所以看见邓氏在菜园子里砍白菜,她不但没拈酸,反而还笑呵呵的,“邓家的,砍这老多的白菜做啥咧!” 邓氏抬起头来一看隔壁院子的赵氏,就是一愣,这赵家的啥时候这样跟她说过话呀。 心里纳罕,但也没有多想,接嘴道:“等晌我家那口子跟四金一起去我娘家送点东西,我娘家人多,菜园子今年长得不咋地,所以我给他们砍点白菜萝卜去,过年好吃。” 冬日里没个多的青菜,就这白菜萝卜还是好东西呢!不管是炖肉啥的,都离不开的。 至于菜园子另一种芥菜,那玩意儿也不太好吃,苦得很,菜帮子都是剥给鸡吃的,等萝卜白菜这些没了,才砍了它煮了吃。 “那你这可够?不够到我家菜园子来砍啊,我家今年白菜也多咧!”赵氏飞快接嘴。 邓氏听着,就更觉得纳罕了,她怕赵氏作啥幺蛾子,哪里会应?再说自家菜园子也仅够了,忙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家够了,够了,这还吃不完咧!” 赵氏嘿嘿笑了笑,正看见许四金在菜园子旁边的井台子上往上打水,只穿着个短打衣裳的,那膀子胳膊肉都是横着的,看着就是个力气好小伙,不由眼都亮了,“邓家的,你家四金这娃子现下可勤快咧!瞧他,多能干,咱们村,他这般年纪的,就数他和满仓婶儿家那二树了!” 听她说起四金,不知咋的,邓氏心里就是一跳,干笑道:“哪能呢!你可别夸他,他就是瞎忙活!” 赵氏听着,眼珠子转了转,慎了两慎,还是说起来,“四金这马上也是十六岁了吧?邓家的打算啥时候给他说亲咧!” 邓氏听着这话,眼皮也是一跳,往前他们家日子不好过,又欠着银子,四金又不落实,成天到处瞎混,谁看得上他们家呢,她也是愁哇。 可如今,她和大虎还有春草都在老许家做工,这两个月下来,就靠他们,欠债就还得差不多了。 四金两个又跟着二树一起做生意,两个月下来,也挣了不少钱,不说多的,先给四金讨个媳妇,是仅够的了。 以往不敢想的事,这下也能想起来了,她是打算给四金说她娘家侄女的,之前家里日子不行,她有这个想法回娘家也不敢提,如今不同了,趁着过年走亲戚,这事她也能张得开这个嘴了。 眼下听得赵氏问这个,她便道:“要说咧要说咧,我娘带了信,说是有相看我的,趁初二回娘家拜年,我且去相看相看。” 赵氏一听,心里不由就有些失望,她还想给四金说她娘家侄女咧。 不过这才是相看,还没定不是? 她想了想,厚着脸皮提道:“邓家的,我娘家侄女月琴你见过的吧?你觉着她咋样?” 闻言,邓氏心里就有了数,心道果然赵氏是要给她家四金说和呢,赵氏那侄女月琴她见过的,跟赵氏生得很像,都是一双细眼,嘴巴生得刻薄,端看赵氏,她都不想说她的侄女当媳妇,免得以后家里不和。 但这事也不能就这样直接拒绝,她便道:“我娘那里先说过了,我得先相看相看那边,这先答应了的总不能不去不是?你家月琴是个好孩子,嘿嘿,就是可能缘分没到咧!” 相看相看,倒也是这个理,赵氏摆手道:“我就是提这么一嘴,想着月琴和四金年纪也差不多不是?没事,你先相看那边的,没相中再相相我家月琴呗!” 邓氏自是笑着应了,但心里打定主意还是要说下她侄女才好,免得跟赵氏这里面子过不去,惹得她说道。 赵氏这张嘴,谁敢和她呛,也就三花,几耳光过去,治得住她。 也是,好像自从上次三花收拾了她,还许久没听到赵氏瞎咧咧过啥咧。 正文 第246章 第两百四十六话:过年了 三十除夕,过大年。 一大早,整个村子就喜气洋洋起来。 土坡上老许家,第一个敞开了过的富裕年,自然要过得热热闹闹,来年才更红火。 一早起来,田家有和姜断就带着许三花给许家庄王来炳一家的两身新衣裳和红封以及庄户们的红封和一户十尺布赶着马车往淮安县去了,他得赶着送了这些去许家庄,再赶回来吃年夜饭。 许大茂就带着袁文赶着牛车往镇上去买肉买鱼买豆腐,这些都要当天的,新鲜,所以昨儿没买。 许二茂和许三茂在家里,带着田宽几个杀鸡杀鸭,鸡是自家喂的,鸭子是昨儿搁镇上买的几只。 要过个富裕年,咋地也要有鸡有鸭有鱼有肉不是? 刘氏和周氏正一起将专门剩下来过年吃的魔芋片用石磨磨出来煮上做出魔芋豆腐来,今儿团年吃些,后头亲戚拜年来也可以招待。 另一口锅里,老胡氏正招呼着姜氏何氏将腊肉和豆腐干都洗了煮上。 许三花则和许大树许二树几个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浆糊将买回来的红纸对联挨个贴上,先是堂屋,堂屋自然是要贴最大的一幅,然后是东间西间,一一贴上。 老许头在院子里背手看着,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对联也不贵,一文钱一幅,以往年年过年的都要买了回来贴上,这才有个年味,年年都看着,一样的院子一样的对联,今年这么看着,总觉得就是跟以往不一样呢。 要说哪里不一样?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富余味呗! 这样的年啊,才有意思。 转眼见隔壁院子徐灿也正在贴对联,老许头不由就冲他喊了句,“灿小子,待会儿过来一起吃饭!你满仓奶奶他们正忙活着呢!” 以往年过年徐灿一个人总是不在家,听说都是往山里他爷和爹坟前去过的。 如今徐灿几乎天天都是老许家一碗饭端过去吃的,所以,今儿过年,老许头照样喊他一句,直接过来一起吃,热闹,免得往处端了。 正贴对联的徐灿闻声,扭头过来,看了眼贴对联的许三花,笑道:“不了,满仓爷,待会儿我就往山里去了。” 那头院子也贴对联的刘大升不由也冲老许头吆喝一句,“满仓叔啊,才先我都喊了灿小子的,他要来也是先来了我家咧!可惜他要往山里去,这娃子啊,孝道!” 老许头只得作罢,嘱咐徐灿进山小心点,遂去后院看着火去了,火上还熏着豆腐干呢。 许三花贴好几处的对联,瞥见徐灿正背了个背篓出了院门,不由抬脚跟出去,两人一路往后山走着。 “瞧着这天,晚晌指定山风大,你也多穿点,火堆烧旺点,当心冷。” “没事儿,我皮厚,不觉冷,我省得的。”徐灿笑道:“对了,我打算今儿在山里陪我爷我爹守完岁,明儿一早回来放了鞭炮,就去找我娘去!” 徐灿窝在这山窝子里,一辈子估计打打猎,也就那样,但他离开了孤山村,造化大不一样,端看上辈子就晓得。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她不能无端的去破坏了别人的运道。 许三花是见过他上辈子混成如何模样的,所以并不阻止他离开,只是后来那么久他都不曾找到他娘,也不晓得这辈子能不能顺利找到。 她点点头,道:“行,那你出门在外,自己当心点,可别像上回一样,还得我来救你啊。” 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话。 徐灿不由笑了笑,“放心,斜道岭子那头有恶狼,我遇着过一次,下回还能往那里去?倒是你,成天忙里忙外的,自个注意休息,别累着了自己,对了,我这回出门不晓得要多久,我这院子,你家住不开有个啥的,随便用,我就托付给你了。” 徐灿声音太温柔,许三花不由摸了摸鼻子,没敢看徐灿的眼睛,摆手道:“行的行的,还能担心得到我?我爷省得的,倒是你,要出门,身上银钱可够?要走哪里?去多久?啥时候回来?”可别像上辈子,混开了,走远了,后头就难得回来了。 “我娘娘家在济州,说不得她离了这里,回去投奔娘家了也不定,所以这次我打算去济州看看,我身上还有上回的一百两,仅够了,我也就是去看看,看过了或许就死心了,到时候,我爹可能也看得开了。”徐灿道。 许三花默默瞥了他一眼,上辈子好像去的也是济州,那地方可没找到他娘。 不过,眼下,她也不能这样说,只点点头,“行吧,那你就去瞧瞧,你家我给你看着,只管放心。” “嗯。”徐灿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济州远,若我七月初六还没有回来,麻烦你替我到我爹坟前放一束野花,我娘七月初七的生辰,我爹记性不好,所以临死前嘱咐过我,让我每年七月初七就去坟前放一束野花,提醒他一声呢!” “七月初七是吧?行,我记下了。”许三花点头道。 “嗯,那我上山去了,你回去吧!”徐灿说着,深深看了许三花一眼,背着背篓大步往上山去。 望着徐灿瘦小的背影逐渐没入山林,一晃眼,许三花似乎看到了上辈子那个魁梧彪悍的大胡子,沧桑而又成熟。 她微叹了口气,转身准备回院子,不经意瞥到对面南山脚下,竹林小院里,正好走出来一抹白色的身影,登时所有的惆怅都抛开了,眼睛就是一亮,忙顿住身影,仔仔细细的盯着那抹身影。 直到看着那抹身影转过九曲回廊,消失不见,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往坡下院子里回去。 镇上买肉买鱼的许大茂三个也回来了,家里这么多人,一共买了六条鱼,除夕的团年饭,讲究的是年年有余,这鱼得做一整条的,且可不能吃完,得剩下,才叫有余。 要是全吃完了,来年可不好。 所以即便是再穷的人家,过年这天买了一条鱼也是不会舍得全吃完的,流着口水也得让它剩下点。 将六条鱼都杀出来,灶上的腊肉和豆腐干也煮好捞出来了。 老胡氏和周氏就带着姜氏何氏开始办起了年夜饭来,中午是不团年的,除夕的重头戏,可不就是年夜饭这顿吗?那都是要忙活一整天的做菜的。 再加上如今家里人多,更是要好好的忙活。 先将杀好的六只鸭子都剁成块和着魔芋豆腐给烧上,放上山椒粉和黄辣粉,别提有多香了。 另外一口锅里,鸡肉剁成块先炖上,等到鸡肉熟了再往里头放上豆腐块。 正文 第247章 第两百四十七话:除旧布新 鸡跟鸭都烧上了,接下来就是猪肉。 许二茂力气好,老胡氏喊了他来剁肉馅,将十斤肉都剁成肉泥后,先一口锅里的鸭子烧魔芋也烧好了,用大木盆盛了盖上,温在旁边的小灶上。 老胡氏将味道调好,腾出来洗干净的锅里放猪油膏烧化,烧老后,用小铁勺子勺了肉馅,一勺一个,放进油里炸。 炸好的肉丸子圆不溜溜,通体金黄,装了满满一簸箕,看着就可喜得很。 锅里的油盛出来,就着油锅倒下去两瓢水,烧开下萝卜块,放了一半肉丸子,一起炖上,这就是年夜饭的第三碗菜。 紧接着,老胡氏退开灶台,换周氏上去烧鱼,一整条的鱼并不切开,锅里直接炒了味,将鱼一条一条的放进去烧上,再加上一把葱节配色,大火架着,锅里鼓着泡的,看着就香得紧。 第一年到老许家来的王婆子姜氏等人都睁大眼睛在旁边看着,学会了主家弄年夜饭的架势,明年他们也就能自己忙活不用主家费心了。 等萝卜肉丸子炖好,锅腾出来,周氏接着放油放水,将几十个糍粑下锅煮,煮得差不多了,再将一筲箕洗干净的白菜帮子放下锅,这就是第五碗菜了。 除此之外,何氏姜氏已经切好了腊肉,和五香豆腐干,麻辣豆腐干,每样一大碗,这就一共是八碗菜了。 最后再拌上一碗野蕨根,以及一碗豆腐肉糜,十碗菜,十全十美,齐活儿! 再蒸上一木桶阵子饭,就可以开饭了。 堂屋里摆两桌,老许家一家人在一起,另外的,院子里摆四桌,给田宽等下人们,大好的阳光,院子里也暖和得很。 一桌十碗菜,两坛酒,男桌是正儿八经的高粱白酒,女桌则是许三花专门在程记酒铺寻摸到的果子酒,喝着甜甜的,并不醉人。 未时末,随着老许家的大家长老许头举杯大手一挥过年了,老许家的年夜饭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开始了。 田宽带着下人们举杯敬主家,堂屋里的主家回敬一杯,再由许三花站起来说了一番话之后,便叫大家敞开了吃敞开了喝,开开心心过大年。 老许家人没啥大讲究,走到一起,就是缘分,新年新岁,不分主仆,大家尽情吃喝,享受过年就行。 情到兴起,邹平袁文几个挥了拳头行起了酒令来。 院子里热火朝天,堂屋里两桌也是有说有笑热闹得很。 这番景象,看得老许头一把岁数了,也是忍不住的激动得红了些许眼眶,这就是兴旺之兆啊! 他举了杯来,声音洪亮:“来来来,咱们一家人喝一杯,咱们如今这般红火,都是多亏了三花,几个月前要不是三花想出这个营生来拉着咱们一家到镇上去摆摊,一步一步的,要不咋能有这个家如今这个样儿?换做往年呐,咱们家的年夜饭,能有一斤肉就是天大的乐事了,还喝酒咧?咱家以前连酒杯都没有两个!” “来来来,咱们都喝下这一杯,往后一家人齐心协力,将日子越过越红火,让咱们老许家在我这辈在你们这辈越来越好,越来越兴旺,将来我下去见你们爷爷太爷爷,也能好好的吹嘘一番了!” “祝咱们家越来越兴旺!” 许大茂带着兄弟侄儿一起举杯捧场,旁边女桌老胡氏也带头跟着举了杯,除了胡氏以水带酒之外,一家人都痛快的喝下了这杯酒。 酒喝了之后,话也不多说,老许头忙喊大家都吃菜吃饭。 今儿高兴,老许头拉着三个儿子喝得是双颊通红,整个人都醉醺醺的。 男人们喝着酒,女人们吃饱喝足就去灶屋烧上几大锅的热水,先从老胡氏开始,挨个挨个的,都洗上一个澡,洗上一个头,洗去旧年的污秽,迎接一个崭新的新年,所以还要换上新衣裳,所谓除旧布新。 老许家自个的新衣裳是用上次许三花在府城买的绸布做的,一人做了一身,下人们的,虽说当时许三花也买了细棉布,但实在没人手做了,所以布料是发给每个人的,便再另外给一人买了一身新衣裳,这也算是一季两裳,完成了。 等到男人们吃好,也挨个的去洗澡换新衣,姜氏何氏等人就穿了围裙开始收拾桌子来。 老胡氏走了一圈,见每桌的菜都吃得很干净,唯独一条鱼都还剩下一大半,不由得高兴的咧了咧嘴角,说了句年年有余,大吉大利。 等男人们都换上新衣裳,女人们桌子碗筷也都拾掇规整洗得干干净净了。 院子里拢上两堆旺火,柴火架得足足的,堂屋里也摆了两个火盆,木炭烧得通红。 团年过了,就要开始消夜守岁了。 早就准备好的瓜子糖果点心等摆满了桌子,大家想吃啥就拿啥。 堂屋里,许三花和许大树许二树许四树还有五花六花一起给长辈们磕头辞岁。 老许头和老胡氏端坐上首,见状,笑得嘴都合不拢,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给几个孙子孙女一人一个,是为压岁。 两个大家长给了,紧接着许大茂和胡氏也将准备的红封给了,一直到许三茂和刘氏压完岁,兄弟姐妹几个就一人捏了厚厚的一沓红封,个个是眉开眼笑。 自家人磕头辞岁罢,田宽等人也陆陆续续进来给老胡氏跟老许头磕头,给许大茂等人行礼。 这么多人,红封自然不用他们给了,许三花笑眯眯站在旁边,手里捧了个匣子,进来磕头一个,她就发出一个红封,直到最小的一个姜氏的儿子赵壮磕完头领了红封,匣子里的红封也就全发完了。 许三花让田宽他们自个嗑瓜子吃点心摆闲去。 随后拿出另一个匣子来,里头是她准备给家人们的新年礼物。 有之前就买好的要送给老胡氏几个的发簪,也有后头再买的送给许大茂等人的礼物。 先从老胡氏开始,许三花拿出那支五蝠捧寿的银簪子来,递给老胡氏道:“奶,这是给你买的。” 老胡氏一见那雕花精致的银簪子,心里就是一跳,“嗬,三花啊,咋买这样好的银簪子咧!这得不少钱吧?” “不贵不贵,就几两银子,咋的,你孙女我现下还买不起个银簪子送给奶你?等明年过年,我一准送你支金簪子!”要不是今年戴金的太打眼,怕她奶吓住不敢戴,她结了账就跑去买金的去了。 老胡氏闻言,自是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别提有多慰贴了。 老许头见状,看着那银簪子,也是心里痒得很,直接接了过来就给老胡氏插上,他看了看,满足道:“好看咧!三花眼光就是好,给你奶买的这个,你奶戴着可真好看!” 正文 第248章 第两百四十八话:礼物呀 听着这话,老胡氏心里高兴,面上却是不由嗔了老许头一眼,“娃子们都在呢!说话也不害臊!” 老许头摆摆手,酒还没太醒,心里高兴,便又接了一句,“真是好看呀!比咱俩刚成亲那晚都好看,我这辈子是没大用啊,没能给你挣个银簪子,但我孙女出息啊!给她奶买银簪子,以后还要买金簪子咧!我心里可高兴!” 见老伴越说越没个样,老胡氏脸都要臊红了,忙打岔道:“三花,你继续,继续咧,别听你爷爷瞎叨叨,他吃醉了。” 许三花不由扑哧一笑,换来老胡氏一记瞪眼,她赶紧咳了两声,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红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对银制雕福禄寿的小巧酒杯,她递给老许头,道:“爷你爱喝酒,这是我专门给你打的一对酒杯,这可是银子打的哟!” 大着嘴巴还要说醉话的老许头一听,整个人就坐直了起来,眼睛直直盯住盒子里的酒杯,都移不开眼去。 “好家伙!三花啊,你给爷爷打了对银酒杯呀!哎哟我的乖乖诶!瞧这酒杯,可真得劲啊!行行行,三花有心了,爷爷就收下了。” 老许头抱着银酒杯爱不释手,看得大家开怀得很,不由都盯住了许三花的匣子,看着后头还有些啥礼物送出来。 接下来轮到胡氏,许三花拿出另一支麻花柄吉祥纹的银簪子来,送给她娘,道:“这个银簪子寓意吉祥,娘戴着,保佑娘一辈子平平安安,吉祥安康。” 老胡氏一听这话,便不由赶紧催促胡氏,“快快,桂花,快戴上。” 胡氏腼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让许大茂给自己插上了簪子。 “好看,真好看。”老胡氏满脸带笑,不住点头。 许三花给许大茂送了一个镶银的小算盘,因为他正跟田宽学打算盘呢。 给许二茂送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锤子,因为二叔爱做木工活。 给许三茂送了两包好茶叶,她三叔闲着没事就好喝两口,从前连粗茶都买不起。便是喝一碗白开水,他也是要架那股势的。 至于二婶周氏和三婶刘氏,一人一支长柄雕花刻纹的银簪子,两人戴了,老胡氏也笑笑眯眯的直夸好看。 长辈的都送完了,就轮到小辈了。 许三花给五花和六花一人送了两朵漂亮的头花,两人拿着,喜欢得不得了,也戴起来,跑到老胡氏面前,让奶奶夸她们好看。 老胡氏乐呵呵的,直点头,道:“好看,好看咧!” 剩下许大树三个,许三花给许大树送的是一张房契。 许大树一脸惊讶茫然。 许三花笑道:“这是许家铺子的房契,现儿起,这铺子我就送给大哥你了,二哥和四金兄弟在白节镇开了铺子,大哥是咱老许家的长孙,自然也不能差,端看大哥这几个月的表现,那铺子你经营着也是得心应手的,大哥是长孙,咱们这一辈就得靠你支撑门户了,马上大哥也要成家,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这立业也该立起来了,这也算是我提前送给你的新婚礼物。” 此话一出,老胡氏等人也是惊讶得很,都说三花脾气暴,可她打小就机灵,眼下看,这份细致,也是旁人都不能比的。 老胡氏心中感念三花如此为家里人考虑打算,不由鼻头一酸,眼眶子都有些拱了。 许二茂和周氏二人也是感动得不知该说啥好,明明三花是晚辈,且还是大树的妹妹,可这么瞧着,她做的比他们长辈都要好,活像她才是长姐,真真是个好娃子呀,比他们做爹娘的有心啊。 “三花,这咋行?”许大树不肯接,二树那铺子可是借了三花的银子开的,他本也想过也找三花先借了银子也开个铺子的,可从没想过三花会把现下他做顺手的铺子送给他。 许三花直接将房契拍给许大树,道:“咋地,大哥还开不了这铺子不成?不相信自己个的本事?放心啊,我这铺子可不是白送给你的,跟二哥一样啊,铺子里卖的东西可都得在我这里进,我也得赚你的钱的,等初六开业,你就得自个拿银子来进货,明算账,我可不赊账啊!” 许大树心下微叹,深深看了看许三花,伸手接了房契,“三花放心,大哥一定好好做!” “嗯,自个忙活吧,二婶二叔就不跟着去帮忙了,我将王顺派给你,以后他得工钱,就由你发了。”许三花点头道:“这几天有时间就跟许二茂田家有学学怎么做账目,等后头嫂子进了门,你们夫妻两个就齐心合力操心去吧。” 说到嫂子,许大树不由红了红脸,瓮声瓮气的应了句,却是不好意思接话了。 轮到许二树,许三花送了他一套文房四宝,“你上次给我看的账本,上头那字实在不能看,这套文房四宝送给你用,没事就练练你那字,记得,拉着四金也一起练练,好歹也是开铺子的了,做的账本自个都看不下去可咋行。” 许二树接了文房四宝,面上带笑,心里却不由腹诽:好歹是当东家的人了,你那手字打算用几套文房四宝练练? 腹诽归腹诽,他可是不敢说出口得,开玩笑,大过年的,他可不想明天顶着两只黑眼睛出去见人。 最后轮到许四树,许三花笑眯眯的问他:“四弟啊,过年了,你有啥新年愿景啊?” 许四树一愣,倒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而后偷偷看了看在座的长辈们,压了压声音跟许三花道:“三姐,我的愿景就是明年不想再焙芥菜种子和山椒了,能不能重新给我派个活呀。” 许三花扑哧一笑,煞有其事道:“啊?行!那你想做啥活呢?” “我也想出去走走,像大哥二哥一样,长长见识。”许四树又想了想道。 许三花拖长了一个“嗯”字,最后伸手拍了拍许四树的脑袋,点头道:“行,这个愿景,我答应你了,等过完年,我就给你派个新活计。” “嗯!”许四树高兴的咧嘴笑了,罢了又朝许三花手里的匣子望了望,“那三姐,我的新年礼物呢?” “礼物不是给你了吗?我可是答应给你派个新活计了!”许三花重重道。 许四树:“……”严重怀疑三姐这是礼物选太多不晓得该送啥给他所以临时想了个忽悠他咋办,能不能拆穿她? 他默默看了眼许三花,而后默默地退了回去。 这样子,逗得全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249章 第两百四十九话:一对莲蓬 除夕守岁,辞旧岁,迎接灶王奶奶,趋吉避凶,祛除瘟疫病魔,祈愿来年平安顺遂遇难成祥。 火堆架着,柴火不熄,大家伙说说笑笑,嗑瓜子吃点心,倒也不难捱。 倒是老许头和胡氏,一个喝高了,一个身怀六甲熬不得夜,所以没能坚持太久,就先后去睡了。 好容易捱到子时,老胡氏忙带着周氏刘氏并姜氏何氏王婆子一起去灶屋,生火烧水煮汤圆。 汤圆面拿出来在木盆里揉成团,待锅里的水开了,先放了红糖煮化,而后将汤圆面拿在手里,在手里搓出一个一个圆圆胖胖的汤圆落进煮沸的锅里,汤圆入水,在水里翻动的白胖胖的身子,活跳得很。 煮上一大锅汤圆,最后打了鸡蛋进去,一人盛上一碗,端在手里,便是不饿,也要全部吃光,因着这意味新的一年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待汤圆吃完,许大茂兄弟三人搬出鞭炮来,在院子里点燃,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随后,村里四下也陆续有鞭炮声想起,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鞭炮放了之后,倒也不必所有人都继续坐在这里守岁了,先是老胡氏周氏几个都去睡了,院子外头王婆子陈秀云等人也先去睡了。 最后剩下的真的就要守岁到天亮的,就是许大茂兄弟三个带着许大树许二树以及田宽父子了,几个人干脆都搬到堂屋里,堂屋里点着一盏灯,一起嗑瓜子摆摆闲,只盯着院子里的火堆在天亮之前不要熄就是。 东间里,许三花先看看睡得正香的胡氏,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进到里屋去,摸了摸冰冷的被褥,倒是还没有想睡的心思,反而一双眼晶晶亮,精神得很。 她侧耳听着堂屋里的声音,随后拿了匣子里的一个湖蓝色的荷包在身上揣好,紧接着翻出了窗,跳进了水沟子,飞快蹿出了院子,挤着茅草棚子悄无声息的下了土坡。 南湘曾说,要是有一天,你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见到一个人,那么,那就叫喜欢。 许三花上辈子没有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见到一个人,这辈子,之前也没有,但现在,有了。 所以,之前许三花不懂喜欢是啥滋味,但现在,懂了。 南湘又说,男人对于轻易得到的总是不会珍惜,所以,若你有了喜欢的人,不可主动,要矜持,要男人发现你的好,让他主动表明心意,他若是喜欢你,会千方百计的来讨你的欢心的。 当时的许三花听得懵懵懂懂,摆手就是不耐烦,啥玩意儿,啥心意不心意的,多麻烦的事儿! 现在的许三花依旧不耐烦,啥玩意儿,等他来表明心意,待会鸭子飞了她上哪儿抓去? 她这暴脾气,可不管那么多。 讨欢心是吧?这个她会呀! 瞧瞧今晚她送了全家人礼物,大家多高兴,多开心。 她摸着胸口的荷包,得意的一笑,飞快跃过了小溪沟,脚下跟长了双小鸟的翅膀似得。 南山脚下的宅子灯火通明,宅子里到处都点着灯笼,深夜里,照样还有守岁的下人们不时走动着。 许三花从西南角的林子里蹿进去,爬上一棵树飞快翻进了墙里头的竹林里,而后猫着身子靠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戳了窗户纸往里头看,床上没人,屏风后也没听到水声。 她转了转眼珠子,绕到前头,一眼就看见了窗户上的黑影,嘿,在这儿呢。 估计人就在窗户下的案前坐着,许三花没敢再戳了这边的窗户纸,蹑手蹑脚的返回后头的窗户边,推了窗户,轻轻翻了进去。 她轻手轻脚挪到了床边,蹲下来,撑着脑袋打量着跟湖水一样颜色的被褥,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后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 这一摸吧,她就蓦地睁大了眼,娘诶,这是啥被褥,摸着咋这么柔软咧,这比棉花可软! 她飞快又摸了两把,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从胸前拿出那个湖蓝色的荷包来,小心的摸了两遍,然后轻轻的将荷包放在了枕头底下。 做好这一切,她缓缓起身,离开了床的位置,背着手仔细的环顾了一圈屋子,闻着屋子里淡淡的一股子檀香味,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 转身,看见那道通往外间的圆光罩门,想着此刻她要是大摇大摆的从这里走出去会咋样。 须臾,她甩了甩腮帮子,赶紧从窗口翻出去了,免得再多待一会儿,那令人沉醉的香味会驱使着她的双腿不听使唤。 她怕鸭子飞了,可是还是有些怂啊,不晓得别的姑娘遇上了自个喜欢的男子,会是咋做的。 她摇头叹息一口,转手将窗户轻轻的关上,而后猫着身子穿过了竹林,爬上了墙头坐着。 这一片黑漆漆的,她看得到墙内灯火通明的屋子,屋子里的人却肯定看不到墙头的她。 建西推了门进屋,长案后的贺璋立马抬头看他。 建西不由单手抵唇,轻咳了两声。 贺璋顿了顿,起了身来,大步进了里间。 窗户安静的关着,床上铺着的湖蓝色的天鹅绒芯缎面团被靠床边的位置上似有一道微浅的印褶。 他缓缓走过去,视线落在那枕头上,而后抬手抬起了枕头一角,豁然看见了枕头底下躺着的湖蓝色荷包。 登时,他眉头就是一挑,眼中似有星光划过。 窗外墙头上的许三花目不转睛,只看得一道黑影映在了窗户上,晓得贺璋进里间了,登时咽了咽口水,赶紧跳下了墙头,飞快蹿出去了林子,往土坡上去了。 贺璋在床上坐下来,捧着那荷包看了许久,这才慢慢打开了荷包,将荷包里的东西小心的倒了出来,倒在手心里。 静静躺在手心里的,是一枚刻着一对莲蓬的小巧玉佩。 一对莲蓬,寓意并蒂同心。 贺璋先是一愣,而后咧嘴,从胸腔里发出了一阵笑声来,悦耳又畅意。 站在圆光罩门里的建西见状,飞快扬了扬眉梢。 笑声罢,贺璋抬手掩住嘴角,抬眼看到建西,不由合拢手心,将玉佩紧紧捏在手心里。 “罚青浮两个月的月例。” 建西:“?” 刚才还笑得这么开心呢,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这是罚青浮办事不力?不对劲,要罚青浮,不是也应该罚他?这可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没有阻止许三花进来的啊。 果然,现下的主子开始捉摸不透了呀。 贺璋垂下头,又摊开手心,看着一对莲蓬紧紧依偎,忍不住又是一笑。 明明是一对莲蓬并蒂同心,怎么就看成了葫芦呢,眼睛不好使,该罚。 正文 第250章 第两百五十话:压岁 正月初一,清晨,守了一晚上岁的许大茂几人准时择吉时放鞭炮开门,谓之“开财门”。 等全家都陆续起床后,灶屋里忙活了半天的王婆子几人端了煮好的汤圆还有煎好的糍粑出来,各人想吃哪种就吃哪种,象征“团圆”。 吃罢早饭,老许头便带着许大茂三兄弟和许大树三兄弟,背了上坟祭祀的东西,带着鞭炮香烛黄纸,去给老许家的祖先们烧纸拜早年。 上坟都是男人的事,女人是不能去的。 老胡氏等在家里就摆好瓜果点心等,等着待会儿村里有人上门来拜年来。 老许家的祖先们坟地在老屋基后头的山上,一路下了土坡得经过村里,路上也遇着许多家里长辈们带着男丁们一起去烧纸拜早年的,见了面,笑呵呵的打个招呼,说句吉祥话,就各自错开了,现在可不是摆闲的时候,等烧完纸回来,才是各家到各家拜年的时候呢。 老许头几人烧完纸,摘了柏树丫回来插在门上,谓之“纳财”,就陆陆续续的有村人开始上门了。 老许头跺了跺脚下的泥,也开始带着家里的晚辈们往各家去拜年。 娃子们一般不随大人的管,出了家门就各跑各的去了,这一天,不论是再调皮的娃儿,那都是不会挨骂的。 大人们来拜年,就请他们吃吃瓜子点心喝上一杯福气茶,娃子们大都放的开,见面就给长辈的磕头拜年的,老胡氏便笑眯眯拿出了早就备好的红封来,一人给上一个。 给小辈们过年压岁,这可是增福增寿的事,再小气的老人,那也是愿意给的,只是不拘多少,一文两文的,都是心意罢了。 当然,豁得出脸皮家家户户去磕头的,也就是那些几岁丁点的毛头娃子罢了,满村里也没有几十个,给开了几十文的事儿。 大过年的,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至于也有些年岁稍大的也跟着来磕头拜年,老胡氏自是也笑眯眯的给他一个红封就是。 整个村一百多户人家,他家来了你家来,你家来了我家来的,一直到下晌,都热闹着咧! 满院子落下的瓜果皮的,也是不能扫去的,因为初一这一天,忌扫地和往外泼水,意愿是免财气外流,同时也忌讳讲不吉利的话。 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甭管是不是了,照做准没错。 自然,满村走动拜年是拜年,却是不能留在别人家吃饭的,可不能那么心大。 许三花昨晚半夜送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今儿高兴,拉了五花和六花也满村的跑,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去的,有在她家做工的,她就跑进去拜个年,抓两把瓜子或拿两个果子就走。 家家户户见了许三花,都乐得自家娃跟她走动亲近些,可不像从前那样怕着她不让家里娃跟她玩,所以不过一会儿,许三花屁股后头除了五花跟六花两个,就多了一长串的尾巴。 跑了一圈,最后去了村长家,任是她没有磕头,村长和老钟氏也非得要一人给她一个红封压个岁,她推辞不过,就笑眯眯的收下了。 从村长家出来,许三花就带着两花回了土坡上,将兜回来的瓜子果子倒进自家的笸箩里。 这就叫聚财咧,聚四方之财。 这家家户户的串门一直持续到傍晚,才完全停歇了下来。 老许家今儿是来的人最多的,来了一拨又一拨,连瓜果点心都往外拿了好几次,都被抓了个干净。 应付这么多人,老胡氏几个是笑得嘴皮子都痛了,眼下是完全都不想再说话了。 王婆子带着姜氏何氏麻溜的做了晚饭,一家人麻溜吃了,今儿就早早的歇下了,明天初二,可是回娘家的日子,又是忙活的一天呢。 许三花回了里屋,脱了衣裳躺进被窝里,耳边听着外间她爹许大茂和她娘胡氏正小声说着话,不由翻了个身,侧在枕头上睡着。 眼皮子眨了眨,冷不丁就瞥见了枕头底下露出的一角红色,愣了愣,伸手进去将这红色扯出来,却赫然是一个大红封。 这红封可跟别的红封不同,上头还有字呢。 她看着上头圆润有力的压岁二字,不由疑惑,这是啥时候放在她枕头底下的红封?可绝对不是家里人谁给的。 这写着字呢,她奶他们可写不出这样的字儿来。 她左想右想也想不通,便干脆拆了红封,一看里头竟然不是铜钱也不是碎银,却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登时唬了一大跳。 这是谁呢,给人压岁压一千两咧,她滴个乖乖诶! 看着这一千两银票,再看那红封上的字,许三花隐约有了些头绪。 她想,这红封莫不是贺璋给她压的岁吧? 好歹也是确认过眼神的人,咋的,就只允许她一见倾心喜欢了他,万一,他也喜欢她呢。 她能半夜送玉佩,说不定他也半夜送压岁呢。 这般想着,许三花心中那叫一个澎湃,那叫一个洋洋得意,顿时兴奋得在床上打起了滚儿。 “三花?咋地了?”床板咿咿呀呀的响着,惊动了外间的许大茂,他扬声问道。 许三花:“……” “没事,我翻身呢,这床太旧了,莫不是要坏了,赶明儿叫二叔给我做个新床铺!” “额,你娘快睡了,你也快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咧!” “晓得了!”许三花应了一声,再没听到她爹出声,这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想着等新宅子建好了,她一个人一间屋子,最好还一个人一个院子呢,到时候想干啥干啥,可没人听得着了。 她将银票装回红封里,抱着红封躺好,转动着眼珠子,想着贺璋是啥时候将红封放到她床下的? 在她回屋之前?可那时候大家都在院子里守岁呢,要从水沟子进她这屋来,可不容易。 难不成他会飞檐走壁? 这般想着,许三花双眼就亮晶晶起来,飞檐走壁啊!那可是大侠,拜姜断所赐,她可是最崇拜大侠的咧! 又或者在她从对面回来之后?那时候她回来就睡了,趁着睡着来放的? 唔,那岂不是连她的睡相都瞧见了? 啊呀,啊呀呀。 许三花心中激动自难耐,忍不住又想打滚,但念及这风雨飘摇的脆弱小床,硬生生的忍住了又忍住。 最后,莫法,弄得她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直到听到鸡叫声,才缓缓瞌上了眼睛,来了睡意。 正文 第251章 第两百五十一话:拜年事 嗯,许久没有睡懒觉的许三花睡懒觉了。 老胡氏在院子里看着,听六花跑进去看了出来说是三姐还在呼呼大睡呢,倒也没叫六花喊她起来,左右因为她每年都要回娘家的,但因初一大妮也要回娘家来拜年,她得留在家里,所以带着胡氏和许大茂,他们以往年回回都是初三回的胡家兜。 今儿睡懒觉就睡呗。 周氏许二茂一房许三茂刘氏一房都要回娘家拜年的,正好顺路,就一起赶了家里的牛车出发了。 回娘家拜年的礼都是老胡氏准备的,比以往的任何一年都厚,除了红糖和酒,还有豆腐干,黄豆腐和腊肉以及两斤调料咧! 待两房人走了,家里就空了一大半,老许家自个也就只剩下老胡氏老两口和许大茂两口子以及还在睡懒觉的许三花了。 后院的火交给下人看着,老胡氏和老许头只管坐在堂屋里,焦急张望,等着她闺女大妮回来拜年,一年到头没啥事的就见这一回,咋叫她不想咧。 估摸着往年初一回来的时辰,老胡氏晓得也没这么快,但就是忍不住的想快点见到女儿外孙们。 直到许三花都睡醒了,打着哈欠舀了一瓢温水搁井台边上漱口,赶了马车去村外往十里镇去迎了一会儿的许大茂和田家有就笑眯眯的回来了。 因着土坡上三家前头的空泥坝地如今都搭了茅草棚子,所以马车是从中间特意留宽的一条道进院子的。 一进院子,许大茂跳下马车就从堂屋里喊道:“娘!大姐回来了!” 堂屋里的老胡氏一听,登时喜笑颜开的迎出来。 “大妮啊!” 老许头往外头望了望,虽然也想闺女和外孙,但依旧端坐着没动,只眼巴巴的等着他们进来。 许大妮今年三十九,比许大茂大五岁,是老胡氏和老许头的长女,头一个娃,老胡氏对她,那是自不必说的喜爱的,只可惜,女儿缘分远,嫁到了离县城不远的王家浜,一年到头才回来这么一次。 许大茂是在刚过淮水河滩前头接到许大妮一家的,他们从王家浜出来一路走到十里镇上才租着个牛车,接到人,就没坐牛车转而上了马车一路往土坡上来了。 许大妮抱着七岁的小儿子跟着下了马车,一眼望见老胡氏,眼眶就红了红,赶紧大步迎上去,“娘!” 母女一年不见,自是分外眼红,有说不完的话来说。 刚说了几句,堂屋里传出重重的一声咳,老胡氏笑了笑,先看了眼女婿王长兴,又瞥了瞥两个外孙和外孙女,忙拉着许大妮喊了几人快些到堂屋里去坐着说话。 许三花回灶屋放了瓢,接了黑妞端出来的木盆迅速洗了把脸,又回屋里去拿了个小布袋子,这才大步往堂屋里去。 堂屋里,王长兴和许大妮正带着四个娃子给老许头和老胡氏磕头拜年。 老两口笑得嘴都合不拢,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给他们,女儿女婿都有。 许大妮又喊几个娃子给许大茂和胡氏见礼,许大茂和胡氏笑着点头,自是也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红封来。 见许三花进来,许大妮高兴的笑道:“三花长大了,越来越漂亮了,快来,叫大姑好好瞧瞧你!” 许三花大步走过去,咧嘴喊了声:“大姑,大姑父!” “诶!”许大妮两口子都应了,许大妮忙喊了七岁的小儿子喊表姐。 “表姐!”王浩生得有些胖乎乎的,一点儿也不怯生,笑起来两颗虎牙露出来,看上去可爱得紧。 许三花应了,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从布袋里拿出一个蓝色的荷包来,拿给王浩,“表姐给你的,拿着吧!” 王浩先看了看他娘,许大妮见许三花要给儿子东西,不由也是先看向了自个娘。 老胡氏笑道:“三花给的!拿着吧!” 嫡亲的表亲关系,三花放在心上才准备礼物的,可不是谁都给的。 许大妮这才点了头,王浩就高兴的接了过来,小娃子,哪个不喜欢收到礼物咧。 “谢谢表姐!”他嘴甜道,忍不住好奇,拿着就打开了荷包去看,一见里头的东西,立马高兴的惊呼起来,“娘,是两颗银花生咧!” 啥? 许大妮一听里头还是两颗银花生,也是吓了一跳,忙看向许三花,“三花,这……他还是小娃子咧,咋给他这么金贵的玩意儿?” 就两颗银花生罢了,空心的,不值当几个钱,许三花摆摆手,“没事没事,给表弟玩玩,我这才头回送礼物给他咧!” 说罢,又看向站在另一边的少年和少女,笑道:“一年不见,英子表姐长漂亮了,淳表弟也长高了!来,这是我送给你们两个的礼物。” 说着,将粉红色的荷包拿给王英,青色的荷包拿给王淳。 姐弟两个不由也看向许大妮。 许大妮见两个大的也有,不由也是一惊,“三花,这咋好咧。” “拿着拿着,一点小心意而已。”许三花说着,直接将荷包放在了二人手里。 两人推拒不开,就只好笑着接了,道了谢,却是没像王浩那样立马好奇的打开来看。 许三花又将最后一个红色的荷包拿给许大妮,道:“可不能厚此薄彼,这是给兰子表姐的,大姑替我带给她。” 许大妮见已经出嫁的大女儿也有,真是不晓得该说啥好了,老胡氏见状,就笑眯眯的拉了她道:“咱家三花聪明,今年她想了好营生,挣了些钱,大树几个都有礼物的,没事,让浩浩他们拿着玩吧!这可是三花的心意,收下吧。” 说起这个,许大妮在王家浜,也是听说过娘家这些消息的,不过他们向来赶集赶的是离得更近的汪家镇,倒是只听说,还没有正儿八经的见过。 刚才一路进村,还没到土坡上,就看见土坡上大变了样,也听许大茂大致说了些娘家的近况,眼下听老胡氏这么说,许大妮不由好奇道:“都说咱三花脑子聪明,想了许多新奇的营生,说咱家都开作坊了,先我瞧着外头老多的茅草棚子,那就是咱家的作坊吧?” “那可不是?这都是三花的功劳。”老许头一脸得意的接了话道:“先头只有咱家院子前搭了茅草棚子的,那边的都是刚搭不久的,就等着初八开工,还要招些人做工来的,还有淮水河滩的十间大房子,那都是三花叫人建的,说是马上都要开铺子的。对了,还有还有,三花挣了钱还买了不少田地的,不过都是白节镇下头的田地,不晓得你们听说过没有。” 正文 第252章 第两百五十二话:闲话家常 对着女儿女婿说起这些,老许头那叫滔滔不绝,忍都不忍住,当初他家大妮嫁去王家,那时候他们家日子穷,大妮是高嫁的,这些年他们一直担心大妮过得不好,在婆家受气,好在大妮女婿是个好的,她婆婆也是个和气人。 但如今家里日子过起来了,老许头就是忍不住的想要说给女婿听听。 王家虽说日子好过,那也只是在村里比大部分人家日子好过罢了,就王长兴这么一个儿子,家里还有十几亩地,且王长兴自个还做了货郎生意,所以当时许大妮能嫁给他,那也真是福气。 说起来还要得亏先一步嫁去王家浜的许三花的二姨牵的线,要不然离得这么远,又不是媒人说的,咋能晓得谁是谁咧。 跟以前的老许家比,那是穷跟不穷的大分别,但跟现在的老许家比,王家那可真是比不上的。 王长兴经常走街串巷的,许多关于丈人家的事情还都是他听说得多回来告诉许大妮的,所以听着老许头说这些,他自然是晓得没得作假的。 丈人家日子好过,他心里自然也高兴,当下笑着附和道:“是咧是咧,三花是个能干的娃,从小我看着她就觉得她是个福气的咧!没曾想还有这么大的造化,就说她想出来的那啥魔芋豆腐还有豆腐干调料这些,我们村都有人买回来吃过的咧!” “当真,你们王家浜那边都买到了的呀?”老许头很是好奇,他常常待在家里的,只晓得三花的生意做得大,但到底咋大他也说不上来。 “可不是?许家的调料和魔芋豆腐,就是县城里都是已经出了名的咧!我年前往府城里进了一会货,见府城里许家调料和魔芋豆腐也是出了名的,还有黄豆腐。三花是真能干咧!先前我们进了十里镇租牛车,人一听说我们是往孤山村来的,都不用我们问就说起了你们家来,说起三花多么聪明能耐,听说三花可是在白节镇买了将近千亩的田地,大家都说她现今是十里镇的大地主了咧!”王长兴笑道。 拥百亩地称小地主,千亩地的,可不就是大地主了嘛! 老许头和老胡氏还有许大茂两口子听着,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做长辈的,都是说自个咋说都行,但要是夸自家娃子,随便一句,那都是忍不住的高兴的,更何况,他们家三花,那是真的能干呐! 一屋子人有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些最近的大变化来,外头田宽就进来行礼说可以开饭了。 老许家就老胡氏五个人,加上许大妮一家,坐这桌也够了,都是亲人,不必那么见外,是以就在堂屋摆上那张大桌子就行。 看着桌子上有鱼有鸡有肉的,丰盛满满的一桌,再看院子外头,下人都坐了四桌,王长兴和许大妮瞧着,这才觉得,听别人说得不算,这正儿八经的亲眼看到的才是做不得假的,娘家的日子是真的红火起来了呀。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再不像往年那样,闺女女婿回来拜年,要弄上一顿好饭菜招待都是捉襟见肘的拿不出手来,反倒是要闺女年年拿上些腊肉回来接济他们。 老胡氏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止不住的给女儿女婿外孙们夹菜,叫他们多吃点。 吃过饭之后,自有姜氏等人收拾桌子,又泡了茶来给大家喝着消食。 先前摆不完的热闹这下也可以继续摆一摆,左右许大妮他们今晚也是要歇上一晚的,明儿她还要跟着一起去胡家兜给舅舅胡老爹拜年呢。 娘亲舅大,给舅舅拜年那是必须的。 男人那边,老许头拉着女婿说着话,许大茂作陪,聊的很是火热。 老胡氏拉了闺女,也是说不完的话,说着说着,说起大树跟二树亲事都定了,大树成亲的日子也看好了就定在三月十八,二树下聘的日子定在二月初九。 许大妮连连表示到时候肯定早点赶回来喝大树的喜酒,可惜大树二树都去外家拜年了,要不然可得好好打趣打趣他们,眼看着好像昨儿还穿开裆裤的娃儿咧,这转眼就要成亲了,再过两年,都要当爹了,他们这一辈,也真的是老了啊。 老胡氏就是哈哈一笑,“你要是都老了,那我跟你爹不是老成精咧?” “你呀,可别服老,下头几个娃子还要你跟长兴操持咧,浩浩这才七岁,到他成家立业,还得多少年呐!” 说着,老胡氏看了看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外孙女王英,拉了闺女笑道:“英子今年这也是十六了吧?可有信了?” 十六岁还没相看的姑娘可少,许大妮和王长兴就是想着大女儿刚出嫁不久,所以想留二女儿在家多点时间,所以去年十五也就没有着手相看的事。 眼下听老胡氏问起,许大妮抿嘴一笑,“大表姐家的老三望生,娘你觉得咋样?” 胡家大姐这两年接连做了外婆和奶奶,一共三个孩子,眼下就剩下一个老三,今年已经十八,一直在大风集上的铺子里做伙计,常不得回家,胡大姐给他相看了好几个,可惜他都看不上,所以一直改没定亲事呢。 许大妮也是听胡二姐提了一嘴,说是胡大姐晓得她家有个年纪倒合适的英子还没相看,所以托了胡二姐来问问她的口风。 一边是外孙女,一边是侄孙子,老胡氏两厢一放在一起估摸了估摸,登时双眼就是一亮,“行啊,咋不行,望生那小子生得壮实,人嘴巴也甜,我听你舅舅说他现下在大风集铺子上伙计,他们东家都夸他做事勤快咧!咋的?春花那里跟你透露了想结亲的意思?” “大表姐叫梨花来问了我的口风,说是趁明儿去舅舅家拜年,让我先相看相看望生,若是觉得成再跟她说,不成也没事,就当没这回事,可不能伤了情分。”许大妮说着。 旁边王英已经垂下了头,根本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许三花托着下巴瞧着,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成,明儿你就好好相看相看,表侄是表侄,女婿是女婿,换了心思来看,说不得看着也不一样咧!春花那性子你也是晓得的,跟你大弟妹这也差不多,也是嫁了人自个当家做主了这性子才立起来了些,行不行的,你只管跟她照实说,她女婿那个人也是个好的,不会有啥说道的,不过要是你能相得中望生,春花做婆婆,英子嫁过来也不会受委屈。”老胡氏缓缓说道。 正文 第253章 第两百五十三话:亲戚事儿 许大妮点点头,心道这自然是不错的,只等着明儿见了望生,好好的相相看,看侄子跟看女婿,的确是不同的。 这边说着儿女亲事,那头摆得正欢的老许头突然喊了许三花一声,“三花啊,你大姑父说这事你看行不行?” 啊? 啥事? 许三花正听她奶说相看的事,冷不丁被她爷这么一喊,不由望过去,“大姑父说啥事来着?我没听见咧。” 老许头便飞快道:“你大姑父想在他们汪家镇上开一个铺子,跟咱们家的铺子一样,也卖咱家的这些吃食,问你行不行咧。” 王长兴冲许三花笑了笑,接话道:“汪家镇没十里镇大,倒也有两条街的,周围三四个村子,不说照十里镇的生意来,我想着也是能做做的,主要是我跑了这么多年的货郎,也想停下来歇上一歇,就想着开个铺子,正好。” 许三花一听原来是这样,她不由想着,魔芋豆腐暂时供不了,铺子年后就开,也只能暂时先卖点铁板豆腐,和黄豆腐以及豆腐干,不过她打算这马上就做两样新吃食出来好暂时填补魔芋豆腐的空,要不然,这铺子里可没啥能卖的了。 当下便点头道:“行啊,咋不行咧,大姑父你自去盘好合适的铺子,要开张了,提前来说一声,过来拿货就是,现下暂时没有魔芋豆腐,要卖魔芋豆腐得等秋收了。” 王长兴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应声道:“那行!我回去之后就着手相铺子,要有合适的盘下来,我就来告诉三花你。” 许大妮听着,心里也是很高兴,丈夫年岁大了,走街串巷的不比年轻的时候,手里攒了些钱,盘个铺子开着,不必跑来跑去,也稳当。 来时这么提了,她还怕娘家会为难,毕竟娘家红火起来了她这才回来看,还不晓得到底啥情况,现在来瞧了,心里也就有数了,三花是个好娃子,常说她虎,脾气不好的,却是个重情义的。 家里离不得人,因着老胡氏几个初三要去胡家兜,所以周氏和许二茂等人傍晚就各自从娘家赶回来了。 晚饭堂屋里照旧是男女两桌,却是比往常热闹不少。 晚间王长兴带着两个儿子就住在正房后头的耳房里,许大妮和女儿则睡了五花和六花的屋子里,如今家里被褥多,虽说暂时也挤,但再不会像往年那样挤着睡都不暖和。 一大早起来,吃了灶屋煮好的汤圆,老胡氏等人就出发往胡家兜去,许大茂赶了牛车,车上坐了老许头王长兴父子三人,许三花则赶了马车,马车上坐着老胡氏和胡氏以及许大妮母女两个。 过午前到了胡家兜,马车和牛车一起赶进老胡家的院子,里头胡老爹带着一大帮子人都迎出来了。 胡大姐和胡二姐昨日回了娘家,歇了一晚,就是等着今儿老胡氏他们回娘家呢。 一众人在院子里先打了招呼,这才一起进了堂屋,坐下来慢慢摆闲,今儿一早从娘家回来的石氏正在忙着做饭,先前胡大姐胡二姐带着都在帮忙,眼下已经做得差不多,只等开饭了。 两厢见了面,自然要坐下来先好好说说话。 胡大姐家来的就他男人钟以贵和小儿子钟望生,大儿子和大儿媳带着孙子也要回娘家,二女儿也嫁出去了,所以自然不能再和他们一起回娘家来拜年。 胡二姐只得一儿一女,大女儿也已经出嫁,儿子刚过十七,亲事定下了还没有成亲,因为看好的日子还没到,他们一家三口昨日是跟许大妮一家一起从王家浜出发的,她男人王长富跟王长兴是同族的隔房堂兄弟咧。 再加上胡春生的两个儿子,一屋子的娃子,看得老胡氏是眉开眼笑的,别提有多开心,人年纪大了,就乐意看着这么多小辈围在一起说说笑笑,便照样给他们每人拿了个红封。 往年家里作难,给个一文两文的就是那个意思,大家都笑呵呵的收下,如今老许家日子不同了,几个娃子自然更是笑呵呵的收下,沾沾这份福气。 胡老爹和老唐氏也连忙给许三花以及王淳三个拿了红封压岁。 同样的,许三花也拿出了五个荷包,钟望生几个,一人都拿上一个。 头一次见这样,胡大姐和胡二姐自然是惊讶得很,忙道:“三花这是做啥咧,你们都是平辈的,咋能要你给他们拿礼物咧!” 老胡氏便照样笑眯眯道:“都拿着吧拿着吧,这是三花的心意,底下这些娃子,每个人都有的。” 姑这么说了,胡大姐跟胡二姐两个也就没有阻止儿女收着了,嘴里却是笑道:“我们昨儿还在说起三花呢,三花现儿可真是能干咧!十里八村的,整个十里镇便是淮安县好些的,都晓得三花这个人咧!” 又听到夸自家三花的,老胡氏跟老许头还有许大茂两口子,那嘴叫一个咧的,合都合不拢。 坐在角落里的钟望生眼珠子亮晶晶的看着许三花,借着这个档口提起了,便赶紧道:“三花表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行不?” 见说话的是钟望生,大家不由都朝他看过去,想听听他要说啥事。 “啥事?”许三花也好奇的问他。 钟望生清了清嗓子,“年前那时候二树老表不是跟他两个兄弟来大风集卖过魔芋豆腐嘛?后头不来了,便是我做活的酒楼的东家都问起过咧,还有,听说十里镇上,你们家的黄豆腐豆腐干啥的都好卖得很,我们大风集上的人现在可是都晓得老许家的,于是我就琢磨了琢磨,听说二树老表和他那两个兄弟在白节镇上开铺子卖这些去了,我就想也在大风集上摆个摊子,也卖这些,铺子我是租不起的,先从摊子卖着走,等以后赚钱了,再去盘个铺子,三花表妹,你看看,我要是摆个摊儿,你家那些吃食能拿个进价给我嘛?” 一听钟望生也是要说这个,许大妮和王长兴两口子对视一眼,暗暗点了点头。 许三花倒是挑了挑眉,记忆中,她记得这个大姨家的三表哥每回在外公家见到,都是只拉着其他几个表兄姊妹说话,从不往她跟前凑的。 便是王淳和王英,先前也很是怕她的。 现下,钟望生大大方方的冲她笑,看着倒是跟记忆中不太一样了。 说是一年没见,其实她已经有好些年没见过这些亲戚了,记忆或许有当不得真的,现儿,她不靠这些记忆来判断谁。 当下便点点头,“行啊,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人都要去做,才能成事,甭管你啥时候出摊,来我这儿进货,我都给你跟我二哥一样的进价,不过,眼下魔芋豆腐是没有的,得等秋收以后,你摆了摊,可以先卖着铁板豆腐和黄豆腐来。” 正文 第254章 第两百五十三话:还没回来 她要做的两样新吃食还没做出来,还是先不说出来,后头再说。 钟望生一听许三花同意让他卖,当下高兴得咧出了一口大门牙来,“行咧!先卖黄豆腐和铁板豆腐,我听说你们当初也是从铁板豆腐开始做起的,我也行的!等过了正月十六,我跟现今的东家说好了,就开始出摊去!” 见他说话干净利索的,人也拾掇的干净利落,许大妮当下就已是暗暗的点了头。 灶屋里石氏喊吃饭了,胡大姐几个便都去帮着摆桌子往外端菜, 老胡氏一家今儿带来的拜年礼里头就有两坛子酒,上回送年礼也送了酒的,胡老爹也不攒着,今儿人齐全,当下就开了一坛酒,拉了老许头这个妹夫一起,由几个女婿陪着,定是要好好的喝上一顿的。 女人们也不管他们,一边吃饭,一边摆闲,说了东家说西家,说一年到头的热闹事来,说不完的话,这就是过年聚到一起,最大的乐趣了。 等到酒足饭饱,趁着时间还早,回娘家都歇了一晚上的女儿女婿们也该踏上回家的路了。 老许家如今有马车和牛车,姨母姑姑的,当然要去送一送。 但钟家所在的上水村,他们从胡家兜插过去走小路反而还近些,他们脚程也快,走惯了山路的,不用送。 于是,便只送胡二姐一家和许大妮一家回王家浜就行。 许大茂主动担了这送人的活计,赶了牛车,牛车也宽敞,坐他们两家人,也不会太挤。 许三花便只用拉了老胡氏和老许头以及胡氏直接回孤山村就行。 两厢告了别,许三花赶着马车和许大茂赶的牛车一前一后先出了胡家兜,过了周家村,上了三道梁子到了外头大道上,就分开走了,许三花往左边回孤山村,许大茂往右边十里镇上去。 刚回到土坡上,李氏正在院里等,她回娘家也歇了一晚,大柴村离得又近,她早晌就回来了。 见了许三花回来,忙神神秘秘的拉了她,“三花,你猜我昨儿回娘家听说啥了?到底拜年呢,要不得我昨儿就忍不住想马上回来告诉你的咧。” “啥事啊?”许三花挑了挑眉,她这堂婶可从不爱说闲话的,眼下这么个表情,不能不叫人好奇。 李氏想着这事也是咬牙得很呢,忙道:“就是那郑家的事!可是叫人忍不住说道哟!上回郑小燕不是造谣坏红秀的名声,想破坏红秀和二树的亲事吗?当时只逮着了王菊芬,她郑小燕不是说跑了吗?后头听说郑婆子他们出去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着人,害得镇上王屠户听了信找上门来要郑婆子他们交人,要不然就将给了的十两聘金还有五两打家具的银子拿出来,可惜郑婆子将银子捏得死死的,过年备年货早就用了不少,哪里拿得出来?没办法,郑婆子就想了个好办法,糊弄过去了这事! 你猜咋着?郑婆子舍不得吐银子出来,将郑小红给推出来嫁给了王屠户!都没等过年呢,喜事也没办,直接用牛车拉去王屠户家的!听说郑小红哭得全村都听得到,怕她跑,还是绑着送过去的! 这也是作孽啊!郑婆子这个坏了心肝的,总有她得报应的! 没等多久呢,报应可就来了!不过这事说着,我也是不太高兴的。 你晓得吧,那郑小燕找不着人,都说她是被拐子给拐了或者被哪个村的光棍汉给嚯嚯了,可结果呀!那郑小燕竟然傍上了对面白地主的二儿子!做了他的良妾咧! 她昨儿带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伺候着回了郑家,郑婆子一见孙女做了白地主家的良妾,穿金戴银,那高兴的嘴巴都合不拢,只可惜,郑小燕当下就让伺候的婆子将郑婆子给打了一道,还让她跪着给她请安,喊啥郑姨娘的,可是叫满村人好好看了场热闹。 反正郑小燕昨儿是在郑家好好的闹了一大通,将郑婆子收拾了一道干,我今早回来前还听到郑婆子哭嚎咧!这就是报应,不过这报应不爽,那样坏心思的郑小燕竟还让她傍上了白地主家,吃香的喝辣的。 你都不晓得,后头她还带着丫鬟婆子满村走了一圈,还到红秀家站了一阵儿,幸好红秀跟她爹娘他们回娘家去了,要不然,她不定想要做啥咧!我听看热闹的人说,郑小燕炫耀说了,等她生了白二爷的儿子,就能被扶正!你说这样的人,还能当地主家的少奶奶,不是笑话吗?!” 李氏说到最后,那叫一个气哟。 许三花一听竟然是这样的事,那郑小燕还勾搭上了白地主的儿子做了良妾?真是能耐啊!有这样的脑子,做个妾倒是白瞎了。 不过这白地主的儿子这眼睛也是有问题啊。 她不由笑了笑,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见李氏气得不行,不由道:“放心吧,就是个地主儿子的妾罢了,能有多大出息?让她蹦跶蹦跶吧,要是不安分,看我一道收拾够了她。” 李氏就是过来告诉许三花一声,好叫她晓得这事,心里有个数就成,气也是气的,不说了也就不当回事了,听许三花这么说了,她不由就点了点头。 老胡氏见李氏跟许三花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眼下像是说完了,这才喊了李氏道:“大劳家的,回去喊你爹你娘一声,待会儿都到家里来吃晚饭!” 都是堂兄弟,虽说从两家长辈过世就不再一起过除夕守岁了,但正月里在一道吃个饭还是要吃的。 李氏闻言,赶紧应了一声,跟许三花说了说,就转身回去了。 老胡氏怕老妯娌那脾气兴许不会来,便让许二茂走一趟,亲自去喊一声,老妯娌虽说跟她鼻子不是鼻子的,对几个侄子侄孙子这些,还是有个长辈样的。 如今她家这日子多好,她也不乐得再跟她小气吧啦的计较。 老许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便是没有客,灶屋里也是叮当响的要忙活好一阵的,多许大劳一家,就是几双筷子的事儿。 到了点,许满田和老李氏带着许大劳和李氏以及许喜梅和许大林都来了,但去送许大妮他们的许大茂还没见回来。 许三花不由得提了提心,先前也没说送到了要留一宿的,到王家浜也就二十几里路的样子,赶的牛车比走路快,来去两个时辰也仅够了。 现在已经酉时中,咋得也该看到人回来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饭菜都菜上桌了,却还是不见许大茂回来。 老胡氏他们也担心了起来,“三花你爹咋还没见回来咧?” 正文 第255章 第两百五十五话:发生了啥 许三花心里也有些担心,但面上不露,“兴许路上耽搁了到王家浜天晚了大姑就留了爹歇呢,奶你别急,我叫田家有赶了马车找过去问问。” 说罢让姜断和田家有先吃了饭,两人一起有个伴,往王家浜去看看。 左右因为王家浜附近有她上次在府城买下五十几亩的地,她往前是跟田家有指过王家浜的位置的,田家有晓得地方。 因着担心许大茂,这顿晚饭大家吃得都不是滋味,饭后,老许头跟兄弟说着招待不周的话,许满田连忙摆手:“大哥这是说啥话咧!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人,大茂是个老实的,不会在外头瞎逗遛的,指定是大妮留他歇呢,你和嫂子别担心!” 老许头自是点头,送走了许满田一家,一家人坐在堂屋里又等了许久,直到戌时末,不见许大茂回来,许三花便道:“爹兴许真在大姑家歇了,奶,爷,你们也别等了,先去歇了吧,等明儿一早,我爹赶早就回来了!” 老胡氏和老许头应了,忙喊大家都去洗洗歇了。 怕她娘担心,所以许三花守着胡氏睡着了才进了里屋,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的事来,眼皮子就是狠狠一跳,她直觉有些不妙,因为她这个直觉向来很准,上辈子可是帮助她逃过了好几次凶险。 又翻了一会儿,她干脆起来将衣裳都穿妥当,就坐在床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大概差不多子时,许三花听到窗外有人在喊她,腾的一下站出来大步往窗前来开了窗,一见外头一脸焦急的田家有,登时脸色就是一沉。 她冲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到外头茅草棚子等着,这才关了窗,脚步放轻出了东间,大步往院子外头去。 老许家外头的茅草棚子和徐家外头的茅草棚子中间留了很宽的道,足够一辆马车通过,此时马车就停在这道上,田家有和姜断都在马车前等着。 见许三花出来,田家有赶紧道:“姑娘!我们赶去王家浜,找到了姑太太家,姑太太说老爷将他们送到就立马赶回来了,那时候才申时初的样子,算算时间,老爷应该在酉时就到家的。” 可惜他没有。 许三花眉眼俱是一沉,“一路可看过了?” “都看过了,还遇着了镇上的打更人,他认得老爷,说是他碰着过老爷赶着牛车出镇子回村来,那时候大概是申时三刻的样子,他正好去程记打酒,刚好碰到老爷还跟老爷打了招呼。” 申时三刻就在镇口了,也就是说她爹从王家浜出发,一路都没耽搁,很快就到了镇上。 打更人又亲眼看到了他出镇口回村来,那在按说该酉时三刻最多酉时五刻也能到家的这中间,在出了镇子到孤山村的这二十里路上发生了啥? 正月新岁的,这个时辰很少会有人还在四下走的,从十里镇出来,到孤山村之前,那条路上,得经过大槐村,小张村,大张村,大柴村………… 许三花快速思索着,不得其法,眼下天黑着,要找人也不好找,她只好对两人道:“辛苦你们了,先回去歇下,等天一亮,我们马上去寻人!” 说是先睡觉,等天亮,可是许三花根本就没有睡,挨过了这几个时辰,等到卯时天蒙蒙亮,就立马去牵了马车,也是一直没睡的田家有和姜断听着动静,赶紧出来,接了许三花手里的缰绳。 一晚没睡好的老胡氏听着动静出了堂屋,见这阵仗,吓了一跳,“三花,可是你爹回来了?家有他们昨晚去你大姑家问,你爹可是在她家歇的?” 看着老胡氏,许三花实在撒不出谎来,只咬牙道:“许是那黄牛不听话撅在哪处不肯走呢!我这就去接我爹,奶你在家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三花啊!”老胡氏心里就是一跳,忙往院子外头撵出来。 许三花便道:“奶你照看好我娘,免得她待会儿醒来担心。” 一听这话,老胡氏才算是停住了,两只手攥在一起,重重呼了一口气道:“三花你快去快回呀!” 田家有执了缰绳,出了村到了外头官道上时,就将马车赶得飞快,天色将明之际,冷风呼呼的从撩起的车帘刮进车厢里,打在脸上生疼,但许三花却没将车帘放下,反而仔细的盯着道路两旁的事物,根本顾不上冷风打在脸上疼不疼。 很快过了淮水河滩,前头左手边就是进大柴村的小路,许三花让田家有走上那条小路,往大柴村去,却不必进村,村口的一户人家就是在她家做工的刘果儿家,她直接下了马车,正好看到刚起床的刘果儿她娘在捣弄鸡食。 “刘家婶子,我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刘果儿她娘闻声抬眼一看,见是许三花,登时惊了一跳,赶紧丢了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往院门口来开了栅栏门,“是许东家啊?快快快,进来坐。” 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在她家做工的不在她家做工的,只要不是特别亲近的人家长辈,大家见了她都兴叫她一声许东家了。 栅栏门开了,许三花往里头走了两步,却是没有打算进去坐,只问道:“昨儿酉时左右,你们家可有人在院子里?” 刘果儿她娘闻言一愣,倒是不晓得许三花专门来问这个做啥,但也如实道:“酉时左右啊?那会儿我和果儿她爹都在院子里忙着检查家里的家伙什儿,这不是马上就得开始忙活起挖土的活儿来了嘛?咋的,许东家问这个做啥?” “那你们在院子里,可看到我爹赶牛车经过了?” 大柴村就在官道下头,小路进村没有半里路,刘果儿家就在村口,在他们家院子里,一眼就能看到外头的官道,且看得很是清楚。 刘果儿她娘仔细回想了回想,摇头道:“没呢,外头大道上有马车牛车啥的经过我们都听得着声的,往常见了老爱看上几眼的,昨儿约摸申时开始我跟果儿她爹就在院子里了,她弟弟也在院子里玩儿,他最是爱数路上经过的车的,着实没见着你爹路过咧。” 许大茂他们家都是认得的,不可能瞧错。 刘果儿是个老实娃子,她爹娘也差不到哪里去,许三花点了点头,谢过了她娘,就转身出了院子,吩咐田家有上官道继续往前头去。 正文 第256章 第两百五十六话:好好瞧瞧 往前过了进三道梁子的小路就是大张村,再往前就是小张村,两个村子分布在官道的一左一右,离得并不远,就像孤山村跟白河村一样的,而再往前过了大槐村,就是镇口。 她爹出镇子的时辰还早,有人要做啥也不会在镇子外头就做,所以大约可以排除离镇子近的大槐村, 那么就剩下小张村和大张村了。 而这两个村子之间的官道大都开阔,要做啥也没有遮掩的,如此,就剩下从镇口过来即将到小张村的槐树岭,那里左右都是林子,又是一个弯道,也就是他们家最开始在镇上摆摊子遇上花强那帮混子的地方。 想了想,许三花便喊田家有直接将马车赶去槐树岭。 到了槐树岭,许三花下了马车,开始四下打量起来,这几天天气都好,并没有下雨,路上的车轱辘痕迹清晰可见,没有被掩盖。 但这是官道,每天走过的马车牛车的不晓得有多少,光看车轱辘印,看不出来。 天已经大亮了,将大地的朦胧轻纱给掀开,清冷的晨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草香味。 突然,左手边进林子处的草地上有被压过的痕迹,许三花大步走过去,蹲下仔细看了看。 “是车轱辘。”后头姜断和田家有也走过来。 这道痕迹一直延伸进了林子里,许三花眼睛微眯,顺着车轱辘印往里头去。 很快,就在林子深处发现了一辆板车,板车前端套铺着一张山羊皮子,天冷起早送货,铺了这山羊皮子,坐着暖和,这山羊还是上次她和徐灿一起搁山里打的山羊。 只见车,不见大黄牛,也不见人,许三花顿时心下就狠狠沉了沉。 田家有和姜断忙分开四下附近又寻了寻,不多时,去了右边的田家有大喊出声:“姑娘!老爷在这里!” 许三花一听,赶紧往那头跑过去,只见许大茂躺在草丛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田家有正扶了他起来,她手抖了抖,蹲下去探了探许大茂的鼻息。 气还有,不由就重重松了一口气,直接从田家有手里抱起许大茂,飞快往林子外头走,“姜断和我一起送我爹去镇上医馆,家有留在这里看着板车,四下找找大黄牛。” 田家有忙应了,姜断则跟着许三花后头出了林子,到了外头马车上,许三花让姜断先给许大茂瞧瞧。 姜断捉了脉,脉象急浮,又大概看了看,“瞧着像是后脑勺被人给打了一棍子,人给打晕过去了,又在林子里躺了一晚上,额头有些烧热,眼下还是赶紧送到医馆,叫大夫给开药才是!” 说罢,他赶紧跳上马车,拉了缰绳赶车,将马车赶得飞快。 马车里,许三花伸手检查了许大茂胸口和袖笼,但两处都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她娘胡氏不会管银子,她爹的月钱都在他自个身上收着,还有这次过年,她晓得她奶要给几个孙子的聘礼都出三两银子,估摸着她不就手,所以给了她二十两银子,同样,也给了她爹十两银子。 不晓得她爹会带多少在身上,但她是晓得的,她爹身上一定揣着有银子。 但现在,身上干净的一个子儿都没有。 大黄牛也不见了,她爹被人发晕丢在草丛里。 如此一看,倒真像是有人劫道。 大约过了两刻钟,就进了镇口,直奔离着镇口近的一家同心医馆。 坐堂的是个中年大夫,见一个小姑娘抱着个大男人气不喘脸色不变的大步进来跟抱身衣服似得轻松,不由唬了一跳,打眼一看,认出是天生神力的那个许三花,这才没那么惊骇。 “这是怎么了?”他问着,让许三花直接将人抱进一间内室,放在简易的床上躺着,这才上手捉脉。 许三花将姜断的说法说了,大夫把完了脉,又拨了许大茂的后脑勺看了看,摸了摸,不由点点头,“没事,病人身体底子好,这点伤寒不算什么,也就是一副药的事儿,至于后脑勺,这一棍子下手不重,脑袋没打破,兴许有些淤血,我开两副药吃了就能化瘀,要是不放心,后头再来复诊一次就行。” 说着,大夫就出去开了药方子,药童抓了药,许三花付了足够的银子,有药童直接就拿了药包去帮忙煎药了。 很快药煎好,给许大茂喂了下去,等了不多时,许大茂就幽幽转醒了。 许三花见状,松了一口气,赶紧问道:“爹,你没事吧?” 望着眼前的女儿,许大茂一瞬间有些愣,而后缓过神来,忙道:“三花你来了?你找着我了?咱家大黄牛在不在?” “到底出啥事了?大黄牛不见了,爹你也被人打晕在草丛里呢!” 许大茂想起昨儿发生的事来,不由道:“昨儿我赶着牛车刚到槐树岭前头,就碰上几个小伙子拿着棍子二话不说就拦了牛车将我从车上扯了下来,我一个人挣不过他们七八个,被他们抓着就进了林子里,他们抢了我身上的银子,卸了板车牵走了牛,我想要去追,就被人从后头给打晕了,后头我迷迷糊糊醒了一次,瞧见天都黑了,怕你们搁家里担心,爬了起来但没走几步脑袋一沉就一头栽了下去,再醒来,就瞧见三花你了。” 她就说她爹咋搁草丛里藏着咧,还以为是被打晕了藏进去的,却原来是她爹后头自个栽进去的。 不过,那个地界上可从没有听说有人劫道的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劫她爹的道,许三花捏了捏拳头,问道:“那伙二混子是哪些人?爹你可认识?” 许大茂回想着那些人的样子,摇了摇头,“我不咋认识,倒是穿得粗布麻衣,也不太凶狠,不像土匪,倒像是附近村子里的二混子。” 因着自家以前就有两个常常搁外头瞎混的二混子,所以许大茂别的看不准,看是不是村里吊儿郎当的二混子,还是看得清楚的。 他看了看许三花,道:“三花啊,别的好说,大黄牛可要替爹找回来啊!”他赶惯了牛车,对大黄牛都有感情了,也不晓得那些人牵了大黄牛走,会不会杀了它吃肉。 许三花听着,心下大概有了数,不由冷笑,哼,连牛都敢偷走,这些人也是不想混了,没杀了最好,私自偷牛宰牛,那可是要蹲大牢的! 她不报官抓他们坐大牢,却要叫他们求着宁愿去坐大牢咧! 许久不露两手了,老实做生意,大家伙都忘记了她许三花的名头吧! 哼,这次就叫大家伙好好瞧瞧。 