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校花共享血条》 正文 序章 请将我的女友逮捕归案! “姓名?” “周嵩。” “年龄?” “20岁。” “职业?” “学生。” “哪个学校的?” “T大的。”周嵩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你刚才说你来报什么案,我应该是听错了?”民警扶了扶眼镜。 “我被人侵犯了——弓虽暴,明白吧?”周嵩的声音越说越小。 民警不禁菊花一疼,与同事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施暴者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我的同班同学。”周嵩点点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旁边的民警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 “说说案发的详细经过吧。”民警继续做着笔录。 “那是6月24日的晚上,那天我帮她过生日,没想到她在自己的……在我饮料里下了药,后来我就没有意识了。醒过来以后,我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她用四个手铐固定住了我的手腕和脚腕……” 旁边报案手机被偷的女学生惊异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周嵩说不下去了。 两位民警交换了一下眼神,站起身来,把周嵩带到了里面的房间。 “这里没有人,你可以放心地说了。” “这是审讯室吧我说……”周嵩说。 “不重要,你继续说吧。”眼镜摇了摇头,另一位小平头民警则为周嵩接来一杯水。 “刚说到哪了?” “四个手铐,手铐是哪里来的,是警用的吗?” “这我哪知道啊,反正挺结实的。”周嵩举起双拳,给民警看他手腕上的红印子:“这是我挣扎的时候留下的,脚腕上伤得更重。” “你继续说,他的具体施暴过程。”眼镜说。 周嵩露出了难为情的表情:“这……” 民警鼓励了他好半天,周嵩才期期艾艾开口了:“她那天故意换上了网上买的魔都高中生校服校裤……” 警察:“????” 周嵩继续说道:“我说我不要,她就拿穿白色棉袜的脚蹭我的肚子,我就起反应了……” 小平头正在喝水,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咳嗽老半天,眼镜赶紧拍他的背:“咳,周同学,你不需要讲那么多无关的细节,他的作案工具是什么?” 眼镜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棍子的形状。 周嵩迷惑地说:“作案工具?没有啊。她把我弄起来以后,就直接坐在我身上,然后……最后反正就自己坐下去了。” 眼镜:“????????????????????” 平头把嘴角的水渍擦干:“周同学,你和施暴者除了同学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关系?” 眼睛插道:“还有,你有什么证据吗?” 周嵩犹豫地说道:“我们是……情侣关系。证据的话,你们可以去调夕缘旅店的走道监控,体液证据的话,当时她把血弄在了我的肚子上,但是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哦,对了,还有……” 两位警察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等会,你说的这个施暴人,是男是女?” 周嵩瞪大了眼睛:“女生呀!” 现场安静了三秒。 眼镜斟酌了一下措辞,慢慢开口了:“小兄弟,其实大学城这边的警力也一直挺繁忙的,如果每对情侣闹纠纷都要来我们这报案,其实是一种严重的……” “警察叔叔,你们可不能随便和稀泥。”周嵩认真地说:“这严重违背了我的意志,玷污了我的贞洁。我们两个说好要等到结婚的,她却一直等不及要诱惑我,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平头用手机搜了一下,对着屏幕念道:“按照华夏的刑法规定,弓虽J罪只能是违背妇女意志……” “我知道,我来之前做过功课了。”周嵩说:“但我可以告她强制猥亵或者故意伤害罪。” “故意伤害你哪了?你丧失性功能了?”眼镜没好气道。 “没有。” “被染上病了?” “怎么可能!她以前又没和别人……过。”周嵩说。 平头忍不住道:“小兄弟,你就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我没有在闹,请你们把她抓捕归案。她的行为符合强制猥亵罪,并且我受了轻伤,同时,她还有投食违禁药品、非法持有警用器械等等嫌疑……” 这小子是有备而来啊,两位警察想。 “行吧,她叫什么名字?”眼镜无可奈何道。 “袁月苓。”周嵩说。 “袁月苓?是那个袁月苓吗?”平头眼睛一亮:“上次大学城联合文艺汇报演出的那个女主持?他们说她是你们T大的校花。” “是有这种说法。”周嵩点头道。 “不是,你怎么这都知道啊老徐……”眼镜调笑着平头。 “害,那天我正好在现场维持秩序。”平头咳嗽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周嵩:“袁月苓是你的女朋友?真的吗?我不信。” “您随便去我们学校扫听扫听就知道了。”周嵩道:“而且这重要吗,重要的是她的违法犯罪事实……”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平头忍不住问了一个与案情无关的问题。 “半年吧,去年十二月在一起的。”周嵩说。 “行吧,要不老徐你就跑一趟,把姑娘带回来问问吧。”眼镜伸了个懒腰:“她住哪栋宿舍?” 周嵩道:“她已经不在学校里了,这一个星期都没有人看到她,也没去上课,也没回寝室,发微信不回,打电话关机。” 平头火了,一拍桌子:“如果你是想报案说女朋友失踪了,我们会查的,不需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我们警察很闲吗?” “不行。”周嵩说:“失踪的话,必须是直系亲属、法定配偶,或者是学校来报案。她的父母远在古纳额尔,我们辅导员又不肯来报案,非说应该只是逃课出去玩了,过两天再说。但是我觉得,她应该是遇到危险了,每拖一分钟,就会更加危险。” 眼镜点了点头:“行啊,小伙子,挺机智啊。” 周嵩诚恳地说:“请你们救救她,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担心我……可能也活不了了。” 眼镜钦佩地点点头:“小兄弟,看得出你是个长情的人,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 周嵩苦笑道:“我说的我也活不了,是物理意义上的。” 正文 第一章 学生会亦修罗场 一切都从半年前,周嵩去医院做检查的那个下午开始。 因为持续将近一周的不明小腹坠痛,这天周嵩和罗教授请了病假。拿了血液检查报告和X光片,他忐忑地推开了挂着“泌尿(1)”牌子的房门。 一进门他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刚才明明只有一位和蔼的老先生坐诊;现在诊室里男男女女的实习医生站了半屋子,站在看片灯上挂着的几张X光片前,聚精会神的听刚才的老医生讲着什么。 周嵩想趁着他们没有注意自己,退出去,他担心自己是不是走错门了。 “老师我没来晚吧?”诊室的门忽然又被猛然推开,一个体格魁梧的男医生半堵墙一样拦住了周嵩的退路。 “看报告吗?给我吧。”他不由分说的从周嵩手里拿走了那叠材料,径直上前递给了老医生。 …… “是他吗?” …… “片子给我看一眼” …… “小声点,人家人还在这里呢。” …… 就像往平静的湖水里丢了一块巨石,诊室里一下子就开了锅。那几张A4纸在人群中传阅着,没拿到材料的人就盯着周嵩打量,兴致盎然。 实在不想在人群愉快炽热的目光注视下逃走,周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撑起了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腰背挺得笔直,直视这些意味不祥的热切目光。就在周嵩几乎要感觉自己已经真的无所畏惧之前,小腹的坠痛再一次重拳袭来,把他打回了原型:一只蜷缩在椅子上的熟虾。 过了片刻,诊室里依然喧闹,但气氛已经从兴奋转为失落,实习医生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诊室,终于,屋里又只剩下老医生和周嵩两个人。 “小伙子,你的这个情况啊,非常,非常的特殊。” 周嵩忍痛坐正了身子,准备迎接这个用自己的名字来命名一种疾病的神圣时刻。 “你听我说啊,有些人就是天生有两套生殖系统……” 周嵩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他压了九九八十一道大题,依然考了0分。 “哎哎,你别激动,你并不是这种情况,所以我才说你的情况非常特殊。” 到吃晚饭的时间,周嵩提着两盒痛经宝一瓶止痛片和一包膏药,回到了学校,神色木然。 ************************************************************************************************** 当晚,袁月苓出席了学生会生活部的聚餐。 最近一周来,她都不怎么好:痛经是一贯的,可莫名其妙的是,不仅晚上整宿睡不着觉,今天又开始平地崴脚了。 整个下午她都在寝室补觉,面容恢复了一丝血色。取下黑色的罩帽,随手将齐脖的短发梳在脑后,漂亮精致得如同洋娃娃一般的五官就露在外面。 她未施任何粉黛妆容,一双眼睛淡漠,瞳孔却是带着玄墨般的色泽,粉色的薄唇微微抿起来,在白如凝脂的脸上勾勒出一条细线。她的胸部并不大,形状却很完美,尽管穿着平淡无奇,一双包裹在黑色长裤中的大长腿却在来时的路上频频引来注目礼——对此,她早已经见怪不怪。 今晚的聚餐,不仅仅是年度总结团建,还是现部长杜鹏飞的告别宴。来年他就要出国深造了,生活部长将由自己接任,最近一直在做工作交接。 数日前,杜鹏飞毫无征兆地向她示好,袁月苓虽然与他交情不错,但知他情史众多,便一直未作明确答复。 “初恋这件小事……还是要略微审慎一些才行。”袁月苓想着,在桌子的最里面坐下,习惯性地与黑色的窗帘化为一体。 “来来来,大家伙都满上。” 杜鹏飞开始张罗大家了。袁月苓知道人其实没到齐,而且她还知道杜鹏飞也知道。但是她觉得没来的人不来自己会轻松得多,便乐得顺其自然。 觥筹交错之间,一个瘦子端着杯子站了起来,此人绰号唤为“老毒物”,人称拍马屁国家二级运动员。他先是顾自代表全体干事对杜部长多年来的英明领导和无私付出表达赞扬与感谢,接着又预祝即将走马上任的韩部长带领全部门取得更为优异的成就,本以为只是一些陈词滥调,不想他最后话锋一转,祝福新旧两任部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引起全场一阵哄笑和窃窃私语。 袁月苓猝不及防,被臊了一个大红脸。虽然杜鹏飞仿佛义正辞严地罚了老毒物三杯酒,但袁月苓相信这种劝进未必是自发的。“姓杜的这算指使部员逼宫?”袁月苓心想,自己再不说话,就要有人端起杯子给大嫂敬酒凑份子了,可是她站了起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想和杜鹏飞翻脸,遂端着一杯茶僵在了那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风衣墨镜短胡茬的男人推门而入,居然还有一点跛脚。有那么一瞬间,袁月苓还以为是小马哥脚踏七彩祥云来救场了。可惜,这个人摘下墨镜露出的一双浮肿无神的熬夜眼,瞬间击碎她所有的美好幻想。 “周嵩,买药去啦?头孢的话记得先喝酒再吃。”老毒物这个家伙从来不会错过揶揄别人的机会。 “给你买的,保重身体。”周嵩拍出一盒痛经宝,针锋相对。 “呵,这兄弟我可消受不起,我替大嫂收着。”老毒物滑不溜手,把盒子推向了站着的袁月苓。 “大嫂?什么时候的事?”周嵩茫然四顾:“怎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 举杯站在那里的袁月苓似乎已经告诉他疑问的答案。 她看着周嵩的表情变化,一时有些胆颤,想要矢口否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药是我托周嵩给月苓买的,”杜鹏飞忽然站了出来:“周嵩,我跟你一起给大家陪三个。” 周嵩死死地盯着杜鹏飞的眼睛。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看到周嵩慢腾腾地绕过桌子走过来,袁月苓心跳都快停了,她最讨厌杜鹏飞的就是他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抖机灵。 直到看着周嵩把那袋药放到杜鹏飞面前,袁月苓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袁月苓坐下来,准备赶紧编一个借口告辞,突然看到周嵩手中多了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然后就听到一声闷响。 杜鹏飞的眉心多出一个小洞,一声没吭地趴在了桌子上。 周嵩拿起刚才那包药,单膝跪在已经魂飞魄散瘫在椅子里的袁月苓面前,深情告白:“月苓,那个人是骗你的,他根本没让我替你买药,他根本就不关心你,现在他再也不能烦扰你了。” 为什么没有人报警?袁月苓惊恐地望向周围,只看到一张张写满“事不关己”的脸孔。 “月苓,我一直在你身边,我知道你这几天痛经,这是我给你买的痛经宝,你要按时吃,多喝热水。”周嵩还在喋喋不休:“月苓,只有我才是最关心你的人,只有我才是能给你幸福的人,所以,请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吧,让我一辈子保护你吧。” 周围原本写满“事不关己”的脸孔忽然复活了一样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该来的还是来了,自从两年前拒绝了周嵩的告白后,他就总是如影随形地出现在袁月苓的身边左右,甩也甩不开。 袁月苓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拒绝不够明确,但是两年来眼见周嵩看自己的眼神从热切到乞求,从乞求到愤怒,从愤怒到空洞,之后袁月苓就再也不敢直视周嵩的眼睛了。 她只想逃,逃到国外去,远离令人窒息的周嵩,远离麻木疯狂的吃瓜群众,远离这个孤独寒冷的故乡…… 袁月苓看了看眼前的那盒痛经宝,又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痛苦地闭上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 …… …… “嘿,嘿,嘿,发什么呆呢?”杜鹏飞用胳膊肘捅了捅袁月苓,将她唤回现实。 “哦,哦。”袁月苓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看了周嵩一眼,伸出自己的高脚杯去接杜鹏飞倒给她的香槟。 刚才的幻觉也未免太真实了一点,袁月苓呷了一口香槟,考虑着是否要把拜访心理老师提上议事日程。 周嵩并不知道电视剧看多的袁月苓,脑海中刚刚上映的那台精彩大戏,只是坐在那边喝着闷酒。 “我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在这里。”周嵩仰着脖子干下了一大杯。虽然知道袁月苓和杜鹏飞一直关系很不错,可是袁月苓拒绝自己的时候,信誓旦旦大学期间不准备谈恋爱的……从来没想过他们会真的…… “我居然一直拿姓杜的当兄弟。”周嵩想着。这两年在学生会的鞍前马后,谁不知道他对袁月苓的一片痴心? 心悸和紧张缠绕着周嵩,是那种童年时参加重要考试,只剩十分钟时间,却还有一半题目没有写的紧张。喉头一阵干燥,想要吞下唾沫,却怎么也分泌不出来,只得反复咬紧自己的牙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用力提肛,强忍着眼泪夺眶而出的欲望。 酒入愁肠,周嵩今天醉的很早,忽觉喉头一堵,放下酒杯,落荒奔去了厕所。 吐尽了胃袋里所有的东西,周嵩坐在马桶上喘着气。 这时,他听到隔间门外有人交谈。 “我说鹏哥,手脚够快的,我看嫂子刚才去吐了。”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但周嵩想不起来是谁。 “别扯淡,她还没答应我呢,再说大姨妈都还没走。”一阵耳鸣恰巧传来,周嵩没有听清杜鹏飞的这句话。 “以鹏哥的手段,一定搞得定。”那男声发出一阵淫邪的笑声:“大姨妈咋了,反正横竖都是碧血染银枪——” “滚!” 那男声笑道:“这学校里啊就没有咱鹏哥弄不到手的妞儿。这把我可是梭哈在你身上了,别让兄弟失望。” 杜鹏飞道:“你们自己的赌约关我P事,再跟你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我是猪,出的这馊主意……你是没看到周嵩刚刚看我的眼神,我真怕他当场捅了我!” 杜鹏飞的脑回路倒是和袁月苓挺一致。 男声道:“怕什么,鹏哥功夫那么好。” 周嵩反应过来,按下了手机app里的录音键。 “……罢了。也算歪打正着吧,早点定下来也好,我本来也挺喜欢月苓的,就是太矜持。我时间不多了,反正她也想出国的,跟我一块出去也是个贴心人,到了外头谁知道当地都是啥来路啊。” “加油,摸摸哒。有烟不?” “这盒连打火机,给。” “怎么着,戒了?” “月苓不喜欢。” “鹏哥有魄力!” ****************************************************************************** “别是今天吃的药不能喝茶?”袁月苓现在晕晕乎乎的,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思考,刚在洗手间干呕了一阵,现在不扶着墙路都走不直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初三省了很久早饭钱去买习题册的那段日子,中午下课回家路上也是这样扶着墙走走停停的。 这种状态让她没有注意到迎面向她大步走来的男生,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闪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大E了啊。”袁月苓心想。周嵩已经把自己堵到了墙角,看这架势下一秒就该是壁咚。 在这学校里,她袁月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周嵩。方才自己脑补的恐怖幻象还历历在目,没等她考虑好是飞起一脚踹这货的胯下还是发出110分贝的尖叫声,周嵩已经用沙哑的嗓音开口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杜腾飞他在骗你,他接近你只是他们恶趣味的赌局,是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 袁月苓大着舌头道:“让……走开!” 她的目光越过周嵩的肩膀,看到杜鹏飞正在急急忙忙朝自己跑来,稍稍松了一口气。 “月苓你相信我,我有证据,我有录音,刚才录的。”周嵩见她明显不信,掏出手机。 嗯?是错觉吗?月苓想,杜鹏飞这货刚才是不是脸色变了变?虽然很快又恢复如常。 “……早点定下来也好,我本来也挺喜欢月苓的,就是太矜持。我时间不多了,反正她也想出国的,跟我一块出去也是个贴心人,到了外头谁知道当地都是啥来路啊。”手机里传来杜鹏飞的话语。 走廊里一时鸦雀无声,只看到周嵩手忙脚乱地翻查手机。 “明明有说的,不是这样的……”周嵩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周嵩,你喝多了!”杜鹏飞一面说着,一面走上前来,勾住周嵩的肩膀转过身去,硬拽了几步,一只手去夺他的手机。 周嵩情急,一咬牙,手机就往杜鹏飞的头上砸去,杜鹏飞吃痛,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使出一个擒拿将周嵩摁倒在地,只听“咔吧”一声,就把后者的肩膀卸掉了。 本来还在作壁上观的袁月苓,忽然感到右肩一阵剧痛,顿时昏了过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正文 第二章 夙愿成真 周嵩在寝室瘫痪了三天,没去上课。 每天日出的时候入睡,日落的时候醒来,倒也规律得很。 同寝的胖哥每天负责带饭回来,陪他喝了几顿大酒,吃了几餐烧烤,见他仍作天作地,也只能建议他去拜访心理老师。 阵阵撕裂的痛,和苍白闪烁的泪……过去从不抽烟的他,每一夜都会抽掉整包红双喜。在黑暗中,他望着忽明忽暗闪烁的烟头,觉得好像黯境中的一盏明灯。 失恋的意义被伟大地升华了:他凝望着自己的烟头,觉得自己是个沉思的哲学家。 周五的晚上,周嵩照例在黄昏时醒来,一向很宅的胖哥没有回来,他只得离开巢穴外出觅食。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什么,周嵩没有回到冰冷的寝室,而是拐到学校一角的松林来。 这片松林成林已有百年,几经沧桑而未倒,如今是松涛阵阵、黛色凌云。石板铺就的小径穿林而过,辅以长椅与凉亭,娴静雅致,平日里颇受本校男女青睐,可每到周末假日,就被象牙塔外五光十色的大都会夺去了头筹,只余眼前的晚风低吟,倦鸟浅唱。 几年来,周嵩经常会来到这个地方,怀着憧憬,憧憬着在这个两人初遇的地方,再遇到她,也许可以让一切都回到最初。 但遗憾的是,这片松林也早在周嵩无数次黯然而归后,证明是袁月苓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苍茫的暮霭下,松林空无一人,只有周嵩自己的脚步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盏孤灯被绑在树枝上,惨白的光照亮了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灯下的人—— 是她吗?眼前的这个女孩谦退地独坐在长椅的一角,黑发齐肩,服饰素白,左腿搭在右腿上,白色短袜的蕾丝花边从裙摆与雪白的运动鞋中间显露出来。 “月苓。”周嵩轻轻唤了一声。 那姑娘抬起头来,好看的脸庞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周嵩?” “啊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周嵩连连摆手:“我认错——” “还在想她啊。”那姑娘撇撇嘴,站起身来:“真是个痴情种子。” 这妹子名叫唐小洁,是大一动漫设计系的学妹,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好像从动漫里走出来一般,又像浸在水中的水晶一样澄澈,眼角却因微微上扬而稍显妩媚。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即使是周嵩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姑娘的颜值并不逊色于袁月苓。如果说袁月苓是一泓照亮漫漫归路的的幽月,那唐小洁就是一道撕开沉沉暮色的烈阳。 “呃……”周嵩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唐小洁你在这干嘛呢?” “我们汉服社在这拍照呢,刚结束。”看到周嵩四处张望,唐小洁朝远处努了努嘴:“他们刚走呢,小洁累了,在这歇会。” 周嵩这才看清,唐小洁身穿的是一身淡色的汉服。 “你们家汉服就配运动鞋啊。”周嵩揶揄道。 “哎呀,反正今天的摄影主题又拍不到脚。”唐小洁撅起了嘴巴:“哦,我懂了,你是看这里风水好,想气走我,然后悄悄吊死在这里对吧?——你的事小洁都可听说了呢。” “什么风水啊?”周嵩没好气地走到溪旁,蹲下,用手掰起一片水面上薄薄的冰片来玩。 “哎,我现在订个加急外卖的粽子来得及吗?你猜这溪水里的鱼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这点水蝌蚪都养不活还鱼……你用不用这么迫不及待啊?我没有遗产给你!”周嵩把手里的冰片丢了过去。 唐小洁咯咯地笑着躲开:“你这负心汉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那小洁以后可要靠什么生活呢?” 谈笑间,唐小洁一脚踩进溪流,薄薄的冰面应声而破,瞬间吞没了她的鞋袜,连曲裾的下摆都濡湿了一圈。 “小心!”周嵩慌忙站起身,把唐小洁往后拉了一步,俩人一起坐倒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周嵩心疼地望着她那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运动鞋,心里盘算着如果唐小洁说让赔的话应该给多少。 唐小洁却不以为然地轻抚湿透的白袜:“慌什么,这么浅能有什么危险。” “大冬天的,赶紧回去把鞋子换了,一会儿脚冻僵了。我妈说,女人不能泡冷水。” “哎,”猝不及防地,唐小洁把脸凑了过来,距离近到周嵩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吻上来。 气若幽兰的呼吸吹到他的脸颊上,热热的,痒痒的。 “你还挺关心小洁的呢。”唐小洁的声音宛若梦呓。 周嵩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动弹不得。 唐小洁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退回了安全距离:“说正经的,你还好吧。” 沉吟了一会儿,周嵩决定实话实说:“不怎么好。”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唐小洁一本正经地按住他的肩膀:“小洁理解你。” “……谢谢。” “可不是小洁背后嚼人舌根子。”唐小洁道:“袁月苓这是不识好人心那,如果换了是小洁,明天就拽着你扯证去。” “……谢谢。虽然我们俩都没到年龄。” 唐小洁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灌满溪水的运动鞋里发出汩汩的声响。 “有一个问题小洁一直想问你,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 “没事,你问吧。” “你,到底喜欢袁月苓什么?” 好像灵魂拷问般,周嵩竟怔住了。 该怎么说呢?形象好?气质佳?成绩优异?志趣相投? 一时半会,竟想不出啥上台面的理由来。 唐小洁见周嵩沉默不语,温婉说道:“那,小洁就回寝室了,你也早点回去,外面冷。” “那时也是在这里,我看到袁月苓的那一刻,我才亲身体会到,书里写的‘我爱上了一个人,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是怎样的心情。”周嵩用手拨动着刚被唐小洁踏碎的浮冰。 唐小洁停住了脚步,又走了回来,轻轻地跺了两下脚,咧了一下嘴。 周嵩的眼睛望着溪面,没有注意到,只是自顾说道:“《一千零一夜》里的青年,只是因为见到地毯绘像上的美丽公主,就茶不思饭不想,舍身犯险漂洋过海去追寻,最终修成正果。你看这条溪流,它会通到海里吗?” 但凡你当年还看过安徒生《海的女儿》,也不至如此,唐小洁暗想。 沉默了片刻,唐小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很浪漫,很美好,我小的时候也喜欢看《一千零一夜》。可你知道这本书的另一个名字吗?” “《天方夜谭》。”周嵩点点头。 是啊,这些都是天方夜谭。那些书和学校、老师、家长一样,从来不会教人应该怎么跟异性相处,怎么正确看待爱情,反而给人塞了满脑子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眼前的这个人就好像堂吉诃德一样,执拗地向着风车发起冲锋,一次又一次。 自从一入学起,唐小洁就听到了这个T大的校园传说。男主角感动天,感动地,感动自己,唯独感动不了女主角。她还从高年级的学姐那里打听到,袁月苓开始与他处的不错,被告白后却立刻与他绝交——这深深刺激了周嵩。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已经接近骚扰,只以为自己用情至深,而袁月苓也在无休止的纠缠下越发厌恶他,如此恶性循环,直到今日。 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上唐小洁的脑海,如果当初,他在这里遇到的人不是袁月苓而是自己,故事会走向哪里?热恋,争吵,成长,和解,然后告别,就像所有世俗的爱情一样? “等你真正长大就会明白,你现在所爱的,并不是哪一个人,而是那时的心情。”唐小洁轻轻叹了口气。 “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好啊,为什么非要这么极端呢?”周嵩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自言自语道。 “你们俩,牛角对牛角,都是执念,都是加害者,也都是受害人。”唐小洁大声宣布了她的判决。 一道流星划过天际。 “快,许愿!”唐小洁跳了起来。 周嵩本不信这一套,但看着默默祝祷的唐小洁,便也合起掌来。 天主,上帝,真主,如来佛祖,阿弥陀佛,阿肋路亚,太上老君,关二爷……随便哪个神,求求你们了,让我能跟袁月苓……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行啊,我愿意为此……牺牲一半寿命! 流星消逝,如昙花般。 “谢谢你,小洁。”周嵩转向了身边的女孩:“我心里好受多了,至少我身边还有像你这样的朋友。” 唐小洁嘻嘻笑着:“忽然深情,人家好不适应呢。你许什么愿望了?” “和月苓做朋友呗。”周嵩淡淡地笑。 “连许愿你都不敢大胆一些?”唐小洁夸张地翻着白眼。 “你许的愿望是什么?” “接任外联部部长。” “果然够大胆,还从来没有大一的人当上过部长呢。” 唐小洁刚要反驳,周嵩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号码。 “喂?” “是我,”听筒里传来一个疲惫的女声:“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吧。” “你谁啊?”周嵩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对方有些无语:“袁月苓。” 他把手机拿到跟前,确认了一遍号码,接着是全身的颤栗。 老天爷!你这回复祈祷的速度可以打五星好评了!! 目睹这一切的唐小洁转向了流星消逝的方向,再次合起了掌:“请问,我现在换个愿望还来得及吗?” 正文 第三章 交锋 马迭尔咖啡馆,是一家颇有历史的老店,就在小镇的古街上,但是向来鲜有学生党光顾。倒不都是因为跟不上时代的单品和高一截的价格,而是这家店那种old money式的倨傲,华洋互兑的仪式感,实在不合现在年轻人的口味。 袁月苓约自己在这里见面,周嵩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推门望向窗口的位置,只见到一个专心在笔记本电脑前玩手机的女生,一身银白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看身形应该不是袁月苓。放任这种只点一杯水的客人霸占最好的座位一坐一天,难怪这里生意越来越差。周嵩摇摇头,然后才在一个偏僻的位置找到了埋头划拉手机的袁月苓,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嵩。 周嵩又望了一眼坐在窗口座位的女生,她倒是没在玩手机了,但还是没有要走得意思。犹记得大一刚开学的时候,自己和袁月苓经常来这里,就坐在那个位置,如今竟恍若隔世。 周嵩在袁月苓面前坐了下来。 袁月苓也收起了手机,面无表情地打量周嵩,这让他很不自在。 她将打颤的手放在桌底下,不愿让周嵩捕捉到她的恐惧。 很难说两个人的紧张谁更胜一筹,好在服务员的到来打破了尴尬。 “您的冰美式,您的巧克力。” 服务员没有拿来菜单,而是直接给两个人端上了饮料。周嵩对咖啡因有些过敏,在这家守旧到连奶茶都不卖咖啡厅里,巧克力大概是除了白水之外他唯一可以喝的饮料。周嵩伸手想接,却被烫得一缩手,袁月苓手里捧着杯子,皱了皱眉。 “没话跟我说吗?”发现周嵩只看着那杯巧克力出神,袁月苓抿了抿嘴。 你约我出来,然后问我有什么话说吗? “原来你还记得我的口味……”周嵩说。 “没有,这个便宜。” 谎言,但是周嵩的情商还没有低到非要去戳破。 “内天晚上我没有喝醉也没有说谎,杜鹏飞真的是......” “你对着我,脑子里就只有想着杜鹏飞吗?” “......”周嵩端起饮料想要掩饰一下尴尬,然后毫无意外地被巧克力烫了嘴。 袁月苓也呷了几口咖啡,神色愈发阴沉:“周嵩,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清楚。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不是,什么叫我对你做了什么……”周嵩望了望四周:“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把你给……” “你不想吗?”袁月苓冷笑道:“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呢。” 两年来周嵩曾无数次幻想,幻想有一天,月苓可以冷静下来,好好听自己说话。但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又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讲起。 “我......希望.......你可以解释一下.......” “该做出解释的人是你自己才对吧?”袁月苓打断了周嵩的期期艾艾。 “我,我那不是因为你不听我说话.....” “我在听了,你有什么说吧。” 又回到了原点,周嵩有些泄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袁月苓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了一声就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只剩自己一个人,周嵩缺氧的大脑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看来月苓是想通了打算坐下来吧事情聊开,说明自己这两年来的苦心孤诣没有白费。她暂时不能认清杜鹏飞的真面目,也没关系。无论怎么样,杜鹏飞没剩多少日子了,眼下自己不如先以退为进,到时候杜鹏飞出国走人,或者阴谋败露……总之,此番优势在我!……… 周嵩心猿意马的捧着巧克力,把杯子贴在脸上,有些享受这种好似温暖拥抱的感觉。 突然大腿一下刺痛,手里的杯子差点打翻。 椅子上没有钉子,周嵩以为是进来了什么厉害的虫,没有理睬窗口那个女生好奇的张望,连忙蹲下身去找。要是一会咬到月苓就不好了,周嵩满头大汗,但是一无所获,不想又有人重重拍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肩膀。 “你找什么呢?”周嵩吃痛正要开口骂人,听到袁月苓轻灵欢快的声音,便又不觉得痛了。 “没啥,没啥。” “你刚才想我解释什么?” 周嵩有些纳闷,为什么上个厕所回来,她的态度一下子缓和了很多? “你能不能告诉我……两年前为什么拒绝我?” “拒绝必须得有理由吗?”袁月苓回答地不假思索。 “可是,这两年你有必要一直躲我吗?”这答案显然不能让周嵩的灵魂得到平静。 “……”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又不是瘟疫……” “那你把自己搞的瘟神上身一样?” “……”周嵩在袁月苓闪亮的眸子里看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满眼血丝脸色青白,半长不短的头发连着稀疏的胡须乱蓬蓬的,身上裹着一件应该不便宜但是不仅不合身而且好像从来没有洗过的风衣,气急败坏不成样子。遗憾的是这个人周嵩不仅认识,而且朝夕相处非常熟悉。如此他便失了辩白的锐气,颓然低下了头。 “那你也不应该和杜鹏飞在一起,你知道他的外号是什么吗?”沉默了半晌,周嵩还是忍不住提到了那个名字。 “知道,炮王。”袁月苓淡淡地说:“谁说我和他在一起了?而且我和谁在一起不需要你来——” “真的?”周嵩喜上眉梢:“你真的没和别人在一起?” “我和谁在一起,没在一起,那都是我的事吧?”袁月苓露出厌倦的表情:“打开天窗说亮话,当初我真的完全没给过你机会吗?我和你做朋友,你却当着全校人的面让我那么难堪……” “……”周嵩这次真的张口结舌了。 “好了,既然你没有问题了,就来回答我的问题吧。”袁月苓再一次缓和了口气:“你花了两年时间,把自己搞成了这幅样子,把我的生活搞成了这幅样子。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的命吗?” 袁月苓靠回椅背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不再作声了。 “我只是希望我们还能回到做朋友的时候,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变的这么糟糕的时候.....”最不能聊的话题也已经聊过了,周嵩知道,必须直面自己的幼稚和愚蠢了。 “做朋友?你知道这两年我都不敢报晚上的选修课么?你知道这两年周末我都不敢去图书馆么?你知道这两年我不管去哪儿都不敢一个人吗?你是成年人了,你知道你的这种行为我可以报警抓你的么?在国外,我可以申请禁止令,在这里,我可以请学校处分你,可是我没有!”袁月苓声音有些颤抖,她在尽力地掩饰着自己的愤怒。 “……不是,等会。” 警察才不会因为她的杯弓蛇影和受害妄想就出警抓人,周嵩不服气地想。其实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袁月苓为何被无端的恐惧情绪支配至此?如果她肯早一些跟自己沟通,根本就不会…… “朋友,你告诉我'朋友'是什么意思?”周嵩还没有整理好语言,袁月苓又再次开口。 “朋友,就是感情很好,有共同语言而经常交流,相处起来很舒服......”周嵩俨然在背诵课文。 “我还以为做你的朋友得偷了户口本去民政局登记呢。”袁月苓难得地笑了笑,然后又恢复了严肃:“如果你能恪守‘朋友关系’的分寸,我尽量和你做朋友。” 周嵩看着手中已经冷掉的半杯巧克力,抬头猛的一饮而尽,慢慢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跟断了电一样盯着空杯子发呆了。 “周嵩,你要知道,”袁月苓抽出一张纸巾,伸手温柔地搌去周嵩嘴角的残渍,仿佛在自言自语:“男人要是都不能善待他自己,又怎么可以托付终身呢?——我只能说到这里了,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嵩猛地抬起头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周嵩小心翼翼伸出来的手,袁月苓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指。 正文 第四章 备胎的自我修养 一小时后。 袁月苓的身边,坐着那个之前坐在窗口位置守着笔记本电脑玩手机的白衣服女孩,她是袁月苓的室友兼闺蜜,何思蓉。 何思蓉这时已经摘掉了用来掩人耳目的帽子和口罩,露出了茶色的卷发和肉肉的脸蛋。 “月苓姐,你说的那个,真的有感觉?我都拍下来了,没看出啥啊?” “我也希望是幻觉啊,可是,他烫到手,我能感觉到;他喝东西烫到嘴,我也会痛;我拍到他受伤的肩膀,我自己肩膀差点又脱臼了。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他一惊一乍你不是拍下来了吗?那是我在洗手间用针扎了一下大腿,错不了。” “你还真下得去手啊......那会不会就是他搞的鬼?这家伙这两年净给你作妖了。” “我看这傻瓜不但不知道,甚至连一点察觉都没有,迟钝的要命。” “你怎么这么确定?” “如果是他搞鬼,他在我面前要么隐瞒咬牙忍,要么挑明提条件逼我就范,可是他两样都没做。” “你没告诉他吧?” “我哪敢啊,让他知道了,还不得现在就刀架自己脖子上逼我偷户口本跟他领证去,我太知道这个人了。” “那你们这聊这么久说什么了?” “先稳着他呗,他跟我说什么想做朋友而已,我同意了,现在这样报警都没用了,咱们再另想办法。我还暗示他好好生活好好表现,还有可能进一步发展。” “啊?那杜鹏飞怎么办?你要拒绝他了吗?” “凉拌呗。”袁月苓抱住了自己的头:“这件事情不解决,我怎么跟别人处对象啊?” “也是。不过你这样吊着两个人,好似一壶好茶。”何思蓉笑道。 “去你的吧。”袁月苓委屈地瘪了瘪嘴:“我现在能怎么办啊,不都是被逼的吗?” “找个恰当的时机和杜鹏飞说清楚吧。” “行的。”袁月苓忧郁地捧住自己的脸。 *************************************************** 周嵩当然不知道以上的这一切。最初,因为太过突然和不真实,他感到很麻木。 等到麻木期过后,他快乐地好像一只猴子。 “是的我看到到处是阳光,快乐在城市上空飘扬,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让我暖洋洋……” 水雾蒸腾的浴室里,周嵩享用着包场服务,一边冲澡一边跳舞。 悲剧骤然袭来,歌声夏然而至。 “哎——西!” 他跳开喷头的范围,战战兢兢地用手去试探水温。 开,关,开,关,开,关。 三分钟后,水依然是冰凉的。 他抱着衣服和塑料盆冲上楼,一脚踹开寝室的门,阳光直射过来,使他本能地抬手挡住眼睛。 “这么高兴啊,我怎么觉着你唱歌比以前好听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牛油香气,电磁炉上的小火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看着周嵩困惑的样子,胖哥摊开手:“整栋楼都能听见。” 周嵩哆哆嗦嗦地穿着衣服:“你疯了吧,违规使用电器,要是给李阿姨抓到——给我把窗关上!” “不用李阿姨,你就能抓我,生活部大干事。”胖哥一抬脚合上的阳台的玻璃门:“你最近可不对劲啊,大中午洗澡,这也是书里教你的?” 胖哥指了指周嵩桌上的那两本《指男针》和《谜男方法》。 “什么呀?那是唐小洁送我的,还没来得及看呢。”周嵩穿好衣服,毫不客气地拉过椅子:“味儿还挺正的,蒜泥呢?” “袋子里呢。”胖哥努了努嘴:“不是我说,至于这么高兴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袁月苓答应跟你好了呢。” 周嵩笑嘻嘻地在塑料碗里依次加入香油、葱花和耗油:“从朋友做起嘛。你看她这两年可是话都不和我说一句的啊,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求你了,我叫你哥。”胖哥拿起手机划拉着:“给你转二十块钱,别舔了。” 周嵩往胖哥杯里倒二锅头,不说话了。 嘴里嚼着肉,心里琢磨着事,袁月苓这毫无征兆地主动约自己,提出同意做朋友,这事儿确实有些蹊跷,想了好几天了,却寻不到眉目。 三杯酒下肚,胖哥道:“咱哥俩这饭啊,也是吃一顿少一顿,过阵子我找到实习没准就要搬出去了,到时候这寝室,你就一个人可劲造吧。” 周嵩抬起头来,举起酒杯:“胖哥,我……”话说了一半,眼神越过胖哥的肩膀看去,又不对劲了起来。 胖哥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欣长优雅的男生手里提着酒顾自走了进来。他拥有仿佛精雕细琢般的脸庞,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樱花般的唇色,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 “唉哟,这不是咱们院的院草吗?”胖哥一拍大腿:“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说着便站起来给来者找板凳,一面偷眼观察周嵩的表情。 “说笑了,什么院草不院草的。” 周嵩冷着脸,没有说话,又烫了一只皮皮虾。 板凳找着了,那“院草”谦和地坐下,拧开自己带来的那瓶酒,给周嵩满上:“嵩哥,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对。” “别介,王智,当不起。”周嵩抬了抬眼皮。 “怪我不好,那时候老挤兑你。”王智没有计较周嵩的态度:“因为喜欢袁月苓,看你老缠着人家,我就不是太看得惯。”一面说着,一面瞥向一张堆满杂物的床。 “没事儿,你搬出去了,我和胖哥还多一张床放东西。”周嵩笑了笑。 “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都过去了,”胖哥打着圆场:“哥几个走一个,都在酒里了。” “是啊,都过去了。”王智叹道:“我那时真以为,她拒绝我是因为想专心学习。结果呢?跟杜鹏飞跑了。想到咱俩还为她闹过矛盾,真是不值当。” 周嵩反驳道:“那是谣言,袁月苓根本没答应杜鹏飞。” “你就继续把头埋在沙子里吧。”王智嘲笑说。 “……” “围城……看过吧?”酒过三巡,王智大着舌头说:“方鸿渐和赵辛楣就是这么成为朋友的,他们说,这叫,叫,同情兄……” “同道中人吧?”胖哥说。 见二人犀利的目光一起射向他,胖哥咂了咂舌:“好像也不对,你俩也没,没……” 周嵩刚要说话,手机振动了起来,胖哥眼瞥见屏幕上“月苓”两个字,按住了周嵩的手:“等。” 王智诧异地看看胖哥,又看看周嵩。 “干嘛呢?”周嵩一会儿看看屏幕,一会儿看看胖哥,眼神中有些焦急。手机振了五下后,胖哥伸手按下了免提键。 周嵩大惊,伸手就要关免提,却被胖哥死死摁住了。 “喂?听得到吗?说话。”袁月苓清了清嗓子。 “听,听得到呢。” “你……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接我电话?”袁月苓迟疑地问道。 “没干嘛呀,跟胖哥他们一起吃火锅呢。” “哦~~~辣的呀?” “月苓,你喝酒了?”周嵩觉得袁月苓的声音听着有些微醺。 “没呢,我从来不喝酒。”袁月苓的语气就好像在说“我没醉,我还能喝。” 王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火锅可能确实是太辣了,他想。 袁月苓话锋一转,语气神秘兮兮起来:“你昨天晚上……洗澡没?” “噗——”胖哥把嘴里的酒喷了出去。 “什么声音?”袁月苓道:“你开的是免提?” “没有没有!”周嵩慌忙道:“我自己喝水呛到了。” “骗人,你才没有。”袁月苓冷冷地说。 “不是,我……”周嵩有些哭笑不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啊,昨天晚上洗澡了,今天中午也洗了,晚上过十一点熄灯就睡觉。”周嵩试着转移话题:“表现还不错吧?” “还不错,送你一朵小红花。”袁月苓道。周嵩余光瞥见王智的脸都绿了,不禁有些为他心疼……才怪。 “我跟你说啊,你以后尽量少吃点辣的东西,特别是这种重辣的东西,对身体不好。”袁月苓说。 周嵩有些犹疑,不让他吃辣的,人生岂不是缺少了一半乐趣。 “这个……” “你听我的,你要是脸上长痘痘了呢,就不好看了。”袁月苓循循善诱。 “……哦,哦。” 王智终于意识到小丑只有他自己,用口型比了一个“你们聊”,蹑手蹑脚地向外走去,胖哥伸手想拉他,没拉住。 “还有,酒也少喝,最好不喝。”袁月苓说:“酒这东西呀,误事儿,而且还会影响男生的,男生的……”她说不下去了。 王智走到门口,绝望地回了一下头,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知道了知道了,”周嵩说:“我先不跟你说了啊,锅底都要烧干了。” “行,听话啊,明晚见。”袁月苓挂断了电话。 周嵩拿着手机,好像还舍不得放下:“胖哥,我这态度您可还满意?” 胖哥道:“还行吧,算有进步。你俩明晚又有约?” 周嵩挠挠头:“想什么呢,明晚学生会年终总结大会。”想到学生会,周嵩的肩膀又有点隐隐作痛。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胖哥一拍脑袋:“毕竟革命就是请客吃饭。” “吃你妹啊,是开会。” “没饭吃的会可真没意思。” “胖哥,你说,她会不会,”周嵩一脸幸福地憧憬道:“真的在把我当后备男友培养了呀?” 胖哥用深邃的眼神鄙视了周嵩七秒钟,站起身来:“被人当备胎还这么开心的,老子真的是第一次见到。你下午去上课不?” 正文 第五章 大郎,起来吃药 思忖良久,周嵩还是决定劳逸结合,翘了下午的课。 他打了一个下午游戏,不知不觉间已是暮色苍茫。 音箱里发出迅雷下载完毕的清脆音效。 ………… 钥匙孔里传来了声音,紧接着胖哥推门而入:“......你在屋里啊?黑灯瞎火的,想吓死爹啊?” 忽然亮起的灯光刺痛了周嵩的双眼:“我......刚才睡觉来的。” “睡毛线,你明明坐在电脑前面,看啥呢?