她问了许大茂,晓得他没啥大碍了,回去养着喝药就成,当下就叫姜断赶了马车先送许大茂回孤山村去,她自己到了槐树岭时就下了车,进林子跟田家有汇合。 正文 第257章 第两百五十七话:牛蹄印 田家有已经将林子里查看了个遍,见许三花回来,问了许大茂没有大碍,便道:“林子里找遍了,往西南方向一直到那边出了林子的小路,都看得到牛蹄印。” 许三花不由看向西南方向,那里炊烟袅袅,正是小张村的所在。 她走回去一只手轻松抓住一面车轱辘扛了板车,跟着田家有一起往那头出林子的小路走去。 一路果真看得到地上的牛蹄印,一直顺着小路往前,很快就看到了坳子里的茅屋幢幢。 牛蹄印到了一个坡下就没有了,坡下是一条河沟,河沟不宽,水也浅,河里有大石头借着力,几步就能跨过去。 河沟对面就是小张村的村落,这面牛蹄印到了河沟就消失了,对面的草地上也没瞧见牛蹄印,四下也没有多的路,牛蹄印又是一直到的这里,牛没过河,难不成是从河沟里走的? 许三花看了看沿着河沟矗立的村落,往下是村口,往上是村尾,村尾连着那片大孤山的一头。 踩着水沟里的几处石头过了河,许三花沿着上游往村尾的方向去,“我们往上头去瞧瞧。” 走了大约两里路,就到了山脚,河沟往山上蜿蜒而去,再跟着河沟走,就得上山了,索性在这一处,草地上就又发现了牛蹄印,便顺着牛蹄印继续走,很快就进了村尾。 村尾零零散散的就几户人家,分散得很开,并不像他们村那样,几家跟几家的,起码大都挨着。 走过去最近的就是一个破落的院子,且牛蹄印也是正正的到了这家的院子门口。 如此,大黄牛在哪里,不言而喻。 许三花将扛着的板车放下,站在栅栏门前往院子里头看,院子里荒草都长了老长,瞧着就没人打理,就两幢破旧的屋子,也是摇摇欲坠的只怕一阵大风都能掀走茅草盖儿。 她出手,直接将栅栏门从泥里拉扯了出来,然后扔在了一边,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田家有紧随其后,进了院子,就上前一脚踢开了其中的一间屋子门,重重的响声惊醒了屋里睡得正香的孙泼皮,“娘的!哪个王八羔子打搅人做美梦呢!” 见屋里有人,田家有便大步走进去,直接将人从床上拎起来,看他衣服穿好的,立马就将人拎着出了屋子,重重的丢在了院子里站着的许三花跟前。 孙泼皮被丢了个趔趄,在地上翻了滚,下意识抬起头来就要骂人。 “你娘的…………”却在看清面前的人时,生生噎在了嗓子眼,而后蓦地瞪大了眼,直往后缩了两步,“许,许三花?!” 许三花见这人嘴角一颗斗大的带毛痣,叫人一眼看不到都不行,嗬!还是个熟人,可不就是他们村二癞子的老表孙泼皮? 许二树跟许四金几个那些约架的岁月,小张村这几个二混子没少被她揍,她晓得孙泼皮是小张村的,倒是这才晓得他家搁哪儿。 听说他爹娘老早就没了,剩他一个吊儿郎当,比二癞子还厉害,成天混日子不干正事,都快三十了,还没讨媳妇。 她记得上回揍他们这群人似乎是去年,哦,不,现在应该说前年,是前年的事了,过得太久,这人莫不是忘了她的厉害? 当下呵呵一笑,抬脚就是一脚踹过去,直接将孙泼皮踹飞出去三丈远,摔了个后仰翻,翻回来下巴磕在一块小石头上,登时擦破了皮,流了血来。 他捂着下巴,惊骇的看了许三花一眼,哆着嘴道:“许,许三花,你,你这是做啥咧?我最近可,可没跟许二树他们约架啊!” “我爹许大茂,你认得的吧?”许三花问他。 许大茂? 孙泼皮眼神快速一闪,“没,没见过几次。” “没见过几次,那也是见过的了,既是认得的,昨儿下晌,你可见着我爹了?” 孙泼皮吞咽了一口口水,极快否认,“没有!没见过!” “呵呵。”许三花冲他笑笑,走上去又是一脚踢向他,“那我家的大黄牛,你见过没有?” 这一脚,孙泼皮退无可退,直接撞上了茅草屋,将这面墙都撞了个窟窿,整个人被踹到了屋子里去。 孙泼皮发出一声惨叫,早就惊动了附近几户人家,但新年新岁的,大家都晓得孙泼皮是个泼皮,不好相与的,所以都不敢过来瞧发生了啥事,免得有个啥的被孙泼皮赖上。 是以,孙泼皮叫得震天惨,但院子里只有许三花和田家有冷眼看着。 他趴在屋里,看着外头的许三花,眼眶缩了缩,咬牙摇头道:“啥,啥大黄牛?没见过呀。” 这面墙混着的黄泥夹着茅草碎了一地,灰扑扑的,弄得那屋子里更加乱糟糟的,许三花只在外头瞧着,就一脸嫌弃,不乐意进去,便干脆踢了脚边的石头捡起来,在手心里掂了掂,瞄准孙泼皮的位置,用力砸了过去。 孙泼皮只瞧得那石头砸过来,登时瞳孔一缩,飞快翻滚着就往窟窿眼滚了出来。 听得身后石头不知砸到啥发出砰的一声,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看着许三花,“我真没见过你爹和啥大黄牛的,我说,许许三花你到底来干啥呀?我可没惹你啊!” 话音刚落,茅草屋后突然响起“哞”的一声。 孙泼皮顿时脸色一僵,“这是我家头前买的牛咧!” 吹牛不打腹稿! 许三花看了田家有一眼,田家有会意,立刻朝后头走去。 不多时,牵出一头牛来,正是一头大黄牛。 孙泼皮继续抵赖,“我刚买的牛也是头大黄牛!” “一头牛四五两银子的,你出得起一只牛腿的银子还是一只牛耳朵的银子?还有,就这么巧,你买的牛,脖子也套了个铃铛?”许三花说着,走过去摸了摸牛脖子上套着的绳结,下头正正垂着个铃铛。 这还是她家刚买了这头大黄牛时她爷稀罕深怕别人偷牛所以给大黄牛弄了个铃铛挂上的,这绳子跟铃铛一看就是她家的牛,哪有这么巧的事。 孙泼皮顿时:“……”早晓得都说了牛让黄三儿先牵着的,非得说他这儿偏,村里人都怕他这个赖皮,不会往他家来,让他先牵着,这下好了,人家就直接找上他这儿来了,说是偏咧,天晓得这许三花是咋找上门来的。 难不成是有人看见了告了他的黑状? 孙泼皮心下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许三花一张冷脸,明明普通的一个女娃样,纵说高挑是高挑了点,可也没个跟别人哪点不同的地方,这力气咋就这么大咧,天晓得是从哪儿使出来的。 “呀?真是这么巧咧,你家的大黄牛脖子上也套了铃铛?”他吞了吞口水,还想继续狡辩一二。 正文 第258章 第两百五十八话:一共七个 许三花听着他咋咋呼呼的公鸭嗓就来气得很,上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直接将人连带着还没说完的话一起扇着转了个个儿,而后,再转回来,就是一拳头打过去。 “啊!”孙泼皮捂着被拳头打出血的鼻子,忙往后退。 “你再满嘴喷粪的不老实,今儿我就废了你!”许三花睨着他道。 孙泼皮后退的动作顿时就是一僵,明明大家一起做下的事,凭啥他一个人被揍啊!要是今儿被弄死在这里,可没人会替他报仇。 他咬了咬牙,晓得许三花不是说假话,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人牛都找到了,心里有数着咧,他还能狡辩到哪儿去? 便不由道:“这大黄牛,是你家的!你爹,我昨儿也见过!” 许三花点点头,也不听他废话,“直接说,都有哪些人?谁领的头?” 认得那是她爹还要动手,这显然就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呗! “有大张村的黄三儿,张麻子,刘顺儿,还有我们村的张旺儿,陈二狗,领头的,是大柴村的郑强子!就是他来找的我们,说是你爹身上有很多银子,拿到了分给我们几个,可你爹身上就搜出来三四两银子,可都被他拿走了,还有你爹那一棍子也是郑强子打的,可不关我们的事儿啊!我们几个一文没捞着,想着不能白忙活一场,这才把牛牵走了,你要报仇,就找郑强子去,这牛我不要了,还给你!”说得顺嘴了,孙泼皮一点没掖着,全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不是脑子一热偷回来了才想着这牛可是官府报备过的,想要牵去卖,他们没有文书,贱卖给别人都是卖不出去的,就想着或许可以杀了牛卖牛肉,到时候拉远点的镇子去卖,卖完了就回来,兴许抓不到人。 可这还没来得及呢,哪里会想到许三花这么快就找上了门,还一找一个准,就找着了牵了牛回来的他,叫他狡辩不了。 这般想着他还真是觉得是不是有了告了他的黑状呢。 郑强子! 许三花一听,心道果然,还真是有人跟她过不去,故意劫他爹的道呢,要不然,这条大道上,离镇子又不远,一向太平,没道理光是她爹着了道儿。 郑强子那没脑子的不定想的出来这样的事,她心里已经快速思索起这事跟郑小燕有没有关系,又有多大的关系,要是有,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同在小张村的张旺儿和陈二狗就住在村子里头,不像孙泼皮孤家寡人一个的二流子,都是家里人口还挺多的,虽说也是成天四下混日子的主儿,但也是有人可劲疼的。 是以,许三花和田家有套好了牛车坐着,拖了孙泼皮带路一路先到了张旺儿家,正好遇到张旺儿出门,许三花跳下牛车上前就是一脚,直接将人踹飞回了院子里。 “来人啦!杀人啦!有人欺负上门啦!”里头的张旺儿他娘见了登时就呼天抢地的嚎啊起来,引得周围邻居都纷纷跑过来。 村子就叫小张村呢,跟大张村一样,到底都是姓张的比较多的,所以张旺儿他娘一喊,同时姓张的大家都来了,可不像孙泼皮,嚎坏嗓子都没人来瞅一眼。 “咋咧咋咧?元宝家的,出啥事了?!” 张旺儿娘便指了牛脑袋前头站着的许三花,“就是她,这不晓得哪里来的泼皮土匪咧,上来就将俺们家旺儿给踹了,哎哟我的旺儿啊,你没事吧?” 张旺儿被他娘给扶起来,看到许三花心里就是一跳,再看到这大黄牛以及套好的板车和板车后头捆了绳子拖着的孙泼皮,登时心里就慌得很,哪里顾得上回答他娘。 他娘瞧着,只以为被踢得很了,莫不是内里头给踢坏了,哭着闹着要快点送医馆,张旺儿的爹和爷奶叔伯的都跑了出来,个个围着许三花,气势汹汹的瞪着她。 听了张旺儿娘喊前来的村人中有认识且见过许三花的,登时不由道:“这不是孤山村的许东家吗?你咋来咧我们村?莫不是又跟张旺儿约架了?这咋得都打到家里来了?” 一听这话,众人便都晓得了这女娃原来就是孤山村老许家的许三花,如今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她? 她以前是常跟着她二哥许二树一起十里八村到处约架的,张旺儿本也是个二混子,大家伙都晓得,只以为又是约架,还打上了门,不过这老许家忙着做生意,可好久都没听说许三花和许二树上哪村约架了。 今儿倒是稀奇。 许三花还没说话,人群里有后头有挤上来的人见了许三花,不由眼睛一亮,“这不是三花丫头吗?你咋来我们村了?咋不到我们家坐坐咧!” 许三花闻声望去,见说话的正是张长贵的婆娘,她男人张长贵也在旁边,也冲她笑呢,便不由想起从前陈婆子说张长贵是小张村村长的儿子的事来,他们家不缺银子,搁他们家可是买了不少的魔芋豆腐,一来一往的,倒是有些熟。 许三花当下笑着打了招呼,道:“我就是过来解决点儿事儿,不麻烦长贵叔和婶子。” 都是一个村的,张旺儿也姓张,虽说张长贵看不惯他那二混子的样,但还是替他问道:“三花啊,不晓得这张旺儿事咋惹到你了?” 说是约架,他可是不信的咧,人三花如今都忙着做生意,哪有时间跟这些二混子约架,吃饱了没事做呐。 许三花便指了指牛车后头拖着的孙泼皮,看着张旺儿,道:“我爹昨日下午送我大姑他们回王家浜,回来的路上经过槐树岭被孙泼皮张旺儿陈二狗这一群混子给劫了道,不但抢了我爹的银子,偷走了我家的大黄牛,且还将我爹打晕了丢进槐树岭的林子里,要不是我爹身子骨好,这一晚上搁那儿躺的,人能不能撑过去还是一回事呢!幸好我们找着了人送去了医馆,要不然……” 众人一听,登时惊讶不已。 这孙泼皮几个二混子,时常招猫逗狗的到处没事闲的打架斗殴,到如今,新年新岁的,竟然还干出了这样的事?劫道劫财,这是土匪干的事呢!可真是给他们村丢脸! 刚才还同仇敌忾的以为许三花是故意来找麻烦想着还要帮忙的张姓人就统统不说话了,反而还往后都退了退,离张旺儿家远了些,这就是表示不管了。 张长贵作为下一任村长,乍一听这种事,面上也是有些无光呢,他不为张旺儿说话,当下道:“这事儿是他们不对,不知三花你想如何处理这事?今儿才初四,镇公所还没有开衙呢。” 他想的是私下解决,最好别报官,要不然他们村可丢了大脸了。 最主要的,庄户人家,谁都怕见官呀。 正文 第259章 第两百五十九话:拳头硬,不用报官 张长贵这般希望着,却不晓得许三花压根就没打算报官,不说上辈子,就说现下,她一个在大孤山里见过血的,还收拾不了你几个二混子? 报官?太费事儿! 她继续道:“大夫给我爹开了药,让我爹好好将养,我想着咱们几个村子外头这条官道一向太平,可从来没有发生啥土匪劫道的事,且据我爹说,劫他的人看穿着大致就像村里的二混子,又找着了牛蹄印,顺着牛蹄印果然在孙泼皮家找到了我家的大黄牛,孙泼皮自个也招了,这事情就是他们七个人做下的!” “我许三花的脾气,不用我说,十里八村的,大家伙都晓得咧吧?他们敢劫我爹的道,打人劫财,这事情,今儿就不能善了!我不报官,我拳头硬,不用报官!” 张长贵一听不报官,登时就松了一口气,当下就退到了一边,也不管这个事儿,反正他晓得许三花有分寸,不可能将人今儿搁这里打死的。 自个做得恶,当然要承担,这帮子二混子成天游手好闲的,也该有人收拾收拾他们了。 不过他想着许三花这话说的可真是霸气咧,拳头硬,不用报官,这话,谁能说的这么霸气,怪道人家脑子活挣钱好使咧! 村人都不管了,张旺儿的家人却是有些犹豫不定,他们心里都明白许三花定不是说假,这事儿张旺儿他还真做得出来,且他昨儿也真的是回来的晚,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张旺儿被许三花打不是? 其中犹以张旺儿他娘为甚,那是一听许三花说完,就护犊子似得将张旺儿给护在了身后,眼睛死死的瞪着许三花,嘴里也道:“俺家旺儿不可能做这事的!定是你冤枉俺旺儿咧!” 突然,孙泼皮指着一个方向大喊起来,“快快快,陈二狗在哪儿呢!他要跑喽!” 众人不由都看过去,正好看到一道身影擦着对面的院子往村口的方向跑。 许三花忙给田家有使了个眼色,田家有立刻就追了上去,不过十几息功夫,就将人追上一个扫堂腿绊倒在地,轻轻松松的就将人给拖了回来。 “小张村的三个,齐了。”许三花看向被他娘死死护在后头的张旺儿,“你是自个过来跟我走一趟,还是我过来请你?” 张旺儿抖了抖,自是不肯出来,许三花的厉害,刚才被她踹这一脚,肚子还痛着呢,他可不敢过去挨打,现下有他娘护着,他不信许三花还敢打他娘,真敢打他娘了,村人们就会帮忙了,那才好,总之,他是不过去的。 见他不动,一副仗势的样子,许三花不由呵呵一笑,大步朝里头走去。 所到之处,张旺儿的家人伸了手又立马缩回手的一路往后退,直接给许三花让了路,不敢拦她。 许三花一路走到了张旺儿母子俩跟前,张旺儿他娘张开手将张旺儿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许三花,“你,你别过来啊!要不然俺可不客气咧!” 话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被许三花轻飘飘的拎起来四两拨千斤的丢到了一边去了。 众人:“……” 等张旺儿娘反应过来,又要往上冲,许三花已经一把拖了张旺儿转身往院外走。 张旺儿自是死命扑腾,但如何也挣脱不了。 张旺儿娘扑上来拖住张旺儿的脚,整个人趴在张旺儿腿上,以为这样许三花就拖不动了。 但多了个人跟没多一样,许三花就是跟拖了两只死狗似得,一点都不费力气。 拖到牛车前,见他娘还死赖着,便道:“你要起开人我还给你留条命回来,要不起,我就将你娘俩直接扔到大孤山里去喂狼!” 大孤山里有狼的,大家伙都晓得,所以不敢往山里去,可这许三花能耐啊,她进山跟回家似得,不是打头老虎就是打头熊瞎子,野猪更是一窝一窝的往外弄呢。 张旺儿他娘登时麻溜的爬了起来,看着许三花,讨好的一笑,“你,你可是做大生意的人,说话得算数。” 许三花哼了一声,直接将人交给田家有一起捆了,这才跟张长贵道:“长贵叔,新年新岁确实冒犯了,还请不要见怪,你们村这三人我先弄走,去一趟大张村,回头就让他们回来,放心,不要他们的命。” 张长贵一听还有大张村的二混子,登时也觉得不丢脸了,他们村跟大张村素来不对付,这下可好,两个村都有做了这缺德事的,谁也别笑话谁了。 “他们几个做的缺德事,该!你只管带走就是!”只要不报官,使劲揍他们一顿,好叫他们长长教训,他还巴不得有人教训这几个村里的恶瘤呢! 出了小张村,大道上走上五里路就到大张村的村路了。 大张村也算是个大村,尽管没有孤山村大,却也有近百十户人呢。 他们村可比孤山村富裕多了,家家户户的普遍比孤山村的村人日子好过,这年节上,这个点,都还在忙着四下拜年,或者到镇上去玩玩,所以从村子出来的人也多。 这冷不丁瞧见一辆牛车进村,车上坐着两个人,车后拖着三个人累哈哈的跟狗似得,还别说,真是稀奇得很,是以,不由都停下来看这个稀奇。 这一看吧,有都认识孙泼皮几个二混子的,也有认识许三花的,想不明白他们咋得这样式儿的往他们村来,但直觉没好事,便有人镇上也不去了,忙跑回村跟村长报信,也有跟在牛车后头看热闹,想看看到底啥事的。 是以,这牛车还没进村,就吸引了大批的目光,等进了村,那更是大家都不住的瞅这个热闹。 大张村的黄三儿,许三花认得,他家她以前就去过,去家里堵人让他还赌彩的五斤包谷面,那时候饿了,啥做不出来。 所以她还记得听清楚的,当下就熟门熟路的找着了黄三儿家。 可巧,黄三儿就在院子里跟两个二流子喝酒划拳。 不用许三花问,孙泼皮就麻溜的指了里头的人大声道:“都在咧!张麻子刘顺儿都在这儿!” 许三花一听正好,省了她一家一家的去了。 院子里的黄三儿几个喝得二麻二麻的,听着声往院子外头看过来,见了孙泼皮张旺儿三个,还没反应过啥事,哥俩好的冲他们招手道:“来来来,快来一起喝酒啊!” 说罢,见三人不动,那黄三儿抱了个酒坛子往院门口来,嘴里打着酒嗝的,“我说,你们三个咋来了,孙泼皮,牛可看好了等着我来宰,你可别偷偷弄去卖了,要不然老子弄死你,咦?孙泼皮,你咋把牛牵我这儿来了?不怕被人看见呀!” 孙泼皮见这时候了黄三儿几个还喝成这个样儿,登时冲他大声道:“看啥看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喝咧,要喝死你!” 正文 第260章 第两百六十话:最后一个哪村的? 黄三儿甩了甩脑袋,眼神似乎清明了些,这才仔细一看,看到了眼前一幕,孙泼皮三个被捆着,牛车上坐着的女娃,看清了,可不就是许三花吗。 “妈呀!许三花来了!”登时吓得丢了酒坛子就往院子里头跑。 许三花:“……”所以说呢,都还晓得她的厉害的,咋就敢劫她爹呢,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狗给吃了? 报信的人跑得快,大张村的村长来得也快。 晓得许三花是来找他们村的几个二混子,但好歹二混子也是他们村的人,张村长不能不管。 “原来是三花呀,这新年新岁的,咋有空到我们大张村来呢。” 许三花瞥了眼留着撇山羊胡的大张村村长张富贵,论理儿,她还得叫他声堂表叔公,因为她奶和她外公的娘姓张,跟这张富贵的爹还是隔房又隔房的堂兄妹,她奶见了张富贵,还得喊上一声堂表兄的。 关系不太近,所以日常也没太走动,要不然,这大张村姓张的都是同族,论理儿,全和她太姥姥是族亲,真要正儿八经的走动,哪里走动得过来。 不过见了面,这亲戚还是要招呼的。 许三花当下就叫了一声:“表叔公。” 而后将事情说了,大差不差,跟在小张村说的一样。 张富贵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儿,不由道:“这新年新岁的,黄三儿他们平常是不着调,可干不出这样的土匪事来,你莫不是弄错了?” 大张村的村长向来护短,跟白地主没两样,许三花从前常几个村子跑的,还能不晓得? 便指了孙泼皮道:“我家大黄牛是在他家找到的,他也承认了,这几个人也是他供出来的,表叔公要说弄错了,不如先问问他?” 大张村和小张村的村民十几年前可是干过架的,孙泼皮可不怕张富贵,当下振振有词道:“就是我们干的,黄三儿,刘顺儿,张麻子,就是他们,不会弄错,要宰了牛偷偷卖这主意还是黄三儿想得咧!不信张村长你自个问他!” 要不是这孙泼皮也参与了劫道,许三花真是要被他给逗笑了,不愧是大家都嫌的泼皮,谁都怕沾上,这见风倒的嘴脸,又厚又糙的,咋能不叫人讨厌咧。 张富贵一噎,登时瞪住院子里头的黄三儿三人,“你们说说,这事儿真是你们干的?你们咋能干这样的事?是谁领的头?是不是孙泼皮?他最是不要脸又缺德的!” 这话里话外的都在示意黄三儿三个将事情推给孙泼皮,可惜黄三儿三个喝麻了,好不容易酒醒还是被许三花来了给吓醒的,眼下哪里听得出来这番暗示? 倒是孙泼皮,不乐意了,“咋是我指使的咧!张村长,可不带你这么护短的啊,都是一起劫道的,你凭啥袒护他们三个?这我可不依!等去了镇公所,我就告你身为村长包庇村人!还包庇偷牛还打算杀牛的人!” 张富贵一听要去镇公所,登时吓住了,这偷牛就是大罪,偷了牛还打算私自宰了卖更是大罪,真要判,牢底都要坐穿的。 这全是腥的事儿,他可不敢沾,当下笑呵呵道:“三花啊,这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牛不是找回来了吗?你爹也没事,何必去镇公所咧,这闹大了都不好看。” 孙泼皮满嘴乱诌的哪里当得了真?不过许三花也没否认他的话,看着张富贵,道:“这口恶气,我肯定是要出的,要不要闹大报官,全凭我高兴!” 这意思,就是恶气不让出,就只能报官了呗。 张富贵瞪了瞪眼,随后道:“新年新岁的,这种缺德事他们都干的出来,是该教训!三花你就好好打他们一顿出出气!” “行啊!”许三花咧嘴笑了笑,见大张村村人们大都围观着,便大步走进院子,走向黄三儿三人。 而后,众人只见许三花跟踢毽子似得将黄三儿三人轮换着踢,踢过来,踢过去。 飞出去,又飞回来。 三个人满院子惨叫着,听着众人都不由打了个摆子。 踢得差不多了,黄三儿三人喝下去的酒都吐了个干净,脸色惨白惨白,躺在地上跟死狗似得。 张富贵都怕许三花将他们踢死了,开玩笑,谁经得住这被踢毽子似得踢啊。 不过想着踢踢就不报官了,还是踢踢好,起码不用蹲大牢。 不过眼看着许三花将人踢完了,还要叫人将他们捆起来跟孙泼皮他们一起拖在牛车后,张富贵急了,“三花啊,不是说打一顿出了气就行了吗,这咋还要捆着咧,还真要报官不成?” 许三花看向他,咧嘴笑,“他们几个要是抢了你儿子的银子打了你儿子闷棍再将他丢在林子里自生自灭,让你就这么打他们一顿出气,你能出气?” 张富贵一听,他们敢?!要是敢这么对他宝贝儿子,他打断他们的腿! 登时,他悻悻的看了许三花一眼,道:“这报官到底不好看不是?要不然,三花你再狠狠打他们一顿?” “打够了,力气留着,还有最后一个呢!” 张富贵这才想着不是说七个吗,是还有一个,倒不晓得是谁,便问道:“还有一个是谁啊?哪个村的?” “喏,绑了他们一起去找呢,表叔公好奇?不如一起跟着去?”许三花说道。 自个村里出了这种做缺德事的人,他哪有心思看这个热闹?当下摇摇头,让到了一边去,“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于是乎,牛车再次发动,往大柴村去,后头跟了一长串的人棍子。 别说,瞧着还真是壮观咧。 又往前行了大约五里路,大柴村就到了。 几个村离得这么近的,大柴村人早就听说了这事,见许三花的牛车往他们村来,大柴村人心道最后一个居然是他们村的。 他们村可是好几个女娃在老许家做工,罗村长还想着等老许家再招人,他们村能多去几个,恨不得讨好许三花的,哪里会得罪她,便赶紧迎了来,“三花啊,我们村的兔崽子是哪个?你说出来我这就给你逮人去!” 这些天杀的二混子成天忒闲了,闲着没事干咧,学土匪劫道了还!你说劫谁不好,偏偏劫老许家的人。 咋得,几个村子挨着的,都不晓得许三花的脾气是不? 还是人家最近好说话你忘了人家力举大石又打老虎又打熊瞎子的事? 真是没事找事,闲的! 见罗村长这副模样,许三花颇有些忍俊不禁,瞧瞧,都是村长,这样的村长才可爱嘛。 她笑道:“没事,没事,不用麻烦罗大叔,我自个去就成。” 罗村长一听这声罗大叔,登时就笑得合不拢嘴,“行行行,我跟你一起去!” 正文 第261章 第两百六十一话:有干系 郑婆子腊月里多得意的,手里捏着十两银子,拿了五两银子打家具还能偷偷昧下些买肉吃,可惜郑小燕给跑了,为了不吐出到手的银子,她只能咬咬牙将郑小红给抵上了,为此,三儿媳妇跟她闹,她还打了她一顿,将人给打回娘家去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她手里捏着十两银子,也能过个好日子给小儿子讨个好亲,可结果,正月初二回娘家的日子,那不晓得跑去哪里了的郑小燕竟带着丫鬟婆子坐着马车穿金戴银耀武扬威的回来了。 一问,竟还成了白地主儿子的良妾,妥妥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满心以为孙女出息了,他们家也就飞黄腾达了,做了白地主的亲家,那是多有面的事? 嗬,可这孙女已经不服管了,还恨着她咧,叫那婆子是将她好好的收拾了一通,害得她在乡亲们面前丢脸,不但如此,还放话说不会叫她好过。 这样也就罢了,可这黑心的孙女还抢了她的十两银子,拿给了她哥郑强子去花用了,这可是气得她的心都在滴血啊。 可惜,郑婆子平日里是横,她欺软怕呀,碰上白地主家这样的人家,她也是怕的。 孙女恨着她,又傍上了白地主家,她惹也是惹不得了,管也是管不着的了。 只这么想着,郑婆子这两日就是吃也吃不下的,愁啊! 许三花和田家有赶了牛车拖了一长串人棍子,后头还跟着许多看热闹助威的大柴村村人,浩浩荡荡的到了郑家院子时,郑婆子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愣神,见这么多人往她家来,打头的还是许三花,登时就吓了一跳。 自从那天被郑小燕收拾了一通,郑婆子嘴巴这才还痛着咧,可是横不起来,且来得还是许三花,如今谁不晓得她手里千亩地妥妥的也是一个大地主了,她哪里敢惹她? 当下一脸疑惑,不敢问许三花,倒是问起跟着的罗村长来,“村长啊,这是有啥事?” 罗村长见许三花一路往郑家来,登时心里也就猜出这人是谁了,郑家就一个郑强子,成天游手好闲的,是他们村最大的二混子了,也是最令人头疼的,听说最近还迷上了赌,整夜整夜的搁镇上赌坊天亮了才回村来呢。 于是便道:“你们家郑强子可在家?有事找他咧!快叫他出来!” 找强子的? 往前郑婆子还算喜欢这个孙子,可如今,她讨厌这孙子得很,因为他拿了她的银子去赌啊。 听罗村长是来找郑强子的,她就拉下了眼皮,“在屋里睡大觉咧,村长自个去喊吧,我可喊不动他。” 这啥态度,罗村长瞥了她一眼,心道这郑婆子成天横过来横过去的,这两天倒是跟花儿谢了似得蔫答答的了。 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呀,他可是听说了,那郑小红将王屠户也哄的服服帖帖的,到时候,还有这郑婆子好受的。 说起来郑家这两个女娃还都真是个厉害人物,幸好着落出去了,要不然谁家真讨了回去,这可养不家的不说,说不得还祸家咧!到时候,那可真是家门不幸。 他也不管郑婆子了,往院子瞧,也不见郑家其他人,兴许是搁哪儿拜年去了,当下便跟许三花道:“郑强子就睡那个屋咧,我进去替你瞧瞧,喊他出来。” “这咋好麻烦罗大叔你,没事,叫我们家人去喊他就行。”许三花看了看罗村长指那屋子,笑着说着,看了田家有一眼。 田家有立马大步往那屋子走去,郑婆子掀了眼皮睨了一眼,也没有阻止。 “谁呀?你做啥咧?快放开我!放开我!信不信老子弄死你!”很快,屋子里响起郑强子的声音。 罗村长睁大眼睛瞧着,就见郑强子跟只王八似得趴着连鞋都没有穿被田家有两只手给一路提了出来,不由得抖了抖,要他去喊,那是正儿八经的喊,可人家去喊,这哪是喊啊!难怪三花不用他去喊咧。 郑强子使劲扑腾着,直接被田家有一把丢在了地上,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就见面前一大堆的人,一眼看见许三花,他心下就是咯噔一下,再看到后头被捆着的孙泼皮等人,便就明白是事情败露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当下不由狠狠吞了一口口水,面上还嘴硬道:“干啥!干啥咧这是?青天白日的打搅人家睡觉!” “咋的,我带几个你一起玩的二混子来看你,你不欢迎欢迎,还想着睡觉咧!”许三花挑眉冷笑。 “嗐,你说他们几个?我可跟他们不熟咧!咋的,许三花你来做啥咧,最近我可没有跟许三花约架斗彩啊!他现在是大忙人,哪有那个时间跟咱们这个吊儿郎当的浪费时间咧!”脚下没穿鞋子,郑强子干脆坐在地上也就不动了。 许三花不由扭头看向孙泼皮,“咋的,你说人家是领头的,人家这可不承认,都跟你们不熟咧!” 孙泼皮咬了牙,指着郑强子就破口大骂了起来,“郑强子你奶奶的,瘪犊子玩意儿!叫我们做这事的是你,完了将搜刮的银子全拿走的也是你,咋的,事情败露了你就不承认了?可没门儿!你敢抵赖,信不信我们哥几个去找你妹妹郑小燕玩玩?” “听说她现在还是白地主他儿子的良妾咧,吃的好穿得好的,那玩起来指定不一样。”孙泼皮说着,一脸邪恶的样子,还吸溜了一口口水,使得黄三儿几个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咋的,孙泼皮,这么好玩咧那咱们回头一起去玩玩?” 这话说的,在场还有这么多妇人看着热闹在咧,且还有许三花一个女娃家。 罗村长不由瞪了孙泼皮几个一眼,二流子就是二流子,打死了都没得救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好了。 许三花也拧了眉,孙泼皮就在她后头,她反手就是一拳过去。 孙泼皮捂着一嘴血,瞪大了眼睛,黄三儿几个立马就收住了笑,消停了。 许三花睨着孙泼皮,“你这意思,这事儿不但是郑强子领的头,也跟郑小燕有干系?” 孙泼皮想说话,嘴巴里血呼哧拉撒的他又连忙捂住嘴,生怕已经松了的牙齿掉落出来。 见状,黄三儿赶紧接嘴道:“是咧是咧!事情是郑强子找的我们,但郑强子哪晓得你爹搁哪儿去搁哪儿回来啊,就是郑小燕告诉郑强子,让他找人去的,本来还说劫了你爹的道将你爹打晕拖进背后大孤山去喂狼的,到时候死无对证!可惜郑强子打晕了你爹将银子都搜走了,忙着去镇上赌钱,使唤我们几个做这事,我们几个不乐意,就怕你跟我们没完,所以才没做咧!” 正文 第262章 第两百六十二话:断你一条腿 黄三儿说着,还一脸“你应该感谢我们,要不然你爹就被喂狼去了”表情,实则心里却在懊悔,早晓得真将人拖去大孤山喂狼,这许三花也就找不着他们了。 他心里以为是许大茂认得他们几个,给许三花说了所以许三花才径直的找上了他们。 所以那叫一个悔呀。 也就是说郑小燕不但专门注意着她爹的行踪,还专门找了郑强子带人去劫道,劫了道还打算将人丢去大孤山里喂狼? 要不是郑强子忙着去镇上赌钱将这事交给了孙泼皮他们几个干而孙泼皮他们没得着银子所以不乐意干这事,那她爹…… 许三花顿时脸色就是一沉,她本打算捆了孙泼皮几个来找了郑强子,然后重点收拾郑强子就放他们回去的,现下看来,她也不能轻饶了他们。 要是她爹身上银子再多点,够他们几个也分上一点,他们会不真的就听话将她爹丢进大孤山了? 答案是一定会的。 一不做二不休,这些成了精的二流子,一定做得出来。 在场众人听着这话,也是吓了一跳,不是说劫道抢银子吗?咋的,这背后竟然还是郑小燕故意指使的,且还这么恶毒,要将许大茂丢去大孤山里喂狼? 还别说,众人那日见着郑小燕吩咐婆子将她奶郑婆子痛打一顿的,还真相信郑小燕是能做出这事来的,这女娃,他们看着长大的,这长大了就长歪了,心思这么狠呢,说到底还不是这郑家没教好,这郑家从上到下的,就没个心思好的人! 郑强子自然是不承认的,他瞪着黄三儿几个,嗤笑一声:“我说孙泼皮,不就是上次你找我借银子我手头拿不出来没有借给你吗?咋的,你就记恨上了我,还专门来诬赖我?” “我妹妹现在是白地主家的良妾,穿金戴银的,我可是不缺钱花用的,我用得着去劫道?还喊这几个没用的一起去?分明就是孙泼皮缺银子使自个找了他们几个一起去做了这事,被许三花你给逮着了,又记恨我,所以硬得要把我也给拉上了。”他又看着许三花,道:“咋的,都说你聪明,你连这个也信?我妹妹跟你爹无冤无仇的,做啥叫我劫他的道?好好的姨娘做着不好吗?用得着这样?有啥好处咧!” 她脑子有坑呗!许三花冷哼了一声,还真是要高看郑强子一眼了,这是个更会狡赖的,要说人的能耐都要分个金银铜铁的来形容,孙泼皮几个顶天了就是几块废铁,这郑强子,还能算得上是块铜,至于那郑小燕,躲在背后使坏,上次薛红秀那事也是,这妥妥的可以说她是个银块了! 她还没有说话,背后孙泼皮顾不得牙齿落不落了,逮了郑强子就是一通乱骂,骂到了他祖宗十八代犹不解气,黄三儿几个也看不惯郑强子如此抵赖,也跟着痛骂起来。 许三花丝毫不怀疑要是此时他们得了自由,一定会上去将郑强子痛打一顿,所以不由给了田家有一记眼色,田家有会意,当下就松了孙泼皮六人的绳子。 双手得了自由,孙泼皮一马当先冲进院子就扑倒了郑强子身上,黄三儿几个紧随其后,几个人按着郑强子那叫一个有仇报仇有气出气的,直打得郑强子龇牙咧嘴,哭天抢地。 郑婆子都看不下去了,起身拿了个大扫帚冲过去将孙泼皮几个给打开,郑强子这才停止了挨打。 不过,这一会儿,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了,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不说,一只腿也被气狠了的孙泼皮用石头给砸了个血糊糊的一块,不晓得有没有伤着骨头。 他痛得脸色苍白,不由得连声骂娘:“孙泼皮,我艹你姥姥!” “咋的,你再说是我扯赖你?再敢说我还打你!”孙泼皮可不怕他,拿了个石头就冲他比划了比划。 郑强子看着,到底不说他诬赖他这话了,只是依旧不承认有这事,嘴还硬,“这事我就是没做过,许三花你有证据,有证据就去告我呗!” 反正他是不可能将郑小燕给亲口供出来的,只要他不说,孙泼皮他们说的,哪里当得了真? 他赌坊还欠着不少银子呢,家里卖了都换不上,眼下他就指望这个做了白地主家良妾的妹妹帮手了,可不能供出她。 “你右腿可能动?断了还是没断咧?”许三花问他。 郑强子一愣,不明白许三花咋还关心他这事了,也担心这个,不由就动了动自己的右腿,咧嘴道:“还能动,没断!没断!” “哦。”许三花点点头,大步走过去,直接用了力,一脚踩上他的小腿骨,“这下断了没?” “啊!” 郑强子顿时惨叫出声,那痛叫声惊得院子里的鸡都惊惶飞蹿了起来,看得孙泼皮几个齐齐一抖,他们也被许三花打了,可没被一脚断腿了,眼下想想,还是许三花脚下留情了啊! “我咋会告你呢?让你蹲大狱,还不如弄断你一条腿,以后没事了想来打你一顿出气就随时能来,关牢房里去了,多不方便?不过这一条腿断了走路跛来跛去的,不如另一条腿也弄断,直接爬着走,省事儿,你说可好?” 许三花笑得别提有多灿烂了,看得郑强子止不住就是一抖,想往后缩,但他痛的满头大汗,倒在地上也没啥力气了,只能一脸惊恐的看着许三花,似乎难以置信她真的就踩断了他一条腿。 且一言不合就可能马上踩断他另一条腿,当下心里慌得很,赶紧道:“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赌输了银子,晓得你家发了家有银子,正好遇着你爹去送人,晓得他肯定会回来,还是一个人,所以就喊了孙泼皮他们一起在槐树岭等着你爹经过,然后抢了你爹的银子,还将你爹打晕了,后来我就去镇上赌坊了,可不晓得孙泼皮他们干了啥呀!大不了我将抢你爹的银子都还你!也就几两银子,你快些走吧!可别找我麻烦了!我求求你了!” “就这样?跟别人没关系?”许三花问他。 “没有没有,没人指使我!就是我自个带人干的!”郑强子极快道。 许三花见他腿都断了一条还不老实,想是打定主意不肯供出他妹妹郑小燕了,倒也不一定要他亲口说,当下笑了笑,道:“你说没人指使,可黄三儿他们又说是郑小燕指使的,且好说,咱们一起,去找她问问好了!” “问问就问问!就是郑小燕指使的,我们可不说谎!”黄三儿几个当下吆喝着要往白河村去。 正文 第263章 第两百六十三话:踹门 当下许三花吩咐田家有照样捆了孙泼皮几个再加最后一个郑强子拖在牛车后。 闹了大半天,也临近过午了,折腾了一上午连早饭都没吃,许三花早就饿了,大柴村她就一个熟的,未来二嫂她娘家呢,当下直接先拐去薛家要了一笸箩苞谷馍馍,薛红秀她奶还给她切了一碗腊肉好就馍馍,她也不客气,都拿着了,和田家有二人分了,一边吃着一边赶着牛车拖了一串人往白河村去。 几个村离的近,大家伙早就听说了这事,刚过了淮水河滩,许三花就瞧见村长带着好些人站在村口,许二树几个也在,许是见他们许久没回来,她奶叫他们来瞧瞧的。 村长看见许三花,赶紧往前几步上来,“三花啊,没事吧?打了你爹的人找着了?听说是几个村的二混子?” “回去跟奶说一声,我再去一趟白河村,很快就家去!”她冲许二树说了一声,这才看向村长道:“劳村长爷挂心了,人都找着了,就是这几个二混子不长眼咧,我再去一趟白河村,将最后一个人收拾了就回村了,村长爷别担心,回去吧。” 村长看见这么多二混子被捆着跟在后头的,其中还有他认识的,郑强子和孙泼皮,登时就冲几人啐了一口,“新年新岁的,你们干啥不好,还学人劫道,真是缺德!” 说罢,又跟许三花道:“我去土坡上看你爹了,刚喝了药,还能下地走了,你别担心,去吧,早去早回。” 他也没问白河村还有谁,左右十里八村的,哪个村都有二混子的,他们村不也有?以前有许二树许四金这些,现下可都变好了,他相信,剩下的也会变好的,起码,可做不出来这样土匪劫道的事。 这样一想,还是他们村好啊。 牛车直接进了白河村,白河村就四五十户人家,院子跟院子全都挨着,密密实实的形成一个小村落。 其中,也就只有白地主家气派的青砖大院儿单独的坐落在一边,占地最广,一个大院儿能抵其他十几户人家的位置。 是以,也不用问,也不用人引路,直接到最大那院子去就行了。 很快到了白家大院前,门户紧闭,还有看门人,可跟之前那些家不同。 也就是说只要郑小燕不出来,他们这些人还真不一定进的去。 田家有上前去敲门,守门人开门一看门外这阵仗,立时就砰得一下关上了门。 许三花:“……” 郑强子吊着一条腿费劲的一路跛过来,早就窝火得很,眼下见状,不由嗤笑一声,“我都说了这事跟我妹妹没关系,干啥来找她对质非得吃这闭门羹咧!我妹妹现在是白家的良妾,是白家人,可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话多! 许三花瞪了他一眼,朝他抬了抬脚,郑强子立时吓得往后一缩,右腿还钻心的疼呢,便赶紧闭上了嘴巴。 “你妹妹可是白家的良妾,身为他哥哥,你可是能耐人,你去叫门,将郑小燕喊出来。” 他去喊? 郑强子不乐意,但见许三花转动的脚尖子,抖了抖,磨蹭着往前去。 系在牛车上的绳子够长,门也不远,郑强子走上前去刚好能够到门,他上半身捆着,手不能用,便只好用头去扣门,一边喊道:“开开门,我是你们郑姨娘的哥哥,我找她有事,麻烦帮我叫她出来一下。” 里头的守门人一听原来是来找新来的郑姨娘的,这郑姨娘如今可得二爷的宠,听说二爷夜夜都歇在她屋里,连二奶奶喊都喊不过去咧! 他不敢得罪郑姨娘的,一听外头是郑姨娘的娘家哥哥,便赶紧道:“那你先等等,我这就去帮你告诉郑姨娘!” 郑强子却巴不得他不去喊,反正门他叫了,人家不去喊也跟他没关系不是? 他现在就指望妹妹呢,可不想妹妹被许三花找麻烦,但眼下他自己这样样,也是帮不了,没办法的事。 说起来都怪孙泼皮这几个干不成事儿的,要是将那许大茂弄大孤山里去喂狼了,许三花上哪儿找去?哪里还找得着他们咧! 他不由瞪了孙泼皮几个一眼,想着今儿这事了了,他非得叫人好好收拾他们一通。 孙泼皮几个不由也瞪他,想着他不仗义,明明说了银子分他们一点的,却自己拿了银子就跑了,他们啥也没捞着,最后还被许三花给打了捆了,冤不冤呀。 想着待会郑小燕出来了,不管咋样,这事得给他们兄妹两个摁牢了,本来就不管他们得事,让许三花找他们兄妹算账去,可饶了他们吧! 等了不多时,门开了,守门人出来,看了看门口的许三花等人,也不晓得到底谁是郑姨娘的哥哥,只估摸着郑强子离门最近,就冲他道:“郑姨娘说了,她现下不得空,叫你先回去,后头她回去找你。” 实则他去禀告时郑姨娘正嗑瓜子叫丫鬟伺候着捶着腿呢,不过听他一说门口来了很多人,说是她哥哥来找她,郑姨娘就让她回来说她不得空了。 守门人说罢,就回去关上了门。 郑强子心下偷笑,面上却看着许三花,一脸无可奈何道:“你听着了吧?我妹妹不得空呢,要不然咱改天再来?” “当了个小妾,好大的派头。”许三花呵呵一笑,上前抬脚就踹向了门,而后只见那两扇红漆木门咻得一下扯离了门框,轰然倒塌在地。 里头的守门人一脸茫然:“……”咋回事? 他赶紧往外头看来,便见门口站着的许三花正收回脚去,不由心想这门难不成还是被这女娃踹垮的?啥人呢,这么大力气?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是,是许三花吧?” “去叫郑小燕出来,要不然,我就亲自进去了,到时候,搅了白地主家的安宁,可怪不着我了。”许三花冲傻愣着的守门人道。 守门人这才回神,忍不住又心想,这门都被踹垮了,还有个安宁吗,当下赶紧往里头跑,还是先去通报老爷为好! 不大会儿,里头先出来的就是大腹便便的白地主,后头跟着几个家丁,他认得许三花,也听守门人通报说过了,不由道:“许三花,你这是做啥?新年新岁的,无故踹垮了我家的门,这是故意跟我白家过不去咧!” 芥菜种子跟山椒加起来不值几个钱,给的工钱他也不放在眼里,但那么多调料眼下堆在库房里发霉,卖也卖不出去,还没想出个好办法,所以白地主是看着许三花肚子里就来气。 要不是许三花弄这啥调料挣钱,他何至于摊这么多在手里搁着碍眼? 正文 第264章 第两百六十四话:麻烦带个路 “不跟你过不去,我找你们家新纳的姨娘郑小燕有事,她不肯出来,我只好踹门请她出来啰!”许三花说道。 白地主:“……”啥歪理?人不肯出来,你踹我家的门作甚? 他十分怀疑许三花就是故意咧,当下道:“新年新岁的,你找她作甚?也没听说你们是亲戚,你跟她很熟?正月里的还往我家来找她?” “我爹昨儿从镇上回来,在槐树岭遇着人劫道,抢了身上的银子,还打晕了他,又偷走了我家的大黄牛,我们找了一晚上人,才在槐树岭林子里找到我爹,一问之下,劫他道的就是郑强子在内的七个二混子,喏,他们都被我捆来了,为啥要捆来,因为这事就是郑小燕指使的,她还想将我爹丢进大孤山里喂狼,这事儿,摊在我手里了,她今儿躲不了,现下她是你白家的人,要不你就麻溜的喊她出来,要不然我就自己进去找她。” “你选一个吧!”许三花语气十分不客气,这白地主肥头大耳的油腻东西,她瞧着他就来气。 都知道是他白家的人了还敢找上门来,这许三花真是忒狂妄,一点也不把他白家放在眼里呢。 白地主甩袖一哼,“你说是她指使的就是她指使的?她现在是我白家的一个姨娘,不方便出来见外客,待我叫人进去问一问她,若她真做了这样的事,那再说,若没有,你这踹垮了我的门,可得好好的算一算。” 说罢,白地主马上就吩咐一个家丁进去问,而他自己,带着另外的几个家丁就站在躺着的门后头,看着许三花。 很快,那家丁就小跑着回来了,“老爷,郑姨娘说了,她跟许大茂无冤无仇的,作何叫人劫他的道?这事是哪些二混子干的,就找哪些二混子就行了,跟她可不相干。” “听着了吧?这事跟郑姨娘没关系,你无故踹垮了我的门,不打算给我个说法?”白地主扬眉道。 许三花简直要被白地主给逗乐了,自说自话的,吓唬哪个咧? 她不由翻了个白眼,而后直接跨进了门槛,踩着倒在地上的门,到了白地主面前。 “说法?白地主也是念过几本书见过世面的人,当晓得我朝的律法,这劫道伤人抢财,还偷牛,最起码也要判个几年大狱蹲蹲的,郑小燕是指使人,这主意是她出的,人也是她喊她哥哥叫的,我有人证,若报官,真要追究起来,咋着郑小燕也要获罪吧?她如今是你白家的姨娘,你家姨娘蹲大狱,你白家的脸上不晓得好不好看咧?” “对!我们都是证人,这事情就是郑小燕指使的!” “就是就是!到了大人面前,我们也是这样说!” “不止呢!白地主你这是包庇坏人,叫大人也治你的罪!” 孙泼皮几个赶紧喊道。 白地主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纵然他是地主,家底厚,那也是怕跟官家打交道的。 他家的小妾真做出了这种事,传出去又闹到公堂去,那他们白家可是出了大糗了,他还打算将生意做到县城去呢,这个脸可不能丢。 不过,他岂能被一个小女娃给唬住?不然岂不是白活了。 “擅闯他人宅院,那也是触犯律法的事,今儿你要再往前踏上一步,我立刻着人报官!” “噗哈哈哈哈哈。”许三花仰头大笑起来,看着白地主,跟看二傻子似得,“我是懒得报官的,你要报官,行啊,正好来帮我抓了郑姨娘回去治罪!白地主要着谁去报官咧?我这里牛车有,借给白地主,赶着去镇公所,快得很!别跟我客气呀!” 白地主:“……” 碰上个赖皮不是大事,可这个赖皮力大无穷,根本就抵挡不住,该咋办? 白地主心里捉急,思索着光靠后头这几个家丁能不能挡住许三花。 许三花可不给他慢慢思索的时间,见他不说话,不由催促道:“咋地?去不去报官啊?不去的话我就自个进去逮人了。” 白地主:“……!” 他怒瞪许三花,“你敢?…” 嗯,许三花抬脚直接绕过他就往里头去,后头的田家有自然扯了一串人棍子立马紧随其后。 “许三花!”白地主怒喝一声,赶紧着家丁去拦人。 几个家丁手里拿着棍子,本就有些惧怕许三花的厉害,个个犹犹豫豫的试探着又不敢真的往上拦,那副样子,看得白地主直想扶额。 “还愣着干什么?做戏呐!”见许三花都走到中庭快往二道门去了,他不由又吼了一声。 几个家丁这才咬咬牙,挥了棍子大步冲上去,抢在许三花前头在二道门处拦住了许三花等人的去路。 不过只拦了一瞬,许三花脚步都没停,直接撵上去抢了一个家丁手里的棍子,三两下就将几个家丁都挥开了,而后继续往里,顺便还揪了个跑过来的小丫鬟,“你们家姓郑的姨娘住哪个院儿咧?麻烦带个路。” 这丫鬟正是罗氏的丫鬟文秀,她是听说大门外头来了那个都说天生神力的许三花专门来找郑姨娘的麻烦的,所以特意跑出来想瞧个热闹回去好说给二奶奶听的,二奶奶这些日子精神不太好,心情也不好,她想着要是说了郑姨娘的热闹事回去给二奶奶听,二奶奶指定高兴。 却不想刚走出来还没到二门上了,就被人一把给拎住了。 文秀一见对方是个小姑娘,力气这般大,拽得她挣脱不了,便想着她就是许三花了,又见她气势汹汹的要找郑姨娘,想着竟连老爷都没拦住她,叫她给冲进二门里来了,当下眼珠子一转,心下高兴,赶紧麻溜的带着人往郑姨娘的院子去。 有文秀带路,许三花一行很快就到了白家二房所在的院子,先要经过正院儿,刘妈妈见这阵仗,当下就要喊人,却见文秀朝她使眼色,便生生忍住了,就见文秀带着这些人径直去了东跨院,当即转了转眼珠子。 想着这些就是听说的大门外专门来找郑姨娘的人了。 郑小燕也使了丫鬟专门在院门口瞧动静了,一见一行人气势汹汹的进来,那丫鬟立马跑回屋子里禀告,“姨娘!来了来了,有一群人朝咱们院里来了!” 郑小燕登时脸色微变,这可是白地主家,那许三花真这么能耐敢闯进来?不是说白地主都去大门口了吗?咋得还没拦住人叫人给闯进来了咧! 正文 第265章 第两百六十五话:气势 白地主带着一众家丁追上来,就见许三花已经进了东跨院,直奔屋里去,不由气得心肝颤,这个许三花,还真是不将他白家放在眼里呀! 郑小燕还在飞快思索着该咋应对,抬眼就见许三花已经大步进了屋来,顿时就几不可察的打了个摆子。 “许三花,你这是干啥咧?”她勉强挂住脸上的表情不崩,镇定道。 再弄下去天都要黑了,许三花可不跟她废话,直接开骂,“你是脑子被屎糊了还是被门夹了?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盯着我爹的行踪做啥?咋地?是对我辞了你的活计怀恨在心,还是破坏了你想缠上我二哥的心思所以恨我入骨?又或者我们家没看上你偏偏定下了薛红秀你心里不平衡所以脑子也扭曲了呀?有啥事冲我来,咋地?你这么没出息,光晓得欺软怕硬咧?” 说着,上手就直接揪了郑小燕的领子左右开弓,猛扇了她好几个巴掌。 “今儿我且告诉你,这事儿还没完咧,我先给你记在账上,下回还敢不安分招惹我们家不论谁,那时候,你的下场指定会很惨!咋得,你以为你做了白家的姨娘我就收拾不了你,我要弄死你你就是到了官家后院,我也照样弄死你!”最后一句话,许三花是扯了郑小燕凑近她的耳朵说的,只有郑小燕一个人能听见。 说着,许三花放开了郑小燕,拍了拍被她揪得皱巴巴的前领,看着被她扇得红肿的一张脸,咧嘴一笑,“你哥我给你带来了,我断了他一条腿,叫大夫给他包扎包扎,以后当个跛子,也当长长记性了,要有下回,我就断他三条腿!” 说罢,许三花转身往外走,田家有自然解了郑强子的绑将人给丢进了屋子,兄妹两个一人趴在地上,一个浑身发软倒在榻上,对视一眼,各自眼中的惊骇不定自不消说。 许三花出了跨院,便见白地主黑着一张脸站在院门口,不由冲他一笑,“瞧瞧,报官麻烦吧,我自个解决,多快,前后不过一刻钟,白老爷你早点不拦我,现下我更快咧!” 说着,抬脚继续往前,经过白地主身旁时,又顿住,侧头看向他,“对了,听说白地主家库房里堆了不少舂好的调料卖不出去,看在我今儿踹垮了你家大门的份上,要不然这些调料就比你的成本高一层转手卖给我,也不至于血本无归,你说咋样?虽说这些调料次了点就次了点,但我拿回去处理处理,总归也能卖出去的,不用担心我折本啊!” 白地主:“……!” 他重重一甩袖,冷哼一声:“大门在出门左拐,你麻溜的自便,恕白某人不送!” “行吧行吧,本来想着我踹垮了你家大门,新年新岁的对你家不太吉利,想给你点补偿呢,既然白老爷不需要,且当我自作多情了,那我就告辞啰,白老爷不用送啊!对了,郑姨娘的哥哥抢了我爹几两银子,这银子也不用还吧,就当赔白老爷你家的大门了!”许三花惋惜的摇摇头,说罢提脚大步往外去。 孙泼皮几个看着,那是大写的佩服,不由都忍不住偷笑。 白地主脸上青筋凸起,气得不行,待许三花一行走远,他大步进了东跨院,也不管这是不是儿子姨娘的屋子了,直接冲进了屋,等着郑小燕,怒不可遏道:“来人啊!将郑姨娘给我绑起来,家法伺候!” 他奈何不了许三花,还收拾不了一个姨娘?! 都是这个贱人,害得他白家今儿如此丢脸,这口气,他非出了不可! 郑小燕还没从许三花带给她的惊惧中回过神,她没想到许三花如此厉害,特别是刚才那贴着她耳朵说的那句话,语气嗜血而可怖,令她深深的感到了恐慌。 直到被两个婆子加起来拖下榻,她才回过神来,忙顾及眼前安危来,“老爷饶命啊!老爷!我是二爷的人,您不能打我!” 她不这样说还好,一提起这个,白地主就想起那个不成器的非得要将这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纳回家,当下更气,“打!给我重重的打!” 于是,不管郑小燕如何求饶,依旧被人拖了出去,就在院子里被按着打起了板子来。 屋子里趴着的郑强子吓得直抖,哪里见过这动不动就打人板子的章法?也顾不得被打的就是自个妹妹了,赶紧逮了机会就偷偷溜了,生怕白地主转头就找他的麻烦。 索性大门被许三花踹垮了,他溜出去倒极容易。 震天响的惨叫不用出门就坐在屋子里就能听得清清楚楚,抑郁了好些天连年都没有心思过好的罗氏听着这惨叫声,瞬间开怀,自胸腔里控制不住的散发出快意来。 小妾就小妾,终究当不得事。 她冷笑一声,随即吩咐刘妈妈,“让厨房给我熬上一盅甜汤来。” 一见二奶奶终于要主动吃东西了,刘妈妈心里也是高兴得很,赶紧就去了。 等白景松傍晚从外头回来,径直去郑小燕屋里想要温存一二,便见自个的新宠被打的血糊糊的躺在榻上,脸色苍白,也没个人伺候,当下发了大怒,最后得知是他爹行得家法,他也无法,只得喊人赶快去请大夫,又亲自掌掴了伺候不尽心的丫鬟再命她们好好伺候。 大夫请来一把脉,竟说郑小燕已经有半个月身孕了,可惜这么一打,孩子已经小产了,登时白景松差点站不住,心里又惊又怒,当下就去找了他爹质问。 父子俩大吵了一架回来。 一通忙活,已是晚上,郑小燕喝了药也转醒了,得知自己怀了孩子可孩子已经没有,顿时对着白景松也是哭的不能自已。 “二爷,都是那许三花害的!二爷你可得为咱们得孩子报仇哇!” 这孩子只要生下来,她就马上能成为白家的二奶奶了,这事二爷都已经答应过她的,可现下,都被许三花给毁了,这叫她如何不恨,心里只想找许三花出气,哪里还想得起下晌许三花说过的话来。 白景松听着,也是脸色一沉,握了郑小燕的手,道:“你放心,我饶不了她!” 这且是后头的事了,眼下还要先说从白家出来的许三花等人。 许三花看着孙泼皮几人,孙泼皮几人立马堆着笑狗腿极了的冲许三花点头哈腰的,倒是见风使舵会看眼色得很了。 许三花让田家有给他们都松了绑,冲他们道:“我想着要不要给你们都断上一条腿,到底也有些费力气,索性便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这新年新岁的,也算一份功德,以后,这郑强子兄妹两个,你们替我盯牢了,若有啥不利我家的事,马上来报,若不老实,这腿我再来断也不迟!” 孙泼皮几个一听,想起她踩断郑强子腿的架势和杀进白家的气势,哪里敢说不好? 这就是个杀神!他们可不敢再惹了! 正文 第266章 第两百六十六话:后盾与退路 贺家身处这偏远山村,各方亲朋都离得挺远,所以,这个年倒是过的不同以往的清闲自在,不必应酬,也不必四下去走动。 贺老夫人乐得自在,拉了三个儿媳凑成了一桌,打打叶子牌消磨时光,别提有多恣意了。 贺老爷子也不甘落后,逮了三个儿子凑成了两桌棋局,下棋斗智,也是不亦乐乎。 至于几个小辈,也各有各的消遣。 到了晚间,一起用了晚饭,不由说起一些家长里短来,既决定要在此地长久的居留,一大家子这么多人,也该好好的安排安排。 要不然成天待在宅子里,也是无趣。 “京城有消息传来,愉贵人腊月底诞下了一名皇子。”上首的贺老爷子说,不由带了丝笑:“未来至少十年,且让他们明争暗斗去吧,我们心中有数就行,也在这乡村田园过一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这可是难得的事情哟。” 旁边的贺老夫人不由也接了话,“这日子,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也不乐意动了,璋儿这宅子建得极好,我住这儿,且比京城舒心了不知多少倍,大家想做的事以前不好做的事,都去做一做吧,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你们想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的,尽管回去,我这儿有老二媳妇陪着,大可。” 毕氏的娘家江州府走水路就五天路程,三房的喻氏娘家则在丰州,离梁州也不远,如今不在京城,一切随意,想回娘家便回娘家,住多久,贺老夫人都无妨。 至于为何不提老二媳妇,荀氏娘家就在京城,这倒是不必回的事了,再者荀氏还掌着中馈,也不好久离。 毕氏心中有自己的挂念,当下道:“多谢娘体恤,我娘家那边我已经去过信了,今年就先不回去,后头再说。” 喻氏却是腼腆的笑了笑,有这个心思,“多谢娘,我是有这个打算的,这几天就启程,赶在十五之前到丰州府,还能跟我娘家人一起过元宵。” 喻氏嫁去京城十多年,就没有回过娘家几次,贺老夫人自是体恤,点头应下,至于毕氏,贺老夫人心里也知道她的心思,也并不多劝。 说完几个媳妇,贺老爷子便看向三个儿子,道:“老三自是跟他媳妇一起去丰州府,你们两人有何打算?” 贺修仁生得一张脸周周正正,笑起来有些敦厚,三个儿子中,老大善某,老三圆滑,就他敦厚老实些。 “我往镇上去了两趟,谋了个学堂夫子的营生,出了十六就去。” 这个二儿子自小就爱读书,后头在国子监任监业,教书授道,本也是他所长,贺老爷子遂点头,“行,你自去吧。” 随即看向长子。 贺修远顿了顿,笑道:“我叫璋儿帮我在镇上盘了个铺子,开家书铺,与书为伴,倒也自在。” 妥。 贺老爷子点点头,这才看向二孙子贺琰。 贺珧兄妹自要跟父母一起去外家,他也不必问他。 贺琰眉眼长得像他父亲,这性格倒是像了他母亲,逢人且是三分笑,端得是一个温润如玉俏公子,见祖父看过来,不由也笑道:“孙儿也托大哥在淮安县里寻了个铺子,打算开一家画堂,卖些名人字画,也以画会友。” 二孙子学问也是不差的,一手画技更是少有人比,现下也不必去考科举,开家画堂打发时间,陶冶情操,也是妥当的。 见每个人都各有安排,贺老爷子不由颔首,也不再追问,转头看向另一边端坐的大孙子,“璋儿,到我书房来坐坐。” 古朴的书房里,只贺老爷子和贺璋二人相对而坐,丫鬟奉了茶便即退去。 “愉贵人诞下皇子,这事你如何看?” “愉贵人出自永国侯府,其兄长镇边境将军,手握二十万东府军,杀得东鞅阿塞疆鞑子闻风丧胆,如此后台,足以使得万贵妃忌惮。” 圣上的所有皇子中,要么生母卑微没有有力的外家,要么人才中庸,难堪大任,声望最高又有不少人支持且外家出身世族的当只有万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可惜圣上一直没有立太子的打算,朝中人心沉浮,波涛暗涌,没有人猜的透圣上的心思。 如今愉贵人诞下皇儿,能与二皇子分庭抗礼的,也只有这个十一皇子了,不过,十一皇子能不能顺利长大,这也就看愉贵人和永国侯府的能耐了。 “皇上有意愉贵人之子?若不然一直不肯立太子呢。” “圣上心思,孙儿可难猜着。” 闻言,贺老爷子轻笑了一声,看向孙子,不由虚空点了点他的额,“你呀,真当我不知道圣上和你之间的那些事?我当了他二十年的老师,他也算我自小看着长成的,说起来,还是我自他小就时时提点他要内敛,要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他倒是学得极融会贯通,现下便是我这个老师,也是摸不清看不透他的心思啰!” 贺璋抿唇一笑,倒是不否认。 “临出京时,他将梁州府辖内董义民以及七个卫兵所皆任你调配,所为何事?祖父知你聪慧,但天子圣心,最难揣摩,你身子不好,万以身子为重,其他的,于祖父来说,皆没有你万分之一,璋儿,你可明白?” 若不如此,这大淼十六州府,何以梁州府方才宁静呢,祖父是帝师,贺家百年世家,他又怎会允许贺家急流勇退? 贺璋微微垂眸,掩去眸底的暗光,复才抬眼,看向自家祖父,笑道:“愉贵人腹中为龙子,这事孙儿在咱们举家离开京城就已知晓。” 贺老爷子双眸微睁,心中顿时有一个猜测。 果然,下一瞬他就听到贺璋继续道:“我与愉贵人定下了口头承诺,怀正商号将是永国侯府最大的后盾,而同样,十年之后,十一皇子就是咱们贺家的退路。” 怀正商号的钱财富可敌国,且还有遍布天下的消息网。 贺老爷子顿时眉头一挑,为何十年,这就是为何。 几岁的皇上坐不下那龙椅,可十岁的皇上,足以。 他眼中瞬时划过一抹亮光,脸上亦是一脸欣慰。 须臾,他郑重叮嘱道:“圣上有何事交与你,你自当万事小心为上。” 待贺璋离去,贺老爷子沉思了很久,而后出声唤出了书房的暗卫,吩咐道:“令重九亲自去一趟大宛暗查圣灵果。” 他怕,他怕孙子为了贺家而拿自己的性命安危与那人做了何种交易。 那个位置戾气太重,那人啊,已经不是他当年的那个学生了。 正文 第267章 第两百六十七话:忙活 许三花带着田家有赶着牛车回了孤山村,路上遇到的村人难免不问,许三花只道事情都解决了,该出的气也出了。 回到土坡上家里,焦心等在家里的老胡氏等人不由也问,许三花少不得将事情的始末说了。 老胡氏等人一听原来是郑小燕撺掇着她哥哥带着几个二混子做的,且还想将许大茂扔到大孤山里喂狼,就气得牙痒痒。 刘氏不由连声呸道:“这烂心玩意儿!幸好当初二树可没着她的道,要不然,这样的媳妇讨回来,咱家老祖宗都得气的跑出棺材来!” 新年新岁,这话说得,老胡氏不用瞪了她一眼,这才看向许三花:“三花啊,这郑小燕心思如此歹毒,以后可防不胜防啊!” “没事,我狠狠教训过她了,要是她还敢不老实,我再收拾她!”虽这么说着,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也就是今儿那情况,也只能那样着了,她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弄死郑小燕或者弄废她啥的,一了百了,倒还安担点。 要不然家里头这么多人呢,谁晓得郑小燕哪日脑子有坑了又找上谁算计呢,确实是防不胜防啊。 但这些心思,就不必说出来给大家晓得了。 老胡氏等人倒没有多想,听许三花这样说了,心里也就放心下了,又幸好许大茂没啥事,所以这事情也就很快不去想了,毕竟他们还忙着咧,要忙着挣钱呐。 到了初五,该拜年的人家都去好了,也没有还要去拜年的亲戚了,所以老许家已经开始着手忙了起来。 许三花将三家院子前的茅草棚子做了最后一次规划,因着最初的茅草棚子灶台啥的都齐全,所以许三花想了想还是将这里作为魔芋作坊,将里头所有的黄豆腐都叫人搬去了刘家院子前的茅草棚子里,那里就作为黄豆腐作坊了。 剩下的徐家前头的茅草棚子,就作为调料作坊,招弟等十五个人这就开工,开始舂起了芥菜种子来。 傅山将粮油铺开满了梁州府府城自己下头八个县十六个大镇,所以芥菜种子和山椒,许三花便托了他,让伙计各处送货的时候顺便就在何处买了回来,所以倒省了她自己去麻烦了。 且因着傅山说年后开始就要将调料卖往临近的两个州府,便需要很多调料供应,她便又托了傅山在临近两个州府帮忙买了不少芥菜种子和山椒回来,将老胡氏的上房以及几个能堆放的屋子都堆满了,就等初八开工。 而黄豆腐作坊里,裹好调料做出来装在坛子里的黄豆腐大坛子小坛子的占了整整五个茅草棚子,许三花又带着周氏刘氏几人将最后霉上的那批豆腐给裹调料做出来装坛密封,打春了,暂时这豆腐就不能霉了。 不过这些已经够卖许久的了,等下年十月,再继续做就是。 豆腐干也是一样,最后的这批已经熏好,最多供应到二月,也就得等下年了。 镇上的铺子都是初六开工,所以许三花打算在十五之前将淮水河滩的铺子开上,年后大地回暖,往来的车队就会渐渐多起来。 左右许二茂不用去镇上铺子了,许三花便喊了他带着许四树一起加紧赶工,做两块木匾,再打些桌子板凳出来。 老胡氏也忙得很,后院猪圈旁边种的那一片芥菜都能收了,这玩意煮着苦得很,以前年后青黄不接的时候就靠煮了这个吃不饿肚子,但如今好的吃多了,老胡氏嘴巴也刁了,再不想吃这个菜,但种都种了,还是收出来留着剁碎了喂鸡也好。 许三花见她奶蹲在后院拔芥菜,想起这事来,忙叫住了她:“奶,别拨啊!” “干啥咧?”老胡氏不解。 “你忘记咱家调料用啥做的了?这芥菜就留着,等它开花结种子,到时候收了种子就拿来舂黄辣粉了,何必现在拔了呀!” 老胡氏一听,嘿,她倒是忘了,他们家黄辣粉不就是这芥菜种子舂出来的嘛!真是昏了头了,她忙跨出了菜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巴,“你不说,奶倒是都忘记了咧!你要晚来一会儿,咱家这芥菜我就都给拔了留着喂鸡了咧!” 许三花听着,想了想,忙喊了她爷没事出去串串门,将这事给村里大家伙都说说,等芥菜收了种子,他们家跟镇上卖的一样,五文钱一斤收! 老许头一听,当即就背着手去了,先去刘家说了,再往许三平家吴家说了,一路往村里去,挨家挨户都说了。 这家家户户的差不多都种了芥菜的,特别是日子越不好过的人家,种的越多,这芥菜又不费种子,买上一斤种子撒了种出来,长出来的芥菜就够他们吃好久了,多填肚子的事,又不费啥劲的。 现下一听老许家五文钱一斤收这芥菜的种子,让他们要卖的都不要收芥菜了,留着开花结种子,大家伙都是高兴不已,买一斤芥菜种子回来就花五文钱,可这种出来的芥菜再收种子可就不止收一斤了,这是多好的事。 以往他们咋没想过种了芥菜结种子卖这事咧?不知他们了,只怕十里八村的,也没谁想过这事吧! 也就老许家三花脑子活,这芥菜种子可以舂调料这事不就是她折腾出来的? 这事大家伙从白地主家招了人也开调料作坊时就晓得了,他们也有人偷偷买了一两芥菜种子的回来试着用小对窝舂过,可惜不咋好舂,舂出来也没老许家的闻着香,看着好,所以也就不费这个银子折腾了。 他们也只是想着自己做菜了加两把辣味,不用花银子去买调料,可没想过学白地主。 都是一个村的,这样做,他们害怕许三花找上门来呢。 更何况,他们都想上老许家作坊做工,这工钱拿着比较方便,可不会来做这样的事。 所以听老许头说了他们家要收芥菜种子,大家都晓得是收了舂调料的,当下都纷纷表示不收芥菜了,留着过些天它开花了,结了种子好收种子来卖! 村长一听这事,顿时找到了许三花跟前,“三花啊,你们家收芥菜种子这事,是只收咱们村里人的,还是别村的都收?” “咋的?”许三花问道。 村长便嘿嘿一笑道:“我就是想着要是别村的也收,就去给罗村长和钟村长都说上一声,这不是上次我大寿他们都来了吗,因着上回三花你让我帮着到两个村挑人做活这事,我们三个村长的关系就近了不少。” 许三花听着,不由笑道:“收啊,都收!到时候收了种子让大家都拿来就是!” 正文 第268章 第两百六十八话:想家 这话头传出来,大家伙跟娘家说的跟娘家说,跟亲朋说的跟亲朋说,很快十里八村的都晓得老许家要收芥菜种子了,听说芥菜不收留着开花结种子,收的种子五文钱一斤,当下大家伙都纷纷表示不收芥菜了,留着开花结种子,收种子卖银子! 贺淑璃到土坡上来找许三花时,她正带着黑妞在后头山坡上拨了块平整的空地出来,拿了一堆茅草垛子将茅草一一烧着。 “三花,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贺淑璃提了裙子爬到山坡上,好奇的看着许三花烧火玩。 “阿璃,你来了!”许三花招呼了她一声,用火钳拨弄着茅草烧透,一边道:“这个啊,在烧灰呢!” 草烧完了指定是灰啊!这个贺淑璃知道,就是好奇许三花烧灰干什么呢,“我知道呀,不过你这个灰烧出来做什么呢。” “这个烧出来的灰我们农家人就叫它草木灰,用处可大着咧!” 贺淑璃听着草木灰什么的,也不太懂,当下也就不多问了,说起自己来的正事来,“三花,我明儿一早就要和我母亲父亲还有哥哥一起去我丰州府我外祖母家了,这一去可能要在丰州府待至少小两个月的时间了,我走了你可要想我啊!到时候又做了什么稀奇的吃食可得给我留点,等我从丰州府回来,给你带丰州府盛产的云罗锦!” 许三花一听这话,登时关心起一件事来,“你哥哥一起?你大哥他们都要去吗?” “大哥去干什么?”贺淑璃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许三花可能误会了什么,当下道:“三花,我大哥是我大伯的独子,那天我们一起玩投壶的二哥和三姐则是我二伯的儿女,我跟我四哥才是我父亲母亲的孩子,所以回我外祖家只有我跟我哥哥和我母亲父亲一起,大哥他们可不去。” 许三花一听,对喔,也没说他们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倒是她想当然了,她还以为他们几个都是一个爹娘呢。 她大哥不走就行。 不过她大哥还是独子啊,瞧那年岁,居然还没有成亲也不曾定亲,他父母都不着急的吗? 难道说,月老故意吊着他的姻缘就是为了留给她咧! 这么想着,许三花就是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 贺淑璃看得纳闷极了,“三花,你想什么呢笑得这般开心?” “咳,咳,没啥没啥。”许三花赶紧正色,冲贺淑璃点点头,“行,那你去你外祖母家好好玩,有好吃食我会给你留的!” 贺淑璃狐疑的看了许三花几眼,这才道:“对了,我母亲还打算带些豆腐干和黄豆腐去我外祖家,左右离得近,就让我直接上你家来买了,本来还想带着魔芋豆腐给我外祖家尝尝的,可惜我们去丰州只能走陆路,得五六天路程呢,魔芋豆腐不能放那么久了,再说了,你家魔芋豆腐现下也没有了。” 许三花听着,特豪气的道:“没事,等今年魔芋球又收了,到时候我们家的魔芋豆腐指定卖的更多的地方去,到时候,你外祖家就能尝着了!” 关于魔芋豆腐这事,她早就有了很好的打算的。 贺淑璃一听,不由笑道:“那敢情好,毕竟魔芋豆腐这样的好吃食,不能叫我外祖家尝着,还真是有些遗憾呀!” “我母亲说这两样东西都能存放,便交待我豆腐干两种口味的各买五百斤,黄豆腐经吃的,就买一百斤就行。我外家人多,到时候拿来送礼也好,我母亲还在家等着里,三花,你这就叫我给我装上吧!” “行,我这就去给你装。”许三花说着,让黑妞看着草烧着,便带了贺淑璃往山坡下去,先到了灶屋旁边的小屋里,喊了姜氏和何氏二人将熏好存放在这里的豆腐干各取五百斤上称,称过了以后,又吩咐一样的再添上五十块,跟贺淑璃道:“阿璃,这一百块是我送你的,不收银子。” “这怎么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该是多少三花你直接算就是了。”她们家又不缺银子,她可不能让三花吃亏。 许三花笑笑,不以为意,遂又让姜氏二人去黄豆腐作坊里,取大坛子两坛来,“这里是两百斤黄豆腐,多的一百斤,也是我送的。” “三花……” 贺淑璃还要说什么,许三花已经噼里啪啦算起了账来,“五香味的豆腐干五百斤就是十两银子,麻辣味的豆腐干五百斤则是十七两半,一百斤黄豆腐按进价算,是三两半银子,一共加在一起就是三十一两银子,就给三十两银子好了!” “三花,我们可是朋友,我怎么弄能占你的便宜。”贺淑璃很是不赞同。 许三花便道:“我上次给你讲过的在府城认识的朋友打算下次介绍给你认识的那个,她年前也派人来买了不少豆腐干和黄豆腐,我照样也送了她的,都是朋友,自然要一视同仁,咋地,你不想做我朋友?” 贺淑璃一听,这才不再多说,让丫鬟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拿给了许三花。 “三花,我明儿一早就走了,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啊!” 许三花可讲不来这么肉麻的话,见贺淑璃一向大大咧咧的还红了眼眶,当下一脸嫌弃,“行了行了,快去吧!明儿一早我来送你!” “我出发得早,现下天早且还冷着,还是别送了吧!我知道你的心意了。” “不不不,还是要来送的,咋能不送呢!”送你一程,顺便好见一见你大哥,多好的事。 许三花笑得花枝招展,送了贺淑璃下土坡,走上后头山坡上,且还忍不住咧。 说起来,从上次投壶近距离仔仔细细的将贺璋瞧了个遍,这好些天都没有见过了呢,他给她一千两银子压岁这事,她还没有当面看看他的反应呢。 明早就是天上下大雪,她都得去送啊! 黑妞看着自家姑娘笑成这个样子,晓得她心情指定好,便转了转眼珠子,腆着笑道:“姑娘,咱们啥时候去县城呗。” “去县城干啥?”许三花回神,想着 目前她也没有啥需要去县城办的事啊,十五上元节要去看花灯也是去府城,租出去的宅子铺子都是一年收租金的。 “这不是好久没去县城了吗,我想着我阿爹大半年没来看我,过年啥的,会不会上牙行来看我啥的。所以就想去瞧瞧。”黑妞说道。 许三花一听,这是想家了啊。 她看了看最近越发有些圆润的黑妞,点头道:“行,等初八作坊都开工了,我们就去一趟县城。” 正文 第269章 第两百六十九话:又出新吃食 一堆的茅草垛子都烧成灰烬之后,许三花用手将烧好的草木灰都拢进笸箩里,和黑妞一起两手端了回了院子,进灶屋,姜氏已经按她的吩咐烧好了一锅热水。 许三花找了个大木盆,拿了个大筲箕搁在大木盆上,筲箕里铺了一块纱布,她先倒入一个笸箩的草木灰在纱布上,然后用水瓢舀了锅里的热水倒在草木灰上,一瓢又一瓢,草木灰水渗透纱布和筲箕落进大木盆里,直至筲箕里的草木灰全都过滤只剩残渣。 拿掉筲箕,大木盆里的灰水装了满满一大盆,将其倒进烧热的大锅里,慢慢的熬。 她见姜氏和何氏都看懂了,就叫他们继续将几个笸箩里的草木灰都依样画葫芦的用热水过滤得出黑灰水来。 而大锅里的灰水直至熬干,只剩下锅里的一层乌黑色粉末,这就是她照前世南湘做的那样,做出来的草木灰土碱了,她拿了个罐子,将土碱都给盛出来装进罐子里,便让姜氏和何氏接着将剩下的灰水都熬出来便是。 姜氏和何氏不明白弄了这灰水使劲熬,熬出这些乌黑的粉末有啥用,但许三花说了,他们就照做就是。 正月初六,镇上的铺子开张,许二树和许四金兄弟初五下晌就拉了一百斤黄豆腐和豆腐干去了白节镇准备开铺子。 而许大树则是初六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带着王顺跟着要去镇上怀正商号送货的田家有兄妹一起去了十里镇上。 除夕夜说好的,从初六开始这铺子就是许大树自个的了,挣得盈利都是他自己的,王顺的月钱也由他发,所以他也自个拿了银子出来在许三花这里同样进了一百斤黄豆腐和豆腐干的货。 送走了许大树几个出门,许三花转头就穿过茅草棚子下了土坡,往对面南山脚下去,说好了要送贺淑璃的,她可不能去晚了别人都走了不是? 贺家门前,马车停顿妥当,就等着远行的人上车就启程呢。 天还早着,贺老爷子和贺老夫人昨晚就行过礼告过别了,也不能叫两个老人起早送他们出门不是? 所以来送三房的就是大房和二房了,贺修志和喻氏垂首听着哥哥嫂嫂的暖心叮咛,贺淑璃和贺珧也在跟二哥三姐告着别,只是几人的目光都忍不住频频望向一边立着的贺璋。 这可是稀奇,对于贺璋竟然天还没亮的就起来送他们,贺修志夫妻二人还真有些受宠若惊,贺淑璃兄妹俩也是止不住的惊奇。 不过这人起早送行就送行吧,送行归送行一句话也不说就不说吧,可一直搁哪儿站着不动,看着他们还真是有些不好挪脚,这上马车也不是,不上马车吧,都已经告别了这么一会儿了,也该告别了。 许三花跨过小溪远远的就瞧着贺家门前站着许多人,她一眼就看到了一身白衣的贺璋,登时心下一喜,忙小跑了过去。 “阿璃!我来送你了!” 贺淑璃闻声扭头,一见许三花,登时挥手道:“三花!” “我还怕你们走得早我来晚了咧!可算是来得正好,阿璃,祝你一路顺风,早去早回。”许三花说着,余光瞥了瞥一旁的贺璋,就近瞧着,她一眼瞥见了贺璋腰间挂着的湖蓝色的荷包,登时心里就是一跳。 一股微妙的情绪在心里淌开浓化,若要给这个情绪叫上个名字,那就是欢喜啊。 贺淑璃喜不自禁的忍不住抱了许三花个满怀,也学许三花的豪气道:“行咧!你等着我给你带丰州府的特产回来!” 离别总是要别离的,看着贺淑璃几人上了马车,马车走远,许三花转头,正对上好几个人的视线,不由:“……” 她瞧着其中两个中年男人两个美妇人,猜想有一对夫妇一定就是贺璋的父母了,登时有些尴尬,不由冲几人颔首笑了笑,这才对算是比较熟点的贺淑慎道:“阿璃他们都走了,我也回去啦!家里还有事要做咧!” 贺淑慎本想请她进去坐坐的,一听这话,当下点头道:“那行,有空了记得来找我一起玩啊!” 许三花点点头,见几个长辈还看着她咧,不由咧出一个笑,“那我就走啦!” 说着,转身,偷偷瞥了贺璋一眼,正好对上贺璋看过来的深邃目光,便赶紧小跑着离开了贺家门前。 贺家人看着许三花一路跨过小溪沟,跑在梯田埂上,身形利落轻盈,直到上了土坡。 “这就是那天生神力的姑娘?”毕氏一脸好奇。 “可想就是了,咱们家的这些新奇吃食都是她家买的,是她琢磨出来的,瞧着也是个清清爽爽的利落孩子。”荀氏不由接话道。 毕氏听着,不由看了贺璋一眼。 —— 许三花回到土坡上,吃了早饭不久,去镇上田家有兄妹也回来了,买了她吩咐的一百斤大米回来,许三花当下就用水将大米都给泡上了。 到了第二天,米泡发的差不多了,许三花便将米淘洗几遍,待水便清,再放了合适的水在淘洗好的米里。 老胡氏昨儿见许三花泡米还以为她又要打糍粑,当时就问了,听的许三花说又要做一种新吃食,当下就好奇得很,眼下见许三花又是淘米又是搬小石磨的,和周氏几个都好奇的来看咧。 “三花,这是要磨浆子?难不成又是做汤圆面?可你这全是白米也没放糯米的,做出来的汤圆面可不好吃的。”老胡氏好奇出声,又看着这接的木盆也没有兜纱布,倒不像是做汤圆面的。 “不做汤圆面,做一种新吃食——米豆腐!”许三花洗干净小石磨,就准备上手。 老胡氏几个听得一脸惊,“米豆腐?” 这魔芋豆腐,黄豆腐,他们家可是跟豆腐干上了呀。 这做魔芋豆腐的魔芋球他们先前不晓得,可这大米,他们年年都种谷子的,咋不熟悉咧! 这大米也能做豆腐? 登时老胡氏就来了劲,见许三花连水带米舀着放上石磨,推着磨把子就开始磨起来,这可不就跟磨米浆子做汤圆面一样的吗!跟先前磨魔芋浆子做魔芋豆腐也一样咧,当下就去接了许三花手里的磨把子,自个磨起来。 晓得她奶就好个这点,许三花也不拦她,由她来磨米浆子。 周氏和刘氏见状也跟着搬了两个石磨出来,一起磨起了米浆子来。 起先魔芋作坊里要磨魔芋片,许三花可是在镇上又去买了好几个石磨回来的。 三个人一起磨浆子,这速度就快了起来,却也要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一百斤大米都磨出了浆子来。 正文 第270章 第两百七十话:米豆腐 许三花便端了木盆进了灶屋,火已经生着,大锅也洗干净了,就等着许三花用。 她将一盆米浆子都倒进大锅里,边煮边搅,最开始用大火煮,至半熟时用小火,然后散了一把昨日做出来的土碱进去,继续搅拌,直到煮熟为止。 大约煮了一刻钟,锅里的米浆子都熬成了糊状,许三花飞快拿了大勺,将之都勺进干净的木盆里装着,放在一边等它凉下来,锅里洗干净,继续倒进下一盆米浆子接着熬煮。 这锅照样煮好之后盛在木盆里,趁着烫,她手上沾了冷水快速将煮熟的米糊和了搓成一个圆,手心大小一个的,一大盆米糊全部搓好。 在另一口大锅里掺了水,放上一块蒸笆,在上面铺上一块湿布,锅里冒热气之后,将搓好的圆子一个个的放上去,注意好不要放得太近,免得粘在一起。 蒸笆就这么大点,一锅蒸不完这一盆圆子,许三花便洗了这口锅,照样掺了水放了蒸笆,将圆子放上去,两口锅一起蒸。 老胡氏等人看得认真,也看得一愣一愣的,见这前头两盆完全不一样做的,不由惊奇不已。 这边锅里的米豆腐蒸得差不多了,最开始那一锅熬煮好放在木盆里凉着的米豆腐也凉的差不多了,许三花便拿了一把刀,将木盆里的米豆腐对切一刀横切一刀的将米豆腐分成块,然后放进一边装了水的木桶里。 老胡氏几个瞧着,这倒是跟做魔芋豆腐一样的啊,就是魔芋豆腐是灰呼呼的,这个可白,比豆腐都白咧! 但不晓得这锅里蒸出来的又是那样,便都望着锅里。 恰时,估摸着锅里也蒸好了,许三花便掀了木搭子,用筷子戳了戳,见已经蒸熟了,就上手沾了冷水,将蒸笆上的米豆腐团子一个一个的拿出来,放在干净的簸箕里,分很开,这还热着,堆在一起也怕粘上。 剩下的,还有四盆浆子呢,许三花便看向刘氏道:“三婶,你可看会了?剩下的四盆,你来做吧!两盆做最开始的这种米豆腐,两盆做后头这要蒸出来的米豆腐团子,往后这魔芋作坊还是交给你,现下魔芋球没出来,咱们作坊就先做这个米豆腐。” 刘氏赶忙应了,她刚才看的可仔细了,就想着待会三花指定要让他们也上手做咧,她本以为肯定也是叫二嫂做的,毕竟二嫂本就茶饭手艺好的。 且三花又不叫她去镇上铺子了,她以为咋着的这魔芋作坊也会交给二嫂管的,却不想还是交给了她,便不由飞快看了周氏一眼,才上前去接手洗锅。 周氏听着许三花这话,却一点心思也没有。 三花要让谁做啥就让谁做,让她做啥她也就做啥,旁的,不管三花咋安排。她都没啥说道的,毕竟三花脑子好使,想得可比他们多咧! 听她安排,准没错,都是一家人,三花虽说脾气不好,但这么看下来,她还会亏待家里谁不成? 所以三弟妹瞅她这一眼,实在是没必要。 许三花瞥了刘氏一眼,不由心下笑了笑,将木桶里清水泡着的米豆腐捞出来一块,在案板上切成两个指节长一个指节厚的米豆腐块,装在陶盆里。 又拍了一块老姜切碎,再切碎了几瓣大蒜一起放进陶盆,放了盐巴和少许酱油以及醋。 等一锅米糊熬出来起锅,她先用了锅放了很多猪油膏烧热,拿出自家备着在灶屋的调料来将其全部倒在一个陶罐里,然后又放进一大把芝麻,芝麻是她叫田家有连同香料一起买回来的。 又切了姜片和大蒜,连同香料一起放进锅里的油里,几种调料的香味在油里饭炸绽放,登时,整个灶屋里都是一股浓郁的香味。 许三花快速将煸出味的香料及姜片大蒜捞出来,舀了酥香的热油淋在陶罐里,登时炸得里头的黄辣粉和山椒粉以及芝麻滋滋作响。 老胡氏闻着这股香味,不由道:“三花,这又是做的啥?” “这个啊,是油辣子,专门做拌菜的。”许三花说着拿了个小铁勺子将陶罐里被油泼得酥香的油辣子搅匀。 然后连着油勺了两勺出来放在米豆腐里,端了陶盆颠了颠,将里头的佐料均匀的拌在米豆腐上,放置稍许后,拿了筷子给老胡氏,“这就是咱家的新吃食,米豆腐的,这种可以就这样凉拌了吃,也可以烧着吃,奶快尝尝。” 老胡氏接了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吃进嘴里,登时双眼一亮,比了大拇指,“三花啊,这米豆腐吃着嫩滑滑的,极是润口,配着这麻麻辣辣的油辣子,又有些酸酸的味道,真是酸辣可口咧!我觉着可是比咱家铁板豆腐还好吃咧!” 许三花又让灶屋里的几人都尝了,顿时大家都说好吃,她自己也尝了一块,嗯,脑子好使,记啥东西都记得清楚,这米豆腐,吃着跟南湘做的,一般无二! 等腾出一口锅里,许三花将米豆腐团子切成片,配上自家的腊肉炒了,再拌上一陶盆的油辣子米豆腐,老许家上上下下吃晌午饭都尝了,那是人人都说好吃得很呢。 油辣子米豆腐酸辣可口,软滑润喉,米豆腐团子切片炒,软软糯糯,两种新吃食顿时就收获了上上下下的好评。 见此,许三花自然得意,南湘做出来的东西,当然好吃啦! 当下拍板,从明天开始,铺子里就可以开始着手卖起来了。 一百斤大米做出来差不多将近六百斤的米豆腐,许三花算着大米二十五一斤,以及人工,很快就给两样新吃食定了价。 米豆腐十文一斤,米豆腐团子,则是六文钱一个,一个巴掌大小,完全够炒上一大盘的。 老胡氏听着,却是纳闷,“三花啊,你说咱俩魔芋豆腐都卖十文一斤的,这米豆腐可是白米做的,白米可是二十五文一斤呢!” 在她看来,魔芋豆腐都没要啥本钱的,都是山里挖回来的,可不能跟这金贵的白米比啊! 这米豆腐这样卖,不得亏本? “奶,可不能这样算,人家的豆腐才两文钱一斤呢,那是大家伙都晓得豆腐是豆子做出来的,而豆子三文钱一斤,咱家的魔芋豆腐能卖十文,那是这玩意稀奇,卖得就是一个稀奇,要不然为啥咱家的魔芋豆腐卖得那样好咧!再加上,这魔芋豆腐又是挖又是刮皮又是切碎磨浆的做起来太麻烦,费了力气,才定了十文的价咧!” 老胡氏一愣,“那这白米这么贵的,卖十文会不会亏本呢?” 正文 第271章 第两百七十一话:对豆腐情有独钟的许东家 “咱家这米豆腐,一说出来大家都晓得是米豆腐做的,都晓得白米金贵,买的人才会多啊!卖的多才挣得多嘛!且我卖十文一斤,不会亏本的,奶我给你算算啊,这一斤大米差不多能做出六斤米豆腐来,十文一斤就是六十文了,抛开本钱二十五文,人工顶天一斤也算五文的,咱还能有三十文的赚头咧!仅够了仅够了!” 且她还有个小心思咧,如今魔芋豆腐供不上,她得把这些老顾客给留住啊,不出新吃食咋留? 铺子里光靠黄豆腐和豆腐干可撑不住。 再说了,淮水河滩,她立马就要开食肆呢。 老胡氏听大孙女说的头头是道的很是有理,当下不由笑了,“行咧行咧,三花你有个章程的,我就放心啦!只管你说啥,咱家都跟着你做啥就是!” 决定了明儿就开始卖这两样吃食,吃过了晌午饭,许三花就将配好的调料拿了一百斤出来,用猪油膏化了全都做成了油辣子出来,待凉下来,就装在一个一个的小坛子里,再将坛口给封好。 随即带了十斤米豆腐和一坛油辣子,让田家有赶了马车,带着黑妞一起往镇上去了。 怀正商号的粮油铺也是今儿开的张,许三花到时,里头生意且还好着,傅山正在柜台后归罗账目,看见许三花,立马走出柜台,迎着许三花往后院去。 “许东家突然造访,这是又有什么好营生了?”傅山已经看到了黑妞手里提着的篮子,不由笑问道。 “自然是有大生意的,先借傅老板灶屋一用。”许三花道。 傅山不由好奇这什么营生怎的还有用厨房呢,当下给许三花指了厨房位置。 很快,许三花就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了,傅山登时看向托盘上,只见那碗里盛着的白白嫩嫩一块一块的,上面裹着光泽泛亮的颗粒,浇了酱色,沾着一粒一粒的芝麻,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近了闻着,又有一股子酸香味。 “傅老板来尝尝,这是我家的新吃食,米豆腐。” 米豆腐? 傅山顿时就一愣,怎么又是豆腐? 这许东家还真是对豆腐情有独钟,怎么一想一个新奇吃食都叫豆腐这个名儿呢。 他笑着拿了筷子,夹了一块米豆腐喂进嘴里,登时,麻辣鲜香又带着酸的味道夹着这软滑可口的口感裹着几粒芝麻的酥香炸在嘴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忍不住连吃了几筷子才停了下来,卖了这么久的调料,他这一吃就吃了出来,这米豆腐里头的调料就是黄辣粉和山椒粉,只是不知道如何做的,竟然比烧出来的菜吃着的麻辣味还要香上不少。 许姑娘特意走一趟来找他,不可能是因为这米豆腐,想着两家的合作,瞬时傅山就道:“不知许东家这大生意是?” 许三花便将小坛子从篮子里又拿了出来,放到桌上,请傅山看道:“就是这个,名叫油辣子的东西了,相信傅老板已经在米豆腐里吃出了咱们卖的调料的味道,这米豆腐明儿起就会在许家铺子里开始售卖,做这这盘油辣子米豆腐,必不可少的就是这油辣子。 且这油辣子除了可以拌米豆腐之外,还可以拌任何需要凉拌的菜式,尤其是面馆子里,不论是馄饨还是面条,都可以放入这油辣子,届时那面的滋味自是大不一样。 总之就是,这油辣子可是个做菜的好东西,大有可为,要做它的原料便是咱们合作卖的调料,所以,这油辣子要售卖,还是当和傅老板继续合作才是,不知傅老板意下如何?” 傅老板几乎是一听许三花这番话,就预想到了这油辣子的前景。 大淼人大都爱吃,不管是南边北边,很多人都是喜欢这麻辣味的,要不然那荀三爷的桃寿居也不会遍布整个大淼,生意那般火爆了。 实话说,他们怀正商号的天然居若没有遇上许东家这调料,就算有怀正商号这名头,也不一定能像现在这样远远超过桃寿居的生意三个月之内就成为了府城最大生意最好的酒楼了。 且马上这天气就渐渐热起来了,夏日炎炎,众人最想吃的可不就是凉菜?但往前也只有桃寿居的凉菜有麻辣的味吃着又开胃又舒畅。 如今有了许家调料,他老早就想过了这凉菜的事情。 这刚想瞌睡许东家就递了枕头来,可不是莫大好事,他哪有不接的道理? 且许东家这油辣子拌出来,味道吃着可比桃寿居独一份的凉菜吃着香多了,同样的麻辣,但就是多了一种酥香味。 他不知道桃寿居的凉菜如何做的,但他知道,这个油辣子绝对是桃寿居的凉菜调料比不上的。 当下傅山便道:“这生意自然要做,能和许东家合作,是怀正商号和傅某的荣幸。” 他不着痕迹的拍着马屁,许三花听不出来,但熟悉傅山的人却一听就能听出来,怀正商号的傅大掌柜,那是多精明能干的人物,都是别人排着队想找他谈生意的,何时这样说过话呢。 许三花就没想过傅山会不同意,不由笑道:“那行,我家这米豆腐明儿就上铺子了,到时候就等着这油辣子咧,傅老板既要合作做这档生意,咱们现下就签了契书,明儿一早,这油辣子就送过来。” “不知许东家这油辣子如何定价?至于合作,是否跟调料一样?还是跟黄豆腐一样呢?”傅山道。 “不同调料一样,也不同黄豆腐一样,跟调料一样的分成,不过不是四六分成,而是三七分。”许三花说道:“至于油辣子的定价,就作价二两银子一坛。” 二两银子一坛? 傅山微微扬眉,他瞧着那坛子上头浮着的一层油,想着这油辣子如其名是放了油的,他们铺子的猪油膏一百五十文一罐,这坛子里起码也是一罐猪油膏,再加上调料,似乎也值得。 果然,便听许三花继续道:“这么一坛油辣子要用上一斤调料,猪油得五六斤,为了便于存放得久一点,这油我放得很多,也就是差不多三罐猪油膏,再加上人工这些,二两银子,真心不贵。 不过,考虑到普通人家一次买这么一坛或许承受不起,傅老板也可以零卖,这一坛开封,有不买一坛这么多想买少点的,大可零卖!总之这一坛卖出的银子得二两,大差不差就行!” 傅山快速算了一下,贵的不是银子,而是这油辣子的稀奇,整个大淼独一份的油辣子,二两银子,确实不贵。 且许东家想得也很周到,确实有人买不了一坛的,还可以零买,实在妥帖极了。 正文 第272章 第两百七十二话:跟豆腐干上了的老许家 只不过,三七分? 他抛除人力物力,所赚不多啊。 不过对方是许东家,他便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应下了,这不是他擅作主张,而是主子那里早有交待。 “行,三七分,咱们现下就签契书,明儿一早,劳烦许东家就先送上五十坛来,十里镇上先开个张。” “九十坛吧!十里镇和白节镇一起开张,明儿我二哥白节镇的铺子也要卖这米豆腐呢,白节镇那里,明儿一早我家送米豆腐去时一起送去就是。” “行,那就九十坛,明儿十里镇和白节镇的,一起开张。” 当下傅山写了契书两份,看着傅山拿着印章落印,许三花无比激动的将自己刚刚进镇子就防备着有这一出所以先去取到手的印章拿了出来,随后就跟在傅山后头沾了红泥在纸上落印。 傅山拿到自己的那一张契书,看着上头许家吃食四个印字,不由微微挑了挑眉。 再瞥见许三花正小心的收起来的寿山石印章,顿时忍不住笑了笑。 今儿的一百斤米都做出了米豆腐来,所以许三花就在粮油铺里又买上了五百斤大米。 要做油辣子需要大量的油,许三花出了粮油铺就去镇上的所有肉摊肉铺都走了一圈,将他们从明天开始每日的猪油膘全都预订了。 回到家,她就将以后大量做这油辣子的活计交给了周氏,还将焙芥菜种子和山椒的活计又继续交给了她。 顺便,将张氏和招弟以及红玉秋菊等七个姑娘一起拨给了她,连同五花六花一起打下手,以后就在徐灿家的灶屋里忙活这两样事。 反正徐灿将家交给她照看,这灶屋许久不用,铁锅可容易生锈坏掉,有人用着,自然好些。 毕竟,这油辣子可是未来他们家生意的大大头,就算别人都会晓得油辣子就是她家的调料做的,都晓得调料就是芥菜种子和山椒,但他们可不会晓得油辣子是咋做的,咋这么香呢。 这油泼的手法和香料芝麻这些可是关键,看得到油里的芝麻,可看不见煸香就捞出的香料,所以,做油辣子可得避着点人,还有焙芥菜种子和山椒,白地主的调料堆在库房里卖不出去,可不就是因为这个? 所以,跟油辣子一起,在徐家的灶屋做再好不过。 刘氏却在听说这油辣子谈好了生意卖二两银子一坛,见三花将这活计交给周氏,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就说嘛,三花对二嫂,就是比对她好咧。 许三花看出刘氏的不对味来,但装作没看见,让她将五百斤米都给泡上,明儿一早和许三茂一起去白节镇,将米豆腐给送去,顺便教给许二树几个做这个油辣子米豆腐。 而十里镇上,她亲自去。 初七一大早,天还没亮,家里的牛车和马车一起出发,刘氏和许三茂带着差不多两百八十斤的米豆腐坐着田家有赶的牛车去白节镇,牛车上还有四十坛油辣子,这也是要送去白节镇怀正商号的粮油铺的。 许三花和黑妞则赶了马车同样拉了差不多两百八十斤米豆腐,和要送去粮油铺的五十坛油辣子去了十里镇。 马车要快些,天微微亮起来,许三花和黑妞就已经到了镇上了,先去了帽儿街将五十坛油辣子放下,这才继续往正街桥头的许家铺子去。 到了许家铺子,许大树和王顺也已经开了门,刚从陈婆子那里去买了五十斤豆腐回来做铁板豆腐的,就正在门口等着许三花呢,因为昨儿许三花回村前就来同许大树说过今儿要送新吃食来。 见许三花到了,二人赶紧来帮着搬东西。 一共将近两百八十斤的米豆腐,各占一半,米豆腐差不多一百四十斤装了两个大木桶,而米豆腐团子一百四十斤,一个得半两差不多就是两百多个。 从何明发家买的新编的大簸箕装了米豆腐团子,装了满满的五个簸箕,而米豆腐弄出来装在木盆里,就摆在进门的位置,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新春佳节,镇上不少富裕人,顿顿吃肉的,吃的都腻歪了,就想吃点清爽的东西。 市集上的蕨菜都老了,其他的除了白菜就是萝卜的,也吃腻了。 许家铺子的豆腐干和黄豆腐倒是好吃,但豆腐干还是下酒当零嘴吃好,下饭可不咋下饭,至于黄豆腐,也不能顿顿吃呀! 几个妇人逛了一圈,还是去陈婆子的豆腐摊子上买豆腐,却听陈婆子说许家铺子今儿出了新吃食,当下就赶忙往许家铺子去了。 自从魔芋豆腐暂时没有了,他们可是想得很呢,这下听说许家铺子又出新吃食了,当然要赶紧去瞧瞧! 几人一到许家铺子就看见里头的许三花,心道果然许家铺子出了新吃食,要不然咋能这么早就在铺子里看着许三花呢。 “许东家,听说铺子里出新吃食了?”董氏笑眯眯的问道。 许三花一见头一发来的客人都是老熟人,不由感叹,十里镇就这么大,靠得还是这些老顾客撑着咧。 “翟家婶子来啦!”她忙招呼道:“是咧是咧!咱们今儿又出新吃食了,几位婶子大娘快进来瞧瞧吧!” 说着便给几人介绍道:“咱们铺子里新出的吃食有米豆腐和米豆腐团子,喏,就是这两样,这一种米豆腐用来凉拌的,也可以煮着吃烧着吃,而这团子,则是切了片炒的,可以和肉炒,也就是就这样素炒。” 米豆腐? 董氏几人听着就是一愣,不由暗想,这老许家是跟豆腐干上了,咋一做一个稀奇吃食都叫豆腐咧! 魔芋豆腐灰呼呼的看着不像豆腐,这个米豆腐白白的,瞧着倒是真有些像陈婆子家的豆腐了,说是叫米豆腐,也不晓得是个啥滋味。 众人那是好奇得很,忙拉了许三花七嘴八舌问起来。 许三花便直接从木盆里捞出一块米豆腐来,麻溜的在洗干净的菜板上切成长条,装在小陶盆里,放入早就切好备着的姜蒜末,再放了少许盐和酱油醋,最后从坛子里舀出一勺油辣子放进去,和拌均匀。 随即拿了筷子递给几人,道:“这就是油辣子米豆腐,凉拌着吃的,几位快尝尝。” 董氏几个一听这米豆腐可以凉拌吃,又看着许三花切了拌出了的,瞧着淋了那一勺裹着油夹着芝麻的不知道啥东西的顿时闻着就香气四溢,不由口齿生津,当下接了筷子,一人夹了一块米豆腐尝了起来。 软软滑滑的伴着又麻又辣又酸的味道充斥在口腔里,真是爽口开胃得很,且这米豆腐,吃着还有一股子大米的清香味。 登时,几人眼睛就是一亮。 “这个叫油辣子米豆腐?咋做的,可这么好吃咧!许东家,我瞧你那坛子里的东西可香,那是啥?也是铺子几的新吃食?”董氏的邻居蔡婶子不由问道。 正文 第273章 第两百七十三话:凉菜解腻 “这也是我们家新出的专门做凉拌菜或是下面条煮馄饨的,叫油辣子,但不在许家铺子卖,而是跟我们家的调料一样在帽儿街的粮油铺里卖。”许三花当下笑眯眯道。 一听是专门做凉拌菜的,几个妇人登时就心动了,现下就是想吃这凉拌菜开胃呢,且马上天气越来越热,少不了顿顿吃凉拌的,以往他们都是随便放点姜蒜拌了酱油醋的,吃着虽说凉快,但没啥滋味,远不如这油辣子吃着香,便想着待会儿就去粮油铺瞧瞧! “行,那我们待会就去粮油铺,你这个米豆腐又是咋卖的?”董氏道。 “这个米豆腐跟魔芋豆腐一样,十文一斤。”许三花道。 蔡婶子不由问:“我吃着这米豆腐有一股子米香味,这名字又叫米豆腐,难不成就是大米做的?” “没错,这米豆腐就是用大米做成的,一点别的都没掺,纯粹都是大米哦!十文钱一斤真心不贵,还有这米豆腐团子,炒了吃软软糯糯的,这么一个可以炒上一大盘呢!只要六文钱一个哦!”许三花接话道。 一听真是大米做的,这大米二十五文一斤他们常常买着的,当然知道,那这米豆腐十文钱一斤,确实不贵。 魔芋豆腐十文钱一斤他们都买呢,别说,这米豆腐吃着也好吃,现下就想吃这个凉拌。 当下蔡婶子就先道:“那这米豆腐就给我来两斤,还有这米豆腐团子也给我一个,我回去炒了吃看看,好吃我明儿又来买。” “好咧!好叫蔡大娘晓得,这个天气,这米豆腐泡着水能放两三天,这米豆腐团子同样能放三四天的。”许三花说着,立马从木桶里拿出一块米豆腐切了,上称一称,大差不差,将将两斤,然后又拿了一个米豆腐团子,都锅了白菜叶子一起装进了蔡婶子的篮子里。 “我家耀儿就爱吃软软糯糯的东西,许东家既说这米豆腐团子炒着软糯,那就给我来三个,另这米豆腐也给我来两斤的。”董氏接着也道。 其他几个妇人也纷纷加入,这个要两斤那个要几个的,当下许大树和王顺二人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一通忙活送走了董氏等人,有捏了压岁钱来买铁板豆腐吃的小熟客等铁板豆腐的功夫,见许家铺子里又出了新鲜没见过的吃食,拿了铁板豆腐一边吃着就一边跑回家告诉自家娘奶,很快,就又有许多妇人结伴来了。 “许东家,许老板,听说你们家铺子又出了新吃食?我们来瞧瞧!” 许三花将招呼着客,将摊子交给许大树,许大树麻溜的像许三花刚才那样和拌了一份油辣子米豆腐出来给妇人们尝了。 许三花照旧将这油辣子给重点介绍了,大家尝了油辣子米豆腐,自是都说好,一个两个的,两斤三斤的都买了,然后就结伴一起去帽儿街粮油铺买油辣子去了。 也有不是听谁说本就是来铺子买豆腐干或者黄豆腐的,一见许家铺子又出了新吃食,自然要尝一尝,尝了之后自是忍不住的就要买的。 一连送走了不少拨客人,米豆腐已经所剩无几了,就是米豆腐团子,剩得稍许多点,不过许三花并不着急,现下就是大家都想着吃凉拌菜解腻呢,等青黄不接没啥菜吃的时候,这米豆腐团子,也是好东西咧! 不多时,龚福光气喘吁吁的来了,一进铺子就道:“许东家,我去粮油铺进货,见他们铺子卖起了你家的新调料油辣子,说是专门凉拌用的,还有下面条吃也大好,我们酒楼正是想要这油辣子呢!我就买了五坛,又听傅大掌柜说你家铺子上了新吃食啥米豆腐的,所以专门过来瞧瞧!” 许三花也笑眯眯的跟他寒暄起来,让许大树麻溜的拌了份米豆腐给他尝尝。 龚福光尝过之后,顿时心中满意,刚才在粮油铺他闻这油辣子的香味就觉得这玩意是好东西,这下尝了,果然是凉拌的大好调料啊! 还有这米豆腐,吃着软滑又可口,还带着米香味,这么一凉拌,吃着还真是爽口。 当下道:“这米豆腐还有多少?” “还有二十六斤左右的。” “我都要了!”龚福光赶紧道,又问起那米豆腐团子来,“这又是咋做菜的?” 许三花便介绍道:“可以炒肉,炒腊肉都行,也可以就这么素炒,口感软糯,老少皆宜,这么一个就能炒一大盘!且只要六文钱一个。” “那这米豆腐团子就来三十个,我今儿先卖卖,明儿又来买。”龚福光见那簸箕里也就几十个了,好歹米豆腐他都拿走了,也给后边人留点念想。 许大树和王顺麻溜的将东西都装了,拿给龚福光的伙计。 龚福光付了银子,不忘夸许三花两句,“许东家真是脑子灵啊,总是能想出这么多新奇吃食来,这白米我们都吃,就知道能做汤圆和打糍粑,还不知道竟然还能做出这般好吃的米豆腐呢!下次有啥新吃食出来了,许东家可一定第一时间先来告诉我一声啊,要不然我今儿不去粮油铺,还不知道咧!” 幸好他跑得快,要不然这米豆腐可就没有他的了。 龚福光笑眯眯的悠哉悠哉离开。 他刚走,大腹便便的范掌柜就来了,“许东家啊,听傅大掌柜说你家铺子出了新吃食?我就赶紧来了,还有吧?没都被龚老板买走吧?” 许三花一见范掌柜,就明白过来先才龚福光为何跑得那般气喘吁吁的了。 当下笑道:“剩下的米豆腐都被龚老板买走了,这米豆腐团子倒是还剩下二十几个。” 范掌柜一听,顿时气得捶腿,傅大掌柜可说了,就是这米豆腐拌油辣子好吃得很呢!他还是慢了一步,都被龚福光给买走了。 他只好道:“那就将这米豆腐团子都给我了,许东家,明天的米豆腐我先定三十斤的,可一定给我留着啊!” 许三花自是点头,有生意做白不做,不管是谁了。 这范掌柜便是荣记酒楼荣东家新聘的掌柜,倒是比那吴家兄弟有趣多了。 这做生意自古就有竞争,谁争得过久是谁有得挣,没啥好说的。 范掌柜买走了最后的二十几个米豆腐团子,自此,今日一共两百八十斤的米豆腐,就全都没有了。 除去切了给客人尝味的米豆腐,许大树飞快数了铜板,一共卖了整整三两银子。 “跟魔芋豆腐一样,我收八文的成本价,米豆腐团子,收四文的成本。”许三花看着许大树道。 正文 第274章 第两百七十四话:茅房里打灯笼 许大树点点头,当即数了二十二串铜钱并四十文的散铜钱递给许三花。 除去给客人尝味的,这么一算,这米豆腐今日他也有七百文的进项。 许三花接了二十二串铜钱,将散的四十文丢回了匣子里,道:“客人尝味的,我出了,今儿都尝过味了,明儿再来买的尝味的就少了,到时候要尝的,就是大哥你自个的了。” 米豆腐都卖完了,铺子里客人也少了,临近午时,许三花干脆让王顺去隔壁街福满楼点上几个菜回来,在镇上吃了晌午饭再往家赶。 菜也就点了六道,但饭足足要了一木桶,额,王顺装作若无其事的提了食盒抱了木桶出了福满楼。 伙计有些想笑,龚福光看见了,抬手就敲了他一个爆栗,“那可是许东家点的饭菜,你也敢笑,不怕她给你一拳吃吃?有啥好笑的,人吃八碗那是天生神力,你个精瘦个一顿也吃三碗,让你挑水都挑不动,你多能耐!” 伙计捂着头,赶紧告罪着跑开去忙了。 王顺提着饭菜赶回许家铺子,镇西头一片居民宅区,其中的一户极为普通的人家里,花强看着来人给的银子,本是很心动的,他们兄弟已经很久没接到大活计都快揭不开锅了,有这笔银子进项,就能吃香喝辣了。 但一听来人嘴里的话,花强登时脸色就是一变,忙将银子给推了回去。 “你快走吧,这活儿我可不接,我们兄弟还想多活几年呢!” “有钱不挣,你是不是傻?”那人说着,又加了一锭银子,“喏,事成之后,我再给一倍。” 这里就是十两了,再加一倍就是二十两。 花强心中自然不可能不动心,但他咬咬牙,还是摇头道:“我说了,这活计我不接,你快走吧!” 要不是曹丰倒了,这镇上就剩花强这批二混子了,二爷怎么也不会让他来找花强了,这花强,手段不行啊。 不过现下也没有办法,他又拿出一锭银子,“三倍!” 三倍! 花强瞳孔顿时就是一缩,一,二,三,三锭银子,三倍就是四十五两,顶够他和老八几个好好的逍遥快活一段时间了。 干他们这行的,不往刀尖上舔血,如何成事? 事败也最多就是断个腿折个胳膊的,可要是成了,得到的就是这白花花的银子了! 他妈的! 干了! 花强眸中坚定起来,一把捞起了三锭银子,“这活计,咱们兄弟接了!别忘了,事成之后,三倍!”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二爷说了,钱财动人心,就没有银子使唤不动的人,果不其然啊! —— 许三花和黑妞在许家铺子里和许大树二人一起吃了晌午饭,这才赶了马车挨个将肉铺肉摊上定好的猪油膘都拿上,一路出了镇子,回家去。 许三花思忖着明儿初八作坊开工,待会儿回去就可以找了村长将全村人都聚起来,可以开始挑人了,今年,调料作坊要的人多,越多越好。 去年在作坊做工的女娃除了定亲的,只要来也都要,啥时候定亲就啥时候回去等着嫁人就是。 现下其他地方不要人,她就给刘氏拨二十个妇人,一起忙活米豆腐也够了,剩下的,全都舂调料。 旁边的黑妞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一会儿说起田玉凤和姜氏的儿子赵壮前儿为了她娘胡氏给的一块饴糖打架然后被袁氏打了屁股的事,一会儿又说起田家有昨儿从镇上回来偷偷给陈秀云塞东西正好被她看见的事。 两个小娃子为了一颗糖打架不是啥稀罕事,小时候,她为了口吃的,打的人还少了? 这点她听听就罢了,却在听到后头这句,来了兴趣。 “真的?田家有给你秀云姐姐塞东西?啥东西你瞧着没有?你秀云姐姐接了?” 黑妞摇头,“啥东西我没瞧着,我过去时正看到秀云姐姐背着手说不要呢,他们看见我之后,田家有就飞快跑走了,瞧着东西应是没有送出去的。” 许三花听着,暗暗挑了挑眉,田家有今年都十八了,陈秀云也是十六了,两人年纪倒是合适,郎才女貌,也是登对。 她不由笑了笑,心中将这个事记了下来。 时不时有马车或牛车经过,赶车的人都不由对坐在车座上赶着车的小姑娘行着注目礼,特别是其中手执马鞭的姑娘,翘着个二郎腿,懒洋洋的靠在车厢上,说是赶车,可根本就没见她赶,拉车的黑马倒是自个往前走得很是自觉。 有白节镇的或是十里镇的,大都认识许三花,看看也就罢了。 但从此经过的他乡人,瞧着这样的姑娘,心下还真是感叹从未见过这般不羁的姑娘,这个地方的人,竟是连小姑娘都能赶马车吗? 不过看看也就是看看,没人看着了就非要搭话的。 很快,马车走到槐树岭,猝不及防,左边林子里蹿出了十几个二混子,或手持柴刀,或拿棍子,气势汹汹的将许三花和黑妞所乘的这辆马车给团团围住,堵住了去路。 许三花一见领头的还是个熟人,不就是许久不见的花强? 好家伙,这人还敢来找她的事儿?可是忘了几个月前的事了。 她当下就是一笑,“咋的,这不是花强花老大嘛?曹丰树倒猢狲散,听闻镇上如今就是花老大你一家独大了,可好是威风呀!” “我不跟你废话!”花强大着声音道,并在心里默念:先下手为强,这样就不怕了。 当下就挥了手里的柴刀,大喊一声:“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刚走过去的马车听见动静,不由回头一看,见这阵仗,几乎没有犹豫,就喊跟随马车骑马的四名护卫调转回去帮忙。 与马车一前一后的一辆牛车,赶车的老汉听着这话,不由扭头看了眼马车里掀了车帘探出头来的中年男人,见这人穿着富贵,出行又带着随从,不是个普通人,倒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心人。 但他却笑着阻止道:“这位小兄弟不用叫人去帮忙的!” “这是为何?”徐则民大为疑惑,这看着淳朴的老农见有土匪拦了两个小姑娘的马车,因害怕不帮忙也是人之常情,可这还笑眯眯的喊别人也不要去帮忙,又是何道理? 那老汉大手一挥,继续笑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人途径此地,可不晓得咧!后头那衣裳跟草一个色儿的小姑娘乃是我们十里镇有名的姑娘咧!她天生神力,力大无穷,能举千斤大石,还能徒手打死熊瞎子和老虎,还有野猪,人一打就是一窝!可是个厉害人!这些个二混子敢劫她的道,简直就是茅房里打灯笼嘛!” 正文 第275章 第两百七十五话:这回是谁指使 跟草一样色儿的衣裳? 徐则民想着就是那跷二郎腿的小姑娘嘛,那小姑娘可不就是一身青色衣裳?这老汉倒说话有趣,茅房里打灯笼,这又是何说道? 难道是什么土话? 他倒是听不太懂。 不过听着老汉眉眼飞舞的说着那姑娘如何力气大又能打老虎又能打熊瞎子的能耐,他不由暗暗挑眉,天生神力?可真是稀罕事。 他抬手止住了要调转马头的随从,掀了后头的帘子朝后看去。 正好看见一身青裳的姑娘一脚就将靠近的一个汉子给踹飞,直接给踹进了林子里去,而后一把抢过了另一个人砍过来的柴刀,两手放在柴刀上,竟轻轻松松的就将柴刀给掰弯了,折叠在了一起,随后扔了出去。 心道老汉果不是吹嘘。 “瞧吧,我可没有说大话!小兄弟你就看着吧,不出一刻钟,这些二混子都得完蛋。”便听老汉又笑道。 他笑笑眯眯的问起来,“这位老大哥,敢问这位小姑娘是什么人?怎么力气如此之大?” “她啊,就是往前再走十里路的孤山村人老许家的人,叫许三花,她从小力气就大,且皮实着咧,十里八村的娃子几乎扛打得都被她欺负了够,所以大家都叫她女恶霸咧! 可这女恶霸啊,虎了这么些年的,几个月前啊,突然就开始做起了营生来!这娃脑子灵啊!想出的新奇吃食那是一个比一个好,她家现在开着作坊,镇上也开了铺子,这娃子手里头也是千亩的田地………………” 老汉赶了牛车往前,絮絮叨叨的说着,为听这热闹事,徐则民只好命马车跟上,很快就驶离了原地。 后头上来或过去的马车行人见这里情形,也都忙迅速走开了。 后头,许三花一把抢过了花强砍过来的柴刀,然后上手掰弯折叠在一起,直接丢回了花强跟前。 花强:“……” 两滴冷汗瞬时就滴了下来。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没有柴刀,他就挥了拳头冲上来。 许三花一把握住了他打过来的拳头,用力收紧,登时,花强大叫起来,“疼,疼疼疼!我手指头要碎了!快来救我!” 一伙兄弟一听,赶紧发狠了往上冲。 黑妞抢了根棍子过来,对着上来的一伙人就是一通乱打。 其中一人也挥了棍子跟黑妞对挥起来,黑妞咬了牙,一用力就打断了他的棍子,追着人撵,边撵边打,一路打进了林子里,将人打昏了过去,这才收了棍子往外冲。 冲回马车边,就见花强两只手都反在背后被她家姑娘一只手抓着,而地下,十来个二混子正抱头抱肚子的哎哟连天,全都打趴了,顿时挥了棍子兴奋道:“姑娘,我打晕一个咧!” 许三花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以兹鼓励,“喏,地上这十来个,再打一顿。” 黑妞被姑娘大拇指一比,顿时激动的两眼放光,一听这话,挥了棍子就朝着地上的人乱打一通,棍子不要力气的直往众混子身上落,打得混子们哎哟连天抱头鼠窜。 花强看着,只觉得被许三花捏着的左右两根小拇指似乎真的碎了一般。 他只觉许三花是个能人,这把人反手捉着,一只手逮住人两根小指头,还能逮得稳稳当当的,咬咬牙,咒骂道:“有本事放了我,不用你那怪力气,咱们凭真本事打!” 许三花抬了空着的手就是一巴掌打上他的脑门,“不凭力气,倒是你一个大男人动手打小姑娘,脸还要不要!” 花强被这一巴掌打的头顶懵,心下火气得很,反正先前就预想过事情不成的下场,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左右都打不过。 “你厉害你能耐,要杀要剐随你便!有本事直接来个痛快的!打来打去的算啥本事呀!”他吼道。 “咋的,你有本事带人来劫我的道,就这点能耐呀,我就打了你,打了你又咋着吧!”许三花说着,抬手就又是几巴掌接连落在花强的脑门头顶上。 花强只觉得自己脑子都麻了,啥都转不过来的,当下红了眼,使劲挣扎着想要挣脱许三花的钳制。 可惜,人就一只手抓着他,只抓着他两根小拇指,不论他咋扑腾,都纹丝不动。 花强只觉心累,早晓得,还是不该接这个活呀,打不过断他的腿断他的脚呗,抓着他的手不给他动是想急死他吗!关键,这两根小拇指再被这么抓着,可就不是他的了! 偏偏嘛,他就是个沉不住气的,被这样逮着不能动,真是比杀了他都痛苦,活活的折磨啊。 他吭哧两声,见一众兄弟都被黑妞打得四处跑掉一个都不见了,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唯一一个一定会救他不会自己跑的还被打晕了,当下不由泄了气,开始告饶。 “姑奶奶,许姑奶奶!快放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来堵您的路了!” 许三花不说话,手上用了用力。 花强登时惨叫一声,“姑奶奶喂!手指真的断了断了呀!快放了我吧!” 许三花继续用力。 “我错了!我再也不来找姑奶奶您的麻烦了!” 许三花再用力。 花强直接白眼一翻,真真切切的听到了两根小拇指骨头裂开的声音,顿时:“啊!” 许三花这才松了手,花强立时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两只手被反钳制得太久,这下得了自由,就好像还被反在背后似得,重点是两根小拇指软塌塌的,果然是真的断了。 虽说痛得他挠心挠肺般,但花强却是切切实实的松了一口气,都说许三花脾气不好,谁惹她都讨不到好,现下他被断了两根指头,就算是保住命了吧。 要是许三花不收拾他这般,他才觉得提心吊胆呢。 他趴在地上,只想着事情没做成,剩下的银子得不到了,但好歹有个十五两,他也不会退,待会儿找到林子里被打晕的老八,两人养养伤也够了,那些跑掉的,他就不管了。 十五两换两根手指头,也值,左右不是两只手没了,就两根小指头,无伤大雅。 他这头正松着气想着后头事咧,冷不丁见许三花蹲了下来,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一动不动,顿时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这难不成是两根手指头还不解气? 还想弄啥嘞?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大口喘起气儿来。 许三花嫌弃的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些,这才问道:“这回,又是拿了谁的银子受谁的指使?” 正文 第276章 第两百七十六话:是不是傻 花强瞳孔一缩,又问这个? 他不由咽口水,想着这要是招了这银子还拿得稳当吗? 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许三花,他不敢犹豫,立马道:“是白地主家的管事拿了银子来找的我,让我带人把你,把你杀掉,就能给我三倍的银子。” 白地主家的管事? 她叫孙泼皮他们盯着郑小燕和郑强子,倒没有想过这个。 这个白地主小肚鸡肠记恨她踹垮了他家的大门竟然花银子雇人来杀她? 好家伙,这老小子行,没看出来呀! 不过有这歹毒心思是可以,但这眼光不行啊,找这么一群二混子拿了柴刀和几根棍子就想杀她,是太看得起花强了还是看不起她? 跟谁俩呢,还敢看不起她? 她暗戳戳的在心里想着要如何弄死白地主来出这口气,一边问:“三倍银子?那是多少?” “四十五两。” “啥?四十五两就想买我的命?”许三花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花强脑门上,“你说你是不是傻,就四十五两银子也敢接了活计带人来杀我?银子在哪里?都给我拿出来!” 脑门又挨了重重一巴掌,花强:“……” 听见这话,他几乎没作思考就将怀里的银子摸了出来。 “不是四十五两吗,这才十五两。” “只有十五两,后头三十两事成之后才给。” 许三花上手就是一巴掌再一次打了下去,“就十五两,你也来?是不是傻!” 又挨了一巴掌的花强欲哭无泪:“……” 许三花一把抓过银子,想了想又丢给花强,紧接着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丢给了花强,然后道:“拿着这二十两银子,找着你那帮跑了的兄弟,给我把白地主绑了弄到我面前来,只要将白地主绑来,我再给你二十两,那老小子也就值四十两!记住啊,不能被人发现,要是被人给发现了,人也就不用往我跟前弄了,你们自个摊着吧!敢乱说话,哼!” 最后,她重重哼了一声,随手抓了个小石头起来直接捏成了沙子。 花强:“……” 吓得花强忙不迭点头,心中有一点疑惑是问都不敢问了连忙点头答应。 其实他是想问为啥要绑白地主,那管事是白家二爷派来的呀。 不过听许三花嘴里一句老小子,约摸就是想跟白地主过不去,他也就不多嘴了。 许三花赶了马车继续往家回,幸好在镇上吃了晌午饭,要不然这个一耽搁,连家里饭都要赶脱了。 黑妞在旁边气呼呼:“姑娘,这个白地主也真是太坏了吧!先前学咱们家开作坊做调料也就算了,老天看不下去让他卖不出去全堆在手里就是他的报应,这下他竟然敢雇凶杀人!杀人可是要坐牢的,他也不怕?” “不过,姑娘你让花强带人去绑白地主,他别拿着银子就跑了吧?” 许三花笑笑,“他不会跑的,不但不会跑,为了能花着这银子,他绝对会将人给我绑来的。” “为啥啊?这些二混子可是不会讲啥义气不义气的,姑娘你瞧刚才那些被我一打,跑得多快呀!” 闻言,许三花拍了拍黑妞的肩膀,老怀安慰道:“那是黑妞厉害呀,他们被你吓得不能不跑!” “嘿嘿!”黑妞嘿嘿一笑,一脸得意道:“是吧?姑娘也觉得我现在厉害了点吧?那八碗饭可算是没有白吃!” “噗呲!”许三花没忍住笑了出来。 “所以啊,咱们两个都这么厉害,那花强,敢拿了银子不做事吗?不怕咱俩打上他家去找他呀!” “就是咧!他要敢不把人绑来,我跟姑娘打上他家找他去!”黑妞握了拳头,斗志昂扬。 一路回到村里,先经过村长家,许三花停住了马车,见村长家门开着,便直接往里去,一边喊着:“村长爷,你在家不?” 村长在堂屋里听着许三花的声音,立马就往外头来了,他大门特意开着,可不就是为了随时看着门外头三花从镇上回来经过嘛。 明儿就是初八了,老许家作坊开工,咋的今儿他也要等到三花来寻他啊。 果然这不,三花从镇上回来就来了。 “三花回来了,今儿生意可好吧?那新吃食米豆腐和油辣子一准好卖吧!” “好着咧好着咧!”她回来经过帽儿街专门进粮油铺看了的,五十坛油辣子都卖得差不多了,傅老板还让她加紧赶工,马上就要在八个县十六个大镇的铺子都卖起来呢。 “那就好!”村长笑着,生意好才能多招人做工啊!他是最巴不得老许家生意越做越大的。 “我来找村长爷就想跟村长爷说咧,明儿初八作坊就开工了,劳烦村长叔帮忙吆喝一声,想要上我家做工的,手脚麻利的,不论汉子还是妇人的,天黑之前都往土坡上来一趟,挑好了人明儿一早作坊就开工了!”许三花说道。 村长一听,登时高兴道:“行,我这就去召集大伙!三花你先回家歇歇去,我们很快就来咧!” 村长可不敢耽搁,等许三花一走就立马喊蒋大海和蒋大平一起,去村里挨家挨户都吆喝上一声,手脚麻利的不论是男人女人,想做工的都往土坡上去。 蒋大平和蒋大海闻言就立马去了。 这边,许三花回到土坡上,刘氏和许三茂他们已经回来了,她将猪油膘交给周氏去熬油,便找了正在磨米浆子的刘氏问起白节镇铺子生意的情况,得知米豆腐也卖得很好,顿时就放了心。 现下他们家的名气打出去了,有啥新吃食的大家买起来也不犹豫的,毕竟也好吃嘛。 再问田家有,白节镇粮油铺今儿的四十坛油辣子也卖得差不多了,虽说光是清风楼就买去了十坛,不过也还行。 刚坐下喝杯水解解渴,村长就带着一帮子村人浩浩荡荡的来了。 土坡上茅草棚子站不下,所以大家伙来了都聚在土坡腰上吴家和许三平家院子前头的,密密麻麻的都站到后头路上去了。 许三花一见连许老栓和马尾坡蔡老三那七十岁的奶奶都来了,也不说袁婆子这些了,这是全村人都来了啊! 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说是不管汉子和妇人只要手脚麻利的想来都来,可这岁数大的来了一天能舂多少,不是占地儿吗。 村长见许三花脸色,立马笑道:“大家伙一听三花你要挑人做工了,不管男人女人的,就都来了,三花你只管挑,挑了哪个哪个就留下,别人绝对没有二话的!” 好在她还要挑的,要不然这满村老少都来做工,她这作坊都装不下啊! 她清了清嗓子,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全村人,先道:“此前已经在作坊做过工的,先站出来到我后头去!” 正文 第277章 第两百七十七话:为了蹭饭 听许三花这么一说,李氏许大劳许喜梅潘氏邓氏郑氏等人立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到了许三花后头去,其他村人看着,别提有多羡慕了。 站出来五十来个人,人群里密密麻麻的人且还多着呢。 许三花便又道:“想做工的十二岁到五十岁的先站着别动,其余的先回家吧,要想留下看看热闹的也都站到后头去吧。” 一听这话,不在这个年纪的晓得自个是挑不上了,不由叹了口气,往后头退了,左右他们还有家人留着呢,先看看吧! 年前摔了一跤有些不利索的许老栓老实的退后了,倒是今年五十五岁的袁婆子犹豫了犹豫,没退倒是往前头来走到许三花跟前,道:“三花啊,我虽说今年五十五了,但干活还麻利着呢!我自家舂大蒜舂得可烂了,舂这个力气活,我在行,三花你看能不能留了我做这个活计啊?就算一天舂不了多少,但我一定不偷懒的,你放心!” 袁婆子跟许老栓一样,都是孤家寡人,家里没别的人了,许老栓好歹还有头牛,袁婆子就只有两亩地,种些苞谷勉强够养活自己。 许三花想了想,点头道:“行,袁奶奶你站我后头去吧!” 袁婆子一听,登时喜出望外,高兴的应了,站到了许三花后头去。 人群里正磨磨蹭蹭往后头退的二癞子他娘老何氏见状,眼珠子一转就往许三花跟前小跑上来,道:“三花啊!我今年也才刚刚五十一,比袁婆子还小四岁呢,做活利索着咧!我也站你后头去!” 说罢就自来熟的要往许三花后头去。 许三花抬手拦住她,冲她咧出一个笑,“乖,别闹,退下去吧。” 见许三花笑,老何氏也不怕,也笑嘻嘻道:“我舂大蒜也舂得烂着咧!要不信我这就拿了小对窝来给你舂舂看!” 许三花笑容一收,抬手就将老何氏领子一揪,轻飘飘的拨开了几步远去,“我没叫你过来,再往前一步试试看咧。” “这是啥意思,凭啥袁婆子五十五你都要,我五十一就不要的?”老何氏不服气,跺着脚,到底是不敢往前迈步,许三花把她儿子打得躺了十天半个月就是去年上年的事,她还没忘咧。 “我高兴要谁就要谁,不要你就是不要你,快走吧!”许三花道。 还在人群里站着的二癞子见状,不服气了,站出来指着许三花道:“凭啥咧!都是一个村的,凭啥不要我娘?” 见二癞子站出来,正好,许三花看着他就道:“还有你,我都不要,你娘俩赶紧家去吧!” “呔!凭啥咧!看不起谁呢!你说不要就不要啊!凭啥不要咧!”老何氏道。 许三花嘁了一声,冷笑道:“不是我说你,你连自家菜园子都拾掇不好二癞子连自个都不拾掇的,娘俩懒出屎去了的还问我凭啥咧?好意思,我看你俩不是来做工,做工一天也舂不出一两,你俩是为了来蹭这顿饭的吧!” 除了蹭饭,还有老许家大方发的东西咧。 被说中心思的老何氏和二癞子登时脸上讪讪,倒也不脸红,脸皮厚的也不晓得啥是脸红。 “咋这么说话咧,好歹我也是你长辈。”老何氏不满道。 “长辈?哪门子的长辈呀!”许三花又是一声冷笑,“赶紧走,要不然我就让你们娘俩一起躺床上养伤去!” 村长也看不下去了,当下站出来呵斥二癞子。 老何氏和二癞子被许三花这句话吓住了,又被村长一呵斥,赶紧灰溜溜的跑走了。 这娘俩属于是满村嫌的,是以也没人帮他们说话,巴不得他们走咧。 搅事的走了,其他站到后头去看热闹的又见袁婆子被直接留下了本也想上来找许三花说说的,有了这么一出,也都老实的看热闹了,要是跑上来三花不要反倒还坏了家里人活计,这可不划算。 排除了一大堆老人和小娃子,还站在原地的自然还多着,许三花大都认识,便干脆喊起来,喊到谁谁就站到右边来。 这样一来,很快,原地还站着的就少了很多了。 许三花这才对站在原地的村人道:“行了,明早辰时初来上工吧!” 被喊了站到右边的还以为自个才是被挑中的,一听这话,见原来不是站出来的被留下,顿时失望不已。 不过其他人一看,站到右边的,有蔡老三的媳妇,余家大房的王氏,许老牛一家三口,还有张婆子的儿子许永富和他媳妇,等等等等,要么都是懒的,要么都是做事不咋地的,要么就是嘴巴太碎的。 倒是被留下的人里竟然还有赵氏两口子,这让大家伙惊讶极了。 这赵氏可没少说许三花坏话,也没少满村里碎嘴子说三道四瞎咧咧的,也亏得被上回被许三花狠狠收拾了一通,养了半个月的伤,这一来个月倒是消停了。 不过许三花素来脾气不好的,竟然留了赵氏做工,这咋能不叫他们稀奇的。 就是赵氏自个也是不敢相信咧,先前来虽说抱着一丝希望想来做工挣钱,但她想着大约许三花也定是不会要的甚至他们家任何一个人的,但现下,许三花不但留下了她,还留下了她男人,这可真是令她没有想到的事。 她激动的不晓得该说啥好,看着许三花,眼睛都红了。 许三花却没看她,让大家都回了,明儿准时来上工。 一下子,村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到两个甚至三个的在老许家做工了,村长几乎能预想一年之后,他们村就家家户户都能把日子过得的富富裕裕的,再也不受穷了。 他激动的眼眶通红,看着许三花,也是说不出话来,不由又想起那疯道士的话,许三花就是那有大福运的人啊,要是现在还能见到那疯老道,他指定请他喝酒! 见村长红着眼看着自己不说话,许三花一脸懵,郑氏和蒋梅子去年就在做工了,刚才,她把蒋大海也留下了,还有村长的儿媳朱氏也留下了,一个没落啊。 余光瞥见村长后头的蒋大平,许三花摸了摸鼻子,走上去道:“大平叔,我二叔正赶工打桌子椅子呢,可能还得几天,淮水河的铺子才能开张。” 啊? 蒋大平一愣,见许三花还主动找他说这个,不由得心里一暖,赶紧道:“没事没事,我不急,三花你慢慢来,叫二茂兄弟慢慢做,可别累着了。” 许三花点点头,见村长爷看着她的眼眶更红了,不由问道:“村长爷,你这是咋了?” “啊?没事没事,我呀,就是太激动了,现下咱们村的日子啊,眼见着都好起来了,我心里高兴呀!”村长忙抹了把眼睛,说道。 许三花:“……”嗐,敢情是激动呀,她还以为咋着了呢。 正文 第278章 第两百七十八话:查得如何 南山脚下,一辆马车,四骑马匹,径直到了贺家门前,早在门口等着的贺袁平立马笑着迎上前,“徐先生来了,老爷已经恭候多时了,快快请进吧!” 常松院,贺老爷子的书房里,徐则民拱手作揖,“学生见过老师。” 贺老爷子摸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唯二的一个学生,请他落座,“仲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徐则民说着落座,“倒是一路过来的事物瞧得人心生欢喜,极是有趣,这可是在京里不曾见过的,怪道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这其中的见识,可是书里得不到的。” “哦?仲德这是感悟颇深啊,倒不知这一路遇着了何些趣事?” “要说数最的还是从十里镇出来遇着的,老师到此时日经久,可曾听过那孤山村天生神力的一个小姑娘?”徐则民道。 闻言,贺老爷子不由笑了,“仲德这是一进镇子就听说了?孤山村就在对面,这天生神力的小姑娘倒是真真的力大无穷,做不得假,除此之外,这许三花还想出了许多新奇的吃食,保证仲德从未吃过,待会儿晚饭,仲德可要好好尝尝。” “哦?老师认得这许三花?”徐则民不由好奇。 “他们家的吃食我们家一直买着呢,说不得认识不认识,就是阿璃那丫头,和这姑娘很是合得来。” “原来如此,天生神力,确是稀奇事,难免叫人好奇一二。”徐则民笑笑,说着从怀里掏出贴身放着的一封信来,双手递给贺老爷子,道:“这是师妹托学生带来的一封家信。” 贺老爷子唯一的女儿贺婉仪如今是荣昌侯府沈家嫡长媳,出嫁的妇人,于娘家自然诸多身不由己。 贺老爷子接了信,放在了一边,不由看向徐则民道:“仲德这次来,除了这封家信,还有别的事吧?” 徐则民笑笑,语气轻松,“没什么大事,就是京里待得闷了,也想学学别人出来云游罢了,这梁州府素有“小京城”之称,不来瞧瞧,岂不是遗憾?正好师妹听说我要来梁州府,所以特托了带了信和一些京里的东西来,我也算是不负此行。” “大事没有,小事也算一桩事嘛。”贺老爷子呵呵笑了笑,看了看徐则民,倒是没有过多的再问。 一番寒暄之后,贺老爷子自命管家引徐则民去归置歇息。 待人出了书房,贺老爷子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口,他这一辈子就两个学生,一个顶一个的有权有势,只可惜啊,道不同终是不相为谋,所谓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利益冲突下,终究不值一提。 他随即打开了家信,上头所写都是些简单的问候,平常极了。 贺家书信自有自己快捷的渠道,旁人不知晓罢了,熟人往梁州府来,不相托带东西,倒就是会叫人奇怪了。 西院里,本该去歇息的徐则民笑眯眯的负着手由建西引着往凉亭去。 “怀谨,一别半年,别来无恙啊!” “仲德叔一向可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徐则民在贺璋对面盘腿坐下,见贺璋对面放着的药茶,不由道:“怀谨这身子,可好些了?” 贺璋一脸云淡风轻,“老毛病了,还是这样,劳仲德叔惦念了。” 徐则民点点头,转而就道:“这十里镇相传有个天生神力的姑娘,就是对面孤山村的,怀谨知晓吧?” “面对面住着,离得如此近,自然知晓。”贺璋轻笑。 “既已知晓,为何此事还未上报哇?”徐则民语气好奇,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试探。 贺璋放在膝上的手指微曲,面上不着痕迹,“此事虽是十里镇几乎人人皆知晓的事,但毕竟圣上特意交代,不可大意,所以,怀谨还在暗查中,必要做到十分确定,万无一失,才敢将此事告知圣上,如此,方可不叫圣上空欢喜一场。” “果然是怀谨啊,这谨慎的性子还真是无人能及,圣上派你来做这件事,可真是没有看错人。”徐则民一直看着贺璋,闻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之后,他语气一转,“倒不知怀谨暗查得如何了?” “尚只有六分肯定,虽说这许三花力大无穷,但她三月初三过十四岁生辰,依圣上所说,云氏那后人若真尚在,今年当是十五岁了才是,如此,年纪倒是对不上,所以,怀谨才不敢十分肯定。”贺璋淡淡道。 徐则民轻笑了笑,话头一转,“听老师说,这许三花与贺家倒颇有些缘分,阿璃那丫头也与许三花颇为合得来,不知怀谨可会以此心软几分呢?” 贺璋直视徐则民,表情寡淡,“仲德当知我的性子,这些堂弟堂妹,何曾得我上心几分?” 连堂弟堂妹都没几分关心的人,如何会关心一个没什么干系的外人? 徐则民不由又是一笑,这一笑颇为开怀,他看着贺璋道:“怀谨如此谨慎自然是好的,但圣上那里,已经等得快失去耐心了,还望怀谨心中有数,快些做出决断才是,不过要仲德叔说啊,这有六成就足够了,毕竟天生神力的姑娘,又正好是梁州府人,再没有比这更巧合的事了,紧要的,便是圣上那里能交差,要不然,怀谨你可是讨不了好的。” “多谢仲德叔提点,怀谨心中有数了。” …… 目送徐则民负手离去,贺璋转身坐回小几前,拿起刚才放下的手炉握在手里,眉目间几不可见的沉了下来。 “这是圣上不相信主子,所以特意派了人来督促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老爷子好好的两个学生,一晃眼,就跟隔了一世似得,一个胜一个的都变了个模样,叫人再也看不清了。”建西撇撇嘴,语气里很是看不起。 贺璋唔了一声,没说话。 建西便又继续道:“那主子打算怎么办?真要带许姑娘回京?” 贺璋闻言不由瞥了建西一眼,“不用旁门左道,正大光明的,你觉得要有几个你,才能将她带走?” 建西:“……”十个?还是二十个?不用旁门左道,真刀真枪的打,还真不一定打得过许三花呀。 “主子这话说的,可是叫属下有些难以回答。” “呵呵。”贺璋顿时轻笑了一声。 笑罢之后,他道:“给徐则民使些绊子,将他支走,一切,等夷乌到了再说。” 正文 第279章 第两百七十九话:开工 初八清早,本村的村人以及别村昨年在老许家上工的女娃们就陆陆续续的往土坡上来了,个个手里带着个小对窝拿着个小杵子,光瞧着,还真是有些壮观。 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路走来,但走到许三平家之际,就全都不约而同的噤了声,安静的往土坡上去。 许三花带着刘氏以及陈秀云和几个大老爷们里唯一识得几个字会算些账的邹平就站在上土坡的路上等着,背后就是刘家院子前头的黄豆腐作坊,大家伙一起往里挤肯定是挤不开的,所以得先将活计安排好,再分别往作坊里去。 见大家伙都来了,许三花便让村人都先按男女分开来站,这才说道:“我们家如今归置出三个作坊来,一个豆腐作坊,一个调料作坊,还有一个黄豆腐作坊,三个作坊里,现下黄豆腐是暂时不要人做工的,所以,招来的各位乡亲就都先做这两个作坊的活计。” 许三花继续说道:“现下我们家的魔芋豆腐暂时做不了,这个大家伙都晓得的,所以豆腐作坊现下专门做米豆腐,要得人不多,就二十个人就行,剩下的人都去调料作坊。” 大家伙一听,调料作坊做工好啊!谁不晓得昨年在调料作坊做工的女娃们至少都挣了一两银子一个月的? 一想到今年开始,他们也能每个月挣这么多银子,众人的心都飘飘然起来,别提有多高兴了,都巴望着自个能做调料作坊的工。 “堂婶儿和大舅娘三舅娘还有大虎婶子和大海婶子,大松婶子二松婶子大升婶子三平嫂子大隆嫂子吴婶子…………你们二十个人就跟我三婶去豆腐作坊开始做工吧,以后这豆腐作坊归我三婶管,跟去年一样,作坊就是我们家院子前的茅草棚子,不过去年的工钱是两百文一个月,今年开始,三百文一个月。”许三花飞快喊了二十个人出来,这些人除了潘氏的妯娌向氏外,都是昨年就在老许家做工的。 虽说工钱涨了一百文,但跟调料作坊五文一斤舂多少得多少比起来,还是调料作坊挣钱,所以,好些今年新来的没被叫上的当下一听自己就能去调料作坊做工了,那叫一个高兴。 但被叫到的人却没有任何不乐意,当下就上前跟着刘氏一起往豆腐作坊去了,倒是新来的向氏心里想去调料作坊的,但见妯娌二话不说往前去了,想着自家闺女和男人还留着呢,当下也就没有二话的跟去了。 去了二十个,剩下的所有人加上外村的还有将近四百人。 许三花便对他们说道:“徐家院子前头的两排茅草棚子以后就是调料作坊,一共二十个茅草棚子,每间茅草棚子二十人,女的由陈秀云管账目结工钱,男的由邹平管,大家都是来挣工钱的,但话还是得说在前头,这茅草棚子分配好了,以后各人在哪个棚子就是哪个棚子,不得乱跑串棚子摆闲话,工钱照旧五文钱一斤的算,照样的五日一看,分摊下来每天不足十斤的作坊就不要他了,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乡里乡亲的情分,总之,就是认真做活,少说废话。” 今年新招进来的,除了那几家诸如二癞子的之外,她尽量全村每家都有招进来人,其中,也有平时闲话多的,管不住自个嘴的。 所以,她将话说在前头,让众人心里都有个数,认真做活挣工钱,她不会亏待任何人,反之嘛,懒驴扶不上树,那也就没办法了。 大家伙忙道应声说保证认真做活,绝不偷懒。 许三花便让陈秀云和邹平上前,按照先前已经同他们说过的,开始分配人进作坊。 先前已经做过工的都是熟手了,所以将他们全都拆开来均匀分到每个棚子里,像何彩云许春草许喜梅蒋梅子刘果儿等人,分下来,刚好占了十三个棚子。 男的那边,则把袁文七个人分在七个棚子里,这七个棚子以后就都是男人做工的棚子了。 待所有人都进到自个的棚子里,田宽和邹平就挨个将焙好的山椒和芥菜种子抬到了每个棚子里,一个棚子里一笸箩,舂完了再抬来。 紧接着每个人就发到了一个布袋子,那是用来装舂好的调料的,各自看好自己的布袋子,到了下工的时间就拿着布袋子去上称领工钱。 每个作坊都有做过的熟手,有哪里不懂的,都可以问,而陈秀云和邹平二人也会一直在棚子来回看,有舂得不对的,极是指正。 自此,老许家作坊就算是有条不的正式开工了。 豆腐作坊里,有昨儿刚买回来的三个小石磨一共六个小石磨正在一起运作着,两人一组,换着手的磨米浆子,等磨出来加在一起够一木盆了,刘氏就带着剩下的八人开始生火煮浆子。 刘氏也是有心思的,这可是他们家挣钱的方子,所以,负责煮米浆子上手做米豆腐的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八个人,分别是钟氏许氏邓氏以及李氏郑氏张氏潘氏和向氏,都是跟自家沾亲带故的,稍近些的人。 这差不多都是最开始就跟着她一起做魔芋豆腐的,一起干活,顺手。 而李氏几个见这跟煮魔芋浆子一样的,上手起来也就快得很。 须臾,又见刘氏要拿陶罐出来,他们下意识的就低下头去不看,却见刘氏并没有像之前做魔芋豆腐那样避着她们,而是大大方方的就将陶罐里的东西放进了锅里。 李氏几个瞥见那陶罐好像不是之前做魔芋豆腐那样的水,倒是灰黑色的粉末,心下不由就想着这米豆腐还是不一样啊,用的东西都不一样咧! 许三花来看过之后,就去了徐家灶屋,周氏带着招弟他们正动手做起油辣子来,锅里烧了满满的一锅油,下了姜蒜香料煸香之后就捞起来,用大勺将油舀着,淋进大木盆里装着的调料和芝麻里,顿时滋滋的响声溅出扑鼻的香味四下溢开来,只闻着,就口齿生津起来。 待大木盆里的热气冷却起来,招弟几个就一起将做好的油辣子小心的装到一个一个的小坛子里,最后用油纸仔细的封好口,放进许二茂专门打出来的一张大柜子里,等着出货。 做完一锅油辣子之后,锅洗干净,就焙出两锅芥菜种子和山椒来,供上调料作坊所需,然后再接着做油辣子。 如此调换循环,做活的人倒也都觉得有意思得很。 正文 第280章 第两百八十话:打一头狍子 一上午,调料作坊的大家伙都干得贼有劲,一是这活计轻松,虽舂久了手有些酸,但来钱呀!这坐着就能挣钱,可比大太阳下暴晒着秋收好了不晓得多少。 二就是,中午包饭呀!天晓得他们这些几乎一天两顿的人家有多羡慕老许家做工的有中午这顿饭吃,现下他们自己也来了,如何不激动? 等到中午,那头一喊开饭了,众人拿着自己家里带来的碗筷排着队往刘家院子去打饭打菜。 中饭是一人三个白面苞谷对半掺的馍馍,加一碗白菜油渣子,放了调料,滋味十足。 众人吃着,那是咧开了嘴角,止不住的高兴。 女娃子和一般妇人三个馍馍还真吃不完,有人就给了自个爹啊男人的吃了,也有人留着带回家给家里人吃。 总之一人三个馍馍一碗菜,是绝对不会少了谁的,当然,也不会管她们咋吃的。 待吃了晌午饭,大家继续忙活起来,几乎不用人喊,就埋头苦干起来。 开春了,山里头大家伙几乎都出来了,许三花打算往山里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打些好家伙回来。 现下作坊这么多人做工,保证顿顿有荤腥,那可要得是肉,虽说现在因着做油辣子,油渣子一准多,但也不能顿顿都是油渣子不是? 左右弄些大家伙回来,不费她啥力气。 所以许三花带了黑妞和闲着的姜断就往大孤山里去了。 许三花的目标还是野猪,野猪大呀,又有肉,打上两头就够吃上几天了。 到了七进塆子,不知道是说许三花运气好,还是说野猪倒霉,三个人是一到七进塆子刚好就看见几头野猪扭着屁股往橡木林子里去了。 顿时,黑妞猖狂一笑,大叫着朝橡木林子冲去,“哈哈哈,野猪!好多野猪!姑娘,快上啊!” 许三花:“……” 她慢了半拍,前头黑妞已经撒丫子冲进橡木林子里去了,便赶紧和姜断跟上。 还没走进橡木林子呢,就见黑妞正拔腿往这边狂奔而来,“姑娘救命啊!” 她后头是五头吭哧吭哧的野猪,其中领先跑在最前头眼看着就要拱上黑妞屁股的野猪背上插着把柴刀,看着眼熟,正是黑妞的那把。 许三花和姜断:“……” 许三花扑哧一声就想笑,但眼下顾不上,赶紧一把扯了黑妞甩到背后去,然后纵身往前一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野猪背上的柴刀,而后用力往下一劈。 顿时,猪血喷溅出来,这头野猪一半肚子都被劈开了来,猪肚子里的东西淌出来,看得刚稳住身形的黑妞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后头的四头野猪蹄子不停,纷纷朝许三花冲了上来,姜断赶紧拖了柴刀上去帮忙,网住了一头野猪与之斗了起来。 另外三头无可阻挡的冲向许三花,许三花抬手就是一拳头用力的打了过去,一头野猪瞬时往后头飞出去了几丈远。 一刻钟之后,五头野猪四蹄朝天整整齐齐的躺成一排,许三花满意的拍了拍手,看向满眼冒星光的黑妞,道:“今儿你来试试,看你能拖几头野猪下山。” 黑妞一听,当下点头,上前就挑了两头野猪,搓了搓手,然后一手拖住一头野猪的后蹄子,咬咬牙,往前迈步走。 只走了两步,有些吃力,便只好放了一只猪蹄子,拖着一头猪往前,这下倒是容易多了,往前走了好一段,不算吃力,黑妞当下回头笑道:“姑娘!我也能拖动一头两三百斤的野猪啦!” 许三花默默看了看剩下的四头,冲黑妞比了个大拇指,而后看向姜断。 姜断顿时往后一退,抱着两把柴刀,躲得远远的,“丫头啊,你叫我做别的行,这动辄两三百斤的玩意,我可耐它不了呀!” 许三花撇撇嘴,伸手一把扯下旁边树上缠着的藤蔓,将剩下的四头猪,两头一起把猪蹄子捆在一起,然后,一手抓了一根打好结的藤蔓,拖着四头野猪往前走去。 黑妞看得双眼发亮,“好哎!姑娘厉害!姑娘威武!” 走出七进塆子,到了溪涧,正碰上一头狍子在对岸低头喝水,许三花顿时眼睛就是一亮。 她想起上次阿璃给她说起过的贺璋爱吃狍子肉的事,当下丢了手里的野猪,如猎豹般迅速朝溪涧冲了过去。 