咋我一进来你就切桌面了……” “……” “吃面筋不?”胖哥把一个餐盒放在周嵩的鼠标垫上:“你电话。” 周嵩嘀咕着拿过手机,心中暗暗纳罕它什么时候变成静音无振动的。 “喂,月苓。” “周嵩!你刚才在干什么!?”对面传来袁月苓带着哭腔的声音。 “啥?你怎么了?我没干什么呀。”周嵩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不好意思,我刚刚没看到……” “你这人太恶心了!”袁月苓说完就摔断了电话。 “不是,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周嵩拿电话的手无力地滑了下来。 “备胎还没转正就吵架了?”胖哥吃了一筷子炒面。 “不就几分钟没接到电话吗?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啊。”周嵩嘀咕着,给袁月苓打回去了。 与此同时,袁月苓正坐在厕所的隔间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 那种异样的,难以用言语描述的舒适,是她这19年来从未经验过的。 袁月苓很清楚刚才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打周嵩电话他不接,袁月苓恨得就想抓把刀去把周嵩捅几十个对穿,大不了同归于尽算了。可是现在,她又觉得有些舍不得..... 不行!到底在舍不得什么啊!她甩甩头,阻止自己再去乱想,站起身来。 走出厕所的时候,杜鹏飞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手里转着一串车钥匙。 “对不起,等久了吧?”袁月苓看着自己的鞋尖。 “走,带你吃好吃的去。”杜鹏飞道。 “我……就改天吧,我到现在都还晕晕的,想早点回寝休息。”袁月苓嗫嚅道。 杜鹏飞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坚持。二人并肩走出教学楼,袁月苓接起了一个电话。 “喂?” “部长,他们说可能会在一周内派人来修。”是一个女声。 “最迟明天,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袁月苓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啊?可是部长……” “现在是12月,”袁月苓道:“8幢男寝的澡堂一会儿出开水一会儿出凉水,学生感冒了谁来负责?” “是,我再去和后勤沟通。”女声无奈地说。 放下电话,袁月苓抿了抿嘴唇:“干嘛这么看我?” 杜鹏飞笑道:“看来你很能适应部长的新角色。” 袁月苓把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欲言又止。二人走过一个岔路口,她停住了脚步:“我先回去了。” “那你晚上吃什么呀?” “不吃了。”袁月苓道:“我这个月胖了快八斤……” “没事儿,你胖一点更好看,之前跟柴骨似的。”杜鹏飞笑道:“对了,你不说今晚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吗?” 袁月苓朝杜鹏飞摆摆手:“下次再说吧。”便向着11号女寝的方向走去。 杜鹏飞困惑地目送着她远去的身影。 袁月苓用肩膀倚开了虚掩的门,把鞋子从脚上踢了出去,转了两圈没找到拖鞋,穿着袜子走到寝室最里面,打开衣橱换裤子。 “哎哟,少奶奶,怎么了这是?”何思蓉迎了上来:“上课到一半忽然脸色铁青地冲出去,我们都很担心你呢。” “……”袁月苓没有说话。 “怎么啦嘛。”何思蓉推了推那幅大到夸张的眼镜:“哟哟哟怎么哭起来了,不哭不哭……” “何思蓉,是谁又动了我的拖鞋?”袁月苓哽咽着问道。 “啊?就为这事哭成这样?” “当然不是……我被周嵩给玷污了……” “什么?在哪里?他终于对你下手了?你不是和杜鹏飞在一起吗?”何思蓉的脑袋嗡了一下,一边发出连珠炮的问题,一边拿起手机就要报警。 袁月苓按住了何思蓉的手,抽抽搭搭地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这也会共感?”何思蓉人都听傻了,将月苓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好啦好啦,不哭不哭,又没真的发生什么。” 袁月苓扯过一张纸巾,省着鼻子:“怎么让他别再做这种事了?” “……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太好去说。你就督促他多做锻炼呗,每天去晨跑,夜跑,消耗掉他的精力,然后你再查查有什么清火降欲的食材,给他做点爱心便当送过去……” “爱心便当,你给我在寝室里变一个厨房出来。”袁月苓垂着头,用手摘着白棉袜底起的球。 “别摘了,一会又破个洞。”何思蓉劝道。 “我都快成他妈了,一天八个电话,叮嘱这啊那啊。大白天喝酒,我也是醉了——对啊,我是真的被他灌醉了,还有,吃那么辣的东西,我现在都觉得肚子里火辣辣的。还有还有还有,我上个月92斤,现在都快100斤了,我严重怀疑是他吃出来的……你这是什么表情?” 何思蓉笑眯眯地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等你发牢骚呀,什么时候发完,什么时候想解决办法。” “解决办法。”袁月苓道:“就你那师姐,两手一摊,让咱们跑图书馆——这两天咱们把整个大学城的图书馆都差不多跑遍了吧,一点头绪都没有。” “也许我们的方向错了,应该找寺庙啊,道观啊什么的藏书库。”何思蓉抬起头,用手摸着自己的下巴。 “越听越不靠谱了。”袁月苓重重地弹了一下何思蓉:“你那个该死的师姐,有能耐对我下咒,没能耐解除?” “痛痛痛!”何思蓉捂住自己的脑门:“都和你说了,她也只是照着一本古书依葫芦画瓢,其余的一概不知。再说,她不是也一直在帮我们想办法嘛。” 袁月苓哀鸣了一声,抱住了头:“我不如死了算了。” “……有了!”何思蓉一拍大腿:“我想到了!” “干什么呀?”袁月苓被何思蓉拖了起来,接着就往门外走:“去哪儿啊?鞋,鞋,你让我穿一下鞋!” 下了两层楼,何思蓉敲开了一道门,前来开门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敷着面膜的女孩:“唷,袁部长,稀客呀。” 袁月苓一头雾水地跟着何思蓉走了进去:“唐小洁,就你一个人在啊?” 唐小洁点了点头。 何思蓉道:“唐小洁,你那个……短效避孕药还有吗?” 唐小洁警觉地扭过来:“小洁为什么会有这种药?”她眯起了眼睛:“呐,何思蓉,你学坏了?” “不是我啦。” “袁月苓,”唐小洁的面膜都要崩开来了:“你跟杜鹏飞才几天啊?” 袁月苓不知所措地站着:“我不是,我没有……” “嗨呀,”何思蓉连连摆手:“这不是马上要各种考试了吗?她又快要来了,我让她推迟一下经期,免得影响状态。” “至于嘛,不就个期末考试,你成绩那么好……”唐小洁喵信喵疑,拉开了一个抽屉:“自己拿,吃法盒子上有。” 谢过了唐小洁,二人回到寝室。 “你真要我去给他下药?我又不是潘金莲。”袁月苓翻来覆去看着这盒“妈富隆”的包装盒。 “唷,你这是承认他是你家大郎了?”何思蓉笑嘻嘻地闪开了袁月苓的直拳:“不是让你喂他吃药,你自己吃就行,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可以降低他的欲望。” “这药,对女生副作用很大吧?”袁月苓面露担忧。 “短效没什么事的,又不是72小时紧急。” “那他呢?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永久的,不可逆的伤害?”袁月苓还是不放心。 “还说你不关心你家大郎?” “人道主义而已!”袁月苓气急败坏地掰出一粒药,放进嘴里。 何思蓉为她接来一杯水:“没事的,控制好剂量,停药以后他会慢慢恢复的。” 正文 第六章 校花要帮我洗衣服? 天方蒙蒙亮的时候,周嵩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胖哥翻了一个身,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周嵩接起来,袁月苓那清冷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起。” “早啊,早上好。”周嵩半晌没有听到回音,再一看手机,袁月苓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 周嵩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疲惫地爬下床,离开的时候轻手轻脚地关上了寝室的门。 刚一走出寝室楼,寒冷就把他逼得倒退了三步。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周嵩咬咬牙,带着一腔决心走出了楼门。 身上有些痒,周嵩一边走一边挠着自己,一天洗两次澡还能痒,那只能是皮肤过敏了。昨天晚上袁月苓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周嵩拿胖哥的手机追在屁股后面哄了一个晚上,好说歹说她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条件是周嵩答应独自去晨跑。 “难道,这就是谈恋爱的过程吗?”昨晚,周嵩这么问胖哥。 “你问我?我又没谈过恋爱。”胖哥说:“等等,你管这叫作谈恋爱?” 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走进操场,周嵩揉着惺忪的睡眼,给袁月苓发去了操场的照片和定位,随后沿着操场最内圈的跑道走着。 袁月苓发来微信:“不要用走的,要跑。” 周嵩困惑地望向四周,晨跑的人稀稀拉拉的,那里面并没有袁月苓的身影。她到底在哪里偷窥他?他下意识地望向11号宿舍楼的方向,却只能看到其它建筑物的遮挡。显然,袁月苓不可能站在阳台上用穿透望远镜看他,那么…… 得,跑吧。 ************************************************** 周嵩一屁股坐在地上,粗粗地喘着气。 周嵩拿出手机,给袁月苓发微信:“十圈,我跑完了。” “表现不错。”袁月苓的消息罕见地加了一个表情符号。 “有没有奖励啊?” “你今天……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袁月苓问道。 周嵩当然不知道,袁月苓此时正在挠着身上,却怎么也止不了痒。 “没有吧……就是有点痒,可能过敏了。” 她为什么会忽然这么问?周嵩来不及细想,袁月苓的消息又来了:“最近洗过衣服没有?” “啥?!” “你等会把所有脏衣服给我拿过来,十点半吧,宿舍楼下。”袁月苓发完这条信息,放下手机,叹了一口气。每天洗澡还能痒,只可能是衣服或者被单出了问题了。 周嵩怀着激动的心情去二食堂买了两个牛肉煎包啃着,走回宿舍睡了一个回笼觉。十点左右的时候他起床,把所有的脏衣服装了两个盆,向着11号女生宿舍楼走去。 已经有一个男生等在那里了,他伸着脖子,走来走去,应该是在等女朋友。那男生看了看周嵩手里的脏衣服说:“哥们,可以啊,有福气。” 周嵩嘿嘿咧嘴一笑。 等了约莫十分钟,那男生已经和他女友离开了,月苓还没有下来。周嵩正在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楼道口,那不是袁月苓,而是一个中等身材,穿着白色上衣和淡色的牛仔裤的圆脸女生。 “何思蓉?怎么是你?” “衣服给我吧。”何思蓉没有搭他的茬,伸手就要来接。 “不是,你知道月苓她到底要干嘛么?” 何思蓉翻翻白眼:“帮你洗衣服呀,少爷。” 周嵩把手伸进袖口挠痒:“不是,她怎么会忽然想……” “无可奉告。”何思蓉递过来一包东西。 “这什么?” “运动服,月苓特地去给你买的。”何思蓉认真地说:“你要珍惜,月苓平时给自己买双新袜子都舍不得的。” 我知道她家条件不好,没想到竟然困难到这个地步。 周嵩挠挠头:“衣服多少钱,我还是给她吧。” “不用了。”何思蓉说:“你好好听她的话比什么都强。对了,可别往外说啊。” “喔……”周嵩抱着那套运动服,心里感到难以言述的甜蜜。 “行了,别傻笑了,回去吧。”何思蓉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对了,这个。” “这是什么啊。” “药啊,你上午不是和她说你痒吗?” “月苓……” 看着周嵩的星星眼,何思蓉皱起眉头:“就这样,我走了。” 正文 第七章 小洁和雪地靴 周嵩兴冲冲地回宿舍换上新装,然后乐呵呵地去食堂犒劳了自己一顿四菜一汤,连习惯性帕金森的打饭阿姨,看起来都没那么可恶了。 胖哥中午回到寝室,见周嵩大冬天在宿舍穿着运动服玩电脑,自然又是一阵吐槽,待得知袁月苓竟然主动送礼物给他,还帮他洗衣服,不禁咂舌。 “看来,这次你真的是有机会了。”胖哥道:“可这没道理啊……” 周嵩哼着小曲玩魔兽世界,玩到一半觉得脚冷,便打开衣橱取了一双厚羊毛袜换上,继续玩游戏。 这时,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灵机一现,接着内心戏就丰富起来。 那何思蓉对周嵩说“月苓平时给自己买双新袜子都舍不得”本是口胡,为的是向周嵩卖好,月苓送他运动服,也是为了叫他自觉每天去晨跑。其实经济条件再困难,又岂有买不起袜子之理?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嵩就给当真了。 一边打着副本,一些情景就轮番往周嵩脑子里爬。 整个冬天见到月苓的时候,她都是穿着她那双白色运动鞋,好像从来没有换过。有时候穿白袜子,有时候穿黑袜子,至于是夏天的薄棉还是冬天的厚袜,周嵩自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只记得有一回,见袁月苓站着路上,一直轻轻跺脚,如此想来,该是脚冷了。 接着他又脑补出如下的场景:袁月苓回到寝室,脱下自己的运动鞋,露出一双夏日的薄棉袜,竟破了一个大洞,她脱下袜子,一双小脚冻得是青一块,紫一块。 女孩拿出针线盒,就着从破窗棂间漏进来的些许月光,开始穿针引线,不小心扎到了手指,全身一怵,一粒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她慌忙张开小口含住,灵巧的舌头缠绕在…… 不对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周嵩摇了摇头,驱走了幻象,嘲笑自己的荒唐脑洞。不过,一想到袁月苓受冻的可能性存在,他的心就疼得好像被什么东西撰住了一般。他宁愿在下雪天出去裸奔,也不愿意袁月苓受一丝一毫的苦。 这么想着,便打开了淘宝,搜起女袜来。 “深藏不露啊,周嵩,”胖哥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屏幕:“你也好这一口?” “不是,月苓不是送了我礼物嘛,我想给她回礼。”周嵩慌忙解释道:“等等,也字是几个意思?” “咳咳。”胖哥尴尬地咳了两声:“你脑子进水了吧,你怎么不送内衣内裤给她当礼物呢?” “那哪儿成啊。”周嵩害羞:“她不得把我当变态啊。” “她还没把你当变态啊?”胖哥气笑:“袜子也是女孩儿的贴身衣物啊。” “那怎么办嘛,何思蓉跟我说她脚冷。”人和人传话,一定会就这么传走样。 “那……你给她买个雪地靴?”胖哥出主意:“不行不行,太贵了。” “哎可以啊!”周嵩眼睛一亮,在淘宝输入UGG三个字母。 “你中彩票了?什么时候报答一下你哥我的养育之恩?” 无视胖哥的揶揄,周嵩查了一下自己的余额。这个月的1300元生活费昨天才刚到账,加上从前用剩下的,竟然还有2000多。 周嵩的生活费虽然不多,但学校里吃饭便宜,除了吃饭、手机话费和网游月卡他也没多少硬性开销,钱花不出去,偶尔还能找找游戏代练工作室。周嵩盘算着要买就买个好的,开始精挑细选起来。 “这么贵的东西,我觉得她不会收。”胖哥评论道。 “真的吗?我不信。”周嵩其实很信。 考虑到淘宝到货还要几天时间,周嵩硬拉着胖哥去镇上的商场,被后者无情地拒绝,最终只能自行前往。 路过马迭尔咖啡馆的时候,周嵩下意识地朝里面望了望,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两条街,打了三个转,就到了镇上唯一的购物中心。 他精挑细选了一双雪地靴,付完款,喜滋滋地抱在手里,吃了一顿金拱门,就准备启程回学校。 下电动扶梯的时候,周嵩看到一个身穿日常风Lolita长裙的妹子,扎着双马尾,踩着绵阳泡芙的梅露露和一双蕾丝花边短袜,脚步轻盈。这打扮让周嵩忍不住多撇了几眼,那妹子却刚好回过头来,与周嵩的目光撞个正着:“埃?周嵩?” “啊,唐小洁,怎么又是你?”周嵩尴尬地应道,话音刚落就后悔了,自己这说的是什么话? 果然,唐小洁嘟起了嘴:“原来你这么不想见到小洁啊。” “没有没有,害,我不会说话。”周嵩诚恳地说。 唐小洁没有和他计较,捏起裙边转了一个圈:“好看吗?” “好看,真的好看。”周嵩真诚地说,脑子里想着如果袁月苓穿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样子。 唐小洁嘻嘻一笑,走上前来,挽住周嵩的胳膊:“你这个头发理过以后精神好多,整个人都变帅了。” “真的吗?”周嵩挠挠头。 “真的,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唐小洁认真地说:“年终总结大会你去不去?” “去,要去的……”周嵩虽然不知道唐小洁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这么热情,但被美女挽着还是很受用,二人一起走出商场,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你这双雪地靴,是给小洁买的吗?” “呃……”原来她看到了啊,周嵩有些尴尬的捏紧了手里的纸袋。 “小洁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紧张的。”唐小洁乐出了声:“看你和袁月苓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我是由衷地替你高兴。” 嗯?她刚刚说了“我”吗? “不过,小洁心里还是有些妒忌袁月苓。”唐小洁又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 “怎么了?” “你看,你都给袁月苓买雪地靴,可是小洁的鞋里都结冰了,你都不让小洁回去,拉着人家一直说啊说的。”唐小洁瘪了瘪嘴。 “啊?”周嵩花了三秒才意识到唐小洁在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停下脚步,给唐小洁鞠了一个躬。 “哈哈哈,小洁很大度的。”唐小洁踮起脚尖,摸了摸周嵩的头:“送你的两本书要好好看,以后和月苓相处的时候别犯这种错误就行。” “嗯!!” “对了,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唐小洁忽然想到了那盒短效避孕药,表情也严肃起来:“假如,我是说假如,袁月苓和杜鹏飞,或者和别的男生,那个过了,你还想要她吗?” 周嵩摇了摇头:“不会的,我知道她是个很有原则的女孩。” “都说假如了!”唐小洁撅起了嘴。 “没有假如,袁月苓不是那种不自爱的女人。”周嵩坚决地说。 听到“不自爱的女人”六个字,唐小洁脸色一变。愠意一闪而过,她又换上了笑脸,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 一路聊着,已经走出了小镇,路的两旁也从各类建筑物变成一片又一片的农田,周嵩的心境也随之开阔了起来。 他俩聊到最近看过的书,唐小洁忽然话锋一转:“我说你啊,是不是很久都没有写小说了啊。” “是啊,哪有心情。”周嵩说。 “你啊,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坚持,懂吗?”唐小洁伸出手,在周嵩的脑门上点了一下:“管她袁月苓还是范冰冰,你要让你自己,成为一个更有内容的人,别人才有可能被你吸引啊。像你前阵子那么颓的话……” 周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还有啊,”唐小洁说:“小洁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啊,可喜欢看你写的东西了。就算是为了小洁这个朋友,你也要继续写啊。” “你说的,是真的吗?”周嵩的眼睛亮了起来。 唐小洁举起三根手指:“千真万确。” 正文 第八章 隔靴搔痒 袁月苓站在行政楼的门口,和老毒物交流着生活部下半年的工作计划,远远地瞥见周嵩和唐小洁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神态亲密,心中没来由地不忿,黑着脸就走了进去。 老毒物转头望见周嵩,只道是部长不想看到周嵩,便对周嵩做了个鬼脸,跟着袁月苓进去了。 到底是在不爽些什么啊!袁月苓漫不经心地和学生会同僚们点头作为回应,一面走进大会议室,按自己的习惯走到角落坐下,扭头看到老毒物朝自己一路小跑过来,不禁微微蹙眉:这怎么又换了一个跟屁虫? 年终总结会有些无聊,学生会会长讲话,随后是各部门部长讲话。袁月苓的目光投在周嵩和唐小洁的身上——上面开大会,下面开小会,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话说。 唐小洁,靠你了,帮我收了他,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对,我就是这个心态才会关注他们俩。 “下面,有请生活部部长袁月苓上台发言。” 袁月苓站起身,自信地朝着台上走去。 她拍了拍话筒:“喂?” 稀稀拉拉的掌声再次强调了,这种形式主义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但是还是有一通特别热烈的掌声被一道同样热烈的目光推到了袁月苓面前。 她不满地看了台下的周嵩一眼,对方立刻把乖乖地把手放在了膝盖上。 袁月苓伸手入裤袋,摸了一个空,心里不禁一凉。左边裤袋,没有,上衣口袋,都没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丢三落四了? 她定了定神,大脑飞速旋转,述职报告是之前就写好的,本身不是很复杂的内容,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烦心事太多,竟然已经模糊想不起来了。 掌声过后的会场一片寂静,虽然承认忘了带稿然后应付几句也不是没人这么干过,但是袁月苓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沦为校园传说级的笑话谈资,细密的汗珠从额头上沁了出来。 忽然之间,一个语气铿锵、挥舞着手臂的演讲者从袁月苓的脑海里闪过,一段陌生的记忆涌了出来。 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袁月苓的周嵩,当然发现了袁月苓的窘迫,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到她的神情已经恢复了镇定。 袁月苓矗立在讲台后,俯瞰着场下的人群,一言不发。直到会场的寂静被叽叽喳喳的窃窃私语所取代,她才终于开口。起初语气轻柔平缓,但很快就澎湃激昂起来。 周嵩好像听到她提到生活部、学生会、同学、学校、社会、尊严、自信……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只看到她踮起脚尖、大幅摆动手臂,语速越来越快,连平常偶尔会带出的乡音都不见了。在场的人群也不再是惯常的昏昏欲睡,情绪变得昂扬起来…… 袁月苓结束发言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直到她鞠躬下场,才渐渐平息。 “呼。”回到角落坐下的时候,袁月苓松了一口气。 说了一些空话效果还真行,不知不觉自己的口才越来越好了,袁月苓有些自鸣得意。 周嵩那种令她不太舒服的目光又投射了过来,袁月苓下意识地别过脸去。 大一的时候,就是自己和周嵩一起代表建筑设计去参加演讲比赛的,也就是在那次比赛上,他让自己在全校面前出尽了丑。 区区两年,周嵩是怎么从那个伶牙俐齿的少年,变成现在这个说话都吞吞吐吐磕磕巴巴唯唯诺诺的人的? “下面,有请外联部部长唐小洁上台发言。” 又一阵窃窃私语在会场响起,大一的学生当上部长,这可是T大学生会的第一次。 “唐小洁?”袁月苓与老毒物窃窃私语:“外联部部长不是周嵩寝室那个大胖子范熙吗?” “范熙大四了,退役了,你刚才没听范熙的述职报告吗?”老毒物和袁月苓咬着耳朵。 袁月苓的第六感提醒她,周嵩又在看这边。 算了,为了老毒物的生命安全着想,还是不要用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姿势讲话为妙。 “小洁没什么想说的。”唐小洁穿着一身(在袁月苓看来的)奇装异服,兴冲冲地说:“该报告的,胖——呃,范熙学长都已经报告过了,反正外联部,就是拉赞助,不管用什么方法,唐小洁保证带领外联部把钱给大家弄来!” 如果弄不来,就让她爸或者她妈的公司赞助就完事了,唐小洁想。 台下的掌声比刚才给袁月苓的还要热烈,甚至还有人吹口哨,袁月苓不悦地皱了皱眉。 会议结束后,行政楼洗手间。 袁月苓细细地用肥皂打着手。 “袁部长,你的报告做的真不错!” 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你是全场唯一一个脱稿报告的,小洁以前都不知道袁部长的口才这么棒!” 袁月苓淡淡地看了唐小洁一眼:“唐部长不也是脱稿的吗?” “害,我那一共没讲几句话!”唐小洁笑嘻嘻道:“袁部长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辩论社呀?” “我在这学校都没多少日子了,还跟你们大一学妹一起玩社团啊?不了不了。” 唐小洁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洗完了手就出去了。袁月苓刚要跟着出去,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小洁,我想了一下,还是要请你帮这个忙。”是周嵩的声音。 “直说呗,咱俩还这么客气。”唐小洁欢快地说。 “内双雪地靴,我想让你帮我送给她,你别说是我送的,就以你的名义送。” “那这人情可落我头上了,”唐小洁道:“你图个啥?” “啥也不图,我就是看她冬天脚冷心疼。”周嵩道:“只要她能暖和,我就开心了。” ……这个傻瓜!白痴!天底下头字号的傻子! “干嘛呀,我脸上有虫子么。”过了几秒,周嵩的声音又传来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却无情,可惜,可惜……”接着是一声叹气。 “……” “你这个忙我帮了。不过我和她的关系也没好到送这种贵重礼物的程度……我想想怎么说吧,反正马上圣诞节也要到了。” “嗯,拜托了。” 接着是那个熟悉的脚步离开的声音。那个脚步声,两年来都曾是她的噩梦,如今听在耳里,恐怖的程度竟微微减轻了一丢丢。 真的只是一丢丢。 “还不出来?”唐小洁欢快地说道。 袁月苓走出洗手间,脸上阴晴不定。 “都听见了吧?”唐小洁道。 “听见了。” “周嵩对你是真心的,”唐小洁把一只手放在唇边:“如果是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觉得感动不能替代爱情。”袁月苓道:“他的行为只会让我感到困扰。” “真是的,”唐小洁笑嘻嘻地说:“你确定不要的话,我可把周嵩收了啊。” “等你这句话呢。”袁月苓一拍巴掌:“帮我摆脱了他,我请你吃大餐。” “你这女人,真是没有心。”唐小洁嘟起嘴,双手抱胸:“那这个雪地靴怎么办?你收不收?” “你收的,你负责还给他吧。”袁月苓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哎,哎,”唐小洁在后面喊:“你不要我可自己穿了啊!” 正文 第九章 痛打杜鹏飞! 周嵩眼看着胖哥被一群人围着,不知道还要多久,便打了个招呼,独自朝宿舍走去。 路过一个自行车棚门口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斜刺里出来,猛力一把将他推了进去,他一个趔趄靠倒了几辆自行车。 “干什么!”周嵩诧异地叫出了声。 “蹬鼻子上脸是吧?”不等周嵩找回平衡,面前的黑影反手一抽,周嵩反应不及,倒退几步跌倒,右脸火辣辣的痛。 “你他妈的,杜鹏飞,你有病啊?”周嵩扶着自行车站起身来,大骂了起来。 “你才有病!你还在纠缠月苓!当我不存在是吧?我杜鹏飞的女人,买不起鞋是吧?”杜鹏飞又上手连三推搡。 “你偷听?”周嵩有些讶异。 “我,用偷——听?!”在杜鹏飞又抽出手奔自己左脸打来时,周嵩伸手去挡。不想杜鹏飞的手蛇一般绕过了迎击的手臂,在周嵩的左脸上不轻不重地抹了一下。 “你再动我一下试试?”周嵩低吼。 “试试就试试。”杜鹏飞故技重施,周嵩后退了两步。“上次聚餐,你把月苓的肩膀扭伤了!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放屁,我一指头都没动过她。” “对,你没动,袁月苓好好的自己会脱臼!”杜鹏飞说着,提膝盖一脚正踹向周嵩小腹。 “我曰你妈!”周嵩抢步上前接住了杜鹏飞的脚腕,把他整个人掀倒在地。 “还敢还手啦?”杜鹏飞连忙起身,有些难以置信。 周嵩也怔住了,刚才自己的身体仿佛没听使唤,自己使出了这一招。 不及多想,杜鹏飞已经握直拳猛击周嵩面门,但是这一次周嵩感觉自己能看见他的拳路了。他在杜鹏飞已经无法收势时才侧了个身,避开锋芒,然后仿佛身体带着某种记忆,周嵩擒住杜鹏飞的肩膀,脚下一勾一绊,把他掀翻在地。 “你他妈的。”周嵩红着眼睛,跨坐在杜鹏飞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招呼下去:“我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你却对我唯一喜欢的女人下手!” “别打了,嵩哥,我错了。”杜鹏飞吃了两拳后举起双臂封住正脸,嘴里开始求饶。 “你错了?你哪儿错了?”周嵩狞笑着:“你有一整片森林,你有那么多美女围着你,你还不知足,我有多喜欢袁月苓你不知道吗?你非要对她……!”雨点一样的拳头落在杜鹏飞的双臂和脑袋上,周嵩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 “……”杜鹏飞已经只能哼哼了。 “你不就是想睡她吗?”周嵩吼了起来:“你夜里良心都不会痛的吗?我把你当兄弟啊!”就在周嵩想要把全身的力气用在这一拳上,打碎杜鹏飞整日自负的帅脸时,本被他压在身下的杜鹏飞突然挺起腰,把周嵩整个从自己头顶推翻了过去,仰面摔倒。 没等周嵩反应过来,脸上已经吃了杜鹏飞重重一击…… “快住手!别打了!”一个人影从车棚外面冲进来,推开了杜鹏飞,居然是袁月苓:“你们别打了!”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在抽泣,周嵩看见月苓在拼命地阻拦,不知道从哪抄出一根木棍暴跳如雷的杜鹏飞,勉强地爬了起来,脑子里嗡嗡的。 “月苓,报警。”在袁月苓的拼命阻拦下,杜鹏飞终于平静了一些,擦着嘴角的血迹,用木棍指着周嵩吼道:“周嵩我跟你说,你完了,你等着被开除吧。” “够了!”袁月苓一跺脚,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忽然叫了起来。二人皆是一惊。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好吗?”袁月苓平复了一下情绪,走到周嵩身边,把他拽了起来,塞过去一包纸巾。 周嵩犹疑地伸手去接,却与袁月苓的手指不小心接触,一阵温热的电流淌过他的全身,纸巾就掉在了地上,连忙蹲下身去捡。 袁月苓没有再理他,面对杜鹏飞,浑身颤抖:“杜鹏飞,道歉。” “我道歉?”杜鹏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个男人都不明白,袁月苓这会儿为什么这么向着周嵩,也不明白她在哭什么。他们哪里想得到,袁月苓其实是被杜鹏飞打哭的? 从小到大,袁月苓都没怎么挨过打,遑论这么毒的打。她一向讨厌杜鹏飞一言不合撸袖开干的习惯,而当杜鹏飞的铁拳间接落到她的身上的时候,整个人的理智都只能为愤怒和恐惧的情绪让道了。 “是你主动惹事的,不是吗?”袁月苓咬紧了牙齿,声音还有点哽咽:“周嵩买鞋给我怎么了,我不能收朋友送的礼物吗?周嵩你就直接送给我,不要让唐小洁转交。” “啊……好。” “我和他每天都打电话,电话还都是我主动打给他的,你有什么意见吗?”袁月苓接着说。 “袁月苓你什么意思?” “我脱臼不是周嵩伤的,是自己掉下来的,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信!” “好啊……你选他了是吗?”杜鹏飞确认道。 “我选我选我选,你给我选了吗?”袁月苓狂暴了:“我说你让我考虑考虑,考虑考虑,给我点时间,你嘴上说尊重我,背地里舆论造势让全院都觉得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你觉得这样我就会从了你吗?你觉得我一直不说话是因为我很喜欢这样是吗?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有两个臭钱所以只要你垂青哪个女人,她就得主动往你床上爬,否则就是不识抬举?” “过了,过了。”周嵩拉拉袁月苓的袖子,接着心里纳闷自己在这劝的是哪门子架。 其实袁月苓说出这些话以后也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分,却已是覆水难收。 “好,行,可以,very well,muy bien!”杜鹏飞气急反笑,爬起身来,向车棚外走去:“周嵩,恭喜你,你俩好好过吧。” 她长叹了一口气,转向了周嵩:“你还好吧,我送你回去吧。” “我没事。”周嵩轻声说:“谢谢你,月苓。” “下次你的重心一定不能太往前,否则很容易被挣脱。”袁月苓道。 “你,你在说什么啊?”周嵩茫然地说。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月苓轻轻摇了摇头。 正文 第十章 来自我心 月色清冷,周嵩和袁月苓并肩走在小路上。 “何思蓉说我没钱买袜子穿?”袁月苓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她就是这么说的。”周嵩信誓旦旦。 “你也真信她,怎么那么傻?”袁月苓忽然笑出声来,牵动了身上的疼痛:“哎哟。” “你怎么了?”周嵩紧张地说。 “没事儿。”袁月苓苦笑道。她的全身上下连带右手的手背,没有一处不疼。 杜鹏飞下手可真够重的。 “好啦,我就送你到这儿。”站在暗处,袁月苓决定在这里和他告别。 “嗯。” “去问唐小洁把鞋要回来退了吧,你也没什么钱。”袁月苓柔声道:“我真的不冷。” “月苓……你一定要收下。”周嵩坚持。 “早点回去休息吧,早上你还要起来晨跑呢,你答应我的。” 回到寝室的时候,尚未到熄灯时间。周嵩全身都疼得像散了架,心里却快活雀跃,遂抱着木吉他上了楼顶,自弹自唱起来。 “有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就像是我忽远忽近,告诉你,它来自我的心。” 环顾四周,诺大的校园,从林立的宿舍楼到图书馆再到教学楼,可谓是“万家灯火”,人们像蚂蚁一般来来去去,各自忙碌,各有各的行径轨道。 “带来一首苍老的歌,对着你轻轻地说,我不在乎春夏秋冬花开花落。” 犹记得大一初入学的时候,自己是多么意气风发。军训文娱晚会的时候,周嵩就是凭这一首老狼的《来自我心》,赢得了满堂红。 周嵩不会忘记,那天袁月苓就席地坐在人群的第一排,穿着一条洗褪色的中裤,双手抱着膝盖冲着他笑。周嵩也不会忘记,自己憧憬的大学生活都有些什么:乐队,社团,学生会,甜甜的校园恋爱,最好还能出版一本小说,排名不分先后。 “任凭这夜越来越深,你在我心中越来越沉,压得我,不能翻身做自己的主人。” 清冷的半月在云间穿行,看不到半颗星辰。从什么时候起,学校的生活变成了宿舍、食堂、网吧,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成了一根老油条?乐队解散,社团活动了几次就纷纷没了下文,学生会只有无尽的开会和打杂,连写作的动力也不再有…… 曾经无比憧憬的大学城,竟然成了一座心中的监狱,令人窒息,看不到一点希望。 “任凭这灯越来越昏,你在我眼中越来越真,看得清你满脸的风尘。” 一切都是从他对袁月苓说出那四个字后开始的。 “我喜欢你。” 认识半年以后,他贸然向她告白了。袁月苓直接哭了起来,就像今天在车棚那样。 随后,她就再也没有和他好好说过话,直到前些日子。 周嵩不理解,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她,以至于连像从前那样当好朋友都是不能? 他想要寻求答案,他想要告诉袁月苓,只要能和她当回朋友,他就能心满意足。 两年来,袁月苓从来没有给他过一次正面沟通的机会。 一曲终了,周嵩把吉他放在身边的地上。 “你啊,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和坚持,懂吗?”唐小洁是这么说的吧?“管她袁月苓还是范冰冰,你要让你自己,成为一个更有内容的人,别人才有可能被你吸引啊。” 周嵩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唐小洁身上总是这么朝气蓬勃,充满活力,让他想到大一的自己。 “我不能只为你一个人活着了,袁月苓。”周嵩一面自言自语,一边站起身来。 “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啊,我可喜欢看你写的东西了。就算是为了我这个朋友,你也要继续写啊。”唐小洁的笑脸真的很有感染力。 周嵩握紧了拳头:“从明天起,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他提起自己的吉他,向着顶楼的出口走去:“周嵩,复活了。” “喂?怎么了?”那清冷的声音从周嵩的裤兜里传了出来,周嵩拿出手机,发现自己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 “怎么了,不说话我挂了。”袁月苓说。 “袁月苓。”周嵩深吸了一口气。 “说。” “我爱你。”周嵩的心狂跳了起来。 死寂的沉默。 “喂?”周嵩想确认一下电话没断。 “我知道的。”袁月苓说。 她拿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自言自语道:“认倒霉吧。” 正文 第十一章 怪力乱神的大冒险 数日之后,大学城七公里开外的白云观。 “你是认真的吗,何思蓉?”袁月苓瞪大了双眼。 眼前的牛鼻子老道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将一道符点燃,烧成灰,洒进水里,端给袁月苓。 喝这种东西……会拉肚子的吧?她看着何思蓉,后者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这可真不像新世纪的大学生该干的事儿,袁月苓苦笑着,心一横,眼一闭,一饮而尽。 味道……好极了。 袁月苓拉着脸跨出了白云观的大门,胃里不住地翻腾。 “月苓你走慢点,等等我!”何思蓉一路小跑。 “你再给我弄这种事,小心我翻脸。说好了来查藏书,结果都是跳大神画符!”袁月苓道。 “我们先试试看,有没有起效果。”何思蓉道:“快给周嵩打个电话,验证一下。” “我不打。”袁月苓说:“要打你打。” “我打就我打。”何思蓉拨出了周嵩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 “这周嵩,干嘛呢。”何思蓉嘀咕着:“哎你怎么又走了啊!” 上了公交车,袁月苓找了一个角落坐下,何思蓉坐在面对她的位置上:“你好几天没吃那个药了吧。” “你真要我把他吃废了?又不是一点副作用也没有,是药三分毒。”袁月苓的眸子探向了窗外。 “还有,我觉得这也没什么用,昨天晚上,他又来了一次。”月苓的表情淡然地补了一句。 何思蓉轻轻踢着袁月苓的雪地靴:“是嘛?这也适应了,鞋也穿上了,干脆和姓周的试试看了。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看你又皮痒啦。”袁月苓作势要掐。 “别拧,别拧,疼,我没逗你。你听我说,在日本,有些女生就是这么对付难缠的追求者的,先答应交往,然后让他看到性格和生活习惯方方面面的不合适。周嵩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个执念,执念没有了,也就容易摆脱了。” 袁月苓不置可否地沉吟了一会儿,轻轻说:“肉身伺虎,你这也叫办法?要不是你,他才想不起来买鞋。又钝又莽.......” “别拿谁都跟杜鹏飞比啊,这不公平。”何思蓉笑嘻嘻地说。 “你别跟我提他!”袁月苓脸色一沉。 “是,少奶奶。”何思蓉把“是”字拉得很长。 “你说这男人的心眼都这么小吗?”袁月苓看向了窗外:“我自己也是,拦住别让周嵩挨打连累我就行了,说太多了。” 将来可得好好管管自己这意气用事的毛病,否则怎么成大事?袁月苓想。 “你啊,早晚死在自己的傲气上。”何思蓉吐槽着,一边站起身来,看了看公交车上的线路图:“再过三站我们下。” “下去干嘛呀?不回学校吗?”袁月苓不解。 “换8104,去大桃清真寺。” “神经病吧,去清真寺干嘛呀!”袁月苓无语。 “啊寺庙和道观都去过了,那不就剩下清真寺和教堂了啊。”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袁月苓很头痛。 “那要不你就和周嵩在一起绑一辈子,我没意见。”何思蓉道。 “那个什么大桃……在哪里啊?”袁月苓无奈。 “呐,你看。”何思蓉拿出高德地图划拉给她看。 “来回要4个小时啊,我还有好多书没有看。”袁月苓很焦虑。 “好像是太远了。”何思蓉嘀咕道:“要不先去镇上的教堂吧。” 袁月苓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容我先上个厕所。” *************************************************** 与此同时,周嵩正端坐在英语4级的考场上,将手上的一整盒全新的2B铅笔一支支排在桌子上。这些铅笔是他为这场考试做的全部准备,哦不,其实还有一把裁纸刀。按理说,周嵩并没有必要参加这场考试,因为不及格的成绩,再多次也没有用,本来或许可以赌一下买答案,可钱已经变成了UCC。现在的周嵩已经开始决定改变自己,认真地参加每一场考试,自然也是重要的改变之一。 考卷发下来,周嵩写了名字便放在了一边,开始专心致志地削铅笔。削铅笔是一项需要细腻手法和充分耐心的精巧工作,先用重刀锋将厚实的木质外皮剥去一层,然后再浅刃斜推,慢慢把藏在剩下外皮里的黑色铅芯露出一小节,只能是一小节,铅芯对比外皮既软且脆,过长的话稍微用力不当便会折断而前功尽弃。接下来,就应该将铅笔尖朝下大角度立起,刀刃顺着角度向下刮,从两边将原本圆柱形的笔芯刮成适合填涂答题卡的鸭嘴形状。 众所周知,全国大学四级英语考试的考试时间是125分钟,一盒铅笔是24支,周嵩每5分钟可以削好一支,然后用5分钟涂答题卡,都选C,完美的计划。他有时候还会慷慨地同意将自己的造物提供给那些,在考场上忘了带铅笔或者铅笔不好用的马虎同学,而监考老师也会惯例看过他的无暇考卷之后,大度地批准。削铅笔这个技艺经过周嵩这几年,这么多次考试,十数个小时的专注锤炼,早已是炉火纯青。 在完美地创造出两支削好的铅笔之后,周嵩感觉到了一些异样,并非来自监考老师的哀其不争,而是他发现自己能听懂广播里的英语了?难道是今年的考题特别简单,简单到高中水平也可以? 周嵩并不是一个会坐看机会擦肩而过的人,他丢开铅笔,摊开考卷,迅速地找到了目前的听力题进度,像一个终于捕捉到敌台信号的情报人员那样,专注而高效地行动起来。 一小时之后,周嵩提交了答完的考卷,匆匆奔向厕所。 *************************************************** 袁月苓抬起头,看这座建筑上方的“天主堂”三个大字。 作为建筑设计专业的学生,她很早以前就专程来看过这座教堂。 它不大也不小,坐落于毗邻大学城的小镇上,在这曲径通幽处被周围的楼房淹没。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袁月苓就很失望。它不仅规模与资料里看到的欧洲大教堂不可同日而语,审美也十分牵强——事实上,是很丑。 与其说是教堂,它看起来更像一个中国式的祠堂。 临近圣诞,堂门口挂着普天同庆什么什么的横幅,还有一些圣诞树啊常青藤之类的小装饰。 何思蓉敲了大门三分钟,正要放弃的时候,旁边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凶巴巴的老头走出来:“你们找谁?!” 好家伙,这一声质问,二人的气势直接矮了三分。 何思蓉迟疑地说:“我们……想参观一下!” “是教友吗?”那老头的眼镜耷拉在鼻梁上,半边眼球露在外面,粗声粗气地问道。 “什么……酵友?” 老头甩了甩手,转过身去,半驮着背走进窄门,就要关门。 “哎我这暴脾气!”何思蓉一个箭步上前,抵住了门:“你什么态度啊?” “算了算了,小蓉,咱们回学校吧。”袁月苓劝道。 正文 第十二章 在教室的角落呼唤爱 从四级考场出来,周嵩打算回宿舍换运动服去晚跑。 每天早上十圈,黄昏十圈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不再需要任何人督促。 “不过,她不督促我,就不会主动联系我。”周嵩一边迎着夕阳走去,一边思忖着。或许偶尔也该偷偷懒才对? 刚进宿舍楼,迎面就看到老毒物一脸气哼哼地走了过来,周嵩给他打了个招呼,随口问他上哪去。 “去修电脑啊,校园公益电影的播放设备又出故障了。”老毒物道:“部长人在镇上,给别人打电话都说在上课,就我傻逼呵呵地说在打游戏,这苦差事就落在我头上了。” “哦,加油,好好干。”周嵩说着,就要走人。 “等会,周嵩。”老毒物追了过来:“你替我去吧,我队友还在等我呢,回头我请你吃饭。” “不去不去。”周嵩摆摆手。校园公益电影那是什么?那就是个校园情侣约会的地方。这三年来,周嵩可一次也没去过,去被塞一嘴狗粮的滋味可不好受。 “三食堂,楼上的精品小炒,随便点。”老毒物伸出一根手指。 周嵩走远了。 “两顿!”老毒物喊道。 ******************************************************************************* “是这里吧?”周嵩嘀咕着走进C幢的301室。窗帘布拉得很严实,室内一片昏暗,还有几对小鸳鸯没有走,坐得稀稀拉拉的,正在窃窃私语。 电影放不出就放不出呗,有谁在乎?周嵩想着,打开电脑开始调试。 没过几分钟,放映机就运转了起来,一道七彩的光照射在教室前方的幕布上。 “行定勋监督作品” 呼啸的暴雨,摇曳的树梢。男主角的声音响起:“越来越近了。” 女主说:“什么越来越近?” 男主道:“台风。” 周嵩抱着手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直到片名《世界の中心で、愛をさけぶ》出现在荧幕上,他觉得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才挪动脚步准备回寝室。 袁月苓就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看到电影已经在正常放映了,松了一口气:“秦江——怎么是你?” “老毒物有事儿,我替他来的。”周嵩的心扑通扑通地增加了跳动频率。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袁月苓说着就要向外走。 “等等——”看到月苓脚上穿着那双雪地靴,周嵩高兴地想高唱哈利路亚:“设备还不太稳定,还是看着比较好。” “那,你看着就好啦。”袁月苓道。 “我……不是要晚跑吗?”周嵩道。 “那我看着吧。”袁月苓想了想,走到教室最后排坐下了。 走出C栋没多远,周嵩就又折了回去。上面没有其他工作人员,月苓应该不会走。 果然,她坐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周嵩从后门进去在这一排最边上的座位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袁月苓很放松地坐着,两只手臂舒展开搭在两边的椅背上,抬头望直着银幕的方向一动不动,银幕的反光把她的脸庞映成阴郁的青白。 周嵩望着月苓,思绪飞到了大一刚开学的那个午后,也是在这么一间教室里,当时,他不经意间转头,袁月苓就在他身侧不远,也是这么专注地望着前面。湖底般清澈的眸子映满星辰,唇明饱满,齿角娇翘,透着活力与自信,整个人在清冷的日光灯下散发着明媚温暖的光芒。周嵩忽然意识到,这光芒,自己已经许久没能在月苓身上看到了。 “花底相看无一语……朱颜辞镜花辞树……” 什么声音闪过周嵩的脑海,让他决定立刻行动起来,坐到袁月苓身边去。 行至离她还隔一个座位的地方,周嵩本想就在这里坐下,但他看到袁月苓的眼神闪了闪,把搭在椅背上的手收了回去,换了个姿势,没有说话。于是周嵩又往近走了两步,在她刚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也没有说话。 “我在和月苓一起看电影。”这个事实让周嵩感到欢欣。 这部电影周嵩看过,现在剧情已经过半,男主将会在这间落满灰尘的旧教室里与死去女主的幻影阴阳相望。周嵩正襟危坐,摆出了一副认真观影的样子,但是他对银幕上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正在用全部的感知力去体味这个与心上人约会的珍贵时刻。 忽然捕捉到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周嵩循声望去,见到一颗清泪划过,照亮了袁月苓脸颊上几处浅浅的痘痕,落入嘴角的浅湾。紧接着是两颗三颗更多,泪水汇成涓流,扑簌簌的,最终隐没进她的臂弯。 周嵩忙乱地翻找自己的衣袋,希望找到从快餐店带回来的纸巾,然后才想起,衣服最近都给袁月苓洗过,而且也有日子没去过快餐店了。 “即使被讨厌,这时候也不能什么都不做。”虽然摸不准月苓是为何事而哭,周嵩还是毅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月苓的手,希望能借此给她带去些许宽慰。 那只手刚被周嵩握进掌中时,光滑微凉,柔若无骨,但只是转瞬,感觉就变成一只烧红的烙铁,炽热而坚硬,周嵩稍稍坚持了一下,没舍得再继续用力。那只手被一点点地抽了出去,在周嵩的手里留下一个空。 袁月苓摸出自己的纸巾擦了擦泪水,对周嵩做了一个“我没事”,也有可能是“别管我”的手势,坐姿又调整回了一开始时的样子。 周嵩见状往远处挪了半个屁股,没敢再有什么举动。 片尾的字幕打出來的時候,袁月苓好像无事发生般站了起来,打开了灯。情侣们鱼贯而出,很快教室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袁月苓走到教室的角落里,拿起一根扫帚和一个畚箕。周嵩走上前去想从她手里接过来,拽了几下扫帚柄,却纹丝不动。 她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讲台里面还有一根。”袁月苓说。 清扫完教室,锁上门,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C幢。 看电影的时候好像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有泥土的气味。袁月苓没有上桥,一步一晃地走到水泥河堤上,步履缓慢,周嵩跟在她半人间隔的身后方,亦步亦趋。 袁月苓回头看了他一眼,板起脸:“你现在又开始要跟着我了?” “没有没有,你要不想让我跟着,你说一声,我就走了。”周嵩连连摆手。 袁月苓没有说话,找了一处看起来干净的地方坐下了,伸出脚尖去点浮着一层薄冰的水面。 周嵩紧张地拽住她的袖子。 “嗯?” “危,危险。”周嵩涨红了脸。 袁月苓轻轻把自己的袖角从周嵩手里抽出来,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鞋,还合脚吧?”周嵩也坐了下来。 “嗯。” “刚刚的电影,挺不错的。”周嵩搓着自己的双手,放到嘴上哈了一口气。 “嗯。”袁月苓点了点头。 “可惜那个男的最后还是娶了别人。”周嵩搜刮肚肠找话。 “……”这次连嗯都懒得嗯了。 “今天晚上的月色真美。”周嵩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办?”袁月苓念出了电影中女主的台词,眼睛却没有看周嵩。 周嵩说:“不会发生那样的事的。” “都不是小孩子了,早就该认识到,真实的世界里,灾祸不会因为你不上线就不登门的。”袁月苓像一个过来人。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周嵩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嵩不才,未敢言居君之剑,但愿以身作盾,护君周全。” “这又是从哪看来的中二宣言?”袁月苓勉强忍住没有笑出声,但是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忠犬人设……吗?若是拥有这份心意的另有其人,那该多好,袁月苓想着。 “杜鹏飞追我,也真的是因为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吧?”话说出口,袁月苓自己也不知道这还算不算是个疑问。 “我发誓绝没有说谎。”周嵩斩钉截铁。 所以说,这终究还是一个玩笑,两全其美,也只能是谵妄?十九年来……也许我注定是要服务他人的工具人吧,只是妄想成为女主角罢了。月苓苦涩地笑了。 “月苓?” 眼前这个人对我所谓的“爱”,到底又有几分是真实的呢? “袁月苓?” “你刚才没去晚跑吧?”袁月苓抬起头来。 “还没。” “时间不早了,你早去早回吧。”袁月苓说着,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屁股。 “你在看哪里?” “啊,没有没有。”周嵩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刚爬上河堤,一阵嘈杂的欢声笑语就从远方传来。几位少年和少女脚踩着滑板,从桥上俯冲而下,其中一人在经过袁月苓身边时,一脚踩地急刹停下。 袁月苓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也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走啊杜鹏飞,发什么呆呢?”另外几个人回头招呼他,看到袁月苓,便互相做个鬼脸,夹着滑板回桥上去了。 袁月苓咬了咬嘴唇,扭头离开。 “月苓!”杜鹏飞在她身后唤道。 袁月苓停住脚步。 “月苓!”周嵩跟了过来:“我们不是还要去图书馆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了拉月苓的胳膊。 袁月苓像一尊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滚一边去。”杜鹏飞轻声咬牙切齿道:“放开你的咸猪手。” “对啊,该去图书馆了。”袁月苓冷冷地瞥了一眼杜鹏飞,任凭周嵩拉着自己的胳膊:“走咯。” 周嵩听到身后传来拳头捏的嘎啦嘎啦的声响,机警地提防随时可能到来的武力袭击,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到桥上的时候,俩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张望,已经看不到杜鹏飞的身影了。 正文 第十三章 草长莺飞 周嵩身处的这个教堂不大,有着明显中式的风格。在木质的三角屋顶下,宾客稀稀拉拉,看不清面容。和煦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下,面前新娘的脸却深埋在头纱的覆盖下,丝毫没有被照亮。 “周嵩同学,你是否愿意以自己的灵魂起誓,接受袁月苓同学作为你的合法妻子,从今往后爱她,尊敬她,安慰她,关爱她并且在你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诚对待她,直至死亡?”罗神父手中托着厚厚的祭典,示意周嵩回答他的问题。 望着眼前被他缠了两年的女孩,周嵩思绪奔涌。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不对,我特么就是在做梦啊,而且这个梦之前就做过吧? “我愿意!”就算是做梦,你问我多少次也是我愿意。 罗神父满意地点点头,转向了我们的女主角。 “袁月苓同学,你是否……” “我……”女孩无声地开口,嘴撅起来,形成一个“不”字的开口。 即使在梦里面,你也不能答应我一次吗? 站在新娘身边的伴娘何思蓉戳了她一下,她又把“不”字给硬吞了下去。 宾客们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袁月苓的眼神从疑惑到询问,再到恼火,最终定格在了嫌恶。原本洁白的无垢也在一片黑雾的浸染下陷入无光。 “好,我答应你。”袁月苓一跺脚,好像做这个决定耗费了她毕生的勇气:“答应你相处着试试看,但是底线还是在那,还有,你不许到处说我是你女朋友。” “行!没问题!”周嵩爽快答应道。 “处不来就痛快分手,不许纠缠!”看出周嵩眼里的疑惑,袁月苓补充道:“我不会作的,你放心。我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我不耍下三滥手段逼你离开我,如果真的处不来你也不可以再纠缠。”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罗神父胜利地宣布道。 “打住打住打住!”袁月苓捂住了周嵩的嘴巴:“我这人很慢热,特别特别特别慢的那种慢,你不要吓到我。” 二人并肩走出了教堂的门,门后面是教学楼的走廊。布告栏前面人头攒动,都在查询自己这次英语四六级的成绩。 “月苓,我和你说过没,”周嵩得意地说:“我这次英语四级考了635分。” “你终于……”袁月苓冷冷道:“考试作弊了。这是品格问题!” 梦中的的女孩扭头就走,周嵩伸手拉住她,对方却化作一阵青烟不见了。围在布告栏前的人们也一起转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周嵩,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周嵩就这么被吓醒了过来。 这个梦……也未免太一言难尽了。周嵩伸手摸到枕头旁边的手机,给袁月苓打了过去。 “我在图书馆。”对方很快就接了,压低嗓子道。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又梦见我跟你的婚礼了。”周嵩道。 原本预估的反应是,对方不悦地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袁月苓顿了三秒道:“你等我一下。” 接着袁月苓站起身,走到了图书馆的走廊上:“你把梦的具体细节跟我说一遍?” 听着周嵩绘声绘色的描述,袁月苓是越听越心惊。周嵩所描述的这个梦境,和她昨夜的梦境可谓是一模一样。难道,这个恶毒的巫术连两个人的梦境都能相连吗? “你英语四级考分出来没有?”袁月苓打断了他。 “出来了,我还没顾得上跟你说呢,我考了……” “635分?”袁月苓回忆了一下那个数字。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袁月苓觉得手掌心发麻:“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 今天一天都没课,周嵩起床去食堂用了膳,回寝玩魔兽世界。 他快活地坐在自己的电脑前抖腿,圣骑士手中的愤怒之锤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将眼前的亡灵战士斩杀在地,屏幕上方蹦出“荣誉击杀:中将”的字样。 “正义必须被伸张!”周嵩自言自语道。 “打游戏就打游戏,能别中二不?”胖哥从床上探出头来。 “我说你啊,一年到头窝在床上,做月子呢?”周嵩笑嘻嘻说。 “瞧你那得意忘形的劲儿,”胖哥道:“小心乐极生悲。” 周嵩笑笑,刚要说话,微信提示音响了一下。他ALT+TAB切换出去,是唐小洁发来的消息。 “看完了!非常不错!”唐小洁道。 “真的假的?哄我开心呢吧?”周嵩的手指在键盘在飞舞。 “真的!”唐小洁发来一个文件:“不过一些句子有点……我给你改了一点。” 周嵩点开那个WORD文档,10000字的小说,上面做了十几个批注。 “唐小洁,你太够意思了!”周嵩道。 “那必须的呀。”唐小洁发了一个猫猫跳舞的表情。 右下角的QQ闪了起来,他把新对话点了出来,是《科幻皇帝》杂志的编辑。 “没什么太大问题,下期刊发。”编辑说。 “啊,等等,我还要做一些小小的修改,明天发给您。”周嵩不能让唐小洁的批注白费。 “这周内给我就行,发邮箱。下班了。” 原来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吗?周嵩想着,给袁月苓发了一个“1”。 五分钟后。 “2”。 “月苓,你就不能偶尔也主动给我发发信息吗?” “。” “猫猫叹气,我又想你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周嵩哼着小曲套上外裤,伸手拿过自己的电动剃须刀。 “胖哥,借你的照妖镜一用。” “自己拿。” “胖哥,”周嵩对着镜子刮胡子:“你有没有发现,我现在胡子都长的很慢,稀稀拉拉的。” “没有吧,是因为你最近刮得勤了。” “是吗?”周嵩把剃须刀随手放下:“我出去吃饭了,要给你带饭吗?” “蛋炒面,加八块钱的红双喜。” ******************************************************************************* 袁月苓把手里的书合上,装进书包里,信步走出图书馆外。她没有朝食堂方向走去,而是从边门离开了学校。 汇南大学城坐落着十几二十座院校,T大位于其中的东南角。袁月苓穿过一所院校,又走过大学城中央的生活园区,她的目的地是西北角的外国语学院。 等她走到外国语学院的食堂门口时,周嵩已经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他看到月苓,眼前顿时一亮。 和以往不同,袁月苓今天罕见地穿了一条浅色的中裙,纯黑不透的厚裤袜勾勒出弧度堪称完美的小腿曲线。 周嵩觉得身上某处一热,有些东西好像要喷薄而出。 袁月苓顺着周嵩的目光朝自己身下看了看,露出嫌弃的表情,转身向食堂走去。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不穿裤子。”周嵩道。 袁月苓用恐怖的眼神剜了他一眼。 “呃,我是说,穿裙子。”周嵩道:“你这个妆也化的不……我是说,你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天生素颜丽质……” 周嵩终于意识到,今天气压有点低,闭上了嘴。 “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周嵩的手指最终落在了一块大排上。 “吃不死你,晚上少吃点。”袁月苓阻止了他,对阿姨说:“就要这两荤一素。” “哦……” 接着袁月苓又给自己点了一些看起来像草一样的东西。 周嵩拿出饭卡:“一起……” 袁月苓也拿出饭卡:“分开。” 吃饭的时候,袁月苓一直在玩手机。 “不要一直玩手机嘛,陪我说说话。”周嵩抗议道。 “你说呀。”月苓没有抬头,又吃了一口草。 “我新写的小说,你看了没有?”周嵩道。 “看了。”袁月苓随口答道,想了想又如实答道:“没看。” “……科幻皇帝的杂志编辑今天跟我说了,下个月刊登。” “挺好的。”袁月苓道。 “……”周嵩有点扫兴,欲言又止。他换了几个话题,袁月苓却一直心不在焉,敷衍了事。 “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周嵩终于忍不住了,语气里带着一丝恼怒。 “你没怎么。”袁月苓翻翻眼皮。 “沟通,沟通。”周嵩痛心疾首地敲了敲桌子。 “你是不是跟人家说,我和你处对象了。”袁月苓想了想,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放。 “绝对没有!”周嵩保证道:“你听到什么了?” “会不会是你那个室友范熙说出去的?” “不可能,胖哥口风可严了,我可是反复关照他,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谁和你在一起了?朋友而已!”袁月苓想要打电话,手机屏幕却毫无征兆地灭了,她一怔,才想起今天一天没充电。 “手机借我一下。” “哦。”周嵩把手机放在她伸出的手心上,又取了回来:“我也没电了。” 袁月苓一把又将他的手机夺了过来,周嵩触到她冰凉的小手,本能地松开了。 袁月苓看着锁屏上自己的照片,撇了撇嘴:“不就这点事嘛,密码多少?” “……”周嵩露出**般的坚毅神情,咬紧了牙关。 袁月苓灵光一闪,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手机应声而解。 周嵩抱住自己的头趴在桌上。 “这背景是……”袁月苓眯了眯眼睛:“我初中时候的照片吧?你从哪里弄来的?我自己都没有了。” 周嵩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咕噜声。 顾不上审问他,袁月苓划拉着手机屏幕:“屏幕裂成这样也不知道换,不会划伤手吗?” “不会啊……” 袁月苓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打了一个电话,返回来端起托盘:“你吃完没有,吃完就去图书馆学习吧。” 正文 第十四章 凤仪惊梦 周嵩度过了两年来,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时光。 虽然袁月苓时不时就要和他强调,他们只是“朋友”,但是至少在胖哥看来,这和恋爱没什么区别。 每天他们都会见面,至少在一起吃一餐饭,然后安排一项活动——大多数时候是陪月苓学习,少数时候,月苓也会陪周嵩走一走。睡前,他们会打一个电话,通常只有一分钟,但也足够让周嵩带着甜蜜的微笑入睡。 和情侣的差别,除了名分和身体接触,就是月苓严格坚持避人耳目的地下状态了,对此倒周嵩不是很介怀,“知足常乐”应该算这人的优点之一。 这天周嵩在寝室正襟危坐,把键盘推到前面,打开了一本满是注记和折页的书,像往常一样拿出了自己亲手削好的2B铅笔。 “哈喽哈喽,欢迎来到小秋天的直播间,点关注不迷路,小喜欢送礼物,大喜欢上动漫,把持不住赶紧开守护,事不宜迟赶紧行动……” “胖哥,轻点。”周嵩回了回头。 “这么用功,干嘛不去图书馆和你们家内位一起学?”胖哥把声音调轻了一些,略微不满地吐槽道。 “月苓还是需要和她的小姐妹一起,在本校图书馆学习的时间的。”周嵩翻了一页:“再说了,这两本书可不能让她看见。” “你说她的舍友知不知道你们俩在处啊。”胖哥道:“一个宿舍的总是瞒不住的。” “不知道。”周嵩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们知不知道。” 胖哥站起身来,走到周嵩身边:“啥书不能让她看到?”周嵩想要遮挡,已经晚了。 “《指男针》,《谜男方法》……这不是唐小洁上次送你的书吗?”胖哥拿起其中一本翻着:“借我也看看呗。” “那先借你《谜男》,指男针我现在着重在看。”周嵩没有抬头。 胖哥索性拉了一张椅子过来:“你都学会什么了,给哥也讲讲,我也找个女朋友。” “很多啊,比如,你看这里,表白不是冲锋的信号,而是宣布胜利的号角。” “对啊,这你难道不知道?”胖哥道。 “谁TMD跟我说过啊,你吗?”周嵩叫道:“我现在才知道啊。” “怪我,怪我。”胖哥扶额:“说真的,要是咱俩大一的时候认识就好了,我一定会拦着你当时乱告白的。” “你再看这里。”周嵩又翻到自己夹了书签的一页:“不要问对方能给你什么,要问我能给对方什么。” 胖哥问:“啥意思?” “你就比如说啊。”周嵩转过身来:“我以前就一直想不明白,我这么爱袁月苓,她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还一直躲着我呢?” 胖哥说:“为什么呢?” “因为我的思维方向错了,只要她不爱我,那么不管我有多爱她,对她来说都一文不值。”周嵩说得头头是道:“我要想的是,我能给她什么,我能让她图什么,我要提高我自己的吸引力,让她对我感兴趣,然后喜欢我,这才是正途。” “不是。”胖哥哭笑不得:“这些道理我以前没给你讲过吗?你都听不进去,现在唐小洁送你两本书你就顿悟了?” “你什么时候给我讲过!” “我怎么没给你讲过!”胖哥翻了个白眼,翻着手中这本《谜男方法》。 “我知道,网上天天有人发帖子说自己被渣了,你学坏了,居然在学这种东西。” “你错了,刀在手里,既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周嵩慢悠悠地说:“我们老实人学了这里面的思路,就可以……” “你还老实人。”胖哥揶揄道。 周嵩竖起一根手指:“举个例子说——” 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是视讯通话,周嵩瞥了一眼,点了接受。 “周嵩周嵩,你快帮我看看,这两件小裙子哪件更好看?”视讯那头传来喧嚷嘈杂的声音,背景是angelic pretty的门店。 周嵩故意锁紧眉头,反复看了十几秒:“我觉得你身上这件比较好看,不过尺寸好像不对,你要不要试试大一码的?” “会吗?”唐小洁疑惑地低头看自己:“我一直是都是S码呀……那,小姐姐,你再帮我拿件M码试试吧。” 放下电话,周嵩意味深长地说:“举例完毕。” “你真不是个东西。”胖哥道:“你居然用唐小洁送你的书,学到的招,对付她自己。”说着便夹着椅子站了起来。 “我对付她什么呀,我又不想追她,给你示范一下而已。” “你今天怎么没跟袁月苓一起吃晚饭?”胖哥移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收衣服:“这都几点了?” 周嵩扭头朝阳台望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的肚子也应景地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我去食堂,你去不去?”胖哥丢过来一根红双喜,周嵩摆了摆手。 胖哥走后,周嵩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2小时前:“1” 1小时前:“111” 半小时前:“?” 通话记录,两个对方未接听来电,半小时前。 周嵩有些烦躁,但是强忍着再打给她的冲动。 毕竟,《指男针》和《谜男方法》都叫他不要夺命连环CALL。 继续在寝室呆着也有些坐不住,周嵩披上羽绒服出门,不知不觉走到了11号女寝的门口,在寝室门口打了几个转。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特别熟悉。 运气不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夜色中走向楼道入口。 “何思蓉!” “哎呀妈呀!”何思蓉被这个猛地从黑影里跳出来的家伙吓了一大跳,过了好几秒钟才缓过劲来,一直拍着自己的小心脏:“你要吓死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周嵩诚恳地抱歉。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今天下午开始就没看见她。”还没等周嵩发问,何思蓉就抢先回答道,然后逃也般的快步走进楼道。 “等等——” 这时,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周嵩看到屏幕上“月苓”两个字,放弃了对何思蓉的追逐。 “喂?月苓。”他完全忘记了响几声再接电话,口气假装不经意这些法则,秒接了电话,急切地说。 “对不起,刚才我一直没看手机。”袁月苓说。 “没关系,你现在在哪呢?”周嵩问。 袁月苓在那支支吾吾了两句没有明确发音的话,随后说:“我已经共享定位给你了。” “好,那我自己去吃饭了。”周嵩道。 “等等,现在几点了?——都八点半了!你别吃了!” “啊?” “你不是答应我,晚上八点以后不吃东西的吗?”袁月苓压低了声音。 “可是……” “好了我明天再跟你说,先这样,拜拜。别吃了,忍一忍。” …… 周嵩有点恼火。 事实上,是很恼火。 他手里捏着手机,气呼呼地往食堂走去。 你不让我吃,我偏要吃,我还要吃两份!大碗! 岂有此理,一天洗两次澡,早晚各跑十圈,十一点熄灯准时睡觉,七点打电话叫起床,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辣还要节食,这些他都OK。 然后呢?成天偷偷摸摸的,连手都没牵过,他也不在意。 可是她放了我的鸽子导致我没吃晚饭,还要我继续饿一晚上?跟朋友出去,去哪儿啊,跟谁啊,全然不说,真当我舔狗没脾气的?! “周公子!”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周嵩抬头看着眼前身穿冬季JK针织衫的少女,着不过膝格裙、黑色猪腰子鞋与黑色及膝袜,裙摆与袜筒之间是一截光腿神器包裹着的圆润大腿,手里大包小包快要提不下了。 “别这么叫我,我又不是富二代。”周嵩闷闷不乐道。 “愣着干嘛,帮我拿几个呀。”唐小洁咋咋呼呼,毫不客气地就把手里的纸袋向周嵩递来。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一半的纸袋,陪着唐小洁朝11号女寝走去。 “晚饭吃过了吗?” “没。” “等会我回寝室把东西放下,我请你去吃。” “不用了。” “我有话跟你说。”唐小洁一脸正经,拉了拉周嵩的袖子。 不会是要跟我告白吧……我在想peach? 等到唐小洁放完东西出来,已经快9点了,二人来到校外的那家“校外小馆”随便点了几个菜。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唐小洁表情严肃地说:“如果你想哭,我的肩膀可以先借你。” 周嵩想说几句打趣的话,看着唐小洁那副表情,也只能忐忑地点点头。 “我不和你绕了,袁月苓又和杜鹏飞出去了。”唐小洁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的?”周嵩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亲眼看见的,我从商场买衣服回来,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他俩就从这间小馆走出来,上了一辆车一起走的。” 周嵩回忆起袁月苓的那个电话的背景,似乎确实有马达轰鸣的声音。 他低下头,用手掌捂住眼睛的位置,托住了整个脸。 “还有一件事。”唐小洁道:“上次和你一起回学校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你记得吧?就是假如袁月苓已经跟杜鹏飞……” “记得。”周嵩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的。 “我那时候就是在暗示你,因为我没好意思告诉你,袁月苓私底下偷偷有在吃避孕药。” “你胡说!!!” “我上次没和你说,是因为袁月苓说她吃药是为了推迟经期准备期末考试,我怕自己成为搬弄是非的人,所以……”唐小洁的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周嵩却已经完全听不见她说什么了。 …… “周嵩,周嵩!”唐小洁用力地拍了周嵩几下,将他拉回现实:“你的电话!” 周嵩麻木地从唐小洁手中接过自己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人渣”两个字。 他飞快地接起了电话:“杜鹏飞!你把袁月苓弄到哪——” “镇上,第六人民医院。”杜鹏飞说:“你快过来吧。” 正文 第十五章 速度与激情 另外一边,数小时前—— “少奶奶,咱不睡了啊,饭来了。”何思蓉把左手提的一摞饭盒交到右手,打开灯,提起脚后跟拨上了407寝室的门。 “谢谢你啊,小蓉。”夕阳藏在屋里的昏黄被雪白的灯光驱赶到了角落,袁月苓连忙举手遮住了眼睛,一双纤巧雪白的玉足从床铺上垂下。 “拿开,臭!“何思蓉夸张地拍开了它们。 “她们呢?”袁月苓揉着眼睛,问出了这个永恒的问题。 “一个约会去了,另一个还是约会去了。”何思蓉笑道:“周五嘛,会待在寝室的只有咱们这种单身狗了。” 袁月苓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跟你说呀,”何思蓉坐在桌前,开始卸妆:“杜鹏飞又开着他的豪华超跑在咱们宿舍楼下等人了。”她托着自己的腮帮子,扬起脸:“不知道这次又是祸害哪个呢?” “什么?” 手机响了起来,她从床铺上翻身踏上爬梯,慢悠悠地下来,赶在电话自己挂断前接起。 “你又想搞什么鬼?”她一边质问着,一边往阳台方向走去。 走到阳台玻璃门,她垫起脚朝楼下张望:一台外形科幻的红色敞篷跑车横在大门口,高调的态度引来路人倪视的目光。一位容貌俊美的青年仰着头望向她的阳台。 “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杜鹏飞说。 “有话这里说就行。”你让我下去,我就下去? “好啦,快一点。”杜鹏飞说着就挂了电话,随即按了两下喇叭。 袁月苓蹙着眉头伸手探进上铺的被子里,往脚上套上袜子,穿着拖鞋就下了楼。 “有话快说,没话我上去了。”她双手抱着胸。 “上车,带你吃饭去。”杜鹏飞笑嘻嘻道。 袁月苓不太愿意,却坳不过杜鹏飞的坚持,再说站在宿舍楼下和坐在跑车上的男子僵持也未免吸引太多人的目光了,只得无奈地上了车。 杜鹏飞带她来到学校后门正对着的“校外小馆”,把菜单交给袁月苓:“一会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我们就先将就着随便吃点,晚上再带你……”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袁月苓漫不经心地翻着菜单。 “对不起。”杜鹏飞郑重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随便动粗的男人,以后我一定改掉这个习惯。” “还有呢?”袁月苓招手示意侍者。 “还有……不该你和没答应我,就故意造势说你是我女朋友。” “这个,这个,我就点这些,你要看看菜单吗?” 杜鹏飞朝侍者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不过你也要理解我一下,我追你都三个月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不然你知道我的,早换目标了。” “我该说很荣幸?”袁月苓单刀直入:“你追我明明就是因为真心话大冒险。” 杜鹏飞眼睛转了转,决定不再否认:“是大冒险没错,可是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只是没发起行动,他们提出大冒险也是因为看出了我的心思,硬推了我一把,这不是很正常吗?” “说的你这人还会不好意思一样。再说,追我三个月很委屈么,有的人都快三年——”袁月苓话一出口,觉得不妥,又咽了回去。 杜鹏飞叹道:“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我们都约会多少次了?你就死活不愿意答应我。” “什么约会?就是和同学出来玩而已。”袁月苓道。 “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你说这有意思嘛。我知道,你现在和周嵩那小子……是存心做给我看,想气我。” “你不是宇宙的中心。” “我也不和你多绕了,袁月苓。”杜鹏飞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你是认真的,你今天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说你不一点也不喜欢我,我立马撤,从此不再打扰你。我不是那姓周的,不会夹杂不清——” 袁月苓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杜鹏飞,我现在真的没法答应你,也不能给你什么承诺,我有自己的苦衷也没办法说,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行,我不逼你。”杜鹏飞想了一下说道:“出国以前我也不会再找别人了,我再多等你一段时间。” 袁月苓想说声“谢谢”,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还有,你现在和周嵩的来往如果是被他胁迫了的话,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想办法。”杜鹏飞诚恳地说。 袁月苓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对付着眼前的菠菜。 *************************************************** 袁月苓在副驾上蜷成一团,手里紧紧抓住安全带,腹中翻江倒海。 “把你的盖子扣上!冻死了。”杜鹏飞口口声声说带自己散心,可是现在她感觉五魂七魄都快散了。 “我可不当那有盖儿的。”杜鹏飞讲了一个比时速80公里的寒风还冷的笑话,然后有些丧气地合上了跑车顶棚:“这不是兜风嘛。” “大冬天兜风,我看你是抽风。啥叫有盖儿的?” “啥动物有盖儿啊?“ 袁月苓歪着头想了三秒:“无聊!” 嘴上说着无聊,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很少笑,杜鹏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真好看。 “你这是要开到哪里去啊,差不多我们就回去吧。”见杜鹏飞拐上了黑魆魆的国道,月苓有些不安。 杜鹏飞笑笑:“带你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什么呀,这都几点了,晚上还回不回去了?”我被套路了? “不回去了,我知道你最近很累,给你安排了一个完美的周末。”杜鹏飞道。 “你神经病吧,我换洗衣服都没带,还穿着拖鞋!”袁月苓叫道:“你想歪主意??” “别紧张,我订的是两间房。”杜鹏飞故作委屈巴巴的表情:“你不要老是担心我是坏人好不好?” “调头,我要回宿舍。”袁月苓道。 杜鹏飞假装没听见。 “停车,不然我跳了。”袁月苓冷冷道。 “别闹,我开的又不是霍拉拉。”杜鹏飞又开始瞎抖机灵。 袁月苓开始解安全带。 杜鹏飞有些气恼地踩了刹车,打着双闪靠边停下,没有熄火。 “月苓,”他侧过身,准备正面说服她。 袁月苓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又不太像晕车。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见好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当然,是来自周嵩的。 她给周嵩拨了过去。 “喂?月苓。”周嵩立刻接了。 “对不起,刚才我一直没看手机。”袁月苓警惕地看着杜鹏飞。 “没关系,你现在在哪呢?” 袁月苓张望着国道两旁的农田,也不知道这是哪里,遂虚张声势:“……我已经共享定位给你了。” 杜鹏飞叹了一口气,轻踩油门,开始调头。 “好,那我自己去吃饭了。” “等等,现在几点了?——都八点半了!你别吃了!”见杜鹏飞调头了,袁月苓稍微放松了一些。 “啊?” “你不是答应我,晚上八点以后不吃东西的吗?”袁月苓压低了声音,饶是如此,杜鹏飞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可是……” “好了我明天再跟你说,先这样,拜拜。别吃了,忍一忍。” 袁月苓放下电话,对杜鹏飞道:“对不起,我……” “不用说了。”杜鹏飞苦笑道:“我要是知道你俩已经好到了这地步,今天就不会来找你了。三个月比不上三年的,是在下输了。” “我和他真的只是朋友。”袁月苓叹道。 “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吃没吃饭……” “……” “罢了,罢了!”杜鹏飞觉得身边的女孩安静地有些过分。 杜鹏飞扭头看去,见袁月苓双目紧闭,身体也瘫在椅子上。 “怎么了?晕车?不舒服?”杜鹏飞戳了她两下。 袁月苓两眼翻白,脸色发紫,气若游丝。 杜鹏飞的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没有温度。 “卧槽,你可别吓我!” 杜鹏飞看到袁月苓费力地张开嘴,口型似乎是一个“药”字的开口,连忙伸手去翻她的包,却没找到什么速效救心丸,只有半盒吃过的妈富隆。 “医院……最近的医院……在镇上。“杜鹏飞死死抓着方向盘,看着旁边身体开始剧烈抽搐的女孩,生平第一次觉得这辆车的动力不够用。 跑车如一道猩红的巨雷,啸叫着轰向大学城。 正文 第十六章 我真不当舔狗了 周嵩发疯一般地冲进医院的病房,脚下打了个趄趔,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唐小洁眼疾手快地扶住。 这是一间不错的单人病房,杜鹏飞背对着门口坐着,正对着袁月苓的病床。 “你这个混蛋,你对她做了什么?”周嵩拽住杜鹏飞的领口向上提,杜鹏飞却纹丝不动。 “别嚷嚷,这是医院。”杜鹏飞抓住周嵩的手,稍稍用力,推了开去,又整了整领子。 “月苓,月苓你还好吗?”周嵩弯下腰。 杜鹏飞把自己的手交叉在一起:“周嵩,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讲什么?”周嵩怒气冲冲道。 “你就不能自己买套吗?让人女孩子吃这种药,伤身体的懂不?”杜鹏飞把那盒妈富隆丢到周嵩面前。 周嵩:“????” “行了,兄弟。”杜鹏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活这么大,追妞输给人家的,你是第一个。你说你把我当兄弟,我抢你的女人,算我不对。” 周嵩有点缓不过神来:“不是……” 杜鹏飞苦笑着站起身来:“人不可貌相,烈女怕缠郎,以后好好待人家吧。” “不是,我……什么你就人不可貌相……” 杜鹏飞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周嵩和唐小洁坐在袁月苓的床边,大眼瞪小眼。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仪器的滴滴声。 “看来,杜鹏飞确实没和她有什么,否则他刚刚就不会那么说了。”唐小洁手里拿着这盒药,分析着前言的局势:“她可能真的只是为了期末考试?” 周嵩站起身来:“我去问问大夫,她到底怎么了。之前还一直好好的……” “也有可能,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唐小洁继续着她的唐人街探案推理:“哎,哎,她醒了!” “月苓,你醒了!”周嵩忙返过身来。 袁月苓本能地畏缩了一下:“怎么是你?杜鹏飞呢?” “杜鹏飞不要你了,就打电话叫周嵩来陪了。”唐小洁一甩手,将那盒药抛给了她。袁月苓困惑地拿起药,想了半天自己昏迷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糟了!”意识到自己被误会,袁月苓在自己身边摸索着:“手机,我手机呢……” 找到手机,拨出去,对面却只传来“嘟——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袁月苓把手机和药都丢在一边,向后一靠,闭上眼睛。 怒从心头起,与悲伤混合在一起——杜鹏飞竟然在自己生病的时候扔下自己跑了。 “月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周嵩关切地询问道。 恶向胆边生,她开始迁怒于周嵩。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遇到这些事……? 两年来积累的恶感和被共生后所有的忍气吞声一次性爆发了。 “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袁月苓闭着眼睛,一脸冷漠。 “……你怎么忽然对我这种态度。” “我就这态度,你爱受着受着,受不了就走。” 周嵩的血压上来了,他有些头晕目眩。 “袁学姐,你这样不好吧。”唐小洁忍不住开口了。 袁月苓睁开眼睛,又拿过手机,在屏幕上按着。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你们都走吧。” “总得有人照顾你吧,你看你现在这样……”周嵩耐着性子道。 “不用你管,一会儿就有帅哥来陪我。”袁月苓拿过了身边的妈富隆,举到周嵩面前:“看到了吗?其实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都不知道有过多少个男人了,你还喜欢我什么呀?” 周嵩慢慢地站了起来,青筋暴起,捏紧了拳头,全身都在抖。 唐小洁紧张地拉住了他。 “干什么?要打我?”袁月苓露出笑容,把一边脸颊送了上来:“打。” 周嵩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唐小洁埋怨着袁月苓,追了出去。 周嵩没有走远,只是在门外站着,他朝唐小洁做了一个“我没事”的手势:“别管我,她既然不想见到我,你在里面陪她吧。” “我凭什么陪她,我和她关系很好吗?”唐小洁一跺脚:“我是你的朋友啊。” 周嵩长叹道:“那怎么办,放着她不管吗?就算是杜鹏飞,走之前还知道把我叫来呢。” 唐小洁默然不语。 “唐小洁,我想放弃了。”周嵩仿佛下了决心。 “啊?放弃?你别听她的,她说的那些肯定是骗你的,她哪来的男人啊,你还当真了。” “这我当然知道。”周嵩摸着自己的额头:“我就是觉得,我不能再这么放任自己的尊严被她践踏而已。” “哎呀。”唐小洁劝道:“她那都是气话,女人是情绪的动物,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说的也是气话。” “我不是。”周嵩坚持道:“她说什么气话?我今天惹她了?” 唐小洁没有说话,只是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多亏你送我的那两本书。”周嵩继续说道:“一个男人,如果没有尊严,那我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又怎么会看得起我?谁会喜欢一个尊严被踩在自己脚下的男人?” “虽然你这么说是没错啦……”唐小洁闷闷不乐道。 “其实我这两年来,一直在犯蠢。”周嵩道:“我只是被一个执念裹挟着,我希望她能理我,理我,只要她和好好和我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结果有一天,这个愿望视线了,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然后她呢?只会给我提各种各样的要求——没关系,我全都照办,心甘情愿。她要和杜鹏飞出去,我也没什么资格限制她,可她不该一言不合就玩失踪,事后还满不当一回事。还有,她刚才和我发的是什么火?杜鹏飞跑了她迁怒于我?心情好了,就说和我做朋友,陪我吃几顿饭,心情不好了,直接翻脸,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周嵩剧烈咳嗽起来,唐小洁轻拍着他的背。与此同时,病房里也传来袁月苓的咳嗽声。 “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冷静一下。”唐小洁柔声道:“小洁进去看看吧。” 周嵩点点头,向着电梯走去。电梯门开,何思蓉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很矮的女生,和一个眼镜比他父亲老花镜还厚的姑娘。 “周嵩!”何思蓉问道:“月苓在哪间病房?” 周嵩指了指那房间,三个女生遂鱼贯而入。 夜凉如水,周嵩却觉得身上火热。 她的傲慢会毁了自己,社会会教她做人的。周嵩忿忿地想。 就在刚才,一瞬间,周嵩的脑子里崩一下,好像醍醐灌顶,又好像大梦初醒。 他不想再喜欢她了,也不想再追求她,也无所谓是不是和她做朋友了,她怎么样都好。 他觉得自己一身轻松。从今以后,可以去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可以去喜欢别人,喜欢值得喜欢的人,可以去…… 正文 第十七章 终成眷属 周嵩回到寝室,简单收拾了行囊,朝公交站走去。周太太听到儿子忽然要回家,叮嘱他把脏衣服都带回来洗,可是脏衣服都被袁月苓洗的差不多了——想到这件事,周嵩的心里又有一些疼。 他爬上空荡荡的公交车,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把头往椅背上一靠,没多久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引擎发动的轰鸣声响,感受到椅背的推力,接下来是裤袋中手机的振动感……?管它呢。周嵩只想一直睡下去,不要醒过来。 从汇南大学城到周嵩的家,需要完整地搭乘两部公交线路,并倒两次地铁,大约三小时的单程。公交在终点站停下,扬声器中传出悠扬的萨克斯《回家》的旋律,但归家之路只完成了1/4的路程。 周嵩伸了个懒腰,一边下车一边随手划拉着手机,接着他就怔住了。 十几个袁月苓的未接来电,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他开始思考,又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周嵩接了起来,原来是何思蓉。 “有什么事吗……别开玩笑了,我不回去……什么病情加重,当我是什么啊,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男宠吗……不是她赶我走的吗……少来了!又是什么苦肉计……我妈都做好菜在家等我了!不跟你说了,我要进地铁了!” 周嵩按掉电话,打开地铁APP扫码进站。他的心下不安,但是却强迫自己不能回头,好像袁月苓就是一个谜样的漩涡,又像大海上用歌声诱惑水手的女妖。 他从4号线上下来,往2号线走的时候,唐小洁打来了电话。 “周嵩,你赶紧回来,否则你就见不到袁月苓最后一面了。” “什么?” “她已经进ICU了,医生说她的全身器官都在迅速纤维化……” “……我……你们……” “随便你吧,何思蓉可能骗你,我总不会骗你吧?”唐小洁怒道:“她在进ICU以前用全身的力气在我耳朵边上,求我让你赶紧回来,你再不回来,就等着直接参加追悼会吧。” 周嵩一言不发,挂掉了电话,转身就往地铁出口跑去。 漆黑的国道上,一辆小众出租车在飞驰。 “师傅,能不能再快一点?”周嵩用手抹着额头上的汗。 “小兄弟,我这已经超速了,这到处都是电子警察,到时候扣分——” “喂?怎么样了?好一点了?太好了!”周嵩接起一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毛病啊?医生也不知道?” 周嵩放下电话,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要是我死了,你会怎么办?”在河堤边上,她如此问道。 “嵩不才,未敢言居君之剑,但愿以身作盾,护君周全。”当时,自己是这么斩钉截铁地回答的。好像,还被嘲笑中二了呢…… “你好一共125元,现金还是扫码?” “扫码扫码,支付宝。” 周嵩发疯一般地冲进医院的病房,脚下打了个趄趔,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被唐小洁眼疾手快地扶住。 嗯?这一幕怎么好像似曾相识?同一天内第二次…… 然后周嵩就看到袁月苓好端端地躺在病床上看着自己。 说好端端地也不恰当,袁月苓面无血色,一看就是刚从鬼门关回来。 周嵩没有管唐小洁和月苓的三位室友,径直扑了上去,把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抱在怀里。 对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没有推开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呻吟。 “周嵩你干什么?”娃娃脸的小个子女生急了,上来拉他。 “没事的,小朋友。”袁月苓虚弱地阻止了“小朋友”,又道:“小朋友,学霸,思蓉,小洁,我想和周嵩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唐小洁率先走出病房,“小朋友”和“学霸”对望了一眼,在何思蓉的推搡下不情不愿地也走了。 周嵩仍然抱着袁月苓,柔声道:“什么话,你说吧。” 袁月苓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怀抱:“先前的事情,我给你道歉。我不应该迁怒。”话音刚落,竟支撑不住坐姿,重重地摔在枕头上。 “行,我接受了。”周嵩心疼地替她掖好了被子,心中暗骂自己,说好的不再当舔狗呢,这才几个小时? 不过,想到对方让自己抱了那么久没有反抗,也罢! “周嵩。”袁月苓吃力地说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周嵩道。 “我要你先答应,”袁月苓严肃地说:“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不可以趁人之危,胁迫我,强迫我。”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周嵩恼道。 “你发誓。”袁月苓坚持道。 “我可以承诺,但是我不发誓。我既然没有信仰的神灵,发誓也是枉然,你愿意相信我就说。” 周嵩凝视着她的脸,病容中的袁月苓比以往更加美丽,他算是切身理解黛玉之美了。袁月苓犹疑了一会儿,伸手拿过一根镊子,往自己的手臂上戳去。 听到病房里传出周嵩的惨叫声和袁月苓痛苦的闷哼,“小朋友”与“学霸”对望一眼,就要往房里冲,被何思蓉拼命拦住了。 “你现在,懂了?”袁月苓惨笑着说。 