对岸那野狍子也发现了有人来,赶紧掉头就跑,许三花飞快跳跃过了溪涧,对野狍子穷追不舍。 那速度,看得后头的黑妞和姜断暗暗咂舌。 一连追了野狍子三个山头,眼见着野狍子近在两步之内,她看准时机,纵身往前一跃,直直的扑倒了野狍子身上,将其一扑倒的一瞬间,拳头就落了下去,一拳又一拳,直打得野狍子口吐白沫,趴在地上再也不动弹。 见野狍子不动弹了,许三花这才从它身上下来,瘫在一旁,喘起气来,开玩笑,以前她可是跟南湘带着猎犬去撵过山的,跟她跑?小样儿!还甩得脱她?嘁,想都别想! 歇够了,四下看看,她这才发现追着野狍子跑,都跑到斜道岭子下头来了,要是再往里跑,不是沼泽就是遇上狼,且有得折腾了。 她赶紧起身,将野狍子扛上,大步朝原路返回。 回到先前的溪涧,黑妞和姜断久等不见她回来,正打算往里头追上来找人呢,见许三花扛着野狍子出来,登时都松了一口气。 “我就晓得,就没有我家姑娘打不过的家伙!”黑妞得意道。 姜断撇撇嘴,上前去接许三花肩上的野狍子,“野猪弄不动,这头野狍子还是能扛回去的,给我吧。” 许三花顺势一放,将野狍子甩上了姜断的肩头,继续拖着四头野猪,一行三人五头野猪一只野狍子往山下去。 下了土坡,回到许家院子里,被黑妞一吆喝,大家听到动静都探头出来看,很快大家伙就都晓得了许三花进山打了五头野猪回来,顿时心中一片激荡。 看见野猪,老胡氏下意识的赶紧喊袁氏将胡氏带到隔壁徐家院子去坐坐,却忘记想这五头猪被打成这个样子,可不能像上次的家猪一般闹腾咧。 许三花倒也不阻止她,喊了她爹许大茂几个来杀猪放血刮毛,又跟老胡氏说着猪肉杀出来都用盐腌住味,免得臭了可惜,自己则扛了那头野狍子下了土坡,往南山脚下去。 正文 第281章 第两百八十一话:你喜欢吗? 到了南山脚下,她敲了门,青衣小子白一开门见是许三花,立即笑着请她进去,“五姑娘不在,许姑娘这是来找三姑娘的吧?三姑娘住在漪澜院,小的这就领许姑娘过去。” 说着一边带路,一边看着许三花肩上的野狍子,不由得双眼放光,“这是许姑娘刚打的野狍子?许姑娘可真是厉害。” “你也挺厉害的呀。”许三花想着上次他灵活躲去刀疤子那身手,显然也是个练家子,不过见他往南边去,赶忙道:“我不找你们三姑娘,我找你们大公子,麻烦你领我去西竹院吧。” 找大公子? 白一愣了愣,赶紧转了个方向,带着许三花往西边去。 越靠近西竹院,许三花心就越快的跳了起来,这可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面对面的给贺璋送东西,不知待会儿他会是啥反应。 不过这人将荷包都戴上了,她可不用怵,不怕尴尬。 两人刚走到西竹院门口,院门就从里头打开了,建西看见二人,一脸好奇道:“白一,这不是许姑娘吗?” 白一便赶紧道:“是的,许姑娘是来找大公子的,所以小的就带许姑娘过来了。” “许姑娘来找我们大公子?来,快请进来吧。”建西笑眯眯的请许三花进去。 许三花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只好压下来,提步往里走。 很快走进了院子,许三花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亭子里的贺璋,眼下天不那么冷了,所以,亭子四面挂得厚厚的棉帘子都拆了下来换上了竹帘子,且也只挂了两面。 许三花扛着野狍子大步走上了亭子,里头坐着的贺璋抬眼看过来,许三花对上他的视线,余光瞥见他腰间戴着的荷包,将肩上的野狍子往地上一放,咧嘴道:“听阿璃说你喜欢吃狍子肉,我进山打野猪正好碰上了这只野狍子,送来给你吃!” 贺璋目光如炬,看了那野狍子一眼,道:“此狍子毛顺色亮,四肢纤长,其肉必定紧实美味,我甚喜欢,许姑娘有心了。” 许三花一听,嘿嘿笑了笑,“你喜欢就好。”说着在贺璋对面坐下。 贺璋抬手给她斟了一杯茶,许三花接过来,看茶杯是紫色的,摸着像是玉,凉凉的,不由得暗暗咂舌,瞧瞧,人家连喝茶的茶杯都是玉器。 再看里头的茶汤,却似是红色的,不由尝了一口,一股醇厚的香甜味充斥在嘴里,又似有一股花的清香,她纳罕道:“这是啥茶呀?” “是花茶,加了些蜂蜜,许姑娘可喜欢?” “还行还行,我就喜欢甜味儿。”许三花说着,一口喝完了茶杯里的茶汤,却见对面贺璋正小口抿着,斯文又温雅,再看自己空了的茶杯,顿时脸上就有些烧,忙放下了茶杯。 喜欢甜味? 贺璋挑了挑眉,记在心里。 须臾,贺顺托着个托盘进了亭子,将两个玉碗放在贺璋和许三花面前。 玉碗里又是上次那燕菜甜汤,但碗大不同,上次的碗只有一个巴掌大,这次这碗却有两个巴掌大,不由得挑了挑眉。 咋的这贺璋老喜欢请人喝燕菜甜汤咧,这是怕她一碗吃不饱,所以换了个大碗? 心里纳闷一句,肚子正好有些饿了,她也不客气,端起来吃起来。 贺璋瞧着,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倒是眼中多了一丝笑意。 清风徐徐,荡得竹帘子发出声音来,听在耳朵里,痒痒的,酥酥的,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挠,去抓。 贺璋食量并不大,这碗甜汤勉强都吃下,他放下碗,见对面的姑娘一口又一口,眉眼惬意,鼓着腮帮子,就跟他从前养过的一只腮鼠一样,可爱极了。 “呵呵。”他不由轻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许三花抬眼望过去,看见贺璋的眼睛澄亮,安静,像天上的月光一样柔美,就恍若又回到那一天晚上一样。 顿时,她的心又如擂鼓一样,咚,咚,咚。 鬼使神差的,她脱口而问:“我送你的玉佩,你喜欢吗?” 贺璋微顿,垂眸看向腰间的荷包,伸手去将里头的小巧玉佩拿了出来,捏在手心里,望着许三花,轻声道:“这一对莲蓬雕刻得栩栩如生,且玉佩小巧玲珑,一只手就能握在手心里,我自然是喜欢的。” 许三花抿嘴笑了,一双杏眼弯成了极好看的半月牙,那里头的眼瞳好像两颗黑珍珠一样,又闪又亮。 “南湘说赠人玉佩,当是分为两半一人半块最好,可惜我去铺子瞧了半天,就觉得这块玉佩极好,这上头的一对莲蓬紧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几乎融为一体,但仔细一看,又分明是两个不同的莲蓬,瞧着多好。” 贺璋听着,又往玉佩上看了几眼,望向许三花,一双眸子里闪烁极了,“嗯,瞧着极好。” 许三花嘿嘿笑了笑,望着贺璋的眼睛,忍不住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真好看。” 贺璋微愣,随即一笑,“有。” “嗯?谁说过?”许三花杏眸微睁。 “你刚刚说过。” 许三花愣了愣,反应过来,登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池水安静,花圃里不知名的花儿争相盛开,簇着这座凉亭犹如众星拱月。 而凉亭里的人相对而坐,谈笑风生,如此岁月静好,令人难忘。 …… “你是说,那姓许的小姑娘给璋儿扛了头野狍子来和璋儿一起在亭子里喝茶聊天坐了小半个时辰?”汀兰院里,毕氏听完白嬷嬷的话,神色古怪,很是惊异。 她想起什么来,又道:“上次那小姑娘来跟阿璃他们玩投壶,后头璋儿是不是也去了?” “去了,不但去了,大公子还吩咐厨房做了燕菜甜汤,和他们一起吃了,吃了小两碗呢。”白嬷嬷语气有些轻快道。 许是被白嬷嬷这样的语气感染,毕氏忽而也笑了起来,“吃饭也就罢了,璋儿何时跟琰儿他们几个孩子一起坐着吃过什么甜汤的?那日三弟妹他们回娘家,璋儿天不亮就起来相送,也是稀奇事,后头那小姑娘也来送阿璃他们,我当时就觉得有一丝不对,如今听你这么一说,大约我这心中也是明白了。” 说罢,毕氏看了眼那边圆桌上放着的几个盒子,那是她娘家刚刚派人送到的上元节礼。 江州盛产烟火,烟火的种类千奇百态,争相斗艳,美不胜收。 是以,每年的上元节节礼,娘家就总会给她送些烟火来,聊表她对故乡的思念。 须臾,毕氏道:“嬷嬷你亲自去替我下个帖子,请许姑娘明儿来做客,她新想出来的米豆腐甚合我口味,我想亲自与她请教一下这米豆腐是怎么做的。” 白嬷嬷眸中闪过一丝亮光,垂首称是。 正文 第282章 第两百八十二话:帖子 许三花回到土坡上,五头野猪才刮出三头来开膛破肚分门别类,这野猪皮厚毛硬,处理起来自是不比家猪好弄,她撸了袖子,上手开始帮忙刮猪毛。 正忙着咧,刘氏就带了个人往院子里来,道:“三花,对面南山脚下的贺家来了个嬷嬷,说是找你的。” 她这刚回来,怎么就有个嬷嬷来找她? 许三花心中疑惑,不由抬眼朝那妇人看去,“嬷嬷找我?” 白嬷嬷远远就见许三花在院子里忙活,走得近了,见她竟然正在刮猪毛,那动作麻溜的,看得她嘴角忍不住就是一抽。 听许三花问起,忙收回盯着野猪的视线,垂眸将手里的一张簪花帖子递了过去,道:“许姑娘,这是我家夫人给许姑娘的帖子,邀你明儿过府一叙。” 她家夫人? 许三花眼皮一跳,犹豫着接过帖子,“不知你家夫人是哪位夫人?” “我家夫人是贺家长房夫人,她甚是喜欢许姑娘新琢磨出来的米豆腐,所以想请许姑娘过府,一起说说话,聊聊这米豆腐如何做更好吃。”白嬷嬷笑道。 长房夫人,那不就是贺璋的母亲吗? 许三花眼皮又是一跳。 她忽然就想起前世里跟着姜断等人四处抢家劫舍,去过的无数高门宅院,耳濡目染亲眼目睹过的大户人家的规矩。 没有一个高门大户的母亲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跟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在一起,更别说这个姑娘还是个农家丫头。 不过,她是许三花呀,她可不是别的农家丫头。 她是捡了一条命回来的人,于她来说,这世上就没有艰难做不成的事了。 顿时,许三花笑了,冲白嬷嬷道:“劳烦嬷嬷回去替我转告你家夫人,我明儿一定来。” 很快刮完了剩下两头野猪的猪毛,交给田宽他们开膛破肚,许三花去了井台子边打水洗手。 洗好手之后,也到下工的时辰了,她便去上个茅房,打算去调料作坊看看今儿第一天上工的情况。 刚出了茅房,就见姜断靠在墙边,不由笑道:“干啥,排队上茅厕呢。” “那贺家神秘得很,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却偏偏到这乡下地方建了宅子举家来住,这不是很奇怪吗?” 许三花听得一愣,她倒忘了,这小子仇富啊。 “你管人家神不神秘普不普通咧。”好家伙,难不成这时候就有劫富济贫的心思了? 莫道有一天劫了她咧,好歹现下她大小是个地主了。 这般想着,便听得姜断道:“不是我要管,是你,你不是看上了那贺家的公子?” 许三花:“?!” 她挑眉睨着姜断,“你都晓得啥?” “那天晚上,我都看见了。”姜断说道。 那天晚上?哪天? 唔。 许三花杏眼瞪大,瞅着姜断,“看见就看见了,咋的,咋的,吆喝啥,花一样的年纪,还不兴我中意谁?” “那贺家大公子都二十三岁了,比你大十岁,比你爹只小十岁多点,比起那个魏铁,更加不靠谱,你俩根本就不合适。” 一听这话,许三花白了他一眼,下意识的嗤他,“你一个三十岁都没有讨媳妇的人晓得个啥?” “三十岁不讨媳妇?许三花你咒我呀!”他今年才二十岁咧!死丫头竟然诅咒他三十岁都讨不到媳妇,还能不能愉快的的做朋友了。 额…… 上辈子不就是三十岁还没有讨媳妇吗? 还说要一辈子不讨媳妇一个人潇洒自在咧。 这样的人,懂啥合适不合适的。 许三花瞪眼,嘁了一声,扭头就走。 姜断:“……” 他三步并作两步撵上去,跟许三花一起往外走,见院子里人多,便压低了声音道:“总之我就是为了你好,可别到时候受了委屈背地里哭鼻子,你当那贺夫人真是嫌着没事做请你一起聊天讨论你做的米豆腐?说不得她就是晓得你的心思特意找了你去想要让你知难而退离她儿子远远的咧!你以为你扛着头野狍子去人家眼睛看不到呢!” 许三花脚步一顿,扭头瞅他,见他一脸义愤填膺,不由打趣他,“我说,小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喜欢你?”姜断顿时炸毛,“连老虎都能打死的人我喜欢你?我下半辈子还要不要好好过了,我还想逍遥自在活久点呢,咋可能喜欢你,啧啧啧,你可别想太多!” 许三花顿时就扑哧笑了,冲他道:“那你瞧瞧,我会是受委屈背地里偷偷哭鼻子的人?我会是知难而退的人?” 不管贺璋他娘要说啥,离不离开她儿子这事,她说了不算。 她许三花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就中意这么一个人,玉佩都送出去了,压岁包都收进来了。 知难而退?那是什么玩意? 抱歉,她不会。 —— 晚间,建西同正在吃狍子肉的贺璋说起下晌白嬷嬷去给许三花下了张帖子请她明儿过府做客的事。 贺璋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问:“徐则民那里,如何了?” 建西便道:“他妻子重病的消息最迟明早,定会送到他的手里。” 徐则民此人无懈可击,唯一能攻破他的,就是他妻子了。 他妻子自年轻时小产之后身子骨一直便不好,不但不能再有孕,且三天两头大病小病不断,拖着这么个身子用药吊着命,所有人都以为她最多活不过五年,所以一直巴望着她断气,好嫁给徐则民这一国之相为续弦。 可惜不止五年,十年她都还活着,虽说依旧用药续着命,但总归就是活的好好的就是了。 徐则民也很是爱重他的妻子,虽然多年无所出,但他却一直不曾纳妾,房里更是连个通房都没有,且从不留宿烟花之地。 众人不由都说不愧是宁远侯的学生,因为贺家祖训便是不纳妾不出庶。 可同为宁远侯学生的圣上,还不是照旧是三宫六院,这又同是谁的学生有何干系,端的是看个人罢了。 只可惜,徐则民是个好丈夫,也是个智谋双全的好相国,但更是个愚忠的臣下。 “有有徐夫人在,徐则民几乎从不离开京城,圣上此番派他来,也是失算了。”贺璋不由一笑。 建西也笑了笑,转而道:“那他这边回京去了,圣上又派出另外的人来怎么办?” “只要不是徐则民,其他的人,好打发。”贺璋不以为意,对此,根本不放在心上。 正文 第283章 第两百八十三话:想法 天不亮,头晚回来的许二树拉着两百斤米豆腐赶着马车下了土坡往白节镇去了。 紧接着,田家有也拉了三百斤米豆腐以及傅老板定好的五千斤调料以及五百坛油辣子带着田玉秋一起往十里镇上去。 昨日调料作坊忙活一天舂出来的调料,今儿一天就拉走了。 见此,许三花不得不去了一趟调料作坊,鼓励大家干活更卖力点。 毕竟,今年开始她跟傅老板已经改了送货的量和时间,之前从腊月十七开始因着年关所就已经是送的十天八千斤去。 而今年,这许家调料的名气已经在整个梁州府都打出去了,几乎整个梁州府都要买许家的调料,不管是酒楼还是自家吃,有“小京城”之城的梁州府从来不缺有钱人。 现在光是府城,一天就差不多得卖出近千斤的调料,所以今年生意更好,定的是每三天五千斤。 再后续,傅老板就会开始扩展粮油铺到临近的两个州府,跟梁州府如出一辙的开在辖内的县城以及大镇,大差不差的,以后一天就得需要五六千斤。 再加上油辣子,油辣子随着名气打出去,生意只怕会更好,所以这四百号人每天舂出来的五六千斤,只怕根本不够用呢。 许三花想着趁黄豆腐作坊暂时用不上,说不得还要扩招舂调料的人,但眼下先等等,等出了十五过了上元节再说。 刚从调料作坊里出来,正准备回院子去,许三花就见土坡下往上来了辆马车,赶车的正是曲老板的伙计王生。 她不由想起昨儿田家有从镇上回来带的话,龚福光和傅老板那里昨儿就托了话,帮窦老板以及曲老板那里都定了米豆腐,约好今日来拉的。 因着这事,她还特意让田家有立马又去镇上买了六个石磨回来,十二个人一起磨。 是以昨儿一共煮了六百斤大米的浆子,做出来一千两百斤的米豆腐,自家这里拉走了五百斤,还剩下七百斤的米豆腐,窦老板定了三百斤和曲老板这里定了四百斤,刚刚好。 很快,王生将四百斤米豆腐装上了马车,王婆子照样如以前一样给他拿了两个早饭剩下的馒头,端了一碗水,边喝边吃。 正吃着咧,寻四也到了。 上来先端了一碗水喝了,这才开始将米豆腐装车,然后才拿了馒头吃起来。 一边吃着,看着许三花,不由笑道:“许东家啊,你家的吃食着实好啊,大家伙都一直想着那魔芋豆腐,正碰上有个常在我们酒楼吃饭的老顾客前儿往十里镇来走亲戚,一来就见你们家铺子出了新吃食,这不一回县城就四下说开了,还专门跑到我们酒楼来找我们东家说,快点来定米豆腐呢!要不然,我家东家咋这么快就知晓了咧!” “不瞒你说,现下我们酒楼只怕就已经有客人坐在酒楼里等着我拉着这新吃食回去咧,就是吧,这一路过来,马车赶的再快却也要将近两个时辰咧,我天没亮就等着出城门,这一路不停的,到这儿也是巳时了,主要是等着开城门咧,要不然,我寅时就出发来,怎么着午时也能拉了东西赶回去的。” 王生闻言不由道:“你还行吧,起码是当天来返,我可是每次都是下午就出发,在农家借宿一宿天不亮就接着往这里赶呢,再拉了货回去,停都不能停一下的,就为了能赶在城门关之前进城,要不然,这一停就得在城外等一晚,咱们酒楼晚上生意好,这多等一晚可是不行的,为此,我可是好几次都尿在裤裆里的。” “那兄弟你也真是辛苦了。”寻四哈哈笑了笑,拍了拍王生的肩膀,道:“不过咱们东家人好,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王生立马点头,“那是,我们掌柜的好着咧!我专门来拉货,工钱都多给我一成呢,我就是想着要是出了城就能拉货,那多方便?也不用每次都借宿在那户农家了,你可不晓得,我借宿的那户农家那汉子打呼厉害着,我几乎是刚睡醒就会被吵醒,白花两个子儿搁那儿听打呼声呢。” 说罢,馒头也吃完了,王生赶紧跟许三花告辞,坐上马车赶车离去。 见状,寻四也不多留,也赶着马车离去了。 许三花蹲在进院子的土疙瘩上,想着寻四和王生二人的话,渐渐陷入了思绪。 淮安县大,梁州府更大,不只是供应裕德酒楼和天然居这两个酒楼了,便是开上两个铺子,那也比十里镇生意干吧,毕竟人多。 但孤山村实在离得有些远,往来拉货确实太费事。 像王生说的出了城就能拉货…… 须臾,许三花眼睛一亮,拍手心想:她还有个许家庄呢!这许家庄离府城就一个半时辰,离淮安县也就半个多时辰,可比往孤山村来近多了。 要是在许家庄开上一个豆腐作坊,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儿。 她想着答应黑妞要去县城看看的事,便决定明儿一早就往县城去,正好去许家庄走走。 现下嘛,她得往贺家去了。 这上人家家里做客,自然是上午去的好,当然,更是不能空手去的。 许三花便去豆腐作坊提了十斤米豆腐,又到周氏那里拿走了两坛油辣子,用篮子装了,这才提着往土坡下去。 姜断不知啥时候站在歪脖子树下的,见许三花提着篮子走过来,不由几步走上去,看了看篮子的东西,问许三花,“真要去?” 许三花看到他,突然想起不久后要发生的事来,上下打量他几眼,顿时在心里做了个决定,尽管这个事情想过很久了,但现下算是真正打算实施。 因为她突然发现这小子闲得没事做,得给他找些事做,要不然,白瞎了他那身本事。 “唔,去啊,咋不去。” 姜断便叹了一口气,“那你自个小心点,你可是不会受委屈的,待会儿那贺夫人要说话不好听,你只管掀了桌子走人就是,千万别忍着。” 许三花:“……” “你小子这是见不得我好呀?” 谁叫你诅咒我三十岁还讨不着媳妇的? 姜断摸了摸鼻子,语重心长,“可千万记住了,莫名其妙的茶可不要随便喝呀,这些大户人家的弯弯肠子,十个你都比不上。” “行了行了,滚犊子!没事回去舂调料去,看把你闲得!” 许三花伸手推开姜断的脸,抬步继续往土坡下去。 姜断摸摸脸,冲许三花的背影撇撇嘴,抱着脑袋往回走,突然,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他捂着膝盖龇牙咧嘴,下意识的四周张望起来。 谁?谁拿石子儿扔他咧! 正文 第284章 第两百八十四话:相谈甚欢 到了贺家门前,许三花深呼一口气,抬手敲门。 门打开,白一探出头来,看见许三花,立马笑道:“许姑娘来了?我家大夫人吩咐过了,您快请进,跟小的来。” 许三花跟着白一一路往后院去,很快就到了一处院子,白嬷嬷站在院子中庭,看见外头的动静,提步走出来,笑道:“许姑娘来了,快请进来吧!” 许三花冲她笑笑,提着篮子走进去,跟着白嬷嬷往花堂里去。 花堂里,毕氏一身石刻青的缠枝莲纹的穿花褙子,头上只着一支簪子,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素雅,一双眼睛自许三花进门就落在了她身上,虽是打量,但那目光却不会叫人觉得不适。 许三花只瞄了毕氏一眼,顿时心想:原来这就是贺璋的母亲了,也是那日清早,送阿璃他们走时,盯着她看多些的那个妇人。 不过,只这么看着,完全看不出她已经是个四十一二的妇人,怪道是保养得好,看着比她娘胡氏都年轻。 她大步走进去,走至毕氏跟前几步远停下,抿出一抹笑来,打招呼道:“三花见过贺夫人,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小吃食,送给夫人,还请夫人不要嫌弃。” 篮子没盖布,大大方方的露着,一眼就能看清里头的东西,毕氏和气的笑了,道:“你们家的吃食我们一家人一直都很喜欢,如何会嫌弃?许姑娘太客气了。” 说罢,白嬷嬷已经上前去接过了许三花手里的篮子。 “许姑娘快坐吧。”毕氏接着道:“我吃着你们家新出的米豆腐觉得很是合我口味,再加上咱们家吃了许姑娘家的这些吃食都已经几个月了,我早就对许姑娘好奇不已,就是一直没能得见,所以便忍不住干脆给许姑娘下了个帖子,特意请了许姑娘来,就是想好好的跟许姑娘说说话。” 许三花落座,丫鬟来上了茶,听着毕氏的话,她笑眯眯道:“夫人喜欢吃我们家的吃食那是我们家的荣幸,三花也老是听阿璃说起她的祖母慈爱,伯母和蔼可亲,所以早就对夫人心生仰慕已久,得了夫人相邀过府一叙,实是心生欢喜,今日仔细一看夫人,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院子了,这哪里像是个夫人,分明就是个漂亮姐姐嘛!” 毕氏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这句话,反应过来,更是捂嘴笑了起来,颇觉开怀。 “许姑娘生得好人也聪明能干,没想到小嘴巴也是甜得很,真会说话,我可从来没见过你这样有意思的小姑娘。” 她见毕氏笑着,语气真切,并不像作假,便晓得她是真心夸她,当下跟着笑道:“夫人夸我嘴甜,大概是我打小就爱吃糖爱吃甜东西,糖吃得太多,嘴巴自然就甜了。” 毕氏见一身青衣的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着,两手搁在膝盖上,并不乱动,跟她说话时一双眼睛笑着亮晶晶的望着她,不像其他人跟她说话时目光并不直视,却叫她觉得心里惬意极了。 这双眼睛太亮了,也太好看,叫她莫名想起了早夭的女儿,那个时候,囡囡也常仰着头笑眯眯的跟她说话,眼睛看着她一眨不眨,亮晶晶的,里头全是对她的爱。 她再看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生得白白净净的,鼻子,嘴巴,耳朵,眉毛,眼睛,哪一处都小巧精致,这般瞧着,可真不像一个农家姑娘。 “许姑娘爱吃甜食?正好,我院儿里的丫鬟最好做些香甜的点心。”毕氏说着,看了白嬷嬷一眼,白嬷嬷立刻下去吩咐小厨房里送些点心来。 点心还没上来,毕氏看着许三花,好奇的闲话家常,“许姑娘瞧着很是高挑,不知今年多大了?” “三月就过十四的生辰了。”许三花回答。 “还不到十四啊?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挑起养家的重担,偏生还如此聪明,这新奇的吃食,也不知你这小脑瓜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话间,点心呈上来了,毕氏不由道:“这是我院里这丫鬟最拿手的一道点心,许姑娘快尝尝。” 许三花笑着谢过,拿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酥酥软软的,又香又甜,吃着比她在府城给她娘胡氏买回来的点心要好吃,怪道是大户人家咧,丫鬟做的点心都比外头的点心铺子师傅做的好。 “好吃。”她不说谎的夸赞道。 虽是好吃,但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做客,可不能大吃大喝,尤其面对的还可能是她未来的婆婆。 许三花吃过一块之后,就收了手。 毕氏看着,不由笑了笑。 又说说笑笑了不多时,已临近午时。 毕氏突然吩咐白嬷嬷道:“去请大公子过来一起用饭。” 许三花:“……” 前一刻还在听着她说起打猎的事,这咋就突然说起这个了。 让贺璋一起过来吃饭? 大户人家,不是最讲究规矩嘛。 她不由偷偷瞄了毕氏一眼。 毕氏吩咐过之后,抬眼看向许三花,笑道:“许姑娘留下一起用饭,我这院儿里小厨房的厨娘也擅做甜味,待会儿许姑娘好好尝尝。” 她本是想着若留她吃饭她是打算婉拒的,毕竟和未来婆婆一起吃饭,有些施展不开,但贺璋会来,那她便就从善如流了。 反正她不是大户人家,她不讲究规矩。 再说了,她已经和贺璋同桌吃过东西了。 很快,一身白衣的贺璋闲庭若步般走了进来,“母亲。” 毕氏见了儿子,笑得和蔼,“璋儿来了,这是许姑娘,璋儿认识吧?今儿我请许姑娘来说说家常。” 贺璋侧目看了看许三花,颔首道:“自然是认识的,母亲同许姑娘聊得可好?” “我俩相谈甚欢。”毕氏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眼许三花,眉眼间都染了笑意。 东梢间里菜肴上桌,碗筷摆好,便有丫鬟端了铜盆进来伺候毕氏和贺璋洗手,铜盆摆到面前来,许三花学着二人的样子在铜盆里净了手,又接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手。 毕氏招手让许三花过去,带着她一起进了东梢间,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贺璋则坐在毕氏的左下首,如此,正好又和许三花面对面坐着。 伺候的丫鬟拿了筷子上前要替三人布菜,贺璋出声道:“不必了,你们都退下吧。” 见状,毕氏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拿了筷子给许三花夹了一块鱼肉,“许姑娘尝尝这糖醋鲤鱼。” “谢谢夫人。”许三花道了谢,拿了筷子安静的吃起来。 须臾,丫鬟呈了饭上来,一人一碗放在三人面前。 毕氏看着斗大的一个碗,碗里冒尖的一碗米饭,眼皮顿时一跳。 正文 第285章 第两百八十五话:可中意? 毕氏不由看了一眼垂立身旁的白嬷嬷。 白嬷嬷对着贺璋的方向目不斜视。 毕氏若有所思,没有多言。 许三花眼皮子也是一跳,好家伙,贺璋跟他母亲一顿饭吃这么大一碗的吗?看不出来呀。 不过见两人都面无异色,她默默干起饭来,没有多话。 很快,毕氏便见得许三花将一大碗饭都吃得差不多了,心道果然,她就知道,她的儿子总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的。 她忍住笑意,望着自己碗里几乎没怎么见少的米饭,咬咬牙,努力吃了起来。 一顿饭罢,许三花的碗里干干净净,她不由看向贺璋和毕氏两人,贺璋的碗也空了,倒是毕氏,还剩下一半。 见许三花看过来,毕氏不由笑道:“今儿早饭吃得晚,又吃了好些点心,所以还不怎么饿。” 等到送走告辞离去的许三花,坐在位置上的贺璋突兀的打了一个嗝。 毕氏听着,忍着笑,赶紧吩咐白嬷嬷道:“嬷嬷快去小厨房喊他们煮一碗山楂茶来。” 说着,自个也不由打了一个嗝,她捂住肚子,感慨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可从没有没有吃过这么多饭。” 尽管,这一碗饭她还剩了一半。 “辛苦母亲了。”贺璋轻声道。 毕氏笑了笑,看着贺璋,“这许家姑娘竟是这么能吃吗?我瞧着她高高挑的个儿,却也不胖呀。” 这么多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贺璋便道:“许姑娘天生神力,自然饭量不比旁人。” 闻言,毕氏恍然,她倒差点忘了,这个小姑娘还是天生神力力大无穷的姑娘呢。 想到今儿这些事,她看着贺璋,不由道:“这许姑娘虽说今年才十四岁,但我瞧着身量是长开了的,怀庆侯夫人当年就是十三岁嫁给怀庆侯,十五岁不到就怀上了怀庆侯世子的,璋儿,你可是真的中意她?我同你父亲商量,选个日子,替你去提亲如何?” 贺璋定定看着毕氏,“母亲是真的满意许姑娘做儿媳,还是只是因为儿子中意她?” 这有何不同? 毕氏微愣,很快明白儿子的意思来,她顿了顿,才道:“自然是先以璋儿你的意愿来,不过也是真的满意这姑娘,我打今儿瞧着她,落落大方,眉眼带笑,目光清亮,不论是样貌还是规矩,都是挑不出什么错来的,这样的姑娘,做得我们贺家的媳妇。” 最重要的,还是儿子喜欢,儿子不喜欢,便是公主之尊又如何,照旧当不了贺家媳。 早先她就盼着儿子能有个中意的,也不至于过得这般苦,所以她才会托了娘家,挑来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各不相同的女子来,就想着儿子能选上一个。 如今,儿子自个终于有了中意的,便是个瞎子瘸子,她也会欢欢喜喜的替儿子娶进门来,不为别的,就为儿子喜欢。 更别提,儿子中意的姑娘还是个不论是样貌还是身材,抑或是性情,都挑不出什么错来的姑娘,且这姑娘还聪明能干,行事大方得体,她就更是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她想着她的嫁妆里铺子庄子的大多都在京城,如今也只有先拿银子就在梁州府置办了。 她儿子的婚礼,虽不能使得满京恭贺,但在这梁州府,她也得将之办得风风光光。 她满心欢喜的想着,却听到贺璋淡淡道:“母亲不用看日子,我不会向许姑娘提亲的。” 毕氏陡然一惊,“这是为何?” “儿子虽真心心悦于她,但并不打算将她娶回家。” 看着儿子沉静的神色,毕氏明白了他的意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既欢喜于她,为何就不能娶她进门?既是不娶,你又为何中意她!?” 贺璋抿唇不语。 毕氏重重叹了一口气,不禁相劝,“只要她进门,不管如何,我都会拿她当亲女儿对待的。” “她年岁还小,有家有父母,有大好的人生,不用来做母亲的女儿。”贺璋说罢这一句,起身往外走。 白嬷嬷端了山楂茶正走进来,“大公子,山楂茶好了,您这是去哪儿?” 贺璋没有回头,白嬷嬷不由看向毕氏,面露疑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她不过走开一会儿,这是发生了什么。 “夫人……” 毕氏扯了一抹笑出来,嘴里喃喃细语,“你怎么不问问人家,说不得人家愿意呢。” …… 初十一早,许三花带着黑妞坐上姜断赶的马车往淮安县去。 进了南城门,便打算先去吃一碗馄饨,年前不久方大爷因着孙子读书方便所以所城西搬到了城南,在城南找了个位置摆摊卖馄饨,她后头来吃过好几次。 但今儿走到老大爷摆摊的位置,馄饨摊子开着热闹,但忙着煮馄饨的却不是老大爷。 许三花不由纳闷,老大爷不管是天晴下雨都出着摊的,咋的今日没出摊,这馄饨摊子还换了人? 她忍不住上前打听,正煮着馄饨的妇人答得极顺溜,似乎已经回答过好多遍了一样。 “你问方大爷啊?他年前腊月二十九那天收摊回家摔了一跤,右手给摔断了,再出不了摊了,所以这馄饨摊就转给我们夫妻了。” 右手摔断了? 她忙道:“方大爷家住哪儿婶子可晓得?” “晓得晓得,就在牛马市集后头那青簪胡同里,跟我家是邻居咧,要不然这摊子咋转给了我们呢!” 许三花道了声谢,搁旁边包子摊子买了一笼包子,分了姜断三个,剩下的,同黑妞一人一半,三人一边吃着一边往牛马市去。 到了牛马市,包子也吃完了,许三花有些噎得慌,见进口就有一个茶铺子,不由坐进去叫了一壶茶来,一人倒了一碗喝着。 正喝着呢,就听见里头闹闹哄哄的,黑妞不由踮起脚来往那边看,只见那边迅速围满了人,这个位置根本看不见里头有啥热闹。 茶小二往那边瞅了瞅,摇头笑着自说自话道:“这马汉,又吹嘘上了!” 马汉? 许三花耳朵一动,听着这名字耳熟得紧,她家这黑马当日不就是在这叫马汉的马贩子手里头买的? 当初为买这马,可很是在这马市里闹了一大场咧。 她不由好奇问起那茶小二来,“小二哥,这马汉咋了?大家伙这是都在看啥热闹咧?” 正文 第286章 第两百八十六话:铃铛上的字 茶小二要守铺子,不能抽身去看热闹,心里也痒痒,听得有人问起,他忙走过来说起这热闹来。 “这位姑娘今儿才来还不晓得吧?这马汉啊,离了县城一个把月,昨儿回来了,不晓得从哪里弄回来一匹通身雪白的大马来,在市集任着大家伙观赏,有人见这马实在漂亮,便问了价钱想买,可马汉却说,这马得要三千两银子! 非但如此,还得先说出马儿身上挂着的金铃铛上的字来,如若不然,便是有三千两银子也是不卖的,你是不晓得这马汉得意得咧!他贩了大半辈子的马还真是头一回弄回来这么漂亮的马,看得我这个不爱马的人都忍不住心里火热,想要拿银子去买呢!只可惜我没有银子。 你都不晓得从昨日开始到今儿,咱们县里好多有钱的大户听说消息都来看过这个大马了,三千两银子见这白马实在漂亮咬咬牙倒真舍得拿出来,可惜就是说不出那铃铛上的字,那可是考眼里见的!也是这马汉嘚瑟,我瞧他再嘚瑟两天,指不定有人就要砸他的场子强买强卖了呢!” 一匹通身雪白的马? 许三花眉头一挑,顿时心中微动。 “姑娘,我还没见过白色的大马呢!咱们也去瞧瞧吧!”黑妞激动道。 许三花点点头,付了茶钱,带着黑妞和姜断往人群里面走去。 看热闹的人实在多,三个人挤了半天多亏了一把子力气才挤到了最前头去。 “今儿又是一天咯!三千两银子,如此白马,可遇不可求,大家可不要错过啊!我先说啊!我只留这里五天,要是五天之内没人能买走这匹白马,我就得往下一个地方去了啊!这可是从东鞅阿塞疆流过来的神马,有灵性得很,怕是整个大淼就只有这么一匹,极其珍贵,错过了可就是后悔一辈子的事啊!”被人群围着的中心,马汉挥着手口若悬河一脸红光满面。 他身后的马棚里,拴着一匹大马,腰背滚圆,四肢粗壮,一身雪白,没有一点儿杂毛,而且闪闪发亮,就像披了一身银丝,马儿脖子上缀着长长的鬃毛,鬃毛浓密柔顺而整齐,脖子下坠着两个手心大小的铃铛,铃铛是金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且这马的眼神像一潭深泉,透彻而又深不可测,时不时地睨着棚子外头的人们,目光睥睨,似俯瞰众生般不屑,极通灵性,被这样的马看着,仿佛看着他们的不是一匹马,而是一个人,一个高深莫测的人。 而人们看着这样的马,激动着,呐喊着,又专注得瞪大眼睛去看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想看清那铃铛上究竟有什么字。 可马汉画了一条线,只能站在线外头看,能看清铃铛上的字,那才算数。 “你看清楚铃铛上是啥字没有?那头汪员外等着呢!谁看清了铃铛上的字,就给谁五十两银子呢!” “五十两银子算啥?昨儿县尉公子出一百两银子叫人看都没人能看清那字呢!” “看啥看咧,我就没瞧见那铃铛上有字,咋看清楚?你说马汉这是故弄玄虚蒙人呢不是?莫不是这马儿太漂亮太灵性他自己也想要呢!” “这马汉贪财着呢,有三千两他不赚,偏偏弄这啥噱头,我看他是魔障了!” “你们说这真是阿塞疆过来的神马?这马汉咋运气这么好就能耐弄着这样的马呢!” “行了行了,别废话,快些看那是啥字吧!汪员外拿着银票就等着买马呢,咱们看清了字也能得五十两银子呢!” 一听看清了字有五十两银子拿,黑妞顿时眼睛一亮,费劲往那马儿身上的铃铛看去。 看了老半天,啥也没看见,不由道:“姑娘,这白马好看是真的好看啊,你瞧它的眼睛还是紫色的呢!可是那铃铛上,我可真没有看清有啥字,姑娘你看清了没有?” 说完却不见姑娘有回应,黑妞不由朝自家姑娘看去,却见自家姑娘正盯着那里头的白马愣神呢。 “姑娘,姑娘。”她轻轻的推了推姑娘的胳膊肘。 许三花回神,“你说啥?” “我说那白马的眼睛是紫色的呢,姑娘你看见没有?还有那铃铛上真有字嘛,姑娘你又看清没有啊?” 白马的眼睛是紫色的。 许三花紧紧盯着那马棚里的白马,神色似有恍然。 上辈子她曾听南湘说起过,她从小养大的雪灵有一天顽皮跑出了迷雾,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而雪灵就是一匹马,一匹通身雪白眼睛是紫色脖子上挂着两个金铃铛的马。 因为无名村的人都不能离开村子,所以南湘不能出来找寻雪灵,后来她离开时,南湘还郑重拜托过她,若有机会,替她寻一寻雪灵的下落,若真有缘遇上,请她帮忙将雪灵送回去。 可惜,她刚离开无名村,还没走出岭东,就惨死在了岭东那些凶狠残暴的恶匪手里,一睁眼,就回到了十三岁的时候。 偏巧,上一世答应过南湘还没来得及做得事,这一世,居然叫她给碰上了。 想想时间,雪灵跑出迷雾离开了无名村似乎好像就是这前后不久的事,却没想到,竟被马汉给遇上了,还正巧,马汉就是淮安县人,带了雪灵回来,才让她得以见到雪灵。 这何尝不就是南湘说的有缘? 许三花缓缓笑了笑,正巧,白马四下看着,突然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与之对上,许三花似乎从那紫色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雪灵在跟她打招呼? 许三花顿时挑了挑眉,正要上前。 “这灵马本少爷要了!” 手执白扇的蓝衣胖子挺着肚子被两排随从护着到了人群最前方,人未到声先至,顿时在闹哄哄的人群里炸开了锅,众人纷纷朝人看去。 许三花也扭头看去,见却正是那杨少爷,不由暗道一声冤家路窄。 “马汉是吧?这灵马本少爷要了,越贵,给他三千两银子!”杨少爷折扇轻摇,豪气道。 身旁的越贵立马掏出一沓银票来,走向马汉就要将银票塞给他。 见状,马汉忙往后退了退,看着杨少爷,笑呵呵道:“原来是杨少爷大驾光临,杨少爷阔气!可见这白马与杨少爷有缘啊,只要杨少爷能说出铃铛上的字,今儿这白马就卖给杨少爷,也是一桩美谈啊!” “铃铛上的字?”杨少爷呵呵一笑,“越贵啊,你上前去瞅瞅,那铃铛上究竟是什么字。” 正文 第287章 第两百八十七话:退一边去 越贵听令,收好银票,抬脚就要往马棚去。 见状,马汉赶紧拦住了越贵,指了指后头画下的一条线,道:“得站到那线后去看,看准了才算数。” 杨少爷不由瞥向地上那线,离马棚得有三丈远,这么远的距离,那铃铛又小,谁看得见铃铛上的字? “你他妈的故意逗小爷我玩呢!这么远,谁能看清那铃铛上的字?说不得那铃铛上没字呢!要不然你拿过来我瞧瞧,那铃铛上若真有字,我出四千两买你这马!”杨少爷道。 虽说杨少爷是县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大家面上敬他怕他,但心里都不知如何痛踩他的为人看不起他好色又惹是生非呢。 但此番杨少爷说的这话,却是深得围观看热闹百姓的认同。 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对啊!马汉,你那铃铛上是不是真有字啊!我从昨儿开始就在这看了,看了这么久也没有看到啊!” “这离得这么远,有没有字的谁看得到啊?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还是快些将铃铛拿过来给我们大家伙瞧瞧,要是真有字,再说不迟啊!” “就是,就是,马汉,快将铃铛摘过来我们大家瞧瞧呗!” 大家都起哄起来。 马汉被这么多人声势十足的围着,大家都吆喝着让他把铃铛拿过来,大有他若不拿就上前去抢的趋势。 他不由迅速挡在马棚前,看着群情激昂的众人,大声道:“铃铛上是有字的!若是没有,就叫我马汉不得好死!” “谁关心你死不死的!若是真有字,你快说出来啊!你赚三千两的银子,咱们也赚点银两花花呀!”有人立马吼道。 “小爷不相信铃铛上有字!马汉,这白马小爷今儿看中了非得带走不可!识相的收了银票乖乖把白马牵过来,要不然!小爷可就让人上来抢啊,到时候马财两空,你可别气得跳河自尽啊!”杨少爷也挥了折扇,语气狂妄道。 杨少爷平日里在县城横惯了,欺男霸女,家里生意做得又大,还有个外家表姨嫁给了京里大官,是以,就是闹到县令大人那里去,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所以,没有人怀疑他这话说假。 今儿马汉要是不卖,他是真的会叫人上来抢的。 马汉心里也有些打鼓,他何尝不想要这三千两银子? 可惜让他把马带走的老头子说了,这白马给他带回来,让他卖出去,但买马的人必须要说出铃铛上的字,如若不然,他随便卖出去了就会爆体而亡。 因为这是灵马,神着咧! 实际上,要不是那老头指了铃铛给他看,光是他自个看,也是瞅近了看了好久都没看到铃铛上有字的,这些人离这么远,看不见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没办法,他必须要照做,他可不想爆体而亡啊。 你说他为啥这么相信那老头的话? 开玩笑,他可是亲眼看见那老头腾空而起眨眼就不见了的,那就是神仙,这马也是神马!他可不敢不听。 是以,尽管马汉害怕杨少爷真过来抢,但是面上依旧坚决,“不行,必须要说出铃铛上的字才能买!” “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银子你不要,那也怪不得别人了!”杨少爷冷笑一声,狂妄至极,“越贵啊!给我上,将马车给小爷带过来,小爷今儿我非得骑上这通体雪白的灵马满城跑上一圈不可!” 越贵得令,大手一挥,招呼了一干随从就要往马棚里去。 马汉死死挡住越贵,却一人难挡数人,很快就有人靠近了马棚。 众人瞧着,这才不由替马汉惋惜一二,瞧吧,让你乖乖接了银子你不肯,现在是银子也没了,马也没了,何必呢。 马汉在县城里也是贩了多年的马了,谁不知道他贪财? 今儿这事看着还真是有些叫他们琢磨不透,不由都想着这马汉是吃错药变了性子? 众人正摇头惋惜着,突然,纷纷都瞪大了眼睛。 啥?他们看着了啥? 一个青衣姑娘上前将几个靠近马棚的人一脚一个都给踹飞了? 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这么大的胆子呢! 许三花踹飞了几个随从,又上前一把将越贵给拎起,然后高高的举起来,往前一扔,扔回了杨少爷脚边。 越贵的惨叫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个小姑娘竟然一只手将一个大男人给举了起来。 “嘿,你们说,她是不是就是十里镇下头那天生神力的姑娘许三花啊!” “瞧着应该是,听说那许三花就是这般年纪,长得也很是好看。” 人群里有人嘀嘀咕咕起来。 杨少爷看到突然跑出来的许三花,也是瞳孔一缩,自上次又一次在许三花手里没讨着好以后,他就派人去打听了,正好那日的茶楼里就有认识许三花的。 所以,这一打听,他就知道了这个敢跟他作对的小姑娘是谁。 不过是一个小小农女罢了,仗着力气大,竟然还敢不将他放在眼里,屡次三番跟他过不去。 他打听清了人,早就想着要带人往孤山村去的,但过年事多,他一时没能抽出空来。 谁曾想,今儿就又遇上了。 偏偏,这个许三花,还要跟他作对,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杨少爷冷笑一声,“许三花!小爷我正要找你呢!你就自己送上门了,还敢搅和小爷的事,今儿小爷我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来啊!给小爷我狠狠打她!” 话音落,一干随从纷纷朝许三花涌去。 黑妞和姜断赶紧上前帮忙。 许三花一脚踹飞了一人,大刀阔斧的径直走近了杨少爷。 身边没人护着,随从们都搁哪儿打着呢,杨少爷见许三花飞快朝他这边来,吓得不由就是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许三花几步靠上来,一把抓过了杨少爷,一两百斤的大胖子搁她手里拎着就跟拎只狗一样轻松。 她直接将人拎到打斗处,把人往地上一放,薅着他的后颈子,道:“都给我退一边去!” 打得正嗨的众随从见自家少爷都被人家给扣住了,不由纷纷住手,齐齐往一边退去。 杨少爷见状,不由大声道:“许三花!这么多人看着呢!今儿你还能将小爷杀了不成?若不能,就好好给小爷站着!” 说罢,他立马冲越贵道:“越贵啊,去县衙报案,就说小爷我被恶人打了,让官差来抓人!” 正文 第288章 第两百八十八话:背后也有人 众人一听要惊动官差来,不由都忙往后头退了退,心里为许三花捏了把汗,再能耐,跟官差对上,那也是不中用啊! 这官府跟杨家穿一条裤子的,有大官做靠山,官差来了指定向着杨少爷啊! 杨少爷得意的瞅着许三花,“有本事,你就站着别动,抓着小爷别放。” 这小样儿,还真是欠揍。 许三花松了杨少爷的后领子,抬手就是一拳打过去,打得杨少爷脑袋一甩,耳朵一鸣,整个人都懵了。 他暂时说不出话来。 许三花却已经看向了目瞪口呆的马汉,“那铃铛上的字,我晓得,这白马,就卖与我吧!” 马汉回神,认出许三花来,不由咽了咽口水,赶紧道:“姑娘真知道铃铛上的字?若你能说出来,这白马就卖给你了!” “那两个铃铛,一个上头刻着雪字一个上头刻着灵字,合起来就是雪灵二字。”许三花说着,从身上拿出一把银票来,递给马汉,“我说得可对?银票给你,这雪灵就是我的了。” 马汉听着,顿时眼睛睁大,“姑娘真说对了!那上头就是雪灵二字!” 真是神了,这么远这许三花都能看到铃铛上的字? 他一把接了银票,忙不迭道:“许姑娘,银货两讫,这白马就是你的了,你赶紧牵走吧!” 许三花点点头,走进马棚,解了套在柱子上的绳子,雪灵顿时低下头在她肩上蹭了蹭。 许三花不由一笑,抬高手摸了摸雪灵的脑袋,“跟我走吧。” 说罢,并不牵绳子,转身走出马棚,身后,雪灵便自己跟了出来。 这一幕,看得众人惊奇不已。 这果然是匹灵马啊! 被打懵了的杨少爷这才缓过神来,见状,不由道:“你说铃铛上的字是雪灵二字就是啊?大家都没看清的字为何你就能看见?” 马汉揣好了银票,上前指着马脖子上的铃铛的底沿,道:“瞧,字在这儿呢!就是雪字和灵字,不信,你们过来瞧啊!” 大家都想离近点瞅瞅这灵马,闻言争先恐后的就要往上挤。 许三花赶紧道:“停!别都跑上来,现下这马是我的了,我说了算!你们就随便派两个人上来看看就是了!” 众人一番商量,最后上前来的就是带了银票来要买马的汪员外和看管牛马市的老窦。 两人走上前来,凑在马脖子下,仔细对着那铃铛看了又看,看清那上头的字,不由惊奇道:“还真是雪字跟灵字,没错,没错啊!” 杨少爷不信,自个也凑上来看了,见真是这两个字,不由哼了哼,“这白马是我先看中的!你别想跟小爷抢!” “我没跟你抢啊,我付了银子的。”许三花道。 杨少爷:“……” 他气得咬牙,“这白马是我的,今儿你别想带走!” 围着的百姓突然一退,让出一条路来,只见越贵带着六七个官差兴冲冲的过来了。 “喏!就是这个女的,打了我家少爷,快将她抓回去!” 领头的差头顺着越贵所指一看,见对方就是个小丫头,打了杨少爷? 这叫他们咋抓? 但奈何杨家有靠山,他们几个当差的,可不敢得罪。 差头也顾不得对方是不是小丫头了,一挥手,示意后边人上去拿人。 “唉!今儿一分银子没花,白得一匹灵马,这几次三番跟我作对的人也被拿下,真是开心啊,越贵,替小爷去裕德酒楼定下一个上等厢房,小爷要去痛快的喝一场庆祝一下!”杨少爷得意得站在一边,叉着腰看着几个官差朝许三花走过去。 黑妞和姜断两人赶紧挡在许三花前头,看着过来的官差,“你们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无缘无故抓人不成?!” “做什么?瞧瞧将小爷我打成什么样了?今儿抓定你们了!”杨少爷笑得狰狞,第一次被打,他带人来这人已经跑了,第二次被打,那是他还不知道这许三花到底是啥人,没打听清楚不敢妄动,这一次嘛,就是一个农家丫头罢了,做了点生意发了点家,他还怕她不成? 再能耐,被抓进大牢里去,也是两眼一抹黑,一个升斗小民罢了,能跟官府斗? 见有人挡着,几个官差不由道:“官府办案!尔等竟敢反抗不成?速速退下,否则别怪我等拔刀了。” 这话说完,两边剑拔弩张,眼见着官差就要拔刀相向。 这时,忽然有个官差飞快跑进来,凑到那差头耳旁说了几句什么,差头顿时脸色一变,赶紧出声道:“赵三,你们几个快回来,衙门里紧急召回,咱们得立刻回去!” 几个官差本也不想帮着杨少爷做这些欺负别人的事,闻言,如释重负,赶紧转身大步走回去,一点停顿都没有。 见状,杨少爷如何肯干? 他不由几步上去,喊住那差头,不满道:“这人还没抓走呢!你们走什么!” 差头看了杨少爷一眼,想了想,不由低声跟他道:“这小姑娘背后也有人呢!我们张大人派人来叫我们回去的。” 背后也有人? 张宗华连他的面子也不看了,这许三花背后的人难不成比他表姨夫的官位还大? 一个小小农女罢了,怎么可能? 杨少爷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差头却是带着人匆匆离去了,没人能给他解一个惊惑。 他不由扭头看向站在那里的许三花,灵马乖巧的站在她身后,一人一马皆抬着下巴睨着他。 官府也成了许三花的靠山了,难不成,他还奈何不了这许三花了不成? 杨少爷咬咬牙,看了看不中用的一干随从,脸色阴沉得难看,一甩袖,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越贵等人赶紧跟上。 这一幕倒是看得围观百姓摸不着头脑,这官差好好的帮着要拿人,怎么来了个官差说了些什么就顿时人也不抓了赶紧离开了? 这杨少爷脸色很难看啊,莫不然这个许三花背后也有靠山?比杨家的靠山还厉害? 是了是了,要不然这许三花咋能这么厉害,短短几个月就将生意做得这般大呢! 大家心思各异的散开去了。 马汉看了看许三花,眼底也满是佩服,不由道:“许姑娘,从今往后这灵马就是姑娘你的了,这马跟姑娘有缘,姑娘可要好好善待它,定会有福报的。” 他想着这马是那老头托给他的,他这样跟许三花说绝对没错,看在这许三花给了他三千两银子的份上,就提醒她一句呗。 许三花看了马汉两眼,忍不住问他,“这马,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马汉一僵,自然不能说是怎么来的,“我说过了呀,这是从阿塞疆流过来的神马,我花了两千两银子贩过来的,可花了不少力气,卖三千两,绝对不坑人,再说了,这两个金铃铛纯金打造的,至少都是二十两金的!” 正文 第289章 第两百八十九话:方大爷 许三花自然不信,却只当他是碰巧捡着了雪灵,想要卖银子,当然要编排些说法。 不过,对于他非得要人说出铃铛上的字来才肯卖,倒是有些想不通。 但眼下,她也没有多想,左右雪灵已经叫她遇到了,这就行了,可不就是有缘嘛。 当下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马汉呵呵一笑,抱拳告辞,怀揣巨款,脚步轻快。 望着马汉没入人群里的身影,许三花看向姜断,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姜断瞬时古怪的瞅了瞅许三花,摸摸鼻子,背着手大步走进了人群里,很快就看不见了。 “姑娘,你叫他去做啥呀?”黑妞好奇。 许三花摇摇头,带着黑妞大步往后头的青簪胡同去,身后的雪灵甩着漂亮的马尾昂着头跟上。 不远处的大青树下,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小马车里,贺璋放下了帘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吧,去墨香斋瞧瞧。” 建西收回视线,赶车离去,迎着风轻轻叹息了一声。 主子明明如此上心,却为何不肯提亲呢,若马上就娶进门来,主子便能尝尝这鸾凤和鸣举案齐眉的滋味。 他不知道主子心底是否遗憾,但他,是很遗憾的。 可偏偏,主子不肯。 他们这些身旁人,也只能轻叹惋惜了。 而此时刚进城的一辆马车,马车上,徐则民捏紧了手里的信,仔细斟酌了一番,掀了车帘,让其中一个随从靠过来,低声吩咐道:“咱们此番人手不多,听闻淮安县里有三大帮派,那黄金赌坊的括七爷有些能耐,你去找他做一桩买卖,将许三花给绑来,我们先往梁州府去,你绑了人骑马快,后头追上来就是。” 随从听得诧异,“大人这是不打算经过贺大公子的手要自行将人给带回去?” “若等他,这人便不容易带回去了,我此番回了京也不会再来了,未免再来的人经不住他的糊弄,这人,我还是自行带回去为好。”徐则民道:“你速去吧!” 随从不再多言,点头称是,飞快骑了马去了。 青簪胡同名字倒是好听,但这里的房子很是破旧,住在这里的人也过得很是清贫,起码一日奔波,皆是为了三餐温饱可继而忙碌着。 许三花顺着卖馄饨那婶子说的找到胡同口进去走一截门口挂着两个破了洞的灯笼的人家,抬手敲晌了门。 不多时,门从里头开了,开门的方舟一见外头的许三花就是一愣,而后又瞥见了她后头的白马,不由更是惊愣,他昨儿下午去药铺抓药,路过牛马市,可是看到马贩子马汉三在卖这匹白马,听说要三千两银子,还得回答出铃铛上的字才行。 怎么这才过去一晚上,这马就跟着这姑娘了? “我来看看方大爷。”许三花冲方舟说道。 方舟回神,知道自家爷爷跟这位姑娘颇有些投缘,又是认识的人,所以没有犹豫的就请人进来了。 进了屋子,许三花看见躺在床上的方大爷,不由道:“我今儿进城,听说大爷你年前摔了一跤,现下可还好吧?” 方大爷见竟是许三花来了,很是高兴,笑道:“没事,就是天黑没看着路,摔了一跤,这都十几天了,早就养好了,你听着消息就来看我这个老头子,真是有心了。” 说罢,不禁咳嗽了几声。 他忙抬手捂住嘴,将头扭向里侧。 许三花见他两只手都好好的,不由纳罕那婶子咋说大爷右手摔断了? “大爷这是有些风寒?现下这天气可是最容易着凉的,大爷可要仔细注意身子。” “就是普通的风寒,我孙子已经给我抓了药吃着咧,这两天就没事了。”方大爷道。 许三花点点头,转而说起来,“我本是去馄饨摊子吃馄饨的,不曾想摊子换了人,那婶子说跟大爷你是邻居,你摔了一跤不能再继续卖馄饨了,所以将摊子转给了她,她却是说大爷你将右手给摔断了,我瞧着大爷右手挺好,这是治好了?应该没啥大碍吧?” 方大爷一听这话,脸色有些不好。 旁边的方舟不由道:“那摊子不是转给他们的,是他们自个占去的。” 自个占去的? 这是啥道理? 方大爷笑了笑,道:“叫丫头看笑话了,实不相瞒,那丁家夫妻两个正是我们租这半间院子的房主,我年前摔了一跤,花了不少银子治伤,这攒下的积蓄都用完了,到了前几天该交月租子,拿不出银子就想托他们缓缓,他们想着我病着,这馄饨摊子空着可惜,所以接了过去,也正好抵月租子了。” 他说的轻松,许三花听着,不禁想这不就是趁人之危霸占人家的东西吗? “我记得大爷这摊子当时搬过来租这地头是租了一年的吧?” “是,这城南地段好,摊子一般不好租,多得是人抢着要,好容易碰上一个好位置,租一年妥当。”方大爷道。 也就是说这摊子还有将近十个月的租金呢,光抵这半间院子一个月的租子? 这丁家夫妻也真是‘厚道’人啊! “他们强占了摊子,难道就这样算了?” “那夫妻两个在县里亲戚多,人多势众,我孙儿二月就要下场考县试了,跟他们闹起来坏了读书人的名声,不值当,左右就是一个摊子罢了,抢去就抢去吧,只要人没事,比啥都强。”更何况,真要闹起来,将他们祖孙赶出去,那馄饨摊子也不会退租子,那他们祖孙就无处落脚,身上也没有银子。 现下他只想着能捱过县试,等他孙子中了县试,那丁家夫妻必就不敢如此过分了。 这世上,即便是寻常百姓,一样的日子清贫,那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横不过人家,就只能挣得比人家厉害,让人家惧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方大爷很是想得开,毕竟,这世道就是这样的。 他要是想不开,早就在儿子儿媳都遭了山舌子去了,就撑不下去了。 可他撑下去了,不但撑下去了,还将孙子抚养得这么大了,读书几年,只等下场考试,出人头地。 这么多年都撑过去了,这又算啥。 许三花抿紧了嘴,想起上一世要不是方大爷的一碗热汤,可能她根本就撑不到淮安县就已经饿死冷死了。 她信这世上是有因果善缘的。 所以,她看着方大爷,笑道:“这可真是巧,左右大爷你如今在家待着没事,不如帮我一个忙吧!” 帮忙? 方大爷没有犹豫,当下点头道:“行,丫头要我帮什么忙呢?” “是这样的,我在塘沽坊买了个宅子,那宅子挺好,租给别人可惜,眼下我又暂时住不上,所以想找个人帮忙看着宅子,这宅子经久要是没人打整,可是不行,所以我想请大爷你帮我去守着宅子,打扫宅子。” 正文 第290章 第两百九十话:世道 帮忙看着宅子? 这算是什么帮忙呀? 方大爷是个通透的人,他几乎立时就想到了许三花如此的深意。 当下便想拒绝。 不妨许三花立马接着道:“这城里我就信得过大爷你了,要是找个别的人来看宅子,也是麻烦,我就想劳烦大爷你,大爷先头可是答应要帮我忙的,可不能拒绝啊!” 这么一说,方大爷倒是不好直言相拒了。 他有些犹豫。 许三花便又道:“这看宅子也不是轻松的活计,我这宅子有三进咧!每日洒扫都要费些时辰,还有花园子,啥树的花的要是不好好拾整,枯败了可是不好看了!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大爷要是不愿意帮忙,那就算了吧!我本以为,凭我跟大爷的交情,大爷会毫不犹豫帮我这个忙咧!” 方大爷:“……” “我咋可能不帮你的忙呢!行吧!我帮你去看宅子,拾整宅子!”他赶紧道。 闻言,许三花立马笑了,很是高兴,“大爷愿意帮我这个忙就行!免得我四下再去找别的人了,大爷可真是帮了我大忙啊!” 说着就将一把钥匙摸了出来,递给了方大爷,“这就是那宅子的钥匙了,宅子就在塘沽坊,进去打头第一家就是。” 方大爷见她说话间就把钥匙都拿出来了,这么快的,倒是一时间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便伸手接了钥匙,道:“丫头放心,这宅子我一定给你看好。” 许三花点点头,“事不容迟,大爷这就收拾收拾,搬进去看宅子吧!正好那宅子离朱雀大街不远,离县衙也不远,等二月你孙子考试走两条街就到了,还有近路,不怕到时拥挤赶不上考试!再说了,那宅子大,里头清净,你孙子日常温习书本,再好不过啦!” 方大爷见许三花不但暗中相帮,且还为他们祖孙打算的这般细致,不由心下感动,这是个好姑娘啊! 老话说,人结善缘,终有福报。 这话不假,这心意他们祖孙领了,待来日,必不忘恩。 “行,我们这就收拾收拾,搬过去。”他点头道。 “这宅子可不能叫大爷白看,这洒扫拾整也是辛苦事,我就按那些铺子里请人做工一样,给工钱好了,我少往县里来,啥时候来了就啥时候给工钱,这是第一个月的工钱,大爷你先拿着。”许三花说着,掏出一锭银子来递给方大爷。 方大爷一见,唬了一大跳,“这咋行?谁家铺子请人做工也没有这么多工钱啊!一年都没有这么多工钱咧!” 许三花笑道:“哪能呢!这可不都是工钱,那宅子我卖过来有些时日了,啥都荒着咧!这一两银子是工钱,剩下的四两,大爷拿着看看里头要添置啥的添置添置,不然我专门请了你看宅子,啥都没有,也不就手不是?” 方大爷听着,顿时也明白许三花这是变相的相帮呢。 他没有点破,记在了心里,只道:“这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委实有些多的!这铺子里请伙计一个月也才一百文工钱的。” “我家的规矩,工钱就是一两,再说了,大爷你要做的事多着呢,一个人做几个人的活,就当是几个人的工钱都给你一个人了!” 方大爷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伸手接过了银子。 “我还有事要去办,大爷你们晓得去塘沽坊的路吧?这就快过去吧!”许三花说罢,就要告辞。 方大爷点头说知道路,送走了许三花主仆。 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二人,两人对望一眼,方舟明白爷爷的意思,眼神坚定道:“爷爷放心,我会好好用功,争取考过童生试的。” 方大爷点点头,笑了笑,“收拾东西吧!” 方舟应了一声,赶紧收拾起来。 祖孙俩并没有多少东西,这些家什都是房主的,只要收拾衣物和两床旧棉被就是了。 方大爷拿好了还没熬的两包药,和背着包袱棉被的方舟一起走出了这间刚住进来没有多久的小院。 隔壁的妇人哭嚎声响遍了整条胡同,这是那酒瘾子喝上了头又在打媳妇了。 一个妇人背上背着一个娃娃,怀里挂着一个娃娃,手里端了一盆衣服往河边去,经过的大树下坐了个流浪汉,流浪汉时而笑时而吼叫,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几个穿着破洞鞋子衣裳短了一截的小娃娃在胡同口嬉戏打闹,他们不知道鞋子破了洞穿着会冷,也不知道衣裳短了一截穿着并不合身。 这条嘈杂又混乱的胡同,人们来来往往,说它热闹,它又是热闹的,说它孤独,它又确实是孤独的。 只能说在这条胡同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活着,不论如何。 方大爷回头,最后看了眼这条青簪胡同,对孙子道:“你瞧,这就是世道。” 方舟随着爷爷的目光看去,在小娃娃的身上,在流浪汉的身上,在这条一半被太阳照着一半却隐在背阴处的胡同一一落下目光。 他心想,这就是世道?难道世道就不能改变吗? 多年以后,方舟当上了一方县令,在他的辖下,百姓尽管粗茶淡饭,但吃得饱穿的暖,安居乐业,生活安稳。 那时候,他常想起今日的青簪胡同,想起爷爷说的世道。 也是那时候,他才明白,能改变世道的,只有世道。 他们能做的,只有在这个飘浮不定的世道里站稳脚跟,活下去。 当每个人都能站稳脚跟,活下去,或许,这个世道就改变了。 太阳升到顶空,洒下来温暖的光芒,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方大爷和方舟经过馄饨摊子时,却发现馄饨摊子一片狼藉,卖馄饨的夫妻俩怄得捶胸顿足,嘴里扯了人不停的乱骂。 围着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那小姑娘脾气也是大啊!吃一碗馄饨的功夫一言不合就将人家的馄饨摊子给掀了,那摊主上前要找她赔银子,你猜怎么着?这小姑娘一脚就将人踢进了水桶里。” “什么?这吃碗馄饨罢了,怎么就砸上摊子了?这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彪呢!” “你是不知道,两个小姑娘上桌就要二十碗馄饨,这摊主煮不过来,不知咋说着说着这摊主就说姑娘是要吃霸王餐的,这小姑娘一听,不干了,上手就将桌子给掀了,后头闹起来了直接将这摊主夫妻两个给打了一顿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了,端的是一个嚣张咧!” “还有这事?不过我记得这馄饨摊子不是一个老头子摆的吗?什么时候换人了?” “听说那老头子摔断了手,这摊子转给这夫妻俩了。” 方大爷和方舟听着,对视一眼,没有停留,很快就走了过去,往塘沽坊去了。 正文 第291章 第两百九十一话:三家人 姜断赶来了马车在金源牙行门前和许三花碰上了头,将一沓银票递给了许三花。 旁边的的黑妞看着,瞬间瞪大了眼。 许三花伸手接过来,瞄了一眼,“三千两都顺回来了?” “都放在一起的,还能只拿一半?他走得快极了,我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大概留了一张两张的。”姜断道。 “行吧,聊胜于无。”许三花点点头,揣好银票,大步往牙行里去。 黑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姑娘刚才叫姜断去将银票给偷回来了呢! 她不由捂嘴笑了笑,还是她家姑娘厉害。 她只觉得三千两银子买匹马忒贵了,她家姑娘再偷回来,可谓是做得好! 却不知许三花叫姜断去将银票顺回来,是因为她知晓这雪灵不是马汉贩来的,若真有人捡着了雪灵据为己有大有可能,咋会来贩给马汉呢? 只能说这雪灵遇到的第一个就是马汉,马汉把它带回来贩卖的。 给他三千两银子不值啊!留点辛苦费倒是可以,所以她叫姜断去将银票拿回来一半,哪曾想姜断全拿了,只留了一张两张? 不过辛苦一趟,一两百两也是顶多了呀! 刚进了牙行,里头丁管事正好走出来,看见许三花,不由道:“正听说许东家你买下了马汉从外地贩回来的那匹通身雪白的灵马呢,可巧许东家你就来了。” 说着看到许三花身后跟着的白马,眼睛一亮,“这大马真是漂亮啊!我可是第一次见毛色这么纯这么精神抖擞的马,这一看就是好马啊!听说三千两银子?这马是绝世好马,这个价不贵啊!” 许三花笑了笑,相互寒暄两句,便问起黑妞的事来。 丁管事一听立马道:“来过来过,初八那天来的,背了一背篓东西,说是捎给你的,我便将你已经去孤山村去的事给你爹说了,你爹拉着我打听了好半天你去的人家,我以为他要来先你的,但他将东西放下托我带给你然后就走了,我正想着等寻四来孤山村拉货的时候叫他带来给你呢,正巧你来了,这就给你吧!” 说着,他便叫伙计去里头拿。 不多时,伙计就端着个背篓出来了。 丁管事道:“这背篓就是你爹带给你的东西,我瞧着他神色有些匆忙,问过你的消息留下了背篓就走了,约摸是家中有事,所以急着回家也不一定。” 黑妞听罢,跟丁管事道了谢,上前接了背篓退去了一边。 许三花便顺势跟丁管事说起想买几个人,最好是一家人。 塘沽坊的宅子有人看了,但连康坊的五进宅子也得有人看着打扫着才行,要不然全都要荒废了。 丁管事一听,笑道:“可巧,牙行里刚来了好些人,许东家跟我来,咱们去瞧瞧吧。” 到了后头院子,丁管事着管着人的徐管事将那几家人都带来。 “这几家人都是犯了事的大户人家的下人,主家犯了事被抄家,他们也就成了官奴了,这一批的好些个丫鬟和嬷嬷管事的都被买走了,就剩这几家人了,许东家要是晚来两天,指不定这几家人也没了。”丁管事笑着说罢,让许三花上去挑选就是。 许三花听着话,视线挨个落在规规矩矩站在院子中间的几家人,一共有三家人,分开了站着。 左手边的是一家四口,中间一家得有十个人,站在最前头的还是个约摸五十来岁的老人,而右手边也是一家四口,其中那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大概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小娃子。 她瞧着这几家人拾掇的干干净净脸正目清的,便是孩童都是站得规规矩矩半分不乱动乱看的,想着田宽一家用着的顺手,便心生了想都买下的心思,不由道:“你们每家的都出来说说自己家的人,从左手边开始吧!” 左手边的一家四口,其中的中年男人便站出来,朝许三花拱手作了个揖,先道:“小的王茂,见过姑娘,这是小的家里的,姓孙,这两个是小的的儿子王方海和女儿王满娘,小的一家在之前的主家都是在庄子上做事的。” 他说罢,中间的五十来岁的老人就紧接着出来道:“小的马江,见过姑娘,小的在之前的主家是看角门的,这是小的的两个儿子马志才和马志平,是花匠,还有他们两个家里的,冯氏和齐氏,是在内院看门的,后头这几个都是小的的孙子孙女。” 剩下的青年也随即道:“小的秦兴,这是小的家里的肖氏,和小的的儿子和小女儿,小的在之前的主家是库房的,肖氏是主家小少爷的奶娘。” 这三家人,除了王茂一家,剩下两家都是拖家带口的,都有不能干活的小娃子。 丁管事想着许三花要买做事的,肯定首选就是这王茂一家四口了,不过往前许三花也是连带着个小娃子的姜氏都买了的,丁管事也是猜不出来许三花会选哪家,所以笑眯眯的等着。 许三花几乎是在听到这马江一家不是看门的就是花匠,瞬间就决定了就让他们一家去连康坊看宅子。 而剩下两家,庄子上做事的王茂一家,买回去就都是做事的人。 至于秦兴,管过库房的,肯定识字又会账目的,人家地主都有帮忙管田地租子这些的管事,她那么多田地,就让秦兴去管吧!还有他媳妇肖氏,万一她娘生下七花奶不够呢,她也给七花提前准备个奶娘了! 这般想着,许三花没有犹豫,直接问丁管事道:“这三家人我都要了,多少银子?” 都买了? 丁管事想着许三花果然是个随性而为的人,想咋着就是咋着的,这样的人,活得才明白,才开怀呀。 当下拿了随身携带的银算盘来,拨了算盘珠子算起来,“王茂一家都是四两银子一个,四个加起来就是十六两,马江一家,七个四两,剩下三个半大小子,三两一个,加起来就是三十七两,秦兴一家,他们两口子八两,这个半大小子得三两,剩下的小娃娃不算银子,就是十一两,三家人一共加起来就是六十四两。” 许三花直接拿了一张银票出来,递给了丁管事。 丁管事笑眯眯的接了,转头就让徐管事去将这三家人的卖身契都拿出来,然后并着找补的四十六两银子一起给了许三花。 “我听说你们在府城也开的有牙行对吧?不晓得可有就手的宅子卖?”许三花接了卖身契和银子,转而问道。 正文 第292章 第两百九十二话:黑衣大侠 丁管事一听许三花这是打算在府城置办宅子啊! 