周嵩按住自己的脑袋,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离奇事件,以及袁月苓对他的反常态度,所有的碎片拼到一起,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妈的。”周嵩笑了起来:“我竟然毫无察觉,也太迟钝了吧。所以你吃避孕药就是想把我……” “对不起,那只是暂时的,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那现在怎么办?你为什么又忽然告诉我?”周嵩感到疑惑。 袁月苓道:“这个问题既然关系到我们两个人,就必须由我们一起去找解决办法了,我……不能再逃避了,我只能选择相信你一次,相信你不会胁迫我。” “……”周嵩感到大脑麻麻的:“那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袁月苓沉吟良久:“我要你好好学习,陪我一起出国。” “啥???”周嵩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能为了我,努力一次吗?”袁月苓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 “谢谢你。”月苓苦笑道:“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我就有一个问题啊。”周嵩犹疑道:“我,陪你一起出国,我们,算,什么关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不到了。 “你过来。”袁月苓说。 周嵩疑惑地把脸凑过去,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这张漂亮的脸蛋。 毫无征兆的,柔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嘴唇。 周嵩无数次幻想过他和袁月苓的吻,但是当初吻真的猝不及防降临的时候,他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少女的唇很柔軟 无师自通地,他反手抱住了月苓,把她柔软的身躯压在身下。 …… “干什么啊,这里是医院,小年轻注意影响!”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 周嵩不满地望向这个打断他美好初吻的护士,惊愕地发现护士身后跟着袁月苓的三个室友,她们的嘴型形成三个O型。 袁月苓用手背狠狠抹着嘴唇,把脸转向了墙壁。 周嵩感到一阵眩晕袭来,虽然窗外寒夜已深,但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一个崭新的黎明。 第一大卷完 正文 第零章 塑料姐妹情 傍晚时分,何思蓉拎着一壶老母鸡汤向医院走去。 宿舍没有条件烹饪,她是在大师姐家里煮好了带过去的。 她还记得,袁月苓上次住院的时候,自己也是在大师姐家里为她煮鸡汤。当时大师姐自告奋勇要为袁月苓行一个法术…… 三年来,在外人眼里,她都是袁月苓的小跟班,铁闺蜜。红花需要绿叶衬,美女身边总需要长相一般的女孩相随,何思蓉不仅不愿意扮演这样的角色,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长相一般。 作为一个圆脸的女孩子,何思蓉常常被人说“可爱”,一开始她还把它当作一种正面的评价,渐渐地她就明白了其实是怎么回事。每天出门的时候她都会化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皮肤一般,眉毛稀疏,发质枯黄,所幸丰富的胶原蛋白和笑起来时的浅浅梨涡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她的不足。 她也试过减肥——尽管以她的身高体重比来说,她并不肥胖,甚至比袁月苓更轻,人们却总是对她有肉嘟嘟圆滚滚的印象。接着她就意识到减肥不能让她的脸变小,只会缩小自己的罩杯(这是她唯一不羡慕袁月苓的地方),便立刻停止了这种努力。 也不是没有人追求她——相比袁月苓的追求者来说,她的追求者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泛乏可陈,实在令人瞧不上眼。除此以外,这些人普遍都缺乏一种决心——得不到何思蓉的积极响应后,他们都会知趣地离开,不再打扰。 如周嵩这样夹杂不清的追求者,在袁月苓的眼中是一项沉重的负担,何思蓉却隐隐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妒忌。事实上,她妒忌她拥有的一切:外在,学习成绩,在校人脉,外派交换留学的名额,追求者,等等,等等。 自己的父母在老家东北二线城市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高级知识分子,如今自己却沦落到给同寝的“凤凰女”当跟班,这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开始的时候,何思蓉喊她“少奶奶”只是在阴阳怪气,对方也一直反对。时间长了,袁月苓便接受了下来,指使她干这干那的时候也有些心安理得起来,对此,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错。 如果这是一本小说,自己也许就会是个恶毒女配或者可有可无的工具人吧,可那不是她对自己的定位。何思蓉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推开了女主角高级单人病房的门。 是的,高级单人病房。杜鹏飞为了摆谱为袁月苓选择了这间病房,然后一走了之,后续的经济负担就落到了袁月苓的“初恋男友”周嵩同学身上。 袁月苓的学生医保额度有限,尽管她坚决反对周嵩为她缴费,并且希望搬到普通病房,但是周嵩无视了她的意愿——当然,周嵩从来没有尊重过她的意愿,否则也不会死缠烂打到今天。 为了给袁月苓缴住院费,周嵩三年来首次给家里打电话请求额外的经济援助。待周父周母问清楚要钱的理由以后,便乐呵呵地打来了款子,并叮嘱他寒假的时候把女孩带回家看看。 对此,周嵩没有明确答复,因为他吃不准袁月苓会不会答应。 此时此刻,他把脑袋搁在袁月苓的病床上,睡得正香。 他的右手垫在额头上,左手却一直牵着袁月苓的右手不放。 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好事吧,何思蓉酸酸地想。单方面的有情人,也是有情人,就像她当初对周嵩一样。 周嵩从来没想过,何思蓉对他动过心思。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何思蓉就开始观察全班甚至全系的男生,为自己物色接下来四年的伴侣。 矮穷矬固然是第一批排除的,接下来她又排除了那些一看就不是自己能HOLD住的帅哥和富二代们。 经济适用的交往对象名单里,周嵩的排名相当靠前,而下手难度又是相对最低的。他个子挺高,长相中等偏上,弹吉他技惊四座,文采也很不错。中学的时候他是个书呆子,没有感情经历,又是本地人,家庭成分和自己相似——公务员和老师,而且有三套市区的房子。 如果能够捕获周嵩并且固定下来,对自己未来留下魔都发展应该大有裨益——她一点也不想再回到那个东北小县城去。 然后这傻瓜蛋的魂儿就被自己的室友袁月苓勾走了。 勾走也无妨,谁让人家长得比自己好看呢,何思蓉本也不计较,换下一个目标就是了。可是自己的心头宝被袁月苓弃如敝屣,这实在是…… Emmmmmmmmmmmmmmmm. 咳,辱蓉了,辱蓉了。 今天已经是袁月苓住院的第三天了,周嵩获得了袁月苓男友的正式身份,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强势垄断了袁月苓的陪护权。“小朋友”和“学霸”不明内情,认为袁月苓是被大病烧坏了脑子,提出至少需要和他换班的人。 周嵩首先推出了唐小洁,遭到了所有人(包括唐小洁自己)的反对。在袁月苓的室友看来,唐小姐根本就是“嵩党”,无法信任,而唐小洁自己也对承担这份无报酬的工作不感兴趣——毕竟她和袁月苓只是泛泛之交,亦找不到帮周嵩伺候他的女人的理由,只是提出可以出钱帮忙找护工。 最后,与周嵩换班的职责理所当然地落到了何思蓉身上。作为唯一知道共生内情的外人,何思蓉私下向周嵩指出,他与袁月苓的特殊状态导致了他不适合高强度的陪护工作。 毕竟,他休息不好,就等于月苓休息不好。 头一晚,周嵩彻夜守着月苓,虽然没有出声,却导致月苓也半梦半醒一整宿。 后半夜的时候,袁月苓开始发高烧,更加无法入睡。迷糊间醒过来几次,感觉到周嵩的手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或拿着湿毛巾为自己退烧,一直到天亮。 考虑到周嵩自己应该也在陪着发烧,即便是心硬如铁的袁月苓,也勉强有所软化了。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发烧的时候,爸爸和妈妈也是这样照顾她的。但是自从弟弟出生以后,无论自己生多重的病,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服务。 天亮的时候,周嵩的手接触到她的额头不烫了,松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搂着月苓的上半身沉沉睡去,而脆弱无助中的月苓居然伸手回抱着他。 我要是周嵩,一定要请杜鹏飞吃饭。何思蓉看着周嵩的背影,暗暗地想着。 你再也找不到比杜鹏飞更好的神助攻了——何思蓉认为,如果不是他在车棚和医院的两次天秀操作,纵然周嵩有这样的金手指,想要获得袁月苓的接纳,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嵩,周嵩,醒醒。”何思蓉轻轻戳了戳周嵩的背,后者抬起头来,露出额头上被压出的印子:“啊,你来了。” “回去睡吧,这里有我看着,没事的,有情况我第一时间打给你。”何思蓉柔声道。 周嵩点点头:“月苓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也是你的福气,何思蓉想。两年来,我脸上不待见你,私底下可没少在月苓跟前帮你倒翘边。 二人简单交流了几句,周嵩弯下腰,在袁月苓泛白的唇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便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何思蓉不禁在想,这样加速煮义进入的“恋爱”,真的能够和谐稳定吗? 正文 第一章 王子爱情故事 “从那以后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童话故事总是以这样一句话结尾,就算是《海的女儿》,也没有例外。 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在一起”并非故事的结局,而是开始。 袁月苓病因不明且病情猛烈,医嘱暂时住院观察,以免再出意外。在袁月苓的坚持下,她还是搬到了普通病房,周嵩每天早早起床,买饭打水忙前忙后,晚上陪袁月苓谈天说地,到她困了,就支一张简易布床,在病床间的过道里过夜,没有一句怨言。 邻床的一位明艳大姐对周嵩十分亲切,总是一边拿手机翻照片,念叨自己的女儿孝顺懂事,就是刚上高中课业繁忙;一边不失时机地打探周嵩的家庭出身、生辰八字,大有暗度陈仓之意。袁月苓则不以为然。 医学检查不是无止境的,袁月苓的时间也不是无穷尽的,检查没有结果,病情没有反复,最后也只能出院。这让周嵩感到不舍——自从那天一起看电影后,俩人长达多年的“战争状态”才终于达成了非正式停火协议,渐渐有了一些朋友的味道。袁月苓住院期间,周嵩少年绮梦成真,每日悉心照料,算是有了一些青春小说中的青涩恋爱味道,而现在……他隐约地感觉到,这样充实而又纯粹,忙碌而又幸福的时光,以后不容易有了。 周嵩手里抱着课本,怔怔地望着埋头课业的袁月苓。她今天少见地披了一件米白色的短大衣,修长的腿从第一排课桌下面伸出来,黑色的裤脚和球鞋中露出一截乳白色的袜子。她的左边坐着“小朋友”,右边坐着“学霸”,好像两位金刚护法把她夹在中间,二人皆对周嵩露出挑衅的神色。何思蓉坐在最边上,对周嵩吐了吐舌头。 袁月苓看到周嵩过来,对他笑了一下,小幅度挥了一下手。 大阶梯教室里吵吵嚷嚷,充满着学院派生活的气息。周嵩慢慢走到教室的最后排,在最适合睡觉的那个熟悉位置坐下。 他感觉自己从小说开头之后,就没怎么再来过这里……这还是一本校园文吗?!_(:з)∠)_ 手机震了一下,是袁月苓:“不要生气。”她现在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粉红色小猪,正在朝右边递过一朵花。 “月苓”两个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周嵩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月苓:“她们对你有偏见,故意这样的,我慢慢做工作。” 行吧,周嵩想。刚把手机放到桌上,又震了一下。 月苓:“不许睡觉哦,好好学习,你答应陪我出国的。” 周嵩的头像是一只不爽地抱着手,方向朝左的老虎:“知道了。” 出国,是啊。自从出院以后,这妮子除了督促他学习,就再也没有别的事了。 与其说是女朋友,更像辅导员。 “也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同意出这个钱……”周嵩想着,习惯性地趴在桌上。 周嵩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个上午的课,感觉跟上进度并不费力。罗教授点了他两次名,他都对答如流,收到了满意的目光。 月苓时不时回头看他,生怕他又打瞌睡或者走神,这让他多少觉得有点甜。 中午,他走到月苓的跟前:“月苓,一起吃中饭吧。” 班上的同学投来了看热闹的目光。按照以往的惯例,袁月苓应该是一边喊他滚,一边匆匆离开,但今天……她只是抿着嘴把头发拨到耳后,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朝教室外走去。 ?????她点头了? 一些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周嵩。”小朋友上前一步,拉住了她:“午餐时间是Girl’s meeting喔。” 学霸上前附和,何思蓉却说:“算了啦算了啦。” 周嵩不愿意当众让袁月苓难堪,目送了四个人并排离开的背影。出门前,袁月苓投来抱歉的一瞥,压下了周嵩的火。 自己的存在让她的寝室变得空前的团结,周嵩自嘲地想。 “可以啊周嵩,她对你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啊。”一个同学上来扒拉住周嵩的肩膀。 周嵩本想说我们已经确定关系了,又想起自己答应月苓不在班上到处说,又咽了回去。 “是啊,我也觉得我很有机会了。”周嵩笑着说。 中午的时候,周嵩给自己多加了两个菜。 下午的课转战小教室,四姐妹花坐成一排,依然如故。晚餐时分,袁月苓终于辞别了三位室友,带着周嵩去外国语学院的食堂吃饭,席间依然是玩手机,不管周嵩问什么,都只答一两句。 “别玩手机了。”周嵩忍不住了。 “好的。”袁月苓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一边吃一边笑眯眯看着周嵩。周嵩无奈,只得自己讲自己的,袁月苓嗯嗯啊啊地应着。 饭毕,月苓带着周嵩在外校的图书馆学习,还给他布置了一大堆专业作业。从前周嵩都是翻杂志,如今也只好吭哧吭哧地啃。 外国语学院的图书馆9点半关门,周嵩和袁月苓走在夜凉如水的小道上,伸手拉住了她:“既然都在一起了,就不要偷偷摸摸了,以后我们在自己学校呗。” 袁月苓用含混不清的鼻音说了一句什么话。 周嵩说:“什么?” 袁月苓把手从周嵩手里抽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看着天抱怨道:“好冷啊。” 周嵩中学时的网名叫“光明之子”,如今却渴望黑暗。走出外国语学院,他们穿过大学城生活园区朝T大走去。这个点的生活园区,许多店铺已经打烊,周嵩拉着她拐进无灯的岔路口。 “你要干什么?”袁月苓警觉地抽出胳膊,就要往有灯的地方走去,却被周嵩一把搂住,接着就吻了下来。 袁月苓扭过脸去,周嵩却捧住她的脸,固定住,又吻了下来。 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双重的缠绵,却不是她此刻所想。 而且,周嵩的胡子真的好扎。 周嵩放开了她,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扎。” 袁月苓:“……” 周嵩再次吻了上来,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的下巴接触到对方的脸颊。 她一把推开了周嵩:“有人。” 周嵩环顾四周:“哪儿有人啊。” 第三个吻随即袭来,上身的肌肤触到了周嵩冰凉的手掌,冻得她一个机灵。袁月苓刚要发作,对方却一声惊呼,把手抽了出去,捂住自己的胸膛:“好冰啊!” 月苓冷冷道:“适可而止吧。”便向着主路走去,周嵩没有再拦她。 “怎么了?生气了?”周嵩问她。 “你说呢?……”月苓越走越快。 一路上她都没有再说话,等周嵩把她送到寝室楼下,便生硬地蹦出三个字:“明天见。”逃也似地上了楼。 周嵩发了一会儿楞,转身朝自己的寝室楼走去,一边走一边懊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不爽,非常地不爽。最主要的是月苓的态度,他们俩这哪里像是谈恋爱?精神沟通,爱答不理,肢体接触,弄得自己在耍流氓一样……明明出院前,在医院还相处得好好的! 袁月苓那边,也是一肚子情绪。她黑着脸回到寝室,不管谁问都不吱声,下去浴室洗了澡,换了睡衣便爬上床,手机里有周嵩的几条留言,不想看也不想回,直接关了手机,拿被子蒙住头。 不知道翻了几次身,才勉强睡去,迷迷糊糊梦见自己赤足在一片洁白的沙滩上自由漫步。 ……直到,被那种异样的舒适,从睡梦中唤醒。 开机,打电话,骂娘。 “月苓?”周嵩的声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 “对不起,我实在是没忍住。你别又吃药。” “你妹……” “月苓,我爱你,真的好爱你。” 袁月苓觉得自己的皮肤滚烫,想要斥责的话语出口都化作了叹息。 月苓轻轻塌下腰,被子滑落些许,月光照在她洁白的肩背,反出皎洁的光。 “怎么停了?”月苓的声音有点哑,这四个字仿佛是魔鬼借她的口而出,刚一出口,便恨不能咬下自己的舌头。 袁月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开始与周嵩同步。 …… “小朋友”吃惊地抬起头来。 地震了吗?好像不是。 “月苓,你没事吧?” “没,没事……” 小朋友吐了吐舌头,知趣地躺了回去,也蒙上被子。 我们家月苓呀,终于开始学坏了呢。小朋友心想。 正文 第二章 冷暴力不合作 星期二,照样是满满的一天课。 周嵩早晨起来,照例给袁月苓打招呼,消息发出,却被拒收了。 “早安”前面的那个红色感叹号,扯动着他的心,滑向无底的深渊…… 他走进教室,径直走到袁月苓的面前:“什么意思?” 袁月苓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和学霸、小朋友说说笑笑,好像周嵩是个透明人。 “喂!”周嵩怒气勃发,双手按在她的桌上。袁月苓低下头,拿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滚!”小朋友说。 周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一切都好像变回从前,回到马迭尔咖啡馆之约前,回到那颗流星落下以前,回到共生以前。 “周嵩。”何思蓉站起来,示意周嵩跟他出来。 “何思蓉。”袁月苓望向何思蓉,意思是不要多管闲事。 一时就僵在这里。 罗教授走了进来,周嵩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有微信。 何思蓉:“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欺负她了?” 周嵩:“……是。” 何思蓉:“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这么猴急。” 周嵩:“不是,她自己说不要停。” 何思蓉:“……” 何思蓉:“总之你先别逼她,我慢慢给她做工作。” 周嵩:“谢了,我全仰仗你了。” 午餐时间,周嵩约了唐小洁吃饭。 “别吞吞吐吐了,赶紧说吧。”唐小洁道:“姐姐我可是很忙的。” 周嵩大致说了一下昨晚在生活园区的事情,还有袁月苓今天的态度,只是省略了昨天夜里在各自宿舍发生的事——共生的事情,袁月苓曾与他约法,绝不能再向无关的人透露。 唐小洁想了一下:“当时她的反应很激烈吗?” “没有。”周嵩回忆着:“当时她还问我怎么停了,然后配合了我。” “反荡妇机制,还有事后后悔机制。”唐小洁扒拉着饭:“自己回去翻谜男方法。” “那现在怎么办啊?她又跟以前一模一样了。” 唐小洁道:“我想一想再跟你说吧,我得走了,外联部要开会呢。” 唐小洁把筷子一放,就要起身。 “又开会?” “嗯,是呀。我再给你打电话。”唐小洁伸出右手大拇指和小指,放在自己的耳朵上,又摆了摆手,离开了。 下午的课,周嵩是一丁点儿也没有听进去,袁月苓也没有再回头看他。 他凝望着月苓的背影,恍惚间觉得,这一个月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全是自己的臆想。没有共生,没有咖啡馆之约,没有医院的那几天小美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他,一个可悲的追求者,月苓还是月苓,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可是,那些幻觉也未免太真实了。那些拥抱,那些吻,那些悄悄话和约定,她呼出来的热气,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还有那些医院的账单…… 对,账单。周嵩拿出手机,查着自己的支出记录,以证明那些回忆不是臆想。 袁月苓发来了微信,是一笔转账,有好几千元。 袁月苓:“你垫的医药费。” 周嵩:“我不要!”按下发送键,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手也未免太快了。 周嵩仰起头,看窗外飘荡的白云,把它们想象成各种有趣的事物。 对面楼的屋檐上,蹲着两只鸳鸯……也许不是鸳鸯,反正两只鸟,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去世。 百无聊赖中,周嵩拿着不出水的笔在自己的手上轻轻划着。划到虎口时,一不小心戳重了,痛得一龇牙。 袁月苓转过头来,对着周嵩怒目而视。 周嵩不好意思地吐了一下舌头。 临下课的时候,何思蓉发来微信:“你去外国语食堂等她。” 周嵩回过去一个感激涕零的表情。 周嵩在外国语学院食堂等到天黑,袁月苓才姗姗来迟。 “月苓。”周嵩伸手去拉,被月苓扭身闪过。 二人走进食堂,窗口里只剩下一些残羹剩饭了。 周嵩忐忑不安地吃着冷掉的饭,月苓的脸上挂满了寒霜,不和他说话,也不看他。 周嵩想到小学的时候,自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的情形,也是这样的。 “月苓。袁月苓。” “吃饭。”袁月苓淡淡地说。 “脚抬一下。”食堂大妈拿着拖把没好气地扫过,袁月苓避让不及时,被拖把呼在了脚上。 “哎,干嘛呢。”周嵩一拍筷子。 “……”袁月苓站起身来,朝食堂门口走去。 二人来到图书馆,袁月苓和昨天一样,给他布置了一大堆专业作业。 “今天白天,有好好听课吗?”月苓问。 “有……吧。”周嵩道:“可能是有走神的时候啦……” 袁月苓拿出书,把白天的内容和周嵩过了一遍,发现对方理解的没太大问题,便自己看起书来。 九点半,图书馆清场。 袁月苓双手插在口袋里,与周嵩保持半人远的距离,一前一后朝T大走去。 走出外国语学院,袁月苓没有进生活园区,而是绕着园区而行,走到“勤奋街”上。 勤奋街是大学城的商业街,显然,袁月苓不愿意再和周嵩走到人少的地方。 “还生气呢。”周嵩碰了碰她。 “你知道你那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月苓说话的时间,双目直视前方:“从轻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你吓唬人的方式还真是没有新意啊。 “不是,月苓……”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否则,我不介意加大剂量,让你下半辈子都没法再祸害姑娘。” 袁月苓的微笑让周嵩觉得毛骨悚然:“袁月苓,你听我说。你可以跟我商量,控制频率,但是你不能……这是做不到的……” “我没有在和你商量,我在通知你。”袁月苓的口气好像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喂……” 走到11号宿舍楼下时,月苓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周嵩扬起清澈的脸庞。 “……怎么了。”周嵩紧张地说。 “一个月一次,提前报备。”少女说:“这个月已经用掉了。” “啊?”周嵩没反应过来。 袁月苓垫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轻吻,只半秒便结束,转身走进宿舍:“明天见。” “……明天见。”周嵩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怔怔地说。 正文 第三章 套路和反套路 星期三上午没有课,周嵩依约早起,晨跑,吃了早饭。 回宿舍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拿起手机有两条未读微信,不是来自袁月苓,是唐小洁。 “中午来一趟光头麻辣烫。” “死了给我托个梦,没死给我回个信。” 周嵩考虑了一会儿,没有给她发消息,也没有联系袁月苓,认真捯饬了自己一番,和胖哥打了声招呼,来到光头麻辣烫。 唐小洁已经在了,她今天没穿JK、Lolita也没穿汉服,只是普普通通的休闲风格,但依然醒目出众。 见周嵩来了,唐小洁撅起嘴巴说:“周大公子,人家袁姑娘约您的时候,您不敢这样吧?这脾气都冲我使是嘛?” “似死非死,不知道怎么回了。”周嵩讪笑道:“我刚起床,这不就赶紧来了。” 周嵩拿过篮子,往里面投了几颗包心贡丸,只听小洁说道:“其实,偶尔让她等等你,也是有好处的。” “啊?是嘛?我听人家说,和女生见面都要提前到,表现绅士风度呢。” 周嵩选完食材,交给光头老板,拎着一个塑料凳子坐在了唐小洁对面:“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种烟火气重的地方呢。” “什么呀,别把人家说得跟大小姐似的。”唐小洁捞着自己碗里那几根菜叶:“昨天我忙到很晚,今天早上第一个就想到你的事儿了。” “好兄弟,一辈子。”周嵩竖起了大拇指。 “抓紧时间,昨天后来咋样了,她还是没理你?”唐小洁开门见山。 “理了。”周嵩把昨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通,只是省去了“一个月一次”那段。 “回去以后呢,给你发过消息没?今天早上呢?” “都没有。” “你觉得,袁月苓,她爱你吗?”唐小洁搅拌着自己面前那碗汤。 “那还用说,当然是……”周嵩自信地回答说:“不爱。”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忽然接受你?”唐小洁道。 “……”周嵩当然一直有在想。 唐小洁自顾分析道:“无非三种可能性,第一,忽然对你有一点点感觉了。女孩子嘛,感觉是第一位的,但是结合你俩的情况,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周嵩道:“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我听着还是好不爽啊。” 唐小洁道:“第二种可能性,终于被你感动了,结合袁学姐的性格,我认为可能性也不大。第三种就是别有目的,你认为是哪种?” 周嵩迟疑道:“应该,是第三种吧……” 当然是第三种,与共生相关,但是疑点很多。周嵩想: 她之前一直瞒着我,为什么忽然决定告知事情的真相了?她为什么不是等我提条件再讨价还价,而是主动提出和我交往?她为什么一直强调要我陪她出国留学,并且十二万热心地督促我完成此事? 这些问题,周嵩不是没有问过袁月苓,后者却始终含糊以对,说什么出国以后时差对不上,影响彼此生活,实在是令人难以信服。 “小伙子,你的麻辣烫,当心烫。”光头端上来一碗一看就超重口味的麻辣烫:几乎看不到汤水,各类肉丸子和海量的花椒一起漂浮在浓郁的辣油中。 “呃,老板,我忘记说了,今天要不辣的。”周嵩尴尬地说。 光头一愣:“哎呀,这……因为你以前每次来都点重麻重辣,我都记住你啦……唉,好吧,我去重做一份吧。” 唐小洁随口问了周嵩一句,为什么口味忽然变清淡,待听到“月苓不让吃辣”这个奇葩答案时,站起身来,又从光头手里把麻辣烫端了回来。 “给老子吃!”唐小洁重重地把麻辣烫放到周嵩面前:“她是谁啊,控制欲也忒强了!她说不让吃就不让吃?这还没怎么样呢,就管头管脚,你怎么那么怂?” 周嵩嘟哝着不肯吃,他自然知道,月苓不能吃辣,如果自己吃辣她会身体不舒服,但跟唐小洁说不清楚,推脱不过,便稍微吃了几口。 “舔狗没有房子,听过没有?”唐小洁继续上课。 “听过。” “听过你这两年还这么干?”唐小洁吐槽道:“有人说,舔狗舔到了就不叫舔狗了,其实,这是一个误解。舔狗就算舔到了,也是不可能翻身的,就是结了婚,生了孩子,他的地位也没有办法翻转。” “我倒不是很在意地位什么的……”周嵩想了一下:“我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一直对她好,就心满意足了。” “看看,看看,典型的舔狗思维。”唐小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吗?她高兴的时候就哄你两下,不高兴了就让你滚一边去,高兴的时候说和你谈恋爱,不高兴的时候就和你提分手,你能接受这样的相处吗?” “不能!”周嵩斩钉截铁地说。 “我直话直说,从你刚刚的描述来看,袁月苓在PUA你。忽冷忽热让你找不到规律,给你点甜头让你不至于完全放弃,全方位打压你的自信,对你进行服从性测试……” “什么玩意儿遇事不决你就PUA,那不是泡妹学吗?” “女性是天生的PUA高手,俗称绿茶婊。好吧,部分女性。”唐小洁晃了晃食指。 “月苓不是这样的人……”周嵩摇摇头。 “也是,我想复杂了,她应该只是吃定你了而已。” “呃……” “听着,我现在没有时间再高情商,慢慢照顾你的情绪了。周公子,你这盘棋,本来就是困难模式开局,小洁也只能略尽人事啊!”唐小洁按住了周嵩的肩膀。 手机振动了一下,周嵩伸手抓过。 月苓:?? 月苓:你又在外面吃辣?? 周嵩:我…… 手机被夺了过去,唐小洁装进自己的兜儿里:“你呢,想舔就继续舔,我不拦着。如果想要一段相对正常的恋爱关系,你就按我的来。你考虑一下吧。” 周嵩没有考虑,脱口而出:“我听你的。” “GUD。”唐小洁满意地点点头:“首先,我们要明确一点……袁月苓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姑娘,她既然愿意和你有肢体接触,那就代表着……” 唐小洁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亲爱的?”唐小洁用夸张的口气接起了电话。 周嵩一怔,唐小洁有男朋友了?虽然好像不关他的事,但是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哎哟我的郁大小姐,你怎么……我这还没完事呢。” “哦,女孩啊。”周嵩想。 “行行行行行,不然你先过来,我在光头麻辣烫,对,就西门进来右转就能看到了。哎呀干净干净,别矫情,Mua~” 唐小洁放下了电话,对周嵩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在Lolita茶会上认识的小孩,说来找我玩两天。” “又要走了?”周嵩有些焦虑。 “让她等着吧,你这事不能拖。”唐小洁不假思索地说:“我刚才说到哪了?哎呀不管了,总之我先和你谈一谈,你和袁月苓相处的一些基本思路和小技巧……” 周嵩一边听一边拿手机便签记,正听得专注,忽然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 他抬头看向了那个“小孩”。 然后,愣住。 正文 第四章 奇怪的少女 说是小孩,裸腿身高最起码有175,加上周嵩坐着她站着,更有压迫感。 这孩子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米色针织衫里面穿着白衬衫,领口的蝴蝶结打得十分工整,呆萌的齐刘海,过肩的直发黑得发亮,让周嵩想到自己削的2B铅笔。 她的下身穿一条到小腿的百褶长裙,白棉袜配JK制服小皮鞋,胸前绣着“市七女中”四个汉字,脖子上挂一枚……稍微有点大的银十字架,让周嵩觉得有些违和。她的眼窝很深,鼻子高挺,下巴尖而不突,含珠唇上没有笑意,皮肤白皙透亮——即使是有情人西施光环的加成,周嵩也不得不在内心承认,这孩子竟比袁月苓还要好看。 “你在看什么?”少女直直地发问。 周嵩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说道:“我看你这十字架……挺漂亮的。” 少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胸前:“这是本笃驱魔十字架,还有,你在说谎。” “怪我不好。”唐小洁哈哈笑了起来:“我忘记提醒你,最好别在郁盼望面前说谎。” 名为郁盼望的少女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所以,你在看什么?” 周嵩被她的咄咄逼人弄的有些恼火,索性说:“我觉得你穿这身衣服很漂亮,你是我这几年来看到的最漂亮的美女,我还很喜欢你的发型,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唐小洁有些尴尬,觉得周嵩这话近乎调戏,郁盼望却没有生气,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清冷的笑容:“看,说实话也没那么难。但,我是不可攻略的NPC,所以请你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脸咋这么大呢? “中二是病,得治。”周嵩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还有,我有女朋友。” 郁盼望端详着唐小洁坐的长凳,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块大手帕,垫在长凳上,这才在唐小洁身边坐下。 “据我所知,你和你女朋友处的并不怎么好。”郁盼望清丽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就是周嵩吧,我听过你的事。” “得,给你们俩互相介绍的环节都省了。”唐小洁尬笑着打圆场。 “不是,唐小洁你嘴可有点大啊。”周嵩道。 “哎呀,这个嘛……”唐小洁抚摸着自己的双马尾:“抓紧时间,我们继续说和袁月苓相处的一些基本思路和小技巧……” 周嵩一边听,一边记,不时提问,郁盼望只是坐在一边玩手机。 她的手机壳上镶嵌着两排金珠,一竖一横,亦是一个十字架。 半小时后。 唐小洁道:“基本思路差不多就是这些,要活学活用,最重要的是在战略上藐视对方。记住,你是一个男人,离了哪个女人都能顶天立地站着,而袁月苓也不会随随便便离开你,我保证。” 坐在一旁的郁盼望忽然转向唐小洁,开口了:“还是有人抢的食物,看起来更香。” 唐小洁犯难道:“我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而且我和周嵩比较熟,袁月苓也知道咱们是哥们关系,怕有耐药性啊。” 郁盼望沉思了一会:“周嵩,这两天你负责带我逛你们学校,我还要跟你去上课。” “啥玩意儿?”周嵩的第一反应是,我可以拒绝吗? 唐小洁却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我还担心你不待见他呢,就知道你口嫌体正。” 郁盼望面无表情道:“我只是为了还你上次的人情。” “好好好,郁大小姐。”唐小洁笑道:“周嵩,你可太走运了,你这回欠我人情可欠大发了知道不?” 就这样,辞别了唐小洁,周嵩领了一个小祖宗站在光头麻辣烫的门口,一脸懵逼。 正文 第五章 巴洛克和洛可可 袁月苓今天有些莫名的烦躁,右眼皮还一直跳。跟三位室友走到食堂门口时,刚好撞见周嵩那家伙提着饭盒走出来。 本来不想理他,想想还是算了。 “一起吃饭吗?”月苓对他发出邀请。 “我吃过了。”周嵩说:“胖哥等我带饭回去呢。” 什么?自己被拒绝了吗? 袁月苓点点头:“下午有课,别迟到。” 周嵩随意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地走了,只留下袁月苓和三位室友面面相觑。 袁月苓看着周嵩远去的背影,却见他在拐角处停下来和一个小美女说话。 接着,那小美女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别人的眼光中无论是羡慕嫉妒恨,还是孤单寂寞冷,袁月苓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这种混杂着敌意和怜悯的眼神,仿佛猛兽在窥伺猎物,让她很不舒服。 随后,周嵩和她并肩离开了。 “别看了,走吧。”小朋友拉了袁月苓一把:“他要是真的跑了,你不就省心了嘛。” 袁月苓笑了一下,和室友们一起走进食堂。 下午上课时,月苓特意帮周嵩留了一个位,他却带着中午那个小美女姗姗来迟,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径直往后排去了。 姓周的,你跟我玩儿这套是吧?谁稀得理你似的。 月苓觉得自己并没有生气,只是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笔捏得更紧了一些。 这节课,罗教授讲的是西班牙巴洛克风的教堂建筑。 正在洋洋洒洒挥斥方遒时,罗教授却停了下来,看向教室的后方。 那个奇怪的小美女端坐着,摆出小学生举手的姿势来。 罗教授推了推眼镜,请她发言。 郁盼望站起身来,尖锐地指出了罗教授讲纲中存在的细节纰漏,并洋洋洒洒地发表了自己的理解。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四面八方的目光让周嵩很不自在,虽然他知道别人看的不是他,还是垂下头去。 罗教授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郁盼望坐下:“这位同学的观点非常有见地,看得出事先做了大量的功课,大家要向她多学习,啊?” “老师,我还没有说完。”郁盼望不服气道。 “这个……课堂时间有限,欢迎这位同学下课以后来和老朽单独讨论。”罗教授把讲纲翻到了下一页,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位同学,你是我们院的学生吗?” 高等院校,旁听课程很正常,陪人上课也很正常,只是如此喧宾夺主,未免有踢馆搞事之嫌。 真是个怪人,袁月苓想。 下课的时候,月苓给周嵩发了条微信:“外国语见?” 周嵩:“你跟室友去吃吧,我今天有别的事。” 月苓:“好。图书馆见?” 周嵩:“……再说吧。” 草,一种植物。 一路上,小朋友她们都在劝袁月苓,不要把渣男放在心上。 “本来你答应他也是因为被缠的没办法,现在他要是跟别人跑了,你不是就解放了吗?”学霸如是说。 袁月苓一笑一个小酒窝:“我有说我在意吗?” 四人一路说着笑着,走上了网桥,袁月苓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了。 坐在桥的护栏上的,不是周嵩是谁? “这边是网桥,情侣约会胜地。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根本就没有网嘛。”周嵩在和那小丫头做介绍。 郁盼望也坐在护栏上,晃荡着从裙摆和袜筒中间露出来的一小截小腿。 此时夕阳正在沉入水中,将河流映照的波光粼粼,甚是良辰美景。两个人挨得很近,袁月苓甚至觉得小丫头下一秒就要靠上周嵩的肩膀。 “对了,你刚刚说月苓身边有不好的东西,具体是怎么回事?”周嵩问出了这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袁月苓却因为对着室友们说“走吧”,从而没有听清。 “哎我这暴脾气!”何思蓉径直走了上去:“她是谁?” 周嵩这才看到她们四个,大吃一惊:“呃,她是我的表……” “我是她表妹的同学,准备考你们学校,提前过来看看。”郁盼望笑吟吟道:“周嵩哥哥,她们是谁呀?” “呃,我们是同班同学。”周嵩抹了抹额头,见月苓神色不善,又补充道:“这是我女朋友。” 郁盼望脸上流露出的失望神色,连周嵩都差点信了。 “嵩哥哥,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郁盼望瘪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哎呀,这不是,刚谈没多久嘛。”周嵩打个哈哈道,心想你演技这么浮夸,真的没问题吗? 周嵩伸手去拉袁月苓,后者毫不犹豫地打掉了。 小朋友则妒忌地打量着郁盼望。155的身高始终是小朋友的心头痛,而眼前这个妹子穿着高中生的校服却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 上苍,你为何对人如此不公? 十分钟后,二食堂。 周嵩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刚要往嘴里送,却见郁盼望一本正经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开始念念有词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把肉放回去还是塞进嘴里,手就僵在那边。 郁盼望念完,拿起筷子:“吃呀。” 学霸道:“你这是……拉丁文吧?” 郁盼望点点头。 袁月苓回忆起自己那天与何思蓉去镇上,被教堂看门老头赶出来的事情,对郁盼望又增添了几分恶感。 一个男人和五个女人同桌吃饭,压力自然是大的,好在郁盼望从来不会冷场,先是聊起了下午的课,大谈巴洛克建筑,接着又谈到了Lolita。 “巴洛克和洛可可还是有点区别的,巴洛克更加雄伟,洛可可相对比较阴柔……” “你今天不上课吗,跑到这里来?翘课是不行的。”袁月苓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哎呀,刚月考完,放两天小假。”郁盼望道:“正好就过来看看嵩哥哥的学校。” 接着话题就转变为表达自己对周嵩的崇拜。 “所以我那时候就决定,一定要考上和嵩哥哥同一所学校。”郁盼望用这句话作为总结。 袁月苓心想,还不如让她谈巴洛克和洛可可呢。 正文 第六章 酒无好酒 一直闷不作声的学霸,拨了拨自己和郁盼望同款的齐刘海,把厚厚的眼镜摘下来擦拭:“我听说市七女中可是常青藤预备役,能去你们学校的都是贵族子弟,毕业以后十有八九都出国了,你真要考我们这所学校?” 郁盼望将筷子整齐地摆在铁托盘上,微笑道:“毕业出国,各有所图。有些人是希望更大的平台,有些人是不想在国内竞争,有些人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有些人,只是为了逃离自己的家庭罢了。” 郁盼望的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作壁上观的袁月苓一眼,后者不动声色避开了。 郁盼望接着说道:“外面的世界我从小已经见得太多,要去外面上学随时可以。T大的建筑设计系虽然不是全国最好的,但至少是魔都最好的,能让我可以住在家里,这一点,已经够了。” 学霸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也想学建筑设计啊?” 郁盼望毫不犹豫地说:“为了设计出梦中的大教堂,然后看着它拔地而起。” 周嵩笑道:“好浪漫啊,你看过《圣殿春秋》吗?” 郁盼望皱眉道:“肯福莱特的东西……”接着是一个“一般货色.jpg”的表情。 何思蓉及时打断了他俩的文学探讨:“盼望,你有没有男朋友啊。”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 小朋友抬抬眼皮,尖声道:”唷~这不废话嘛,我们盼望妹妹这么漂亮。你要问的是,盼望,你有几个男朋友呀?”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愣,都觉得挑衅的味道太重了。 郁盼望却没有发作,神情自若地用纸巾擦拭着樱桃小嘴:“我没有男朋友,也从来没有过。” 何思蓉笑道:“是吧,女子中学就这一点不好,交际圈子太窄了。” 周嵩忍不住道:“不是,你们干嘛……” 郁盼望道:“我当然不缺认识男人的途径,不过,我不会是任何人的女朋友。我跟男人的关系,除了亲人之外,就只有朋友和夫妻。” “哈?”众人皆是面面相觑,觉得这个理论很超前……也许是,很落后? “所以周学长,现在是我的好朋友,以后如果发展得好的话,可能将会是我的丈夫。”郁盼望慢悠悠地说出了这句话,脸色丝毫未变。 周嵩正好喝了一口水,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只小巧玉手同时递上了纸巾。 周嵩看看袁月苓,又看看郁盼望,一时不知道该接过谁的。袁月苓却撇了撇嘴,直接把纸巾丢下,郁盼望也收回了自己的手,免除了周嵩的选择恐惧症。 袁月苓终于没忍住,露出了她招牌式的,不爽时会露出的微笑:“当着正牌女友的面说这话,是不是有些失礼呢?” 听到袁月苓当众强调自己是他的“正牌女友”,周嵩心头一喜,“小朋友”和“学霸”则露出了诧异的眼神,郁盼望却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站起身来,向袁月苓鞠了一躬:“如果学姐认为失礼,我恳求您的原谅,但我只是在陈述未来诸多可能性当中的一种而已。” 袁月苓一时僵在那里,不知道该站起来回礼还是继续做生气的姿态。 周嵩认为自己必须承担起在场唯一男性的责任,打起了圆场:“哎呀,月苓……”他探过身体去拍月苓的背,后者却敏捷地闪开了:“别碰我!” 周嵩的手机响了起来,及时解了他的围,是胖哥打来的。 胖哥说自己忘记带寝室钥匙,周嵩便叫他过来拿。 周嵩放下电话,见妹子们已经又聊上了。 何思蓉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郁盼望的“罗曼故事”,郁盼望心有不满,还是正面答道:“的确有不少男生追我,但是他们在了解过我的原则之后,都很绅士地选择了恰当的社交距离……” 袁月苓笑道:“就没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那么绅士的?” 郁盼望:“怎么才算不绅士?” 袁月苓就等着她问这句话:“比如,明明已经明确拒绝了,还是死乞白赖跟着你,走到哪跟到哪,给你写信,打电话,放学在你学校门口堵你……” 袁月苓假笑着拿眼睛瞥周嵩,周嵩挪开眼睛,心下大恼:这鸿门宴,不吃也罢! 郁盼望想了想:“有过,两个。” 袁月苓道:“你是怎么的呢?躲避,还是被迫接受?” 听到“被迫接受”四个字,周嵩再也坐不住了。他眼睛的余光瞟到胖哥出现在食堂门口,站起身来,朝胖哥挥了挥手:“胖哥,这边。” 郁盼望道:“既然求职意愿这么强烈,就先列入人才储备库看看咯,反正年龄也没到,都是未来诸多可能性的一种嘛。“ 四个妹子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养备胎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郁盼望道:“不过,凡事都得要讲规则。其中有一个人不愿意按照我的规则来,确实让我困扰了一阵子。” 小朋友道:“那后来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个人就忽然消失不见了。”郁盼望做出无辜和深思的表情:“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哈,要是我也有这么只手遮天的爹娘……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袁月苓心想。 “男人,无论是有才华还是有相貌,都是他自己的,女人还是要关心男人肯给你的东西。”郁盼望目光直视前方,做了总结陈词发言。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早熟的吗?袁月苓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此时,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郁盼望的眼前,从周嵩手里接过钥匙。 