当即道:“府城可不比咱们淮安县,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这宅子租的倒是随时有,要买可不好买。” “不知许东家想买个多大的宅子?想买在什么位置?” “不拘啥宅子也不拘啥位置,最好带家什一起卖的,我打算上元节带我家人一起去府城看花灯,到时候少不得要在府城住两晚,家里人多,住客栈不方便,买个宅子,就手些。”许三花道。 丁管事一听是这样,想了想,道:“牙行里有没有这样的宅子卖,我暂时也说不上来,今儿已经初十了,离十五也没几天了,倒是我在府城倒有个宅子,一应家什都有,直接就能住,那本是为了我儿子在府城读书住的,现下也用不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卖给许东家,你觉得如何?” “丁管事有宅子卖?这敢情好,那你这就卖与我吧!不知多少银子?”许三花不由道。 “这宅子在浦东坊,只得二进,但此地清净,周围邻居多是读书人,是很抢手的地段,不过既是卖给许东家,咱们是老熟识了,许东家便给五百两吧!”许三花如今在淮安县的名头渐渐起来了,生意往来讲究的就是人情,所以他乐得卖这个好。 许三花一听是浦东坊的宅子,就是暗暗一挑眉,她也是听说过的,浦东坊的宅子可不便宜,那里离府城有名的三羊书院近,确实是很抢手的,五百两,真心是老熟人的人情价了。 “丁管事真是太客气了,你这份人情,我记在心里了。”许三花笑了笑,掏出五张银票来直接给了。 丁管事却道:“不急不急,我这房契也不在身上呢,许东家先稍坐喝个茶,我这就喊人回去叫我家里的将房契和钥匙送来。” “没事,左右这宅子我先定下了,银票你先收了,明儿我来拿房契和钥匙就是行!我这厢还有事要去做,这就得走了。” 丁管事听罢,当下说好,收了银票,让许三花明儿来拿就是。 许三花又托了丁管事借两辆马车,帮忙将几家人都送到连康坊的宅子去。 一番折腾,到了连康坊的宅子时,已经快午时了。 许三花拿了银子给马志才两兄弟,让他们去置办一些粮油米面被褥的,等她明儿回来了再说,又将雪灵留下,叫王茂等人好生照顾着。 随即就带着姜断和黑妞赶着马车买上五百斤大米,去裕德酒楼吃了午饭,顺便告诉窦岩山一声,以后拉米豆腐可以下午来,不去孤山村,就去城外清水集后的许家庄拉。 吃过饭之后,又去怀正商号的粮油铺,让掌柜的给府城的曲老板也带个话,以后不用去孤山村那么远,头天下午直接去许家庄拉就行。 然后才出了城往许家庄去。 淮安县城离许家庄还有十几里的路,倒是比十里镇回孤山村近。 一路也得经过几个村子,还有个淮安县远近闻名的老虎山。 这老虎山以前不叫这个名,以前也没名儿,便就是因为到春季之时,经常在傍晚的时候附近的村民就会看到从山里出来四下走动的老虎,每当这个时候,附近的村民总是早早关门,不敢出来晃悠。 偶尔有那么几次,听说曾有人被老虎咬伤咬死过,官府还曾派人上山抓捕过老虎,可惜一无所得。 看见老虎的多了,时间久了,这山也就渐渐被人叫成了老虎山。 不过这几年来,倒是没听说有人看见老虎下山过了。 有人说这山里的猎物被老虎猎光了,老虎没吃的了,所以离开了这山里往更深的大山里去了。 人们走这条路,也放心大胆的得多了。 老虎山在出了县城八九里的位置,一面是山,另一面是山崖,山崖下还有两个村落呢。 这一截官道弯弯曲曲,也是淮安县去梁州府城最不好走的一段路了,换做下雨天,碰到这一段,大家都宁愿等上一等,都不敢冒险来走这个路的,就怕一个打滑,掉下山崖去。 是以姜断经过这一段路时,马车赶得极是小心,顺利过了山崖边,才送了一口气,将马车赶得自在了点。 他拿了竹筒正打算喝一口水,突然,旁边的山坡上蹿下来了一伙人,惊得黑马后脖子直往后仰,两只前蹄高高的抬起,嘴里发出嘶鸣的声音,带得马车蓬东倒西歪起来。 吓的姜断赶紧丢了竹筒,一把拉回了缰绳,死死的拽住了马儿。 好在黑马听话,很快就被安抚住了,没有疯跑起来。 但四下的路已经被人包围了起来,黑马感觉到危险,暴躁的撅着后蹄子,扬起满满的尘土。 许三花掀了帘子,看着马车周围手拿大刀的数名大汉,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难道又是白地主花银子雇来的人? 一次不成又来一次,白地主这是对她多恨呢。 这次的人明显跟花强那帮二混子不是一个级别的,瞧瞧人家都是真刀真枪的,哪是花强等人的柴刀和木棍能比的? 白地主这回是花了大价钱吧! 她这般想着,不由又暗骂花强几个,办事不成啊。 拿着大刀的大汉们见马车停住了,直接大喝一声:“上!抓住马车上的姑娘!” 而后所有人蜂拥而上,朝马车冲上来。 姜断抽了放在车座底下的棍子,站在车座上,用棍子挥舞着抵挡想要往马车上冲的汉子。 但棍子刚挥起来呢,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人,身形矫健,手法利落,一人靠近一个大汉,将其一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山林间。 姜断:“……” 正撸了袖子要往外冲的许三花和黑妞:“……” 姜断咽了咽口水,眼中止不住的惊色且兴奋,扭头看许三花,“我说丫头,你是啥时候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咋得没告诉我们呀?” 这带着人还能脚尖离地飞跃而去身姿潇洒,这是大侠啊! 许三花一脸懵,“我咋晓得?我也头一回见咧!” “那这些人是谁呀!明显是来帮咱们得呀!难道是我眼花了?你们确定你们也看见了吧?”姜断纳闷。 黑妞不住点头,一脸崇拜,“看见了看见了,这些黑衣神仙一出现就拿下了拿了刀要来杀咱们的大汉,然后抓着他们就飞走了!” “不是要杀咱们,你没听那大汉嘴里喊吗?是要抓住马车里的姑娘!”姜断严肃的纠正黑妞的话,“不过真是黑衣神仙啊!这身法,太帅了!” 从小就有大侠梦的姜断毫不意外的沉沦了,迫不及待得紧盯许三花,追问道:“丫头啊!你真不认识这些人?咱们可是一起干过这么多轰轰烈烈的事了,你可不能隐瞒秘密啊!” 许三花:“……” 正文 第293章 第两百九十三话:无辜 许三花:“……” 啥玩意儿,她是真不认识这些人好吗? 天晓得这些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要帮她呢。 见姜断双目激动的盯着她,她果断道:“要不然下回再遇见了你自个问问?” 姜断:“……” 他想了想,狐疑的看了看许三花,还真点了头,“行,下回我见了自个问问。”逮着一个拜拜师,学成了他也能成为江湖大侠了! 随即赶着马车继续往前去。 山崖弯道后头一里路左右,被一根又长又粗的绳子捆在一起的大汉们被堵着嘴,看着前面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马车,眼中惊骇不已。 马车旁边立着个浑身僵硬不动的青年,车帘半掀,里头的贺璋端坐,面前摆着个小几,几上放着紫砂壶,倒在在杯子里的药茶还冒着热气,他望着茶杯,不疾不徐道:“徐则民是如何吩咐你的?” 青年抿紧嘴,一脸视死如归,并不打算张口。 “呵。”贺璋发出一声轻笑。 青年身旁站着的建东登时上前,在青年身上的几处穴位又快又准的一一点过。 顿时,青年面露痛苦之色,脸部痉挛,青筋暴露,其中折磨,只有他自己能懂。 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呼,飞快说出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 贺璋端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建东抬手,又快速在他几处穴位上点了点。 须臾,青年脸上爆红起来,那暴起的经络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一般,他整个人不住的颤栗着。 随后,建东将一颗黑色的药丸喂进了青年的嘴里,迫使他咽了下去。 青年不知给他吃的是什么,顿时眼底又惊又怒,浑身的难受驱使着他的脑子已经不能够再想更多的东西。 贺璋放下茶杯,淡淡道:“这颗药丸吃下去,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好活,等你去了,你的妻儿也会随你而来,他们住在你的老家凇阳县,对吧?” 青年仅剩的一丝理智在听到妻儿之后瞬间崩塌,“你不能伤害我妻儿,他们是无辜的!” “谁又不无辜呢?无辜的人会死,不无辜的人就不该死吗?”贺璋轻笑。 青年嘴里发出几声呜咽,眼底的猩红似乎要吞没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痛苦的吼叫几声,终于停止了挣扎。 “大人吩咐我找括七爷做这桩买卖,将许三花绑起来,他不相信贺公子,所以要自行将人带回京城!” 闻言,贺璋眼眸微深,“不愧是徐仲德啊,可惜。” 可惜什么,他没有接着说。 而是看向建东,吩咐道:“将他绑上,送回徐则民那里去,告诉徐则民,这是圣上交给我的事,就不劳别人帮忙了。” 建东应是,骑了马来,一把将青年横在了马前,骑着马飞快往前方去了。 贺璋这才睨了眼地上捆着的大汉们,嘴里道:“这些人作恶多端,手上没少沾过血,与其放他们回去继续为虎作伥,不如就这么绑着丢去老虎山里,自生自灭吧!” 话落,几名黑衣人瞬时现身,一人一方,直接抬了绳子就将这些大汉给拖走往背后的老虎山里去了。 建西赶了马车,掉转马头,往淮安县回去,没走一段,忽而听得山里传出震天响的虎啸,不由纳罕:“不是说这几年都没见这老虎山里有老虎出没了吗?” 马车里的贺璋唔了声,转而问道:“建南到哪儿了?” 建西顿时顾不得关心老虎不老虎的事了,赶紧回话:“昨儿传来消息,已经过了宁德镇了,马车行得慢,预计要二月初才会到梁州府。” —— 身后有快马飞驰而过,激起一阵尘土,黑马兴奋的甩了甩马尾,扫在姜断脸上,混着扬过来的沙土,姜断顿时呸呸两下,吐出了嘴里的沙土来。 “啥人啊?会骑马了不起啊!骑这么快干啥咧!”他朝远去的尘土飞扬吼了两声,拍了拍马屁股,赶着它往右边的小道进去。 往前行了不多时,就看见了高耸围墙连成一排的小庄子。 到了近前,大门正中的牌匾上赫然写着许家庄三个大字。 许三花第二次来这个庄子,看着这三个字,不由笑咧了嘴。 等她孤山脚下的大宅子建好,挂上许宅两个大字,又会是何等的气派呀! 姜断跳下马车,上前去敲门,很快门开了,王明生一见门外的姜断,眼睛就是一亮,再看后头马车上的许三花,登时开心的叫了起来。 “姑娘来了!” “小的王明生,给姑娘请安了!”王明生说着就将门大大打开来,迎接马车进去。 待马车赶进去,里头听着动静的王来炳等人都出来了,见果然是东家来了,赶紧上前见礼。 黑妞先下了马车,随后扶了许三花下车来,许三花一一看过王来炳一家,笑问道:“王老伯,你们除夕过得好吧!” “回姑娘的话,小的们过得很好,多谢姑娘体恤,给小的们还有庄户都送了年节衣裳和红封来,小的们就等着见了姑娘给姑娘磕头谢恩呢!”王来炳说着,当即带着一家人都给许三花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像他们这样在庄子上做事的,如若不是在那种主家经常会去受主家重视的庄子,过年过节的,主家会派人来问一声看一看就不错了,咋可能会派人又是送衣裳又是送红封的。 所以说啊,他们是遇上了好的主家啊! 见自个一来,他们就行此大礼,许三花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避让,当下让黑妞将王来炳扶起来,让几人都起来。 这才吩咐王秀柱父子三个将马车上的五百斤大米搬下来,放进灶屋,然后自个也进了灶屋,喊着黑妞打了水将大米给泡上。 见黑妞亲自打水,王秀柱几个赶紧抢过了黑妞的活计,这可是姑娘身边的丫鬟,有他们在,咋能让她动手呢。 灶屋里的两个大木盆根本不够用,许三花便看向章氏,“章婶子,还有木盆木桶吗?” 章氏不知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闻言还是马上点头,“有有有,姑娘要?我这就给姑娘拿来!” 说罢,很快就去旁边屋子找出了放着没用的大木盆和木桶来,他们人少,主家不来,根本用不了这么多,是以好些东西都收捡起来的。 许三花让她把大木盆和木桶都洗干净,这便开始和黑妞一起将大米泡上了一百斤。 其他人看着,都纷纷上手帮忙。 等一百斤大米泡上,许三花便吩咐王秀柱道:“去将庄户们都喊来,我有事要说。” 正文 第294章 第两百九十四话:本事 二进院子的正堂里,许三花坐在主位上,桌上有章氏呈上来的热茶和一叠干果以及一篓子黄澄澄的小桔子。 黑妞对着那篓子小桔子垂涎三尺,奈何堂下王来炳正给许三花禀报庄子上这些日子的事,事无巨细,好不容易见着主家,王来炳当然想多说一说。 在听得王来炳说到去岁刚长成的牛下了牛崽时,许三花瞥了眼黑妞,道:“给我剥个桔子。” 黑妞应了声,赶紧将爪子伸向了垂涎已久的小桔子,飞快剥了一个拿给许三花。 许三花接过,吃了一瓣,剩下的极自然的伸手放到了黑妞的手里,一边对王来炳道:“这牛崽子好生养着,长大了庄子上也多一辆牛车,办啥事的,方便。” “诶,小的记下了。”王来炳答着。 “庄子上有一辆马车对吧?”许三花又问。 王来炳道:“有的有的,这马今年都十岁了,拉车什么的最是稳当老成的,姑娘可是要用这马车?” “明儿走时我就赶走了。”许三花点点头。 很快,王秀柱带着二十一户庄户回来了,大家伙规规矩矩站进院子里,给许三花见礼。 许三花起身,走出正堂,站在檐下台阶上,看着底下的庄户们,道:“我打算在庄子上开个米豆腐作坊,要招些人在作坊里做工,手脚麻利做事行的妇人一家出来一个,站到前头来。” 庄户们一听要在庄子上开作坊,登时大为惊奇。 啥米豆腐作坊?他们这主家到底是做啥的?咋还开作坊呢。 倒是因着去孤山村送过年底的庄子的鸡鸭等出息的王秀柱父子回来讲过的,所以王来炳一家都知道主家家里是做生意的,家里开的就是几个作坊。 现下一听要将作坊开到庄子上来了,不由都很开心。 开作坊好啊!这就表示主家对他们这庄子重视啊,他们也有活计干,干得好了入了姑娘的眼,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是? 底下的庄户们不明白,不过他们记着新主家一来就跟他们说好五五分庄子出息,且年节还给他们每户都送了布和红封来,心里对这个新主家是万分感激的。 所以当下每家每户就推出来一个他们认为干活确实麻溜的妇人来,站到前头。 许三花看着站出来的二十一个人,直接道:“庄子的出息分成是分成,另外的,我请你们做工,自然得给你们工钱,每个在作坊做工的人,十文一天,按月结工钱。” 一听还有工钱?本着站出来就是帮新主家忙的庄户们更是惊了。 这还有工钱的好事上哪儿找啊! 十文一天一个月就是三百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 当下众庄户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明儿一早就来上工,到时候我教你们该做啥,现在都先回去吧!”许三花说罢,就叫众人都回去了。 待庄户们都走了,许三花便喊了王来炳来问庄子上可有小石磨。 “有,有两个小石磨,后院还闲置着一个大石磨,就是没有驴,靠人推得费些力气。”王来炳道。 “将三个石磨都拾掇干净,留着明儿用。” 王来炳应下,赶紧去了。 姑娘今晚要留宿庄子上,正堂厢房是一直都铺设好的,他得叫儿子去庄子上捉两只鸡回来,今晚的晚饭,可要好生准备。 正堂里只剩下三人,许三花将桔子推给黑妞,让她自个吃,便冲姜断道:“我想让你留在庄子上,帮我做一件事。” 姜断疑惑,“做啥事?看着王庄头一家?他们挺本分忠心的啊。” “这些银票你拿着,去府城里寻摸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乞儿,年纪太小的不要,若是不够,便去牙行买上一些身强力壮年纪轻的,将他们带回来,就在这庄子上,把你的本事都教给他们,将他们训练出来,以后我有大用。”说着,许三花将身上剩下的银票都拿出来,递给姜断。 姜断听得一脸懵,不明白许三花又在造啥劲,这是被人劫了两回道想要培植些势力来近身使唤? “我有啥本事教给他们?”这是他最懵的,把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这丫头还真看得起他啊! 他一个力求成为大侠劫富济贫名扬天下的人,搁这儿听她使唤帮她培养势力?这不是白瞎了他的大侠梦? “跟踪,爬墙,偷东西,还有三脚猫的功夫。” 姜断:“……” 偷东西就罢了,毕竟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被她逮了,她晓得不足为奇,可话说这丫头到底咋晓得他会跟踪会爬墙的? 还有,啥叫三脚猫的功夫? 他不满的质疑,“啥叫三脚猫的功夫?我可是师承铜山派!铜钱派晓得不?那可是江湖上排前十的大门派!” “嗯,十年前排前十,如今排不上号,听说门派就你这一个弟子了吧?” 姜断:“?!” 这丫头咋晓得的? 怪哉怪哉! 姜断一脸惊的盯着许三花,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丫头,一如既往地诡异啊。 “三脚猫功夫就算了,跟踪偷东西也罢了,为啥还有爬墙?我可不会爬墙,”他不满道。 “你会。”我会爬墙还是上辈子你教的! 连被他扒了裤子冻鸟的贪官家两丈高的院墙都能几息功夫就爬上去还不靠大树或别的东西,她就没见过比他爬墙更厉害的人。 被许三花盯着,姜断最终败下阵来,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一把接了银票,一脸嫌弃,“你打算要多少人?吃喝拉撒睡,这些银票可够不上多少人。” “没事,人越多越好,但越精越好,我相信你的眼力,好好的挑,银子不够后头我再给,不过半年之内,这些人你都得给我训练出来,不求个个能打能摔,只求个个都学会你这几样本事就是。” 要打架,她自个都行,她得要些机灵的,要这股把贪官扒了裤子绑雪地里眼睛都不眨的狠劲。 她相信,这样的人,只有姜断才能训练出来。 且姜断的三脚猫功夫,关键时刻,也是很顶用的,他的弯月大刀,还没使出来呢! 乱世将来,不狠的人如何立足? 搞定了姜断这里,许三花去找了王来炳,将姜断以后要留在庄子里替她办一件事的事说了,让王来炳把二进院和后罩房都随便姜断用,有啥吩咐只管照做,至于姜断要做的事,让王来炳看在眼里,看过就罢了,不得多言。 王来炳见姑娘这般慎重的语气,当下记在了心上,保证自己一家,绝对不乱说话。 正文 第295章 第两百九十五话:庄子上的事 在府城等了好一会儿功夫的徐则民,没等来随从带回许三花,只等回了被建东绑着送回来的随从,登时表情跟吃了一只苍蝇似得。 偏偏建东还一字不落的转达了他家主子的话。 “我家主子说了,这是圣上交给他的事,就不劳别人帮忙了。” 徐则民听着,更是窝火。 但京里病重的妻子由不得他在此耽搁,他一番挣扎犹豫之后,终是继续启程,往京城赶回。 不过回去之后添油加醋,挑拨得圣上大为光火,对贺璋极是不满,当下连出三道密旨八百里兼程给贺璋,又立马派了信任的人往梁州府赶,势必要监视住贺璋不得徇私。 这且不提,还是后话。 —— 庄子上的正房,主子睡的房间外头是有守夜的丫鬟睡的小床的,就隔着一道珠帘子。 许三花躺在床上,闭眼想着事情,冷不丁耳边还听着了啜泣声,顿时睁开眼,翻身起床,披上外衣往外头去。 拨了珠帘子就见黑妞正坐在床上抱着背篓肩膀一耸一耸的,顿时:“……” 话说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就没有哭过,同样是吃八碗饭的人,长得比她还壮的,这么久,她也没见过黑妞哭。 这冷不丁的哭了,她还真有些不适应。 “咋了?”她走过去问。 听到声音,埋在背篓里的黑妞抬起头,红着一双眼望着许三花,“我想我阿爹阿娘了。” 怪道是同样吃八碗饭力气却跟她没法比呢,上辈子她离了家也想爹娘也想家,可她没哭。 许三花微微叹了一口气,脱了鞋子到床上去盘腿坐下,往背篓里瞅着,“你阿爹给你送啥来了?” 黑妞听得姑娘问,便赶紧将背篓里的东西都往外拿,一边拿嘴里一边道:“这是两双鞋子,上头绣了两只蛐蛐儿,我小时候最爱玩蛐蛐,那时候穿不上新衣服,就老是央着我阿娘给我衣服上绣蛐蛐儿,这样我走出去,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的,那些人可羡慕我衣服上绣的蛐蛐儿咧! 这是晒干的芋艿,那时候我阿爹总怕我饿肚子,芋艿挖出来又怕放不了多久就烂掉了,所以他就想了个好办法,将芋艿洗干净刮了皮切出来晒干,等到了冬日里,我肚子饿的时候就给我吃,经饱! 还有还有,这个是我二妹给我编的草环,她手最是巧了,这些石头一准是我三妹和阿弟一起捡的,小时候我常带他们捡石头玩。” 黑妞说完,背篓里东西也拿出来完了,她抽了抽鼻子,眼里又流出泪来,“他们肯定想我了,我也想他们了。” “你家是在毛家村吧?”许三花问。 黑妞点点头,“是,是在毛家村,我阿爹叫毛大强,我阿娘叫崔红霞,毛家村里有棵大树后头的那幢石头房子就是我们家,我阿爹说了,叫我记住这些,若将来有机会回去找他们,也不会找不着家。” —— 第二日一大早,昨儿站出来的二十一个妇人就早早的来了。 许三花打了个哈欠,吃过了章氏准备的早饭,到了一进院子里,让黑妞将昨儿泡上的米都搬出来。 随后搬了小石磨来,让黑妞给众人示范,大家一看,很快就明白了,这不就是跟做汤圆面一样的磨浆子嘛。 然后就挨个上手将另一个小石磨和推着走的大石磨都用了起来。 很快先磨出了一盆浆子来,许三花便让章氏生火,将大锅给烧热,遂倒入这一盆浆子,先大火熬煮。 煮至半熟,调温火,然后许三花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土碱,交给章氏道:“煮到这个时候,便放入土碱,再搅拌小火煮上一刻钟就行了,这土碱我这次带了两罐来,用的差不多了我会再叫人送来的。” 章氏见姑娘将一罐子东西郑重的交给自己,不由心里受宠若惊,当下捧稳了陶罐,照着姑娘说的,往陶罐里头抓了一把,见这东西是跟盐巴一样的粉末,乌黑黑的,土碱?她也没见过,但没有多问,就撒进了锅里,然后飞快拿了大铁勺搅拌起来。 待锅里的米浆子全部煮成糊,许三花指挥着章氏将锅里的米糊迅速盛出来装到干净的木盆里冷却。 外头第二盆米浆子也磨出来了,将锅洗干净了,章氏听着许三花的吩咐,将第二盆米浆子倒进锅里,而后同样的方法搅拌熬煮直糊状。 “刚才那种是米豆腐,这一锅,咱们做米豆腐团子,往后同样的,做两锅米豆腐,就只做一锅米豆腐团子就行,总之米豆腐团子得比米豆腐少一半。” 许三花说着,教着章氏将盛起来的米糊迅速搓成圆,锅里洗干净,掺水上蒸笆,放上一块湿纱布,将搓好的圆子放进去。 如此蒸好之后,盛到干净的筲箕里装起来。 剩下的,许三花便都叫章氏全部自己上手做了,她只在一边看着,这本也是很简单的,章氏带着贾良田家里那口子彭氏和另两个妇人上手起来很快。 很快就将一百斤大米的浆子都做出来了,差不多四百斤的米豆腐,两百来斤的米豆腐团子。 许三花便喊妇人们都自个回去吃午饭,只做一百斤大米的话,只上一上午的工就行了。 妇人们一听一上午就能得十文工钱,自然高兴。 章氏麻溜的做了午饭许三花和黑妞以及姜断吃过之后,许三花帮着姜断将二进院子好好的规划规划,“这正房三间不动,左右厢房各三间,还有后罩房,都可以住人,至于日常训练,庭院和后头的角院地头都很宽敞,这二进门平时关上,外头即便进进出出也看不到,我会让章婶子每日准备饭菜,人多也不怕,左右作坊里二十来个妇人,做三顿饭的事,人多很快就忙活过来了,到时候我给你的银票你拿出来买米买粮就行。” 姜断一一应下。 等到下午,从府城过来的王顺到了,见了许三花就笑眯眯的说道:“许东家这可是好啊!我从府城过来只用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我们大掌柜说了,以后就让我每天中午出发往许家庄来,拉了米豆腐回去刚好进城门,这样每天都来,这米豆腐头天拉了第二天用,更方便!大掌柜还叫我带话给许东家你,希望以后魔芋豆腐出来了,也能就在这许家庄拉,省事儿!” “行,往后你就每天下午来,对了,米豆腐在天然居里生意可好?”许三花问道。 “好着咧!大家都喜欢吃天然居的新菜式油辣子米豆腐,几乎每桌必点,跟之前的魔芋烧鸭一样的火爆呢!所以我们家大掌柜说了,米豆腐要多点,这米豆腐团子可以少一点点,还有,用许东家你们家新出的油辣子做的其他凉拌菜在我们酒楼也受欢迎着咧!我们酒楼这几日都用了好多坛油辣子了!” 正文 第296章 第两百九十六话:借银子 正说着话,从县城过来的寻四也到了,县城过来只用大半个时辰,寻四出发得晚,所以比王顺还后到。 两厢见了面,寻四自然也说起从县城到许家庄比去孤山村近了一半的路程,所以以后也都每天下午来拉,不再像之前一样隔一日了。 他来回都用不了两个时辰,当然方便。 说罢之后,两人将今天的米豆腐拉了,许三花给他们介绍了王来炳父子,往后每天来就跟王来炳父子做交接就行。 待两人各自拉着米豆腐走了,许三花将今日结的米豆腐的银钱拿给王秀柱,道:“这米豆腐是十文钱一斤,米豆腐团子是六文钱一个,但他们二人来拉,米豆腐九文钱一斤,米豆腐团子则是五文一个,我记得王大叔会做账,以后这账目你做好,银子收好,我昨儿买了五百斤大米来,你把这本钱记下,往后这五百斤米用完了,再买米就从卖得的银钱里出,一个月跟我交接一次账目就行。” 王秀柱一听,赶紧郑重其事的接下了银子,“小的记住了,一定好好干。” 许三花这才吩咐章氏又泡上一百斤大米,告诉她明儿再做米豆腐时,米豆腐团子只做二十斤大米的就行,剩下的八十斤大米,都出米豆腐。 “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是这个时辰左右来,所以,在午时之前,你们就得将米豆腐都做出来。” 交待完之后,许三花又去找了姜断说了一会儿话,便和黑妞一起赶着马车出了庄子,往家赶。 自家的黑马熟稔些,黑妞学了一段时间了,所以许三花便让她赶自家的马车走前头,她则赶了庄子上的马车跟在后头。 一路进了县城到了连康坊,去宅子里接走了王茂一家四口和秦兴一家四口,吩咐马江以后这宅子就由他们一家打理看守,然后就出了城门,继续往家赶。 王茂的儿子会赶马车,所以马车交给他赶一辆,许三花则赶了黑马,拉着黑妞几个女眷,回到孤山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老胡氏等在院子门口,见许三花终于回来,不由吩咐姜氏快些将温着的饭菜端上来,迎了许三花,嘴里道:“下晌你望生表哥就来了,一直在等着你咧。” 钟望生来了? 许三花不由挑了挑眉,交待了迎上来的田宽让他安排王茂秦兴两家人,这才跟着老胡氏往堂屋里去。 里头坐着和老许头许大茂说话的钟望生见许三花回来了,当下站起来笑道:“三花表妹!” “钟家表哥来了,可是摊子寻摸到了?” 他和大姑父王长兴一起说的这事,倒是先来的是他,不过摊子确实比铺子好寻摸些。 钟望生来就是说这个事的,等了半下午,这厢见到许三花,倒也不慌了,左右今晚他要歇在这儿,还有的是时间说,当下道:“寻到了寻到了,表妹还没吃饭呐吧,你先吃,吃好了咱们再说!” 许三花也确实饿了,闻言点点头,就往灶屋去了。 灶屋里,因着多出来的王茂秦兴两家人,所以姜氏和何氏得了田宽的安排正在准备他们几个的晚饭,虽说留的饭菜也有七八个人的量,但只够姑娘和黑妞两个人吃呢! 见许三花进来,姜氏赶紧将另一口锅里留出来的饭菜端出来,放到灶屋里的小桌子上,“姑娘,饭菜还热着咧,快吃吧!” 许三花点点头,见锅里烧着水,是要下面条,便道:“烧锅肉丝面吧!” 左右现下家里肉多,五头野猪肉呢,这吃了两天还剩不少呢。 总不能她带着黑妞吃着肉菜,家里的下人都吃了肉菜,这新来的就一锅白水面吧。 姜氏心里也打着嘀咕这面该咋下呢,现下听了姑娘吩咐,赶紧应道:“诶!” 许三花带着黑妞先吃了,吃罢饭后,回到堂屋里,钟望生便说起事儿来,“我在大风集上寻摸了几天,正好碰上有一家铺子要租赁,铺子是两开的门面,我问了要二两半银子一年,本是犹豫的,打算还是找摊子先做做的,但这两天就听说表妹又想出了新的吃食米豆腐。 我想着干脆就租下这个铺子,带着米豆腐卖,也可以留在铺子里开个食肆,就卖这个油辣子米豆腐,大风集上人虽说不比十里镇,但它在十里镇往浮桥镇去的路上咧!往来人挺多,我再搭些面食一起,倒是挺有生意做的,我在大风集这么些年了,也是看过的,整个集上就一家面馆和一个馄饨摊子,多我一家也不多。” 钟望生说着,笑了笑,接着道:“听说表妹新出的油辣子就面条也挺香的,十里镇上都有面馆开始卖这个油辣子面了,生意还挺好,所以我也想做做,表妹你觉着这可行?” 许三花听着,不由又不禁多看了钟望生两眼,这做过伙计的,脑子还真是灵啊!比她二哥许二树还会来事呢。 “行啊,咋不行?这开个食肆可比你出个摊子挣钱些,只要你做的好,带上我家的吃食一起卖着,这一年的租金绝对不会亏本,那这铺子你可租下了?” 听得许三花也说行,钟望生心里就有底了,但听得这最后一句,他不由憨憨一笑,晓得自己接下来说的话有些难为情,是以面上也很是不好意思。 “铺子还没有租下,那边要一年付清,我这手头上,一时间凑不出来这么多银子,所以我来找表妹你,想厚着脸皮跟表妹接二两半银子先租下这个铺子,表妹你看……这行不行?” 许三花听着,想着那日回外公家拜年,大姑暗暗相看了钟望生,后头跟她奶说还满意的事,估计王英表姐定给钟望生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了。 表姐跟表哥,都是嫡亲的亲戚。 她先问道:“望生表哥,不知这铺子是你自个开,还是跟大姨大姨夫他们一起开?” 钟望生听着,当下道:“我自个开!我爹娘他们家里还得忙活田地里的活计呢!”他们家十亩的水田,还有八亩的地,要的是人去种,可给他腾不出人来。 且家里给他留着了讨媳妇的银子,本是够他做这个生意的,但叫爹娘拿出来给他做生意,他也怕爹娘念叨,这生意好不好的,他想自个干出个路来,到时候再见真章,所以不问他爹娘,想先找三花表妹借点银子盘了铺子,他自个身上有些银钱,用来做本钱进货倒是够了。 这生意本来就是有进有出的,今儿回来的本明儿再进货,所以来来去去倒是用不着准备多少银子。 正文 第297章 第两百九十七话:荀三爷 老胡氏在旁边听着,心里头看着钟望生是满意得很,这娃子头脑清醒,说话做事条条是道的,以后外孙子王英嫁给他,她可放心。 这好歹以后就是外孙女婿了,这可比侄孙子还要亲上一层,老胡氏看着许三花,想听听她咋说。 许三花便道:“行,这租铺子的银子,我借给你了!” 就二两半的事,许三花现在财大气粗,也乐得借,最主要的,是这借银子的不是别人,是她大姑未来的女婿,本也是大姨家的表哥,又晓得上进。 钟望生一听,当下极是高兴,“那我就先谢过表妹了,表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开铺子的,争取早点将银子还给你的!” “我明儿一早就赶回大风集将那铺子租下来,等收拾收拾,就这几日就开张,提前我就来报个信,到时候表妹这里准备好我要的米豆腐,我开张头一天来拿,至于油辣子,听说表妹跟粮油铺签了契书做生意的,我自个往十里镇买就是。” 许三花听着点点头,当下就掏了二两半碎银子出来拿给钟望生,嘴里道:“粮油铺的油辣子一坛要二两银子,你起初开始做生意,先不用买那么多,可以散买的。” 钟望生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接了银子,小心的收了起来。 明儿要一早赶回去,老胡氏便喊了许四树来赶紧带着他一起去睡下。 等钟望生去了,老胡氏这才看向许三花,道:“三花啊,咋又买了人咧?家里可快住不下了啊!” “现下先挤挤吧,再等一等就好了,现下看着是乱,等正月过了,咱孤山脚下的宅子建起来,到时候住着就松动了。”徐灿家的院子里上次左右两边搭的茅草屋倒是有个七八间的,一间里多住两个也能住下,且也挤不了两天,她对王茂一家另有安排。 现下先就这样,不过这新宅子还是得快些建起来才是,倒是不晓得阳大匠说了过了正月来,能不能早点来才好。 许三花想着趁着上元节去府城了,看是不是去见一见阳大匠,问上一问。 房顶上趴着的青浮耳梢动了动,转了转眼珠子,飞快跃下了房顶,往土坡下去了。 一日过了,他得将今日许三花的一举一动说话的每一句话都一一上报。 —— 傅山亲自往土坡上来拉油辣子,见了许三花,不由说起一事来,“不知许东家可听说过荀三爷?” 荀三爷? 她自然是听过的,这还是听龚福光说的呢,当初她最开始做出这麻辣调料来,先结识了龚福光,龚福光就跟她说过这个荀三爷。 听说府城里的桃寿居就是他开的,不止如此,桃寿居还遍布整个大淼,每一处生意都极是火爆。 便就是因为桃寿居独特的麻辣菜式,整个大淼都没有,别人都想窥探他的方子,可惜一直都研究不出来。 她当时一听,就想起了前世后头遇见徐灿,徐灿请她吃饭的酒楼正是桃寿居,那菜式她吃过,确实是跟她做的调料的麻辣味如出一辙。 便就是说,这个荀三爷,也晓得芥菜种子可以磨出黄辣粉,且还独门捏在手里的秘方。 她是从南湘那个村子得知芥菜种子可以做调料的,但不晓得这荀三爷是咋晓得的。 她一直都好奇呢,不过她的调料在梁州府卖了快两个月了,还没听说荀三爷有啥反应。 这突然的傅山提起荀三爷,许三花眉头顿时就是一挑,“听说过,咋了?” 傅山便道:“这荀三爷家在栗阳府,离梁州府有七八天的路程,来回传达消息需要些时日,估计荀三爷得知调料的事正赶上过年,所以来得迟,现下他已经到了梁州府,听说了咱们新出的油辣子之后,也在府城开了家铺子,卖这个油辣子,只要一两银子一坛。 我叫人买过来尝了,跟桃寿居之前凉拌菜里的味道不同,他们也放了芝麻,吃着也有同样的芝麻香味,若不细吃,很难发觉跟我们的油辣子有何不同,非但如此,他们这铺子里也有调料卖,跟之前镇上的王记杂货铺一样,也只要五百文一斤,但不同的是,他们家的调料跟咱们的没有半点分别,若没人说,还以为就是一家作坊出的呢,是以,这两天是抢了我们在府城大半的生意。” 许三花一听是这样的事,其实她心里早有预料,这芥菜种子能舂出辣味的调料,如今整个十里镇都晓得,先前就有白地主跟着开作坊想一起分一杯羹,不过不得其法,堆在手里没卖出去,最后不了了之。 但除了白地主,还有张地主李地主,多得是人铺张得开这场子,总会还有人跟着开作坊来抢调料这个挣钱的生意的。 现在真来了,来的却是这个荀三爷,她倒也不慌了。 这个荀三爷,本就晓得做调料的芥菜种子,且桃寿居也开了这么多年了,有这个资本跟她抢这份生意。 她大约能想到荀三爷开铺子卖调料的心中所想,无非就是这调料之前是桃寿居的秘方,他一家独大,靠着这个开酒楼挣了不少银子,但现在已经有人用这个调料赚钱了,且还是怀正商号,所以他再捏着手里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干脆摊开,一起跟着卖这个调料,还能分一杯羹。 许三花不怕他来抢生意,说真的,谁抢谁的生意还不一定呢。 她当即冲傅山笑道:“傅老板这是对怀正商号没信心?怀正商号遍布大江南北,咱们的调料可以逐渐卖向大江南北,不止大淼,东边的阿塞疆,南边的大宛,咱们都可以卖过去! 荀三爷虽说已经将桃寿居开满了整个大淼,但短时间内,不可能能比咱们更快的将调料卖往大江南北,只要咱们抢在了他前头,迅速将许家调料的名头打响,人都有先入为主的心理,届时,即便荀三爷追赶上来,也不过是跟在咱们后头捡银子罢了! 更何况,怀正商号能将生意做到大宛跟阿塞疆去,他荀三爷,却不一定!” 大淼倒也罢了,南边的大宛跟东边的阿塞疆这两国的人都喜炙烤羊牛肉吃,若能得这麻辣的调料,配在肉上一同炙烤,那滋味,相信调料在这两国会更畅销。 众所周知,南边的大宛富得流油,他们的银子可好赚得很。 傅山不由暗暗赞赏了许三花一番,果不愧是许东家,这应对力足够优秀。 怀正商号倒也确实没把荀三爷放在眼里,不过许东家这聪明劲,也是令他佩服。 正文 第298章 第两百九十八话:油辣子淀固住了 “所以,我已经派怀正商号在各地的人立马行动将各地的芥菜种子和山椒都收购过来,特别是大宛,咱们大淼这芥菜还就是从他们那边流传过来的,许东家这作坊可以准备扩建扩建,等各地收购回来的原料一一运过来,产出了调料,我这就着手往周边州府开始逐渐销去。”傅山摸着山羊胡,笑眯眯道。 许三花听着,不由跟着笑起来,“还是傅老板动作快呀!能跟傅老板合伙做生意,真是三花的好运气!傅老板放心,我这就着手将作坊人手准备充足,只等原料先后运来,就立马赶工,多做些调料和油辣子出来,有怀正商号的名头,咱们的调料一定是最好卖的!” “梁州府的芥菜种子和山椒我们都收购的差不多了,临近的渝州府和云华府挨得近的几个县的芥菜种子和山椒这两天就会一一送到。”傅山点点头,道:“只要许东家这里赶得出来,接下来我会将怀正商号的人拨出一半的人来投入到此事中,势必要在短时间内,先将许家调料卖往整个大淼,最后再往大宛和阿塞疆去。” 本打算徐徐图之,但主子下了命令,他便只好将大半人力都投入到这个事情上来,势必要用最快的时间将许家调料的名头在整个大淼打响。 荀三爷背后是万贵妃的娘家,怀正商号注定是他的对手。 说完这事,傅山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来,“许东家,还有这油辣子的事我得给你说一说,最近有人来铺子里说这个油辣子买回去放了几天之后就跟猪油膏似得一样淀固住了,说是这油辣子用作面条里调料还好,面是热的,油辣子放进去这油很快就融了,但凉拌菜,这稍微半淀上的油辣子吃着有些人就接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专门找了我来说这个事呢,你看看这事怎么着,这油辣子不淀才好呀。” 许三花听着,心里倒是一时也有些囧,她自然晓得猪油会淀固住,可他们都吃猪油膏,实在没见过南湘做辣子用的那种啥菜籽油啊! 早晓得当初她该拉了南湘好好学学这菜籽油又是咋做的了。 她想了想,道:“这油辣子要是天气暖和点,便不会淀固的,现下要想它不淀固住,只有将坛子放在灶间,有热气温着,它就不容易淀固住了。” “索性冬天吃凉菜的少,等以后冬天了,咱们的油辣子便只卖了煮面条用就是了。” 傅山听着,不由点点头,“那也只有这样了,不过天气马上就热起来了,天热吃凉拌菜的多,到时候我会吩咐下头的人,跟买油辣子的人都这样交待一番就行。” 这般说罢,许三花倒是好奇的问:“那荀三爷卖的油辣子有没有淀固?” 傅山听着,顿时笑了,“都是一样的猪油膏,他的当然也会淀固。” 送走了拉走五百坛油辣子和五千斤调料的傅山,许三花想了想,当下就赶了马车,往大柴村去。 她对大柴村的罗村长观感还挺好,所以这再招人,就从大柴村先招起。 且大柴村离得也近。 郑强子那日被许三花踩断了一条腿,那是大柴村村民们都亲眼看到的,后头又听说了许大茂被劫道这事竟然就是郑小燕吩咐的。 还听说许三花找上门去将白地主家的大门都给踹垮了,偏偏白地主都拿许三花没办法呢。 是以大家见到许三花进村,心里都是敬畏得很,这是个彪的,又能耐,他们可不敢得罪。 一路到了罗村长家,正碰上罗村长的儿子罗文勇从院子里头出来,他小时候被许三花摁着揍过,所以甫一见到许三花,就吓得赶紧往回跑还不忘关上了院门。 刚走出屋子的罗村长一眼看到了院门外过来的马车上的许三花,见儿子咚得关了院门跑过来,他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在罗文勇头上,“做啥咧!干啥关门!还不快去把门打开!” 罗文勇被自家老爹这样一敲,顿时缓过神来,这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好像许三花也很久没有打过他了,他跑啥呀? 大概是这几天大家都老说起许三花踩断郑强子的事,他心里头就不由想起许三花小时候揍他的事,所以见了许三花,下意识就想拔腿跑。 罗文勇砸砸嘴,缩回往屋里去的脚,又小跑回去将院门给打开,这才远远的躲在一边去。 罗村长瞪了他两眼,走到院门口,冲牛车上的许三花笑道:“三花来了!快快快,屋里来坐!” “罗大叔,我来找你说个事!”许三花也笑了笑,跳下了马车,往院子里来。 罗村长一听,顿时心中一动,迎着许三花往屋里去,忙喊家里的冲一碗糖水来,这才对坐下的许三花笑问,“三花有啥事啊?尽管说就是!” “是这样的,我们村的现下几乎每家都有人在我家作坊里做工的,罗大叔你们村也有七八个女娃,但我家的调料作坊还想再招些人,所以我这不就来找罗大叔你了吗,想让你出面,在你们村里招些干活麻溜的人,不拘男女。”许三花说道。 调料作坊招人? 罗村长登时心下一喜,他早就听说了,老许家初八开工,光是调料作坊就差不多四百个人做活,几乎将他们村家家户户都招了一个两个的,还有些一家三四个咧。 他本想着这么多人呢,只怕也轮不到他们村了,心里还有些可惜,毕竟,这调料作坊做工,是真的挣工钱,随便挣一个月,都顶每家每户一年攒下的了。 但他们村去年做工的七八个女娃除了定了亲的薛红秀之外也都继续在作坊做工,这也就够了,人不能贪心不是? 可这没曾想,才几天呢,竟然还要招人? 他心里自是激动,面上赶紧道:“这敢情好呀!不知三花你这打算还招多少人?我这就去给你喊人来!” 许三花想着如今调料作坊一天最多能舂出五千来斤的调料,三天一拉,加上做油辣子的,也就只够供整个梁州府罢了,要陆陆续续往整个大淼甚至大宛跟阿塞疆去,这每天五千斤的产量是完全供应不过来的。 不过,目前府城有荀三爷抢生意,这三天五千两的量可能就要减少一些。 便道:“两百人吧!” 罗村长一听这么多人,登时唬了一大跳,老许家这生意,是真的做得老大了! 他迅速思忖起来,他们村没有孤山村人多,不过就七十来户人家,这家挑出一个两个勤快的人自然是能挑出来的,如此一来,家家户户都有人挣这个工钱了,不出一年,整个村子就都能富裕起来了,届时,他这个村长面上也有光啊! 正文 第299章 第两百九十九话:招人 对于许三花在外村招人,这头一个就来找了他,罗村长心里是感怀得很,面上也有些激动,“行!三花你先坐坐,喝喝水,我这就去喊人!” 说罢,生怕许三花久等了,那是拔腿就往外头跑,还不忘叫他婆娘好生招待许三花,不要怠慢,顺便拖上了院里站着的罗文勇,父子俩个分头去吆喝人。 罗村长的婆娘江氏笑眯眯的给许三花端上小筲箕装着的瓜子花生和自家院里的枣树上摘下来晒干的枣子,招呼着许三花吃,自个也坐在凳子上陪着许三花坐着。 “谢谢婶子了。”这瓜子果子的她不甚感兴趣,虽说她也能吃,但她没有黑妞嘴巴那样闲不住,不过人家专门给她端了来,意思意思吃两颗还是有必要的。 江氏是个善谈的,当下就笑盈盈道:“说起来咱们两家也马上是半搭的亲戚了咧,三花你还不晓得吧?我跟红秀她娘是嫡亲的表姐妹,都是一个外家,将来你家二哥也是要跟着红秀喊我一声表姨的,所以我也攀个亲戚了,三花你也叫我一声表姨就是,喊婶子的,多见外?咱们这都不是外人!” 这个许三花还真是不晓得,一听她竟还是薛红秀的表姨,先前还真没听罗村长说起这个,果然是村长媳妇,这长袖善舞的跟人闲扯的,嘴巴就是会说道。 她当下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表姨。 见许三花这么端端正正的坐着,江氏这么一看,还真觉得这许三花跟往前别人形容的不太一样。 她以前没咋好好看过许三花,正儿八经这么面对面坐着能看个仔仔细细的,这还是头一回,她不禁心想,十里八村的,她就没见过有这么好看的娃子,大家都怕她是个女恶霸,倒是都忽视了她竟是长得这么俊俏的女娃。 以前是谁提谁都嫌,不过如今倒好了,老许家生意做得大,日子红火了,这许三花又聪明能干,听说对面白河村白大年的儿媳妇柳氏年前还派人上门去提了亲,但老许家没同意,这事也就没了音信了。 此刻她看着许三花,心里头也是有些心思的。 “我家文勇小时候还跟三花你一起玩过的,三花可还记得?” 一听这话,许三花下意识想起刚才在门口见着的罗文勇,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鼻涕横流抹得满脸都是的鼻涕虫被她摁在地上揍得哇哇大叫的场景,顿时甩了个激灵。 见江氏笑盈盈的看着她,她顿时有所觉,“没咋玩过,我只记得小时候我四下欺负人的,也曾揍过他。” 那是,许三花小时候十里八村的上山下河上蹿下跳的,哪个小娃子没被她欺负过? 这也没啥。 江氏便接着道:“我家文勇今年十五了,我记得应该比三花你大吧?三花今年多大了啊?” 这问题问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江氏想做啥,许三花剥了颗花生丢进嘴里,想着罗村长咋还没回来呢。 “十四了。” 江氏听得一笑,立即道:“那可是跟文勇年纪相仿,文勇……” “哎呀,罗大叔咋还没回来咧,我家里还有事等着忙活呢。”许三花飞快打断了她的话,探头看着院子外头,一脸焦急。 江氏生怕她坐不住走了,到时候男人回来还不得骂她没招待好?当下也顾不上说自己想说的事了,“三花莫急,我这就去外头瞧瞧看。” 说着,就起身麻溜的往院子外头去了。 没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完,许三花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可不想听,这听了吧,还真不好回答。 到底是连着的亲戚,跟白家不同,还是不听得好。 倒是这一口气松完,许三花抬眼就瞥到了缩在耳房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来的一个小豆子,小豆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正揉着眼睛,似乎刚刚睡醒? “你是谁呀?”许三花笑眯眯的逗他。 小豆子想了想,迈着小短腿跑出来,到许三花面前的筲箕里抓了一把干枣子,一边往嘴里喂,一边道:“我是罗文海,你又是谁呀?” 见他四五岁岁的样子,应该就是罗村长的小儿子了,罗村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小时候脏不拉稀的,这小儿子倒是长得白净。 许三花不由笑了笑,“我呀,我是来给你说媳妇的!” “说媳妇?”罗文海顿时一脸惊恐,喂到嘴里的枣子差点没卡住喉咙,他连忙摆手,“你快走快走,我才不要说媳妇!” “为啥不说媳妇!我就不走!要给你说媳妇!”许三花虎着脸吓唬他。 罗文海吓得快哭了,直摇头:“我不说媳妇!隔壁的狗娃说了,千万别讨媳妇,要是不小心讨回来一个跟后头孤山村的女恶霸一样的媳妇,我就被会打死的!” 许三花:“……” “那啥狗娃这么说的?你晓得孤山村的女恶霸是谁不?” 罗文海忙不迭点头,“晓得晓得,听说她前几天来咱们村子把郑二毛的堂哥郑强子的腿都一脚踩断了!太凶了,所以我才不要讨媳妇!” 好吧。 许三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行了,我不给你说媳妇,我逗你玩咧!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娃子,想讨媳妇都讨不到咧!” 罗文海一听不给他讨媳妇了,登时就高兴了,往嘴里喂的枣子都甜了不少,不过毛都没长齐?这是啥意思? 他摸了摸自个头顶唯一的一撮头发,再看看这个大姐姐又长又多的头发,一眼的疑惑。 这时,外头也有了响动,抬眼一看,见是罗村长他们回来了,后头还跟着红光满面的众多村人。 “三花,我一家都挑了两个勤快的来,你瞧瞧行不行。”罗村长说着,又小声的加了一句,“郑家的我一个也没叫。” 许三花往这些村人里扫了扫,许是之前在他们村挑了几个女娃去做过工,所以这些村人里多是女娃子,剩下的也是妇人居多,大概男人都是要留在家里做田里活计的,是重劳力。 见薛红秀的大伯娘和堂妹也在,还有她堂婶李氏的娘家弟妹。 她当下点点头,道:“行,都在罗大叔你这里记个名字,到时候罗大叔将名单给我,至于做工,就过了十五,十七一早开始来上工好了!”现在上工,也没有那么多的原料。 一听要十七才能上工,罗村长愣了愣,马上点头道:“行,我回头就将名字都记下来给你。” 说罢又让大家伙都回去,十七一早准时到老许家去上工。 村人一听,顿时应下,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正文 第300章 第三百话:小屁娃子 “罗大叔女儿今年有十二三岁了吧?她可要来做工?”许三花不由问起罗村长来,村人都去做工了,不可能村长家没人去。 罗村长一听,顿时笑道:“是咧,她现下出去打猪草去了,三花要觉得行,那敢情好,我十七一早就叫她来。!” “好咧。”说定这事,许三花也不多留,当下就告辞离去了。 江氏还想留她再说说话,见挽留不住,不由叹口气目送马车走远。 罗村长听着不对劲,不由瞄她,“做啥咧这是?咱们村这么多人都能去老许家做工,咱家香儿也能去,这是大好事,你叹啥气咧。” “你说,三花跟咱家文勇咋样?”江氏转着眼珠子,问道。 罗村长顿时眼睛睁大,“啥?你想说了三花给文勇当媳妇?我说你是咋想的?这可能嘛?你也不动动脑子,就文勇这个怂蛋,不是我这个当爹的说他,他配得上人三花?” 江氏不乐意了,自个的儿子咋得都好,“你是当爹的吗?咋的,你儿子是怂蛋,你不是老怂蛋?” 一旁的罗文勇眼见爹娘又要争起来,赶紧站出来道:“我才不要讨许三花当媳妇!娘,你这是见不得你儿子好咧!我要讨了她还不得被她打死?” “咋说话的咧!”罗村长一听这话,气得上手就敲了他一个爆栗,“你想讨人家,人家还瞧不上你咧!” “爹,娘,大哥毛长齐了吗?”罗文海抬头望着罗村长和江氏,好奇的出声。 “啥?”罗村长两口子听这话一惊,“文海啊,这话是咋说的?” 罗文海眨着大眼睛,“刚才的大姐姐说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子,想讨媳妇都讨不到咧!” 罗村长和江氏:“……” 刚才的大姐姐,这说得是许三花? 这是做啥咧,咋跟小娃子说这个。 “咳咳。”罗村长不由清了清嗓子,看着罗文海,一脸严肃道:“这说的是你头上的头发呢!等你头发长得有爹这么长了,那就能讨媳妇了。” 罗文海看看自家大哥跟他爹一样长的头发,重重点点头,“大哥能讨媳妇了!娘快给他说个媳妇吧!” 大哥总是爱欺负他,给大哥快点讨媳妇,让他媳妇打他! —— 许二茂带着许四树忙活了好些天,终于打出了八张长桌,配十六张条凳。 一大早的,家里的牛车拉了两趟,将桌子条凳都拉去了淮水河滩。 许三花带着黑妞和王茂一家将十间屋子都打扫干净,长桌和条凳一一摆进去,占了两间门面,再将做好的许家食肆四个字的木匾挂在这门面上,田家有写了食字给袁氏描着绣出了做出来的布幡挂在门口支出来的杆子上,顿时妥妥的一家食肆就像模像样了。 打头的一间屋子后头打了土灶,是用作灶屋的,前头则放上了许二茂打出来的一张简易的柜台,掌柜的就在这里算账收钱了。 十间砖瓦房就用去了三间,再将挨着的一间开作食铺,挂上许家食铺的招牌,暂时也就先这样了。 回到家,正好田家有兄妹也从镇上回来了。 “姑娘,您叫我买的白面我买回来了。” 许三花颔首,接了布袋子,喊了一声王茂家里的一起往灶屋里去,老胡氏一见许三花又要做新吃食了,不由忙跟进灶屋里来瞧。 灶屋里正在和包谷面准备做午饭的姜氏和何氏见许三花进来,也是赶紧问起来:“姑娘要做啥?要咱们咋帮忙咧?” “你们忙你们的。”说了一句,许三花将布袋里的白面舀出两碗大概两斤的样子,倒在盆里,在盐罐子里摸了一点盐放在白面里,再倒入合适的水,然后让孙氏来上手和面。 老胡氏一看,不由道:“三花这是要做面条?” “不做面条,做新吃食。”许三花看着孙氏和面,一边答着老胡氏。 老胡氏听着,也不多问了,只看着做,待会儿就晓得又是个啥新吃食了。 见面和得差不多了,许三花便让孙氏听着,将面放着醒上一刻钟。 老胡氏忍不住又道:“三花,这面和得有些硬啊,这咋做吃食?” 孙氏也是疑惑,这水和面都是姑娘放的,她照着和,姑娘也不让她放水,她和着就有些硬,姑娘却就说可以了? “就这么硬才好。”许三花说着,只说再等一刻钟就晓得了。 待一刻钟到了,许三花便拿了个干净的木盆来,倒水进去,从盆底只半指高的水位,然后让孙氏将醒出来的面团放在水里揉。 孙氏听得纳闷,不由愣了愣,才上手照做。 “这和好的面团又用来洗干啥咧?”老胡氏看得也是一脸懵。 旁边姜氏何氏和烧着火的王婆子听着也是纳闷得紧。 “都说了是新吃食了,要是奶都晓得,那还叫啥新吃食?奶就看着吧,待会儿做好了先给奶你尝。” 许三花说罢,指挥着孙氏用些力,将面用力揉,在水里反复搓洗。 待面团揉洗得发黄捏起来带着劲道的手感时,底下的水也变的米白,就跟磨出来的浆子水差不多。 许三花把洗面水端到一边放着,让大家都不要动,等到吃了中饭再来做。 而揉出来的面筋,许三花直接在大锅里掺了水,将面筋放进去煮,大火煮,煮得水沸腾开了后再煮一刻钟,然后捞出来放到碗里。 最后又舀了两勺猪油膏在锅里炼化,盛到碗里放着等着后头用。 等到姜氏何氏做好了自家人的中饭,吃了之后,许三花又去调料作坊看了一圈,回来再到豆腐作坊看了,如今豆腐作坊暂时只用做自家铺子里每日需要的米豆腐,二十个妇人倒是一上午就做好了,不过许三花不打算减人,等钟望生那里和王长兴那里有了消息,再加上淮水河的铺子,很快就会忙活起来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许三花背着手喊了孙氏进了灶屋,身后照样跟着等着看到底要做啥新吃食的老胡氏。 将沉淀后的洗面水上面的清水倒掉,然后用铁勺子将沉在盆底的面搅匀,拿了个筛子搁在空木盆上,将洗面水倒在筛子上,让洗面水透过筛子流进底下的盆里,最后留在筛子里的都是不要的面疙瘩。 做完这一切,许三花不由问孙氏看明白没有。 孙氏看得认真咧,大概明白这是咋做的,当下点了点头。 正文 第301章 第三百零一话:去府城过上元节 许三花便从碗柜底下拿出她早先在镇上瓷器铺里碰上卖回来的白瓷盘,这白瓷盘很薄,不像装菜的,也不像花盆。 还是瓷器铺的老板进货时瓷窑那边做了不要的一批他低价进回来的,以为会好卖,结果放在铺子里许久都没卖出去。 正好遇上许三花要买,就干脆进价全部卖给许三花了,如此也不亏本,免得全都折在手里。 许三花在外面没见过前世南湘做这个凉皮时用的那种锃亮的像铁盘又不比铁通透的东西,当时她好奇问,南湘说那叫不锈钢盆。 啥叫不锈钢许三花不晓得,她四下找过,也没见过南湘那种不锈钢盆,便只好用这个瓷盘代替了。 左右南湘说过,只要东西薄,也能做出来的。 她只用了两个瓷盘,洗干净,然后将上午炼化已经放凉了的猪油在瓷盘上抹上一层, 锅里的水也烧开了,上头放了蒸笆,她将面水舀上一勺在瓷盘里,然后将瓷盘放在蒸笆上,盖上木搭子,叫它蒸。 大概蒸上小半盏茶的功夫,许三花掀了木搭子,用湿布包着将瓷盘迅速端出,放在装了冷水的盆里。 然后将另一个瓷盘舀上一勺面水,接着放上蒸笆上,盖了木搭子蒸上。 这边在水里凉得差不多了的瓷盘,许三花用手将里面的面皮揭下来,放在菜板上,抹上一层油。 瓷盘也继续抹油,将锅里的另一盘端出来照样放在水里凉着,这边迅速舀了面水继续放进蒸笆上蒸。 将揭下来的面皮覆在前一张面皮一起,也抹上一层油。 许三花做了五六张出来后剩下的就叫孙氏手上来做。 等到全部做完,许三花数了数,大概有二十张面皮,也就是说一斤白面做了十张面皮出来。 许三花上手将上午煮好的面筋切成小块,然后将二十张面皮卷在一起切成条,一起放到陶盆里,拍了姜蒜末丢进去,又放进去酱油和醋,以及一点白糖,最后拿过放在灶头的油辣子,舀了三勺油辣子放进陶盆里,用筷子搅拌均匀。 递了筷子给一直等着的老胡氏,笑道:“奶快尝尝,我做的新吃食,油辣子凉皮。” 凉皮? 老胡氏听得这名儿倒是稀罕,接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凉皮喂进嘴里,嚼了几下之后,顿时亮了眼睛,惊奇道:“这真是白面做的?咋这么好吃咧!三花,你这到底是咋想出来的?” 说着,又夹了块面筋尝了,也是不住点头,“真香。” 许三花不由笑了,自个也尝了一块,然后让孙氏几个都尝尝,最后同孙氏道:“等十七食肆开张,除了卖油辣子米豆腐,和铁板豆腐,以及各种面之外,还有这个凉皮,你就带着满娘在灶屋里忙活吃食的事儿,王叔和你儿子方海就在外头跑堂招待客人,至于掌柜的和账房,我也已经安排好了人。” 她安排王茂一家去淮水河食肆做工,也是有原因的,当时她买了他们一家就问过了,得知孙氏还恰巧就会做面食,和面做面条最是老道的,所以可不就是正好,就让他们一家去食肆了。 至于食铺,现下也就放些米豆腐和黄豆腐去卖卖,附近几个村子的有图近的,也就不用往镇上去了。 如今在她家做工的这么多户人家,就没不馋她家吃食的,手里头挣了工钱富裕了,少不得买上点回去尝尝,这也不在多,她本也不靠这铺子挣钱。 只是先占着这地头,后头慢慢的就会热闹起来的。 而食肆,她不用愁,每天来往赶路经过的人多着咧。 外头再摆个茶寮,路过歇脚喝口茶解渴的,闻到这香味还能不尝尝?等尝到味儿,名声传出去了,到时候只怕是只要路过都要来吃吃呢。 许三花只安排妥了这事,让王茂一家这两天没事就往淮水河多跑跑,熟悉熟悉,又交待了孙氏面条必放油辣子调味,然后又拨了邓丰去食铺里当伙计,食肆和食铺都统一归蒋大平掌柜和账房。 另还有袁文做茶寮伙计。 如此,一切就都妥当了,只等着十七开张就是。 现下要做的,就是早就跟董明珠约好的,上元节去府城看花灯的事了,为此她还买下了丁管事在府城的一套宅子,银票给了,这房契和钥匙后头也交到她手里了。 是以,趁夜,许三花便跟老胡氏等人说起十五去府城看花灯过上元节的事。 老胡氏等人一听,他们还能去府城看花灯,顿时惊得都不知该说啥。 特别是老胡氏和老许头了,活了大半辈子了,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去过最远的地头也就是去淮安县下头点的王家浜,那还是大妮生了娃,他们去喝满月酒去的。 去了就回来了,连淮安县城都没去过咧,更别提府城了。 身为梁州府治下人,他们早就晓得梁州府“小京城”之称,都好奇着咧,京城是啥样,这辈子他们是见不着了,可能见识见识这个“小京城”也是值当的啊! 最是激动的许三茂当下问出了自个最关心的事,“三花,真去府城过上元节?谁去啊?是大家都去还是?” 如今家里开着作坊呢,大树二树又各自在铺子里忙活,要去府城过上元节,是都去还是哪些人去,这可是值得关心的事。 是以许三茂一问这话,老胡氏和老许头也好奇的望着许三花。 “是啊,三花,这家里可走不开,咱们家也不能都去吧?还有你娘,大着肚子呢。”老胡氏道。 这个事情,许三花老早就想好了,当下便道:“咱们一家都去!谁也不落下,有田叔他们在家呢,调料作坊也有秀云和邹平看着,豆腐作坊也有堂婶大舅娘他们,出不了岔子,咱们就离开两三天,又不是十天半个月,这个不用担心,至于大哥的铺子,有玉秋去帮着王顺一起看两天,二哥的铺子还有四金兄弟两个呢,他走开两天没事儿。 还有我娘,咱们明儿一早就出发往府城去,慢慢走,马车坐着也不咋颠簸,等到了府城,后儿晚上咱们大家出去看花灯,我也早就跟别人说好了,定好了望峰楼的位置,咱们中午就过去等着,看完了花灯晚点回去,错过人多的时候,反正府城不宵禁,就不怕人太多挤着碰着了,到时候看完了花灯,歇上一晚,十六一早就出发回家来。” 老胡氏听着许三花安排得头头是道的,怪的她今儿把大树和二树都喊了回来了呢,原来是要带他们一家人都去府城过上元节,当下这眼眶就有些红。 “行,咱们都听三花的,明儿一早出发,大家都去收拾收拾吧!” 正文 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话:路上 去府城过上元节,除了老许家一大家子外,下人里,许三花打算只带田家有和黑妞去就行了。 一共就是十六个人,她和田家有一人赶一辆马车,男女分开坐,黑妞跟她坐外头车座,许二树跟田家有坐外头车座,每辆马车里头再坐六个人,刚好。 一大早,许三花最后交代了田宽家里的事情,正遇上来上工来的早的周齐等人,将事情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帮忙看着点儿,周齐几个自然连连答应。 然后马车就出发,驶离土坡,往村外去了。 一路上遇着人,大家都晓得他们要往府城去过上元节,都是羡慕得很。 到了村长家门口,村长自然是夸三花有出息,末了不忘嘱咐许三花一定得小心注意安全,府城里热闹,上元节人多,可得小心。 许三花自是应了,心领村长的好意。 马车并不急行,用尽量不会颠簸的速度,一路过了十里镇,过了许大妮的婆家王家浜继续往淮安县方向去。 出了镇子马车就撩起了车帘,老胡氏几个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景色,那是激动不已。 “瞧见那两片土砖房没有?那就是你们大姐的婆家村子王家浜了,他们这村子可大咧,都是一个宗族的,实打实的血亲,跟周家的你们村一样。”几回来吃满月酒周氏和刘氏都没有来过,所以老胡氏经过这里,难免忍不住给他们指指,好认认地方。 周氏和刘氏也看得认真,“所以说这看着县城的村子还是要比咱们那几个村子日子好,瞧这成片的良田,都似乎比咱们村的肥沃些咧!” “那可是,就说人家离县城走路也就一会儿功夫的事,多近便?”老胡氏笑眯眯道。 但过了王家浜,老胡氏就不咋说话了,眼见着那宏伟的县城城楼出现在眼前,从没来过的老胡氏看稀奇都来不及,也顾不上说话了,再说,她也不懂了。 倒是五花和六花这两个最爱跟黑妞玩的,拉着黑妞好奇的问东问西,黑妞来过县城好多回了,便高高兴兴的歇不下嘴的跟她们说起县城的闹热来。 不过马车并不会进城去,沿着城墙的一条大道径直就能往府城去,左右从县城出来要去府城的人,最后也是要到这条大道上来的。 这一截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条路,才走过了县城,将县城远远甩在后头,直到全是林子和山,再看不到后头县城的轮廓。 老胡氏不由感叹,“这县城瞧着就这么大了,那府城又得多大呀!可是不得了,这一辈子,也没想过能去府城瞧瞧呢!” 刘氏心里也激动,忍不住的拍马屁,“那可不,这多亏了咱们三花,要不然,别说娘了,就是我们,也一辈子都去不了府城咧!能去县城都是大造化,可而今,咱们直接越过县城去府城了!可不就是大造化里的大造化,做梦都得美醒了咧!” 这喜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老胡氏瞥了瞥她,看着外头赶车的许三花,不由也笑得得意,“那是,咱们家的三花,就是有福气的人!” 说到福气,周氏不由想起来一件事,顿时笑道:“可不吗?我还记得那年咱们家门口来了个老道士说要讨口水喝,但见了大嫂抱着的三花,直夸她将来有大福气咧!明明当时我也抱着四树呢,可那老道士眼里就看得到三花,这显见的,咱们三花就是有大福气的人!咱们这些个,也跟着三花沾她的福气咧!” 赶车的许三花听着周氏这话,不由抽了抽嘴角,哪里来的老道士为骗一口水喝瞎白话咧,真有大福气,上辈子她死那么惨呐。 不过就她一个人瞎猫撞上死耗子能走进无名村去,说不得就是老道士说的大福气?如若不然,给她重生,她也照样只有两把子力气,别的也不会啊,如何挣大钱。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总有她的道理的,这话不假,怪道是寺庙里的老和尚都爱将因缘挂在嘴边呢。 她不由笑了笑,抬眼见前头刚走到转弯处的马车停了下来,便也跟着吁住了黑马。 “姑娘,我前去瞧瞧。”黑妞说着,跳下马车往前头跑去。 不一会儿,黑妞转来了,后头还跟着许二树,他已经往前头去瞧过热闹了,“附近村子上老虎山砍柴的樵夫在山上发现了被老虎啃的血肉模糊多只剩骨头的人,说是有十来好几个咧!报了官,官府的人都来了,好些人在看热闹,把路给堵了,前头堵着许多过路人,官差已经在疏通了,很快就能走了。” 被老虎啃了的人?十来好几个? 许三花挑了挑眉,莫名想起了那天跑出来劫道的十几个大汉,正好就是在这老虎山下呢。 马车继续往前行,拐过弯道,许三花看到坡上被官差围住的一片,地上一些零碎的碎布,瞧着似乎就是那天的大汉。 她想着他们就是被那天凭空出来的黑衣人给带走的,却是被丢进了老虎山里喂老虎? 到底是谁呢。 她想不通,想留下看看,但对面的马车等着过去,后头马车也在催,这里实在不好停下来,便只能压着这个疑惑,想着后头再往县里去打听,这么大的事,官府都经手了,总能查出些蛛丝马迹的。 马车继续往前,到了许家庄去的小道,许三花遥遥给老胡氏他们指了指许家庄。 老胡氏等人看着那一片的高墙,激动得很,“这就是三花你那庄子咧!说是有五六十亩地还有好些山头?这瞧着可真是气派啊!” “是咧,庄子里头有庄户,田地都佃给庄户的,咱们只管收出息,别的不用多操心。” 现下姜断在庄子里忙活事,她也不能带她奶他们去瞧庄子,人多不方便。 所以,她也没有提这个话头。 老胡氏等人一听只管收出息别的不用操心,这就是跟地主的田地租给村人一样咧,当下点点头,也没有多问。 再往前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廖家坳,已经是午时末了,赶了一大上午的路,大家都饿了。 “咱们停下来吃个午饭再接着走吧!这里离府城也就一个多时辰了,天黑之前,定是能到的。”许三花说罢,在对面这条铺子林立中找到了一家人稍微少点的饭馆,让前头的田家有赶着马车过去。 正值饭点前后,这渡头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 几乎家家吃食都是人满为患的,这人稍微少点的饭馆也是唯二的饭馆子,忙着赶路的都吃面条或者包子的,又快又省事,倒是少得坐下来慢慢等饭菜上来的。 门口的伙计一见两辆马车过来,当即笑脸相迎,帮着牵马车,请人往馆子里去。 正文 第303章 第三百零三话:望峰楼 许三花扶了胡氏,带着一众人往里头去,这么多人,楼下大堂坐着不方便,可巧二楼还有空得包厢,便要了两个,照样分男女,八个人一桌,刚刚好。 许三花随便点了一桌菜,只让伙计两边都上一样的,菜上快点。 伙计应声去了,许三花提了水给她奶她娘都倒了一杯,见她娘脸色还不错,不由问道:“累不累?可有哪里不舒服?” 胡氏好不容易出远门,高兴得不行,闻言笑眯眯道:“不累不累,好着咧!这马车坐着也不颠,后头又靠着袁大姐儿专门缝制的靠枕,我一点都不觉得累,许是这外头太热闹,娃子在我肚子里也安静着咧!一点都不闹腾!” 说着看了眼老胡氏,接着道:“就是你奶总是怕,换我怀你的时候,可没少做活,现下是啥都不做,每天养着的,就坐个马车,哪会累咧。” “活倒是做了,不是后头摔了一跤?要不然奶咋请了何大姑来问了,带着你去外公家才生下我咧!”许三花不由说道:“奶不让你做活,不是担心吗,再说了,咱家现在都是做活的人,哪用得着你做?你只管好好养着,生了娃子就带娃子就成,别的都不用担心,要是奶不够的,我这奶娘都给妹妹请好了咧!” 老胡氏听着,神色间有些不自然,但很快隐去,不由拿最后这句话来掩饰道:“啥奶够不够的,三花你还是个没出嫁的女娃子咧!可不好张嘴就说这些。” 周氏看了看胡氏,不由也加了一句,“现下还没生咧,三花咋就叫上妹妹呢,我瞧大嫂这胎,说不定就是弟弟呢。” 许三花:“……” 她是晓得上一世生得就是妹妹,所以说顺嘴了,看了看她娘,她晓得她奶和她娘都盼着这胎是个男娃子的了,不由叹了叹气,咧嘴笑道:“弟弟妹妹都一样,不过我还是想生个妹妹好,说不得跟我力气一样大咧!到时候十里八村的,除了我,也没人敢惹她,多好!” 上辈子她没见过七花,不晓得七花是不是跟她一样力气大。 “生个弟弟也好,跟你力气一样大,以后好帮你呀!”胡氏摸着肚子,笑道。 老胡氏不由瞥了瞥许三花,心道: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想跟三花力气一样大,那可不能,倒不如还是生个弟弟好,到时候力气不大,也好拿是个弟弟不是妹妹自然力气不能比了来搪塞。 未免越说越多,见伙计上菜来了,老胡氏赶紧道:“快吃饭吧!吃好了好接着赶路!” 路过的小饭馆,饭菜的味道自然不咋地,但胜在有鱼有肉,老胡氏等人都不是挑嘴的人,吃起来倒还觉得香得很。 很快吃好了饭,众人坐上马车继续往府城去。 一路没再停留,在酉时初左右排着队进入了城门,这两天府城是不同以往的热闹,四下都是张灯结彩的,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人,看得老胡氏等人眼睛都转不过来。 “天呐!府城咋这老多人咧!瞧瞧这人挨人的,今儿才十四咧,换做明天晚上,岂不是更闹热?” “瞧跟我们前后脚进城的人也多,说不得都是跟咱们一样专门进城来看花灯的,所以这人自然多。” “不愧是府城,瞧瞧,这多大呀,要是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指定都找不到路回去。” “听说上元节看花灯的每年都有娃子被拍花子给拍走了的,五花六花你们可不要乱跑,要随时跟着大人,听到没有?”见五花六花趴在窗口看得收不回眼睛,老胡氏不由叮嘱道。 五花六花都是十岁的娃子了,自然听村里的人说起过拍花子的厉害,当下忙不迭点头,“听到了听到了,我们不会乱跑的。” 