这人身高目测在1米9以上,有着自然卷的短发,体重少说也有220斤,目光与自己的眸子对上,微微一怔,好几秒都没有移开。 “请问,你在看什么?”郁盼望心平气和地说出了这句话。 周嵩赶忙打圆场:“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室友,范熙,我们都喊他胖哥,这位是郁盼望。” 郁盼望点点头道:“幸会。” “幸会。”胖哥鹦鹉学舌了一句,和袁月苓她们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告辞了。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来向这边望了一下,这才推开塑料门帘,出去了。 正文 第七章 哈,上钩了! 吃完这顿不怎么愉快的晚餐后,袁月苓没有再多理睬周嵩,招呼学霸去图书馆,便与众人告别。 学霸很高兴,作为一个特长和爱好都是学习的人,进入大学以后,她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同路人越来越少了。同宿舍的原来只有袁月苓一个,最近也因为恋爱和其他琐事分心。男欢女爱的事干嘛要谈到卧室外面来呢?最近她来图书馆总是形单影只,很怀念有人同行的日子。 但袁月苓的心思并不在学习上,一份文献摊开在面前许久,还没有翻过去一页。 这个郁盼望难道是周嵩请来的救兵?是托吧是托吧,一定是托吧?可是周嵩又是从哪结交到这种富家小姐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内里气血翻滚,难道是大姨妈要来了?可是算算,上一次过去才二十天左右。难道是吃妈富隆的原因? 袁月苓闭起眼睛,想象着自己抡起粉拳暴打周嵩和郁盼望的场面,结果也没能排遣胸中的郁结。真应该把何思蓉也加进去一起打。从前自己来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么焦躁过,今个是怎么了? “晓梅,晓梅。”袁月苓小声叫道:“你有没有带……那个?” 袁月苓小小比划了一下。 “啊?你不是这两天吧?”学霸说着,伸手在包里翻来翻去,然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只剩一片日用型了,你先垫垫。” 袁月苓点点头,接过来,往洗手间走去。 从隔间出来,她用手接了些冷水,泼在自己脸上。 吸气,保持平静。 微信响了一下,袁月苓慌忙拿出来看,是周嵩给她发来一个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唐小洁精心设下的心理陷阱,稍微松了一口气。 “你还知道回我信息啊。”袁月苓打上去这么一行字,又把“回”改成“发”,想了想,又删除了。 “月苓。”有人叫她。 袁月苓抬起头来,是学霸。她走到旁边的水池子,往手上打着洗手液。 “你不对劲啊。”学霸面露忧虑之色。 “有,有啥不对劲的。就是有点……” “是因为周嵩吧?” “别开玩笑了,我又不喜欢他。”袁月苓大吃一惊。 “是吗……?”学霸意味深长地说。 “他缠了我两年,我有多烦他,多讨厌他,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袁月苓认真地说。 “是是是。”学霸笑着举起自己的双手,手背朝着月苓:“每次你和他牵完手,回来都要打洗手液洗手,是也不是?” “哪有……?不是,你什么意思?”月苓今天的反应特别迟钝:“都跟你说了,我同意他,是有苦衷的。” 学霸故作惊讶地说:“那小朋友说的没错,跑了不正好吗……?你解脱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月苓恼道:“才怪!揩够了油就溜,算什么意思?两年的死缠烂打,到底拿我当什么了?如果他不愿意跟我一起出国了……” 发现自己说漏嘴,又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不,我才不在乎他呢!说到底,想让他一起出国才是脑子进水的想法吧,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个诅咒。 “出国?”学霸若有所思状:“难怪你一直拎着他后颈皮,逼他学习。不过你应该知道,要一起出国,光有学习成绩还不够吧?名额,还有钱……” “哎呀别说了,烦死了。” “你有没有喜欢上他,我不敢说,但你一定是在乎他的。”学霸说完,闪开了直拳的一击,朝月苓的手机努努嘴:“我可闪了,人家又找你了呢。” 周嵩的信息内容:“我看你正在输入半天,啥玩意儿没有,什么情况?” 袁月苓翻翻白眼,没有理他。 在乎那种家伙,除非我斯德哥摩尔了。 袁月苓没有回图书室,她决定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走一走。 下楼梯的时候,撞见一个男生,一步三晃地就上来了,手里拿着一罐肥宅快乐水——袁月苓顿时气打不过一处来。 “哎呀你不要喝冰的!”劈手就去夺,握在手里却是常温。 “不是冰的。”周嵩说:“我买的常温。” “那也不行,现在是冬天。”袁月苓顺手把可乐塞进包里。 “我也是买完才感觉到的,所以就没喝呀。”周嵩递过一个布袋子:“拿着。” “什么东西呀。”袁月苓纳闷地往袋子里探去,里面是一小袋卫生巾,两个保温杯。 “这个蓝的里面是红糖水,紫的里面泡的是枸杞,然后这个……”周嵩解释道。 袁月苓抬起头来,冷冷地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用这个牌子的?谁教你这么做的?” 周嵩心里一紧:怎么是这个问题? 接着他就看到月苓嘴角憋不住地上扬,这才放下心来。 计划通,YEAH! 图书馆内,学霸正在闷头学习,却见袁月苓带着周嵩回来,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学霸看看袁月苓,又看看周嵩,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袁月苓朝学霸笑了一下,也没多解释什么,开始给周嵩布置作业。 然后学霸就这么被当面塞了半晚狗粮。 不对,我也有男票的啊!不比你这个强?学霸不服气地想着。 无论如何,两姐妹一起快乐学习的日子,可能不会再有了。 T大的图书馆闭馆时间稍晚一些,十点钟的时候,周嵩和袁月苓散步散到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松林来。 “月苓,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 你果然不记得了啊,周嵩有些失望:“这是我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 “嗯?是吗?好像是的。”袁月苓歪着脑袋想了想。 有些你心心念念不忘的珍贵事物,在对方心里却无足轻重,周嵩悲哀地想。 “你晚上怎么没有继续陪小学妹啦?”袁月苓本来不想提,最后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周嵩打着哈哈:“我跟她说我大姨爹来了,不舒服,就让她自己玩去了。” “不是未来的丈夫吗?就这么走了?”袁月苓揶揄道。 “你听她放……那是她无限未来可能性的一种,但是对我来说,未来的可能性,有且只有一种。”周嵩握住了月苓的手。 月苓没有拒绝。 唐小洁怎么说来着?气氛和时机最重要,不能硬上。现在这个气氛,应该是不错的时机吧? “今天晚上的月真美。”周嵩一语双关,又托起了袁月苓的脸。 袁月苓温柔地回应了周嵩的吻,在他意犹未尽的时候又把他推开了。 “好了,今天就这样,要不然你回去又该忍不住了。” 周嵩一时竟分不出,这话是在拒绝还是在挑逗。 该怎么办呢?止乎于礼还是趁热打铁? “好了。”袁月苓道:“肚子不胀吗,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嵩想了想说:“其实习惯了的话,觉得还好。” 袁月苓笑道:“你适应能力还挺强,等以后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就……”后半截话忽然咽下去了,小脸一红。 “那我也愿意受着,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你也是为了我,能帮你分摊一半,高兴还来不及。”周嵩道。 袁月苓双手捂住耳朵,向宿舍走去:“再见再见,外面冷死了。” 正文 第八章 胖哥的春天 “你回来啦。”周嵩回到寝室时已近熄灯,胖哥居然正站在房间中央,看到周嵩进门,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你干嘛?” 胖哥笑道:“没事,关心一下兄弟嘛。你平时回来我都睡下了,今天这么早,不会是吵架了吧?” 周嵩困惑地看了一眼手机:“这也就离熄灯还差一刻钟啊,我来……她来大姨妈了,就早点回去休息了。” 胖哥说:“哦!~~~” 手机上有月苓的新消息:“记得洗澡,尤其注意不要受凉。” 胖哥顾自说道:“你和你们家小月月,最近处得怎么样啊?” “什么你就小月月——处得还行吧。” 至少今天还行,周嵩想。这生活呀,总算有点步入正轨的感觉了呢…… 哪怕是错觉呢?只希望可以停留地久一些,再久一点…… 见胖哥还是笑嘻嘻围着自己转,周嵩道:“你有事跟我说吧。” 胖哥摆手道:“没事没事,就是觉得,自从你把你们家月苓弄到手以后,这宿舍里冷清了许多,咱哥俩也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周嵩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怎么的,我去买酒?” 话音刚落,就有些后悔,开始思索大姨妈期间是不是不能喝酒来着…… 好在胖哥没有积极响应这个提议,只是继续感慨道:“咱们这些同学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谈恋爱的时候就开始神隐,失恋了就会重新出现。” 胖哥扫视了空荡荡的宿舍一眼:“你看,一个四人寝,现在就剩下你跟我了。你这会不会也快要搬出去了?” 周嵩想了想说:“我倒是想,不过以我对月苓的了解,她怕是不会轻易同意。” 嘴上这么说,想到“搬出去”这件事,周嵩都觉得身体一热,但他很快就收回了心猿意马的念头。 就身体接触这方面,月苓给他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两年的所思所求。即使在睡梦中,他们都不曾像现在这般亲密过。 当然,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若说他从来没想过更进一层面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来,周嵩受到的教育,让他潜意识里觉得,这该是结婚后的事儿;二来,周嵩心知袁月苓对自己还有些勉强,更不敢越界,生怕再招对方的讨厌;三来,月苓告诉他共生的事情之前,要求自己承诺过,不会借机胁迫她,而自己也郑重承诺了,七尺男儿丈夫,岂可如此卑鄙? “嘿嘿嘿,发什么呆呢?”胖哥在周嵩眼前打了个响指,让他回过神来:“怎么回事,一说搬出去你就开始愣神。” “没事,我去洗澡了。”周嵩摇摇头,端起了塑料盆。 “等等,哥们我还有事儿呢……”胖哥语重心长地勾住了周嵩的肩膀。 “我刚不是说了嘛,有事儿直说,咱俩还来这套……” “今天在食堂,内个……”胖哥好像下定决心一般:“那个不认识的女生……是小月月的朋友啊?” 周嵩露出花儿一样的灿烂笑容:“哦~~~~~哦~~~~~~~~~哦~~~~”伸手指着胖哥,上下点着。 “别幼稚,快跟爸爸说。” “胖哥,我认识你三年了,第一次见你动凡心啊。”周嵩道:“她不是月苓的朋友,是唐小洁的朋友。不过……” “不过什么?”胖哥有些紧张。 “我不建议你打她的主意。”周嵩道。 周嵩把知道的关于郁盼望的信息都讲给胖哥听了。 “未成年?……高二?……大小姐?……信教?……性格不好说话?……不谈恋爱只招女婿……?”胖哥困惑地摸着自己的鼻子。 “所以,胖哥,换一个目标吧。”周嵩拍了拍胖哥的肩膀,端起塑料盆。 黑暗,猝不及防地降临,这是每天11点例行的熄灯,楼道里也响起一阵例行的惊呼与骂娘声。 周嵩出门的时候回了一下头,那个巨大的黑影还坐在那边,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塑。 周嵩洗完澡回来,坐在床上和月苓打了半小时电话,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腹部的疼痛更加剧了起来。他梦见自己在一片明亮的果园里,赤身裸体……还变成了一个……女人? 一团圣光漂浮在“她”的面前,光耀不可直视,一个声若洪钟的威严声音从光中传出来:“Multiplicabo aerumnas tuas,et conceptus tuos:in dolore paries filios,et sub viri potestate eris,et ipse dominabitur tui……” “在?请讲汉语普通话?” 眼前的一切都失真模糊了起来。 再次睁眼时,周嵩发现自己坐在T大中央的喷泉广场上,周围一片寂静,漆黑。 周嵩赤着脚,只披一件白纱,在校园里行走。 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甚至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风吹过,很冷。 恐惧,抓住了周嵩的心脏。好像刻在基因里的原始恐惧,“她”像猎物般在游走……“她”知道,有个黑影在跟着“她”。虽然看不到他,但是他就在那里…… 前方是一个拐角,周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却又不敢回头。“她”小心翼翼地拐了过去,前面什么也没有,遂松了一口气。 然后,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接着就传来了少女的尖叫声,周嵩猛地醒过来。 他意识到,尖叫声是从身边的手机传出来的。原来,他们都没有挂断电话就睡着了。 “月苓,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滚!”袁月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然后电话就断掉了。 周嵩觉得莫名其妙,打电话过去却被按掉了。过了几分钟,袁月苓发了一条短信过来:“我没事,早上再说。” 第二天,袁月苓很早就醒了。 昨晚的噩梦过于逼真,以至于唤醒了她深埋在心底的恐惧。 惊醒以后,她意识到那个黑影就在手机的另一头,只想逃离。 早上醒来,理智又逐渐回到了她的大脑。 想到自己现在面临的共生困境,想到那个梦中的黑影竟然成了她的……她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也许,自己只是在做一个漫长的噩梦,也许,这个梦醒来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从来就没有什么共生,她可以按照原计划出国求学,逃离想逃离的一切东西…… 她这一辈子,好像都在逃。 袁月苓直直地坐了三分钟,意识到,这不是梦。 她不由自主地加速呼吸,热气从领口涌出,这应该是周嵩在晨跑。 袁月苓掀开被子透了一会儿气,摸出手机,给周嵩发了一条信息:“对不起,昨天夜里做噩梦了。” 没有回应,应该还在跑吧。 “要不要,一起吃早餐?”袁月苓又发了一条信息。 逃避不仅可耻而且无用的时候,就无论如何没有理由再逃了。 正文 第九章 说谎者 周嵩晨跑完毕,见袁月苓发信息来叫自己吃早餐,高高兴兴往二食堂走去。 兄弟们,PUA果然有用? 周嵩买了几个牛肉煎包,没等多久,袁月苓穿着拖鞋就来了。 “这个好油的。”月苓坐下,咬了一口煎包。 “月苓,我有话跟你说。”周嵩道。 “嗯。”月苓吃东西的样子都那么好看。 “我想和你道个歉,对不起。”周嵩期期艾艾地说。 “嗯?”月苓扬眉。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周嵩说。 啊,是了,现在的梦境都是相连的,袁月苓想。 周嵩接着说:“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 “别说别说,我不想听这个梦的内容。”月苓阻止了他:“你要道歉什么就直说吧。” “啊?”周嵩有些迷惑:“反正,我觉得我以前那样追你的方式,可能不太对。昨天的梦,让我真实地体验到了那种恐惧感……我发现,我从前只想着自己。” 月苓伸手捏了一下周嵩的脸颊,笑了一下,没说话。 “但是,我不是说,你的做法就一点问题也没有……”周嵩想了想,又补充道。 “好了。”月苓柔声道:“好不容易说点我爱听的,就别加个但是来扫兴了。” 周嵩点点头:“嗯。” “而且,那些都过去了。今天或者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啥?我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吃饭吗?”周嵩一怔。 “吃点好的,我请你。”月苓眨眨眼说:“我想和你好好谈一次。” 周嵩差点脱口而出“不会是要跟我分手吧”,及时咽了下去:“谈什么?” “你看我们也处了小半个月了,想和你聊一聊平时相处的模式啊,对未来的规划啊,这些。”袁月苓用双手手背托住下巴,笑着看他。 “可……可以啊,不过不用那么正式吧,还挑地方,咱们又没什么钱,有时间就聊呗。”周嵩道。 “那好。”袁月苓爽快道:“我们现在就聊,坐这儿说,反正上午没课。” “上午……我有点事。”周嵩吞了一口口水。 “你有什么事啊?打游戏的早上开组吗?不会又要去陪那个郁……郁什么吧?”袁月苓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你好,是的。 “没有啦……我是要……是要……”周嵩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和同班同学恋爱竟然这么麻烦,连个借口都很难编出来。 “我要回家一趟,我爸妈想我了。”周嵩终于编出来了:“上次回家走到一半,中途折返来医院看你,我爸妈烧了一桌子菜我都没吃上。” 袁月苓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袁月苓已经告诉了周嵩共生的事情,但是没有告诉他距离过远,自己就会生重病。 既然是共生,两个人不能分开太远,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分开太远时,只有自己一个人会倒下,而周嵩什么事也没有。 袁月苓担心,这件事情如果让周嵩知道了,会对自己很不利,甚至会成为周嵩胁迫自己的杀手锏。 但是不让周嵩知道,同样存在很大的风险。万一哪天周嵩一拍脑袋,又自说自话跑远了呢?如果他正好手机掉了,没电了,没信号呢?如果自己因此而去世,也未免太憋屈了一些。何况,自从那个郁盼望出现以后,周嵩越来越不受控了…… 这是个很大的风险,让袁月苓左右为难。 “怎么了?”周嵩伸手在月苓眼前晃了晃。 月苓回过神来,柔声道:“非得今天走吗?这都周四了,还有两天课呢,周末回呗。” 该死,就算是周末,他回家,我住哪儿?袁月苓想。总不能厚着脸皮要求跟着一起回去吧? “我……这两天请假了,想说周末你一个人在学校无聊,可以赶回来陪你。”撒一个慌,就需要另一个慌去圆。 “行吧,那你去吧。”袁月苓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不就是本地人吗?家很远吗?” “在嘉陀区,跟大学城刚好是对角线。” “刚好,我下午也要到嘉陀区办点事,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信你个鬼。 “你要去干嘛?” “唔……” “月苓……”周嵩期期艾艾地说:“就算是情侣,也得有点个人空间,对不对?” 气死老娘了,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这句话了,你以为我乐意跟着你吗? “对了,手机给我一下。” “怎么了?”周嵩把手机递给她。 “给你下两个APP……你看啊这个是梅柚,我已经把我的数据都输进去了,以后你可以用这个来监控我们的……我们的……” “好像很实用。”周嵩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这个呢,叫晓恩爱,以后咱俩就用这个联系。你看,可以一键叫对方起床,给对方发消息可以看到已读,未读,还有存公用相册,纪念日提醒……” “月苓,你别这样。你对我太好,太上心主动,我会怀疑你被夺舍了。” “对你好还不行?贱骨头吗?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袁月苓一下子火了。 “哎呀,这不是开玩笑吗?”周嵩绕到对面去抱住月苓:“你继续说,还有什么功能?” 袁月苓平复了一下情绪:“还有实时定位功能,随时可以精确查看对方的位置。” 见周嵩脸色不对,袁月苓笑着勾住他的腰,提醒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上午要去干什么?” “月苓,我不是故意要说谎……” “这次我原谅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好。” “你,是不是又要去见那个郁盼望?” 正文 第十章 再会与盼望 “然后,你就承认了?”郁盼望瞪大了眼睛。 这孩子今天换了一种风格,头戴小圆帽,身穿英伦风的过膝小圆裙,深灰色的丝袜配带跟的小皮鞋。周嵩与她面对面坐在高级西餐厅内,浑身不自在。 因为受够了街边麻辣烫和学校大食堂的烟熏火燎,今天郁盼望说什么也要自己选见面的地方。 周嵩正煞有介事地用餐叉叉起了一些面条,抵着勺子内部旋转,试图让面条缠绕在餐叉上。 “服务员,请给这位先生拿双筷子。”郁盼望翻了翻眼皮,忍俊不禁。 周嵩若无其事地把刀叉放在一边:“昨天你不是一见到月苓,就和我说,她周边好像有不干净的东西吗?” “我说过,你还笑我神叨叨。”郁盼望面无表情道。 “所以我和月苓说,你好像会一点法术,我们今天约,是为了解决她身上的奇怪现象。” “倒也不算谎言。”郁盼望皱起了眉头:“但是,首先,我不是女巫——” “啊,对对对。您是猎魔人,驱魔师。”周嵩赶紧说。 “我也不是。”郁盼望道:“其次,原来你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意识到自己失言,周嵩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说吧。”郁盼望换了个坐姿。 “我跟你说呀。”周嵩顾左右而言他:“我那个室友,胖哥,你还记得吧?” “没什么印象。” “就是来找我拿钥匙的,高高胖……呃,壮壮的,你不记得了?” “我现在记得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没正事的话你吃好就请回吧,我结账。”扑克脸的少女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 “不是……”周嵩为难道:“月苓和我反复强调,千万不能给别人知道。” “病人如果对医生隐藏症状,医生也是很为难的,建议你打电话和她商量一下。” “那你别告诉唐小洁或者别人啊。” 郁盼望点点头:“我会进行告解级别的保密。” 虽然不知道告解级别到底是什么级别…… 周嵩说了一声抱歉,到洗手间给袁月苓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二人争论了几分钟,袁月苓还是犹犹豫豫地授权周嵩自行判断了。 回到座位上,周嵩把他所知道的共生现象都告诉了郁盼望。 郁盼望紧锁着眉头:“昨天的实验结果怎么样?” 周嵩拿出两个保温杯:“普通水泡的枸杞喝了大半,祝福的水泡的红糖一口没动。” 郁盼望以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太阳穴:“你昨天是说,她平时惯喝红糖水吧。” “是的。这说明什么问题?”周嵩明知故问。 “对神圣事物的下意识逃避,是附魔者的几个常见症状之一。” 周嵩拧开那杯红糖水,试探性地喝了一口:“没啥感觉啊……就是有点咸。”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作为共生另一方的你,看起来与正常人一样。”郁盼望用手支棱住头,吮吸着剩下的柠檬水。 周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此时并不是饭点,餐厅里的人不是很多,萨克斯的吹奏声很动听,郁盼望黑得像2B铅笔一样的齐刘海直发很好看…… “喜欢的话。”郁盼望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回去让你女朋友留出来给你看。” “啊这……她应该不会鸟我。”周嵩讪笑道。 “只要你还是她的男人,她就应该服从。Mulieres viris suis subditae sint,sicut Domino.”郁盼望冷冷地站起来:“吃完就走吧。” “刀什么米诺?”周嵩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去前台抢着结账,看到账单上的数字,脸都绿了。等到期期艾艾回到座位上,服务员已经在把一张黑卡和打印小票双手递给郁盼望了。 周嵩拘谨地跟着少女朝餐厅门口走去。在这半大孩子面前,周嵩一点也拿不出长者的风范来,气场被对方压得死死的。 下楼梯的时候,郁盼望抬起头来说:“回去请转告你的室友……范先生对吧?我已经收到了他的意向,身高条件很不错,体重不达标,综合来看不符合我丈夫的标准,请替我向范先生转达我的歉意。 “……我明白了,我回去就告诉他因为你太胖所以人家看不上你。” 郁盼望皱眉道:“周先生,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礼貌和风度,即使是同一个意思。” “礼貌和风度,对于你眼前这位周——先生,恐怕是非常陌生的概念。”楼下传来一阵刻意的怪笑,一位俊美的少年从拐角处走上阶梯。 我靠,杜鹏飞,怎么哪都有你! 一抹厌恶的神色从郁盼望的脸上一闪而过:“对杜公子来说,也同样陌生吧。” 杜鹏飞打了个哈哈道:“上次酒会能有幸与郁小姐共进一舞,至今回味无穷。” 郁盼望微笑道:“我也很希望我的体验能和杜公子一样好,可惜……” 杜鹏飞指着周嵩道:“您怎么和这家伙在一起?标准已经滑坡到这个地步了?不至于吧。” 一个人笑了好几秒,见没人理他,又补充道:“你不要袁月苓了?人家小姑娘为了你吃避孕药,你却……” 杜鹏飞得意地看到,郁盼望的脸色果然变了:“真的?” “没有的事。”周嵩慌忙说:“我和月苓从来没有过,月苓和谁都没有过……” 郁盼望点点头,鉴定道:“实话。” 这下轮到杜鹏飞变脸色了。 郁盼望眯起眼睛,用手遮住自己的嘴,打了个哈欠:“杜公子,不介意的话,您挡着道了……” 杜鹏飞心里很乱,想着袁月苓原来没有被这小子……自己之前太草率了,实在是失算失算。一边想着心事,无暇再和郁盼望斗嘴,侧身闪在了一边。 二人走出餐厅,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帅大叔恭敬地拉开车门:“小姐。” 郁盼望坐上车,招呼周嵩道:“愣着干嘛?上车啊。” 周嵩与郁盼望面对面坐着,颇为拘谨,郁盼望则很放松,靠在沙发上闭起了眼睛。车窗的帘子拉着,看不到外面的景物,车身又很平稳,一时竟感觉不到车子正在开动。空气中弥漫着百合的香气,还有若有若无的格里高利咏叹调BGM。 “我感觉我好像穿书,穿进哪本玛丽苏小说里了。”周嵩打趣道,郁盼望却一动未动。 好吧,是挺冷的。 “我们这是去哪,回学校吗?” “嗯。”郁盼望开口了:“你们碰到的这种巫术,我略有印象,但是很模糊,下午要回老宅的书库去找找,送你到学校就要走了。” “费心了。”周嵩欠了欠身:“那你今天不陪我一起上课了?” 郁盼望睁开眼睛道:“首先,昨天对袁月苓的刺激已经足够了,今天再继续只会激起她的愤怒,有害无利。” “是是是,”周嵩点头道:“我觉得也是。” 郁盼望又道:“其次,昨天我如果知道袁月苓和你在一起不是自愿的,我根本不会掺这趟浑水。” 正文 第十一章 爱与恐惧 “你这话说的,我可从来没有真的强迫过她啊。”听郁盼望说袁月苓不是自愿和自己在一起,周嵩有些激动,几乎要站起来抢白。 郁盼望露出一抹,带着讥讽的似笑非笑,随后请周嵩把他们俩在医院确定关系的故事,详细说了一遍。 “所以,这仅仅是场交易。”等周嵩讲完,郁盼望一字一句地评论道。 “什么就交易啊?礼貌和风度呢?” “交易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是契约罢了。不过,真正的圣洁婚姻,应该要升级为一个盟约。“ “盟约?”周嵩已经习惯了少女口中总是蹦出来的,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比如,天主与人立的旧约和新约……”郁盼望解释道。 周嵩趁自己眨眼睛的功夫翻了个白眼,见郁盼望不说话了,赶紧说:“不好意思,你继续。” 郁盼望面露不悦,交换了一下翘着的左右腿:“我那句话的意思是,如果她对你没有真感情,那这种故意刺激她的方式就变成小丑了。这件事你瞒着小洁姐,我能理解,而你应该想到才是。” “不过效果其实看起来还可以?也许不是毫无感情。” “男人真是会自己骗自己啊,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郁盼望哼了一下:“你自己都说了,看起来,看起来不错,不一定真的不错。” “……” “我现在最想确定的一件事是,”郁盼望露出猫逗老鼠的表情,饶有兴味地将身子往前倾:“你真的希望解决这个问题吗?” “什么意思?” “想想看,如果现在你们之间的这种奇妙联系没有了,她还会是你的女朋友么?她还会跟你做朋友么?” “……嗯。”周嵩从鼻腔里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 “当然,对她本人来说,摆脱这种奇怪的束缚无疑是好事一桩。” “当然,中这种诅咒总不是什么好事……”周嵩干巴巴地附和道。 “看,连你都管这个叫诅咒了。那么,你怎么选?”郁盼望伸出左手的食指,举在周嵩面前:“是希望心上人幸福......” 又伸出右手食指:“还是服从占有她的欲望......” “……我……” “想好了再说,对我撒谎是没有用的。”郁盼望笑眯眯地说。 你是魔鬼吧!一定是的吧! “我怎么想重要吗?”周嵩挪开眼睛,也避开了这个问题:“难道我说,我不希望解除共生,你就会放弃介入此事吗?” “我不会,我并不为你个人服务。”郁盼望承认道:“不过,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我不是圣人。”周嵩有些生气:“不要把爱情拔高化,在这里做道德绑架。” 郁盼望表示同意:“是的,爱和爱情其实是差得很远的,不应该拔高爱情。”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爱情吗?” 郁盼望“嗤”了一声:“……比你懂。” 周嵩嘻嘻笑道:“我跟你说,胖哥人真的很不错……” “不要再乱拉郎配了。”郁盼望道:“你确定袁月苓在学校里吗?” “在啊,她这种学习狂还能去哪。”周嵩拿出手机,给郁盼望看“晓恩爱”APP上的实时定位,一下子愣住了。 “她就在这附近?”周嵩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在学校了,她也不在学校了,这是理所当然的。”郁盼望说:“餐厅离你们学校大约10公里,你们有测试过距离极限是多少吗?” “距离?极限?”周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没想过么?只要是羁绊或联系,普遍都会受到空间距离的影响,就算是无法理解的现象,也很少例外。”郁盼望奇怪道。 “我上哪知道去!……”一道闪电从周嵩的脑中劈过,袁月苓的两次忽然病危,以及她后来的所作所为,一下子贯通,全都有了答案:“啊!难怪!她又在骗我!她又在骗我!可是……不对啊!” 周嵩和郁盼望说了一通,郁盼望怔住了:“单方面?怎么可能?她病倒的时候,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 周嵩努力回忆道:“真的……没有任何感觉。” “难怪她要瞒着你。”郁盼望点点头道:“她认为,一旦你知道了,一定会以此要挟她就范。她还有侥幸心理。” “我有什么好要挟她的?”周嵩话刚问出口,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距离拉开太远,月苓就会死,而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这意味着,自己随时可以置她于死地,而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这种恐怖的主宰能力,袁月苓当然不敢让他知道。 “可是,”周嵩恼道:“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她的,她怎么可以把我想得这么坏?” 郁盼望耸耸肩:“别问我,我和你俩都不熟。” 周嵩的心情过于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郁盼望慢悠悠道:“我如果是你,就会继续假装不知道。” “为什么?” “天主造人的时候,给了人自由意志,让人可以自己选择服从还是违抗,爱他还是恨他,行善或是作恶,你觉得是为什么?” 周嵩很讨厌讲话不直接,绕来绕去,讲比喻的启发式教学,却也只能由着她:“因为……造一群提线木偶,一点也不好玩?” 郁盼望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恐惧永远无法结出爱情之花,只能酿出名为驯服的苦酒。就看你要的是一个爱人,还是一个……你说的提线木偶了。” 周嵩素来自诩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此刻,他很有对这小神棍反唇相讥的冲动。 他想问问她,为什么她的神明可以随时取她性命,她却不惧反爱。 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汽车便缓缓停了下来,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姐,到了。” 郁盼望欠身为周嵩拉开了车门:“我看人很准的,你的本性并不坏。能领会的,就领会吧。” 正文 第十二章 奇特的面试邀请函 车子停在了校门外,周嵩步行回寝室,郁盼望“仅仅是交易”的结论伴随着格里高利咏叹调余音一直在脑海中回响,一路上浑浑噩噩,连袁月苓叫了他半天都没听见。 最后,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 周嵩转过身,眼前的女孩喘着粗气,一只粉白的拳头还握在半空。 “不好意思,刚才光顾想事,没听见。”周嵩冷淡地说。 “吃中饭去吧!”袁月苓把拳头收回裤袋里,朝食堂方向甩了甩头。 “我……刚吃饱。吃撑了。” 这可不是敷衍,早上吃了那么多煎包,上午又吃了牛排和意面,满腹心事根本不消化。 “郁盼望跟你说什么了?”袁月苓还在暗自心疼,自己跟着他的来回打车钱。 妈的,这世界到底怎么了。“男朋友”去和漂亮的小妹子约会,自己倒像个变态跟踪狂一样,跟了一个上午,这到底是什么剧本啊? “她知道这种法术,下午要回老宅去查藏书。”周嵩淡淡地说。 “你把我们的事情全都告诉她了?”袁月苓一扬眉,周嵩的心不禁跳快了一拍。 可恶,虽然知道她对自己永远不说实话,虽然知道自己应该生她的气,但……在她面前,还是只想和她永远在一起啊。 “病人如果对医生隐瞒症状,医生也是很为难的。”周嵩努力维持住那个冷淡的表情,凭回忆复述郁盼望的话。 “肘,跟我去食堂,我要听详细情况。”袁月苓伸手来拉他。 “下午还有课呢,我想回去睡一会儿醒醒脑子……”周嵩把手别到了背后。 “怎么现在我一找你,你就各种事儿啊。”袁月苓终于忍不住了:“你又在作什么?腻了?” “不可能,怎么会呢,我就是有点累了。”周嵩伸出手,轻轻抱住袁月苓。 袁月苓抬头盯着周嵩,晶亮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地写了:幸好没让你真的得手。 我觉得自己已经得手了,周嵩这么想着,没憋住,笑着吻了她垂下的眼帘。 最后,周嵩假装相信,袁月苓相信自己“有点累了”的说辞,没有陪她吃饭,独自回了宿舍。 除了他确实困以外,还因为他这会儿不想跟袁月苓交流“详细情况”。 希望她幸福?还是希望占有她?方才在车上,郁盼望对他进行的灵魂拷问,一直在脑子里反反复复。 哼,小朋友才选择,成年人全都要……可是,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周嵩意识到,在这个局面下,只能看到袁月苓的面具。那张永远带着恬淡微笑的面具,哪怕已经摇摇欲坠,哪怕面具下的脸已经满是泪痕。更可怕的是,面具戴久了就会长在脸上,再想摘下来,除非伤筋动骨。 即使上一秒还和正常的女朋友一样,依偎在自己怀里撒娇,下一秒来临时,如果诅咒忽然消失,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弃他而去吧?头也不回的那种。 周嵩并非想不到这些,只是到现在,他才开始认真思考和感受这种可能性。 毕竟,郁盼望好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下午还要回去翻书。也许明天,一切就会回复原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真希望郁盼望从来没有见过袁月苓……不,有这种念头太卑鄙了。 无论如何,这种虚情假意的约会和交往,不就是过家家吗?到底对我有什么用呢? 即使是这样的我,偶尔也会有需要个人空间的时候啊。 踏进寝室门以后,周嵩才意识到,对于住集体宿舍的他来说,“个人空间”果然还是过于奢靡了。 胖哥正在床上玩手游,声音开得很大。 “回来了啊?我的烟带了不?”胖哥说。 “噢哟~~~”周嵩一拍脑袋:“你猜猜看?” “忘记了!” “猜对了!”周嵩一拍巴掌。 “幼稚!”胖哥说:“你怎么不和你老婆一起吃饭去?” “……胖哥,我跟你说件事。”周嵩想到点什么。 “奏。” “我上午,和郁盼望见了个面。” 游戏的声音停住了,接着胖哥46码的大脚从床上垂了下来。 “是吗,我还以为你上课去了。”胖哥猛抽一口嘴里叼着的烟:“你是要换目标了吗?” “怎么可能,我追月苓追了两年多,刚追到我就换人,你想什么呢。”周嵩惊愕。 “我又不是没见过,前脚把人姑娘给睡了,完了抽颗烟觉得索然无味,然后说也不过如此,没意思,最后始乱终弃。”胖哥转身,大脚踩在下床的梯子上。 “我去,咱俩认识几年了?我是那种人吗?”周嵩恼道:“我要是这种人,你立马和我绝交!”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胖哥拽过椅子来坐下,把烟灰弹在可乐罐子里。 “我找她是有事情商量,然后顺嘴就提了一句你的事儿。” “什么?”胖哥虎躯一震,僵住。 “然后她说,你的身高条件很不错,但是体重不达标,不能成为她的丈夫……”周嵩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胖哥的表情。 自古以来,传报坏消息的信使都是这么胆战心惊的,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被斩首出气了。但是郁盼望既然派了这个苦差事来,也不得不做。 刹时间,胖哥灵活地扑了过来,周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好在落地之前,胖哥又托了他一把,所以没有很疼。 “周!嵩!” “胖哥息怒!胖哥饶命!” “周嵩,你他奶奶的。”胖哥横跨在周嵩身上坐着,两腿夹紧:“你自己乱告白,结果花了两年时间才追到……” 胖哥狞笑着,又卡住周嵩的喉咙:“你不吸取教训,又替我乱告白?害我是不是?” 虽然胖哥没有使劲,周嵩还是感到一阵窒息:“日你妈……别闹……喘不过气来了。” 胖哥放开了手,周嵩的电话响了起来。 “周嵩,你又在搞什么鬼?很好玩是不是?”袁月苓在电话那头咳嗽。 “胖哥……咳咳……跟我闹着玩呢……咳咳咳……现在没事儿了……咳……”周嵩说。 胖哥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往自己的床位走去。周嵩立刻感到一身轻松。 “喂你好,哪位……?对,是我……应聘?啊,是,是是是。周日下午,可以的,可以的。对,457开头的邮箱……好的,到时候见。” “又有新的面试通知了?”周嵩揉着自己的脖子,爬起身来,讪讪地说。 “……”胖哥张了张嘴,然后决定还是要多生周嵩几分钟气。 但是他没坚持到几分钟,因为邮件内容是这样的: 范熙先生您好: 艾斯德尔集团诚聘上门女婿岗位,特邀您20XX年12月18日,16:00前来面试,届时请着正装,带好简历与作品。 地址:魔都市HK区南巡路399号(甲)G层,电话:021-4515631 转(206),郁女士。微网请扫二维码。 可乘坐地铁3号线、4号线、12号线,步行可到达,到公司后乘坐靠墙的两部电梯下行至G层即可。 艾斯德尔集团欢迎您的光临!收到后回复下邮件,具体内容为:能否准时参加面试,谢谢! 艾斯德尔集团人力资源部 “神经病吧?”胖哥和周嵩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叫道。 正文 第十三章 老毒物 周五下午没课,和几乎所有本地学生一样,“老毒物”秦江尧会在周末来临之际回家。 本来这会儿他都已经到家了,结果为了帮学生会的某位学长点个名,要到晚上才能走。 帮人家点名,是为了给自己竞选部长多一份筹码——秦江尧坚信学生会就是个小社会,是锻炼为人处世能力的绝佳舞台。虽然才大一,秦江尧对于T大的学院生活已经失去了热情:所有社团活动都在两三次聚会后不了了之,组建乐队的计划也搁浅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情愿去复读,也不想来上T大。 拐了个弯,秦江尧踏上了网桥。路上稀稀拉拉走着一些男生、女生、男生、男生,还有他妈的男生。在这所男女比例4:1的高等院校,四年出来以后,可能看母猪都会眉清目秀。 对于美好的大学校园爱情,秦江尧也曾和别人一样憧憬和期待,然后再和别人一起绝望。 刚入学的时候,秦江尧还在班上慢慢物色,一周后他发现,凡是有点姿色的女生,都有了男朋友。剩下的那些,除了惨不忍睹之辈,就是成天把“男人哪有游戏好玩”挂在嘴边的,该死的腐女。 秦江尧大惊失色之下,把狩猎范围扩大到外班,发现情况都是一样的——这里没有青春文学童话,要么长得很帅,要么特别有钱,否则别想脱单,就是这么残酷。 E102……应该就是这里了。 刚进教室,他就看到了袁月苓坐在第一排,认真地看着书——这位就是所谓的T大校花了,尽管没有经过公投,却得到了多数男生的私下认可。作为大三的学姐,她最少已经拒绝了二十位优秀的追求者,无论是“校草”王智,还是富二代“炮王”杜鹏飞,都被她斩于马下。她的学习成绩优异,听说下学期就要交换留学去了,还是生活部的部长,也就是秦江尧想要接班的那个位子。 秦江尧敢觊觎她的位置,却不敢觊觎她的人,甚至连暗恋也算不上。毕竟他深知,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既然注定没有结果,从一开始就不要痴心妄想。只是每次看到她,秦江尧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就当是领福利了。 煞风景的人很快就来了:这人个子比秦江尧高一点点,其貌不扬(秦江尧认为和自己半斤八两),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秦江尧,招呼道:“老毒物,你来干什么?” 袁月苓也回头看向了自己。 “老毒物”秦江尧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袁部长,周嵩,你们好啊。” 秦江尧没有回答问题,周嵩也懒得追问,径直在袁月苓身旁坐下,在她的耳旁亲昵地说着些什么。 袁月苓笑道:“郁盼望?面试邀请函?真的假的?”一边拿出一个洗好的苹果,递给周嵩:“哎,上门女婿多好啊,不用努力了哎,你要不要也考虑发个简历过去?” 然后又是一阵低声的打情骂俏。 狗男女!这校怎!定体问!光天化日之下在教室里虐狗,还有没有王法了!秦江尧环顾四周,想在其他同学的脸上寻找相同的心声:校花这是瞎了眼吗? 但他只看到一张张漠不关心,见怪不怪的脸。 如果秦江尧不认识周嵩,一定会怀疑他是个低调的富二代,可惜不是,而且周嵩生活费还没自己多。秦江尧还知道,周嵩追了袁月苓两年多——也许自己缺少的就是这份韧劲儿吧,当真烈女怕缠郎?也许自己也应该选定一个目标,坚持不懈地努力一下。 一位地中海的老教授夹着讲义走进了教室,“老毒物”秦江尧帮人家点完名,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死,等他醒来,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教室了除了自己,就还剩下一个男生坐在那边,低头写写画画了。 “周嵩?”老毒物认出这个男生来,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啊。嗯。”周嵩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写着什么。 “那……我先走了啊。”老毒物说。 “好。”过了三秒,周嵩又抬起头来:“算了,我和你一起走吧。” 俩人一起出了阶梯教室的门,周嵩把门带上,扶住门把手,正推三下,反拉四下,才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怎么,没和部长一起走啊?”老毒物没话找话。 “我们晚上要一起吃饭,她先要回宿舍一趟。”周嵩随口答道。 “嵩哥,你现在是如愿所偿了。”老毒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有空也给我介绍个。” “害,”周嵩道:“我认识的都大三的人,大一的妹子就认识一个……唐小洁,你跟她也不合适啊。” 老毒物本来也就是随口一说,此时只能讪讪地笑着。 “不对啊,我干嘛帮你介绍。”周嵩皱起眉头:“你不是跟杜鹏飞一党的吗?” “不存在的!”老毒物慌忙撇清关系:“杜鹏飞退役以后,我俩就没联系过。生活部聚餐那件事,你可不能怨兄弟,我不过是执行部长的命令而已。但现在部长是别人了。” “你还真不愧是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啊。”周嵩笑了笑。 “其实你还得谢谢我。”老毒物眼珠子转了转,想到点什么:“上次,我让你去修电影设备,还记得吧,直接促成你和袁部长一起看电影,从那以后你们关系就好转了,你是不是应该多请请我这个福星啊?” 周嵩道:“我就不该多嘴和你说这件事,你现在见我一次说一次。” 二人说笑间,走出了教学楼,向网桥的方向走去。 “老毒物,你说,”沉默了一会,周嵩开口了:“如果明明知道女朋友不够喜欢自己,说不定哪天就会离开,你会怎么办?” 老毒物本欲说:“呵,真复杂,可惜啊,我没有谈过恋爱.jpg”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变了:“落袋为安,听说过吗?” “啥意思啊?”周嵩说。 “日后再说,听过吗?”老毒物一瞪眼。 “这……不好吧,她不会同意的。她挺保守的,跟我说要等结婚以后。”周嵩有点吃不准该不该和老毒物说这些,但此刻的他很想找个人聊聊。 “哎呀,周嵩啊,你就是,啧,老实人。”老毒物一掐大腿:“哪个女孩子不这么说啊?你又不是小李子。你得想办法,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暗度陈仓……” “好你个老毒物,”周嵩笑道:“难怪别人都叫你老毒物啊。” “啧,我这可是好心给你出主意,不听算了。” 周嵩不说话了,他觉得老毒物特别庸俗。他要的是袁月苓的一辈子,而不是第一次——当然,条件许可的话,他全都要。 走上网桥的时候,周嵩道:“都20XX年了,就算睡了又怎么样,该跑不还是跑。” 老毒物道:“我小的时候,在文华书店看到一个精装正版的《幻世录2》,我记得要一两百块钱。那时候我一年的压岁钱才多少?我在书架子面前徘徊了很久,没舍得。” “嗯。”周嵩的目光越过远处的另一座桥,看火烧云。 “走出书店没多远,我又折了回去,决心把它买下来。等我赶回那个书架,一看,最后一份刚被人拿走。没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周嵩道。 “你我都还年轻,别想那么多天长地久,多看着眼前。”老毒物把手放到周嵩的肩膀上:“你不是喜欢文学吗?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总听过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 “落袋为安,落袋为安。”老毒物说:“就算将来还是跑了,你也不亏,没跑,那就血赚。” 见周嵩没说话,老毒物又补充道:“其实我们都知道,喜欢你的人不会让你追那么久。但是毕竟,你还是追到了。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周嵩觉得有点不舒服。 “说明她性子软弱。