城东的浦东坊还在那头,靠着城北那方,从城南过去,先得到金陵巷,这金陵巷就跟南城最大的夜市相接,明儿晚上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 到了金陵巷,抬头就能看到一幢高得不得了的八角楼阁,老胡氏瞧着,不由惊道:“三花,这是啥地方啊!咋这房子建得这么高咧!” “这啊,就是望峰楼,咱们明儿晚上,就在那上头看花灯!这望峰楼足有二十层楼,是整个府城除了城北的舍利塔之外最高的建筑了,站在最顶上,能将整个府城都看清楚呢!”许三花不由答道,起先她也不晓得咧,董明珠邀请了她上望峰楼看花灯,她可是好好的做过功课的,打听清楚了的。 这个望峰楼可不是随便啥人都能进去的,这专门就是为了热闹盛会啥得修建的,首当前头的就是这上元节的盛事了。 这一天能在望峰楼有位置的,基本都是府城的达官贵族,平民老百姓,那是没门儿进去的。 所以,要不是董明珠邀请了她说好给她留一个包厢的,她们可随便进不去。 一听这么高的房子就是望峰楼,他们明儿晚上还要在上头看花灯,老胡氏等人顿时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似的,晕乎乎的,直到进了浦东坊,到了二进的宅子,才回过神来。 “你刚才可看到那老高老高的房子了?三花说那就是望峰楼,咱明儿要在那上头看花灯咧!”老胡氏见了老许头,当下就拉了他说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家有说了,那是望峰楼,我寻思着那房子老高的,咱明儿上去不得心里慌啊!” 老胡氏听着不由就是一笑:“那倒是,你连爬个山都头晕的,要不然明儿你就在家里待着?” 老许头一听,不干了,“再晕我都得去!这可是这辈子头一回,咱三花费了大力气带咱们来府城看花灯的,我不去咋行!” 老胡氏便笑得更欢实了,老伴那点小心思,她还能不明白? 二进的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挤巴挤巴,够好大一家子住了,府城这地方寸土寸金的,能买上个自家的宅子就不错了,要比宽敞,哪能跟村里比,可要比热闹,自然是村里比不上的。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许三花四下看了一圈,见这宅子果真同丁管事说的,一应家什都齐全,每间厢房里都有床,就是没有被褥。 便让田家有和黑妞一起出去,置办些被褥回来,顺便就在附近饭馆子订些饭菜回来,就住两天的,这灶屋也懒得收拾。 当下她先打了水,将正堂好好的洒扫了一番,这才让她爹扶了她娘进去坐下,休息休息。 周氏刘氏带着五花六花也忙活起来,很快就将几间住人的屋子都洒扫了干净。 正文 第304章 第三百零四话:公子俊俏如斯 等到田家有和黑妞二人将被褥饭菜都买回来,一家人先坐在正堂里将晚饭吃了,这才安排起睡的地方来。 老胡氏跟老许头睡东耳房,许三花和黑妞则睡西耳房,至于东厢房和西厢房,就许大茂和胡氏,许二茂和周氏,两口子住一间。 剩下许三茂和刘氏,则睡后罩房的东间,五花跟六花睡西间,许大树跟许二树许四树还有田家有,四个年轻人,就睡前头的倒座房,一排的大通铺。 赶了一天的路,再多的新奇也得暂时抛在一边,先休息好了,明儿再慢慢说。 夜幕来临之前,棕红大马拉着的青布小马车也刚刚到了天然居,马车赶进后院,贺璋下了马车,被曲付迎着进了天然居,上了楼梯,往三楼去。 刚上了二楼,正要往三楼去,靠近楼梯口的一间厢房有人急匆匆出来,差点就撞上了贺璋,建西眼疾手快,将人推了一把,避免他撞上自家主子。 被推的人满脸通红的一看就是喝得有些上头,他不晓得自个刚才差点撞上人,只知道莫名其妙被人推了个踉跄,当下朝对面人看去,嘴里不高兴道:“谁啊!竟敢推小爷!你不要命了?” 那间厢房里听得动静的程秀君走出来,见自家急着要去出恭的哥哥竟和人起了争执,她不知事情是怎么回事,但一眼看到负手而立一身白衣的贺璋,顿时眼睛就是微微一亮。 好俊俏的公子! 那一眉一目,仿佛像是刻画出来的一般,根本不似凡人呐! 这公子气质如斯,想来定是哪个世家公子,又见他竟是被曲掌柜亲自接待的引着往楼上去的,顿知他肯定身份不凡。 当下程秀君款款上前,冲贺璋福了个礼,“这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我家哥哥吃醉了酒,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千万见谅,” 醉醺醺的程显倒也没醉到连人都认不清的地步,见自家妹妹出来二话不说就告罪,他当下不满:“妹妹你这是作甚?是这小子先推了我,要赔礼也是他赔礼!” 程秀君听着,倒也不知到底真假了,但见那公子如斯,怎会是会推人的人,便不由道:“哥哥,你不是急着下楼吗,快去吧。” 程显被她这么一提,顿觉腹中难耐,也顾不得其他,赶紧往楼下去了。 程秀君抬眼,见贺璋已经抬步往楼上去,不由上前两步,柔声道:“公子请留步,我家哥哥吃醉了酒,有失礼之处,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说话间,见这公子根本就没停步,反而头也不回的往上去,程秀君不由忍不住撇嘴,这公子好生清冷,怎么都不理人的,好生没有风度。 虽是这般腹诽着,却又忍不住脸红心跳,这么俊俏的公子,她平生头一回见,她以为文彦哥哥就是难得一见的生得好看的男子了,却不想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男子,果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想着娘亲准备着手给她相看亲事的事,若是能嫁给这个公子,那真是一大乐事。 正好有伙计经过,程秀君忍不住叫了他,低声打听道:“我问你,刚才被你家大掌柜领着上楼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伙计刚刚过来,也没看到刚刚上楼的什么人,便不由摇头,“小的没看见。” 程秀君想了想,使了块碎银子给他,道:“你到楼上去,帮我看看那位白衣公子在哪个厢房?” 伙计知道她是程通判家的小姐,便接了银子,乐得帮她这个忙。 但是上了三楼,正好看到掌柜的从尽头的那间厢房出来,伙计顿时心下一跳,连忙迎上去,乖乖将银子摊了出来,“程家小姐刚刚吩咐小的打听掌柜的带上楼的公子在哪个厢房呢。” 曲付眉心一跳,淡淡瞥了伙计一眼,“既是给你的,你收着吧!” 伙计瞬时领会,转身下楼,找了正等着听消息的程秀君,道:“小的没找到程小姐您说的那位公子。” 一楼包厢如此多,这些日子天然居几乎都是没有空着的包厢的,听客人招呼的伙计又多,那公子不归这伙计伺候,一时找不到也是自然。 程秀君也不失望,转而吩咐他道:“倘若你能帮我打听出那位公子是何人,我必有重赏。” 伙计心下不以为意,面上自是答应,打听不到,就是一句话的事。 —— 早早休息了的老许家众人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就在宅子里四下走动起来。 许三花出去买早饭,出了坊口对角就有一家馄饨摊子。 正值早点,生意还挺好。 “老板,麻烦煮一桶馄饨打包带走。”许三花说着,将洗干净带来的木桶递过去。 正忙着煮馄饨的妇人一听这话,再瞧着递过来的木桶,顿时一脸古怪的看了看许三花,埋下头去继续忙活了。 许三花:“……” 倒是坐在一旁吃着馄饨的儒衫男子忍不住笑道:“这用木桶来打包馄饨的,我在这浦东坊住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 许三花见他斯斯文文的样子,又带着包巾,想来是个读书人,倒也接话道:“我家人多。” 用木桶装一桶,这得多少人吃啊。 那妇人听着,倒是晓得这姑娘不是大清早的来逗她玩,便接过了木桶来,“这煮一桶,是要红汤的还是清汤的?” 许三花听得纳罕,啥时候馄饨还分清汤红汤了?这府城的馄饨还跟她们那里不一样? “啥是红汤的?” 妇人麻溜捞起了锅里煮好的馄饨在打了汤汁的碗里,从炉灶旁边的小坛子里挖了一勺在其中一个碗里,嘴里一边说着:“喏,这个叫油辣子,煮好的馄饨放一勺这个,就是红汤了,麻麻辣辣的,别提多好吃了!姑娘没吃过,要不要尝尝?” “油辣子?婶子这是自家做的还是买的啊?闻着还挺香呀!”许三花便问。 妇人将两碗馄饨端上给客人,转来在围裙上擦着手,听许三花这话,不由笑道:“看来姑娘不但没吃过这红汤馄饨,还是外地刚来的吧?这油辣子如今在府城里卖得火着咧!现下哪家面馆馄饨摊子的,没有这个油辣子,那生意一定不好做!这油辣子,可不是我能做得出来的!瞧见这上头贴着的字没有?这是我在粮油铺买的,许家调料,味道好着咧!” 许三花听着,朝妇人所指往坛子那面看,见上头果然贴着个红纸上头写着许字。 正文 第305章 第三百零五话:号牌 这是她跟傅山商量好的,未免别人分不清,当然要将自家的东西标记好,就跟程记酒铺一样,他家的酒好,卖出来的坛坛都有他家的字呢。 那妇人见许三花听得认真,想了想,不由加了一句,“要是姑娘要买这油辣子,可记得去挂了怀正商号布幡的粮油铺买,那里头卖的才是许家调料,其他铺子的,可不是,当心别买错了。” 许三花不由道:“婶子这是咋说的,难道还有很多家卖这油辣子的?” “可不是?先本就是这怀正商号一直卖着的,可最近南城和东城又开了两家铺子,也卖起了跟怀正商号一样的调料和油辣子,听说是桃寿居的东家开的,卖得还比怀正商号的便宜一半呢。”妇人道。 许三花听着就道:“既然便宜一半,那咋地婶子还去这怀正商号买?难道有啥不一样?” 妇人笑了笑,抓了捏好的满满一筲箕馄饨下进煮沸的锅里,“倒是听说两家卖的没啥两样,都是一样的调料一样的油辣子,不过好些人都觉得怀正商号的油辣子要香一些,吃起来更好吃,这我也没买过那家的,所以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 只是我一直都在怀正商号买着咧,我也相信怀正商号,这可是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的老字号了,值得信赖,贵些就贵些吧,买着放心,再加上这东西是真的好,咱们摆摊卖吃食的,当然要用最好的东西来做给客人吃,可不能贪图便宜,坑客人的事可别做,那样的生意可做不长久。” 妇人说罢,又看了看许三花,接了一句:“这都是我自个的想法,可左右不了姑娘,姑娘你想上哪家买就上哪家买,可别比我说住了。” 旁边的儒衫男人不由接了话,“这怀正商号还是皇商,连皇宫里用的东西都是他们送进去的,自然信得过。” “是咧是咧!葛秀才你懂得多,听你的准没错。”妇人笑了笑,将煮好的馄饨用笊篱捞起来倒进打了汤底的木桶里,这才问许三花道:“咋的,姑娘想好没有,是要红汤的还是清汤的?” “麻烦婶子给我单独盛出来一碗做清汤,这木桶里的都要红汤,那碗我待会拿来还你,我就住对面坊里。”许三花道。 “行!”妇人麻溜的盛了一碗出来单独放着,这才往木桶里勺了四勺满满的油辣子,提给许三花,“姑娘可小心提好,有些重。” 话还没说完,见许三花一手接过去,提的似乎轻轻松松的,不由诧异道:“姑娘力气挺大呀!” 许三花笑了笑,“婶子一共多少银钱。” “这一筲箕我是煮二十五碗的,五文钱一碗,一百二十五钱银子。” 许三花给了铜钱,一手提了木桶,一手端了碗,转身往回走。 —— 吃过早饭之后,许三花喊田家有赶了马车,准备去一趟董府,她已经来了府城,没告诉董明珠,董明珠还不晓得呢。 马车刚走出坊口,就停住了,许三花不由掀了车帘看,正看到站在马车外的建西,心想这不是贺璋的护卫吗?咋来了?贺璋也来了府城不成? “许姑娘,这是我家主子命我送来的两个号牌,是望峰楼甲字五号和甲字六号厢房的号牌,拿着这两个号牌,许姑娘只管带着家人往望峰楼去看花灯就成。”建西将两个木制雕花的号牌双手呈上,说道。 贺璋给她送的号牌来? 是了,贺璋不是就是府城人吗?那般有钱,想来也是大户,能拿着望峰楼的号牌,不奇怪。 许三花顿时抿嘴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不由问建西道:“你家公子也来府城看花灯?他今晚在哪个厢房啊?” “主子在甲字四号厢房。”建西答。 闻言,许三花点点头,道:“我收下了,替我跟你家主子说一声,晚上我去找他。” 说话的人无所觉,听话的人却集体怔了怔。 建西:咳,这许姑娘就是不同常人,这么一句话说得,真叫人想入非非。 田家有和黑妞:什么鬼?哪家公子?姑娘啥时候认识什么公子了?他们咋不晓得? 有了帖子,董府还是要去一趟的,许三花便叫田家有继续赶马车,往董府去。 这府城之大,别的地方不好找,但董府一定是最好找的,只要找到府衙,指定就找到董府了。 府衙在城北与城东的交界处,从浦东坊过去,走过两条街,经过府城有名与府学并列在府衙左右两首的三羊书院,也就能看到正街上的府衙大门了。 董府就在府衙后头,这一片就是开元坊,而杏林巷里,没多的人家,几乎都是府衙的官家班子的居所。 从府衙的左边的胡同进去,自有一道侧门,这就是董府了。 许三花让田家有去叫门,很快门房开了门,见外头是个脸生的小哥,“你找谁?” “我家姑娘姓许,特意来找你们家姑娘的,不知董姑娘可在?”田家有道。 “姓许?”那门房想了想,顿时道:“可是来自淮安县的许姑娘?” 田家有便道:“正是。” 门房一听,顿时笑了,“我家姑娘昨儿一早就有过交待,说是许姑娘来了,立马请她进府,不用通报。” 田家有留下看马车,许三花和黑妞跟着门房一起进了府,过了二门,自有内院的婆子引着二人往董明珠的屋子去。 董明珠刚从母亲的院里请安回来,在试今天晚上看花灯要穿的衣裙,听丫鬟禀报说许三花来了,登时拔腿就往门外去,果真见院里正走来的许三花,不由大步冲过去,“三花!你来了!” “明珠!”许三花也喊了一声,被董明珠拉着往花堂里去。 “三花,你这是昨儿就到府城了?怎么昨天没来?住得客栈不成?我可是从昨儿早上就开始盼着咧!”一坐下,董明珠就忍不住问起来。 “我临时在府城置办了个宅子,在浦东坊,和我家人就住在那里。昨儿到了府城天已经晚了,所以没过来。” 董明珠听着,当下就喊丫鬟将她梳妆匣子下压着的号牌拿来,递给许三花道:“我娘只给了两间我,这是我专门给你留的一间,你家人有几个?不知这一间可够?要是不够,就来几个到我的厢房里来,反正都是挨着的,不必跟我见外!” 正文 第306章 第三百零六话:贺家 许三花见董明珠递过来的号牌上写着甲三,倒是跟贺璋给她的号牌是挨得不远。 她不太懂这个,不由好奇这望峰楼的厢房,到底是凭什么来的。 是了是了,她一直忽略这个事了,当初贺璋找人来南山脚下建宅子,好像村长说的就是府城来的富家少爷。 贺璋既是府城人,可她好像也没听说跟知府差不多家世的府城人里有姓贺的大家,便是大富户,也似乎没有? 她接了号牌搁在面前,不由将贺璋给的两个号牌拿出来,“仅够了,我这还有两间咧!别人刚给我的。” 董明珠接了两个号牌一看,顿时一惊,“三花,这是谁给你的?” “咋了?这有啥问题吗?”见董明珠这么大反应,许三花甚至都要怀疑这是不是贺璋偷来的了。 “应该不是我爹给你的吧?” “你爹?我都没见过你爹。”许三花更纳闷了。 董明珠听着,自己也不相信,当下不由疑惑,去年甲字楼的八间厢房他们自个家用了一间,其他的都是空着的,可今年,她想着去年都空着,想要多要两间,就怕三花家人多,不够,但她娘只给了她两间,还说其他的,她爹把号牌拿去送人了。 她还疑惑她爹这是干什么呢,可现下,她竟然就从三花这里看到了其中的两个号牌,怎能不叫她惊讶。 她看了看许三花,不由道:“三花,你不知道吧,这望峰楼虽说一共有二十层,但要用上的只有中间的十层罢了,上头四层那是留着京城有人来时用的,而下头六层因为楼层低,视野不够阔,所以一直空着。 而中间这十层,从高到低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叫名,每层只八间厢房,这甲字楼的八间厢房向来就是留给知府的。 我娘只给了我两个号牌,还给了我哥一个,剩下的,听说全都被我爹给拿走送人了。” 董明珠说着,冲许三花挤挤眼睛,格外好奇,“所以,给你这两个号牌的,是谁呀?” 所以,贺璋给她的号牌竟是董知府送的? 许三花不由问道:“你爹拿去送了谁,你不晓得?” “我哪能知道呢,往年也没见我爹拿去送给谁,用不上的都是空着的,因为我们家认识的,基本都有啊,就拿乙字楼来说,便也是程通判家和葛同知家一家四间,再往下,何推官也有丙字楼的四间,这大家都有的东西,不用我爹送,府衙外头的,我爹也不会随便送啊!”董明珠也是好奇呢。 “所以,到底送你号牌的是谁呀?” 贺家那么大的家底,真是府城人,在望峰楼当也有位置的,咋用董知府送呢,难道说贺家不是府城人? 许三花心里纳罕,面上不显,只笑眯眯道:“这个呀,是秘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好呀,三花,你竟还瞒我呢。”董明珠吃味,顿时就去挠许三花痒痒。 “哈哈。”许三花被挠得不行,她最是怕痒的,当然笑得止不住。 “咱们可是好朋友,你还瞒我呢!”挠够了,董明珠看着许三花,一脸狐疑,“这给你号牌的,该不会是个男子?是你的心上人?还是中意你的人?” 心上人? 许三花听着这话,不禁红了红脸,却也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就是我的心上人,不过,现下我可不能告诉你他是谁。” “好哇,三花你竟然都有心上人了?”与许三花同岁的董明珠一听这话,顿时就激动得不得了,“他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今年多大?可有不良嗜好?你中意他,他可中意你?你们相识多久了?你家里人可晓得?他家里人可晓得?” 许三花:“……”这激动个啥咧。 董明珠叽叽喳喳问了一大通,末了双手托了下巴,又一脸茫然起来,“把一个人放心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许三花跟着托了下巴,想到南湘跟她说的话,看着董明珠,道:“要是有一天,你总是忍不住的想要见到一个人,那么,那就叫喜欢,喜欢一个人,自然会把他放在心上。” 董明珠听着,眨巴眨巴眼睛,“我见过的男子除了我哥,就是我哥那些个朋友了,但我好像没有忍不住想要见到他们,所以,喜欢一个人,又是怎么样的呢?三花,你可知,我娘说马上就要给我相看亲事了呢,我偷听她和容嬷嬷说话,似乎我娘有意将我嫁去外祖家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没有错,你娘亲总不会害你的,你自己可有啥想法?” “虽然是这么说没错,但三花啊,如果你家人不同意你的心上人,难不成你就真的听这父母之命了?” 这个问题嘛,根本不可能存在。 许三花咧嘴一笑,“那是明珠你不晓得,我奶他们呀,巴不得有人愿意讨了我做媳妇呢,要是这个人又是我自个中意的,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哪会不同意呀?最主要的,这是我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用不着别人同意不同意,我自己同意就行!只要我同意了,那就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用不着别人同意不同意,自己同意就行! 董明珠听着,不由满眼羡慕,她父母就她跟哥哥两个孩子,从小她便过得恣意妄为,爹爹宠她,娘亲疼她,向来都是别人羡慕她的份。 可此时,她却不由羡慕三花,比起恣意来,三花这才真是恣意呢。 她娘即便允许她出门玩耍自由,也仅是在府城,却不会允她像三花这般,想去哪就去哪,即便是离家门百十里外。 更何况,瞧瞧三花这对于自己的事的底气。 要是她跟她娘说一句她有心上人了,或者要自个择婿,不知她娘会是何反应? 他们这样的姑娘,婚姻大事,总是要为家族考虑的,岂能有三花这般恣意呢。 所以,她羡慕啊。 “三花,那以后可以告诉我了,一定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 “没问题!”本来马上就告诉也成,但经刚才那事,她得稳上一稳。 许三花笑了笑,转而状似好奇的道:“明珠啊,你也晓得我家开了作坊,卖些吃食,跟天然居的曲掌柜也有生意往来,但最近,有个自称是府城来的人想同我做笔生意,他言称是府城贺家的管事,我对府城不熟,所以想问问明珠你,可晓得这府城的贺家是啥人?我好考虑考虑的这生意能不能做。” 董明珠一脸疑惑,“贺家?府城里,我没听说姓贺的人家啊?” 正文 第307章 第三百零七话:上元节 “或者是个小户人家?所以我没听过也是可能的,便是生意做得大的几家大户,我都是知道的,但委实没听过姓贺的人家。”董明珠仔细想了想,道。 小户人家有那么漂亮的高头大马?搬迁载人载行李的马车能排一两里路?吃个甜汤都用玉碗玉勺?喝个茶用的茶壶和茶杯都那么精致还是个紫色儿的? 所以说,贺家不是府城的。 有了这个认知的许三花默默扬了扬眉梢,面上却道:“那我定是遇上诓人的骗子了,无妨,索性我也没有应下跟他做生意咧,下回他再来,我打将出去就是了。” 董明珠听着,不由也点头道:“三花你可得当心点,要是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只要不是徇私舞弊之类的大事,有我爹在梁州府当知府一天,我都能帮着你。” “如此,那我就先谢谢明珠啦!有你这个靠山,那我在梁州府还不横着走?” 许三花嘴里开着玩笑,一旁立着的丫鬟却不由偷偷瞄了她一眼。 许三花在董府也没有久留,跟董明珠约好了未时在望峰楼门口见,就告辞离去了。 回到浦东坊的宅子,刚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的许三茂和许二树几个正搁正房里跟老胡氏他们说着外头的热闹呢! “外面的街道全是人,别管是往哪去的,那是都水泄不通了,马车啥的根本走不通,走路都得挤上一挤呢。听说今晚是东南西北四城里头都有花灯的热闹看,到时候还有舞龙舞狮就沿着正午大街和南门大街这两条十字交叉横贯东西南北的大街市来回舞呢!总之就是到处都有人看热闹! 不过我都打听过了,只有那望峰楼上,又不费事的就能将整个府城的热闹都看进眼里呢!我都打听清楚了,从这里过去望峰楼,有抄巷子的近路,咱们过去倒也不会那么人挤人的。” “听说府城好些大户,从江州拉回来好多烟火,就等着今晚放个热闹呢!还弄了个啥比赛的,就比谁家的烟火放得最久,放得最旺,说是现下南城清烟河畔上烟火桶子都摆放好了,就等晚上了咧!” 因外头人多没有出去的老胡氏等人听得,那叫一个心神激荡,巴不得晚上快快来,好能立马就亲眼看到这盛大的热闹场面。 见许三花回来,老胡氏不由问道:“三花,你那朋友见着了?今晚咱们能去望峰楼看热闹吧?” “肯定能啊!待会儿等黑妞他们将午饭买回来咱们吃了就往望峰楼去。”许三花道。 许三茂转着眼珠子道:“三花啊,你这朋友指定有点来头吧?先三叔出去可都听人说了,这望峰楼可不是随便啥人都能去的,反正普通老百姓是去不了,听说那上头一层楼都是知府大人一家看花灯用,其他的,也都是些当官的,有钱的大户人家咧!” 还是这样的? 老胡氏几个一听,不由也齐齐盯住许三花,普通老百姓去不了的地儿?他们真能去? “没啥来头,就是跟咱家有些生意往来。”开玩笑,知府家的小姐,说出来不得吓坏她奶他们?嗯,左右明珠本就在她们家买过吃食的,合着也算生意往来呀,她可没说假话。 一听是这样,老胡氏等人也就没有多问了,但心里的激动更上一层,普通老百姓都去不了的地,他们今儿去了,赶明儿回去,说出来多体面? 许三茂和刘氏两个已经满心欢喜的想着回去要咋得和认识的人吹嘘吹嘘了。 待田家有和黑妞人挤人的将打包的午饭顺利带回来,一家人坐着一起吃了,也不赶马车,步行出了宅子,锁好了门,出了坊口,果然见街上人潮涌动的,也有赶着马车的,大都是往城南的方向去的,个个穿得整整齐齐的,便是平头老百姓,那也是干干净净的。 见这场面,老胡氏和老许头悄咪咪的看了看身上穿的绸布的新衣裳,咧了咧衣角,背都挺得直了些。 人这么多,周氏和刘氏赶紧得将五花六花给拉紧了,许大茂也小心的扶住了胡氏,许三花则扶了老胡氏,一家人穿过了人潮,径直往对面的巷子去。 进了巷子里,人果然就要少了些,大家都往大道上走,倒是这偏僻的巷子来得人少些。 约摸在七八条巷子里拐来拐去的走了小半个钟,出了巷子,对面就是望峰楼了。 许三花一眼看到了董明珠的马车,想着她还出发得早些,坐马车这么拥挤的,竟也先到了。 便赶紧带着一家人小心了穿过了人潮,到了对面去。 “明珠!” 她先喊了一声,刚下车的董明珠见了许三花,也道:“三花,你也到了!” 说罢,对许三花身后的老胡氏等人点头致意后,先道:“咱们先进去再说吧,太多人了,还是进去清净些。” 许三花点点头,一行人便往台阶去上去。 自有望峰楼的差使迎在门口,检查号牌才能入内。 董明珠先将号牌给了,差使笑眯眯的请她进去。 另一个差使见许三花这么大一群人,穿得不过是绸布,心里有些质疑,但见是跟董明珠一起来的,也就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再看了号牌,见果然是甲字楼的号牌,便不由放行,请人都进去。 见这阵仗,老胡氏等人根本就不敢四下张望,下意识噤着声儿,跟着许三花一起进了楼里,一路往楼上去。 楼梯转着圈的上了一楼又一楼,爬得他们眼晕,楼里亮堂堂的,一路走过的摆件似乎都闪闪发光,他们匮乏的词汇里,根本就找不着该用啥词来形容这些,总之就是好看的叫人挪不开眼。 都忘了数到底爬了多少楼,终于进到了一间地上铺着绒毯四角挂着灯笼的厢房。 白白净净的绒毯看得老胡氏等人眼皮子直打架,都不知该咋下脚。 四扇并排的窗户大开,视野极是开阔。 厢房正中有一张很大的八仙桌,两边搭着小几放得也各有四把靠背椅,仅够坐下老许家这么多人了,所以许三花也不打算分开他们往另一间厢房去。 桌上早就准备了热茶和精致的点心。 许三花给董明珠一一介绍了自己的家人,便喊她奶他们都坐下好好的休息休息,现下离黄昏还有点时辰,不用急。 坐都坐进这望峰楼了,不必出去人挤人,自然是不急的。 让田家有看着点,许三花便和董明珠一起去隔壁的隔壁她的厢房了。 路过甲字四号房,许三花不由多看了两眼,门关着,没听着声儿,贺璋应该还没来。 正文 第308章 第三百零八话:无师自通 眼下未时中,离傍晚还有很久,光这么坐着,也不是事儿。 很快,本就爱玩的董明珠就领着许三花夹带着五花六花四个人一起玩起了叶子牌来。 当然,只有董明珠一个人会玩,少不得要教上好几遍,许三花聪明,打了几盘就顺手了,五花和六花却是不行。 正好,遇上何推官家的两个小姐上来找董明珠,董明珠便拉了他们介绍起许三花来,让他们接了五花六花的位置。 学得脑仁疼早就想开溜的五花六花顿时犹如大赦,赶紧跑回自家厢房去了,还是趴在窗口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好玩。 “咱们都是大姑娘了,都能做自个月银的主,便打些银钱吧!不然光这么玩,没劲。”董明珠不由提议。 何家两姐妹是双胞胎,长得娇娇俏俏的,人也挺随和,当下赞成。 许三花也没有不好的。 于是各自都将身上的碎银子拿出来,开始认真玩了起来。 认真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董明珠输光了自己的银子,嚷着要赢了的许三花请吃晚饭。 许三花自是笑眯眯的答应,当下喊了田家有和黑妞就去隔壁的酒楼定上两桌席面来。 这个时候,也不拘是哪个酒楼饭馆了,最主要的,就在隔壁,近,来回不用拥挤,方便。 很快,饭菜送上楼来,老许家一桌,董明珠厢房里一桌。 点心都吃了个饱,倒也不太饿,很快吃好了饭,碗碟叫酒楼的伙计收回去,天色刚刚沉下来。 但窗外花灯遍地,映照满天,灿烂如白昼,从上望下,整个府城尽收眼里,灯火通明,仿佛不似人间。 窗口趴着的五花六花突然兴奋大喊:“舞龙咯!舞龙咯!快看!好漂亮的龙啊!” 大家听着,不由都挤在窗边往下看,只见下头果然有五颜六色的龙摇摆过街,后头还跟着上蹿下跳的狮子。 还有人群跟着拍手叫好,热闹极了。 何曾见过这番景象?老许家人俱都惊奇的说不出话来,看得目不转睛,根本移不开眼。 很快,这两条龙两头狮子走过了,众人便将视线投得远了些,只看到南市的河灯蜿蜒,犹如一条巨龙,西市的花灯璀璨,东市还有灯塔漂亮至极。 入目的皆是处处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怪道是村里人常都说看花灯老有拍花子拍走娃子咧!瞧瞧这一个一个的人,哪分得清谁是谁呀!大家都忙着看热闹,一不小心就被冲散了,上哪找人去?”老胡氏不由感叹。 刘氏听着,不由就笑咧着嘴:“还是咱们家三花好,带着咱们在这楼里看花灯,这看的又实在,还不用跟人家挤,多好呀!” 许三花笑了笑,便道:“这热闹刚开始咧,最热闹的烟火还没来咧,奶,爷,你们就慢慢看,咱们不急,我先去明珠那里瞧瞧,你们就在这屋里,可别乱走,要上茅厕,那屏风后头就有恭桶。” “你去吧去吧,咱忙着看热闹都来不及了,那顾不得乱跑上茅厕?”老胡氏摆摆手,让许三花只管去就是了,他们能来楼上看花灯,得亏三花这个朋友咧。 许三花照样吩咐田家有给黑妞看好了屋里的人,这才出了房门,心里却在偷笑,明珠正和她爹娘一起看花灯呢,她还是不去打搅得好。 刚拉上门,正好就见旁边门打开,里头正是建西。 许三花转了转眼珠子,见建西开了门看着她,便果断大步往里走。 进了门,便见端坐在八仙桌前的贺璋,依旧一身白衣,还是那么的好看。 她笑眯眯的走过去,在贺璋对面坐下,托着下巴双眼盯着他瞧,“今天没绾头发,还是头发束着看起来好看些。” 贺璋:“……” 他默默看着许三花头顶绾着的一个发髻,上头戴了朵淡雅的珠花,须臾,道:“那你帮我绾起来?” 许三花抿着嘴偷笑,果真站起来走到贺璋背后去。 绾别的头发她不会,绾一个发髻束在头顶,她可是每天都自己绾的,最是顺手。 当下就上手摘了蓝色的发带,将贺璋的头发拢起来,头发极顺,用不着木梳,她几下就将之束成一束,拢在了头顶,飞快绾成了一个髻。 贺璋眼眸转了转,从袖口拿出一支墨绿色的玉簪来,递给许三花。 许三花接过,当下就插进了发髻里。 建西在一旁瞧着,默默垂下了头。 绾好了发,许三花瞧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 贺璋便从袖笼里拿出一支比之刚才更纤细且雕了花坠的墨绿簪子来,起身,转向许三花,抬手摘下了珠花,将簪子插进了她的发髻里。 许三花抬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下巴,莹润透亮,也不知为何,禁不住就吞咽了一口口水。 “呵。”贺璋轻轻笑了笑,垂眸看她,“饿了?” 刚吃了晚饭不久,咋会饿? 许三花默默地红了红脸,赶紧跑回位置上坐下。 “咚”的一声,天际炸开了一朵烟火来,花瓣如雨,纷纷坠落,美不胜收。 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纷纷绽放开来,顿时,整个天际绚烂而又夺目。 “底下更热闹,要不要下去走走?”看着许三花亮晶晶的双眼,贺璋轻声问。 许三花点头,“好。” 两人一起出了门,被贺璋看了一眼的建西默默收回了脚。 下了楼,外头的人声鼎沸离得近了,感受的更真切。 楼外又有舞龙舞狮经过,人头攒动。 贺璋跟许三花下了台阶,汇入了人群里,随着人群往前去。 进了南市,沿着河边走,人又要少上些许,大家放了河灯,几乎都看舞龙舞狮看烟火去了。 “贺璋,你不是府城人吧?”许三花扭头看身边的贺璋,忍不住问。 贺璋? 贺璋听得这声从许三花嘴里喊出来的两个字,心口陡然就跳了跳,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名字,原来听着这么悦耳啊。 便不由低低笑了笑,才道:“唔,不是,我从京城来。” 从京城来? 原来却是京里的人家啊。 “京城离梁州府这般远,梁州府又这么大,你咋地就跑到南山脚建宅子来了?”许三花很是好奇。 贺璋伸手摘了河边傍着的一棵树上的一枝花,递给许三花,“为了寻你。” 这花有黄色的花瓣红色的花蕊,看上去漂亮得紧,许三花抬手接过,听得这四个字,却是不由笑了,“有人曾跟我说,不懂咋样喜欢一个人没关系,等有一天你遇到喜欢的了人,一切就无师自通了,所以,你这就是无师自通?” “哈。”贺璋跟着发出爽朗的笑声来,侧头看了看许三花巴掌大的小脸,这张脸上没有羞怯,反倒落落大方,却更令人欢喜。 “或许吧。”他道。 正文 第309章 第三百零九话:你热不热 但他,的确是为寻她而来。 因寻她而来,所以遇见。 或许,这就是命里注定。 可也有句话叫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深深看了许三花一眼后将目光投向河里漂浮着的徐徐远去的无数河灯上,眸底有抹微弱的亮光,随着浮浮沉沉而去的河灯摇曳的灯芯,似乎也忽明忽暗起来。 也叫他自私这么一回吧。 能在最后的时间里遇着这辈子本以为都不会遇见的人,有这些难以忘却的回忆,他也应该死而无憾。 路边的摊子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灯笼,上面垂了灯谜,有人围在摊前抓头挠腮的猜谜。 有提着花篮子的小姑娘凑上前来,“大哥哥,买朵花给这个漂亮的姐姐吧!” “行,这篮子花都卖与我吧。”贺璋掏了一锭银子给小姑娘。 小姑娘将篮子递过去,看着这么一锭银子,却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大哥哥,给我十个大钱就可以了,这都是我在山里摘的野花,不值钱的!” “值的,拿着去找你爹娘吧,路上当心点。”贺璋将银子塞给小姑娘,接过了篮子来。 “谢谢大哥哥!”小姑娘道了谢,接了银子高高兴兴的跑走了。 许三花瞥了眼那篮子鲜红的花,就见贺璋两手翻飞动作极快的摆弄着篮子的花,她都还没看清,一束花已经捧到了自个的眼前。 鲜红的花朵紧紧贴在一起,不多不少,刚好十二朵,许三花接过了花束,好奇的看了眼篮子里明明还剩下的几枝花,“为啥是十二朵?” “因为一年十二个月,一日十二个时辰。”贺璋笑道:“还有某人不管是吃包子还是馒头或者她家的苞谷馍馍,都能吃十二个。” 许三花:“……” 一年十二个月,一日十二个时辰,想年年月月日日时时都跟她在一起,多好听的话,为啥偏偏要加这最后一句。 她有些郁闷的瞅着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的贺璋,一脸狐疑,“我吃十二个的事,你咋晓得?” 贺璋摸了摸鼻子,“听阿璃说的。” 原来是阿璃这个大嘴巴啊,竟将这个事说给她大哥听。 许三花心里腹诽,却将手里的花束捧得紧了些。 烟火放的差不多了,回来夜市上吃吃喝喝赏灯猜谜的人又多了些,一拨又一拨的人经过许三花和贺璋二人,说说笑笑,顿时松和的街道拥挤了起来,人与人之间摩肩擦踵乃是常事。 “快快快,咱们快去,等会儿就错过好戏了!听说前头知府家的公子和同知家的公子正在比试猜灯谜呢!” 许三花护着手里的花束,一不小心就被身后突然拥上来往前去的人挤了个踉跄,差点被挤得跟着往前去,幸好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轻轻将她一带,许三花转身,整个人就撞进了满是药香味的怀里。 贺璋将人带着,退到了右手边的廊桥下,这廊桥下背在阴影里,又有两棵树挡着,站在这下面,外边根本就看不到。 “人太多了,咱们在这儿停一停。”贺璋轻声道。 许三花吸了吸鼻子,仰头望着贺璋的脸,“你生病了吗?为啥这么浓的药味?” “有药味?”贺璋挑眉。 “有啊,药味很浓,凑近了闻得很清楚。” “那你再闻闻。” 许三花不疑有他,贴近了贺璋胸口,用力的嗅了嗅,抬头,“真有……” 话还没出口就被一只大手将脑袋给摁了回去,整张脸都贴在了温暖的胸膛上。 这点力气,许三花扭扭脖子就能挣脱,但她一动没动,似乎此时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啥天生神力的?这玩意儿不存在呀! 她害怕自己一动,那抵在头顶的温暖就退去了。 她一只手拿着花束,花束是贺璋送的,她舍不得丢下,而另一只手,手指轻轻一勾,顿时就勾住了一根纤长的手指,头顶的人没动,但那只大手顺着她的手指就紧紧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咚咚咚。 她听到了擂鼓的声音,不知是来自她的心底,还是他的心底。 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咚,咚,咚,直往她耳朵里蹿,震得她浑身发颤。 河边明明追着冷风,但她的手心里都蹿了汗,那捏住她的手更是似乎下了个水一般。 “贺璋,你热不热?” “不热。” 头顶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丝沙哑,听在耳朵里,有些痒痒的。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脚步声传来,须臾,背后的树下有声音响起。 “元郎,奴家好生想你,你也真是狠心,竟半月都不来找奴家。” “我的好珍娘,我也想你得紧啊!但我家那母老虎多厉害,大过年的,我可不敢触她霉头,今儿人多,我装作与她冲散了,这才找着机会来寻你啊!我的好珍娘,可真是想死我了!” “哎呀,元郎!” 衣物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压抑着的娇滴和喘气在背后响起,仿佛唱戏一般,咿咿呀呀,蹿进耳朵里,说不出的滋味。 许三花觉得那抵在她头顶的下巴似乎发烫,这次她听得清楚了,那咚咚咚的擂鼓声更强烈,就在她耳边,那握着她手的手心也似乎烧着了一般,烫得她心里发麻,脸上发烫。 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听见背后那种声音经历这种阵仗的许三花有些懵懵懂懂,心里又痒又难受,将衣裳都浸出了汗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的天生神力消失了一样,只觉得浑身发软,整个人忍不住的要往下坠,有一双大手稳稳的托住了她,圈着她脖子的手握着她手心的手,一起用了力,直将她紧得快透不过气来。 她大口的呼着气,贴着的胸口也跟着她的呼气起伏不定。 伴着一声重重的粗喘声,女子娇滴滴的酥软声响起:“元郎,你好生厉害呀!”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行了,咱们快出去吧,我怕等会那母老虎找不到我要报官了。” 又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脚步声响起,渐渐走远。 许三花感觉头顶似乎缓缓松了一口气,确定背后的人已经离开,她试探着要将头抬起来,那圈着她的手顿时放开,她抬头,看见贺璋一如先前平静的脸,不由有些恍惚。 握着她的手也松开,她摊开手,手心的汗告诉她,刚才的一切不是做梦。 她迅速将手放上贺璋的胸口,感受到那里面咚咚咚的声音,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贺璋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许三花的脑袋,声音极轻道:“咱们该走了。” 正文 第310章 第三百一十话:有姑娘叫你呢 从廊桥下回归街市的热闹中,许三花闻着街边吃食摊子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明明刚才没费啥力气,咋的肚子都饿了咧。 当即拉着贺璋往一家摊子上去,“老板,你这卖的啥?” “是胡饼和羊杂汤咧!客官来点?”摊贩笑得热情。 “来点来点!要十个胡饼,两碗羊杂汤。”说罢,拉着贺璋在摊子后空的一张矮桌前坐下。 “十个胡饼够吗?”贺璋问。 许三花又想起这十二朵花的花束的事,摆手道:“够了够了,你吃几个,剩下的都是我的。” 很快,两碗羊杂汤和装在小筲箕里的胡饼一起送上桌,“两位客官请慢用咧。” 贺璋拿了一个胡饼,就一碗羊杂汤,“我够了。” “一个就够了?”许三花狐疑。 看了看这足够大的一个胡饼,贺璋默默忍住了笑,“真够了。”其实半个都够了。 “行吧,幸好与你同吃的是我,要不然,你这只吃一个,剩下的岂不是浪费了?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许三花说着,拿了一个胡饼,一口咬下,这胡饼就去了一半。 贺璋瞥了眼那去了一半的胡饼,继续默默忍住了笑。 停了将近两刻钟的烟火又自清烟河畔冲上天际,渲染着整片天空,照亮了整个梁州城。 这次的烟火呈绿色,呈蓝色,像流星一样坠落,引得底下看烟火的人禁不住的叫好呐喊。 跟几个玩得好的小姐妹一起出了望峰楼来底下打算猜灯谜玩的程秀君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坐在小食摊上的贺璋,顿时双眼一亮。 昨日天然居一见,她惊为天人,却不能得知公子姓名,是以心中无比遗憾,可惜那帮忙寻人的伙计也道根本没找着那白衣公子。 她只以为,缘分浅薄,着实令人惋惜。 可现下竟就让她再次遇着了,其缘分,非但不浅,反而极深呢。 程秀君忍不住笑了笑,对几个小姐妹道:“你们先往前头去,我去见个人,马上就来。” 几个姑娘不疑有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去猜灯谜了,是以也只喊程秀君快点跟上来,就说说笑笑的挽着手继续往前头去了。 程秀君整理了整理衣裙,捏着手帕,这才提步缓缓朝那摊子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就发现了那公子对面有人,且还是个姑娘,刚才的位置被挡住了,她没看到。 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又往前两步,看清了那姑娘面目,登即是瞳孔放大。 是那个许三花?! 她为什么会跟这位公子在一起? 他们认识?是什么关系? 一个乡下土丫头罢了,就算家里开什么了不得的作坊,可她也配同这样谪仙般的公子同桌而食? 程秀君气得眼睛都红了,但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须臾,才继续走过去。 “公子,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柔柔的女声响起,正忙着喝汤的许三花顿时抬眼,一眼看见站在贺璋身侧看着贺璋笑意盈盈眼里泛光的程秀君,不由:“……” 程秀君? 她跟贺璋认识? 许三花瞪了瞪眼,看向贺璋,却见贺璋充耳不闻,似乎没有看见身侧站了人。 “有姑娘叫你呢。”她不由道。 贺璋看着许三花,语气极为自然,“是叫我?我并不认识,以为是在跟我后面的人说话呢。” 程秀君脸色顿时一僵,勉强笑道:“昨日在天然居跟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公子不记得了吗?” “每天都有太多一面之缘的人,浪费了眼睛的时间就罢了,谁会一一记住?”贺璋看都未看程秀君,嘴里这么说着,只当这人只是个昨儿从面前经过浪费了自己眼睛看了一眼的人罢了。 说罢,见许三花埋着头喝汤实则是在偷笑,不由递了自己的布帕过去,“擦擦嘴。” 程秀君:“……”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种委屈,除了讨厌的董明珠总是不给她面子老是拆她的台以及董文彦总是对她态度冷淡外,别的人,哪个不是众星捧月般的捧着她? 她是一府通判的嫡女,出自富阳董家,那也是近百年的小世族。 堂堂世家之女,岂是这个小小的庄户农女能比得上的? 可这公子偏偏正眼都不瞧她,反而对这个卑贱的农女温声细语? 程秀君心里气得不行,面上却不得不端着,这位公子实在长得太好看,又气质出众,一看就不凡,她的确舍不得就这么放过。 当下便笑道:“公子不记得没关系,只是昨儿小女兄长在天然居不小心撞到了公子,本该向公子赔罪的,可惜公子走得太快,小女没有寻到人,今晚有缘又遇见,不如由小女做东,请公子上香雪海吃一杯澄心酿吧?” 许三花听罢,当即问贺璋,“这香雪海是啥地方?” 贺璋答:“是卖酒的地方,整个大淼,仅此一家,那里头的酒堪称一绝,是好酒之人流连忘返之地。” 瞧瞧这又是香雪海又是澄心酿的,光听名字,就有味道得很。 不过,程秀君要请男子上香雪海去吃酒,不关她的事,可要请的是她的人,那就关她的事了。 当下她便道:“不用了,他不跟你去。” 见答话的是许三花,还是这般宣示主权的语气,程秀君气得不行,语气却柔得很,“公子还没有说话呢,这位姑娘倒是先插了嘴,倒不知凭什么?” 许三花呵呵一笑,拿起搁在桌上的筷子,顺手就往桌上一插,只见那筷子顿时没进桌子去了一大半,她看向程秀君,仰着下巴,“就凭这个。” 程秀君眼看着许三花拿起一双筷子抬手就插进了桌子里去,顿时瞳孔微缩。 “也可以凭这个。”说着,许三花将空了的筲箕拿起对折再对折,生生折变了形,最后碎成了竹碎渣,摊在了桌面上。 程秀君:“……” “这是什么道理。”她看向贺璋道:“公子,小女只是想给公子赔罪罢了,没别的意思,若公子今晚不得空,不若留下姓名?他日小女再请兄长登门致歉。” 许三花听得啧啧嘴,不由冲贺璋道:“这位姑娘上赶着的要向你赔罪,热情难却,不如叫她就此跪下磕个头,你也就原谅她兄长的失礼罢!” 贺璋听着,倒也微微颔首,“这样也可。” 说罢,看了程秀君一眼,道:“上门致歉就不必了,便跪下磕个头,我也就原谅你兄长的无礼了。” 程秀君:“……”她只是借此当个借口好同公子有话题接触罢了,真要她磕头赔罪,凭什么? 她又气又怒又羞恼,看了看贺璋,又狠狠瞪了许三花一眼,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正文 第311章 第三百一十一话:热闹事 望着程秀君气冲冲远去的背影,许三花噗呲笑了,笑罢,再看向贺璋,不由道:“你生得太好看了些,随便遇着个姑娘,人家那眼睛就留下了。” “我是练了江湖传说的吸星大法不成,专门吸人眼睛呢。”贺璋不由失笑。 许三花顿时听得乐不可支,这吸星大法听说可是专门吸人内力的邪功,要是这功法变成了吸人眼睛,那江湖上的人岂不是都成瞎子了。 对面的姑娘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口细小的牙齿都露了出来,贺璋长这么大,就没见过第二个笑着把牙齿全露出来的姑娘。 他不由跟着笑了,眼若星光璀璨。 许三花看得心里又擂鼓起来。 结了十个胡饼和两碗羊杂汤并一双筷子和一个筲箕的银钱,两人起身离开小食摊,准备回望峰楼去,出来有一段时间了,再耽搁,她怕她奶他们久等她不回要出来找人了。 倒也不必往回走,继续往前,便有巷子可回望峰楼,都是相通的。 刚走回望峰楼门口,却正好碰到从另一头回来的董明珠兄妹。 两厢见面,许三花和董明珠对视一眼,顿时:“……” 眼见董明珠小嘴一张就要说话,许三花赶紧冲上前,伸手拽了董明珠就往楼上跑。 落在后头的董文彦不由深深看了贺璋两眼,点头致意,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才提步往楼里去。 一路爬到了甲字楼,跑回了甲字三号厢房,关了门,一气呵成。 被拽着跑得直喘大气的董明珠直接瘫在了绒毯上,连连摆手:“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许三花跟着坐下,也是喘得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董明珠缓了过来,恢复了力气,当即冲许三花挤眉弄眼起来,“三花,刚才那位白衣公子,就是给你号牌的人,你的心上人?” 许三花点点头,“没错。” “啊!”董明珠顿时激动的尖叫了一声,一把抓住许三花的手,兴奋异常,“天呐!三花,你的心上人生得好俊俏啊!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看的男子!” 兴奋过后,她盯着许三花,一脸坏笑,“三花,我刚才可是替你打掩护了!没曾想你竟然是跟心上人一同逛夜市看花灯去了!快说快说,你们孤男寡女,偷偷摸摸做了什么?” 许三花立马就想起廊桥下的事,顿时红了红脸,但她脸皮厚,一本正经道:“你都说了啊,逛夜市看花灯,上元节不就干这些事吗,还能干啥。” 董明珠一脸不信,但没有追问,转而说起热闹来,“先才我跟我哥正同人一起猜灯谜了,那头就闹腾了起来,连官差都惊动了,你猜怎么了?那背人的巷子里,一个男子和女子正在幽会,还被衣衫不整的被逮了出来,逮人的就是那男子的夫人,且这男子,听说还是三羊书院的先生,传业授道的先生竟然做出这种事来,都成亲了的人还同别人勾勾搭搭,真是有伤风化丢了读书人的脸呢!” 她爹爹是读书人,她哥哥也是读书人,是以,董明珠才如此气愤。 许三花听着,不由道:“你也去看热闹了?” “我倒是想去,但我哥哥一听是这样的热闹,就拉着人不让我去,带着我回来了。”语气里还有些没看成热闹的意犹未尽。 许三花顿时笑了笑,却想着她和贺璋遇见的,不由腹诽,这上元节盛大热闹,大家都忙着看热闹,倒是给好些人提供了机会。 有心思不轨的男女,却也有相思成疾或许只得这晚才能相见走在一起看花灯聊人生。 要不是上元节,她和贺璋今晚也不能一起出去看花灯啊,今晚多开心,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跟董明珠说好明儿一早她就要回家了,今晚先告别明儿就直接出城了,董明珠自是舍不得,却也爽快,只道等有时间她便去找她,或是让许三花来府城找她。 许三花自是应下,回到老许家众人所在的厢房,少不了被老胡氏拉着一通问:“三花啊,你不是找那董姑娘去了吗?先才咋董姑娘还来找你说下楼去看逛逛咧。” 许三花已得了董明珠的说辞,当下道:“我下晌就跟明珠说过了,要先见个熟人才去找她嘛,她可是忘了才跑来这里找我咧,后头我俩一起去逛了夜市,这才回来,奶你可不晓得,那夜市可闹热了咧!” 老胡氏很快就被许三花说起的闹热给吸引住了,没再多问这个事。 放了一茬又一茬的烟火总算是彻底停下了,已是亥时末,尽管没有宵禁,夜市也是通晚热闹,但也有人陆陆续续的就回去了。 老许家人也下了楼,出了望峰楼,从来时的近道返回,明儿一早就要启程回村,是以,回了浦东坊,大家洗洗漱漱就都歇下了。 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贺璋倚窗而坐,了无睡意。 他想起今晚的事,真是此生头一遭,便不由忍不住泛起了笑意来。 拿出腰间荷包里装着的玉佩,他小心的抚了抚,须臾,发出一声叹息来。 建西端了托盘进来,“主子,该吃药了。” 贺璋收起玉佩,转身走回桌前,拿了碟子里放着的两颗药丸,喂进嘴里,又端了碗里温热的水一口饮下,直到药丸滑进喉咙里,下了肚。 “祖父派重九去大宛,可有消息了?” 建西心知主子深意,忍不住叹息,“并无。” 贺璋微微扯了扯嘴角,他可以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安心离去,可终究心存一丝妄念。 妄念也终究只是妄念。 罢了罢了。 “密切留意京城的消息,若有异常,随时上报。”他吩咐道。 …… 异日天不亮,老许家众人就要早起来了,将睡过的屋子规整规整,一大家子就坐上了马车,往城南去。 到了城南,城门还未开,许三花便在城门口的包子铺买了几屉包子,分给众人,叫大家先吃了早饭,填饱肚子。 几个包子下肚,城门方才开了,许三花和田家有赶着车排着队出了城,一路往淮安县方向去。 一路没多做停留,到了十里镇,方才至午时中,索性离家也就二十里了,平常老胡氏等人也难得来镇上,许三花便带着众人去了福满楼,打算吃个中饭,再回村去。 到了福满楼,正是饭点,里头生意挺不错,龚福光见是许三花一家人,当即吩咐伙计领他们去楼上最大的厢房,正好空着咧。 许三花点了一桌菜,大家吃好喝好之后,结了账刚要出酒楼,就听得大堂里几桌正说得热闹。 “龚老板,这是出啥热闹事了?” 龚福光便道:“嗐,现下镇上都传遍了,听说白河村的白地主昨儿去淮安县看花灯,这人啊,找不着了!” 正文 第312章 第三百一十二话:抓错了 “听说白家跟去的下人在县城找了一晚上都没有找着人,天亮就报了官,眼下官差都往白河村去了,说是人也没回来。”龚福光一脸啧啧称奇,“这上元节丢娃子的事常听说,可从没听说哪个活生生的大人把自己给弄丢了的呀,这也真是怪事。” 白地主去县城看花灯不见了? 许三花顿时挑了挑眉,想到了花强等人,面上不动声色的跟龚福光闲摆了几句,告辞离去。 老胡氏还记着白地主学着他们家开调料作坊的事,心里对白地主没好气,但冷不丁听得他看花灯不见了,也是惊诧得很。 “这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咋能丢了咧?说不得是他自个有事做往哪儿去了?这么大个人了,拍花子可不能拍他。” 周氏也是纳罕,“就是咧,这可真是稀奇事儿。” 左右不是很熟的人,这事说过也就罢了。 一路回了土坡上,作坊的村人正要准备下工,见了老许家人回来,自然少不得要拉着问问府城的稀奇热闹。 老胡氏等人昨儿算是长了大见识,哪里忍得住,巴不得和人说说那热闹事,当下老许家人便各自和人都聊摆了起来。 田宽来跟许三花汇报这两日的事情,作坊一切都好,前儿下午傅老板那里就运来了两车芥菜种子和山椒,还有钟望生来过,铺子已经准备好了定了十八开张,所以他十七下午就会来拉米豆腐。 许三花一一听着,又叫了王茂两口子来,吩咐他们今晚准备准备,明儿一早淮水河的摊子就要开张。 然后叫了陈秀云和邹平来,告诉他们明儿将黄豆腐作坊腾出来一半也暂做调料作坊,明儿来上工的大柴村村民就在里头做工。 等到吃了晚饭不久,许三花洗漱罢正准备早些歇下,明儿好早起,黑妞就鬼鬼祟祟的冲了进来。 “这是做啥呢?我娘在外头,可别吓着我娘了。” 黑妞一脸贼兮兮道:“姑娘,那个花强来了,就在外头茅草棚子趴着呢。”她刚才去黄豆腐作坊找秀云姐姐,差点没被花强给吓死。 花强来了? 许三花心里本就有预料,见花强竟然上门来找她了,那白地主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当下带着黑妞出了院子,在调料作坊最后头的一间茅草棚子根下看到猫在那里的花强,不由道:“白地主的事是你们干的?” 花强顿时得意,“那可不,我们哥几个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咧,总算是不负老大你所托,昨晚在花灯夜市上,趁其不备就将人给绑了连夜带出了城呢!” “老大?”许三花顿时挑眉。 花强嘿嘿一笑,“以后咱们哥几个就跟老大你混了,你当然就是我们老大了!”他们连白地主都绑了,许东家这座大山,不靠白不靠,跟着大佬有肉吃,要不然他们豁那么大的劲干啥,这可是逮着了蹲大狱的事儿。 行吧行吧,花强这帮子二混子还有点用处,不用白不用。 许三花不可置否,算是默认了这个叫法,当下道:“人现在在哪?人家都报官了,官府现下可到处在找人呢。” 花强便又是嘿嘿一笑,好不得意:“给他们几个月他们都不一定找得到!人就在大孤山里呢!我们昨儿连夜出了城回了十里镇就从槐树岭进了大孤山了,保准谁都没有瞧着咱们,这不,在山里扑腾一天,差点迷了路,还遇上了几个厉害家伙,这才走到老大你们家后边来。” 许三花听着,真是不由得对花强刮目相看,不愧是道上混子,干这种事就是上手得很呐。 她当下喊黑妞去灶屋拿些吃的,也不拘啥了,有啥就拿啥,然后跟着花强一起往后山去。 花强在前头领路,很快就将许三花和黑妞二人带到了一处峡洞,许三花粗粗看了眼,正是她那日追狍子的那条溪涧的下游处。 踩着水里的石头钻进洞口,往里走了六七丈远,就是干整的平地,里头呈一个三角,三角下,老八一干混子正围在一个火堆前。 见花强回来,几人忙站起来,冲着许三花喊:“老大!” 许三花:“……”这喊得倒都挺顺口, 花强指了靠着一块大石头捆着的白地主,道:“老大,人就在这儿呢!” 许三花见这人捆着,双眼还蒙了块布,嘴里也堵了块破布,“蒙着干啥?” “不蒙住,可不得看见咱们是谁了?到时候出去了还不得报官抓他们呐?”花强下意识道。 许三花便睨了他一眼,冷笑:“费劲叫你们将人弄来,还能让他出去?” 花强顿时一脸惊,这是要…… 不等他问,许三花已经喊黑妞将吃的都分给大家。 一天没吃东西,大家抓了馒头剩菜的就大口吃了起来,也不管凉的不凉的了。 许三花上前揭了蒙着眼睛的布,被蒙了一天,有些不适应的白地主不由甩了甩头,这才抬眼来看,借着火光看清站在面前的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就说听着声音耳熟呢。 “唔唔唔!” 见人冲着她直瞪眼的,许三花便伸手取了他嘴里的布。 白地主顿时呸了两口,瞪着许三花就开骂:“原来是你呀!许三花你好大的胆儿竟然敢叫人绑架我!信不信我报官抓你咧!你这是犯法呀!我定要告你个死罪!” “你还晓得啥叫犯法呀?那你使了银子雇人杀我的时候,咋没想过你会不会死罪咧!”她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敢叫人杀她,哼,这个仇不报,她就不是许三花! “雇人杀你?我啥时候雇人杀你了?”白地主顿时大骂:“许三花你踹垮了我家的大门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派人绑架我就算了,还污蔑我!咋地,编瞎话故意跟我过不去呢!” 许三花便扭头看向正啃馒头的花强,“喏,被你雇的人就在这儿了,还想装糊涂?” 白地主看了看花强,气得吹胡子瞪眼,登时又要开骂。 花强这会儿听出味儿来了,赶紧冲上来,“老大,雇我们来杀你的不是白地主呀!” “不是白地主?”许三花唰的一下瞪向花强,“不是你说的?白家的管事拿银子找的你?” “是白家的管事找的我不错,但那管事是白家二爷派来的,不是白地主。”花强忙道。 他还以为老大是跟白地主有过节,所以问都没问直接让他们抓白地主呢,敢情是老大意会错了? “白家二爷?” 啥玩意儿?她跟这白家二爷见都没见过两回,他脑子被驴踢了要雇人来杀她? “真的是白家二爷不错!”花强点头如捣蒜。 许三花扭头看向白地主,见他正一脸惊,眼珠子转溜得很,便即道:“抓都抓了,错就错了罢,左右我看这老小子也不顺眼呢!” 正文 第313章 第三百一十三话:你的秘密 “许三花!你想做啥?还不赶紧放了我!”白地主大叫道。 许三花不理他,当下吩咐花强道:“既是抓错了,不是他使的坏,我就懒得跟他啰嗦了,将人就这么捆着丢到外头去,让山里的朋友们好好招呼他吧!” 山里的朋友? 山里能有啥朋友? 山里有狼有老虎还有野猪熊瞎子,这可是大孤山,最是多了,白地主登时打了个激灵,赶紧道:“许三花!你可不能这样做!你这是杀人!杀人是要砍头的!你不怕吗?” “谁看见我杀人了?谁晓得你在这里?外头都说你被拍花子给拍去了,找不到你,这事情过几天就淡了,且等不到明天,今晚丢你出去,指不定就有啥老虎熊瞎子的出来把你吃了,到时候,就算官差找进了大孤山,你都没了,他们上哪儿找去!”许三花不以为意道。 白地主听着,却是整个人颤栗了起来,这许三花自小是个虎的,她能打死熊瞎子,还能打死老虎,她是真的做的出这种事的! 他可不想死!他不要死! 他那么多家财,大鱼大肉吃着,家仆长工使唤着,他还想活到一百岁呢,可不想这么早死。 当下白地主根本顾不得别的只想活着,登即冲许三花连连道:“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银子,很多很多银子!” 许三花面无表情,掏了掏耳朵,冲花强努努嘴,示意快将人弄出去。 白地主见状,忙又冲花强几人道:“你们放了我送我出去!我给你们银子!要多少我都给你们!”这些二混子成天混日子最是爱银子的了,他还不信他们不为所动。 这话听着确实令人心动,但花强看了看许三花,当即吆喝老八几个动手将人抬着丢出去。 开玩笑,想要那银子,先打过这位姑奶奶才行啊! 可这谁打得过!怕是他们也想喂狼去才敢这样做咧。 见花强等人竟不为所动,眼见着整个人都被抬起来要往外边去了,白地主只得赶紧冲许三花喊起来。 “许三花!你放了我!只要你放了我!我啥都给你!” 许三花嘁了一声,“你能给我啥?田地?我的田地比你的还多咧!银子?我现在也不缺那玩意。” 是了是了,他只有五百亩田地,这许三花有上千亩!他有银子,这许三花也有! 还真是难办了,白地主急得满头大汗,突然脑子里想起来一件事,他忙大声道:“只要你答应放了我!我就告诉一个关于你的秘密!” 关于她的秘密? 许三花看着这老小子被抬着费力偏着头冲她看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 若是白地主使银子要杀她,她有仇必报,今晚是必得将人从此就留在这山里了。 可没曾想雇人的是白家二爷,跟白地主无关,她倒是不好就下手了,毕竟有仇报仇,白地主虽讨嫌,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白地主已经看到了他们,就这么放了却也是不行的。 所以她是打算好好吓唬吓唬他,震慑住他,让他害怕,让他感受到鬼门关里走一趟的恐慌,这样,就晓得不乱说话了。 别人不会晓得她这个心思,白地主此刻定是害怕的心急如焚,所以必不会糊弄她。 她抬手,示意老八几个将人先放下,轻飘飘的语气道:“我的秘密?我有啥秘密,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放了我!”落在地上,白地主咽了咽口水,心有余悸,登时先讨价还价再说。 “嘁!”许三花冷笑一声,挥手就叫老八他们继续将人往外丢。 “别别别!”白地主赶紧道,“我说我说,但你得答应我我说了就要放了我啊!” 许三花哼了哼,没说话,只盯着白地主。 白地主慎了几慎,才道:“我家专门给我倒夜香的长工老耿有一次吃醉了酒说胡话,他有个多年的姘头,也就是给你接生的那个张稳婆,这张稳婆说漏了嘴,跟他说过关于你出生那天的事。” 她出生的事? 她在胡家兜外公家出生的,给她娘接生的确实是张稳婆,她出生那天,有啥事? 许三花心下纳闷,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出生能有啥事儿?我说你这是拖延时间净说废话呢,行了,可别折腾,想让我放了你,不可能。” 白地主咬咬牙,不由又接着道:“张稳婆说了,你不是你娘生的!” 许三花“?!” 她不是她娘生的? 顿时,她眼中狐疑,看着白地主,带着审视,想要确定他是不是糊弄说谎。 生死关头,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地主似乎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还拿谎话来糊弄她? 但下意识的,许三花此时并不想听这个,她看了白地主良久,才道:“要我放了你也成,给我五千两银子,回去了再将那老耿交给我。” 一听五千两银子,白地主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要拒绝。 但不等他说出口,许三花已经看出他神情,当下就先他一步道:“你不愿意?我也省得麻烦,行了,将他丢出去喂狼吧!” 老八几个登时上手要去抬白地主。 白地主吓得连忙道:“我给!我给!” 许三花却一脸犹豫起来,道:“你这个人名声不好,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你不诚信,这万一我放了你出去,你马上就报官来找我们,这可划不着,算了算了,未免麻烦上身,还是将你丢出去喂狼妥当。” 说罢,当下就挥手示意老八几个将人抬出去。 “我不报官!我守信咧!许三花!三花,咱们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啊!你不能啊!不能这样做啊!”白地主大喊大叫起来,但这次却是真的被抬着出了峡洞,都没有听到许三花喊放下。 直到被一骨碌丢到灌木丛里,冷风扑面而来,月色照得四下的树影婆娑起舞,耳边翁嗡嗡似乎听到了狼嚎,有树枝被吹着刮到了他的身上,他只感觉好像四面八方都有东西在朝他涌来,白地主顿时吓得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许三花啊!许三花啊!救命啊!救命啊!” 不远处的大树后,听着白地主凄惨的叫唤,花强等人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 看着蹲在前面的许三花,花强不由道:“老大,真将他丢在这里等老虎恶狼来啃呐?” 徐灿说,一山不容二虎,唯一的一头老虎都被她打死了,这山里暂时没老虎,但恶狼嘛。 许三花扭头问旁边的黑妞,“想不想跟恶狼打架玩玩?” 跟恶狼打架? 黑妞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想!” “怕不怕?”许三花问她。 她摇头,“不怕,有姑娘在呢!” 许三花点点头,咧嘴道:“行,就是那后头的林子里,有恶狼,你去将它们引过来。” 正文 第314章 第三百一十四话:威胁 月光皎洁,亮如白昼。 一道健硕的身影灵活的蹿进东南角的林子里,手里提着只兔子,兔子脖子上还滴着血。 腥热的血腥气随着她的奔跑扬在冷风里,吹散得满林子都是。 几处土堆后,老树洞下,似乎有莹莹的绿光闪烁。 “嗷呜~” 突然,一声狼嚎响彻云霄,紧接着,四面八方涌出来许许多多的狼,明亮的月色下,那冒着的绿光似乎更亮。 听到狼叫,黑妞没有犹豫,掉头就往林子外跑。 她打小吃得多,所以跑得很快,上次野猪撵她,她都能迅速跑回姑娘身边,这次也能! 见猎物跑了,众狼嗷叫着,狂奔追撵。 黑妞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感受到后面狼很快就要追上,咬着牙继续狂奔。 终于回到了林子里,她快步跨过灌木丛,抱着一棵树就蹬腿往上爬,上头的花强忙伸手接了她一把。 躺在灌木丛后的白地主眼见着密密麻麻的恶狼狂奔而来,当下吓得裤裆底下浸出一滩水来,绝望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许三花啊!救我啊!” 就在打头的一头狼即将扑向地上的白地主之际,从树上一跃跳下来的许三花挥着手里的胳膊粗的棍子一棍子打上了这头狼的脑袋,直将这狼打得脑浆炸裂,飞出去几丈远。 然后一把提了白地主将其往上一抛,直接丢在了离得最近的大树的枝干上被夹住。 白地主挂在上面,能清楚的看到密密麻麻的狼瞬间围住了许三花,而这些狼稍微一扑腾就能扑到他,不由吓得大气不敢出。 许三花将手里的棍子挥得淋漓尽致,似乎长在她手上一样,一棍一个,毫不手软,棍棍都不落空,上辈子在岭东,她就曾遇到过一群狼,那时候她还没有经验,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群狼中逃脱出来,但如今嘛,跟这群狼玩玩,还不在话下,她感觉她经了两世,这浑身的力气似乎还要大了些。 却看得树上的白地主满脸惊骇,都说这许三花天生神力,厉害得很,又是打老虎又是打熊瞎子的,今儿一见,果然,瞧瞧,这么凶狠的恶狼搁她手里就跟打小鸡仔似的。 见这个猎物是个厉害的家伙,众狼目光凶狠至极,带着贪婪和嗜血,嘴里发出一声嚎叫,根本不再怕的凶猛的争相恐后的朝许三花扑上去。 树上的黑妞见状,拿上花强递过来的粗木棍,跟着跳下了树,冲到了许三花身边,“姑娘,我来了!” 一头狼猛地咬住了许三花挥过去的棍子,许三花用力往上一挑,带得那咬着棍子的狼整个儿的翘了起来,刚好和树干上夹着的白地主来了个亲密接触,吓得白地主陡然害怕的大叫一声,但只一下,那狼就被远远的甩了出去,白地主不由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黑妞挥着棍子和许三花背靠背,两根长棍将冲上来的狼打得靠近不得,又一次一棍子敲中了一头狼,黑妞兴奋的满眼放光,“姑娘,打狼好玩!” 一时激动,一头狼猛地从许三花旁边逮着机会扑上来,锋利的狼爪差点就抓上了黑妞,斜刺里,许三花一根棍子戳过来,正中狼眼。 “嗷呜~”顿时,狼痛得叫唤起来,还不等它缓过来,就被许三花一棍子下去打死在地,旁边几头狼见状,更凶猛得朝许三花扑了上来。 许三花双手握着棍子,一棍子毫不犹豫的挥过去,瞧着差不多了,跟狼比耐力,用不着,便大声喊了句:“花强!” “诶!”树上的花强应了声,几个人迅速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把柴点燃,然后各自拿着火把跳下了树,迅速冲到了许三花身后,将火把放在一起,堆在早就搭好的木柴堆上。 