不管是因为受不了你给的压力,还是因为被你感动了,总归是软弱。她能退一步,你就能进两步,你现在离你要的东西只有一步之遥了……”老毒物说得头头是道。 难道,对他人的善意,就应该被别人利用和践踏吗?周嵩不禁想。会不会正是因为如此,袁月苓这两年来才不愿意给自己一点点善意呢……? “好了,我要去食堂吃饭了,你不是还要约会吗?”老毒物说。 “啊,好。”周嵩回过神来:“谢了哥们,下次请你吃饭。” 正文 第十四章 交锋,二周目 由于周嵩坚称,高档餐厅菜也就那样,白浪费钱,袁月苓便依了他,把约会的地点选在了“校外小馆”。 然而,他自己迟到了很久。 .......... “还是算了吧,怎么说我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好了,我挂了。”挂掉电话,袁月苓手里掐着一杯凉透了的白开水,盯着桌子对面的空椅背,盘算着用什么角度多大力度泼过去,可以避免溅自己一脸血。 这两天冒出来这个郁盼望,神神秘秘似乎知道些什么,也许能通过她找到摆脱这场噩梦的办法。 可惜这个女人算是周嵩的人,很难相信她会照顾自己的立场,万一她替周嵩出谋划策......不应该任由周嵩单独见她的。无论郁盼望能不能帮忙,自己这边都要做两手准备。 今天必须跟周嵩好好谈谈。本来在医院就应该谈,但当时心里很乱,没能想好,出院以后这些日子,又总是被各式各样的岔子打乱,拖到今天已是五内俱焚。 谈的话,第一件是出国的事:质问周嵩对留学有没有一个具体的安排和计划。 答案很明显,他不可能有的。然后自己就可以表演气愤填膺,指责周嵩毫无担当,批评周嵩对两个人的未来没有打算……要注意千万不能说他不像个男人。 不出意外的话,周嵩应该是道歉、辩解以及许诺努力云云,然后自己表示,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拿出今后的学习计划逼着他接受执行。 如果周嵩追问“为什么非要出国不可”,就拿“谁人不规划自己的人生?谁人不想过更好的生活?”之类的搪塞一下好了。 要谈的另一件事,当然就是两个人的相处方式了。 首先,做最坏的打算,假设这个该死的锁定状态长期无法解除。 这种可能性,袁月苓每次都不愿意去深想,更不敢拿出来跟周嵩谈。目前看来,空间限制似乎只会伤害她自己,却不能影响周嵩,如果把一切都摆在桌面上……她势必沦为周嵩的玩物甚至奴隶。没有男人会拒绝对一个垂涎已久又毫无反抗能力的女人予取予求的机会。 “事到如今,再给自己脸上划两刀也晚了吧?”袁月苓看着水杯中凝眉怅问的脸庞,牵动起嘴角,练习了几次矜持的微笑。 先由他漫天要价,然后再坐地还钱吧。 就算向周嵩隐瞒了空间限制,就这几天他猴急的表现来看,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成其好事。 周嵩是心里真的有自己,这是袁月苓仅可能有的一个优势。但是第一次真给了他,保不齐朱砂痣就变了蚊子血。 难道到时候要她跪下来,乞求周嵩不要离开自己?那还不如同归于尽算了。 底线在哪呢?在同学面前,自己已经是他的正牌女友了,当着人面对女朋友能做的事,也差不多都让他做了。背着人后的事......周嵩这家伙平时看起来没精打采,那方面精力倒是旺盛的很,天天早上晚上的跑步也没什么用…… 前两天,在何思蓉的介绍下,收集了一些资料,才认识到先前限制他一个月一次,确实强人所难了些。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放宽限制, “往好处想的话,的确挺舒服的。”袁月苓拼命说服着自己,又认为这种念头实在不淑女,有些脸红心跳起来。 还是多找点资料学习学习,只要不到真刀真枪的地步,就姑且配合,绝境之前且战且退吧。 袁月苓认为,自己如此的牺牲和让步,周嵩应该是感激涕零。如果能达成共识,就趁热打铁,和他说未来,画大饼,约定顺利出国以后,可以住在一起,互相扶持,婚姻家庭子女教育,都可以聊。至于到 时候要不要兑现,兑现多少.......希望这噩梦早点醒来吧。 如果对方耍无赖,完全谈不拢,那就只能对着耍流氓了。 “你想要的不就是我的身体?来吧!反正已经守不住了。虽然我现在没有了选择不给的权力,但是我还有选择给谁的权力。来吧!不只你周嵩可以,任何人都可以。” 袁月苓咬牙切齿,小声地排演情绪。虽然是完全不可能付诸实践的口头威胁,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莫名有一种残酷的快感。 我是不是疯了? “还没点菜呢?” 袁月苓一个激灵,挺直了脊梁,换上了招牌式的高冷表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服务员!麻烦点菜。” 周嵩从桌上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又转递给了袁月苓。 “蔬果色拉。今天怎么这么迟?” “皮蛋豆腐。半路接了盼望一个电话,耽搁了。” “干锅手撕包菜。她发现了什么,还得背着我听啊?” “椒盐卤味猪手。她没什么发现,她说的古籍没能找到。” “土烧杂鱼锅。那个小大人别只是在吹牛说空话吧?” “冰糖银耳羹。不像,目前就这一条线索,再怎么也要跟啊。” “……夫妻肺片,小份,微辣,主食一会再说。那改天约一下,我也想跟她聊聊。” “先来一碗米饭,跟着凉菜上吧。她答应我再想想办法,你也别着急。” “你说古籍没找到是什么情况?” “她跟我说,所有和魔法巫术相关的书,都被她妈烧了。” “?????????烧……烧?”袁月苓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嗯,郁盼望还跟我好一顿吐槽她妈,说她是个宗教狂热分子什么的……” 想到郁盼望这样的人居然会喷别人是狂热分子,周嵩还是觉得有点喜感。 “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郁盼望说她认识一个神父还是牧师还是什么的,说是在梵国上过驱魔培训班,只是最近不在魔都,已经在帮忙联系了。实在不行咱们去见他妈妈,书不一定真的烧了。” “驱驱驱驱驱驱驱驱驱……驱魔?!” “嗯。” 不管怎么说,袁月苓还是又燃起一丝希望。周嵩端起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一饮而尽,袁月苓见他眼中对此事的关切不似作伪,心下感动,提起水壶为他续上,柔声道:“咱们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 于是,晚餐就在莫名其妙的良好气氛中展开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学校里的事,周嵩今天话很少,动筷子也不多,心事重重的样子,袁月苓觉得气氛不适合发难,计划好的谈话大纲,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起头。 “月苓,还有件事想和你说。”周嵩闷了好一会,忽然认真地说道。 “说。”袁月苓夹了一片牛心放在周嵩的盘子里。 “要不……”周嵩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了出来:“我们分手吧。” 啪啦...... ............ 服务员在窒息沉默中塞给了周嵩一叠纸巾,又麻利地为袁月苓换了一双新筷子,不动声色地摸走了桌上的热水壶。 “不,不是……我是想说,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周嵩一边抹去脸上的水渍,一边小声地解释。 “到底还是腻了哈?是相中那个郁盼望了?还是唐小洁又给你出了什么鬼主意?别以为那些激将法,以退为进的把戏我看不出来!”袁月苓强压怒火,把脸扭向了一边:“刚才杜鹏飞给我打电话,说之前误会我了,希望约我见个面。我还说什么‘我有男朋友了,请自重。’真怀疑我的脑子也被你给寄生了!” “杜鹏飞又找你干什么?你可别理他,他没安好心。”周嵩急了。 “那你安的又是什么心?”月苓转回脸来,两行清泪珠划过脸颊。 “那,不分了,不分了行吧......”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吧?“ “我……” “我,袁月苓,市高考理科状元,连续三年获得国家奖学金,省级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袁月苓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仿佛野兽在低吼:“不是妓女,更不是公共厕所!“ 周嵩望着眼前的女孩,她特意穿了一身自己最喜欢的白色系,为了这次约会精心打扮的妆容花掉了,却依然倔强地扬起头盯着自己。 周嵩开始慌乱。 他开口之前设想,也许她会掩饰开心,也许她会表演伤感,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袁月苓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觉得自己都搞砸了,袁月苓并不是郁盼望或者唐小洁老毒物他们推测中的那种女人,他觉得自己应该和盘托出,争取她的谅解。 “你说的对,郁盼望的确给了我建议,但绝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 “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一直不愿意面对,一直都在骗自己,一直都幻想有一天你肯听我说话了,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心心相印。 “在医院,你接受了我,你告诉我,你的未来里有我,我太他妈的高兴了,我相信这个共生现象,是诸神对我祈求的回应,我希望我们可以借着这个契机,重新开始。” “说的可是真好听,什么心心相印,什么未来。你想过未来么?这些天,我看你除了拖我上床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想过吧?” “我承认,我答应陪你出国,但还没开始做具体规划。而且我是个男人,对着你不可能不想……” “够了,你的龌龊想法就不必大声告诉我了,我不是很想听。” “我把我们绑在一起的这件事,告诉了郁盼望,”周嵩避开了袁月苓冷彻的眼神,继续说道:“她很直接地说出了她对你我关系的判断—— 仅仅是交易而已。” 袁月苓抽了两张纸巾搌了搌眼泪,然后看向了空气。 “我相信,你不是会拿自己出来做交易的人,但是我也知道,没有共生这码事,我们的关系也很难有转机。 “本来就目前的经验,这个锁定关系是平等的,你痛,我也会痛。 “但是我,凭着自己更烂,更没有底线,更无所顾忌,在这个关系中获取了优势,逼着你在我面前演戏。”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过。”袁月苓眉头紧皱。 “郁盼望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是希望心上人幸福,还是希望永远占有她。” “……”一抹无奈的笑意爬上袁月苓的嘴角。 “我回去想了很久。有人给了我‘落袋为安’的建议,用他的话讲:‘那样今后你我不分手,我血赚,分手的话,我也不亏。’。” “是这个理。但现在要分手的人好像是你自己吧?只赚不赔的买卖还不能让您满意吗?”袁月苓虽然这么说着,脸却涨得通红。 “我不赞同他的观点。” “我素来不信神,但是现在我意识到,上天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祝福。也许你听了会不高兴,但你的诅咒对我来说是一种祝福,我们现在是一体的,比朋友,恋人,性伴侣,甚至夫妻都更加紧密。从对方身上赚好处这种想法,实属又蠢又坏——只要我们还被共生锁在一起,就只有共赢或者双输。” “难道你觉得分手可以带来双赢?” “只要彼此真诚相待,无论结果是什么,至少是真实的。我真的很害怕以后只能看到,戴着面具演戏的你。分手了,我们还是朋友,我不会再让你去尽什么女朋友的义务,逼你做不喜欢的事,你也不需要在我面前逢场作戏,我们重新认识,重新互相了解。” “郁盼望给你的选择题,你有答案了么?”袁月苓两只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攥着手包,仿佛要把里面的东西捏碎。 “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心上人的幸福,而不是令她夜夜惊醒的梦魇。” “......” “我知道,你觉得我承诺的好听,也许全是空话骗人。”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周嵩再次开口:“所以,我这里也向你讨一个承诺。” “什么?” “我会积极地寻求解除共生的办法,但也希望有一天真的解开的时候,或者哪天早上发现这个东西就消失了,如果到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成为能给你幸福的那个男人,我希望你不要立刻转身离去,再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可以吗?” ...... “你方才说,你是个男人,对着我不可能不想……不想什么?“ “你不是说不想听么?“ “我现在想听了......” 正文 第十五章 守护圣骑士 星期六早上,周嵩醒得非常早。 袁月苓应该已经默认了自己有规律释放身心的行动,因此不再有兴趣敦促周嵩晨跑,周嵩自己跑习惯了。 跑一跑她好我也好,干嘛不跑。周嵩换上月苓送给他的运动服,朝操场走去。 路上他刷了一下手机,有两条未读微信,一条来自袁月苓,内容是“早”。 周嵩感到满意,因为早请示晚报告是他给月苓提的要求。 “为什么要我发,不能你先发?”昨晚回去的路上,月苓是这么抗议的。 “谁先醒谁先发。”周嵩说。 这说明,月苓起得比他还早。 周嵩:“早,既然醒着要不要来陪跑。” 月苓:“不要,我要背单词。” 这就是学霸的周末早晨的开始。 另一条微信来自会长,内容是:“我日你妈卖批,你是不是又AFK了?你都几天没上线了?” 周嵩:没有啊,最近比较忙而已。 会长:你忙你大爷,不会是搞对象了吧。 周嵩:你好,是的。 会长:你不能这样啊,联盟需要你,猖獗的部落恶势力反扑需要像你这样的圣骑士来守护! 周嵩:哦,我尽量吧。 会长:叫你的小女友来一起玩啊,守护艾泽拉斯人人有责,我安排法师带她升级! 周嵩:那我下副本可以打惩戒不? 会长:滚! 周嵩把手机踹进兜里,昂首挺胸地走进操场。 今天早上的霾很重,能见度不高,周嵩还是可以看出,晨跑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因为这个学校里一半人都是魔都本地人,一到周末他们就都会像迁徙的鸟儿一样扑棱棱的不见了。 就好像家里有老婆孩子热炕头一样,周嵩想。 刚好,昨晚谈完以后,袁月苓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你也是本地人,为什么你周末很少回去?” “我为什么要回去?”当时周嵩扬起眉毛,一脸迷惑不解:“家里有媳妇吗?我媳妇在这。”说着捏了捏袁月苓的小脸蛋。 “看来,你和爸爸妈妈的关系也不好。”袁月苓嘟起嘴说道。 “这个也字就非常灵性,说出你的故事,少女。”周嵩道。 袁月苓不说话了。 “那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明天就回去吧。”周嵩故意拉长了声音说:“上次我爸妈烧了一桌子菜——” “不要。”袁月苓小声说:“你留下来陪我。” 周嵩当然知道她只是不想大老远偷偷跟着,并非真的有多舍不得自己,仍然很受用。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爸爸妈妈很好相处。”周嵩笑嘻嘻地说。 “不要。”袁月苓红着脸说:“哪有这么快的。” 周嵩哈哈一笑,也不坚持,心里想着:我看你放寒假以后怎么办。 一边回忆着昨晚的种种,一边轻轻松松不知不觉就跑完了十圈。 感觉自己更帅气了。 周嵩一边朝食堂走去,一边刷着朋友圈。 Theresa Yu: 欢迎关注“拉丁文教会语”系列视频第三集,史伯德老师讲解拉丁语中“罪(peccatum)”的种类及意义! 视频,2分钟前。 这货谁来着?哦对,郁盼望。 我不是唐老鸭: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这款订制华丽款盼到了!美哭! 13分钟前?Theresa Yu 下面是九张照片,有唐小洁一个人的,还有唐小洁和郁盼望两个人的合影。 Emmmmmmmmmmmmm......大清早发这种是什么情况。 周嵩动动手指,点了个赞。 稀饭稀饭: 傻逼室友又大清早把我吵醒了,恋爱中的男人,神烦!诅咒他早点滚出去同居! 22分钟前 周嵩再次点了个赞。 薛帕德的骑士梦: …… 文字内容没看,就看到一堆辣眼睛的,杜鹏飞的肌肉照。 我的妈呀。周嵩赶紧点了杜鹏飞的头像,右上角,加入黑名单,一气呵成。 此时,微信响了一下。 月苓:把你的身份证号码发给我,快! 周嵩:? 月苓:让你发你就发。 周嵩:31010920XXXXXXXXXX。 走到二食堂,周嵩买了几个……牛肉煎包,恭候娘子大驾。 袁月苓来了,还是和昨天一样,穿着纯白的毛衣毛裤,脚踩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从正面看,这是一双帆布鞋,从后面看,这是一双拖鞋,露出白袜子包裹的脚后跟。周嵩每次看女生穿这种鞋都觉得十分蛋疼,好像把鞋后跟踩瘪了一样。 “又是牛肉煎包!你就不能买点别的。”袁月苓看了一眼桌上,又自己去窗口买来了鸡蛋,粥和馒头。 “实心馒头有什么好吃的,你不喜欢牛肉煎包我给你买肉包子。”周嵩说。 “你食肉动物啊?”袁月苓白了他一眼。 “我们进化了千万年,不是为——唔。”嘴巴被一个剥好的白煮蛋塞住了,心里甜得像被塞了一块糖。 “吃饭就吃饭,别一直玩手机。”吃完了这个蛋,周嵩说。 “我抢春节火车票!”袁月苓说:“卧铺没有了,硬座你能忍不?” “可以的。” ……??? 啥? 你问我要身份证号就是干这个用的吗? 这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周嵩不是没有想过春节怎么办的问题,但是既然遵从郁盼望的建议,对距离限制的事情装傻,他也就等着袁月苓来开口。 结果她就这么先斩后奏了? 看出周嵩的脸色不对,袁月苓抿了一下嘴,把头发拨到耳朵后面,硬着头皮说:“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去,我也不勉强。” 春运啊……身为一个魔都人,这还真是前所未有的严苛体验呢。 “这……我总得和我父母商量一下吧。”周嵩故作为难,摊开双手:“如果要让他们同意我春节跟你回去,你是不是也应该先去拜访一下他们呢?” 袁月苓咬着嘴唇道:“嗯,我先抢,实在不行到时候还可以退。” 周嵩吃完最后一口煎包,倚在椅背上,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少女。 妈的,不管看多少次都看不腻的脸。 真想一口把她吃掉。 不大的胸脯包裹在白色的毛衫里面,好想揉一下…… “你又在看哪里?”袁月苓说。 “我在想,其实你大一的时候的长头发比现在更好看。”周嵩说:“你能不能再留出来啊。” “长头发难打理,影响学习。”月苓说。 “……”周嵩深邃地凝视着自己的爱人。 “好,我留。”袁月苓无奈地点点头。 正文 第十六章 好好学习,天天约会 关于如何度过正式在一起以后的,第一个在校周末,二人在食堂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周嵩提出了很多挺棒的创意,包括并不限于吃海鲜自助餐、看3D IMAX电影、看音乐剧、看话剧、去迪士尼、去水族馆、去坐内滩观光游轮、玩密室逃脱、真人CS、去舟庄、去银山海滩…… “停停停停停,打住。”袁月苓举起玲珑的手掌:“海滩?是不是还要带泳衣,去冬泳?” “冬天也可以去沙滩嘛,有沙滩烧烤,音乐酒吧什么的……”周嵩道。 “我还是那五个字。”袁月苓说。 “没钱,要学习。”周嵩叹了一口气。 “本来就是,你很有钱吗?一个月生活费多少?”袁月苓劈头就问。 “1300……”周嵩愣了一下,如实答道:“不过现在交女朋友了,我申请特别经费。” “不要给父母增加无谓的压力。我每个月只有600,剩下的都是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 “6……”周嵩瞠目:“没事,你现在有我了。” “你爸妈养你一个还不够,还要替你养……养那个啥吗?别忘记你昨天晚上,在校外小馆答应过我什么。”袁月苓提醒道。 “嗯,记得,你答应我认真谈这个恋爱。”周嵩眨眨眼。 “就是认真才和你说这些。”袁月苓的脸红了:“你你你居然还问我要不要陪你一起打网络游戏,我真是气到了。” “啊,那就是随便问问,我们会长说的。再说我现在自己都不怎么玩了,所有的时间都交给你了……” 袁月苓把碗底剩下的那点粥吃干抹净,提出了一个约会地点:图,书,馆。 NOOOOOOOOOOOOOOOOO! “这样吧,”周嵩可怜巴巴地说:“别去图书馆,去A幢教室学习。” 就这样,吃完早餐,周嵩拉着袁月苓的手往教室走去。 因为是周末,教学楼区域几乎没什么人,二人爬上网桥,周嵩的心情又辽阔了起来。 忽然觉得,这样也不坏,好像《冬季校园》里的意境。 人迹罕至的冬季校园,只有我俩,包场。 “我想唱首歌给你听。”周嵩说。 “你唱。”袁月苓说。 “啊,算了,回头我去寝室拿了吉他再唱。” “我都忘了,你还会弹吉他。”袁月苓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周嵩得意道:“看,你也太不了解我了吧。想不想学?” 月苓想了想:“还是算了,我这五音不全的……” 周嵩道:“音准不行,是可以后天矫正的,再说学乐器也不影响。” 月苓道:“再说吧。” 走下网桥,就到了E幢楼,往左拐,沿着河堤一直走,走过D、C、B幢,就到了位于校园角落的A幢楼。 A幢是T大最古老的建筑之一,近几年来,已经不再做教学使用。除了偶尔有学生会来自习,就是一些犄角旮旯的边缘小社团来此占山为王,当作活动教室。 藤蔓植物爬满了这4层建筑的大半侧墙,楼道的入口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正虚掩着。周嵩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它,带着月苓往顶层爬去。 袁月苓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万一周嵩在此对自己施暴,那可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周嵩昨天的承诺并没有给她很多安全感。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回到了上个世纪。”周嵩陶醉地张开双臂。 “你为什么会对自己出生以前的时代风情感兴趣?”月苓好奇地问道。 “我也说不好,就是喜欢。”周嵩说:“你知道吗,其实我真正想学的专业是历史,我高中的时候就是历史社团的社长……” “我好像还真的没怎么来过这里,看你熟门熟路的样子。” 来到四楼,周嵩朝一扇没了玻璃的窗户中伸进手,从里面打开了窗户,纵身翻了进去。 “小心手!”袁月苓紧张了一下,周嵩已经平稳着地,随口为月苓打开了门。 “好……多灰。”月苓迟疑着走进教室,周嵩已经关上了门。 袁月苓一怔,自己的脸已经被捧起,接着对方就吻了下来。 …… “好了啦好了啦。”月苓挣脱了周嵩的怀抱:“学习!……不对,先打扫!” 袁月苓的小拳头捏起来,就在教室四周找清洁用具。 “不用,这几张桌子我擦过,可以坐。”周嵩把书包放在教室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拍了拍椅面:“请吧,同桌的女生。” “你经常一个人来这?干什么呢?”袁月苓有些好奇。 “不干什么,干啥都行。周嵩的秘密基地,正义巢穴。知道吧。”周嵩双手往后一撑,坐上了桌面。 “你真是没长大的孩子。”月苓笑道:“您贵庚了?” “十九。”周嵩说:“中学跳过一级。” “原来你以前是优等生啊?现在怎么……”袁月苓想起来什么,拿出手机把周嵩的身份证号码重新看了一遍:“你还比我小呢。” “咱俩同年,你6月24,我小你一个礼拜。”周嵩嘻嘻笑道。 “臭弟弟!”月苓莞尔。 “姐姐抱抱!”周嵩故作奶声奶气地伸出双臂。 “好恶心……”月苓嫌弃脸。 “想一想。”周嵩忽然深情款款地说:“从你出生的一瞬间起,你就一直在一个没有我的世界里,等待着我的降临……” 袁月苓抱住自己,故意打了个寒颤道:“原来还存在过这么美好的世界啊,可惜只有一个星期。” “你不记得这是哪里的台词了?” “怎么会忘呢,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袁月苓想到那天下午在C幢和周嵩一起看的电影,自己居然还看哭了。 袁月苓本想接道:“那么,你也要在没有我的世界里独自生活吗?”转念一想,这打情骂俏还来劲了,自己也未免进入角色太快了吧—— “还学不学习的了啦?”袁月苓故意把书包在桌上重重一放,一屁股坐下了。 “学,学!” 正文 第十七章 早恋果然耽误学习啊!!!(周末加更) 风在叫,马在笑,周嵩在咆哮,周嵩在咆哮……在心里咆哮。 这么好的天气,这么美好的周末,如此美妙的青春灿烂年华,那斜斜的夕阳,是你美丽的衣裳,铺满星光的大地,是我们的婚床…… 而我们,却在这里,学习。 其实学习这件事情周嵩还是很熟悉的,中学五年,自己就是在学习中度过的。 周嵩仰起头,看窗外飘荡着的白云,把它们想象成各种有趣的事物。 对面楼的屋檐上,蹲着两只鸳鸯……也许不是鸳鸯,反正两只鸟,一动不动,好像已经去世。 “你看,那两只鸟,像不像我和你。”周嵩轻轻的说。 “像!”袁月苓咬牙切齿,一脚踩下。 剧痛从脚背传来,周嵩“啊——”了一下。 “能不能轻点,你自己不痛吗?”周嵩“嘶~”了一口。 “痛啊,你要是心疼我,就别再走神。”袁月苓板着脸说。 “我发现了,你有自虐倾向,抖m。”周嵩好像发现了不得的事情。 “什么m?啊!你有病啊!”袁月苓略微吃痛,原来也被轻轻踩了一脚。 面对这种事情,当然是……再踩回去。 周嵩敏捷地闪开了。 两个人开始在桌下互踩起来。 然后发展为互踢。 周嵩不小心踢到了月苓的右脚脚踝,虽然完全没有用力,俩人却还是痛得叫出声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脚腕处被什么尖锐的物品狠狠扎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嵩连忙道:“你没事吧?” 袁月苓摆摆手,闭上眼睛,轻轻吸着凉气。她的右肩下沉,侧着身体抚摸自己的脚腕。 “跟你在一起,人都变幼稚了。”袁月苓道。 周嵩站起来把椅子推出去,蹲了下来:“我看看。” 袁月苓下意识地一缩,周嵩手更快,已经捉住了少女的脚踝。 白色的阔腿毛线裤覆盖了脚面,只露出一个帆布鞋的鞋头,周嵩小心地掀起袁月苓的裤腿,一双冬天的厚白袜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的白袜盖过了脚腕,到足踝上面三四厘米的样子,宽宽的纹路朴实无华,从袜口一直蔓延到帆布鞋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约约,周嵩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脚腕处,半个黑黑的鞋印盖在上面,特别醒目,周嵩下意识用手为她擦拭。棉袜磨砂的质感反馈在周嵩的手掌上,他摸到了一圈硬硬的东西:“脚链?” “嗯……别摸了,痒。”袁月苓又想把脚往后缩。 “我还以为你不会戴首饰的。”周嵩说着,手又摸到一块明显的凸起,刚刚应该就是踢到这里才会这么疼的:“这是什么啊。” “我从小戴着的,爸妈说是什么护身符,已经摘不下来了。”袁月苓解释道。 “好迷信啊……”周嵩说着,手往上移,勾到月苓的袜口,就要往下扒拉。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月苓轻轻踢了他一脚,把脚抽回来,重新放下裤腿:“迷信不迷信的,总归是爸妈的关心。” “这倒也是。”周嵩站起身来,拉过椅子坐好。 “况且……咱们俩现在都这样了,难道你还不相信超自然的事情吗?” “和我说说你爸妈吧。”周嵩撑着头,看向袁月苓的方向:“或者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没什么好说的。”袁月苓想,这就是为什么图书馆比较适合学习的原因。 两个人在没有人的地方,就容易聊天。 “你家不是在内魔古的古纳额尔小镇吗?给我讲讲你们那的魔古包啊,大草原啊,你是不是还骑过马……?” “你连我家在哪都查出来了?我好不容易忘记了,你可不可以不要时时刻刻提醒我,你是个变态?” “呃……”周嵩把脖子一缩。 妈的,我坏掉了,袁月苓暗想。为什么一瞬间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好像一只无辜的小奶狗……明明一直都是大灰狼的说。 这么想着,手就伸出去,摸了摸周嵩的头发,又去掐他的后颈肉。 周嵩屏住呼吸,一动不动任她摸。 “嘻嘻,狗子……”袁月苓又开始摸周嵩的下巴。 ……可这是撸猫,周嵩想。 “亲亲。”周嵩说。 “亲亲。”月苓还在摸他的下巴。 “你亲我。”周嵩扭了两下。 “不要。”月苓收回了手,又板起脸。 “你从来没有主动亲过我。” “你脑子坏掉了,第一次就是我主动的。”月苓转过头去,不看他。 “哦,对吼。”周嵩说着,自己凑上来。袁月苓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学习。” 袁月苓只坚持学习了三分钟,就放下了书,开始给周嵩讲她的故乡。 早恋果然耽误学习啊!!!袁月苓的内心在哭泣。 袁月苓给周嵩讲起了古纳额尔,那个小镇几乎在内魔古的最北端,紧挨着华夏和罗斯的边境线。 “那里是不是四季都天寒地冻?”周嵩提问。 “不会啦,古纳额尔还是有夏天的。”袁月苓抿了抿嘴:“不过春节你去的话……我这两天一直在网上给你挑羽绒服。” “买啥羽绒服,我家有。”周嵩说:“别浪费钱。” “你们南方人的羽绒服,到那边怕是扛不住。”她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袁月苓还没有给爸妈说过,真不知道忽然带个男同学回去,爸妈会是什么表情。 我们家的好白菜终于会拱猪了?不对不对不对。 “古纳额尔。”周嵩念着这个名字,露出神往的表情,好像那里是天堂。 袁月苓不是魔古人,虽然多少混杂着一些魔古人的血,起码身份证上还是华族。她住的地方没有草原,没有魔古包也没有马,市里面或许有一两座圆顶的拜占庭式东正教堂,但她就住在平淡无奇的城乡结合处。 “我爸妈,都是老实本分的小老百姓。”袁月苓说:“爸爸在伐木场工作,妈妈是镇上的裁缝,弟弟今年上高中了……养两个孩子压力特别大。其实我真的不适合你,你干嘛不找一个和你门当户对的呢?” 周嵩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她作为回答。 袁月苓不想谈多少自己的家事,很快就转到了童年生活上来——上山劈柴,下河捞鱼,翻山越岭去镇上上学,冬天凛冽的风,哦对了,还有和魔古族大叔学摔跤,这些从前只在书上见过的元素,经月苓娓娓道来,颇为有趣。 月苓从小没正经学过画画,也没什么天分,半路决定报考建筑学的她,为了补这块短板吃了不少苦头。那段日子,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练习,让她的脊椎有些不好。 “你看,我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月苓说:“而且,还挺对不起你的,这个问题不解决,以后你也会背疼了……” “我愿意和你一起……疼一辈子。” 许多年以后,周嵩或许会为了他这句话后悔,但此时此刻,少年人的心是那么赤诚。 袁月苓感受到了。 正文 第十八章 有人跟踪我们? 不知不觉间,午饭时间到了。周末的食堂收摊早,周嵩和袁月苓吃了饭,又回到了那个教室。 袁月苓提出想回图书馆,认为在教室里根本没法好好学习,周嵩信誓旦旦保证下午不勾引她聊天,她才勉强同意。 到了晚上的时候,袁月苓再次提出转回图书馆,因为教室没有空调,夜里有点太冷了。 “疯了吧。”周嵩说:“我们已经学了一天了!晚上能不能玩一下?” “在你硬闯进我的生活以前,我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夜色下,月苓的眸子熠熠生辉。 “我中学的时候也是,现在留点时间给爱情好吗?”周嵩说:“你干嘛这么拼命?” “因为,”袁月苓说:“如果我不努力,我就根本不会有机会到魔都来,你也不会认识我。 “如果我不努力,我就没有办法离开古纳额尔的山。我必须努力。 “而你不一样,你不用努力在魔都就有家,不用努力你就可以在魔都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 “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拿着你爸妈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浪费着他们缴的学费,每天在这里吃吃睡睡,虚度光阴。我没有这个权利。 “所以我一直说,大学期间不想谈恋爱不想谈恋爱,尤其是和你。一直到现在,你都在拖我的后腿。” 周嵩瞠目结舌地看着袁月苓发脾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别无选择,只能转身就走。 1、2、3、4、5、6、7、8、9、10。 还好,袁月苓追上来了,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不起,我说得太重了。” “没事儿,”周嵩淡淡地说:“你去图书馆看书吧,我回寝室写会儿稿子,《科幻皇帝》的编辑又在催了……我们也不用一直黏在一块儿。” “狗子,”袁月苓又扯了扯周嵩的袖子:“我们晚上去网咖吧,你教我打游戏。” “不去不去。”周嵩摆摆手:“不打不打。” 十分钟后,俩人走在去“自由人网咖”的路上。 周嵩的手机振了一下。 他点开了那条讯息,下意识地将手机侧过去,不让袁月苓看到。 “谁呀?”袁月苓发现了周嵩的刻意规避,故意侧过头,神秘兮兮地问道。 “害,科幻皇帝的编辑。”周嵩说。 “狗子。”袁月苓说:“你要我尽量拿真心出来,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在努力了吧。” “嗯呢。” “我对你呢,也只有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袁月苓说。 “嗯,其实是郁盼望。” “这就对了嘛。”袁月苓轻轻垫起脚尖,摸了一下周嵩的头顶:“你们聊吧,我不看。” “是聊帮你解诅咒的事。”周嵩带着求生欲补充了一句。 “嗯,好~”袁月苓故作大度地挥了挥手。 Theresa Yu: 你摸到的那条链子,拍图片给我看。 周嵩: 小姑奶奶,上午发的信息,这会儿才回,星期六补课去了? Theresa Yu: 我没有义务和你汇报行程。图。 周嵩: 没拍,在袜子里面,她都不让我看。 Theresa Yu: 你是她男人,拍个脚链都不行?随便你用什么方法,我要看。 Theresa Yu: 88 周嵩: ……要不我就直接跟她说,你怀疑那里面有古怪。 Theresa Yu: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这样。好了,我要唱经了。 周嵩: 为什么啊? 周嵩: ? 周嵩: 111 …… 好的吧。 一踏进自由人网咖,袁月苓就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这空气也未免忒浑浊了。 中间还夹杂着一股烟味和盒饭的气味。 大厅中人声鼎沸,MOBA玩家与吃鸡玩家大呼小叫,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民工模样大叔双手抱着箱子在各排间游走:“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不?” 周嵩敏锐地判断出,如果还想有下次,就应该带她去顶配无烟黑房。 但袁月苓不同意,心疼钱。 最后,还是周嵩发挥了自己的男子汉气概,令她服从。 坐定,轻车熟路地为她注册好账号。 “我要选这个!”袁月苓的屏幕上,是一个血精灵法师。 “不可以哦,宝宝,血精灵是部落的,我是联盟。”周嵩赶紧说。 “联盟和部落有什么区别啊?” 周嵩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释:“联盟是正义的,部落是邪恶的,双方玩家不能交易不能组队不能对话,见面就只能开干。” “哦!”袁月苓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可是血精灵好看!” ……好气啊! 好说歹说,袁月苓最后还是选了人类种族,周嵩为她介绍了各个职业的特点和区别,她毫不犹豫地选了……法师。 淦,我最恨的就是法师,周嵩想。 周嵩本想上大号看一眼,就换小号陪月苓一起做任务升级,不想刚一上线,会长的组队邀请框就砸到了他的脸上。 周嵩:不打,陪女朋友练级。 会长:今天给你打惩戒。 周嵩:你妈。 袁月苓善解人意地让周嵩去打,说自己摸索着玩玩看。 周嵩忐忑不安地加入团队,往副本门口飞去,一边不时张望袁月苓的屏幕。 她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她真的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吗……不,她真的是第一次玩游戏吗? 小法师轻车熟路地干着狗头人,不到一小时就升了5级。 “你真的是第一次玩游戏吗?”周嵩一边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一边问月苓。 “真的是第一次,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熟悉,好像有肌肉记忆一样。”月苓说:“会不会和……那件事有关?” 共生,周嵩也想到了。 “你来我这边打打看。”周嵩想要做个实验。 伴随着清脆的“咔”一声,一条粉红色的M语映入了周嵩的眼帘。 幻月舞姬:“先不打,我跟你说件事。” 周嵩已经懒得去想袁月苓是什么时候学会M人的了。 堂吉诃德:? 幻月舞姬:我们被跟踪了。 堂吉诃德:??? 幻月舞姬:从我们往网吧走的路上,那人就跟着我们了。 堂吉诃德:只是正好也要来网吧而已吧。 幻月舞姬:我们坐下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这人一直在往我这边看。 堂吉诃德:靠,你受过反跟踪侦察训练吗?军统女特务? 幻月舞姬:嗯,这两年被您训练出来的。 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 堂吉诃德:他坐哪儿? 幻月舞姬:斜对角线,一身黑的短头发男的。 幻月舞姬:别看得这么明显! 周嵩心里有点毛。 他在团队频道打下:WCWCWCWCWCWCWCWC 然后摘下耳机,慢吞吞地朝厕所走去。 经过那男人身边的1.2秒,周嵩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他。 这男子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个头少说也在一米八以上,头发微微偏亚麻色。虽已到中年,却长着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鼻梁挺直,皮肤光滑,五官精致绝美。 他身穿烫得笔挺的黑色竖领西服,脖子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圈,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坐得笔直,一看就不是常混网吧的人。 应该说,看起来像个正经人。 上完厕所回来的路上,周嵩又瞥了一眼他的屏幕,他正玩蜘蛛纸牌。 堂吉诃德:我觉得没什么事,你神经过敏了吧。 幻月舞姬:相信我的直觉。 幻月舞姬:那个人让我很不舒服。 堂吉诃德: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幻月舞姬:嗯。 又过了一小时左右,那个可疑的男人摘下耳机站起身来,走了。 临近11点,周嵩这边还没有打完的趋势。袁月苓本想自己先回寝室,但又害怕那黑衣人,只好等着周嵩。等周嵩打完团分完金,已经过了十二点。 “真的是不好意思。”周嵩很抱歉地说。 回寝室是不可能回寝室的了,今夜都不可能回寝室了。 “要不……”周嵩迟疑地开口了:“我们……” “你想都不要想哦。”袁月苓说。 “我还没说完呢。” “不去宾馆。”袁月苓坚决地摇了摇头。 她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的。 “不是,”周嵩道:“我是说,要不就在这里凑合一下?” “算了,今天算我自己挖坑自己跳。”袁月苓下了机,打个哈欠,键盘一推,趴倒在桌上。 周嵩把月苓拉了起来,然后把她的脑袋端端正正摆在自己的肩膀上。 正文 第十九章 无贞操的赌约 黑房里怎么睡都不舒服,二人转移到了空着的情侣连座。 月苓靠着周嵩的肩膀,周嵩枕着她的脑袋渐渐睡去。 假如此时周嵩忽然死掉,人们一定可以看到死者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周嵩手搂着月苓,睡得并不踏实,迷迷糊糊间,梦见月苓在白天那个教室里,坐在课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的帆布鞋已经被踢掉,小脚轻轻地勾起周嵩的下巴,脚趾在白袜中搓动着。 周嵩双手托住,轻捏她的脚趾。白袜的柔软,脚趾的细嫩,一切恰到好处。 他用大拇指抵着袁月苓的脚心,脚心的袜子上是没有纹路的,虽然是棉质,却还有一抹丝滑。周嵩轻抚她的脚背和脚趾,袁月苓却开口道: “谁允许你摸了!”她高傲地抬起下巴:“你不是想看吗?给我脱袜子。” 周嵩伸过手去,又被轻轻踹了一脚:“我说用手了吗?” 不用手用什么?周嵩迷惑地想。肩膀的酸麻无力越来越严重,紧接着袁月苓又弯下来,在周嵩的腰上掐了一把。 就这么硬是把周嵩给掐醒了。 周嵩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你掐我干嘛?” “谁让你又做一些不知所谓的恶心怪梦?”袁月苓口齿不清地说。 “那怎么就是我的梦了,没准是你的梦呢?”周嵩反驳道。 梦里是这个人,醒来还是这个人,这种感觉有些奇异,仿佛梦境和现实被联结到了一起。 当两个人连梦境都是共享的时候,此生怕是再难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周嵩想。 往好处想,至少结婚以后也不会“同床异梦”了。 袁月苓还没有睡醒,没心思和周嵩斗嘴,只是嘟哝了一句:“肩膀好麻,走开。”就趴在桌上又睡了。 嗯,你靠我,你还麻。没毛病。 周嵩此时却是睡意全无,连换了几个姿势都睡不着。网咖里的人已经不多,但是周遭不间断传来的键盘敲击声让他觉得很烦躁,简直快要神经衰弱。 嘴巴里有一股浑浊的气息,让他很想刷牙。时不时传来的,对着耳麦的讲话声,让他想冲出去打人。 小腹的疼痛更是让他想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月苓。”周嵩委屈巴巴地戳了她一下。 “嗯……嗯……别吵。” 山里出来的苦孩子就是适应性强,看着酣睡的月苓,周嵩想。 要换成唐小洁郁盼望她们……在这种地方肯定睡不着。 说起这郁盼望,她是不是还有一项任务给我来着? 周嵩端详着袁月苓的脸,欣赏了十分钟她的睡颜,确定她是睡死了,这才蹑手蹑脚地……蹲了下来。 那个脚链在哪只脚上来着……?忘了。 周嵩把手伸进月苓的左裤腿,把脚踝摸了个遍,入手只有柔软。 那就是右脚了,可惜自己坐在袁月苓的左边。 周嵩挪了挪屁股,把手往前探去,在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地,鼻子也在物理上更接近了一些。 那股好闻的茉莉花香再次飘进周嵩的鼻孔。 可恶!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每天洒花露水吗? 周嵩忽然产生了亲一口的冲动。 还是算了吧,我又不是胖哥那种变态…… 周嵩的手触到了月苓的右足,轻轻掀起阔腿裤的裤腿,手够到袜边,两只手指捏住,就要往下扯…… “喂!干什么!”一声怒喝平地而起,周嵩一个哆嗦,月苓已经醒了过来。 她瞪着迷迷糊糊的双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长头发的胖子双手叉腰,挺着大肚子,一脸正义侠士的模样:“小姑娘,这个男的刚刚一直趁你睡着在揩油。” “我不是,我没有……” 袁月苓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脚边的狗子,宠溺地摸了一下他的头:“这是我男朋友。” 那死胖子道了歉就走了,留下周嵩一脸郁闷地蹲在原地。 “唉,狗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嵩欲哭无泪。 “我这人呢,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袁月苓说:“你要坦诚,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咱们可以商量。” “可我……” “再说像你这样的人,不变态我才会意外。” ……随你怎么想吧。 “以后不要在公共场合做奇怪的事了,等没人的时候我给你看。”袁月苓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又睡着了。 !!!??? 不就是jio吗,谁稀得看啊! 但是这种莫名其妙地开心又是怎么回事? ……看就看! 上午十点,袁月苓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11幢女寝。 一进门,就看到三个室友一起站起来,开始有节奏地拍手。 ??? 何思蓉走到袁月苓面前,双手递上一个红包。 ???????? “作为本寝室最后一个处女,是在下输了。这是你的一份。”何思蓉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寝室还有这种没节操的赌约?你们想什么呢? “不要闹啦,我是跟狗……跟周嵩在网吧通宵了……”袁月苓赶紧把那个烫手的红包丢还给何思蓉。 小朋友和学霸互望了一眼,叹口气,不情不愿地把另外两个红包还给何思蓉。 “YO,YO,YOYOYO。”何思蓉比着手指舞:“我还是有机会的,你们两个等着大出血吧。” 周嵩没有看到这出好戏,回到寝室的时候,胖哥正在擦他的皮鞋,头发上了发蜡,梳成大人模样。 “你这是要……?”周嵩迷惑地问。 “面试,郁家女婿。”胖哥说。 靠,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你真要去啊?”周嵩说。 “你好不容易给我争取来的机会,我不去不好吧。”胖哥说:“大不了白跑一趟呗。” 其实周嵩没有给他争取什么,只是在胖哥收到通知邮件后,与郁盼望确认了一下,这不是恶作剧。 “不是,邮件是真的。”当时郁盼望是这么说的。 周嵩:你不是不喜欢他么? Theresa Yu:不是我发的。 周嵩:那是谁发的? Theresa Yu:无可奉告。 周嵩:…… 周嵩:那他要不要去啊? Theresa Yu:随便。 当日,周嵩直接把消息记录给胖哥看了,胖哥紧锁着眉头抽了一口烟,没说话,当时的情形就是这个样子的。 正文 第二十章 异床同梦 星期天中午,胖哥出去跑“面试”了,周嵩和袁月苓分别在自己的寝室补觉。 毕竟,在网吧是休息不好的。 周嵩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和袁月苓坐火车回古纳额尔,窗外天寒地冻,好像回到冰川纪。 这让周嵩想到了《雪国列车》。 车厢内座无虚席,但并不拥挤,除了面前的袁月苓以外,其他人都看不清面孔。 袁月苓梳着双马尾,穿着一套可爱的Lo装,正看着自己。 “你是真的,对吧?”袁月苓说。 “什么我是真的?”周嵩莫名其妙。 “你是真的周嵩,而不是我梦里的意识投影,对吗?”袁月苓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奇装异服”,叹了一口气,随后,身上的衣服变回了往日的风格:“你为什么不去追唐小洁呢?” “别说这没用的。”周嵩有些激动:“也就是说,因为共生导致的共享梦境,咱们两个人在睡觉的时候也能对话。” “……” “这绝对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周嵩越说越激动:“首先,我们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18小时,就算夜里睡觉都能交流,都能在一起。” “对我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袁月苓面无表情道:“我连最后一点个人空间都无了。” “并且,这意味着将来我们可以不借助通讯工具,实现脑内对话。这是很伟大的突破。”周嵩虚空掏出一个笔记本,往上面写着什么,却发现自己写出来的都是画符一般的,自己都看不懂的字。 “你是不是傻呀,写什么?”