瞬时篝火燃得旺盛了起来,挨了一棍子又一棍子的众狼早就有些筋疲力尽,那棍子打在身上,实在是疼得很,又见着这火堆,眼底便有些畏惧,最后,有狼发出了震天响的狼嚎声。 紧接着,众狼就如潮水般迅速的退了去,除了被打死的两头狼,其余的便是瘸着腿也是迅速的退去了的。 这火堆顶不了多久,许三花不确定狼还会不会反扑,当然是尽快离开这里为是。 当下拖了留了性命在此的两头狼走到树下,抬头望着树上的白地主,道:“我们要出山了,你就留着吧,待会儿那些狼不晓得还会不会回来,你自个看着办。” 见识了恶狼的凶猛的白地主一听,再看被许三花提着手里的两头狼,其中一头狼脑门都豁开了一个洞,血呼啦次的,当下吓得浑身发抖,忙道:“别别别!许三花,你带堂外公一起出去啊!我保证出去啥也不说,绝对不报官告你啊!求你啊!” 堂外公都冒出来了。 许三花不由抽了抽嘴角,“行吧,看在我二哥外家的份上,我就高抬贵手带你出去放你回家,不过五千两银子和那个老耿,可给我准备好,我明儿叫花强来你家取,要是你敢耍花样,官差会不会抓我不好说,我总得先官差一步将你捉了丢回这大孤山里来,你自个心里有个底!” 见识了许三花一棍子将狼的脑袋都打得脑浆炸裂,他哪里敢说不好,心里是一点侥幸的想法都没有,这个许三花太虎了!他惹不起!躲得起! 当下忙不迭点头,“五千两银子和老耿都给你!我不报官不报官!” 许三花满意的点点头,让花强将他给弄下来,抬着一起往山下去。 下了山,已近亥时,许三花看着被折腾了两天脸色苍白的白地主,笑眯眯问他:“我让花强他们送你回去,等着明儿拿东西回来,该咋说,你可有谱?” 白地主迷糊糊得瞧见许三花这明晃晃的笑,顿时打了个摆子,一个激灵嘴里脱口而出道:“我看花灯时跟下人冲散了,被几个二混子拖进了小巷子抢走了身上钱财,还被他们打了一顿,多亏遇见了一个镇上的花强等人救了我。” 二混子抢人钱财又打人的事不少,白地主穿得就是个乡下土财主的样,去县城被人盯上了也是可能的事。 至于为啥同是二混子的花强等人要救他?呵呵,那不重要,只要白地主这么说就行了。 官府也不是闲的没事做的,只要白地主不告,他们也不会多管闲事。 如此,甚好,许三花点点头,当下让花强等人直接将白地主给送回去,等着明儿带了东西回来。 花强等人扛着白地主就往斜坡下走,直接抄近路往外面官道上去。 白地主瞧着离家越来越近,不由得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散了去,如释重负,那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正文 第315章 第三百一十五话:淮水河铺子 先头许三花和黑妞急匆匆的出去,胡氏就喊了袁氏出来瞧呢,袁氏只瞧得许三花跟着一个人一起上了后山去,听到的动静的老胡氏等人都没睡,全在等着。 眼下见许三花终于回来了,还拖着两头狼,不由惊得很,“三花,你这大晚上的还往山里去做啥咧?” “闲的没事,打两头狼回来尝尝狼肉的滋味。”许三花笑言。 老胡氏听得纳罕,这大晚上不睡觉跑山里去打狼? 许家众下人听着,也是心里惊得很,他们姑娘晚上跑去山里打狼玩,也是满天下找不着第二个这样的姑娘了。 第二日一大早,大柴村那天招的村民就早早的来等着上工了,许三花自是把他们交给陈秀云和邹平安排就是。 她则带了黑妞跟着要去镇上送货的田家有兄妹一起坐了牛车往淮水河滩去。 天没亮王茂等人就已经去淮水河的食肆忙活去了。 许三花到时,几个茅草棚子搭得简易的茶寮就在大道边,袁文正在使劲擦着桌椅板凳,见了许三花来,自是赶紧叫了声姑娘。 许三花点点头,继续往里头去,一排排的车马棚打扫得干干净净,打头的一间堆满了草料,王茂跟王方海正在食肆里擦着桌子长凳,蒋大平也在柜台后擦擦抹抹。 许三花先进了旁边的食铺里,伙计邓丰也在摆放着要卖的东西,除了米豆腐和米豆腐团子,还有几坛黄豆腐,和一些豆腐干。 而食肆里,孙氏带着王满娘准备好了凉皮,还擀出了一些面条放着,另小灶上还蒸上了几笼馒头。 一切井然有序,只等开张。 不管是从十里镇过来的还是从白节镇过来的,都没有这么早,倒是有附近村子的人本是要去镇上赶集的,但听说淮水河滩老许家开了铺子,便都来瞧瞧热闹。 张长贵的媳妇本就是要去镇上许家铺子买米豆腐的,见着这里就有,当下就买了一斤。 还有大张村的两个媳妇子也各买了两斤的,紧接着,罗村长也来照顾生意,买了一斤米豆腐。 陆陆续续的,本村的还有大柴村的都有来买米豆腐的,那个半斤的,买二两三两,反正有称,不拘多少,都可以。 一时间,食铺里倒是忙活了起来,邓丰一个人忙不过来,王茂父子两个赶紧去帮忙。 许三花站在车马棚前头看着,时不时有人上前跟她搭话,她都一一回着。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左手方向驶过来,眼尖的王方海赶紧出来帮着牵马车。 那马车帘掀开,下车来的却是白松云,许三花看着,不由暗暗挑了挑眉。 白松云看到许三花,当下拱手示意,喊了句:“许东家。” 然后就道:“家父听说许东家这里的铺子今儿开张,所以特命我前来道贺,顺便照顾照顾生意。” 她早先就在镇上开过铺子了,那时也没见白地主来道贺,她不禁笑了笑,诧异道:“不是听说白地主在县里看花灯走丢了吗?这是已经回来了?” 说起这个,白松云就是纳闷得紧,自家爹昨晚大半夜被镇上几个混子给送回来,身子虚弱得很,当下把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以为就是那几个混子害的他爹,便要见家里下人长工将几个二混子抓起来等着送镇公所。 可他爹却说是那几个二混子救了他,说是在县里遇到二混子被抢了钱财还差点被打死,多亏了一个镇上人的花强几个救了他送了他回来。 他当时听着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爹都那么说了,总不可能是被威胁所以故意说谎吧?人都回了家了,这二混子真是威胁他爹还能怕?当即就叫人绑了他们就是,况且好不容易他爹平安回来了,是该好好感谢别人,所以他也就没质疑了。 但今儿一大早起来,他爹亲自将人送走不说,还将长工老耿一起给他们带着走了,说是老耿是花强远房的亲戚,老耿家里有亲人去世了,要叫老耿回去奔丧,正好由花强送回去。 他明明记得老耿似乎家里没啥亲人了才对,但他素来听父亲的话,是以没有妄言。 可接着他爹就说听说淮水河老许家的铺子今儿开张,叫他亲自来道贺照顾生意,他听着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明明他爹此前还气得在家里骂许三花了,这突突然的,咋会去道贺照顾许三花的生意? 他实在想不通,但素来唯父命是从,就当真来了。 眼下听得许三花如此问,他不由道:“我爹昨晚已经回家了,十五那晚是他自己走开去玩乐了,下人跟丢了人,以为出了啥事,又没找到人,所以这才急得报官了。”这是他爹交待跟外头人这么说的,堂堂地主,被人抢了钱财,着实不雅,倒不如说点风流韵事,更令人津津乐道。 “原来竟是这样,白家大爷亲自前来道贺,快里头请吧!”许三花嘴里笑着,心下想着白地主目前还算识趣,但愿他记牢了昨晚的刺激,从此以后都别多嘴多舌,她也能多做好事。 白松云对于许三花如此态度也挺纳闷,不由想着难不成是啥时候他爹和许三花在别人不晓得的情况下握手言和了?真是怪事啊! 还有昨晚,二弟见着送父亲回来的花强等人也是很奇怪,几乎是二话不说就冲上去质问他们为啥抓了爹,要不然他也不会下意识就认为是花强等人害了爹还要叫下人去抓人呢。 想到先前他出门前,父亲叫了二弟去他书房的事,白松云目光微微一闪,跟许三花颔首,提步往食肆里走去,他正好没吃早饭,来尝尝许家食肆的吃食。 到了快要到午时之际,路上往来的马车牛车就多了些,有从十里镇到白节镇的,也有从淮安县那边赶过来要往南边去的。 见了这淮水河滩开了铺子还有茶寮,不由都觉得新奇。 有赶了一路正好口渴了的,就牵了牛车过来栓在路边的大树上,进茶寮里坐坐,“伙计,你们这茶水咋卖的?” 袁文上前招呼,“大叔,咱们茶寮的茶水只要一文钱一位,敞开喝。” 一听跟前头三垭子一样的价钱,遂也放心叫袁文上茶来。 喝着茶水好奇的往里头张望,只见几辆马车先后进去被伙计招呼着牵了马安置,进了食肆去,闻着那香喷喷的味道,他也饿了,当下问袁文:“那啥铺子跟你茶寮可是一家的?” “是一家的,大叔可要来点啥垫肚子?有馒头也有面,都跟镇上一个价,还有白面跟苞谷对半掺的包谷面馒头,一文钱两个,大叔来点啥?”袁文立马机警道。 正文 第316章 第三百一十六话:老耿 那人一听便道:“行,那就给我来两个苞谷面馒头。”喝两碗茶水,吃两个馒头,足饱,也才两文钱,他受得住。 很快又有两个路过停下来喝茶解渴的人,见了这馒头一问,便也同样来了两个。 比起茶寮里三两个人落座,食肆里这会儿是坐了好几张桌子的人,王茂和王方海一个忙着招呼客人,一个忙着安置车马给马喂水喂草料的,蒋大平见忙不过来,便也出了柜台来招呼。 一面墙上挂了一块推得光滑的木板,上头用炭笔写了今日供应几个大字,然后下头就是供应的吃食以及吃食的价格。 众人只管看着上头点菜就行。 于是这桌的那桌的,先后看好了就都喊了起来。 “伙计!给我们这桌来两碗油辣子面,” “伙计,我们这里来两碗油辣子米豆腐,再来一碗凉皮!” “伙计,给我来一碗凉皮再来三个白面馒头!” “……” 这边报了吃食,王茂又赶紧进去告诉孙氏母女,灶屋里头也听得到的,孙氏当下带着王满娘忙活了起来,除了面条要煮一会儿,米豆腐和凉皮都是切了拌上就行。 上次做的凉皮抹了油有些不好放,凉了就粘在一起了,所以今儿天不亮孙氏做的这个凉皮,从盘子里揭出来就没有抹油了,分开点放就成,也不会搅在一起,反正是当天做当天卖的。 她让王满娘下面条,自己麻溜的切了凉皮和米豆腐拌了,这边王茂和安置好马的王方海就进来快速的将吃食上给客人。 蒋大平就开始记起了账来。 坐在外头茶寮里和黑妞一起喝茶的许三花,看了看大家都做的井然有序的,不由点了点头,一上午路过的马车几乎都停了下来,这地方,不管是往那十里镇还是往白节镇,都差不多有二十里路的样子,少不得有人走到这里就正好赶上饿了的渴了的。 所以这地方是绝对能行的,要不然前世后面也不会渐渐地就发展成了一个小镇集。 今儿就是食铺的生意差点,不过慢慢来嘛,现下先就这样,等后边逐渐的再往上加。 许三花进去跟蒋大平说了一声之后就带着黑妞回村去了,她准备回家吃狼肉,不晓得她爹他们把狼拾掇出来没有。 就一里路,走不了一刻钟。 刚走上进村的小道,斜刺里花强几个就蹿了出来,许三花看了看他们蹿出来的草堆子,再看看他们个个脑袋上的杂草,不由抽了抽嘴角,。 “你们一大早就从白家出来了吧?咋地窝在这里?” 花强嘿嘿一笑:“这不是出来的还早,咱们哥几个上老八家里去吃了个早饭洗了洗换了身衣裳吗?” “老大,白地主将银票都给了!人也叫我们带走了咧!”说着将手里的匣子递给许三花,又指了指身后弓着腰背有些驼的老头。 许三花接了匣子,打开一看,见里头有一摞银票还有不少银锭子,猜想这也是白地主抖着手凑出来的,只怕家底除了这些,就剩不了多少了吧,不过他儿子使坏,这些就当利息了,从今往后,但愿谁也别招惹谁。 相信白地主也明白她的意思,要不然这银子也不会给的这般痛快,这可是买他儿子的命不是? 许三花从匣子里头拿出两锭银子来,递给花强,“这十两银子拿着去喝酒,你们既叫我声老大了,以后就跟我混了,得听我招呼,别的事别去乱搞,替我听着点各处的动静,有啥消息随时来告诉我,好好帮我做事,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花强激动的接了银子,听着这话,忙不迭的应声表态:“咱们哥几个以后就是老大的人,您叫我们往东,我们绝不会往西!就跟定您咧!” 这话听着,许三花嘴角又是一抽,摆摆手,“行了行了,滚回镇上去喝酒去吧!” “诶!”花强几个应声跑走了。 许三花这才看向驼背老头儿,“你就是老耿吧?” 老耿茫然的看着许三花,不晓得老爷咋就突然让他跟着几个二混子走,这几个二混子还将他带来见这个姑娘,这个姑娘他认识,上次气势汹汹的闯进白家来,他听别人说了,这姑娘就是孤山村的女霸王许三花。 想到自个上次说醉话后头被老爷追问的事,老耿现下看着许三花,就忍不住打量个激灵,“是,我是,老耿。” 他也是没想到啊,老爷竟然将他给卖了啊! 这许三花这么虎,不会一句话说不好就上手打他吧? 他也是老胳膊老腿的,受不住啊! “听说你在白家给白地主倒夜香的?正好,我爷奶年纪大了,起夜去茅房不方便,我打算给他们屋里放个夜壶,以后你就到我家来倒夜香吧,白地主给你多少银子一个月?”许三花缓缓道。 老耿听得一愣,这许三花只是为了请他倒夜香? “二十文包吃包住。”他讷讷道。 许三花便道:“那我给你五十文一个月包吃包住,以后你就给我家当长工吧,你得记住了,老老实实干活,我说啥就是啥,不该你说的话不要乱说。” 老耿嘴巴本就锯实,要不是上回酒多喝了两口他也不会说醉话吹嘘早些年的风流事,现下他已经发誓不喝酒了,只想安安稳稳有吃有住到死,他一个孤家寡人,奢求得不多。 听许三花只是让他倒夜香,不管还没有其他的事等着他,但五十文一个月还包吃包住,他如何做不得?好歹也攒点银子办身后事买个体面的棺材。 当下连连点头道:“诶!小的省得,小的省得。” 许三花将匣子给黑妞抱了,带着老耿一起往村里走。 刚进了村子呢,就听得村里闹哄哄的,不知出了啥事,正遇见一个往前头的小萝卜头,许三花一把揪了他,发现正是村长的小孙子小墩子,“小墩子,你急吼吼的跑啥咧!” 小墩子一见揪着他的是许三花,赶紧道:“是三花姐姐啊!我爷叫我各家报信让各家家里没做活的人都上马尾坡去,牛胡子太公没了!” 牛胡子太公? 许老太爷脾气大,村里的小娃子总爱往他门前去捡石子玩,他一个人闲不住便总喜欢吼这些小娃子玩,吹胡子瞪眼,其实也不是吼,就是想让这些小娃子都来,每天热闹热闹。 又因为他名字里有个牛字,所以村里这一辈的娃子都爱叫他牛胡子太公。 小时候许三花也常往马尾坡去玩,许老太爷喜欢她,没少给她糖吃。 咋一听许老太爷没了,许三花顿时反应过来这个没了是啥意思,忍不住就是一怔,忙对黑妞道:“你先带着老耿回去,我去马尾坡瞧瞧!” 正文 第317章 第三百一十七话:总有一天 到了马尾坡,远远的就看见许老太爷家的院子的已经站了不少人。 许三花走进院子,已经来了的老许头一看见她,不由道:“三花你来干啥,快家去!” 许老太爷给村里家家户户的人都看过日子,且这种事本就是全村到场帮忙的事,是以只要没做活的大人就都来了,小娃子却是不许靠近的。 是以许三花被老许头吼了一句倒也不恼,飞快说了句:“行咧,我马上就走!” 见村长走过来,她不由问道:“村长爷,牛胡子太公啥时候去的?可有啥事要帮忙的?”她心里惦记着小时候许老太爷给她糖吃的事,少不得要关心两句,过年那天她来马尾坡许老太爷还是挺好的呢。 村长道:“蔡老头今早在院子里斗锄头,一直没见老太爷出来,先前以为老太爷今儿起得早,出去遛弯了,也没多想,后头巳时吃朝饭,还没见老太爷回来,觉得不对劲,就冲院子里喊了几声,没人应,这才往院子里来推了门进去,就发现老太爷躺在床上身子已经凉了。” 说着,村长不由叹了口气,“身子都硬了,许是昨儿夜里人就没了,老太爷棺材早些年就打好了的,寿衣上次秀玲回来也做好了,带回来的,其他的都好说。” 人到了这把年纪,总有这一天的,只是临了临了,总会叫人有些惋惜罢了。 “那派人去告诉玲姑姑了吗?”许三花记得今年正月许老太爷的孙女孙女婿好像没回来,村长还说起过,说是带了信回来给许老太爷,今年家中有事走不开,所以不回来,等端午了再回。 村长点头道:“我已经叫昌权赶了老栓头的牛车往大张镇去了,估计赶回来要入夜了,三花你先回去吧,这里都是大人,你一个小女娃,别惊着了。” 此离大张镇跟大风集差不多,都要三十里路,只是方向不同罢了。 许三花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去了。”后头老太爷上山,她来磕头就行。 回到土坡上,作坊里的村人已经都吃了午饭,继续做工了,老许家还在等着许三花回来。 中午果然吃的狼肉,姜氏没弄过狼肉,就放了调料和酱油一起烧的,炖得软得很,吃起来也是挺有味的。 正吃着饭,赶着牛车的王长兴就到了,老胡氏赶紧喊了他来一起吃午饭。 吃过饭,王长兴就跟许三花说起来意,“我在汪家镇找了好些天,没找着合适的铺子,倒是在隔壁的大张镇找着了家正要转租的面馆,啥啥都是齐全的,一年的租金是二两半银子,但他有转让金,转让金是一两半银子,但这铺子还剩下将近四个月的租金,我转租过来,可以先做上四个月再交租金。” 还剩四个月的租金,相当于还剩将近九百文的租金,也就是说,这转让金实际上就是六百文,里头啥啥都有,接过来直接就能做,重头置办这些东西,倒也差不多。 “那大姑父你可是转租过来了?” 王长兴道:“那面馆位置还不错,大张镇人也挺多的,我接手过来就开食肆,卖些面条和小食之类的,一年二两半的租金倒也能做,所以我就将铺子转租过来了,明儿就打算开张,我今儿来一是跟三花你说一声,二就是打算来拉点米豆腐回去的,油辣子大张镇就有一家怀正商号的粮油铺,我直接在大张镇买就行了。” 老胡氏在一旁听着,不由接嘴道:“可巧,望生的铺子也是明儿开张,他下晌也要来拿米豆腐的,这会儿只怕差不多就要到了咧。” 一听望生也要来,王长兴跟笑眯眯道:“娘,我正要跟您说呢,大姐那边托梨花做了中人上我家来提亲来了,我跟大妮应下了,他们那边看好了日子就会上门来下聘了。” “这感情好啊!多美的事儿!等看好了日子成亲了,记得带个信来!”老胡氏喜得很。 王长兴自是应下,正说着,外头就来禀报说是钟望生来了。 见了王长兴也在,钟望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喊了声表姨夫。 王长兴看着钟望生,自是越看越中意,当下合不拢嘴。 一番寒暄之后都赶着回去,未来翁婿两个都各自拉了五十斤米豆腐给了银钱,说好两天来拉一次,就一起离去了。 钟望生走路来的,这厢正好坐王长兴的牛车走上一段,他从胡家兜的小路过来的,一个年轻人,脚力好,走得自然快。 晚间老许头从马尾坡回来,说起许老太爷的孙女许玲儿的事,村里的后生王昌权赶去大张镇报丧,却没把人给接回来。 原本年节都要回来看许老太爷的许玲儿今年过年没回来,原因就是因去年八月十五回来那次,许玲儿给许老太爷带了家里的月饼,回去后却遭到了婆婆的毒打。 此后便不许许玲儿外回娘家,今年过年的时候许玲儿也是被看管起来的,她婆婆摆明了不想让她回来贴补娘家。 “村长说了,玲儿在婆家过得也不容易,这老太爷一去,她在孤山村本就了无牵挂,要是惹得婆家嫌了后半辈子不好过反倒不美,所以不回来也就不回来,老太爷的丧事,咱们村里给他办了就是,以后玲儿能回来,就回来上坟就行。” “下午的时候,村长就找了蔡老头帮着给老太爷将寿衣穿上了,只等明儿找大湾村的葛巴伢子看个下葬的日子,咱们村人一起将老太爷送上山就行。” 村里家家户户老早占地建房子的时候就看好了自家的墓地的,各有各的地方,许老太爷儿子儿媳埋的地方就留好了位置的,所以倒也不用临时忙活着相坟地的事。 棺材也有,村人齐帮忙,办个丧事也就花点买黄纸香烛的钱以及买麻布给送葬的村人穿着的钱罢了。 许三花听着,一早就去村长家找到了村长,拿了五两银子给村长,道:“村长爷,我爷昨儿回来都说了,既是要村人出力将牛胡子太公送上山,力我出不了,这银子我出了吧,劳烦村长爷给太公多买些香烛纸钱,再买上些纸扎,太公在世时就喜欢热闹。” 村长也没推辞,他晓得三花是个好的,当下接了银子,道:“三花你放心,老太爷的后事我们全村人会好好的给他办的。” 从村长家出来,许三花就赶着马车带着黑妞往县城去了,雪灵还在县城,她得去将它接回来。 到了十里镇,经过帽儿街粮油铺,傅山眼尖看到许三花,当即招手喊她停下,出来道:“许东家今儿都十八了,早就该结分红了,十五又赶上元宵节,听说许东家去府城了,今儿怎么说也得结了不是?” 许三花赶着去县城,便道:“我先去一趟县城,待会儿回来再来找傅老板。” 正文 第318章 第三百一十八话:姜还是老的辣 进了县城,许三花先去了塘沽坊。 方大爷和方舟只住了一进院的倒座房,也只在这角院里活动,但里头的两进院子都洒扫得干干净净的,许三花去时,方大爷正在修剪花园子里的树枝。 许三花瞧得一笑,“方大爷还会这花匠的活啊?” 方大爷跟着一笑,“就是瞎弄弄,年轻那会儿也爱捣腾点花草玩玩。” 许三花走了一圈,听见倒座房里轻轻的读书声,晓得这是方舟在用功呢,二月下场,也不剩多少时日了。 她没有多留,看过了也就接着往连康坊去了。 到了连康坊,扣了门,开门的冯江一见是许三花,顿时喜笑颜开,“姑娘来了!” 紧接着,冯家一大家子全部都出来见礼。 许三花让他们都各自去忙各自的,在宅子里四下走了走,见都打整的干干净净,连那处之前漂浮着青苔水草的湖泊也拾掇的清澈见底,可想而知他们是有在好好做活的。 看罢,她去马棚里找雪灵,雪灵一见她,顿时就将头低过来在她肩膀上蹭。 带着雪灵,许三花也没有多留,就出了宅子,牵着雪灵走在黑妞赶着的马车旁边,一路往城外去。 出了城,许三花就坐上了马车,带着雪灵加快了速度,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十里镇,先在许家铺子里喊了先前让等着的田家有兄妹,再一起往粮油铺去。 到了粮油铺门口,傅山一见这白马,顿时眼前一亮。 “许东家,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呀!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马跟我有缘,我买的!”许三花说道。 傅山围着雪灵可是好好的转悠了两圈,实在觉得这马灵气,直到许三花带着雪灵跟着一起进了粮油铺后院,他看着雪灵,不由道:“许东家这马着实是好马,你可要好生看着。” 这世上爱马之人太多,好马总是被人觊觎的。 这个是自然,等哪天有空了,她可得带着雪灵去岭东,找机会将它送回去给南湘的,前世南湘可没少念叨雪灵,要是雪灵能回去,她指不定多高兴咧。 傅山喊了陈掌柜拿了账本来跟田家有对账,陈掌柜便翻了账本开始报起账来。 “这次要盘得账是从腊月十七开始到正月十五的账,腊月十七八千斤,腊月二十五八千斤,到了正月初九开始便是三天五千斤,正月十二五千斤,正月十五五千斤,加起来总共就是三万一千斤。” 陈掌柜报完账,田家有对了自己的账本,点头道:“不错。” 陈掌柜便接着道:“三万一千斤得银便是三万一千两,四六分成,许东家应得一万八千六百两。” “怀正商号在各地收购芥菜种子和山椒,其中包括大宛,收购的第一批原料都在陆续运回,这收购的成本加上人力物力一共是一千两银子,许东家是算在这个月还是下个月呢?”傅山说道。 早先就说过了,怀正商号只管销,其他所有的都是她的事,所以怀正商号帮忙收购原料,她自然是该付成本的。 “就这个月付好了。” 傅山点点头,接着道:“这山椒倒还好,秦五岭那一带的皆是种山椒为生的,我已经派人亲自去跟椒农用高价谈好了生意,签了未来二十年的契约,每年的收成除了要分销出来作它用的三成,其余的七成皆全部卖给我们怀正商号,如此以后的山椒便不用愁。 但芥菜种子,毕竟是种子,如今市面上的差不多都被我们收购了,真要各地都销去调料,仅够一两个月的量罢了,以后可就难办,不过我听说许东家你让附近几个村子家里种了芥菜的都不要收了芥菜当菜吃,留着长成了收芥菜种子这点可是给了我启发。 大宛那边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爱种芥菜,我已经派人去接洽了,愿意留着不收芥菜等着收芥菜种子的,都可以先付一半定金,等着收货之后再付剩下的一半定金,那边的人先才已经传信回来了,说是已经谈好了,付了定金很多人都愿意全留着收芥菜籽。 我也叫人打听过了,这芥菜留着不收,一亩可收芥菜籽一百到两百斤左右,端看种得好否,如此一百亩地就可达万斤左右。” 许三花听着,不由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这怀正商号不愧是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的老字号,且还是皇商,这见地和做生意的眼光毒辣劲就不是她这个初初经手这一行的人能比得了的。 此刻她无比幸运当初有这个机缘跟怀正商号签下了合作,要不然,她咋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呢。 人家啥啥都想到了最前面,这么比起来,她还真是有些自愧不如啊。 该学的还有很多,她看着傅山,直竖了大拇指,“还是傅老板想得长远,这些都听你的,不过也不能让傅老板白忙活我跟在后头来捡便宜,我想着咱们签的契书就改改,五五分吧!” 这棵大树不管是做啥都稳当省心得很,可得好好抱牢才是。 傅山闻言不由一笑,无可无不可。 “那便以许东家所言,重新签个契书,五五分。” 许三花点头道:“就从这个月的就开始算的,毕竟傅老板辛苦,又是派人跟椒农谈生意又是派人往大宛去的,这都是花银子又花精力的事。” 傅山从善如流,“行。” 紧接着就数了一万四千五百两的银票给许三花,“利通钱庄也是我们怀正商号的产业,我已经跟利通钱庄各分号都打好招呼,许东家去换散碎银子铜钱全足称兑换,若要存银,也一分不收利息,许东家随用随取,绝不拖沓。” 许三花听得不由双眼笑眯眯,“如此,那就多谢傅老板了。” 傅老板面上笑着,心里却在腹诽:哪里哪里,这都是上有令下不得不从矣。 “调料的账这个月就结清了,至于油辣子的,从初七开始的,便二月初七再结吧!不过我要同许东家还要说说这油辣子淀固的事,既是荀三爷也做油辣子卖,咱们要做就要做得更好,味道好还不够,若能在这个淀固上盛过他们,那咱们得油辣子就足以垄断所有地方了,这油辣子既是许东家想出来的,那有没有可能,你再想想,如此做才能让它即便是天冷也不淀固?不用非得随时放到灶台边有热气的地方这么麻烦。” 如此做不淀固? 许三花几乎是不用想就立马想起了南湘做的油辣子来。 用菜籽油啊,可惜她没有哇。 她看着见多识广老谋深算的傅山,斟酌着开口道:“不知傅老板可听过菜籽油?” 正文 第319章 第三百一十九话:谁也别想抢 “菜籽油?”傅山一脸疑惑,“这是何物?也是油?委实没有听说过呀!许东家知道?” 见傅山也不晓得,许三花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把找南湘的事提上日程? “这个菜籽油也是可以烧菜用的油,比猪油还香,若有菜籽油,就可以使这个油辣子不淀固,但我并不晓得这个菜籽油是用啥做的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前世她到无名村的时候,南湘家里吃的就是这个菜籽油,满满的一大缸,吃上一年都吃不完,是以她也没见过南湘做这菜籽油。 傅山听着这个菜籽油便可以使油辣子不淀固,又听许三花说烧菜比猪油还香,不由道:“许东家既说的这般清楚,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如何又不知这菜籽油是用什么做的如何做的呢?” 额。 她总不能说前世吧。 当下只道:“我有一回听一个路过的老爷爷说起的,这个油辣子的方子也是他给我的,我只晓得菜籽油这个东西好,但确实不晓得它是咋做的。” 傅山一听是这样,想了想,便也道:“那我便派人在各地打听打听。” 如此倒好,怀正商号遍布大江南北,说不得还真能叫傅山打听到?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还有个跟无名村一样的地方但是又不像无名村那般隐秘呢。 这么多银票揣在身上也是麻烦,这银票她也不敢放在老鼠洞里,放在家里人来人往的不放心,每次都是一直随身带着的,先才听了傅山那样说,许三花出了粮油铺就奔钱庄去。 十里镇只有一家钱庄,那就是利通钱庄。 进了钱庄,还不用她说,那掌柜的认识她,当下就将傅山说过的话说了一遍,然后问她是存银还是兑换铜钱? “存银。”许三花说着,将刚得的一万四千五百两拿出来再凑了五百两进去,一起递给掌柜的,“这些都存了。”上个月的红利剩下的她都得拿着建宅子用,就不存了。 掌柜的应了,当下麻溜的写了存根,然后拿出一块墨色的只有手指大小的玉牌子来给许三花,道:“许东家拿着这个,就能到随便哪里的利通钱庄取银,保证随到随取。” 许三花接了玉牌子在手里,感觉到一丝凉意,不由纳罕这还是真用玉石做的,当下仔细的收在了湖蓝色的荷包里,贴身放好。 回了村,村人们见着许三花带回来的白马,自然是惊奇不已,好些小娃子也不怕许三花的都跟着后头跑,就为了看看这稀奇的白马。 等上了土坡,老许家众人自然也是对雪灵惊叹不已。 “三花,你这又是从哪弄回来的马,这漂亮得跟天上的神马一样,看得我眼睛都晃得很。”老许头瞧着这马,是眼珠子都收不住。 “漂亮吧?我买的!”许三花道。 老胡氏听着,不由嘀咕,这进趟城就是买人的,买了一次又一次的,这又兴买马了,这么漂亮神气的白马,得多少银子啊! 赶明儿他们家不会成养马场了吧? 许三花将秦兴的儿子秦汉喊来,将雪灵交给他,让他跟着一直负责饲养家里的黑马和黄牛的彭贵学着咋饲养马,以后就专门照顾雪灵。 秦汉一听,顿时高兴不已,小心的带了雪灵往后院柴棚去。 老耿提了个夜壶从后院走上来,老胡氏见着,不由跟许三花道:“三花啊,我跟你爷好好的茅房上的好得很,你非要弄个夜壶在屋里给我们起夜使怕我们起夜麻烦倒也罢了,咋还专门买个人回来给我们倒夜壶咧,这可是不好。” “晚上起夜麻烦,就在屋里放个夜壶多方便?这老耿给白地主倒了好多年的夜壶的,本就是做惯这个的,他这个年纪也做不得别的活,有这个活给他做管吃管住还有工钱,他心里高兴着咧。”许三花便道。 “给白地主倒夜壶的?”老胡氏听得一惊,“给白地主倒夜壶得咋又被三花你买来咱们家了?” “这不是白地主在县城看花灯被人抢了钱财嘛,这回来心情不好,不知哪看老耿不顺眼就将人给辞了,我听说老耿以前跟张稳婆好过,到底张稳婆以前给我娘接生了我咧!念着这点,给老耿个落脚的地方,小事一桩罢了。”许三花说着,下意识的关注的她奶的表情。 见她奶听到张稳婆,眼光瞬时闪了闪,许三花心里就有些惊觉不妙。 “说起张稳婆,听说她早些年被女儿接去婆家照顾了?奶你可晓得她如今咋样?到底当年我娘生我多亏了张稳婆忙活一整夜呢,现下我出息了,要是能见着张稳婆,给她买点东西看看她也好。” 老胡氏很快回神,听见这话,便道:“我听说张稳婆几年前就病逝了,她早前身子就有些不好,能撑到这个岁数也多亏她闺女照顾得好咧。” 一听张稳婆已经病逝了,许三花怔了怔,看了看她奶,适可而止,没再提这个事。 倒是老胡氏,暗暗看了看老耿,心里多少瞅他有些不得劲,至于在想啥,也就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等晚间回了屋子,乘老许头还没进屋来,老胡氏现在柜子前头,一时间也有些踌躇起来。 前段儿日子突然钻出来的人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没再出现,这些人到底是想干啥,她也弄不清楚,这般提心吊胆的担心着,到底不是个事儿。 但转念,她想着张稳婆已经死了,晓得当年的事的除了她就只有她哥哥,只要他们不说,谁会晓得? 便是真有人找上门来,她和她哥哥不承认,他们还硬掰扯? 若是寻仇的,敢硬来,她家三花也不是好惹的。 若不是,最好不是,那就找上门来了面对面了再说吧。 三花是她手把手带大的,那就是她的亲孙女,谁也别想跟她抢。 当年那妇人都说了,娃子没有爹娘,以后就是他们家的娃子,让他们当自家的娃子养就是了。 自家的娃子,谁敢欺负她的孙女,她也不是干看着的。 —— 这几天天气都不错,老许头斗好了锄头,准备带着三个儿子一起去将地整出来,一个冬的,地里长了不少草,得将草都锄了,再将地给挖出来,预备着就要点苞谷了。 许大茂许二茂兄弟两个老老实实的跟着斗锄头,倒是许三茂不情不愿的换了干活的破衣裳出来,嘴里咧咧道:“我说爹,咱家如今都是开作坊做大生意的人了,这地还自个种干啥?不如请人种,咱在家里舂两斤调料就比种那点苞谷强!” 这舂调料多来钱的事?咋说他们家如今这身份,还自个下地干活,多丢面啊,再说了,他就不高兴盯着太阳去干那农活,又累得慌,还不如搁家里忙活呢。 正文 第320章 第三百二十话:看地 老许头听着,不高兴道:“咱家就五亩地三亩田,说啥我也得自个种着啊,这田地就是咱们农家人的根,你就是发大财当大官了,你也是个种地的农户,想啥好逸恶劳的好事咧!瞧把你给能的,这作坊再红火再能耐那也是三花的,以后三花出嫁这些都是要给她带走的,你想啥咧!这田地才是你老子我留给你们兄弟的,好好种地才是要紧事。” 许三茂被老许头赏了一道干,瞧还有下人在咧,登时面上就烧起来,觉得他爹不给他面子,努努嘴,到底没多说啥,扛着锄头跟着一起去了。 天气好,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开始往地里去了,大多地都挨着的,大家伙说说笑笑的,干起活来都有劲得很。 见这几天村里各家都在除草挖土整地,许三花便带着秦兴一起往白节镇方向去了。 一路先经过板桥村,村里的佃户们见了许三花自是纷纷上前问起种魔芋的事,咋种,好久种。 许三花只告诉他们像种苞谷一样,先把地给整出来就行,然后给他们介绍了秦兴,以后她名下的田地都归他管,有啥事找他就行。 然后又接着往天宝村东新村和窦家坳都一一去了,有地的就让他们先整地,没地的就介绍一番秦兴。 如此走过一圈之后,回来就接着往十里镇去了。 上次跟许家庄一起买下的王家浜前头一点的五十几亩田地她还从没去看过,趁这次去看了,就一起交给秦兴好了。 这五十几亩地虽零零散散的,但相隔也不远,只是没有都连成一片罢了。 到了王家浜,皆是小路,马车便不能行了,许三花便指路让秦兴将马车赶去她二姨的家,胡二姨家就在村子口,离得近,待会儿取车也方便。 正好胡二姨在家喂鸡忙活,见是许三花,当下高兴不已,“三花咋来了?快快快,屋里来坐。” “不坐了,二姨,我来这边有点事,将马车放在你这里一下,待会转来取。”许三花道。 胡二姨听是这样,点头道:“行咧,你去办你的事吧,马车放在我这儿放心,二姨给你看好了,待会儿转来就在家吃饭啊!” 胡二姨早就分了家单独过的日子,家里就王长富和王来中,自在得很,但许三花吃了中饭过来的,倒也不必麻烦,只道:“不用不用,我去办了事就家去了。” 说罢又问:“二姨,蔡家坳往哪条路去呀?” “三花你要去蔡家坳啊,去那干啥咧!那下头几户人家这两天闹得凶,有人还被锄头给打伤了,今儿连里长都惊动了,现下里长就在蔡家坳处理这事,乱着呢!”胡二姨一听许三花要去蔡家坳,不由赶紧道。 自己村跟自己村打架? 许三花不由挑了挑眉,“没事,我不去他们村里,我在蔡家坳后头置了点地,今儿去瞧瞧。” 胡二姨一惊,不由愣了愣,“在蔡家坳那块买了地?是不是茅草沟那片?” “就是茅草沟,咋的啦二姨?”见胡二姨这个表情,许三花有些不解。 “我跟你一起去。”胡二姨听她这么一说,赶紧就解了身上的围裙,然后冲隔壁道:“长荣嫂子,你替我看着点我家三花的马车,我待会儿就回来!” 隔壁院子里拾掇菜园子的妇人闻言忙道:“行咧,我给你瞅着,你放心去吧!” 胡二姨关上了院门,带着许三花往村口左手边的小路去,一边道:“三花啊,那蔡家坳几户人家打起来听说就是为争茅草沟那片草都长了一人高的地呢!” 这几户人家的地都在茅草沟,正好都和那片地挨着,这两天都在准备锄草挖地,也不知从谁家开始的,挖着挖着就挖到那片地了,然后其他人看着,也都想将那地往自家地里扩,就想着挖开那地和自家的地连在一起,没有界线,那地就是自个的了。 于是为此几家人争了起来,然后就动了手,打得不可开交。 这年头田地就是农家人的根,为了点地拼命,那都是常有的事。 胡二姨说罢,不由看着许三花道:“都说那片地草都长满了,也没见哪个人来,这些人心思就多了,这不,都想据为己有呢,咋地还是三花你买下的地,我都没有想到,还不知那丁里长咋处理这事呢,这丁里长可不是个好东西,那蔡东明家的跟他是亲戚,说不得让他调停调停的就将这地就分给蔡东明呢,咱可得快点去!” 许三花听得纳罕,不由问:“那之前这地是谁的他们挨着的难道不晓得?” “晓得,咋不晓得呢!都晓得那地是先头倒台的高县丞的!之前那几十亩地都是佃给蔡家坳的几户人家种的,可自从高县丞倒台,听说高县丞的产业都被官府查抄了,这茅草沟的地又这么久没见有人来,他们就以为这地被官府给查漏了,就起了想占为己有的心思咧!想着都跟自家的地并在一起了,就没人晓得那地之前是哪的了。”胡二姨道。 “那蔡家坳的人凶得很,我们村听说这事也就没有去多管,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不过这地既然是三花你的,那可不能不管!你放心,待会儿他们要是敢横,你姨父他们就离得不远挖土呢,我吆喝一声让咱们王家人都去,他们村人少,保准怂犊子!” 许三花听着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怪道她奶常说三个侄女中,两个如出一辙的畏畏缩缩,就老二稍微好点,等嫁了人,老大慢慢当了娘性子就立起来了,这老二分了家自个当家做主,日子久了,性子就立得更好了,这么一看,倒还真是。 便不由从善如流道:“行,那就先谢谢二姨了。” 胡二姨就道:“这说得啥话,我可是你嫡嫡亲的二姨,一家人可别说两家话。” 说话间,也就到了蔡家坳。 这蔡家坳跟王家浜以及邻近的金水村都归一个里长管,其中就数蔡家坳的人要少点。 蔡家坳的村民不是都姓蔡,跟胡家兜一样,因为管着村民的人姓蔡,所以才叫了这地为蔡家坳。 十来户人家,之前其实都是属于王家浜的,可王家浜本是一个宗族,后头人口越来越多,也就把这一块分了出来,单独的形成了一个小村子。 刚走到茅草沟,就看见地里围着许多人,闹闹哄哄的,有蔡家坳本村人,也有王家浜的好些人,胡二姨一眼看见人群里的王长富父子两个,不由还纳罕,凑上去扯了人,道:“你俩不是在挖土嘛,咋上这儿瞧热闹来了!” 正文 第321章 第三百二十一话:占为己有 王长富被人扯了一把,回头见是自家婆娘,便不由道:“这不大家都瞧热闹来了嘛,我们就也来看看,丁里长正叫人丈量地要平均分给蔡东明这几家人咧!” 啥玩意儿?这就是丁里长调停的结果? 胡二姨当即不应,拨开人群冲上前,果然见蔡东明的两个儿子正带着几个小子一起在丈量地,而丁里长,就坐在地里放着的一根板凳上看着。 如此大摇大摆,真是不要个脸。 正要开口说话,冷不丁就被人拉了一把,扭头见许三花,不由道:“三花,你瞧多不要脸咧!咱可得站出来阻止他才是啊!” 许三花摇摇头,拉住她:“不急,咱们先看看。” 胡二姨一听,只得硬生生憋下这口气,往地里头看去。 很快,这地就丈量好了,蔡东明的大儿子就走回丁里长跟前道:“舅外公,都量好了!八亩地正好一家分两亩去,谁也不少谁的!” 丁里长听着,便不由看向蔡东明在内的几个人,道:“这下行了,一家两亩,界石都放好了,都找着界石的点整地,可别再往别人家的地里挖了,要是再闹腾,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晓得了晓得了,里长。”蔡东明几个人忙不迭的应道。 这时,同时蔡家坳人的一个老汉便不由冲丁里长道:“里长,咱们村都是一起佃这些田地种的,没道理他们就能分了这八亩地!高山岭那二十亩地正好跟我们几家的地连着的,我看趁着里长您在,咱们也去丈量丈量,分一分?” 丁里长便不由皱了眉,“行了行了,都想啥咧,这地丈量过了也就罢了,高山岭那地可不许再乱动,该是谁佃了种的谁就去种就行,到时候要是没人来收出息,那粮食还不都是你们的?干啥量不量不的了,多麻烦。” 那老汉一听丁里长这么说,不由高兴的点头,“那行啊!既然里长你都这么说了,那地我们就继续种了,到时候没人来收出息,我们得了粮食,也分里长一些好了,左右这事是里长你应下的,我们可得感谢你!” 丁里长听着眼皮子抽了抽,哼了哼,倒是没再多言。 蔡家坳村人倒是都高兴的很,一人又道:“还有前头那二十亩田,我们几家也是佃着的,里长都发话了,我们就都接着种就是。” “是咧是咧!” 有王家浜的人见不得他们这般神气,不由出声道:“你们继续种倒是种,不过要是人主家收成的时候就来收出息了,你们还不得照样要交租子?真以为种了就全是你们的咧!” 蔡东明嗤笑:“这高县丞倒了台这么久了,也没见哪个人拿着田契地契来的,我们种了就种了,种一季算一季,咋的你们眼红就眼红,要是敢瞎咧咧,别忘了这可是里长亲眼看到的事,这今年可就该服徭役了,这可是里长说了算的事。” 这最后一句显然然的就是威胁了。 大淼朝的徭役两年一服,这都是各里长登记人的事,能不能拿银子抵,或者每家是谁去,那都是里长一句话的事。 说话这个王长明是家里的小儿子,他们家要服徭役自然轮不到他,不过若是里长硬要登他的名字,那就是逃不脱了,因而,听蔡东明这样一说,他就没敢再开口。 其他王家浜的人也心知里长不好得罪,也都没有多话。 这时,丁里长便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事就这么了了,大家该干活的干活,都别围在这儿不动了。” 大家一听,都准备各自散去。 胡二姨忍不住,这便站了出来,“我说丁里长你这是在做啥咧!这可是别人的地,你丈量丈量就充给他们几家了,说种就种了,你身为里长,咋还带头干这种把别人的东西占为己有的事,这可是没理的事!” 丁里长扭头一见是王家浜的妇人,又听这话,不由皱眉道:“你是长富家的吧?这是蔡家坳的事,啥时候轮得着你王家浜的人来多管闲事了,妇人家家的,搁家洗洗刷刷去,出来咋呼啥?” 说罢,看见后头上来的王长富,不由指了他道:“我说长富,还不把你媳妇弄回去!” 王长富可不晓得他媳妇这是干啥,不由拽了胡二姨一把,小声问:“他娘,这是干啥咧!人家都没管这事,你可别多话,这得罪了里长,可是要吃亏的。” “嘁!我们王家这么多人咧!还怕他不成?他可是没理!”胡二姨嗤了一声,看向丁里长就道:“谁管闲事了?丁里长你带头叫人瓜分了我侄女的地,又默许村人私自占了我侄女的田地去种,这我咋不能管了?说到哪里去我也是有理的事!” “你侄女?”丁里长眉头一蹙,这才看到胡二姨身旁站着的几个脸生的人,也不看胡二姨,只看着王长富道:“长富,你媳妇这是说啥疯话呢,还不把人带回去?再瞎咧咧,我可就叫人去喊王明德来了!” 王明德是王氏一族的族长,王家浜的村长,也是王长富的族叔叔。 王长富最是怕这个族叔的,但听了胡二姨这话,又看着旁边的许三花,“他娘这是说得啥?三花,这地真是你的?若真是,那咱们王家可不能干看着!” 一旁王长富的族兄弟王长江看着胡二姨道:“嫂子,这是你哪个娘家侄女?这年岁,莫不然是你妹妹家的那个?” 胡二姨点头道:“他七叔,这正是我妹妹家的。” 王长江一听就惊了,嫂子妹妹的女儿可不就是那如今有名的许三花? 说这田地是她的,他还真相信,当下就道:“那是!咱们都是亲家,这可不能干看着不管。” 其他王家人听着,也都纷纷站出来,指着丁里长道:“里长!这主家都来了,你还当着面就想侵占别人的田地呢!这可是没理的事,可得一个说法!要不然,我们王家可不能罢休!” 丁里长被这么多人指着,当下气恼得很,“几个晚辈还敢指着老朽?真是没有规矩!你们王族长还没有说这个话呢!你们就敢代表你们整个王氏不成?” “咋不能?他们说的就是我的意思!长富家的侄女那就是咱们整个王氏的侄女,在王家浜这个地头上,还能看着侄女被人欺负?那我们王氏还咋立足于此?” 一声淳厚的声音响起,丁里长抬眼看去,见王明德正走过来,不由就是一怔。 他看了看站在胡二姨身旁的许三花,突然笑了,“这说田地是你侄女的就是你侄女的?可有田契和地契?” 正文 第322章 第三百二十二话:冠冕堂皇 许三花早就听她奶说过她姑嫁的王家浜这王家人齐心得很,虽只有几十户,但周围几个村子可是一般都没有敢惹的,这拧成一股绳的,打架男人一起上,吵架妇人一起上,可没谁斗得过的。 现下一见她二姨一句话,在场的王家人二话不说就跟着相帮起来,便是刚到的王族长也是一脸自家人的样子,也不问就直接站了台,倒也不怕万一她扯谎呢。 她不由笑了笑,看着丁里长,道:“若我没有咧?” 丁里长看着这么个黄毛丫头,当下嗤了声,“没有田契地契,焉知是不是你王明德眼红这些田地,也想来分一杯羹呢!可你要找也找个像样一点的,这么个黄毛丫头,你说田地是你的?谁信啊?哈哈哈!” 说着竟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族长见不得丁里长这个嘴脸,倒也晓得他说得不假,凡事都要讲究证据,这没有田地契可是不行,他不由招手让王长富过来,小声问:“这是你媳妇娘家哪个侄女?” “是三妹妹家的侄女,就是她姑家的,孤山村那个。”王长富老实道。 王族长一听是许三花,也有些预料,毕竟长富家的娘家侄女就那么几个,这说的是侄女也是表侄女啥的,这年纪,也就是只有那孤山村的许三花了,她还是小时候来过她姑家,都长这么大了,他也没认出来。 当下点点头,不由看向许三花,温声道:“是三花丫头啊,这田契地契你可有带在身上?若是忘了带,我这里先稳住他们,你使个人回去拿来,这没有田契地契,可是不好说,这里长横着呢。” “放心,多谢族长爷爷。”许三花晓得这王族长是她姑父王长兴嫡亲的叔叔,她姑父王长兴的爹和王族长是一个爷爷下来的,比姨父王长富他们这一支近多了。 “我朝有律法,霸占他人田地产业者,百两以下罚银百两,三百两以内判三年刑狱,三百两以上判流放,丁里长既然身为里长,不会不晓得这律法吧?” 许三花看着丁里长,笑眯眯道:“我这里不多,刚好五亩上等田,十五亩中等田,八亩上等地,二十亩中等地,算起来也就三百两银子还不到,蹲三年大狱也就罢了。 倒不晓得丁里长明知故犯,是做好了被刑罚的准备,还是真以为这田地许久没人来问津就真的可以如此瞒天过海想着这别人的东西用着用着用顺手了就一定是自己的了?” 这姑娘全程笑眯眯的说着,但丁里长被这么看着,又听着这话,还真是有些被震到,但转念一想,这丫头片子的,敢在这充长者,还真是不将他这个里长放在眼里。 不由着恼:“哪里来的黄毛小丫头如此目中无人!我朝的律法是你一个小女子妄言的?啥都不懂的丫头片子,你晓得啥律法不律法的!” 短短一句话又是黄毛丫头都是小女子的,这丁里长得是有多看不起女人? 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最是讨厌的了。 “我这个小女子不晓得,丁里长堂堂里长,该是晓得才对,不如丁里长说说,我先才说的这个律法可对?若不对,丁里长大可说出一个对的来,小女子定是虚心接受的,毕竟,你可是里长嘛。” 啥晓得不晓得对的不对的,这一番话绕得丁里长耳晕,当下扶着头直喊头疼,蔡东明和儿子赶紧上来扶住他。 “舅舅舅外公,快快,咱们扶你休息吧!” “对对对,我这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得回去休息!” 说着,三个人迅速转身就要走,其他蔡家坳的见状也跟着要走。 许三花看了黑妞一眼,黑妞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丁里长前头。 “你这黑丫头做啥咧!还不快让开,我舅可是头痛得很,要回去休息,要是出了啥事你负得起责嘛!”蔡东明当下冲黑妞喝道。 黑妞不说话。 蔡东明见状,扶着丁里长就要绕开她,但他们往旁边去,黑妞也往旁边去,总之就是不让他们走就对了。 “丁里长不是要看田契地契吗?我这还没拿出来呢,你都没看哪能就走呢!”许三花笑眯眯上前,看着丁里长道。 “我跟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个啥?明东,扶我回去。”丁里长吊着眼,一脸不耐烦,说着,就让人扶他走。 许三花伸手拦住,从怀里掏出四张红契来,在丁里长面前抖了抖,“丁里长应该识字吧?看看这契对也不对?” 丁里长别的没看见,一眼就先看见了那红戳戳的县衙大章,顿时瞳孔就是一缩,他先才从一看到长富家的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就心知有些不妙,不过是强撑着虚张声势一番罢了。 想着装头疼先避过再说,可这丫头拦着不许走,非得要当众真的将红契拿了出来,这可真是叫他骑虎难下了。 正思索着该如何办,旁边王族长笑着走了上来,看着他,客客气气道:“这地契还真没错,丁里长,你说今儿这事该咋办?咋着,也该给我侄媳妇这侄女一个说法吧?” 其他的田地还好说,刚才嘴巴上说了还没来得及动手,可面前这八亩地可是明晃晃的被分了几块放好了界石连原本的地都看不出来了。 要是没被当众看到倒还好说,可偏偏被人家亲眼看着瓜分的,这可不好抵赖。 丁里长想了半天,最后笑眯眯和气道:“丫头啊,这是个误会,误会,他们这不是见这地荒着可惜嘛,正好几家都搁这儿锄草挖土,就干脆一起帮着挖了,你是不晓得,真农家人做活就是见不得这地里这么多草,看着就不得劲的。” 许三花听得顿时就是呵呵一笑,“丁里长这样说,我还得感谢你外甥女婿他们帮我锄草挖土呢,这么辛苦,我是不是该得开点工钱?” “工钱就不……”蔡东明不由接话,但还没说完一句,就被许三花语气一提给打断了。 “这帮忙锄草挖土,咋得帮着帮着就将这地的界石都给挪了位置呢?” 丁里长讪讪一笑,倒还稳得住,马上就道:“这不是他们四家人都太热情,都想帮忙,为此还争得打起来了嘛,我为了和气,也为了让他们帮忙就要帮到底,做得好,所以干脆将地分成四份,落到他们每家头上来帮忙,这样,才都能帮得好不是嘛。” “就是想侵占别人的地呢,说啥帮忙不帮忙的,也真是说得出口,丁里长你可是里长,咋这么不要脸咧!”胡二姨气得狠了,当下毫不客气的呛出声,也不管他是不是啥里长不里长,是不是管着他们村了。 正文 第323章 第三百二十三话:爱佃不佃 许三花也是要被丁里长这番话逗笑了,这样义正言辞说着冠冕堂皇的话的人,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回见。 关键这还一脸是为别人好该感谢才是的表情,也真是无敌了。 见丁里长瞪着她二姨一副恼火又忍住的样子,估计是被她二姨这番话给怒到了,但偏偏此时要扮演和气,所以硬生生忍住了,要不然换做先才,早就又张口说啥你一个妇人啥啥的了。 这样的人,她也不耐烦跟他多讲,当下道:“这八亩地先才你们是咋给我分的乱七八糟的,就咋给分回原样,界石该在哪里,一尺都不能错,如若不然,我这就派人去请你们汪家镇的亭长来了!” 丁里长:“……”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起来,瞪着许三花看了许久,才看了一眼蔡东明。 蔡东明多了解这个舅舅?当下领会,吆喝一声就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并其他几家人下了地,重新丈量起地来。 胡二姨看着,这才送了一口气,小声跟许三花道:“这丁里长横得很,今儿倒是收得快,没咋闹起来就乖乖认了。” 许三花听着,不由笑了,她可是田契地契都在,只要丁里长想当这个里长,就不敢横。 尽管有些磨磨蹭蹭的速度提不上来,但八亩地还是重新丈量了出来,放回了界石,一多半的草都锄得干干净净的,也挖出了许多来。 经过了这么一出,丁里长梗着脖子,已经不想说话,倒是蔡东明,丈量完了地回来,腆着脸笑眯眯的冲许三花道:“长富家的她侄女啊,这地原先在高县丞手里就是佃给我们种的,这地现在既然是你的了,我们就跟你说说,这地还是继续给咱们种吧?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地给咱们种着,你只管放心,我们种地好着咧!” 这草都锄了地都挖出来一半了,要是放出去,可是可惜。 “不要脸!”胡二姨小声啐了一句。 许三花笑问道:“那不知你们之前佃这地租子是咋收的?” 蔡东明一听似乎有戏,当即笑言:“以前在高县丞手里,这地是交的六成的租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总不能也照这样收租子吧。 他正喜滋滋的想着,便听得许三花道:“行吧,继续给你们种也行,不过这地得收八成的租子。” “啥?八成?”蔡东明顿时一惊,其他蔡家坳等着的人也是被吓到了。 这八成去了还能剩下个啥?把种子出了人力出了,这就是白干啊! “我说咋能这样咧!人高县丞才收六成的租子,咱们这乡里乡亲的,我可是跟你姨父他们一起长大的,咋着也当你一声叔的,咋能这么斤斤计较的,我说,收四成租子也就差不多了吧!”蔡东明顿时道。 “我就收八成租子,爱佃不佃!”许三花语气坚决,也不耐跟人多说,转头就看向王族长,温声道:“族长爷爷,我这里有茅草沟八亩上等地,以及五亩上等田和十五亩中等田,还有高山岭的二十亩中等地,族长爷爷应也是晓得的,这离我们村子也远,您给问问看看你们村里有哪些人家人口多家里地少的,愿意佃的话,我只收五成租子。” 王族长一听,顿时欢喜,他们王家浜虽说家家户户日子要比其他村好过些,但家里有十几亩田地的也就只有那么一户,人口多的却不少,这田地能佃给他们,自然是大好事,况且只要五成租子,这方圆内外佃出的田地就没有收这么低的租子了。 他心知这是丫头念在姑姑和姨娘都在他们这个村呢! 当下就要开口答应。 “我说丫头!咋能这样!凭啥佃给我们就八成租子,佃给他们就五成租子?可没有这样的事啊!这田地我们蔡家坳的人都种了几年了,早就种顺手了,该咋种,咋种收成好,我们最清楚,这还是交给我们继续种好!要给他们种,指不定收成就不行咧!”蔡东明抢先开口直接拦在了王族长前头。 王族长皱了皱眉,又要说话,这次又被许三花给抢了先。 “凭啥?就凭这田地现下是我的,我爱佃给谁就佃给谁,咋的,你们要佃也可以啊,我先佃给你们,八成租子,要佃你们就接着种。” 丁里长听着,也是听不下去了,当下道:“你这个丫头好生没礼,这都是佃给别人种,咋还能有不同的规矩咧!我说这地蔡家坳的人种惯了的,你继续给他们种多好,省的麻烦。” “继续给他们种,说不得这地种着种着就成他们的了呢!”胡二姨忍不住插嘴。 丁里长见许三花没追究先前的事,这厢也缓过来有底气了,见胡二姨插嘴,当下又斥她,“一个妇人家家的!在这瞎咧咧啥!一边去!” 许三花呵呵一声,不理他,继续跟王族长道:“族长爷爷,你觉得咋样?可要佃?” 王族长这下开口得极快,生怕又被人抢了话,“佃,咋不佃呢!我这就喊人回村去叫家里地少的人来,你看看这几十亩田地咋佃的好?” 之前这五十几亩田地都是分开佃出去的,有只佃了地的,也有只佃了田的。 “族长爷爷看着安排就行,你们村里的人自然是族长爷爷你清楚些,左右就是这五十几亩地,我只管到时候叫人来收租子就是,别的都不管。”许三花说着,给王族长介绍了秦兴。 丁里长见许三花竟然无视他的话,不由忍不住出声,“我说小丫头,你这般没礼貌到底是没教养呢!没听见长辈在跟你说话?” 许三花扭头瞥了他一眼,轻飘飘道:“丁里长不是看不起妇人女子之流?我也不稀罕跟你说话,长辈?你算个啥长辈?” 丁里长:“……” 他被气得脸色通红,整个人站不住差点就要往后倒,蔡东明赶紧扶住他。 一旁,蔡东明儿子指着许三花,怒道:“你如此目中无人,这可是里长!你对里长如此说话,当心告到亭长那里治你个不敬之罪!” “行啊,你去亭长那里告我,正好把亭长请来,我也好当面跟亭长说一说丁里长身为里长,帮着村民瓜分侵占他人田地的事。”许三花笑眯眯睨着他,根本就不怕。 蔡旺因有个舅外公是里长,平日里在几个村子都是横着走的,何时有人这般跟他说话还这样盯着他不把他放在眼里的? 顿时怒火攻心,挥了拳头就朝许三花冲了上来,“我打死你这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王家众人见蔡旺挥了拳头朝许三花冲过来,登时就要冲上来拦。 但还没等他们近前,只见那挥着拳头冲上来的蔡旺就被黑妞一把揪住了衣领,用力一提,整个人被提起来,往后一抛,砸在了地里,发出一声惨叫。 “啊!” 正文 第324章 第三百二十四话:说法 见宝贝儿子被一个丫头片子一把扔进了地里头,蔡东明唬了一大跳,随即就心疼起来,“我的旺儿啊!” 赶紧和大儿子一起去将人给扶了起来,这才瞪了瞪黑妞,冲许三花语气不善道:“今儿你这丫头扔我儿子这事你可得给我个说法!” “你确定要我给你说法?”许三花挑眉,忍不住笑了,“我给你个说法怕是你儿子受不住,还是叫我家黑妞给你个说法吧。” 蔡东明听着,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点头道:“左右是你这丫头动的手,那就叫她给我个说法也行!” 许三花便看了黑妞一眼。 黑妞会意,重重一点头,笑得嘴巴都快咧到了耳根处,然后搓着手大步跳进了地里,朝蔡旺走去。 蔡东明看着,觉得不对,这给说法就给说法,往这头奔干啥?难道要到跟前磕头赔罪? 还不等他想明白,只见黑妞已经到了近前,上手就是一拳头打中蔡旺的下颚,紧接着一把将蔡旺从蔡东明手里给薅了出来,往旁边一推搡,趴到在地,上脚就是几脚踢了上去。 这几个动作快得很,快得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蔡旺已经被黑妞踩在脚下了。 蔡东明跟他大儿子反应过来,赶紧上来要帮忙。 黑妞小手一挥,先把蔡东明给烀到了一边去,然后一脚踢开了蔡旺他大哥,接着继续脚往蔡旺身上招呼,直踢得蔡旺哭爹喊娘。 黑妞笑得倒是欢,一个小鸡崽似得,她可是跟着姑娘一起打过狼的人!顿顿吃八碗饭,这力气早就不晓得大了多少了! 丁里长看着,眼皮子直抽,赶紧道:“这还有没有理了!快,还不快去帮忙拉开!” 蔡家坳的人被丁里长这么一吼,顿了顿,还是走上前去要帮忙。 但等他们上前,黑妞已经踢够了,拍拍手,转身就走回了许三花身边站着,仿佛刚才打人的不是她一样。 丁里长:“……” 这还真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气得人心窝痒痒。 蔡东明见儿子被踢得哎哟连天,趴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心疼得不得了,顿时朝许三花道:“这无缘无故打人可是你的不对!今儿你不给我个……交待,我们蔡家坳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停顿那一下他本想下意识说说法的,但想到刚才的“说法”,他立马就换了个词。 “我可没想打他,他是哪棵葱我都不晓得咧!要怪就怪他要冲出来想打我家姑娘,活该!我没打得他吐血就是客气的了!要是换我家姑娘,今儿他腿不断手也得折!”黑妞抬着下巴道。 蔡东明:“……” 他不由得看向丁里长,小声道:“舅舅,这事……” 丁里长心里也是窝火得很,他也是听过许三花的大名的,要不然刚才咋就忙着要避呢,眼下这阵仗,他也没辙,只好道:“算了,我看旺儿伤得也不重,背回去养养就好了,闹下去咱也讨不着好,要是惹火了真惊动了亭长,先前咱们那事可就说不过去了,就这样吧!” 蔡东明听他都这么说了,也是没主意,只好听从,毕竟,看那黑丫头的架势,他们蔡家坳的人都上只怕也不行,关键还是王家浜的这么多人在这呢,能眼看着他们群涌而上欺负一个丫头? 就这样吧! 蔡东明冲黑妞哼了哼,转头和大儿子扶起蔡旺,蔡家坳的人和丁里长就都散去了。 王族长派人去喊的几家人也到了,王族长问过他们的意思之后,大家都愿意佃,说好五成的租子,又将秦兴说给他们认认脸,这里的田地就分摊着佃给了王家浜这几户人家。 回去的路上,胡二姨说起丁里长和蔡家坳那些人也是止不住的啐口水,“十里八村的谁不晓得丁里长嘴脸不行的,这事给他处理我就晓得指定没好事,可不曾想他还直接做主将地给分给几家人这般处理,也真是没皮没臊的,这些个里长,就没人跟他这般的了。” 许三花忍不住笑道:“所以跟这种人可不能好脾气,越好脾气他就越得劲,不定咋欺负呢,二姨,若他今儿记恨今后给你们穿小鞋的,只管喊劲松表哥来孤山村找我,我来治他!” “行咧!我晓得三花你是个有本事的!”胡二姨笑眯眯的应下。 又说起王长兴在大张镇的铺子开了生意倒还行,许大姑连带着王淳王英都在铺子里帮忙的事。 一路回到胡二姨家院子,胡二姨要喊了许三花进屋,她马上就弄饭来吃。 许三花晓得他们都是一天两顿的,这个时候正好是要吃夕食,但他们中午已经在镇上吃过了,眼下还是赶着回村要紧,就谢拒了,只说后头再来,就坐着马车告辞离开了。 赶回孤山村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老许头和许大茂几个也才刚收活路,说起五亩地才挖出来一半,起码还要挖两天的事。 见许三花回来,老许头不由道:“三花啊,今儿挖土,你三爷爷问起我种魔芋的事,都晓得你板桥村那些地佃给别人都是要种魔芋,一文一斤收,你三爷爷也想种上一亩地的,托我问问你,可有多的魔芋种?” “三爷爷想种一亩倒不是没有这点种子,但咱们村里这么多家,给了三爷爷种到时候都找上门来咋说?上次村长爷问我我就说过了,今年魔芋种不够,明年再说吧!”如今他们村几乎都在作坊做工,一个月下来就能挣不少钱,那是往常一年两年都不能比的,慢慢来,也够了。 种子就这么些,佃出去的地一共五百多亩呢,还有魏铁的山头,她也是说好的,魔芋种到底够不够,她还得理上一理才清楚。 还有许家庄的几十亩山头,她也是打算种上一些的。 听了许三花这话,老许头便道:“我晓得三花你心里有盘算的,所以下晌也是跟你三爷爷说过的,他说也就是想问问,若有多的种子就种一点,若没有,就等明年也行。” 说罢这事,转头就说起许老太爷明儿上山的事,村长找了十六个壮劳力轮换着抬棺材,许大茂和许二茂就是其中两个。 老许头是有经验的,当下让许大茂兄弟两个明儿都穿干活的衣服和鞋,要不然到时候弄脏了可不好洗。 眼下这天气虽说还行,但毕竟也是放过这么几天了,到时候抬着指定是要腐水要浸出来的。 早些年老许头也抬过棺材,可是尝过那棺材抬起来,水顺着流到脚上的滋味的,那可是不好受得很。 正文 第325章 第三百二十五话: 翌日天还没亮,许老太爷送葬,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男丁去了,棺材抬上山,还得挖坑,一通忙活,等下葬完成,日头都升上一半了。 许三花上山去远远磕了个头,回家时,就见黑妞冲上来,兴奋道:“姑娘,阳大匠来了!” 阳大匠来了? 今儿才二十五,还没出正月,阳大匠竟提前来了? 想着马上就建宅子了,许三花激动的很,当下大步冲进院子,果然见阳大匠正坐在堂屋喝茶,身旁还跟着小豆丁孙子阳初。 “阳大匠,你来了!这是准备来给我家建宅子了?”她大步走进去道。 阳大匠摸着一把白胡子,摇头晃脑道:“丫头,你那坛子鸡可要准备好,匠人们今儿天黑之前就会到,明天就开始动工,现在咱们先把图纸给弄出来吧。” “阳大匠只管放心,村里别的不多,喂鸡的多,保证顿顿都有。”原来还是坛子鸡的吸引力大,许三花嘿嘿笑了笑,见小豆丁抬头看着她笑,不由伸手拍了拍他的头,“你也有。” 阳初一听,顿时满意了。 阳大匠自来有自己的习惯,开工前一天画图纸,主家只需说想建个啥样的宅子就行,其他的自有他大笔一挥。 先前考虑到银子的问题,许三花只说建个三进的宅子带个小花园就够了,但现下,她手里的银子还挺够,当下便道:“阳大匠,八亩地能建多大的宅子?” 阳大匠清楚许家的情况,想了想道:“八亩地,不弄其他复杂的,建个五进的宅子倒也足够。” 五进院子确实又有些大,像贺璋家,那五进的太宽太广了,走来走去的都麻烦。 许三花便道:“那建个四进的,再带个小花园弄上些其他的建筑,像对面贺家一样,有些个歇脚坐坐的凉亭啥的,应该够吧?” 阳大匠一听,直接用炭笔在纸上画了起来,他一生画了不知多少张这样的图纸,是以很快,一张图纸就落成了。 “这个样子,八亩是绝对够了的,你看看如何。” 许三花接过图纸一看,正是四进的宅子,不但有两个小花园,还有一处小水池,收口的另一方则是一条长廊,其中还扩有两个亭子,还真是飞檐长廊,亭台水榭,雕梁画栋,建出来指定气派。 院子又多,绝对够住,玩耍走动的地方也够,却也不像贺家那般的大,如此许三花很是满意,点头道:“行咧!就这么建,挺好的!不知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不多,所有的材料包括匠人的工钱一共是八千两!” 许三花一听八千两,倒是没有犹豫,贺璋家建得宅子可是两万两呢!她这四进的也不差,八千两银子值得! 当下就回屋去抱了上次白地主给的匣子,又往里头添足八千两,回堂屋来一起给了阳大匠,她听贺管事说过,阳大匠给人建宅子,都是要提前将银子付了再动工的。 这可是老字号的大工匠,可不怕他收了银子会跑路。 阳大匠接了匣子也没数,就给阳初抱上了,然后看着许三花,笑眯眯道:“明儿开工,今儿先吃个坛子**,许久没吃,早就念着咧,中午怕是来不及,晚上吃也行,中午就随便来点吧!” 许三花可是见过他在贺家建宅子时随时都坐那吃肉喝酒的,晓得他嘴巴好吃,收买了他的胃,快快给她建宅子,争取在大哥成亲前建好上梁进火,多好! 所以,这人可得巴结着才好。 许三花当下点头,让阳大匠先坐着,自己麻溜的往灶屋去了。 如今老许家的灶屋可不像从前要啥没啥,每顿都是几十口子人吃饭呢,里头的东西齐全着,少了哪样都有田宽随时添置上的。 姜氏和何氏的茶饭手艺不错,许三花看了看他们正准备的中午的菜色,蒸的米饭,烧的红烧狼肉,便吩咐他们另外做上两道菜,炒一个米豆腐腊肉,炒一个酸辣肉丝,再凉拌一个凉皮。 又让彭贵搁后院去逮一只鸡来杀了,她自个往洪大夫家跑了一趟,裹了些草药回来。 等鸡处理好,亲自动手照上次做坛子鸡那样给做好,煨在坛子里,煨上一下午,到夜饭时倒也差不多了。 中午饭,阳大匠是由老许头陪着吃的,两个人年纪差不多,别看阳大匠是城里人,但他没有架子,跟老许头摆闲,摆地里庄稼,摆些琐事,倒也摆闲得很是融洽。 还没到傍晚,两百多个工匠就到了,许三花看得心里一阵火热,这么多人干活,贺家用了一个来月,她家最多也就一个月指定能建成! 她从豆腐作坊里暂时拨了四个人出来在建宅子期间做这些匠人的饭,至于住处,这些匠人每个人都带了被褥行李来,一到,就去了孤山脚下,自行搭了简易的茅草棚子暂住,根本不用主家操心。 阳大匠和阳初祖孙二人,却是也不要许三花操心住处,他们则是住在对面贺家的,她只管负责每天送去坛子鸡就行。 一顿一只,一天要两只,许三花看了看自家鸡圈里的鸡,旋即便拿了银子给她奶,让她看着村里哪家的鸡好要卖的,每天都去买两只回来。 倒也不必一下子买完,毕竟家里鸡圈太小也放不下,总也不能全杀了,这天气眼看着越来越好,杀了放不久。 到了第二日早上,孤山脚下就火热的忙碌了起来,村里都晓得老许家要建大宅子了,还是跟对面贺家一样,请的城里的大工匠,有闲的不由都溜达去看热闹。 毕竟,府城的大工匠建房子他们可是从没见过的,之前贺家建宅子,他们没好去凑热闹,老许家不同,一个村的,看看热闹他们也不虚。 许三花也去晃悠了一圈,见阳大匠只坐在那里,将图纸一拍,银票一甩,底下自有负责各样分工的小工头各自领了自个该做的事,忙得是有条不紊。 如此根本不用主家操心半分,许三花看着,不由咧开了嘴角,高兴得不行。 连续晴了好些日子,各家各户差不多的地都整好挖出来了,就等着播种苞谷了。 趁着天气好着,这一日吃过了晌午饭,老许头换了身短打,光着脚,撸起裤腿,牵着家里的黄牛,吆喝了三个儿子一起扛着犁杖和钉耙就一起往山坳子下的三亩田去了。 正文 第326章 第三百二十六话:都是她的 以前家里没买牛,这犁田都是靠人拉了犁杖使力的,现下有了牛,倒是轻松许多。 许大茂和许二茂轮换着扶了犁赶着黄牛犁田,老许头则和许三茂一人拿了个钉耙跟在后头将犁过的泥土挑出杂草,捣碎平整。 这山坳子下的一排排梯田正都是土坡上几户人家的,都靠旁边的小溪沟从山上下来的水灌溉,遇上下雨的,这田本也就蓄了不少水,所以犁田正好。 下头几块田和上头几块田,土坡上其他几家人也都陆续一起来犁田,不过却是自个在犁,村里之前只有许老栓有牛,家里田稍微多些的,也有拿了几个铜钱去租了许老栓的牛来犁田的。 老许头坐在田埂上歇气的功夫,见下头老刘头和刘大升两个人犁得实在费力,便不由道:“老刘啊,别急,等我们家这田犁好了,这牛借给你们使两天。” 老刘头一听当然好啊,忙不迭笑着应了。 上头许三平他爹听见便赶紧也道:“我说满仓大哥,这牛也借给我家使上两天吧?” 都是挨得近住的,平时关系都不错,也没有只借一家别的不借的理,老许头当下就道:“行咧行咧,你们先慢慢犁着,这牛腾出来了,就挨个借去使呗!” 陆陆续续下了几场春雨,宅子开建了十三四天,加起来也只做了八九天的活。 很快就到了给许二树上薛家下聘的日子。 聘礼是年前就准备好的,初九天还没亮,马车先去刘家村周家村胡家兜接了亲家人回来,吃过早饭,李氏这个中人就带着许二树的两个舅舅以及四个老表押着聘礼,同胡春生等人,一起坐了马车往大柴村去。 晓得今儿是下聘的日子,所以本是在老许家作坊做工的薛家人今儿都没来做工。 一路到了大柴村,不用绕也得穿过大半个村子才能到村尾的薛家。 薛家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早就准备好了的,他们家灶屋够大,薛红秀的婶娘和舅娘这些都在灶屋里忙活着中午饭。 薛红秀的奶奶老袁氏和她爹娘薛守成和宋氏都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还要两个伯伯都陪在一旁。 李氏带着刘大江一众人进了院子,就笑眯眯道:“婶子,红秀爹,红秀娘,我带着人来给你家红秀下聘来了!” 说着,吆喝着抬聘礼的人将聘礼从牛车上搬下来,抬着往里进,一边大声唱着聘礼。 “聘金,两锭银元宝,足八钱一锭!” “首饰,长柄银制镂空梅花纹簪子一支,刻石榴纹鎏金耳环一对,多子多福镂空实心足银手镯一双!” “聘饼一担一百斤,礼炮香烛四对!” “公鸡母鸡一对!猪肉十斤!” “四样果:荔枝、桂圆、红枣、银杏,四样糖:糖冬瓜、糖桃条、糖莲子、糖桔皮,各二斤!” “四匹上等细棉布,一匹红的,一匹蓝的,一匹青的,一匹灰的!” “四坛上等好酒,四包茶叶!” 唱着,几个表兄弟将聘礼一一抬进院子里,一溜的摆在院子里,供薛家人看。 宋氏听着和许大树给方家下聘的聘礼差不多,心里也就高兴了,一样对待,没有偏颇,如此甚好。 之前他们家差点要退了亲事,因为那流言,后头幸好三花聪明,三两下就破了歹心人的算计,亲事照旧,他们一家可是欢喜得紧。 如今这下聘也一样,证明老许家人并没有把那事放在心上,将来红秀嫁进去,也不会受这说道。 当娘的,就望女儿嫁得好呢。 薛家人听着高兴,外头看热闹的有不嫌事大的倒是立马就叨叨起来。 有声音道:“这聘礼听着和老许家那大孙子下聘差不多啊!这老许家可忒小气,上次家里生意还没这么红火就是这些聘礼,现下生意做得这般大了,田地都是上千亩了,咋得还是这些聘礼咧!我说咋的也该整个百十亩地做聘礼才对吧!” 有人马上就喷她道:“这咋地都是一样的孙子,下聘不弄一样的还分个高低,这是成心叫两妯娌嫁进去争架弄得家无宁日不成?我说也只有白家的你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咧!要不是你那二儿媳妇老实,你家是天天都得打起来吧!” “就是就是,这过日子的,就是得一碗水端平才好,要不然成天吵吵闹闹的,日子过得多晦气!” “再说了,老许家那些生意田地可不是老许家的,那是许东家的!我听人说过了,那满仓家的说过的,这些东西将来许东家出嫁都得给她陪出去的,他们一点都不会留,这都是许东家的东西!”有家人在作坊做工的道。 “这话我也听说过,那些田地啥的可都是许东家的名字,挣得银子也是许东家收着的,还有那些下人的卖身契啥的,倒是只有许二树开那铺子,是他自个和两个兄弟伙一起开的,还有许大树,镇上那铺子听说许东家已经送给他了,这些才是老许家的东西咧!” “这也不错了呀!十里八村的,有几家家里开着两个铺子,且每个月还有月银的?我听说就是许东家的叔叔婶婶每个月都是二两银子的月银呢!一个月都比咱们几年了!这咋不好?红秀嫁进去照样不会吃苦的,看这点聘礼算啥?真这么小心眼的,可摊不上这样的大好事!” 另一个人就道:“可不是?这白家的就是眼红咧!她可是做梦都想让她家妮儿嫁个好人家的,刚开始想托了娘家人说项,嫁回娘家村里族叔家去过好日子,可惜那边看不上,这不就盯上了老许家嘛,见老许家相中了方家的闺女和红秀,她可是没少在背后瞎闲话的。” 那白氏被几个妇人这么当众一怼,脸上臊得慌,骂骂咧咧两句就跑走了。 她一走,其他声音大都是祝贺的。 薛家人乐呵呵的道了谢,由婶娘舅娘这些帮着将聘礼搬进薛红秀的屋子里,又忙请了李氏刘大江等人进堂屋去坐着吃茶。 李氏便说起老许家看好的成亲的好日子在年底。 老袁氏听着,自然说好。 到年底,红秀马上就过十六岁生日,这个年纪,嫁过去正好,要是定在上半年,他们家还怕红秀身子骨嫩了点呢。 薛家下聘这日几个妇人絮絮叨叨的话再次传遍了十里八村。 有些人一听千亩田地和挣的银子全都是许三花的,心里更是火热的不行,这可不是讨回来一个媳妇,乃是讨回来一棵长满金银稞子的摇钱树啊! 一时间,想着咋才能将许三花讨回去当媳妇的人又多了起来。 其中,特别是柳氏了,自从儿子上次哭着回来说不想讨许三花当媳妇,她想了想,也是歇了这个心思的,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相到合适的,她就有些发愁。 冷不丁又听到十里八村的这股风,她还是没按耐住,这个心思又浮了出来。 正文 第327章 第三百二十七话:菜籽油 这日一大早,傅山来了土坡上,红光满面的说起一件事来,“许东家,上次你同我说的菜籽油的事,我一直叫人在四下打听,可巧是有了眉目,还真叫下边人打听到了!” 许三花听得心里一打鼓,打听到了?难道怀正商号的人这么牛,竟找着了无名村去? 说实话,换她现今去,她也不一定能找得着进去的具体位置,还得费些功夫,毕竟,当初是误打误撞的闯进去的。 所以,她可是惊奇得紧,忙道:“真的?傅老板快说说!打听到啥了?” 傅山也不卖关子,当下道:“大宛妆州府辖内有个利川县,下头偏远的一个镇管辖的一个叫大丰村的村子,村子里有户农家人,去年盛夏的时候,拿着一罐跟酱油差不多却比酱油稍亮些的东西跟镇上一家粮油铺谈了合作,说这东西名为菜籽油,跟猪油膏一样可以用来烧菜,且比猪油更香。 那粮油铺的掌柜将信将疑,等着那姑娘用这菜籽油烧了两盘菜来吃了,果觉味道极香,当下应下了合作,跟这姑娘定下了菜籽油放在铺子里售卖。 因着东西稀奇定价太高,猪油膏三百文一坛,同样的东西,这菜籽油却是六百文一罐,价钱多上一半,分量却是少了一半,虽说有人买,但生意并不是太好。 再加上那粮油铺只是一家小铺子,只有那个镇上有,所以光是一个镇上,这菜籽油大半年下来,也没卖出多少,同样的都是炒菜,大家吃惯了猪油膏,这菜籽油倒是相信的人少, 那个地方太偏僻,百姓接收新奇东西的可能就不是那么容易。” 许三花一听是在大宛,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不是无名村啊,那就好,相信南湘也不希望被外人大张旗鼓的找进去然后暴露了这个村子的。 不过大宛竟然也有人晓得菜籽油?这还真是稀奇。 “那后来咋样?傅老板你可有叫人买些菜籽油回来?” 说到这个,傅山当下就是一笑,“那是自然。”说着,傅山叫跟来的伙计将一个罐子放上桌,指了指罐子,接着道:“许东家瞧瞧,这个菜籽油可是你上回说的那个菜籽油。” 罐子一靠近,许三花还没打开,就先闻到了那股四溢的清香,顿时眉头就是一挑,再揭了封口,那股清香味就更浓郁,闻在鼻息间只觉舒服得很。 她立马喊黑妞去灶屋拿一个碗来,然后将罐子捧起来往碗里倒了半碗,见碗里稍有些浑浊浓厚的棕褐色液体,登时双眼一亮,“没错!这就是菜籽油!” 说着心里痒痒得很,当下捧了罐子就往灶屋跑,“傅老板你稍等!” 进了灶屋,姜氏正在忙着准备下晚上那顿的坛子鸡,毕竟每天许三花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就将这个坛子鸡的做法教给了姜氏,让她每天负责给阳大匠准备这个坛子鸡。 许三花便喊王婆子快些生另一口锅的火,涮干净锅,等锅烧红,将罐子里的菜籽油全部倒进油里,估摸着油的量,从碗柜里拿出黄辣粉和山椒粉配好装在碗里,再放上一把芝麻。 这菜籽油不比猪油,烧得时间要久些,她准备好生姜蒜块和香料,待锅里的菜籽油冒浓烟了,迅速将姜片蒜块和香料一起丢进锅里煸香。 让王婆子退了火,之后将姜片蒜块和香料都捞干净,只留下油,这才用铁勺舀了油泼进陶盆里,顿时,油淋在芝麻跟调料上滋滋作响,香味四溢。 姜氏在一旁吸了吸鼻子,不由惊道:“姑娘,这是啥油?咋做出来的油辣子似乎比之前做的还要香咧!” 许三花嗅了嗅,也是非常满意,这就是菜籽油无疑了,偏偏那个啥子镇的人不识货啊! 她立马切了块米豆腐来,拌上作料,淋上两勺子刚做好的油辣子,叫黑妞一起端了陶盆回堂屋。 将拌好的米豆腐先端给傅山,道:“这就是菜籽油做得油辣子了,傅老板先尝尝。” 傅山接了筷子,尝了尝,心道果然没有那股子滑嘴的滋味了,香! 当下又看了看那陶盆里的油辣子,道:“许东家确定这油辣子不会淀固了吧?”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是下雪它都绝对不会淀固!”许三花自信道。 傅山听着,心下也是欢喜,当即道:“怀正商号只在利川县里有产业,我这就传信过去,让他们去大丰村找着这户农家,跟他们谈下这菜籽油的生意,在他们镇子不好卖的东西,相信咱们价钱合适,他们一定会答应只卖给怀正商号的。” 许三花听着,不由也道:“这菜籽油买回来除了对咱们的油辣子大有好处之外,将其推广到咱们大淼,让大家都能尝尝这菜籽油的香,让大家晓得这世上不是只有猪油膏可以吃,也是一件大好事。” “这倒也是,许东家尽管放心,这菜籽油的事就交给傅某了。”傅山道。 许三花笑道:“傅老板办事就是靠谱,能和傅老板合作,真是三花的好运气,希望咱们能长长久久的合作下去,合作愉快!” 傅山默默看了一眼,想着说不定很快就不是合作了。 面上却跟着笑道:“能和许东家合作,也是怀正商号的幸事。” “哪里哪里,咱们是互赢。”一番各自吹捧谦虚之后。 许三花好奇问道:“傅老板可晓得那农家姑娘是用啥做出的这菜籽油的?” “这个嘛,下边人仔细打听过了,说是那姑娘某一天在山里带回来许多芸苔,也不知怎么做的,就做出了这菜籽油来,起先,他们村里有人听说这菜籽油卖六百文一罐,就起了心思,也去山里找芸苔回来,可惜弄回来却不知姑娘是怎么做的,如此也只得歇了心思,等到后面知道这菜籽油不好卖,就更是没人关心这事了。”傅山说道。 芸苔? 就是如今山里漫山遍野开着黄黄的小花的芸苔? 之前她在无名村也见过南湘他们家家户户地里都种着成片的芸苔的,当初她还以为是为了好看,毕竟那花是真的好看。 没曾想菜籽油竟就是这个芸苔做的? 想了想,许三花不由道:“这野生芸苔咱们这些地方也是随处可见的,傅老板买菜籽油,不若试看看能不能买下方子?若能买下方子,更为方便。” 这个倒也是,傅山也想过这个问题,当下点头道:“我会如此吩咐下边人的,许东家尽可等着听消息就是。” 正文 第328章 第三百二十八话:黄辣酱 说罢菜籽油的事,傅山转瞬又提起另外一件事来,“是这样的,前两天府城里的粮油铺有大户人家的管事找到掌柜的来说,他们家太太嗜辣,却不爱这个麻味,确实也是,有许多人不爱吃麻麻的味道的,我便想着跟许东家说一说,不如以后的黄辣粉和山椒粉不要都配好混在一起,准备一些单独分开的来卖可行?” 本来作坊里芥菜种子和山椒也是分开来舂的,单独分开来卖,自然是行的,许三花便点头道:“行,那从今儿开始,黄辣粉和山椒粉就不都混在一起了,留些单独装袋,分开来卖。” 傅山跟着点头,接着便又道:“这黄辣粉和山椒粉既是做了分开来卖了,那有没有可能再做出来一种只辣不麻的凉拌的调料?许东家不知道,有些人的嘴巴挑,爱吃辣,却又不爱吃那般油的,虽说众口难调,但如果能做到,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不满许东家,对面南山脚下贺家的大夫人就是爱吃辣却不喜油的,” 贺家的大夫人那不就是贺璋的母亲吗? 上次她邀请她去做客,走时还送了许多烟火给她,上元节他们去府城过了,这烟火如今还放在她屋里没动,她想着是等她奶生辰的时候放的。 既是贺璋的母亲的口味…… 许三花仔细想了想,很快就想到了南湘曾做过的黄辣酱来,她喜欢吃又麻又辣的,所以最开始也没打算过做这个黄辣酱,既是别人有需求,那她就做做看吧! “行,我试着做做,等做好了,送来给傅老板你尝尝。” 傅山一听,不由高兴,点头应下,也不多留,就起身告辞了,身为总掌柜,他一直都是很忙的,总能亲自跟许东家坐在一起说这么久,亲自谈生意,还不是因为许东家与别人不同? 待傅山走后,许三花吃过午饭,就着手开始准备做这个黄辣酱来。 她先去调料作坊,将正在舂芥菜种子的刘春几个一上午舂的黄辣粉给拿走,左右都是自家下人,下工不用称重,管事心里有数的,她提前拿走也没事。 回了灶屋,她将所有的黄辣粉都倒在一个大陶盆里,往里加入合适的冷水,然后用筷子搅拌成稠糊状,按实。 接着用油纸将陶盆口给蒙起来,封实,锅里先才掺上的水也差不多上气了,她放上蒸笆,将陶盆放进去,再盖上木搭子,等它上锅蒸。 大概蒸上个一刻钟左右,掀了木搭子,将陶盆端出来,掀了油纸,见芥末糊蒸得发透了,遂点点头,便拿了筷子顺一个方向快速搅拌,使其出冲鼻的辣味。 如此之后,许三花拿了两个洗干净擦干的小坛子来,将陶盆里调好的黄辣酱悉数擀进坛子里,再将坛子封口,放进柜子里等它冷却。 等到晚间,她拿出坛子里,开了封口,一股冲鼻的辣味蹿进鼻子里,她用干净的筷子去挑了一点儿出来,用嘴巴尝了,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坛口重新封好,只等明日送去镇上给傅老板看就行。 被几场春雨洗过的天空,天上不见星子和月亮,却仍旧有些黑的发亮。 白河村白地主家,后院,郑小燕坐完小月子,迫不及待的就将白景松给喊了来,白景松也确实想她了,当即两人一见面就是一番温存。 事完,白景松摸着郑小燕小产过更显丰腴的身子,舒服的呼了一口,还是这身子来劲,那些通房实在无趣,怪的他这一个月都想得紧呢。 郑小燕贴在白景松的怀里,用小手挑逗着白景松,嘴里却是抽泣的说起来道:“二爷,妾身昨儿昨晚又梦到咱们那没出世的孩儿了,长得白白胖胖的,还是个男娃,可爱极了,妾身梦醒之后,难过的后半夜都没有睡着。” “二爷,你可是答应过会替咱们的孩儿报仇的。” 白景松一听,当即道:“那不是上次花银子找过人去了嘛,那许三花实在太厉害!弄不过呀!” 郑小燕听着,眼底划过一道光,接道:“二爷便再找些厉害的人,这天下这么大,燕儿就不信没人能打得过她,二爷,你可是答应过燕儿的!咱们的孩儿还未出世就没了,二爷你忍得下这口气嘛!” 白景松已经二十有余了,大哥两个孩子满地跑,大的都快要娶妻了,第三个也要生了,他却是一个孩子也没有。 所以一听孩子,他这心里是绝对的痒痒的。 那许三花害死了他没出世的第一个孩子,他咋不恨?恨不得杀了她给他孩儿报仇。 可惜上次没能成事,上元节之后他爹突然叫了他在书房谈话,又直言让他不要再去招惹许三花,若将来有祸事,他都救不了他! 他当时确实被他爹的语气和样子唬住了,所以这么多日子,都歇了这个心思的。 冷不丁又被郑小燕这么提起来,白景松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儿,这心里就又难受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红着眼望着他的郑小燕,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想了想,道:“你也听说了,我爹如今不知咋的跟那许三花来往还挺好,上次还叫我大哥去恭贺他们铺子开张,所以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不是有个哥哥嘛,我出银子,你让他去找人做这件事。” 银子和力气,出一样也是好的,郑小燕听出这话不是敷衍,当下就开心的笑了,“二爷答应替咱们的孩儿报仇,燕儿很是开心,这事就交给燕儿吧!燕儿一定会让兄长好好办这件事的!二爷就等着听好消息。” 白景松也是多少有些恼恨这个许三花的,无奈他爹不许他去招惹,现下让郑强子出面去,说起来也怪不到他,他爹总不会骂他了吧,这可不关他的事。 白景松心下笑笑,很是得意,还不忘嘱咐郑小燕,这事让他哥哥悄悄的做,可别漏出他来。 …… 翌日一早,许三花带着昨儿做好的黄辣酱,跟着去镇上送米豆腐的田家有一起往镇上去。 到了粮油铺,许三花将小坛子拿给傅山看,笑道:“这个就叫黄辣酱了,傅老板看看尝尝?” 傅山接了坛子,揭开封口,就看见一坛黄黄的东西,这捏成一团一团的可不就是跟那苞谷馍馍一样一样的?仔细一闻,倒是有些冲鼻。 想着那黄辣粉可不就是黄的嘛,他干脆拿了筷子,挑了一点起来尝了尝,顿时眼睛一亮。 “这个黄辣酱好啊!只辣不麻,保管有些人觉得合口味!光凭这个黄辣酱,咱们就又能胜上荀三爷一筹了。” 正文 第329章 第三百二十九话:名声 许三花便道:“短时间内,他荀三爷指定琢磨不出来这是咋做的,咱们还是趁在前头,将这个黄辣酱卖出名声来,届时荀三爷或者其他人即便琢磨出来这做法,也是跟在后头捡漏了!” “这说的是,不管是什么,可不就是占一个先字吗,这黄辣酱有多少?今儿能不能在铺子里开始卖起来?”傅山道。 许三花摇头道:“今儿不行,我就做了这点儿,从明天开始吧,明儿一早我就让田家有送来,咱们就先在梁州府开始卖起来。”待会儿回去就着手做,等上一晚,明早咋着也行的。 傅山听着,点点头,“那不知这黄辣酱作价几何?”这纯是黄辣粉的这么一坛,想来是要用不少黄辣粉的。 许三花想着昨儿的黄辣粉也就二十斤左右,做了这么两坛,当然这坛子还是有些大,若是一般人家,买这么多回去也难得吃完。 而且做这个黄辣酱要简单些,一锅就能做很多出来,就是费些柴火罢了,计算着黄辣粉的成本,她便道:“这样一坛的话,卖五两银子一坛,跟油辣子一样的小坛子一坛就照样卖二两好了。” 虽说一坛比起油辣子来,要的调料要多许多,但本来其实芥菜种子的成本低,如此,也不会折本的,大有得赚。 就这般定好了价钱,许三花将一坛黄辣酱就留给傅山吃,然后赶上田家有回来,就一起回了村。 回到土坡上,许三花瞧着时间还早,便拿着剩下的另外一坛黄辣酱,下了土坡,往对面贺家去。 白一开了门,见是许三花,立马笑道:“许姑娘来了!”说着请许三花往里边进。 “我来拜访贺大夫人。”许三花说着往里边去。 白一听着,赶紧引着许三花往毕氏的院子去。 白嬷嬷刚从院里出来,见着许三花,很是高兴,不由迎上来,道:“许姑娘来了,夫人头先还念叨许姑娘您呢,快,快请进来。” 许三花进了花堂落座,很快毕氏就从里头出来了,见了许三花,自是笑容满面,“三花来了,我还在想着要不要给你下个帖子呢,可巧你就来了,上次不是说过了,有空就常来。” “夫人说的是,我也是念着跟夫人摆摆闲的,这不,一得空就来了。”许三花笑眯眯说着,指着带来的坛子道:“这是我新做出来的酱,可凉拌也可做菜,叫黄辣酱,听说夫人喜辣不喜麻,这个正好咧,只辣不麻,给夫人送进来尝尝。” “黄辣酱?”毕氏听着自是欢喜,忙叫白嬷嬷去接过来,收起来,道:“三花有心了,淮水河滩的铺子,我也叫下人常去买凉皮回来吃,那味道极好,就是稍有些麻,我吃不了两口,这厢有这黄辣酱的新东西出来了,那敢情可是好呢。” 许三花端端正正的坐着,在毕氏面前,极是乖巧,“夫人喜欢就好。” 说话间,毕氏让丫鬟又端些甜口的点心上来给许三花吃,又让小厨房准备午食,跟许三花说着:“待会就留下吃饭。” 然后便吩咐白嬷嬷道:“去将大公子请过来用饭。” 白嬷嬷应下,去了。 许三花一听,又叫贺璋过来,不由悄咪咪瞄了毕氏一眼,她这未来婆婆对她极是喜欢呀,可没有那啥所谓的啥门户不当豪门婆婆看不起乡下土丫头的,可见贺家一家都是和善人。 贺璋他母亲中意她当然好,若是不中意,反正她也是不怕的。 贺璋来得很快,快得毕氏都不由暗暗挑了挑眉,瞅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儿子,再瞥了眼他对面的许三花,微微一笑,心如明镜。 东梢间里,丫鬟摆好了碗筷,毕氏起了身,笑眯眯的招手让许三花过去,遂拉住她的手,一起往东梢间去。 菜色大多都是甜的,合着许三花的口味,丫鬟盛了饭上来,这次却不同,许三花的碗还是一样的,毕氏和贺璋的碗却是平常的碗。 毕氏不由看了贺璋一眼,贺璋却抬眼看向许三花,轻笑:“吃吧。” 许三花想着上元节那晚贺璋吃一个胡饼都没吃完的事,不由也笑了,再同毕氏一对视,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一顿午饭,话不多说,但气氛融洽。 饭后,许三花告辞,贺璋起身相送。 送罢返回,毕氏坐在花堂里,见贺璋进来,端着的茶盏放下,“我想同你好好聊聊。” 贺璋落座,不可置否的唔了声,“母亲有什么话就说吧。” “上元节你同三花畅游灯会,赏灯看烟火的事,我可是知道的。”毕氏直言不讳,言语间在此刻并没有在乎儿子的感受。 “你既不打算娶她,又何必招惹她,焉知你这般,于她也是名声有瑕的。” 贺璋搁在膝盖上的手顿时颤了颤,他垂着眼睑,一时没有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毕氏便不由得叹了叹,转而就道:“不管是三个月还是半年或者一年的,你又焉知她不会愿意?左右我是觉得,你这般,对她并不公平,一次两次倒罢了,时间久了,外人岂会听不到风声?如此,何不光明正大的娶了她?届时便是你去了,她顶着贺家媳的名,若有机会,我照样愿意风风光光的像自家女儿一样将她嫁出去,如此总比你这般不清不白的好。” “璋儿,母亲希望你有所归,却也不想你碍了人家姑娘的名声,这个世上,对女子总是难的,璋儿你当明白。” 毕氏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见贺璋不接话,顿了顿,干脆道:“若璋儿你不好说,不如由母亲出面,母亲来跟三花说,若她愿意,咱们贺家风风光光的把她娶进门,将来我亦会待她如亲生女儿一样,若她不愿意,璋儿你以后还是就不要同她相见了吧!” 她说的斩钉截铁,自有想逼一逼儿子的意思,她自是知晓儿子也是艰难,可她不逼他的话,单这么看着,她也是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不得着落,还不如直接挑到明面,若成,她也就放心了,若不成,她也死了一条心,再也不想这事了,如此,对所有人都好。 贺璋抬了眼来,看向毕氏,不由笑了笑,“这意思,是父亲指点的吧?” 毕氏微愣,嘴上却说得快道:“你就说你是怎么个意思吧?” 贺璋默了默,才道:“这件事交给儿子吧,请母亲不要多管,儿子心里有数。” 毕氏明白点到为止这个道理,反正今儿她该说的话都说了,儿子是个通透的人,多的她也不说了。 “行,你看着办吧。” 正文 第330章 第三百三十话:种魔芋 出了毕氏的院子,贺璋往西院走。 建西跟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者从斜刺里走上来,追上贺璋缓慢的脚步。 贺璋回头,看向老者,“夷乌,可看清楚了?” 老者夷乌眼底的激动还没消散去,颤着声道:“像!跟小小姐太像了,也长得像小姐。” 贺璋微微一顿,本就是早已确定的事,但此刻得了夷乌的肯定,一切就是板上钉钉的,毋庸置疑了。 回到西院,看着桌案上摆在一起的三卷明黄,他轻轻一叹,有些事情,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比起许姑娘来,那个黑妞今年正是十五,且力气也比一般的姑娘要大。”建西在背后突然说道。 贺璋回头看了建西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有徐则民在,以假乱真,圣上不会信的。” 建西瞬间泄气,哎,忘了还有个徐则民了,这三道圣旨连番而来,可不就是因为他?早知道当初就应该…… 可他终究是老爷子的学生。 “那咱们现下还如何办是好?” 贺璋背过身去,抬手摸了摸最近开始,愈发隐隐作痛的胸口,语气稀松平常,“再等等吧。” 等到最后一刻,或许他无能为力了,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祸不及家族,他没办成的事,圣上即便责怪,也怪罪不到贺家头上,怎么着,祖父是他的老师,圣上还是在乎天下人的看法的。 至于三花那里,或许最后一刻,他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若不是……若不是她,他能毫不犹豫的完成这个差事,可到底是她,因为是她,这一切就不好办了。 —— 昨晚称重的黄辣粉和山椒粉就不再和在一起了,许三花回到土坡上,当下就带着黑妞从灶屋旁边的小屋里堆着的扛了两布袋黄辣粉出来,扛去周氏屋子里去。 先前周氏在屋里焙芥菜种子和山椒,这里是打了一口灶的,徐家灶屋里,眼下只焙芥菜种子和山椒,油辣子暂且停了,先前做出来的还够卖,后头只等傅山那里将菜籽油弄回来再接着做了。 许三花喊了周氏回屋来,另叫了招弟和红玉,并五花六花两个,就开始上手教他们做黄辣酱来。 锅里上水烧,许三花拿了个干净的大木盆,倒满黄辣粉,加入合适的清水进去,调拌,最后按实,放进一个大陶盆里,蒙上油纸封口,上锅去蒸。 蒸上一刻钟左右,这锅起出来,许三花便让招弟和红玉他们负责将蒸好的分装在一个一个的小坛子里,封口放在一边。 接着便让周氏上手来做,五花和六花打下手。 她在一旁看着,见蒸出一锅来,蒸得很是发透,却是不错,便让他们今下午将这两布袋的做出来就行了。 出了屋子,老胡氏从后院来,看见许三花,道:“三花,你爷正搁后头起肥准备明儿一早就去挖坑施肥准备点苞谷了,我看那芥菜都开花了,先才就又施了一道肥,肥得好,这种荚很快就出来了。” 这几天天气好,是该开始点苞谷了。 许三花点点头,瞧着时间还早,这土坡上太阳正晒,转头就钻进了杂物房里,将去年晒干用草木灰拌了放着留种的魔芋种搬出来摊在自家的院子以及隔壁徐家的院子里来晒。 晒上两个大太阳,差不多也该播种了。 搁井边洗了手,许三花当下喊来了秦兴吩咐道:“你跑一趟白节镇,让几个村子的佃户明儿开始就可以将地垄沟,在沟里挖上间距八九寸左右的深坑,将每个坑底施上肥,肥不能少,也不能太多,然后便让他们各家准备好稻秸秆,等着种魔芋。” 眼下时间还早,秦兴听罢,仔细记下了,然后就赶着马车去了。 到了晚间,许三花检查了一遍周氏几人一下午做好的黄辣酱,见没有问题,放了心,让田家有清点数量,明儿一早就送去镇上。 老许头早就将苞谷种挑选妥当,一大早就带着许大茂三个往老屋基地里去了,一人扛了把锄头,到了地里,开始打窝。 五亩地,四个人差不多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才将窝子都打好。 到了第三天下午,老许头便让许大茂和许二茂往土里挑粪来,他则带着许三茂往窝子里点苞谷,一窝点上两三颗三四颗的,再一窝一窝的盖上土,许大茂许二茂就跟在后头淋粪施肥。 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播种苞谷,许三花这天一大早也带了黑妞和秦兴,马车和牛车都拉上了魔芋种,一路往白节镇去。 先到了板桥村,板桥村的三十四户佃户早就在村口等着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点苞谷了,他们照着那秦管事说的这两天将地都弄出来了,就等着许东家带着魔芋种子来呢! 远远瞧见马车和牛车,大家伙激动的不行,老远就迎了上来。 “许东家您来了!地咱们都照您说的垄沟在沟里挖上深坑埋上重肥了,都拿墨线比着来的,保管一个坑跟一个坑的,都是七八寸,不少也不多的!” 马车就赶到村口大树下,许三花让黑妞守着马车跟牛车以及剩下的魔芋种子,让佃户们将麻袋搬上,回家拿家伙什的拿家伙什,一起往桑树湾去。 桑树湾一共是一百四十亩的地,都是上等地,分布在一百三十亩梯田的左右两边,连成一片,现下都被垄成了一垄一垄的,垄间的沟里挖着一条条的深坑,静等着种子播入。 一百四十亩的地,分摊下来,平均三十四户佃户每家都佃得有四亩地左右。 一亩地差不多要两百斤的魔芋种子,许三花便让他们每家出一个人来排队,到秦兴这里登记,然后每家扛走四麻袋魔芋种子。 留得魔芋种个头小,不占地方,这么一麻袋也大差不多差两百斤左右,到时候不够,再分就是。 等到三十四户佃户都扛走了魔芋种子,许三花便让他们各自去自家的地里,每个坑上放上一个魔芋种,每家留下一两个人来,挑了就近的地,开始教他们如何种。 “这个种魔芋跟点苞谷差不多,上手倒是简单,主要就是后头追肥这些,自家地里的都要上点心,收成好不好就看精心不精心了。” 坑里埋了肥,不用去拨弄,许三花说着,就开始上手,拿了一个魔芋种,芽眼向上,栽种在坑里,栽上之后,就拿了一把稻秸秆覆盖在上头。 边种着,也不忘跟众人讲,“记住,魔芋种栽进去时是要芽眼向上的,可千万别栽倒了。” 正文 第331章 第三百三十一话:猪都不吃的叶子 众人看得认真,都是种地多年的庄稼把式,这么一看,也大差不差晓得是咋种的了,当下把许三花说的芽眼朝上记在心里,纷纷点头应和。 这块地正好就是蔡明贵家的,蔡明贵听着,赶紧就带着儿子孙子跟着来种。 许三花又种了两颗,便接着交待道:“魔芋种子都栽好之后要浇透一次水,在魔芋出苗展叶后,可以为其追施一次肥,再这期间,大家都要要注意除草,这东西跟苞谷一样,侍弄得好,收成就好,我时不时会来看,你们就照我说的这样做就行。” 众人一一应和,表示明白了,许三花便让他们都各自往地里去种魔芋去了。 接着四下走了一圈,看了看,见大家照她说的一样栽种,都还不错,便点了点头。 一颗魔芋种子一个坑,分下来也大差不差,有几家人少了的,许三花便让秦兴给他们补齐,让大家伙好好忙活,就继续往别的村子去了。 天宝村只有田,窦家坳也是七十五亩田的,剩下的就只有东新村田坝子,一百亩上等地和八十亩中等地了。 紧接着便去了东新村。 东新村的佃户也在等着了,他们村是最兴奋的,毕竟,就他们村,全是佃的地,这新主家要种魔芋,种魔芋不收租子,反倒收成了还一文钱一斤来买,这不亏本反而保准的赚的,就没有这样好的事了,所以他们咋能不兴奋? 也是早早就照秦兴来说的将地都整出来了,就等在村口了。 许三花到了,也不多说,剩下的魔芋种子,叫三十户佃户每家上前登记扛走五麻袋的先往地里去,少的再添就是。 八十亩的下等地土质要差些,收成或许比不上上等地的,许三花便交待了他们将间距再扩得宽了些,这需要的种子也就要少上一些的。 到了地里,照样让他们先去分种,一坑一颗种子先放好,她则就近的地开始给他们示范起咋种的来。 示范过后,将之前跟板桥村佃户说的如何侍弄的话一一都说了,便让他们自去栽种了。 收成如何,就看各家的侍弄了,她后头会经常来看的,成不成的,她也只是见南湘种过,到底咋样,现下还不晓得咧,不过大差不差,收成再差也是差不了,这魔芋的产量本就高。 从东新村离开,三个人就直接回去了。 家家户户都忙活的点苞谷,有快的也有慢的,但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老许家就五亩地,老许头带着三个儿子并许四树忙活了几天就点得差不多了。 这一日傍晚,姜氏和何氏正忙着做晚饭,许三花进灶屋,见她正在切米豆腐团子,旁边切好的米豆腐就一个小海碗,不由笑道:“今儿的米豆腐剩得比昨儿还少了。” 淮水河滩的食铺每日剩下的米豆腐都是拿回家当晚就自家吃了的,最开始每天都剩得多的,反正自家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所以许三花也不担心。 倒是这几天开始,一天天的剩下的少了。 姜氏听着,也笑道:“我听邓丰说,这几天几个村子来买米豆腐的多咧,这不都是忙着农活吗,这米豆腐拌着有味,吃着下饭,大家都喜欢,多的都是在咱家作坊做工的,开了一多月的工,大家都挣了不少工钱,这手里富余了,馋点啥啊的不能买的?这一斤半斤的,也当不了几个钱。忙得时候他一个人都有些忙不过来咧!” 何氏就跟着接嘴道:“孙嫂子也说咧,这凉皮没有单卖的,就也有村人专门来打包上一份两份的凉皮回家的,凉皮这些天卖的也好。” 凉皮一份才五文钱的,咋的不行?关键是好吃啊,这些天路过的行人,谁吃了不是还想来上一份的? 许三花听着,不由开心的笑了,有钱好啊,家家户户都挣了钱过上好日子才好。 不过十文钱一斤的米豆腐,天天吃也承受不住,且如今十里八村的,还有不少人没有在她家做工的,包括其他村子的,家里穷的依然还多。 这个天,正是忙着农活的天苞谷点完了还有稻谷的,得是还有的忙的。 许三花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凉拌的吃食,翌日一大早,就带着黑妞和许四树往山里去了。 许四树点了几天的苞谷那是累的点头哈腰的,跟着许三花往山里去,不由就嘟囔,“三姐,你可是答应我过了年就给我换个差事的!” 这虽说是不焙芥菜种子和山椒了,改跟着爷种地了可还行。 许三花听得噗呲一笑,不由道:“等着吧!明儿就给你个新差事。” 一路到了山里,先去了密林看了看去年挖魔芋的地方,挖过的魔芋又种回芽根来,种了不少,将挖过的地方都填平了,眼下看着倒是都长出了苗来,想来比外头才种的,要挖得早些。 许三花看过以后,放下了心,转而往外头退,走了不多时,便见满满的一片,全是嫩生生正好的斑鸠占。 遂放下背篓,大手一挥,吆喝道:“行了,都给我摘这个斑鸠叶子!” “摘这斑鸠叶子干啥?三姐,咱家猪也不吃这个呀!”许四树疑惑得很。 过年杀掉的年猪,月前老胡氏又去买了两头小猪回来栏着,喂了这么几年的猪,猪草他可没少打,猪可是不吃这苦玩意儿的。 许三花已经开始上手摘起斑鸠叶子来,闻言不由得道:“谁说喂猪了?这可是做出来人吃的!” 许四树:“……”猪都不吃的东西人吃? 他不禁打了个摆子,但想到三姐捣腾这么多新奇吃食,实不坑人,见黑妞已经在跟着摘了,也就没多话,上手跟着摘起叶子来。 三人一人背了个背篓,自己摘自己的一背篓,很快三个背篓就摘满了。 背着回家,老胡氏看着,当下就道:“三花,你弄这老些斑鸠叶回来干啥?咱家猪也不吃这个呀!” 许三花还没说话,许四树先噗呲一声偷笑了出来。 许三花不由瞪了瞪他,转头就道:“不喂猪,我做新吃食咧!” “又做新吃食咧?”老胡氏一听,登时来了劲,这猪都不吃的苦不拉几的斑鸠叶子能做啥新吃食来? “这咋做?来来来,三花你快做吧!”老胡氏来劲得很,当下拉着许三花就要往灶屋里。 正文 第332章 第三百三十二话:绿豆腐 许三花直接拿了个大木盆出来,在井边打了水,然后将背篓里的斑鸠叶子倒进盆里,一一清洗干净。 然后进了灶屋,让王婆子烧上一锅水。 她也舀了一碗土碱来用水泡上,因为姜氏几个要制土碱做米豆腐,所以家里现今常备的有土碱。 洗好的斑鸠叶用三个大木盆装了,锅里的水烧开以后分别掺进两个盆子里,没至树叶,然后拿了一把竹刷把来挫捣叶子。 老胡氏看着,便也拿了把竹刷把来跟着捣斑鸠叶。 捣得差不多了,许三花拿来了纱布,纱布下放了一个干净的木盆,让姜氏帮她牵着纱布的一头,将捣好的树叶渣全部用碗舀到纱布里,然后上手挤,挤出绿颜色的水,纱布里的渣就没用了。 扔到一边,许三花又端过碱水,倒进过滤好的绿水里,用铲子搅拌。 紧接着,老胡氏和何氏捣好的两盆,也照样用纱布挤了过滤了树叶渣,留下绿色的水,然后倒进碱水用铲子搅拌均匀,完了后,一拍手,齐活了。 老胡氏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就好了?” “好了呀,等它凉下来淀固住就行了!” 老胡氏不由看了看三盆绿油油的水,纳罕得很,这闻着就苦不拉几又绿啾啾的水,能是个啥吃食? 她想象不出来,旁边看着的姜氏几人也想不出来。 见几人都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许三花也不多说,上手拍了大蒜和姜末,用小碗,放盐,酱油,醋,白糖,再放上两勺上次傅山带来的那坛菜籽油做的油辣子,调成酱汁。 又等了不多会儿,木盆里的鬼豆腐就开始慢慢淀固了。 老胡氏等人在旁边一直看着,见原本一盆水一眨眼就凝成一块儿,跟那点豆腐似得,都觉得不可思议,豆腐是咋做的,他们没亲眼见过,但肯定不是这样简单吧? 这到底是个啥味道,他们还真是好奇。 许三花用手摸了摸,觉得差不多了,便用刀就在盆里横竖一刀过去一刀过来的分成一块一块的,取出一块来,在菜板上随便切成小块,装进陶碗里,然后将调好的佐料倒进陶碗里,轻轻的颠簸均匀。 “奶先尝尝?” 老胡氏看着这绿油油的一块块的,着实还真有些不敢上手接筷子。 许三花看着,不由失笑,先用筷子夹了一块喂进嘴里吃了,满意的点点头,才道:“这个呢,叫绿豆腐,要叫得好听,也可以叫翡翠豆腐,总之就是好吃得不得了,没有毒的,奶你快尝尝?” 见许三花都吃了,老胡氏上手接了筷子,但听到这名字,不由又愣了,“咋又是豆腐咧!” 这咋一个一个的新吃食全跟豆腐过不去了? 她纳罕得紧,夹了一筷子喂进嘴里,凉凉的、滑滑的、味道清凉、酸辣爽口,顿时叫她双眼一亮。 “真是好吃呀!” “好吃吧?奶,我啥时候糊弄人过呀!”许三花笑得得意。 姜氏几个也跟着尝了,不由都是夸这个好吃的。 “要是天气大热的时候吃上这么一碗,整个人保准能凉爽一半吧!”黑妞不由道,她最是怕热天了,每到热天,她准是浑身汗漓漓的,啥都不干都得出汗的。 老胡氏几个听着,也是深以为然,这啥绿豆腐吃着就凉凉的,吃完就是凉快呀! “那这个绿豆腐的,又叫翡翠豆腐的,名听着就好听,咱们也卖钱吗?这个咋卖呀?”老胡氏不由问。 许三花当即道:“这个叶子就是山上摘的,一会儿功夫就能薅一背篓的,也就是一锅开水的事,捣捣费点力气,咱得让每家都吃得起,就卖两文钱一斤好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卖两文钱了?跟豆腐一个价,她觉得比豆腐可是好吃。 老胡氏想不通,但晓得三花向来有主意,也就没有多说了,这东西她是看着弄的,的确简单,两文就两文吧,也是不少了。 眼下还才半上午咧,许三花当下就带着许四树将做好的绿豆腐都拉去淮水河滩的铺子。 一半放在食铺里卖,另一半就放在食肆里,一文钱一碗凉拌,卖给路过的行人。 “以后你就跟邓丰一起在食铺里忙活吧。”许三花对许四树道。 许四树一听终于能在铺子里做活了,高兴得很,也不拿架子,当下就钻进了食铺,问着邓丰他要做啥,要咋做。 安排好了许四树,许三花便坐在茶寮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望着铺子。 陆陆续续有村人来买米豆腐的,见多了一样新吃食,绿油油的看着可喜,一问,叫啥翡翠豆腐的,这名可好听,竟才两文钱一斤,当下本是买米豆腐的也不买了,转而就买上了五斤翡翠豆腐。 这么多,足够一家人吃个饱了。 日上竿头,有路过的行人停下来喝茶解渴的,也有往食肆里去的,一下子就忙活了起来。 坐在茶寮里喝茶的一个行人喝着茶就问袁文,“伙计,有啥吃的没?” 袁文便当即介绍了一通,“有面食,有馒头,还有凉拌的油辣子米豆腐,对了,还有今儿上新的凉拌翡翠豆腐,只要一文钱一碗,客官你来点啥?” “翡翠豆腐?这豆腐还能跟翡翠扯上关系?给我来一碗尝尝!”那人便道。 袁文应声去了,很快端出一碗凉拌好的翡翠豆腐来。 那人见碗里绿油油的一块一块的,色如翡翠,着实赏心悦目,难怪叫翡翠豆腐,当下笑着拿起筷子尝了起来。 入口凉凉的,可口得很,一碗全下肚以后口腔清爽,肠胃也舒坦得紧。 这人满足的喟叹一声,不由道:“给我打包两碗,我带回家给我婆娘和娃尝尝。” 三碗加茶,也就四文钱,倒真是便宜。 袁文应声,当下就往食肆去了,再出来,便拿着两个封好口的竹筒。 竹筒有女子小腿粗,也就五六寸长,盖子就是竹筒的上端,封好的只要不横着放,也不会倒出来。 早在上次有人想打包油辣子米豆腐,王茂是个手巧的,就想出了用竹筒打包这个法子,费些力气,又不去本钱的,山上竹子多的很。 是以,现下食肆里打包也是很方便的。 袁文笑眯眯的送走客人,很快,又有另一桌的客人叫着也要打包凉拌翡翠豆腐,袁文一下子忙了起来。 这时,有几骑马奔驰而来,在茶寮前停下,自发将缰绳系到茶寮外头的树上,然后走进茶寮来。 许三花见袁文正往食肆去了,便起身来招待。 “几位客官快请坐。”说着提了一壶茶水放上他们落座的桌子。 目光触及每个人身边放着的一把长剑,不由微微一缩。 这剑上,好重的血腥气! 正文 第333章 第三百三十三话:杀气 打头那人脸上有道细小的疤,从眼角一直到嘴角,看着很是骇人。 他看了许三花一眼,声音粗哑,“可有什么吃的?” 许三花将食肆里有的吃食一一报了出来。 这人便随意道:“随便来点。” “好的,几位客官请稍等。”许三花说着,就往食肆去。 正巧袁文提着竹筒从里头出来,许三花便接了竹筒,让他进去安排几个人的吃食,遂转身将竹筒拿给先才的客人。 客人给了铜钱起身离去,她收拾了桌子,走回茶寮的顶头,将茶碗和凉拌的碗分别放进两个泡着水的盆里。 身后有几道视线似乎粘在她身上似得,如芒在背的灼热感叫她心生警惕,这是不同于以往遇到的任何人的那种血腥气,浓烈而又嗜杀。 她转身,唯一的一桌客人自顾自的在喝茶,没有人东张西望,仿佛刚才的如芒在背只是她的错觉。 袁文很快端来了四碗面,笑着让客人慢用。 见许三花站在那里,不由连忙上来道:“姑娘歇着,小的来洗!” 许三花拿了柜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冲袁文道:“行咧,我就先回家了。” 说罢,走出了茶寮,往孤山村的方向走去。 几乎是刚走出茶寮不过两丈距离,她便听得后头粗哑的声音喊着结账,她脚步未停。 很快,有马儿的嘶鸣伴着马蹄踢踏踩在地面的声音随后而来,唯独没有脚步声。 许三花不由心下一紧,但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走过了进孤山村的小路,她没有停,继续往前,往白节镇的方向去。 前头不着村的几里路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子,离村子远,几乎人迹罕至。 到了口子上,许三花便下了官道,直接进了那林子里去。 往林子里走了一里多路的样子,她在一棵树下停住脚步,缓缓转身,背靠在树干上,看着牵着马跟进来的四个年青人,马蹄踢踏,但四个人只见双脚一抬一落,缓步而来,却听不见一丝声音。 寻常人走路多多少少都是会有声音的,或轻或重罢了。 许三花心下防备,面上却咧着一个笑,“几位出了茶寮就跟着我,意欲求财还是劫色?” “不求财也不劫色,只要你一条命。”刀疤脸粗哑的嗓音响起,四个人不约而同的一起拔出了剑,高高举起,脚尖一点,齐齐朝许三花跃来。 这么重的杀气,果然是杀她来的,还是几个高手,就像留在橡木林里熊武的手下伍峰一样,那也是会轻功脚点地的高手呀。 许三花勾了勾嘴角,身形快速一闪,站到树背后去,一拳打上树干,树干从中折断,直直朝前倒去,正冲跃来的几个人而去。 刀疤脸为首的四个人只见树干倒来,赶紧四下躲闪去,从侧翼攻向许三花。 许三花一脚将剩下的树桩子踢断,双手握住树干,扬手往左边挥去,再迅速往右边一甩,两侧攻来的人不由向后一个仰翻,退避而去,躲掉这带着力道的树干。 以许三花为中心点,一根树干在她手里左右狂挥,速度又快力道又大,一时间,四个人逮着机会攻上去就很快要顾着躲避,竟许久都近身不得。 须臾,刀疤脸往上看了看,然后纵身一跃,借着旁边大树的力道跃上了高空,从上至下,剑指下方的许三花而去。 左右三人同时从两侧进攻,许三花若继续左右挥打,势必顾不上头顶而来的利剑。 危急之间,一道黑色身影从斜刺里飞快跃来,一把挑开了刀疤脸的剑,直朝他而去。 很快,又有几道身影从四处现身,对上剩下的三人。 顷刻之间,两方人刀光剑影,各出奇招,打得如火如荼。 挥着树干挥了个空的许三花:“……” 她干脆丢了树干,拍了拍手上的树渣,观起战来。 冷不丁黑衣人和刀疤脸一个挑飞落到她面前几步远,她一眼看清那黑衣人的面目,先是一愣,随即就咧嘴笑了。 这不是贺璋身边的人吗?跟那个常常嬉皮笑脸的建西长得神似,听说是兄弟,叫啥建东还是建北的? 见他一剑挑飞了刀疤脸的剑,然后欺身而上,剑抵刀疤脸喉咙处,利落又干净,刀疤脸便不敢再动弹了,许三花不由得鼓掌叫好。 刀疤脸被制服,其他三个同伙也相继挂了彩被卸掉了武器。 建东直接抬剑挑了刀疤脸的手脚筋,其他人照做挑了另三人的手脚筋。 “许姑娘,人已经废了,任你处置,我等就先告辞了。”建东抱拳道。 许三花笑眯眯的拱手,“多谢多谢。” 看着建东几人利落闪身离去,许三花才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呀,有人要杀她,贺璋咋这么快就叫人赶来了? 这是暗中有人跟着她贴身保护? 这般喜滋滋的想着,她四下扫视了一圈,没发现异常,不由摸了摸下巴,想着见了贺璋问上一问就晓得了。 这才看向刀疤脸,笑得和蔼,“咋着,是谁叫你们来杀我的?是自己招供还是要我逼供?” 暗处猫着的青浮捂着嘴悄咪咪打了个喷嚏,看着底下许三花一脚踩上刀疤脸,将人踩得吐血不止,不由抖了个机灵。 许三花将人踩住动弹不得,然后看向瘫在地上的三个人,“你们是自己招供还是要我逼供?选一个?谁先说我就放谁一马,若不然……” 说着,脚下稍稍用力,刀疤脸便又吐出一口血来,而后眼皮一翻,整个人就撅了过去。 剩下三个人不由对视一眼,接活时他们兄弟几个就打听过,知道这正主天生神力,先才见她抱着个树干挥得起劲,但他们躲闪也是游刃有余的,甚至想着要不是突然有人来帮忙,他们今日或许是能得手的。 但眼下见许三花两脚下去就将老大踩的吐血不止,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折了,便不由抖了抖。 见三人干瞪眼不说话,许三花阴恻恻笑了笑,走向离得近的一个,右脚缓缓抬起,下一瞬便要重重落下。 那人瞳孔微缩,赶紧道:“我说!我说!” 许三花满意的点点头,轻轻放下了脚,蹲下身去,看着他,笑道:“说吧。” 见她脚放下了,那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却见许三花双手捏着拳头,指节咔咔作响,不由歇了糊弄的心思,脱口而出道:“是一个叫郑强子的人拿五十两银子找上我们兄弟四个,要我们取你性命的!” 正文 第334章 第三百三十四话:女霸王又带着人来了 郑强子?五十两银子? 许三花当下便想起头几天孙泼皮几个找上她,告诉她郑强子去了一趟白家就往县城里去了的事,当时她忙着魔芋种的事,听过了,也没放在心上。 原来这郑强子是去县城雇人杀她了呀,还真是门路多。 想着郑强子是去了一趟白家,才去的县城,五十两银子,郑强子也拿不出来,许三花冷声笑了笑,将几人用一根藤条捆在一起,拖着藤条往外边官道走去。 上了官道一路往回走,四个被拖着在地上划出一道道印子扬起沙尘的人或仰着或脸着地的,挤在一团,被拖着走实在难受,都不由哎哟呻吟起来,倒是比那些二混子沉得住气些,轻声叫唤也没人大声求饶的。 很快到了孤山村和白河村相对的官道,许三花没往左边去,径直踏上了进白河村的小道。 村里家家户户或都还在忙着点种苞谷,或是在弄秧田,是以一路进去,也没看见几个人在家忙活的。 在家的都是炊烟袅袅,正忙着做午饭呢,又是农忙的几天,只要家里过得去的,那都是会一天三顿的吃的,要干力气活,勒着裤腰带可不成。 许三花拖着藤条一路走过村子,倒有一家院子,只得妇人正端了洗菜的水出来泼进菜地里,冷不丁见一人拖着一坨挤在一堆勉强能看出来是人但粗粗一看还真看不出来是几个人。 她不由往拖着藤条的那人仔细看去,认出人来,登时唬了一大跳,见她似乎是往白地主家去,赶紧放下木盆,麻溜的的跑出院子,往邻居家灶屋里去叫人了。 “快快快,对面的许三花拖着几个人往族长家去了咧!” 那灶屋里忙活的妇人一听这话,忙丢了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擦着手,跑出灶屋来,“你说真的?这又是干啥咧?走走走,咱快去瞧瞧!” 妇人最是好热闹闲话的,不多时,一群搁家里做饭的妇人就齐齐跟上了许三花,一起往白地主家去。 只要不瞎咧咧,许三花也不介意身后跟着一帮子三姑六婆。 很快到了白地主家门口,许三花看着焕然一新的一道大门,脚指头扣了扣鞋底,想着白地主痛快给了的五千两银子和老耿,上手敲门。 门立时就从里边开了,看门的长工只一眼看见外头站着的许三花,还没来得及看清后头事物,下意识的就要关门。 许三花伸手按在门上,“关门我可就踢了啊。” 长工想着上次被许三花一脚踢垮的门,这新换上的大门才管一个来月呢,当下缩了力道,虽说他这力道在许三花的一只手下根本也关不住门。 “许、许东、许东家找谁呀?”长工从仅有的缝隙里看到了许三花后头拖着的一坨人,以及后头围着远远看热闹的村人们,吓得狠狠咽了咽口水。 “有人上门,咋的也要通知主家吧?去叫你们老爷出来!”许三花收回按着门的手,说道。 长工一听要找老爷,转了转眼珠子,当下就要往里头去禀告,但看着没关上的门,犹豫了犹豫,还是没去关,就这么飞快跑去了。 门掩着,许三花倒没往里头去,只站在原地等着。 自从上元节遭了一份罪往大孤山了走了一遭,白地主那是深刻体会到了活着的好处,如今是将家里的生意田地差不多的都交到了长子手里打理着,他只管每天吃吃喝喝,遛遛鸟听听曲的享乐。 长子白松云也孝顺,刚从府城里花大价钱赎回来一个唱曲唱得特别好的伶人,每天就给白地主唱曲听。 现下白地主刚吃过午饭,就搁院里葡萄架下听曲。 长工惊惊慌慌的跑进来,照面就道:“老爷不好了!” 白地主听得正得劲了,冷不丁听这话,登时就拉下了脸,瞪他:“青天白日的,你这是咒谁呢!” 长工反应过来这话是听着不对,但也顾不得解释,赶紧道:“老爷,外头那孤山村的女霸王又带着人来了!” “啥?”白地主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你说啥?谁来了?” “孤山村的女霸王许三花来了,还拖着几个被捆在一起的人,小的瞧着气势汹汹的,怕是不善呐!她还直言要叫老爷出去咧!”长工飞快道。 白地主听得眼皮直跳,“快,去将二爷给我喊来!” 说着,白地主起身往大门口去,长工也立马去找白景松去了。 快到大门口时,白景松气喘吁吁的赶上了,“爹,这么急您找我啥事儿?” 白地主停住脚步,远远往大门口看了看,门掩着一条缝,这个位置也看不着啥,他便看向白景松,道:“最近你作啥妖没?” “爹这是说啥?最近我可哪里都没去,大哥叫我帮着去田里瞧瞧的,我可是都在田里地里的跑,连镇上都没去!”白景松道。 白家的几百亩田地没有佃出去,而是都请的长工种着的,收成也一分不少全是自家的,眼下正忙着点种苞谷,一两百亩的地可是需要时间种完的。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白地主也听长子说过,下人每天也汇报过的。 想了想,他便道:“你院里那郑姨娘这些日子可老实?” “她老实着咧!这才出了小月子不久,身子有些虚,还养着呢!”白景松一听自家爹这又是问他又是问他的姨娘的,不由心里一紧,问道:“爹,这是咋了?” “外头许三花来了。”白地主只道。 白景松怔了怔,飞快道:“来了就来了呗,她来了咱还怕不成?” 见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白地主唉了一声,干脆甩手道:“行了,你给我搁这儿待着!我自个出去。” 说罢,白地主大步往大门方向走去。 白景松却转了转眼珠子,不着痕迹叫身边小厮跟上去探个究竟。 白地主到了门口,长工麻溜的将门全打开。 等了不多时的许三花见白地主出来,登时就笑眯眯道:“白地主,许久不见,身子骨可硬朗?” 看见许三花,白地主下意识就想起那晚大孤山的事,不自禁的就缩了缩脖子,但这么多村人在,身为族长,他也不能露怯。 “劳你挂念,白某身子骨还行。” 许三花低低笑了笑,侧过身子,露出后头捆成一团的四个人来,“这几个人接了五十两银子听别人的指派来取我性命,可惜技艺不精,人没杀死,反倒被我拿下了,我带来给白地主过过目,想问问白地主可认识这几个人?” 正文 第335章 第三百三十五话:饶你不得 白地主听着这话,不由朝那被捆成一团的几颗脑袋看去,飞快道:“我咋会认识这几个人咧!你带来给我看做啥?” 心里却是狠狠一跳,这个许三花可不会乱来的,今儿这事,怕是还真的和他白家脱不了几分干系。 许三花便笑了笑,“既白地主不认识,那我就进去问一问郑小燕吧。” 一听这话,白地主下意识的倒还松了一口气,是郑小燕啊,那还好。 他赶紧错开身子,直接吩咐长工引着许三花进去,往郑小燕院里去。 他现在可是骇这个许三花得很,能不和她对上就绝对不要和他对上,所以他才会一回来就对二儿子耳提面命一番呢,他做的事随着那五千两银子算是揭过了,可要是二儿子再作死,他也是没办法的。 索性竟是郑小燕又作妖,如此倒也好,他也不想再留这个郑小燕了,一切的根源,可不就是因为这郑小燕? 这女的就是个祸害,留她不得。 随着大门关上,外头的村人就看不到闹热了,不过只听那么一句两句的,倒也听明白了,这又是白二爷那新纳的小妾作妖咧! 这正月里来了一回还不够,这次还使银子雇人杀人了,这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以为当了个姨娘就不得了,心都比上天去了,这胆子可是厉害,这样的人留在他们白河村,就是个祸害。 来了一回又一回,这回怕是不能轻易逃过了吧? 妇人们说说笑笑的各回各家去继续忙活午饭去了。 白景松从小厮这里听着信先一步跑回了院子,进了东跨院里。 正院里,罗氏看见二爷风风火火的,不由得使文秀去打听到底出了啥事。 文秀还没走出正院咧,就见长工带着许三花拖着一捆人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来,当下转了转眼珠子,转身回了正屋。 “你说什么?那许三花又上门来了?”罗氏惊了一跳,转瞬就冷笑起来,“二爷纳了这个农女为妾,真当她是个稀奇宝贝,瞧瞧,这货色多会来事,这进门短短时间就整出这么多事来,倒不知这一次她又折腾了啥?但愿那许三花脾气上来了可别轻易再饶了她,也给我省省心,帮我一个大忙,免得我看着她就心烦。” 一旁的刘妈妈不由接话道:“可不是?这小妾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竟会惹事,但愿这次二爷能腻了她。” 那狐狸精一出小月子二爷就夜夜往她屋里去,从那狐狸精进门,二爷就再也没往她这里来过了,还真是打着那狐狸精生下一男半女的就休了她不成? 她可是不会坐等的。 眼看着那许三花拖着人进了正院就径直往东跨院去了,罗氏不由吊起了眼角,再看后头跟上的公爹,心下就更是得劲。 来吧来吧,最后再给那狐狸精使上一顿家法,打得她下不了床,打个半身不遂,看她还如何缠着二爷。 罗氏捂嘴笑着,整个人都狰狞了起来。 一路进了屋,许三花便见郑小燕正坐在榻上,脸上镇定,似乎看不出啥来,便不由挑了挑眉。 这是早就得了信了,做好准备了? 将藤条一丢,被拖的半死不活的几个人瘫在地上,没有动静,许三花看着郑小燕,道:“是你使的银子给你哥哥去雇的人吧?” 郑小燕抬眼瞥了许三花一眼,竟是冷笑起来,“你说是我就是我?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嚯哟,这语气张狂的,比她还要狂。 她狂是有资本狂,这个郑小燕,她凭啥? 许三花几步上前扬手就是一耳光下去,将郑小燕扇了个仰倒。 她竟还很快捂脸坐了起来,似乎有倚仗并不怕她又或者说事到临头了脾气硬了? “你做啥打我?我都说了,你没有证据,凭啥指我,当心我报官了!我可是白家的姨娘,你无凭无据的,可不能这样对我!” 许三花还没说话,后脚进来的白地主先骂起她来,“白家的姨娘不得了了?看把你能的!今儿我就赶你出门!左右就是一个姨娘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被白地主指着鼻子骂了,郑小燕瞳孔微微缩了缩,不知想到了啥,依旧梗着脖子,横道:“反正我没有做这样的事!可污蔑我不得!” 她想得清楚,撑死了就又是一顿家法罢了!有二爷护着,请了好大夫来,她很快就能好,现下没有身孕,她可是确定的,也不怕一打又把孩子打没了。 这可是白家,许三花还真能把她咋地不成? 见郑小燕梗着脖子,神色得意得很,这不是事到临头脾气硬,这是有倚仗啊。 许三花不由扭头看了白地主一眼。 白地主不知好好的许三花突然看他作甚,不由一愣,立马道:“这事情既是她做的,这回你想咋地就咋地,我可不替她出头了,从现儿起,她不再是我白家的姨娘!” “咋能不是你白家的姨娘呢?得是呀!”许三花冲白地主说了一句,就扭头看向郑小燕,声音也不压着,直接道:“我上回讲的话,你还记得吧?” 上回讲的话那么多,她哪里记得那么多?郑小燕哼了哼,直视许三花,并不怕。 “我上次跟你说,下回还敢不安分招惹我们家不论谁,那时候,你的下场指定会很惨!别以为你做了白家的姨娘我就收拾不了你,我要弄死你你就是到了官家后院,我也照样弄死你!” “所以,你不长记性,今儿,我可就饶你不得了。” 郑小燕听着这番话,猛地记起了上回的情形来,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但她想着二爷先才的话,许三花不敢将她如何的,有二爷在,她吃不了苦,只要她不将二爷说出来,这事过了,二爷会疼她的。 当下就道:“记得又如何?这么多人瞧着呢,你还真能弄死我不成?啊!” 她话音未落,许三花就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感受到一股窒息的感觉,郑小燕瞳孔猛地睁大,瞪着许三花,不敢相信,她还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掐死她不成? 定是吓唬她咧,她不由笑道:“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呀?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怕杀人偿命呀?” 许三花眼神怜悯的看着她,手上渐渐用力,嘴里一边道:“说你蠢吧偏偏你还自作聪明,真是可悲又可笑,到阎王爷跟前学学咋做人,下辈子投胎机灵点,可别再这么愚蠢。” 郑小燕耳里听着这番话,只觉越来越呼吸不过来,眼睛也开始不自禁的往上翻,最后的余光,她瞥见那头白地主负手冷漠的看着,一声不吭。 还有门外,门外,二爷站在那里,虽看着她,但也未发一言,登时就不由挥舞着手,想要拨开掐着她脖子的手。 可她提不起力气来,脑子也越来越沉,很快,就白眼一翻,挣扎的双手也垂了下去。 正文 第336章 第三百三十六话: 许三花一松手,人就软在了榻上,没了声息。 她扯过榻上的襟布擦了擦手,转身,见白地主正一脸惊吓的看着她,便不由咧嘴一笑,“府上一般病死一个姨娘是咋做的?” 白地主听得一愣,他们家这么多年也就他这个二儿子纳了个姨娘,所以,一般病死个姨娘该咋做,还没有先例。 但他反应极快,立即道:“病死了拖出去埋了就是,一个姨娘罢了,自是不能入祖坟的,至于她娘家,一个姨娘的娘家罢了,算不得正经亲戚,给个三五两银子抚恤那都是仁至义尽的。” 如此正好,许三花指了指地上几个人,道:“这几个货我拖了一路了,就不带走了,留着白地主处理了吧。” 说罢,她提步往外走,见门口站着的白景松看着她,也不知咋想的,干干冲她笑了笑。 她停下脚步,正好停在白地主身旁,抬眼看着白地主,她状似无意道:“府上家财颇丰呀,一个进门不过两三月的姨娘随手就能拿出五十两银子来,也真是叫人羡慕。” 白地主登时心下一紧。 但许三花只给了白地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大步往外去了,经过白景松身旁,也没有停下。 看着许三花一路走出了院子,不见了身影,白地主重重呼了一口气,瞥了瞥冲他一笑的二子,沉声吩咐道:“郑姨娘今晚病逝了,明儿一早,打发个人去大柴村郑家告知一声就是了,今儿这院子发生的事,谁也不得多嘴!” 屋里除了白地主和外头的白景松,也就只有先前带路的长工和伺候郑小燕的两个丫鬟。 三人忙都应是。 白地主又看向地上捆着的一直没有声响的几个人,吩咐长工道:“将人拖出去,丢到后山去。” 长工应声上前费劲将藤条牵起拖出了屋。 白地主便看向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就在这屋里守着,等到夜里再出去!” 要和死人一个屋,两个小丫鬟吓得直抖,但不敢违抗,当下哆哆嗦嗦的应了。 白地主这才走出屋子,让白景松跟他走。 一路出了院子,往外院书房去,走过长廊,周遭无人,白地主不由停下了脚步,望着荷花池波澜不惊的池水,没有回头,嘴里却道:“五十两银子,是你给的吧?” 白景松没有出声。 白地主反手就是一耳光打过去,沉声道:“先前我就提醒过你!许三花惹不得惹不得!叫你不要招惹,你脑子被屎糊了吗!” 莫名其妙挨了一耳光,这还是他爹此生第一次打他,白景松捂住脸颊,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白地主。 “我招惹了又怎么着!她能不眨眼睛掐死我的小妾,还能面不改色掐死我不成?爹你瞧瞧,她心知肚明刚才还不是就这么走了?我们白家可是好几代的地主了!她一个新起的小女娃,还能真的跟咱们家作对不成?” 白地主听着,上手就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一边挨了一巴掌,都红了,可算对称了,但他这心里是又气又怒,光凭一巴掌,消不下这口气。 这个次子,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啊! 他看着红着眼不知厉害的次子,真是有苦说不出。 他要是没受那遭罪,没有老耿,没有那五千两银子,早在上回,你这逆子就没命了! 这次还能活着,端是那许三花看在五千两银子的份上,看在他识趣守口如瓶的份上,轻拿轻放了呀! 要不然…… 要不然,今儿光是死一个姨娘这么简单? 白地主气得不行,但这些话他不能跟儿子挑明,只能疾言厉色道:“总之,以后那许三花你不准再招惹!要是惹下祸事来!可别怪我狠心了!” 说罢,仍觉不够,这个儿子被宠坏了,太能折腾了,他的性子,他这个当爹的还能不了解? 思忖再三,他干脆道:“我立马就叫人收拾东西,你带着罗氏明儿一早就启程,往叶城你姨母家去,啥时候罗氏怀上了身孕,啥时候我再接你们回来!” “凭什么?我不去叶城!我才不要和罗氏那妒妇去叶城!”白景松大叫道。 白地主不听他叫唤,当下大步往外院去,很快就吩咐了下边人去准备车马,又派人去告知了罗氏。 二房院里,罗氏先看着许三花离去,又看见长工拖着人走了,最后才看见公爹和相公一前一后走了,很是好奇那狐狸精如何了,这次公爹居然没有行家法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可是不正常? 罗氏忍不下好奇心,当下就让文秀往东跨院去瞧瞧。 可文秀很快就回来,却说老爷有吩咐,郑姨娘屋里不许进也不许出。 罗氏听着,不由气闷,这次竟然就是罚了个面壁思过就算了? 她现下就指着公爹给她撑腰,自是不敢忤逆公爹的话,没敢叫丫鬟非得要开门瞧个究竟。 没看成狐狸精的热闹,她这心下很是不得劲。 但不多时,公爹那边就派了人来,叫她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就启程同二爷一起去叶城姨母家小住。 罗氏只以为公爹这是恼恨郑小燕惹事精,所以有心分开她和二爷,且也想让她和二爷夫妻两个去姨母家缓和关系,心中自是感激,连忙吩咐刘妈妈和文秀着手收拾东西来。 她自然是想和二爷单独一起的,没有这些糟心的通房,没有会来事的小妾,她坚信一定能和二爷缓和关系,向成亲之初那样。 而且,她得趁这个好机会怀上孩子,只要怀上了孩子,一切就好办了。 好不容易有个小妾怀了二爷的孩子不过一月就没了,这是老天爷注定了不让二爷有庶子庶女的,二爷的孩子,只能是她生的。 罗氏满心欢喜,便是晚间文秀来禀告二爷今晚去了冯通房那里,她都没有不高兴。 去吧,去吧,明儿开始,二爷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看着面容姣好的文秀,偷偷喊来了刘妈妈,让她安排几个粗壮的婆子一起随行伺候就行了,年轻的丫鬟,一个都不带。 刘妈妈也攒着劲劲呢,自是明白太太的意思,当下就去了。 罗氏激动的睡不着,未至夜深,便听得外头有些动静,见刘妈妈神色匆匆的进来了,她疑惑不已,“发生何事了?” “东跨院里闹开了,说是郑姨娘病去了!” “病死了?这白日里还好好的,怎么晚间就病死了?”罗氏听得疑惑,随即双眼就是一睁。 刘妈妈吞咽口水,接着道:“老奴去看了一眼,不像是晚间病死的,倒像是下晌就去了的,那脖子上还有掐痕呢!” 罗氏听得双手不由捏紧了被子,不管是许三花掐死的还是公爹掐死的,左右祸害就是死了,她该高兴才对。 她赶紧吩咐道:“咱们就当不知道,病死了就是病死了,快下去歇着吧,明儿一早咱就带着二爷去叶城!” 正文 第337章 第三百三十七话:撒谷种育秧苗 许三花回到土坡上,早就过了午饭点,肚子饿得不行,进了灶屋让姜氏给她下上一碗面条。 说的是一碗,但姜氏晓得她的饭量,可够了下了满满一陶盆的,再淋上一层现炒的肉酱,煎上三个鸡蛋,看得很是有食欲。 许三花捧了陶盆就坐灶屋里小桌子上吃起来。 一陶盆面吃完,许三花出了灶屋,见五花从后院跑出来,风风火火的跑过她就往院子外头去,不由大步上去将人一把揪住道:“做啥咧跑得这样急?” 五花被揪住,回头见是自家三姐,嘴里还喘着气呢,“是三姐啊!忙活得差不多了,二婶让我和六花去玩一会儿!小草说村里来了个货郎,叫我跟六花一起去瞧瞧咧!” 小娃子凑货郎的热闹,无非就是为了买些糖吃吃罢了。 许三花松开她,抓了一把铜板给她,摆手道:“去吧去吧。” “哎!谢谢三姐!”五花接了铜钱,高兴的应了,飞快跑出了院子,往刘家院子去了,想是六花和刘小草都在等着。 许三花跟着走出院子,经过豆腐作坊,往前头去。 李氏等人正在磨着米浆子,如今家里的豆腐作坊只用做自家几个铺子要用的米豆腐以及王长兴那处和钟望生那处的,十来个人,忙出了顺来,倒也顾得上说说摆摆的。 他们工钱只有十五文一天,手也是不得歇的,都是跟自家比较亲近的妇人子,所以日常说说摆摆,许三花也不会多说啥,她三婶刘氏自来就是个话多的。 许三花走过一间茅草棚子,就看见三婶刘氏正和堂婶李氏还有邓氏几个摆得热火,听得他们摆得话,不由停下脚步,靠到窗边去,好奇的插嘴,“你们说啥来着?” 棚子里的人抬眼一见是许三花,顿了顿,李氏就先笑眯眯的说起来,“正在说大虎嫂子家的四金咧!大虎嫂子给四金相中了娘家的侄女,娘家也应了,排头看好了日子的,就是后两天就准备上门去下聘了。” “还有大海家的梅子,也相好了人家,只等那边看好日子来下聘就定下了咧。” 李氏这么说着,郑氏立马就笑着接她的话,“光说咱们了,你家大林不也相看好了就等看日子去下聘了?大林今年都十六岁了,这成亲的日子只怕也要看在今年里吧。” “是咧是咧,到时候大家都来帮忙。”李氏笑道。 以前家里不富裕,这儿女亲事最是作难的,相来相去的哪有这么快的? 许三花听着,想着今年定亲的怕是不少,单看在他们作坊做工这些女娃子,今年下来,只怕都能定去一大半。 这样好啊,以往他们村子,别人都是不敢嫁不敢娶的。 所以,这人还是要日子过得去,别人才能看得起。 “那今年咱们村里可热闹,这吃酒只怕是吃了东家吃西家,这一年都不会咋停吧!”她不由道。 “那是那是,这头一个,就是先喝大树的喜酒咧!”李氏接嘴道。 说起这个,也不剩多少日子了,要办喜酒,得上了梁暖了新宅子的锅先呀! 这般想着,许三花便往前去,下了土坡,看见孤山脚下热火朝天的场景,顿时就笑了笑。 东南边的长廊凉亭以及扩下的两个花园一处水池都弄好了,四进的宅院也见了雏形,宅子已经形成了大木作正在架屋顶,从贺家那条道拉进来的瓦砾堆满了前头的空地。 匠人们分工合作,忙中有序,这进展,看着自是和村里的泥瓦匠不同的。 见阳大匠正蹲在她家的田边,同田里拓秧田的她爷老许头说话,许三花不由大步走过去,喊了声:“阳大匠!” 阳大匠扭头见是许三花,不等她问,就笑眯眯道:“丫头,你这鸡可没白给,如何?这宅子建得快吧?只要不下雨,用不着十天,基本上就能落成了,再用上两天将门窗落上,就只管上梁进户了!” 十二三天,算着等三月十八她打大哥成亲,这宅子也归置好了,一准就能在这宅子里成亲,如此大好。 许三花当下笑道:“快得咧!要不我咋专门要请阳大匠您来给我家建宅子呢,一是快,二是省力,最关键的还是建得漂亮啊!” 怪道是建多了大宅子的,这欣赏水平就跟他们不是一样的,要她来说咋建,她可想不出。 说话间,见她奶也在田边帮着递下谷种,便干脆脱了鞋子,挽起裤管,下了田去。 谷种是用麻袋装了泡了几天的,已经发出来了芽儿来,老许头和许大茂几个分好了平整好施过肥的秧田,提着装了谷种的篮子,将谷种均匀的撒在泥面上。 许三花下了田,就提了麻袋跟在后面,在撒过谷种的泥面上丢上一把稻壳灰,盖住发了芽的谷种。 统共三亩田,整出的六厢秧田块撒出来的秧苗倒也够了。 苞谷点完了的人家大都开始在撒谷子育秧了,育上个十来二十来天的,出了苗,到时候栽秧正好。 农家人一年到头本就是忙活着田里地里的三五事,经年累月,如此循环,有丰收的喜悦,粮食就是农家人的根,所以,也没人嫌弃累不累的。 倒是许三茂,好吃好喝了几个月,此前舂调料也是清闲的活计,一个冬日下来,这几些日子的锄草挖土点苞谷的,又犁田撒谷种的,再想着接下来还要栽秧,过几个月又要掰苞谷,割稻谷,他不自禁的在心里就愁腻歪了起来。 这么累着还好,那掰苞谷和割稻谷可是要命的力气活,那一天下来,汗不流个几斤的都不叫事儿!且还扎人得很。 如今家里日子过的好好的,有吃有喝的,他们又不愁再饿肚子,真不晓得他爹还非要舍不得这田地干啥。 便是家里的生意都是三花的,要给三花陪嫁带走,可他们还有两个镇上的铺子啊!还有三花总不会亏待他们的,便是嫁人,咋着也得留个千八百两的银子给他们吧? 还有这正建着的宅子,三花嫁了总带不走,这宅子可不就是他们的了? 还有这么多的下人,三花也带不完吧,随便留下七八个的,有这么大的宅子住着,有下人伺候着,手里头有银子,还有两个铺子,咋着的日子不好过?过一辈子吃香喝辣的也够了啊!何至于他们还要种田种地咧! 许三茂很是想不通,便是舍不得这田地,请几个短工来种了收了又花得了几个钱,他们老许家如今还差这点? 不过他可不敢面上露出来,只敢心里嘀嘀咕咕的,毕竟三花可在咧,跟着上了田埂去小溪边就着水洗干净脚上的泥,坐下去穿鞋,抬眼就见对面宅子里走出来个白衣公子,有气质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