袁月苓一挥手,笔记本就消失了:“写下来你还能带回现实?” “对哦。”周嵩摸摸头:“我傻了。科幻皇帝那个编辑,叫我平时产生任何灵感碎片都要记下来。” “眼下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袁月苓说:“证明,对方是真的对方。” 周嵩说:“那很容易,等我们醒过来以后,见面一对不就知道了?” 月苓摇头:“未必这么容易。我们每天都会睡觉,每天都要做梦,但不是每个梦都会记得。 “就算我们醒过来以后记得这个梦,然后见面说我们都梦见了坐火车,也不能证明你是你,我是我,因为我们可能会忘记大多数对话的细节。” “啊这……”周嵩思索着。 “比如,你还能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袁月苓说。 “既然是做梦,当然是没有来由地,忽然出现在这里。”周嵩说。 “我是说,入睡以前,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今天是星期几,睡觉以前,我们做了些什么事?” “……想不起来。”周嵩有些惶恐。 “我也想不起来。”袁月苓说:“而且,由于我们都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个梦已经快醒了。” 周嵩看着周围的一切在渐渐崩塌、消失。 袁月苓思考了一下,问道:“你爷爷叫什么名字?” 周嵩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袁月苓杏眼一瞪:“快说。” 周嵩道:“周文进。” 袁月苓道:“再告诉我一个,你小时候的秘密?” “啥?哦,哦……三年级的时候,在青梅竹马的家里,和她玩猜字游戏,输了的人要亲赢了的人脸蛋一下。” “狗子,你从小就不是东西!”袁月苓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她悦耳的笑声中,周嵩醒了过来。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落地窗外,阴风怒号,大雨磅礴。 好久没有下雨了呢,望着雨帘,周嵩怅然若失地想。 刚才好像又梦见月苓了,好像还有火车什么的,还有雪……别的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哦妈的,周嵩一个激灵,翻身攀爬而下,奔到阳台上,把胖哥晾着的衣服往屋里收。 连绵的雨水遮蔽了周嵩的视线,使他看不到,斜对面11幢的阳台上,何思蓉也在把他的衣服往宿舍收。 “少奶奶,别急,我已经帮你收了。”何思蓉说。 “谢谢……”袁月苓支棱起身体,半坐半躺着,眼神涣散,努力回忆着什么…… 然后她一把抓过手机,下滑,下滑,找到周嵩的微信对话框。 真是麻烦,袁月苓想着,长按手机屏幕给他设了个置顶。 “周文静?” “青梅竹马,三年级,在人家家里,亲亲?” …… 等了5分钟,还没收到回复,不会是还在睡吧? 袁月苓刚想打电话过去,周嵩的回复来了:“什么周文静?” 月苓:“你爷爷的名字,发音?是不是这个?” 周嵩:“是,周文进,你怎么知道的?” 月苓:“你三年级的时候,是不是在青梅竹马家耍流氓?” 周嵩:“耍什么流氓啊?” 周嵩:“?你调查我?” 月苓:“你不也一直调查我吗?别打岔,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月苓:“是不是玩猜谜游戏,赢的人亲输的人一口?” 周嵩:“……有这回事,不过你说反了。” 月苓:“你果然从小就是个臭流氓,变态!你就这人设!” 周嵩:“周太太息怒,我那时候不是,还不认识你吗?” 月苓:“外面雨好大,今天就不见了吧?休息一天。” 没有理睬周嵩发过来的,可怜巴巴的黄色柴犬表情,袁月苓把手机丢到一边,翻身下床。 何思蓉已经收好了衣服,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雨:“苓儿,你看这雨,是不是夹了一点雪?” “好像是有一点。”袁月苓心不在焉答道。 “下个周日就是圣诞节了,不知道会不会下雪。”何思蓉一脸憧憬。 “……你不是东北人吗?怎么还跟南方人一样盼雪?” “那不一样。” 袁月苓也是北方人,她对雪以及何思蓉的浪漫幻想都没兴趣:“小朋友学霸她们呢?” “学霸和她男朋友去图书馆了,小朋友和她男朋友去开房了。”何思蓉耸耸肩。 “冒着这么大的雨?” “冒着这么大的雨。”何思蓉点头确认:“你呢,要不要和你家那位出去?” “我疯了我,宿舍待着去吧。”袁月苓说。 “怎么样?”何思蓉转过身来,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撞了一下袁月苓的肩膀:“谈恋爱是啥感觉啊?” “恋爱狂,你怎么不去问小朋友学霸她们。”袁月苓伸手点了一下小蓉的脑门儿。 “我每一个都问了呀,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零一个哈利波特嘛。” “哈姆莱特好吗……” “不重要。”何思蓉扯开一袋薯片,抓了一把给月苓:“我看你现在,也有点乐在其中了。” “你看你看你看,你大概是瞎子。”袁月苓吃着薯片,抢白道。 榴莲味……还有这么奇葩的口味吗,爱了爱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闺房私人谈话录 “你已经彻底缴械投降了?”何思蓉问。 “怎么可能,我们,我们只是交换诚意恢复和平而已。”袁月苓满脸不自在。 “行,又学一新词儿哈。”何思蓉嘻嘻笑道,接起一个电话:“喂?……周嵩?啊,她跟我在一起呢。” 何思蓉把手机递给月苓:“你家狗子。” 袁月苓故作不耐烦地接起:“干什么啊,雨这么大,想干嘛也不能顶着雨出去吧?咱俩又没车……手机放床上了,静音,没听见!……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挂了挂了。” 袁月苓把手里剩下的薯片和手机一起还给何思蓉:“给。” “咋了又?” “狗子不能吃榴莲,说闻着味儿就想吐。”袁月苓撇撇嘴。 “啊?还说不是投降,连舌头都被人家钳在手里了。”何思蓉笑道。 “狗子也很久不吃辣了,这就叫交换诚意嘛。人家哪有你说的那样不绅士。” “他啥样,我还不都是听你说的?没这事之前,怎么不见你去交换诚意啊?”何思蓉拉过自己的椅子,面对椅背坐下:“前些日子,看你愁得都快上吊了,也没啥办法帮你开解。忽然吧,这变态就成绅士了,我这忙前忙后的,回来还落一身不是,上哪说理去啊?”她戏谑地说。 “……”袁月苓神情复杂。 “怎么不吱声了?生气了?”何思蓉戳了戳她。 “我呢,”袁月苓搬过自己的椅子,坐在何思蓉身边,一起看雨:“现在确实是,想尽量认真地,和周嵩处处看。” “……真的假的?” “与其躲在面具后面哭泣,不如挺起胸膛,去享受命运准备的每一道菜。”袁月苓把脑袋放在何思蓉的肩膀上。 “这不就是既然无法反抗,不如闭上眼睛享受的换一种说法呗。” “我不认,最恶心的就是这句话。”袁月苓倏一下把头抬起来了:“狗子那天自己跟我说,可以先做回朋友的,是我自己没同意。” “我知道啊,所以你始终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又说你没喜欢上他……” “我……不知道怎么说。从小到大,我都是个感情迟钝的人,没喜欢过什么人。”袁月苓迟疑地说。 “你……你不会是喜欢女生吧。”何思蓉故作惊恐,带着椅子往后挪了一步。 “你终于发现了!小蓉,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啊!”袁月苓大笑,伸手去挠她的咯吱窝,何思蓉也嘻嘻笑着,伸手反挠。 “别别别,一会狗子又要打电话来了。”袁月苓举手投降。 “对哦,你们这种有家室的人真烦。”何思蓉缩回手。 “周嵩呢,我原来并不讨厌他,不然也不会和他是朋友。”袁月苓陷入回忆:“当初他忽然和我告白,其实是我第一次被人告白……” “我不信,你这相貌,中学能没收过情书?” “真心没有,”袁月苓道:“我们那边对这种事情管得可严了,而且大家压力都特别大,哪有心思……” “行吧你继续。” “当时忽然被周嵩告白,我吓坏了,第一反应就是逃,逃得越远越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说话……” “我懂了,合着周嵩就是倒霉,当了第一个炮灰呗。如果他是现在和你告白的话,你应该不会就那么捂着脸跑掉了吧。”何思蓉说。 “应该不会。”袁月苓认真地想了想:“如果是现在的话,我应该会和他好好说清楚,然后大家最少还是同学朋友吧。” “也可能像对杜鹏飞那样,风筝他三个月?”何思蓉打趣道。 “我没有!”袁月苓涨红了脸:“杜鹏飞,我是真的……唉,说周嵩就说周嵩,不要再扯别人了好吧。” “好好好,少奶奶,你继续。” “我也知道他是喜欢我,才做出那些莽撞的事,但我每次这么想,就又会冒出一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对周嵩态度软化一点点,他马上就会需索更多,直到要了我的命。 “这个念头不像是我的,倒好像……” “不是你的,还能是我塞进去的?”何思蓉抢白道。 “小蓉,你说当初,如果我不是那么粗暴地对他,他是不是也就不会走极端了呢?” “我看这个共生,真的是会影响脑子的。”何思蓉道:“你都开始为他找理由了,还做受害者自我检讨,接下来是不是该……?” “可这不是你一贯保留的观点吗?”袁月苓扬了扬下巴。 “但从你嘴巴里说出来就真……变天了。” “怎么说呢?狗子对我的感情绝对是畸形的,但也姑且算是爱。我也这么大了,对爱情完全没有憧憬,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人不是我自己选的,也谈不上特别理想,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老天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只能选共赢还是双输。” “周嵩长得吧,不算帅,但拾缀干净了也算清秀。穿着有点直男,给他打扮一下,应该带的出去。”何思蓉点评道。 “这不重要,我不太看颜值的。”袁月苓说:“关键是一个人的品性。 “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考虑,试着拿出真心和他尝试的可能性。 “我……就实话说吧,和他身体接触的时候,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也并不觉得恶心和抵触。” “噫。”何思蓉说。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照顾我,整体来说,我还是比较自在舒服的。 “他就像一只忠犬……只要我尽力不去想他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就会感觉他其实也没那么糟啦。” “我觉着,你只是在拼命给自己洗脑。”何思蓉面露忧色:“你真的能够忘记和原谅吗?你很清楚,这现在看起来像忠犬八公的,上个月还是大野狼呢。 现在他是不饿,以后你一旦喂不饱他,他是摇尾巴还是咬你就不好说了。将来如果你还是要和他分手,可能会很麻烦……” “何思蓉。”袁月苓疲惫地说:“我躲他的时候,你一直怂恿我给他一个机会。现在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试试看,你又……到底几个意思?” “苓儿,我真不是闹你。”何思蓉吐了吐舌头:“其实,我也很纠结。” 袁月苓竖起食指:“如果我选择做回朋友,只要共生还在,就不会有什么根本性不同——无非是个名分问题,以及少一些日常的肢体接触。 “但那种超时空的性接触,依然无法躲避,我也几乎不可能再去找别人。 “那么代价呢?我要怎么理直气壮地,要求一个“朋友”陪自己出国留学? “假如,你和别人合作完成一个项目,对方却坚决不拿分红不领工资,你又怎么会有安全感?” 雨开始小了起来,袁月苓站起身来,打开衣柜找袜子:“好了,我也要出去约会了,你要好好看家。” “唔汪!”何思蓉叫道:“让你家狗子也给我介绍一个吧。”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量子纠缠态 冬日里这一场畅快淋漓的大雨过后,天边竟然出现了一抹淡淡的彩虹,袁月苓希望这最好会是什么吉兆。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时,她就拄着一把黑伞,在8幢男生宿舍楼下徘徊了十分钟。 她扬起脸,拿手机拍着彩虹,效果却怎么都不令人满意,最后只得收起手机,轻轻叹了一口气。 男生在宿舍楼下等女生,是常有的事,女生在宿舍下面等男生,偶尔也能见到,可像袁月玲这样的大美女……路过的男生都不禁侧目,对那个被等的家伙咬牙切齿。 又过了五分钟,周嵩的身影才出现在楼道口,身后背着一把木吉他:“对不起对不起,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大秘境刚打一半,跳车的话……” “没关系,反正是我忽然叫你的。”袁月苓淡淡地说。 周嵩微微弯腰,把头伸过来:“唔汪?” 袁月苓伸手轻抚狗头:“几天没洗头了?” “哪有,昨天刚洗。”周嵩伸手接过了那把黑伞。 袁月苓冷笑道:“昨晚你在网吧洗的头?” 从8幢寝室到二食堂的路并不长,袁月苓却觉得自己身上湿了一半。倒不是周嵩只给他自己打伞,他身上也淋了不少—— 实在是太笨拙了,月苓心想。 端着铁盘子在食堂面对面坐下,周嵩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杂志,是最新一期的《科幻皇帝》。 “样刊这么快就寄到了?”袁月苓轻抚着铜版纸封面,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看报刊杂志是什么时候了。 “没,没有样刊,我自己网购的。”周嵩说。 周嵩的小说被排在了第三篇,属于“银河系奖征文”,名字叫《预许中的恋人》。袁月苓的手在“/文:周嵩”三个字上划拉着:“我们家狗子还是有点才气的,可惜学校的文学社实在太拉胯了。” “理工类院校嘛……” “等等,谁允许你给女主角取名叫袁月苓了?你侵犯我姓名权!” “可是,你在我这里,永远是唯一的女主角啊。” 袁月苓素来不爱看小说,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啃下去。剧情讲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回到了二十年前,撮合学生时代的他们俩提前在一起,结果小女生看不上小男生,反而对大叔版本的男主角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你这也算科幻吗?我看,就是个披着科幻皮的言情吧。”袁月苓评论道。 “科幻也分硬科幻软科幻嘛……”周嵩道:“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我绿我自己,好耶!” 一抹微笑浮上了月苓的嘴角:“原来你喜欢牛头人啊。” “??”周嵩说:“你居然还知道牛头人。” “真当我书呆子不上网的嘛。”袁月苓合上了杂志。 其实她不知道牛头人除了迷宫里的怪物外还有什么解释,疑似又是知识共享了,袁月苓想,今天必须把这个实验给做了。 “你写这么一篇,稿费能赚多少?” “千字200,大概税前两千块吧。”周嵩说。 袁月苓有些讶惊:“不错啊。” 周嵩憧憬道:“等钱到我就可以给你买衣服了。” 月苓摇头:“有点钱就乱花,就不能存起来?” 走出食堂的时候,袁月苓坚持要自己打伞。周嵩个子高,月苓得把伞一直举着,此时已近周日黄昏,本地学生纷纷返校,路上行人又渐渐多了起来,难免有人向这对奇怪的组合多望几眼,周嵩不太自在,袁月苓却不以为意。 路上周嵩想继续和袁月苓聊聊自己的小说,月苓却是一副兴趣乏乏的样子,渐渐地二人陷入沉默。 爬上网桥的时候,袁月苓忽然停住了脚步,把伞柄递给周嵩:“拿。” “嗯?”周嵩接过伞,见袁月苓蹲了下去。 周嵩向下一望,月苓今天穿的是自己送的雪地靴,没有鞋带可系,难道说…… 周嵩目瞪口呆地看着袁月苓系着自己的鞋带,说不清是感动还是惶恐,只觉得网桥上的路人目光在自己身上灼出一个个洞。 袁月苓给周嵩系好鞋带,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把伞接了过来:“怎么了,狗子?” “月苓……”给别人系鞋带在周嵩看来是一门复杂的技艺,他曾经专门拿着一只鞋练习过,但还是很笨拙。 袁月苓看到周嵩一副感动得要哭出来的模样,抿了抿嘴唇:“好啦,走吧。我弟弟也经常自己踩掉鞋带的。” 走下桥的时候,袁月苓说:“狗子,我想我弟弟了。” “啊?哦。”周嵩说。 呵,真复杂,可惜啊,我是个独生子女。 A幢教学楼,缺块窗玻璃的教室,周嵩的秘密正义巢穴中。 袁月苓拿手机给周嵩看自己弟弟的照片,周嵩没什么兴趣,故作认真地看。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四大神兽:丈母娘、小舅子、熊孩子、男闺蜜中的小舅子本舅了。这孩子瘦瘦的,是个精神小伙,一看就很皮。 有点小帅啊……周嵩心想,老袁家基因不简单。 周嵩听月苓讲着她的弟弟,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月苓说到小舅子比较擅长学物理时,周嵩才忽然想到些什么。 “月苓,我在想,我们解决共生这件事情,是不是找错了方向?”周嵩说。 “怎么?” “我们为什么就一定觉得,这是个超自然现象呢?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怪力乱神的事情,最后都是能用科学解释的。 “共生这件事情虽然不可思议,也是这样。到目前为止,咱们都在找宗教人士和巫师的帮助,为什么不报告国家科学院呢? “怎么说我也是个科幻小说作者,前沿物理学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量子力学中,有个概念叫量子纠缠态,相隔十光年的两个粒子,一个动,另一个也会跟着动……” “……我不懂量子力学。”袁月苓沉思了一会儿:“但我不想被当成小白鼠抓起来观察一辈子,不过,你这也是一个思路方向,以后如果碰到可以信任的物理学者,可以请教一下。”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堂吃还要外带? “嗯。”周嵩说:“还有一件事……” 主人……啊不是,郁盼望的任务。 “嗯,你昨天夜里在网吧是不是说,等没人的时候可以给我看?”周嵩期期艾艾地说。 “看什么看?”袁月苓故意板起脸:“狗子啊,你又皮痒了……” 虽然这么说着,袁月苓还是坐在了课桌上,慢吞吞地褪下了雪地靴。 她今天没有穿棉袜,而是着一双透明的天鹅绒短袜——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很少穿这种袜子了。 “看到了吧?好了。”月苓红着脸说,就要把脚丫往雪地靴里塞,周嵩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右足,顺便一脚把雪地靴踢走。 “干什么啊!”袁月苓叫道:“不许脱,就这么看!” 周嵩手捧着袁月苓柔软无骨的小脚,一只手仿佛就可以握下,以袁月苓169的身高,这个脚码理当走路重心不稳。 袜子有些湿热,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脚汗,那股茉莉花清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Emmmm,说不清道不明,总之周嵩不是很讨厌的气味。 足尖处的袜子加厚加固了,但还是可以看见如青葱般水嫩的一排小脚趾。脚指甲精心修剪过,也没有涂指甲油,食指凸出在外,比其余四指都长,周嵩听胖哥讲过,这叫希腊脚,是美人的特征。 “你脸凑那么近干什么?”袁月苓说着,又要把脚往回抽。 “别动。”周嵩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种莫名的威严,袁月苓真的不动了。 用手勾住短袜的袜边,将它褪下几公分,就露出了一个金属环。 这是一个小拇指粗细的银色金属环,镶有一颗小小的绿玉,绿玉的一侧系有一根红色的丝线。 除此以外,它没有任何纹饰,看上去也没有接口。 “这东西怎么摘下来?”周嵩抚摸着脚环上的绿玉。 “摘不了,”月苓摇摇头:“小时候就戴上了,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拿不下来了。” “那你要是长胖了可怎么办?”周嵩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后拿出手机拍照,却被月苓一把抽走:“堂吃不过瘾,还要外带?” 周嵩迷惑地抬起头:“能吃吗?” “不可以!”袁月苓涨红了脸:“你敢!” “你在网吧不是说的,”周嵩故意逗她:“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咱们可以商量。” “这个不行。”袁月苓摇头:“味觉是会共享的,我可不想……” 周嵩和袁月苓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此刻,教室的后门玻璃上,贴着一个人脸。 每个中学生都曾经受到过这样的恐惧的支配——扒在后门玻璃上视奸全班的班主任。只是这一次,那并不是班主任,而是…… 唐小洁眼看着周嵩在袁月苓脚背上轻吻了一下,又温柔地为她穿上了雪地靴,生怕被发现,转头向楼下走去。 她并非故意跟踪他们,只是为外联部的活动物色场地,没想到就撞见了这伤风败俗不堪入目的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脚心也痒了起来…… 周嵩和袁月苓这样算是修成正果了吧?自己也算功德无量,唐小洁想。 什么时候,才能碰到那一颗爱自己的心呢? 微信响了一下,有个微信和人脸都对不上的外班学生要请自己吃饭。 本想假装没看见或是礼貌婉拒,转念一想,难得今晚闲来无事,不想一个人吃饭,竟答应了下来。 待见面一看,男生相貌倒还凑合,算是个小鲜肉,可身高竟然比自己矮,顿时毫无兴趣。 看他穿着打扮也不像富贵之人,不愿意给对方造成压力,便选择了“校外小馆”。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才知道这孩子是学生会主席团助理。吃饭的时候,唐小洁有些心不在焉,望着对方一张一合的嘴巴,出神地想,即使是这样的家伙,如果能像周嵩一样专情,自己应该也会嫁给他吧? 一个像她这样的美人,又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自然从来都不缺乏男生的追求,但这并不能减轻唐小洁的孤独感。 许多男人都以为唐小洁对自己有好感,他们之中,有些人自信高大帅气,有些则自觉多金潇洒——前者也就罢了,唐小洁本人对后者最为不屑:钱这东西,谁没有啊?唐小洁只对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人有好感。 周嵩……她本不会对这样的普通人产生什么兴趣,但他对袁月苓执着不变的爱却引发了她的关注。 当周嵩在医院的病房外对自己说,想要放弃袁月苓的时候,唐小洁虽然在理性上同意他的选择,心里却觉得特别失望。 不是对周嵩失望,而是对爱情进一步失望。 如果真的有一天,周嵩都不爱袁月苓了,我还能怎么相信爱情呢? 对这一对情侣,唐小洁始终抱着磕CP的心态,如今算是看到了阶段性的大团圆,心里甜滋滋的同时,也有一种追剧追完了的空虚感。 短信提示音响起,是父亲转来这个月的三万元生活费。 本身,每个月父亲这边给的生活费是两万,但是他最近多次以工作繁忙为由放自己的鸽子,没能陪自己,本月便多了这一万补偿款。 如今的父亲也算是舔狗翻身了吧,离开了母亲,他过得更好了,商场情场都得意,唐小洁为他感到高兴——他值得更好的。 至于母亲,自己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见过她了。 她婚姻移民米国,嫁给了一个犹太人,几年前,唐小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和她一起去米国的提议,因此她与母亲剩下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每个月的转账提醒短信。 好像最近她拿到了身份,又在闹离婚?想到于此,唐小洁对母亲又更添了半分憎恶。 “嘿,唐部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面对的矮个男生朝自己挥挥手。 “啊,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唐小洁甜甜地笑道:“小洁今天有点累,别往心里去啊。” “没关系。”男生大度地说:“吃完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小洁想要回寝室休息了呢,真的有点累惹。”唐小洁露出抱歉的笑容,伸手招呼服务员买单。 “别别别。”男生赶忙掏出手机,试图抢着付账:“说好我请的。” “小洁说请,就请了。”唐小洁不容置疑地买了单。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冬季校园 男生提出要送唐小洁回宿舍,被她婉拒了。 她一个人背着手走上网桥,呼吸着夜晚凉爽的空气,却听到一阵歌声从风中传来。 “我亲爱的……姐妹,陪我逛逛这冬季的校园,给我讲讲,那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趁现在,没有人,也没有风。” 明明有人又有风,唐小洁心说,转过头去,见一对男女坐在水泥河堤上,男生拨着一把木吉他。 “我离开的时候,也像现在一般落叶萧瑟,也像现在,有漂亮的女生,白发的先生。几个爱情诗人,几个流浪歌手~” 真TM好听,跟原唱似的,唐小洁心想。有这水平怎么不来参加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呢? 等等……这货是……周嵩?那个破铜锣鸭嗓子?做手术了? “记得校门口的酒馆里,也经常有人大声哭泣,黑漆漆的树林里,有人叹息。”周嵩继续唱道,袁月苓情不自禁地合了起来:“那宿舍里的录音机也天天放着爱你爱你,可是每到假期,你们都仓皇离去……” 唐小洁震惊了。 《冬季校园》这首歌她刚好是听过的,“爱你爱你”这四个字连原唱都唱不上去,走的破音,周嵩竟然唱上去了? “这冬季的校园,也像往日一般安详宁静,也像往日,有漂亮的女生,”周嵩捏了一把袁月苓的脸:“白发的先生。只是再没有人来,唱往日的歌。” “好听。”袁月苓拍起手来:“我觉得,比你大一军训上唱的嗓音变好了很多。” 嗓音变好了吗?这么说的话,好像是有一点…… “真没想到你也会唱这首歌,这首歌其实很能代表我的心情。”周嵩探身把月苓搂进怀里,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头发好闻的清香钻进他的鼻孔。 “我也在校外小馆坐着哭过,想到你就很想哭,也在松林里唉声叹气过……” “好啦好啦,狗子乖。”袁月苓摸摸周嵩的头,又捏了一下他的后颈肉:“都过去了。” “每到寒暑假的时候,我都特别忧伤,因为看不到你了。然后开学的时候是最开心的,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内心就有一种被充满的感觉……然后看到你换新衣服啦,剪新发型啦,胖啦瘦啦黑啦……”周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袁月苓从周嵩的手里接过吉他。 两个人的腿挨得很近,他能隐隐约约感受到通过空气传来的热度。 袁月苓调完音,左手摆出和弦,右手拨动琴弦,一串优美的音符就从她的指尖流了出来。 “我亲爱的兄弟,陪我逛逛这冬季校园,给我讲讲,那漂亮的女生……” 袁月苓听到自己轻轻唱了起来,那歌声是她自己都从来没有听过的,如夜莺般婉转,如泣如诉,周嵩竟听得痴了。 “天,我可是搜集了你的全部档案,我真的不知道你还会弹吉他……”周嵩张大了嘴巴。 “其实,我真的不会弹吉他。”一曲唱罢,袁月苓放下了吉他。 听完了自己的歌,她感到身心十分愉悦。 袁月苓是学校文艺演出的常驻主持人,并不是因为她爱出风头,而是她在音乐艺术领域实在是毫无天份。 以她出众的外貌,却没有任何可以展出的才艺,若是再不应承主持的工作,在学生会铁定会得罪老师同学的。 “而且,我也不会唱《冬季校园》,我甚至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歌。”袁月苓说:“狗子,你还不明白吗?” “我……”周嵩沉思着:“好像有点……你让我想想……” “你四级考试635分,没复习也没作弊,对吧?”袁月苓微笑着说。 “嗯……” “你在车棚里和杜鹏飞打架的时候,用的是我小时候学的魔古摔跤术,我那时候只会空比划,根本不可能实战。” 周嵩过于震惊,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我这边,五音不全的毛病没有了,还会了弹吉他。狗子……这个诅咒,也许是个祝福。这里面可以挖掘的东西太多了。” “确实是。”周嵩结结巴巴地说:“不管是身体记忆,还是知识记忆,好像都被共享了。我在《科幻皇帝》上看过一篇文章,说人脑的利用率其实是很低的,天才只是比普通人的大脑利用率更高而已。有一部科幻电影叫《超体》,讲的就是女主角开发自己大脑潜能以后发生的事情……” “而我们,拥有两个大脑。”袁月苓捏紧了自己的粉拳:“只要善加利用,我们都可以是天才。” “双核CPU系统,好耶!”周嵩欢呼。 袁月苓越想越激动,看周嵩也更加顺眼可爱了起来。 先前一门心思想着要解除这个共生状态,如今却觉得,晚一点再解除也不是不可以…… 身为业余不知名科幻小说作家,周嵩的大脑也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了:“从明天开始,我们换一种学习策略,分科目。” “嗯。”月苓点点头。 “我们分一分,我负责建筑结构、建筑设计原理和建筑制图。”周嵩拿出手机,把电子课程表调了出来。 “我认领建筑外语、风景园林、建筑力学。”袁月苓说:“双倍学习效率,双倍的快乐!”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可以开发的方向……”周嵩觉得仅仅停留在好好学习上,也未免太没想象力了。 “走吧,边走边说。”月苓站起身来:“有点冷了。” 二人站起身来,各自拍拍屁股,走上河堤,向网桥方向走去。 一个穿Lo裙的女孩坐在桥上,暮色中看不清面容。见周嵩他们走过去,便跳下护栏,匆匆往宿舍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纤细的背影。 “还看,还看。眼睛都看直了吧?要不要我去帮你问人家要微信?”袁月苓戳了一下周嵩的腰,不小心下手重了,周嵩还没怎么,她自己倒是“啊”了一声。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胖哥的面试 胖哥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他觉得很累。 大学城所在的汇南区,在黄江的东侧,HK区是老城区,在黄江西侧,来回竟花了四五个小时。 本以为只是和郁盼望换一种形式的初步约会或者说相亲,结果却是长达一下午的折磨。 按时抵达却等了一个半小时,喝了5杯白开水,去了两次厕所,这才等来了面试官:一个中年男人,自称是郁盼望小姐的什么情感顾问。 做了一大堆让人昏头涨脑的心理测试题,紧接着与情感顾问进行了半天哲学问答。从泰勒士到赫拉克利特,再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 好险胖哥稍微读过一点,勉强能够胡掐,可那中年男人的眉头却锁得让胖哥忍不住想上去帮他拧开来。 接着,中年男人又换了个胖胖的短发欧巴桑,他管她叫“李修女”。这个李修女并没有来布道,而是问了胖哥很多社会观点话题,胖哥虽然都得体地回答了,李修女却仿佛杠精附体,频频打岔。 我看,你就是在刁难我胖虎.jpg 最后,李修女问胖哥未来有什么职业规划,胖哥张了张嘴,想要胡编一通,却愣是编不出来。 他这才想起,这次来“面试”的目的,并不是应聘某份工作。 随遇而安,佛系度日,无为而治,车到山前必有路。胖哥平时一直都是这么说,但是今天他说不出口——说这样话的人,为什么要来应聘人家豪门大户独生女的女婿呢? 面试结束后,倒是备有体面的自助晚餐。胖哥今天虽然只喝了白开水,可还是没什么胃口,李修女最后的问题,困扰到他了。 有点……心绪不宁啊。 可是,困扰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刚坐上公交车,胖哥就又变回了平心静气的胖哥。 多大点事,将来找工作面试的时候,没准比这还离谱? 一会回了学校再吃碗面吧,胖哥对自己说。 进了地铁,路过服务台的时候,胖哥看到一个男子在低声细语地和工作人员商量:“我的钱包和手机都丢了,可不可以让我进去呢?” 胖哥打量了一下男子,戴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其实有点像骗子。 工作人员想了想:“我可以让你进去,但是到了那边怎么出去,你还要再和那边的人商量。” 男子点点头,连连道谢。 胖哥走上前去,拍了拍那男子的肩膀:“需要多少,我借你吧。不然你到那边还要说好话,挺麻烦的。” “谢谢,谢谢。”男子说:“四块钱就够了。” 胖哥摸出一张二十块:“拿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不用。”男子道:“我出地铁就到家了,到家就有钱了。你给我留个微信,我回头转给你。” “害,不用,有心的话给其他有需要的人吧。”胖哥挥了挥那只巨手,扫码进站。 坐在地铁上,胖哥回味着整件事,一种荒诞感不可遏制地袭来。 其实自己能做外联部部长,资源是有的,要找个女朋友也不是找不到。 可是,这太现充了,实在是太麻烦了。 还是躺在床上玩手游看直播追新番舒服。 掺和学生会那点破事也很麻烦,胖哥不图名声不为泡妞也不为履历好看,更没想过从中牟利,纯粹是想帮助别人而已。 毕竟,自己也是靠了别人的帮助才活到今天,现在能帮到别人就很开心,就有了自身存在的价值。 在外人眼里,胖哥是个老好人,甚至滥好人,淡泊到好像一个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 而他的口头禅也是“淡定”二字。 将来的人生,胖哥没有多想。 能留在魔都就留在魔都,不能留的话,回贺兰老家也无所谓。 相亲,找个家乡的姑娘结婚,钱难赚屎难吃,一步一个脚印,过呗。 怎么临了快毕业了,反而不淡定起来了呢? 是因为周嵩吗? 周嵩追到了他心爱的女人,自己为他感到高兴就完事了,完全没必要产生“我也应该找个女朋友”的念头吧。 其实周嵩是个不差的男人,就是成熟的晚了一些,胖哥想。 这是老天对他努力的回报,自己作为一个躺平人士,完全没有产生羡慕嫉妒恨,我上我也行的想法的必要。 那就是因为真的喜欢郁盼望了。 可是这也很扯啊,胖哥想。 自己已经大四了,对一个高二的小女孩有想法,说出去怕不是一世清名毁于一旦? 再说了,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难道不就是下贱的馋身子吗? 不,不是的。 胖哥想了好久,得出了结论。 是因为她的眼神,胖哥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拥有像郁盼望那样清澈的眼神。 透过这扇窗户,胖哥好像窥见了她清澈见底的灵魂。 这种想法甫一冒出,连胖哥自己都哑然失笑,以为荒诞,可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本来,以胖哥的性格,多半也不会真的放手去追。 那日问周嵩也只是扫听扫听,当得知对方的年龄以后,便断了念想。 更何况,她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只是…… 这个忽如其来的面试邀约,虽然匪夷所思,如果贸然放弃,将来恐怕难以和自己的内心交代。 所以说,去过了,也就不留遗憾了。 胖哥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到8幢楼下,正好遇到周嵩和袁月苓又站那腻歪。 袁月苓蹲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把什么东西交给周嵩。 周嵩整整齐齐叠好,放进自己的兜里。 见袁月苓离开了,胖哥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回来了?”周嵩招呼道。 “回来了。” “怎么样啊?”二人走进宿舍楼道。 “草。”胖哥说。 袁月苓迈着轻盈的脚步,一路哼着《冬季校园》的旋律回了宿舍。 路上她用手机查了一下这首歌,矮大紧词曲……竟然是一首快40年前的老歌?狗子这个人真是……不属于这个时代啊。 袁月苓推开寝室的门,小朋友和学霸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小朋友在打电话,应该是和她男朋友,学霸还在背着单词。 何思蓉坐在电脑前面,打基3,和她的情缘语音聊天。 “唷,少奶奶,你咋光着脚呢?”袁月苓换拖鞋的时候,何思蓉惊讶道。 袁月苓小眼儿一瞪:“我出去的时候就光着,这靴子暖和。” 何思蓉会意,吐了吐舌头,转移了话题:“这把吉他哪儿来的?周嵩的?” “嗯。”袁月苓把背着的吉他斜靠在桌旁放下:“我今天跟狗子说了,问他能不能给你介绍对象。” 何思蓉眼珠子转了转:“我就随口说说,你还当真了。” 袁月苓换好拖鞋,把雪地靴放在鞋柜上:“周嵩说,最近也有一个男的问他介绍对象的事情,就是你俩不一定合适。” “谁啊?为啥不合适?”何思蓉眼睛一亮,站起身走过来。 “大一的学弟你能接受吗?我们生活部的。”袁月苓说。 “啊这……” 正文 第二十六章 3:00AM 当晚,袁月苓在睡梦中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糊的气味。 该不会是小朋友的“热得快”出事了吧。 她翻身坐起,蹑手蹑脚地爬下床,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那焦味却淡去不见了。 她觉得口干舌燥,去拿水杯,抬头一望,却见一个风衣男子杵在自己眼前。 ?! 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尖叫出声。 接着,她意识到那不过是周嵩的风衣,自己洗过以后挂在这里的。 不然这件衣服没收不给他了吧?袁月苓嘲笑着自己,喝完了水,准备回床上去睡觉。 桌上的Hello kitty闹钟,指向了三点整。 窗外的风很大,吹得落地玻璃窗咣咣地响。 吱呀一声……寝室门,慢慢开了…… ??!! 哪个傻逼又不锁门?袁月苓心头一怒。 昨天晚上……小朋友和学霸都早早上床了,最后一个上床的…… 竟是我自己? 袁月苓暗暗吐了吐舌头,走到门前,准备关门。 嗯?焦味又出现了?别是其它寝室失火了,优秀学生干部的责任感战胜了睡意。 穿着白色棉布睡衣的少女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一条更大的缝,一只穿小棉拖鞋的脚伸了出去。 幽长昏暗的宿舍走廊尽头,防火门正在一张一合,发出“砰砰”的声响。 袁月苓一步一步朝那扇门走去。 焦味变淡了,等会得上另一头查查去。 或者直接把许阿姨叫起来吧。 走道的灯发出嗡嗡的声响,又闪烁了一下。 搁这拍鬼片呢? 袁月苓走到防火门前,伸头向外望去。 黑魆魆的楼梯上,什么也没有。 她仔细地把门关严实。 …… 一种无来由的恐惧升腾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有人。 袁月苓无故地害怕起来,硬是不敢回头望。 她的直觉很准,这两年被周嵩跟着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觉。 现在,自己一直在躲避的阴影,在迎面直上后,已经成为了她个人的小奶狗。 所以,这种“身后有人”的直觉,对袁月苓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 脊背发凉。 可是,她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她了。 无论什么牛鬼蛇神,我都会正面直对! 袁月苓心一横,猛地回头—— 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袁月苓倒抽一口凉气,堵着的鼻子瞬间通畅,“啊”了一声。 那女人穿着一袭红衣,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及脚腕的红色睡裙下面光脚穿着塑料拖鞋,正从走廊的另一头迈着小碎步朝月苓走过来。 …… 嗯,还好,起码不是飘过来。 袁月苓紧紧贴着防火门,手放到了门把手上。 那女人走到公共厕所门口,把长发拨到脑后,奇怪地看了袁月苓一眼:“你干什么啊,大半夜在这吓人吗?” ? 是我在这吓人吗?好的吧。 袁月苓抱住了自己的小胸,又朝走廊另一头走去。 找了很久也没找到焦味的来源,月苓决定去叫醒许阿姨。 打开西门,月苓走出楼道,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 楼梯一片漆黑,灯全都没开。 袁月苓一步一步向下走着,眼前仿佛是无底的深渊…… 寂静中,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 来到一楼,她敲了半天许阿姨的门,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算了,随它去吧。 袁月苓想着,又爬回了四楼。 抬头,看到明明被自己关好的西门又大敞着。 ? 浓重的不安感带来的是剧烈的心悸,袁月苓没有再去理睬那扇门,一路逃回了自己的宿舍。 背贴着宿舍的门向外听了一会,似乎一切如常。 这么多同学在,自己吓唬自己,这是干什么呢? 袁月苓往上铺爬的时候瞥了一眼时钟,怎么还是3点?。 坏了吧,她想。明天再说吧。 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可冷死我了。 睡觉最舒服。 “月苓~”一声呼唤在耳畔响起,又或许是在脑中。 ??? 她坐起身来,谁? “月苓……”这个声音有些哀怨,如泣如诉。 是周嵩吗?他终于掌握了和我脑内通话的技能? “狗子,是你吗?”袁月苓小声说。 那声音又沉寂了。 仔细想想,那声音不像周嵩的,甚至不像是个男声,比较中性。 幻听……是精神分裂症的先兆吧。 安排时间去做个检查吧。 要不要跟狗子说呢……?还是先瞒着他? 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糊糊睡去。 好像有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胸脯上。 “狗子,不闹。”月苓说。 接着,那只手开始揉搓自己的胸。 “过分了啊狗子!” 那只手越压越重了,袁月苓想伸手打电话去骂人,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动弹不得。 这是……传说中的鬼压床吗? 应该是压迫到了心脏吧,月苓想。 接着,她感觉不仅是胸口,整个人都被死死压在床上。 她陷了进去,物理意义上的。 宿舍的床不是木板硬床吗? “小朋友……何思蓉!学霸!周嵩!”月苓想要大声呼救,喉咙中却嘶哑,传出的唯有空气。 接着,她开始全身战栗颤抖了起来。 袁月苓的眼珠上翻,眼眶中只剩下了眼白。 她的身体扭曲,好像有人在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向后扭。 她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声响。 周嵩,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在抽风捣鬼……否则你就死定了。 她翻身越过护栏,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失去了意识。 周嵩是被渴醒的。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3:00整。 一边鼻孔堵住了,自己明明盖好被子了,难道是周太太睡觉着凉了? 大冬天的,不太想出被窝。 他决定等。 五分钟后,干渴的感觉消失了。 舒坦。 夫人真体贴!周嵩亲了一口自己的手背。 接着他就闻到一股糊味。 妈的,不会是傻逼胖哥在拿电脑挖矿吧? “胖哥!胖哥!”周嵩叫了起来。 没人理他。 你大爷的。 紧接着,周嵩觉得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他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小棉被,还是凉飕飕的。 坏女人出门裸奔去了吗?周嵩拿过手机,在“晓恩爱”里发了一条:“你干嘛呢?” 等了一分钟,未读状态。 又发了一条微信:“你干嘛呢?” 依然不回。 算了,找找看看别真是什么东西着了吧。 周嵩下了床,里外里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糊味的来源。心一横,直接爬上了胖哥的床,打算把他拍醒。 毫无动静。 妈的,这厮别是死了吧。 周嵩从胖哥的床上下来,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打开,踏上阳台。 有一种可能,是周太太的宿舍起火了。 周嵩望向斜对面的11幢女寝,整栋楼沉浸在夜色的包裹中,除了黑暗以外一无所有。 没有火光,没有烟。 周嵩爬上自己的床,抓过手机,开始打电话。 坏女人,接电话啊。 可是,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the call you dialed is not answered for the time being, please redial later.您好,您……” 淦! 周嵩又爬下床,拉开抽屉,摸出一本学生会干部御用通讯录。 保安处的电话在…… GET! 周嵩打开手机,忽然意识到,上面怎么还是显示3:00AM? 没听说过手机还能停表的,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 周嵩刚要给保安处打电话,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剧痛,好像从上铺直直摔到了地上一般,径直昏厥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嵩才被胖哥推醒:“周嵩!周嵩!你TM没事吧!” 胖哥脸上写满了焦急的关切:“怎么睡在地板上呢?赶紧去医院吧!” 周嵩在胖哥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慢慢回想着自己昏厥之前发生的事情。 随后,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虽然全身到处都痛,但好像…… “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去医院。”周嵩说。 “不是,袁月苓又被送医院了,何思蓉刚刚电话打到我这了,你快去吧。”胖哥急切地说道。 ?! 此时刚过六点,天还是黑的,周嵩打不到车,一路跑步到了第六人民医院。 每天晨跑锻炼出来的体能派上用场了! “狗子……”袁月苓一看到周嵩,就像洋娃娃一样伸出了两只手臂。 “乖,又怎么了?”周嵩心疼地抱住袁月苓。 何思蓉翘着腿坐在一旁,把手上的面包放回桌子上。 啊,狗粮管饱,早饭省了。 袁月苓忽然又想到什么,一把推开了周嵩,冷脸将手臂挡在胸前:“你昨天夜里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在弄我?” 此时初升的太阳刚露出半个脑袋,袁月苓侧面略微鼓起的脸颊,好似一个可口的包子,被朝阳的光辉渲染出一丝红润。 “我弄你什么啊。”周嵩急了,把昨晚的经历原原本本说了一通。 “烧焦的味道?我也闻到了。”袁月苓也讲了昨夜的情况。 “鬼压床?身体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扭曲?”周嵩皱着眉头:“没有,我没有。我是直接感觉摔了一下就昏过去了。” “那应该是我最后摔下床引起的,对不起啊狗子。”袁月苓摸了一下周嵩的下巴。 妈的,旁若无人是不是?当我不存在是不是?何思蓉愤愤地想。 “还有,你说的钟停在三点,我这边也是……”周嵩说:“如果时间真的被暂停了,那你在走廊碰到的红衣女人又是谁?” 袁月苓脸色变得惨白,提肛。 “啊哼!”何思蓉咳嗽了一下:“关于焦味这件事,我们寝室三个人都没有闻到,刚才小朋友她们发微信说,别的寝室也都没闻到。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都睡死了。” “应该不是。”周嵩说:“这应该是我们两个人自己的问题——医生怎么说?” “可能是癫痫。”何思蓉说:“还在等进一步的脑CT图出来。” 回想起早上发现袁月苓的情形,何思蓉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当时她起床上厕所,迷迷糊糊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低头一看,只见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形,以难以置信的扭曲模样,都不能叫躺,就那样,在地上。 何思蓉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一声尖叫划破静悄悄的黎明。 还是小朋友冷静一些,凭着衣服认定这就是袁月苓,安抚了何思蓉和学霸,又通知了学校和医院。 一阵混乱后,何思蓉决定跟救护车来到了医院,小朋友和学霸还是照常去上课。 一路上,何思蓉给周嵩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只得打给胖哥,果然,胖哥说周嵩也躺在了地板上。 听着何思蓉绘声绘色的讲述,周嵩与袁月苓面面相觑,还是想象不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姿势,何思蓉便站起身来,张牙舞爪地摆起姿势。 “好了,可以了……”袁月苓出言阻止。 在场的三人俱是面露忧色,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件事情与共生,到底有没有关系?” 与“距离限制”相似的是,这件事情只部分影响到了周嵩,甚至没有影响。 …… “谁是袁月苓家属?袁月苓家属过来一下。”一位戴口罩的护士走进来,招呼道。 “我!”“我!”周嵩与何思蓉同时答道。 袁月苓惨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周嵩与何思蓉站起身来,刚要跟着那护士出去,却被月苓拉住了袖子:“不管是多坏的消息,你都不可以瞒着我。” “我瞒也瞒不住啊。”周嵩脸上挂着故作轻松的微笑:“你可以自己从我脑子里挖出来的。” 袁月苓一怔,望着他俩走出去的背影。 在去医生办公室的路上,周嵩碰到了那位给他开痛经宝的老先生,后者热情洋溢地招呼了他,周嵩只得尴尬地点头赔笑。 “你们认识?”何思蓉问。 “不认识!”周嵩收起了微笑。 待进了神经内科,他们见到的是一位大波浪的中年妇女。 她的手里拿着几张A4纸打印报告:“坐。” 周嵩与何思蓉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大波浪没有看他们,只是对着电脑屏幕:“脑电图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周嵩松了一口气。 大波浪又道:“但还是不能完全排除。最新ILAE癫痫诊断指南认为,两次以上的惯常发作,就可以确诊为癫痫。不以脑电图表现为标准,以临床症状确诊。” “啥?啥意思?” “意思就是,住院观察几天也行,出院也行,但如果再出现第二次发作,基本上就可以确诊了。”大波浪解释道。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出击吧,郁盼望! “啊——” 李老师手捧泡着新疆枸杞的保温杯,回到办公桌电脑前,一屁股坐下。 照例发出了令人侧目的不明声音。 发量问题是中年危机的前哨战,他摸着自己日益稀疏的头顶,闷闷不乐地想着。 才三十三岁,就开始担忧这个,真是糟透了。 李老师年轻的时候流行一个说法,中学女教师是第二理想型的配偶。 但中学男教师?那可就不好说了。 男人应该永怀野心,而一眼望到头的中学教师生涯……常常使人在压抑中变态。 放弃公办教师编制,进市七女中,也是岳父大人帮忙安排的——这种情况下只能选择听从,不仅可以避免每晚八点准时的老婆念经,而且在失败的时候,还可以让她尽情地去埋怨时代,不必恼恨自己。 市七女中的前身叫圣芳济各学院,看名字就知道是教会学校,后来成为公立中学,改名“市七女中”,再后来就发展为现在的半私立贵族学院。 能来这里上学的公子小姐们,非富即贵,随便哪个家里都不是他区区李老师能招惹的。 如果说在公立学校教书,至少还能在学生和家长面前神气,这里就是正儿八经的第三产业了:服务业。 比如眼前的这位同学,头发似乎是新烫过,校裙一看就是改短了,嘴里嚼着口香糖,耳朵上挂着一对十字架吊坠,正不屑地抱胸看着自己:“怎么了李老师?叫我过来又半天不说话,没事我可走了啊。” “咳。”李老师双目平视前方,但余光中还是能瞥见少女短裙裙摆底和过膝长筒袜顶间勒出来的一抹莹润雪白。 这些孩子也不嫌冷。身为女子中学的男性教师,从行为到思想都必须恪守本分,这是生存之道。 “黄思佳啊……你这次的月考分数……”李老师紧锁眉头:“不太,呃,理想啊。” “嗨,随便了,反正以后我能看懂应聘的人的成绩单就行了。”名为黄思佳的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但是黄总……呃,我是说,你父亲专门叮嘱我要盯着你的学习成绩,而且上次你答应我这次会进步的……” 李老师一个人絮絮叨叨了十分钟,见对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对了,帮我把郁盼望叫来。” 黄思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叫你去叫,我从来不和那女人说话。” “不是,”李老师忍不住了:“同班同学,不要搞内部矛盾。” “您知道的,我是个清教徒。”黄思佳道:“我拒绝和卑鄙的萝玛教皇党人说话。” 李老师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你还清教徒,你看看你这身打扮,人郁盼望不比你像清教徒?” 旁边的历史老师却抚掌大笑了起来:“好,很有精神!有16世纪宗教改革时期内味儿了。” 黄思佳走后,李老师撑起藤椅的扶把,艰难地站起身来:“啊——” 妈的,到头来还得自己去。 不仅是黄思佳这种问题少女,连郁盼望这类好学生都不让他省心。 虽然肉眼可见心思不在学习上,却总能稳居全班第一位置的怪物少女—— 话说回来,在七中拿第一的含金量,比李老师之前待的市重点可差远了,毕竟这个地方学习成绩不是家长与学校领导们最关心的。 此时正是社团活动时间,从办公室到教室会路过合唱团、吹奏部,里面正传出各式一言难尽的声响。 接着是剑道部、篮球社和网球社的活动教室,杀声震天,李老师灵活地偏头闪过一球扣杀。 自己捡去吧。 文学社和历史社就安静多了,李老师走过去的时候,里面正在说什么“精罗狂喜”“精罗震怒”之类意味不明的话。 谢天谢地,前面右拐弯上楼梯就可以到本班教室了,不必路过比谁嗓门大的辩论社,以及那个街舞社…… 郁盼望,数学竞赛物理竞赛化学竞赛,这次你必须给我选一个! 推开虚掩着的教室门,里面的人并不多,应该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吧。 黄思佳的座位靠门,此时她正坐在课桌上,举着一面小镜子摇头摆尾,另一边还有两个同学叽叽喳喳,对李老师的到来视若无睹。 一个胖胖的女孩站在窗边与同伴轻声交流最近的新番,时不时发出银铃,呃,杠铃,呃,随便什么铃般的笑声。 有两个学生趴在桌上养精蓄锐,李老师欣慰地看到,短发的学习委员正认真写着作业,戴眼镜梳麻花辫的文娱委员则在出黑板报。 窗明几净,阳光明媚,盛开的白玉兰花在和煦的风中飘荡,将影子投落到教室左下角郁盼望的座位上,那里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郁盼望参加的汉服社和洛丽塔社都是周五活动,此外,她还是“经院哲学研讨社”的社长暨唯一的部员(鬼知道校方为什么会同意保留这个社团),这会儿她应该在教室才对…… “郁盼望呢?”李老师问出板报的文娱委员。 “不知道,好像刚看她背着书包出去了。”眼镜娘说。 李老师咬牙瞪着盼望桌上摊着的,那本西班牙原文的《Don Quijote de la Mancha》,心中在咆哮。 我带的所有学生当中,你们这一届是最不让人省心的,这次是真的! 连好学生都开始他娘的逃学了! 其实李老师只要再早来几分钟,是可以把郁盼望抓个正着的。 当时,郁盼望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正好撞到黄思佳回来,擦肩而过时,黄思佳还故意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郁盼望回头怒目而视,随后在心里默念了一遍Ava Maria,扭头走了。 她把白粉相间的校服系在腰上,一件修身的白色羊毛衫将上身的曲线完美地勾勒出来,下身是一条同样白粉相间的运动校裤,裤腿覆在厚底的白色老爹鞋面上,只露出一对鞋尖。 她脚步轻盈地离开教学楼,抄近路穿过室内游泳馆,打了两个弯,朝学校后门方向走去。 花坛中栽种的白玉兰盛开得刚好,清香沁人心脾。 隔着铁栅栏可以看见流淌着的酥州河,经过多年的治理已经恢复了清澈。 一路上都是绵亘的树荫,但郁盼望的心情却有些焦灼。 周嵩电话里说的,听起来很严重却又不得要领,她急切地想赶到医院了解情况。 希望门房大爷这时候在打瞌睡。 可惜,在后门口,她还是被拦下来了。 “出门条有吗,同学?”门房大爷客客气气地问道。 “伯伯,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人命关天的事儿。”郁盼望盈盈地笑着。 “那就是没有了。”门房大爷面露难色:“你知道的呀,没有出门条,放你出了学校,有啥问题我是要担责的。” “不会有问题的,”郁盼望嘟起嘴,捏起两个粉白的小拳头正贴在脸颊上:“有问题,我保你!” 门房大爷凝望着郁盼望清秀端正的脸庞,她的皮肤白皙如同软滑透明的凝乳,隐隐显出皮下细细青青的筋脉,双手紧握着书包的肩带,束缚在毛衣中的胸膛轻微起伏着。 少女就那样,站在自己面前卖萌,好似一道光,照亮了老人的世界…… 于是,门房大爷咧嘴一笑:“不——行!我在女中看大门已经二十年了,我什么没见过,这招呀对我不好使!” 郁盼望收起了笑脸,把手揣进裤兜里,拿出一盒“华夏”牌香烟递了上去。 郁盼望的手指修长,肤色白里透红,没有涂指甲油。大爷一眼就可以看出,少女掌心的“软华夏”是真品,他犹豫了…… 见大爷不接,少女温柔地说道:“就这一次。” 随后把烟放在了他的桌上,侧身拉开了小铁门:“你上厕所去了,没看到我。” “唉。”门房大爷忐忑地回到门房间,拉开抽屉,里面已经整整齐齐摆了二三十包“软华夏”。 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一盒也码了进去,然后就听到有人重重地敲窗。 李老师看着门房大爷合上自己的抽屉,气呼呼地问道:“看见那个郁盼望了没有?” “没看着啊。”大爷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三小时后。 老毒物手捧着塑料一次性杯子,里面的热水有些烫手。 他坐在袁月苓的病床边,整个人都很拘谨。 拘谨的原因是他被夹在两个光耀不可直视的美少女中间。 他不禁用余光又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高中生,那孩子正将右腿搁在左腿膝盖上,粉白相间的校裤腿和老爹鞋的鞋帮中露出一块雪白的小棉袜。 “这位学长,要看就大大方方看,偷眼瞄人是很猥琐的喔。”郁盼望转过脸来,对老毒物说。 周嵩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老毒物却涨红了脸,嗫嚅道:“我,我才没有……” 偷眼看是猥琐,正眼看是公然耍流氓,若无潘安之貌,唯自取双目方君子也,老毒物愤愤不平地想。 袁月苓莞尔道:“好了,盼望妹妹,你就别逗他了。” 她的脸色有些发白,此刻颇有一丝黛玉之美。 客气,礼貌,冷淡,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好交流,难以接近——这是几乎所有男生对袁月苓的刻板印象,老毒物也不例外。 诚然,由于学生会工作上的关系,他和袁月苓的关系更近半分,但也不过如此。 因此,当他进门之前,看到袁月苓像一只小猫一样,在周嵩面前喵呜喵呜,你侬我侬的时候,他的心态崩了。 这正应了一句古代民间俗语,每一个你朝思暮想的女神背后,都有一个……什么什么到吐的男人。 朝思暮想吗?倒也不至于。 但无疑,老毒物是喜欢她的。 可是,他却做了些什么呢? 一次是在前任部长杜鹏飞的退役晚宴上,按他的授意,以“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祝酒词助攻。 另一次是在学校里,向苦恼的周嵩提议“落袋为安”。 妈的,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周嵩应该已经照办了吧,否则他俩的关系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想到这里,老毒物的身体起了反应,狠狠咬了一口郁盼望送来的柠檬。 小丑只是我自己,老毒物想。 此番代表生活部前来探病,他倒也并非舔狗心态,纯粹是来拍袁部长的马屁。 只是,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点不想再当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了。 “袁部长。”老毒物讪讪地打断了姐妹淘的闲谈:“明天学生会的会议,如果你不能来的话……” 袁月苓听懂了他的暗示,点头授权他作为代理部长列席会议。 接着,袁月苓歪头想了想,把脸转向周嵩:“你明天也和秦江尧一起去,帮衬一下他。” 老毒物站起身来:“请部长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 袁月苓伸手拉住了老毒物的袖子:“等一下,我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 “啥?”老毒物一懵。 周嵩笑道:“你那天不是要我给你介绍对象么,我回去和月苓一合计……” 说曹操,曹操就到。 何思蓉手提着一摞饭盒,摇摇摆摆地走进了病房:“同学们开饭啦!” 袁月苓的手还拉着老毒物的袖子:“小蓉,这就是我昨天和你提到的,生活部大一学弟。” 何思蓉一怔,扭捏道:“什么呀……” 周嵩拿起手机,往老毒物的微信上转了一百块钱:“老毒物,你带何思蓉到楼下吃点好的去,我们俩和盼望有事情要谈。” 一边说着,一边朝老毒物眨了眨眼睛。 “啊这……”老毒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别装了。”袁月苓在何思蓉耳边低语。 “那行,我们就下去吃饭了,你们聊。”何思蓉站起身来,朝病房门外走去。 老毒物看着袁月苓鼓励的眼神,也跟了出去。 见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郁盼望掀开茶杯的盖子,像个老干部一样摇头吹了几口气:“现在的大学生都开始这样相亲了吗?” 袁月苓戳了她一下,笑道:“现在的高中生都开始这样招胥了吗?” 郁盼望轻轻锤了月苓一下,趴在她身上,两位少女笑作一团。 周嵩在一旁看傻了眼,心想,月苓不是一直看郁盼望不太对付么,这女人之间的友谊来得还真奇怪。 正文 第二十八章 Exorcismus 老毒物与何思蓉离开后,郁盼望轻轻咳嗽了一声,起身去关好了房门。 病房的另一个床位空着,这很好,可以大大方方地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在来的路上,郁盼望的心情都有些兴奋。 是那种猎手终于捕捉到猎物气息时的兴奋。 毕竟,她自小钻研驱魔之道,已经快十年了。 其他同龄人或吃喝玩乐,或埋头苦读的童年,被郁盼望加入了无数驱魔书籍和纪录片,并为了啃得动教会文献而自学拉丁文。 可到头来都是屠龙之技——迄今为止,她从未遇见过一个真实案例。 之前追查的案例,最后查出来都不过是戏精、妄想症或精神疾病而已…… 毕竟,现实世界不是异世界,哪儿那么容易撞鬼? 但这次可不一样了。 郁盼望悄悄潜行到周嵩身边,提起脚跟“不小心”重重地踩在了他的大脚趾上。 周嵩和袁月苓同时“啊”了一声,郁盼望断定她不是在演。 “干什么啊!”周嵩叫道。 “抱歉啊。”郁盼望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了腿:“医生说脑电图看不出异样?” “是这么说的。” 从一进门起,郁盼望看着袁月苓憔悴的脸,兴奋感就被纯然的恻隐之心取代了。 连她一贯戴在脸上,宣示与世界为敌的冷漠面具都松动了下来。 袁月苓感受到了,于是她坐起身来致谢:“小盼望,来就来吧,还买东西干嘛呀。” “只是一些水果。” 然后,周嵩就这样,成为一块看她俩姐妹淘的背景板。 “那,现在肿么办?”终于,周嵩打断了这俩人叽叽喳喳的闲聊。 “嗯?”两位少女一块儿抬起头来,看向他。 “夫人的病,还请大师明示。”周嵩站起来作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及……我们该怎么做。” 郁盼望没有说话,只是探身掀开了袁月苓的裤腿,再次检视着那个脚环。 与刚刚一样,她没有发现这个脚环有什么特别之处。 “应该只是普通的祈福辟邪之物吧。”郁盼望想着,又四面吸了吸鼻子:“你们闻到没有?” “闻到什么?” “……是,硫磺的味道。”郁盼望想了想说:“我在化学实验室闻到过。” “啊,原来是硫磺!我就说呢,一股怪味。”周嵩一拍大腿。 “我……还以为是医院病房特有的味道呢。”袁月苓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有硫磺的味道说明什么?”周嵩紧张地问。 “你们昨天自己也闻到烧焦的味道,不是吗?”郁盼望拉开了书包的拉链,又将它合上:“不知道刚刚那两个人能不能闻到,总之,这种臭味是受到恶魔影响的典型特征之一。” 袁月苓打了个哆嗦,周嵩伸手握住她的手:“盼望,月苓已经被……附身了吗?” “这个我无法准确判断,”郁盼望审慎地回答道:“但是我个人认为,昨天夜里,月苓姐很可能受到了攻击。 “至于那东西现在还在不在,就看月苓姐有没有成功抵抗这次攻击。 “就你们描述的情况来看,我会认为抵抗失败了的可能性更大。” “那就是……被附身了?”周嵩焦急地问。 “很大程度上,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郁盼望接着分析道:“你们两个人,昨夜出现状况的时候,时间都停在了3点整,对吗?” “是的,我以为是钟停了……”袁月苓把周嵩的手捏得更紧了,以至于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一阵被紧握的疼痛。 “我,我手机的时间也停了,而且也没死机,因为还可以打电话……”周嵩补充道。 “盼望妹妹,这件事情和共生有关系吗……?” “停停停,你俩先别急,一个一个说。”郁盼望比了一个“停”的手势:“这个事情是不是和共生有关系,我同样不能下判断。 “但我猜测是有的。 “如果我的判断正确,昨天夜里也并不是月苓姐第一次受到攻击,你好好回忆回忆。” 袁月苓想了老半天,迷茫地摇了摇头:“没有,我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不对,第二次碰到超自然的事情。第一次就是和狗子共生……” “有一个非常著名的真实案例,发生在德国巴伐利亚,那姑娘名叫安娜丽丝。”郁盼望站起身来,背着手走来走去:“1968年,安娜莉丝在夜间遭受异常的侵袭,身体变得刚硬,很大的重量压在她的胸口,使她麻痹,不能讲话。” “听起来,和我的症状挺接近。”袁月苓苦笑着说。 郁盼望继续说道:“很快她在 Wurzburg 精神病学的诊所被诊断为癫痫症,但最后的尸检报告,包括对她大脑的的微观研究,却都指出,没有显示有关癫痫症的任何变动或损坏。” “尸检报告……”周嵩听到这四个字,有点郁闷。 他看向病床上的姑娘,她姣好的面容此刻因为恐惧,已经略微有些变形。 “根据我读过的一些文献宣称,安娜丽丝每次遭受恶灵侵袭的时间,都是夜里3点。”郁盼望再次坐了下来:“但是,我从来没有读到过时间停止这方面的报告。” “为什么是3点?”周嵩发现了华点。 “基利斯督在十字架上,死于下午三点,因此下午三点被称为慈悲时刻。”郁盼望解释道:“而恶魔最喜欢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比如倒放录音带。有一种观点认为,选择夜里三点,同时也是对神圣三位一体的嘲讽……” 郁盼望说着,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盼望,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周嵩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要驱魔吗?需要我做什么? 郁盼望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不是驱魔人,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 “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啊!”周嵩的声音有些激动:“难道就见死不救吗?” “周嵩!”袁月苓喝止了周嵩的无礼:“盼望妹妹,还要请你……想想办法。” “赵神父圣诞夜会在镇上的教堂做弥撒,你俩早点来,我想想……7点吧。”郁盼望拿出手机划拉着屏幕:“在那之前,周嵩你不要放袁月苓独处,24小时看着她,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可是,如果确定不是癫痫的话,我想今天就出院。”袁月苓犹疑道:“我和狗子都没什么钱了。” 郁盼望想了想说:“最好还是再住几天,教会就算批准驱魔,也要先看就诊记录的,何况你回宿舍的话,我怕你的室友不能像狗……像周嵩一样照顾好你。 “住院费用的话,我来出就好了。” “这怎么行!”周嵩和袁月苓异口同声道。 “没什么的,郁家本来就有运营慈善的艾斯德尔基金会,只是为这点小钱走程序太麻烦了而已。”郁盼望道。 “你说的那个赵神父,他厉害吗?”周嵩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落水者。 “他受过国际驱魔人协会的专业培训。”郁盼望说着,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回学校去了,如果逃学被告发的话,我就无了。” “盼望……有没有什么道具、法器、咒语可以先借给我们,至少有备无患。”周嵩也跟着站了起来。 “Faith,除了信仰,再没有能对抗邪恶的武器了。”郁盼望叹道:“我是可以给你们一些东西,教你们一些经文,可如果你们不信的话,这些东西都没有用的。” “周嵩,盼望妹妹着急要走,你就不要缠着人家了。”月苓柔声道:“但是,盼望妹妹,我……我们信的,我们相信……你。” 郁盼望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看到一条新消息:“郁盼望,你4点钟之前再不回来,我就要给你家里打电话了。” 啊……李老师,他果然发现了。 郁盼望脑阔疼。 唉,去他的吧,郁盼望想。 她重新在袁月苓身边坐下,再次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里向外掏起了东西。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朋友啊“朋友” 正当周嵩、袁月苓因为复杂的事态焦灼不已的时候,老毒物与何思蓉却在医院门口的苍蝇馆子进行他们的青春日常。 何思蓉不喜欢这个约会的环境,因为此处不是病人就是病人家属,匆忙和烦躁感染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袁月苓,你这个介绍人当得也太省事了! 面前的联谊对象也不尽如人意:这人有点瘦,个子一般,不高也不矮,长相……倒不能说丑——按说是小自己两岁,面相却看不出,而且总觉得眉眼里透着一股猥琐劲儿。 此时此刻,老毒物的目光就又在自己的胸前打了几个转儿。 罢了,喜欢看就看吧,反正这大概也是自己,除了家境,唯一比袁月苓有优越感的地方了。 但其实老毒物是冤枉的,他没有特意在看何思蓉的……山峰,只是在打量面前这个人而已。 何思蓉的头上戴着一顶棒球帽,圆脸蛋肉嘟嘟的,茶色卷发散落在肩膀两侧,皮肤还算白,双眼皮,大眼睛,平心而论,虽然和刚刚病房里的两位美女不在一个比较层级上,但也能称得上“可爱”,在人堆里也是中等偏上水平吧。 而且,她还比月苓盼望都“大”得多。 她的上身是一件蓬松的休闲服外套,虽然是冬天,牛仔裤却只有七分长,小腿肚曲线从裤腿和浅蓝色短袜之间露出了一小截。 这样的女孩子,如果给自己做女朋友的话……应该,还可以接受吧。老毒物没逼数地想。 周嵩,够兄弟!我就原谅你夺“袁”之恨吧! “你看起来好青春,很有活力,完全不像大三的。”老毒物真情实意地说。 “谢谢,虽然你是在恭维我,但我还是不想让别人提醒我,我是个大三的学姐。”何思蓉甜甜微笑着说。 “呃……虽然我很擅长拍马屁,但这次是说真的。”老毒物硬接着话:“而且……反正我看起来也不像大一的学弟。你知道我的绰号吧?” “所以,他们为什么叫你老毒物?就因为面相?”何思蓉把碗里面的香菜一片一片往外挑。 “嘛,不至于吧……”老毒物说:“其实是因为,我在高中时期取得的一项技术专利。” “哦?”没听袁月苓说过啊?这小学弟,真人不露相嘛。 “嘛,知道这个的人不多,只是知道的那几个人取了这个外号之后……” “就迅速地在人群中取得了共识?然后就没有人在意真实的起源了?” “啊,学姐一看就是过来人。” “好吧,我不该幸灾乐祸的,你的专利是干什么的?” “一种甘蓝的改良品种。” “橄榄?” “甘蓝,就是包心菜,圆白菜。” “……害,你说大头菜不就清楚了嘛。” 老毒物刚要给何思蓉详细介绍他的大头菜,女孩却想到什么,放下塑料调羹,话锋一转:“对了,你是什么星座的?” 老毒物本欲说,不知道,我是4月30日出生的,然后再义正言辞地批判一番女孩子喜欢相信星座的恶习,弘扬一下科学精神。 但他想到自己上一次就是这么失败的,还差点把介绍人给得罪了…… 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适度向市场方向妥协吧。 “我是……金牛座的。”老毒物说。 “真的啊,我也是金牛座的。”何思蓉眼睛一亮,拿出手机点开一个APP。 金牛座男配金牛座女: 配对指数:80 结果评述:相处和谐的一对 恋爱建议: 金牛座男生和金牛座女生相配度相当高,俩人性格相似,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世界观,有共同话题。你们感情发展并非一见钟情,而是如同炭火般,越烧越旺。随着时间推移,你们会越发了解对方。你们的感情酝酿过程相比其他星座组合而言要来得久,但却是最温馨的一对。在这么多星座里,没有其他星座比金牛座男生更吸引金牛女的目光,因为你们…… 注意事项: ……巴拉巴拉巴拉。 …… 老毒物听得云里雾里,但觉得总归是好话,便赔着笑道:“那太好了,看来咱俩说不定还挺合适的。” 何思蓉心中暗道:“呵,小男人,一点也沉不住气”,嘴上不置可否:“对了,你几月几号的?” “阳历吗?4月30号。”老毒物说。 何思蓉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唉呀妈呀,真的假的!” “真的啊……干嘛,你别跟我说,你和我同一天生日啊。” 何思蓉伸手入裤袋,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举到老毒物眼前:“铛铛铛铛!” “哎呀这缘分!”老毒物也有些激动,声音大了起来:“这我们得喝一个啊。” “喝喝喝。”何思蓉撸起袖子:“不,不要这个,啤酒算酒吗?换了换了。” “老板!” 周遭食客纷纷侧目而视。 两位陌生男女初次约会,最安全又有效的谈资之一,就是介绍人了,他们二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你和周嵩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何思蓉和老毒物碰杯。 “我们都是学生会一个部门的嘛。”老毒物回忆着:“我和周嵩都喜欢看科幻皇帝,算是生活部的两个科幻迷吧。他呢,喜欢写写弄弄,我喜欢搞发明,所以有时候我们会一起探讨科学吧。” “对了,你刚才说改良大头菜,那个还能怎么改良?变成方的啊?”何思蓉终于又想起了老毒物的大头菜。 “是变成红色的。”老毒物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哎呀妈呀,快拿开吧。你不觉得这血呼哧啦,就像刚从什么东西腔子里掏出来的……一团下水吗?特别好吃吗?” “嘛,因为含有一些毒素,一般不推荐食用。” “那,这玩意有啥用啊?还给你专利?” “因为填补了一项栽培技术的空白。” “你为什么要搞这种研究?” 老毒物一脸“你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也撸起了袖子。 老毒物讲得是口若悬河,何思蓉却是越听越困。难道是自己喝多了?应该还没有。 这种发明,既不有趣,也无卵用,对方还滔滔不绝地,和自己解释起了其中的科学原理…… 见何思蓉打了个哈欠,老毒物很有眼力劲儿地闭上了嘴。 何思蓉抱歉地一笑,示意对方继续:“没,不好意思,今天一上午有点累了……” 本想与他聊聊袁月苓的病情,不想对方却没有接这个茬,话锋一转问何思蓉,一个像她这样优秀的女性,为何没有参加学生会? “我吃饱了撑的呀。”何思蓉说:“我们寝室四个人,只有月苓一个人参加了,最近还好,以前天天忙得跟狗似的。 “参加学生会有什么好的啊?每天被人呼来喝去,做着干不完的杂活,一分钱的收入没有,可能还要倒贴。 “像月苓那样,三年才做到部长,大多数人到头来也就是个干事。图不着名也没有利……” “月苓学姐大四退役以后,我大概率是新的生活部长。”老毒物坐直了身体,试图展开孔雀的羽毛:“大二当上部长的话,后面还是有前景可期的。一方面是人脉,另一方面是学校的各项资源,再说将来履历上……” 何思蓉听老毒物滔滔不绝,讲着他在学生会的奋斗史,虽然不是很感兴趣,却又暗想着:“这人还是挺有上进心的,这是好事。” “你以前处过对象没有?”何思蓉打断了老毒物。 “高中的时候,谈过一次。”老毒物如实答道。 “上床了?” “怎么可能啊!我们那时候就拉拉手……” 何思蓉点点头:“你是哪里人来着?” “闪西的。”老毒物说。 “毕业以后准备回老家还是留在魔都?”何思蓉开启丈母娘模式:“打算在魔都买房吗?” “……?”老毒物一怔:“目前是打算尽量留下来发展吧,买房……太遥远了。” “嗯,这样啊。”何思蓉靠在椅背上,也觉察出自己过于现实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 正当何思蓉思索如何岔开话题,缓解尴尬的气氛时,老毒物开口了。 这是一个只有处男才会提的问题:“你……觉得我怎么样?” 问完这句话,老毒物忐忑地等待审判结果。 “……还行吧,我不是很讨厌。”何思蓉双手捧着杯子喝饮料,客观评判道:“做恋人可能有点不合适,但做个朋友蛮好的。” 老毒物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又被发卡了说。 “这么失望的表情?你已经爱上我啦?”像猫逗老鼠一样,何思蓉饶有兴味地说。 “爱上倒不至于,失望……也还好吧,多少有一点,但本来这种事情就……” “你喜欢我?”何思蓉追问道。 老毒物怀疑她已经有点多了。 “挺可爱的,也很聊得来,性格也不错……要说喜欢的话……太快了,应该说,有好感。”老毒物拿起了杯子。 “嗯,我知道。”何思蓉笑道:“你喜欢的是你们袁部长。” 老毒物机敏地扭头,把嘴里的酒吐到地上,避免了喷何思蓉一身的悲剧。 “别激动别激动,你看她的眼神很明显,很容易看出来的。”何思蓉体贴地递上纸巾:“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 老毒物刚想问“那她是不是也看出来了”,眼珠子一转,咽了回去,矢口否认道:“别胡说,完全没有的事情。之前周嵩觉得有困扰的时候,我还给他支招想过办法呢。” “哦?你给他支什么招,想什么办法了?”何思蓉的兴趣彻底被勾上来了。 “嘛……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老毒物举起食指摇晃了两下。 “苓儿跟我讲过,有人建议周嵩赶紧把她睡了,这人是不是你啊,老、毒、物?” 老毒物感觉自己遭受了背叛,刚要矢口否认,何思蓉又神秘兮兮地开口了:“看来,你对苓儿确实没什么意思。那你……” 她说着,将身体向前倾,两坨沉甸甸的就这样撂在了桌面上:“想不想睡我?” “噗——” 何思蓉早有准备,敏捷地侧身闪过老毒物喷来的水。 顾不上道歉,老毒物惊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何思蓉带着一股决绝的表情,手指敲击着桌面,一字一句说道: “我们,也许,可以做一种,特殊的,朋友。” 正文 第三十章 赘婿啊赘婿 郁盼望赶回学校的时候,已是夕阳无限好。 她教会了周嵩和袁月苓念诵Rosarium(玫瑰经)和驱魔咒,又给他们布置了一些“法器”,花去了不少时间。 郁盼望从出租车上一跃而下,穿过学校大门向教学楼狂奔而去。 接着,她感受到面前挡住了去路的黑影,一个踉跄刹住了脚步,差点撞在那人身上。 “干什——”她抬起头,见到一个憔悴而忧郁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手里吃着一杯……麦旋风? 这人身上穿着纯黑的教堂执事长袍,皮鞋擦得锃亮,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生气的亚子。 该来的还是来了,郁盼望已经感到手心隐隐作痛了。 郁盼望,小可爱模式,启动! “哎呀,老许,这么巧!你怎么来了?” 郁盼望笑盈盈地迎了上去,伸手抱住这位大叔:“人家想你了。” 接着,她把头塞进了大叔的怀里。 “想什么想,早上不才见过,你别跟我来这一套。” 对少女的温暖怀抱熟视无睹,被称为“老许”的大叔按住少女的头顶,一把推开了她:“还老许,没大没小,好好叫!” “呃……爸爸。”郁盼望只得老老实实叫道。 “解释吧,小祖宗?”老许板着脸,用塑料小勺往嘴里塞了一口奥利奥。 “老许……呃爸爸,你今天是代表教区去探望病人了吧?”郁盼望把食指顶在了腮帮子上:“……我也要吃。” “吃什么吃!” 可恶,卖萌这招,亲生父亲似乎自带免疫光环啊! “你别明知故问,我今天忙得要命,结果李老师打电话告诉我,你逃学大半天?” 幸好不是打到我妈那里,郁盼望暗想。 “爸,你是去探望病人,我也是探望病人呀。”郁盼望把现有的情况原原本本和父亲讲了一通。 “你没有给人家搞什么书上看来的仪式吧?”老许一听就着急了:“人家那里要是庸人自扰也就算了,万一真有什么事,你个半桶水适得其反怎么办?太危险了,这种事情让赵腾飞那小子来处理就好。” “安啦,我怎么可能随便给人家做驱魔仪式。”郁盼望笑道:“赵神父太忙啦,神龙不见首尾的,我就是替他先去看看,看看。” 老许松了一口气。 “你有什么好看的啊?以后这种事你别没事充内行!”嘴上数落着,语气却是和缓了不少:“罢了,也算是行哀矜的善功……” 父女俩说话间,已经走出了校门,一辆黑色加长的奔驰V级已经等在了那里。 二人上了车,郁盼望噘着嘴坐下:“啥专业人士啊,赵叔叔他不就是到梵国去参加了国际驱魔人协会办的速成培训班吗?前后才两个月,我研究这些都快十年了。” “他是神父,有神权,你有什么?靠卖萌还是跟魔鬼宣讲未成年人保护法?” “我有智慧、耐心、知识还有机敏。”郁盼望抱住父亲的胳膊摇了摇,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下次不敢了,这件事别和我妈说,行么?” “你早晚把鬼召到家里来!”老许用手点着郁盼望的额头。 “不会的啦。” “这种事情……一定要审慎,不要乱来,不能逞强……”老许还在叨逼叨。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郁盼望凑上去,在老许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啊,别跟我妈说。”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许宣布了他的裁决:“家法就是家法。” 他拿出了一枚刻着拉丁铭文的戒尺。 郁盼望委屈巴巴地伸出白净的双手,手心向上摊在老许面前:“怎么现在都随身携带了呀?” 司机“坚叔”小心翼翼地握住方向盘,转过了前方的大弯。 接着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三下清脆的戒尺声响,伴随着少女的惨呼声。 可怜的小姐,坚叔心疼地想着,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不多时,车子停在了一栋三层小别墅的前面,穿过别墅前的小花园,就有一个穿着管家服饰的老太太打开了门。 “梅姨。”郁盼望叫道。 “盼望,小许,你们一起回来了啊。”梅姨说。 “梅姨,我妈在家不?”郁盼望一边换鞋,一边问道。 “夫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等你。”梅姨道。 郁盼望向老许投去一个忧虑的眼神,难道李老师的电话是两开花? 父亲向她作了一个“别慌”的手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郁盼望和老许快步走到了会客厅,一个相貌与郁盼望九分相似的女子坐在沙发上,手里捏动着一串玫瑰经念珠,两眼出神。 若不是脑后一丝不乱的发髻和一身庄重的黑色长裙长袜暴露了年龄,很容易被误认为是郁盼望的姐姐。 见这对父女一起进来,这女子便起身相迎。 “一起回来了,快吃饭吧。” “妈,梅姨说你有事儿跟我说?”郁盼望确认道。 “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儿。”郁母笑盈盈的:“你说的那个范熙,初试成绩不错,我准备找机会见见。” 郁盼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哎真是有毒,我今年才15岁,这么着急给人当童养媳去吗?早知道我上次就不找唐小洁玩去了。” “胡说,什么童养媳,是我郁家招胥。”郁母纠正道。 “爸,你说话呀!”郁盼望向老许投去求救的目光。 “小羊……”老许温柔地呼唤着妻子的小名,却被妻子不怒自威的一瞥打断。 老许轻轻哆嗦了一下,转向了宝贝女儿:“你妈身体不好,结婚又晚,就你一个心肝宝贝,为人子女,你要听话。” ???你这个叛徒,犹大! “我当初拖到三十几岁才结婚,实在不想让你重蹈覆辙啊。”郁母轻轻叹道。 “不是,30岁结婚怎么了,”郁盼望捏紧小拳头:“你就这么天天活在中世纪,再逼我,我可出家当修女去了啊。” 郁母笑得越发灿烂,盼望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ちょっと待って……”郁盼望说。 “太好了,女儿,你终于感受到圣召了吗?”郁母转向了老许:“老公,现在就去给吴主教打电话,不,把我那本海外通讯录拿过来。你想去SSPX还是FSSP?ICRSS的话有点难度,但还是可以托关系打听一下。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多明我会吧,还是加尔默罗会……?” “不不不不不。”郁盼望摇晃着自己的两只小手:“我觉得圣召这种东西还是要慎重分辨啊,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还需要传宗接代,接管家里的生意呢是不是……” “没关系。”郁母摇摇头,故作一本正经:“我也就四十多,努努力,和你爸还能再要一个。就算要不了,这家业也未必需要人来继承,百年过后,都捐给教会也就是了。” “没事儿,妈,你就去见那个胖子吧。”郁盼望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吃饭了吃饭了吃饭了,饿死了,梅姨……” 一家三口与管家、菲佣一起用了晚餐,老许出门到小花园抽支烟,女儿却又鬼鬼祟祟地跟了上来。 小花园素雅幽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 “冬梅傲雪,香韵苦寒。”老许轻嗅起一束花枝:“可是,花叶永不相见,也是腊梅的宿命。爸爸妈妈希望你能和家人一起过得快快乐乐,不要去做这凌霜斗雪的梅花。” “那,爸爸。”郁盼望双手抓着父亲腰上的衣服:“你跟我说实话,你干嘛来郁家当赘婿?你快乐吗?” “胡说八道,什么赘婿!”老许嗔道:“你爸这叫上门女婿!”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开心吗?” “开心啊,我很开心。”老许愣了一下,随后淡淡地笑了起来:“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妈了,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Emmmmmmmmmmm……也是啦。”郁盼望托着下巴:“可我总觉得,招胥不太好,男人是要做头的。” “我就是你妈的头。”老许伸手轻抚女儿的额头:“这话怎么说起来怪怪的。” “你就吹吧,这话你敢当着她的面说?脚指头吧。”郁盼望揶揄道。 “有何不敢。家里的事,大事我做主,小事她做主。”老许拍着胸脯道。 “噗,老梗就别讲了吧。”郁盼望笑道:“你当年,也是我妈的舔狗吧?” “一派胡言!”老许眯起眼睛:“忽然觉得,孩子逃学这种事情,瞒着做母亲的,有点不对呢……” “爸,我错了。”郁盼望立正敬礼:“我要去写作业了。” “哼,逃学都逃了,谁给你留的作业。”老许看着女儿小鹿般消失在花枝之间,喃喃自语。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告白 黄昏时,袁月苓的病房中搬进了新的客人。 这老太太坐着轮椅,手里拨弄着一串黄花梨木佛珠,刚进门就皱起了眉头。 这是要干嘛? 邻床床头墙上,挂着一个装饰非常惹眼的十字架,十字架上还吊着一个人形,头顶上面写着“INRI”。 床上的女孩子头顶上,从输液勾用金属链子吊下来一个……太上老君炼丹炉一样的东西。 床脚的凳子上,还摆着一个……呃,是观音娘娘吗? 不像,好像是个外国女人。 一个年轻男人手里正拿着一包……不知道什么东西?细细地在她的床边洒成一个圈。 病房里充满了诡异的气味。 “护士,请帮我找一下护士长。”老太太叫来了护士长,毫不犹豫地要求换病房。 “狗子,可以了,别撒盐了。”袁月苓觉得十分尴尬,出言阻止道:“把人都吓跑了。” “吓跑还不好,正好享受单人病房。一会天黑了,我给你把香炉里的乳香点上。”周嵩故意嘿嘿一笑。 “你们别太过分啊!”戴口罩的护士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周嵩:“还大学生呢,甚末素质啊?我警告你们,医院里禁止明火……” 袁月苓忙不迭和护士长道歉,后者才推着老太太的轮椅,气呼呼地离去。 “华夏子孙,数典忘祖!”老太太拨着佛珠,故意让声音大到让他俩听见。 “月苓。”周嵩悻悻地搬过椅子来坐下:“我再背一遍驱魔咒给你听听,你看看我背的有问题没有。” “不要背了,不会错的。”月苓嘴上说着,还是坳不过他,拿起手机打开了郁盼望发来的PDF。 周嵩清了清嗓子,背道: “Regna terrae, cantate Deo, psallite Domino qui fertis super caelum caeli ad Orientem Ecce dabit voci Suae vocem virtutis, tribuite virtutem Deo.” 这是郁盼望交代要念诵熟练的经文,虽然毫无拉丁语基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源自共生的双核处理器,让周嵩和袁月苓都很快地记了下来。 “Exorcizamus te, omnis immundus spiritus omnis satanica potestas, omnis incursio infernalis adversarii, omnis legio, omnis congregatio et secta diabolica. Ergo draco maledicte et omnis legio diabolica adjuramus te……” 袁月苓忽然把手机丢在一边,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了,可以了,再多就烦了。” 周嵩:“?” 袁月苓胸口涌出一股莫名的恶气:“我现在听到这些拉丁语就跟紧箍咒一样。你没听那老太太说什么吗? “还有,你看看这周围,这算什么?是要把病房改造成修道院吗?是不是离谱了!” 她把脖子上挂的玫瑰经念珠摘了下来,猛地举过头顶,又轻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样下去我会疯的!” 周嵩怔怔地看着发脾气的月苓,想到了那日在西餐馆,郁盼望所说的话。 “对神圣事物的下意识逃避,是附魔者的几个常见症状之一。”那眼神清澈见底的少女如是说。 “月苓,”周嵩提醒她:“你下午不是和郁盼望说,你愿意相信她吗?” “信她也不是迷信,不是全信!”袁月苓继续抓狂:“你那么相信她,你不如去和她……” “你怎么又开始了!”周嵩急道:“我还以为你和盼望已经是朋友了呢。” 周嵩端详着袁月苓的眼睛,那眸子比平时的更黑,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突然,这黑蔓延开来,吞没了眼白,充满了整个眼眶,中间绽放出一个猩红色的大漩涡,仿佛一张深渊巨口,要将自己整个吸进去。 ! 周嵩一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眼前的女孩已经一如原来的模样,周嵩怀疑方才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月苓……你刚才没事吧?你确定现在的你是你吗?我觉得你最近情绪转变得有点太快了。”周嵩迟疑地问道。 “周嵩……狗子。”袁月苓对周嵩伸出了手:“你在害怕?你也在害怕吗?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怎么会!”虽然觉得她说话完全不像平时的语气,周嵩仍是大踏步上前,跨过了地上的盐圈,把袁月苓抱进怀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袁月苓的语气放缓了一些:“我知道,盼望妹妹也是为了我好……” “没事了没事了。”周嵩轻拍着月苓的背。 “我……在床上躺一天了,很难受,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早上何思蓉她们送袁月苓上救护车的时候,只随便拽了一双室内的薄棉拖,此时她竟无鞋出门。 “我去扫码租个轮椅推你出去吧?”周嵩灵机一动:“顺便给你买双鞋。” “又不是老弱病残,坐什么轮椅啊?” “推个轮椅我又不累,你连我的份一起好好休息,双赢嘛。另外,这些香炉啊神像啊,你帮我拿着,多好,什么也不耽误。” “我才不拿,要拿你自己拿!” 周嵩在月苓的床边又洒了一遍盐和圣水,顺手把床头柜上的玫瑰经念珠揣进兜里,借了架轮椅,快步出发。 一阵冷风吹过,让袁月苓的烦躁降温了不少。 周嵩把风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盖住了病号服。 夕阳的余晖落在脸上,留下些许温度,袁月苓拢了拢鬓角的碎发,闭上眼睛,品味着片刻的宁静与温存。 周嵩就这么推着轮椅慢慢地走,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说话。 袁月苓想到,上次自己住院的时候,舍友们还都一起来探望,这次就只剩下一个何思蓉作陪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久病床前无姬友”,早上被送医院的时候,虽然意识还不太清醒,但袁月苓总觉得自己看到了舍友们的脸。 那是……看怪物的脸。 小朋友和学霸一天不仅未露面,连消息也没有一个。 何思蓉还是够意思,陪了自己一天。 然后和老毒物下楼吃饭以后,人间蒸发,杳无音信。 “老毒那家伙,不会把我家小蓉给办了吧?”袁月苓脱口而出,随后自己也愣住了。 “办了什么?”周嵩没反应过来。 “没有,没什么。”袁月苓敷衍着。 身为学校所谓的校花,以及学生会的红人,袁月苓的身边从来不缺乏想要接近她的人。 可惜,成为一个唐小洁那样的交际花,从来不是袁月苓给自己设定的人生目标。 朋友在精,不在多,一贯是袁月苓的处世哲学。 结果呢……?一场大病,才知人情冷暖,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 这些词语,甭管合适不合适,一个一个都在往袁月苓的脑子里蹦。 到头来,竟成了孤家寡人,陪在自己身边的,也仅有这个自己曾经一直在逃避的男人…… 其实,真实的情况未必有这么糟糕,但此时此刻,病苦中的脆弱放大了她的主观负面感受,一如这两年对周嵩的负面感受一样。 “狗子,”月苓向后扬起自己的脸庞,看周嵩:“你真的不害怕吗?” “怕什么?”周嵩迷惑地问道。 “我……被不好的东西缠上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郁盼望那些东西会不会有用。”袁月苓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如果你受不了了,想要离开我,我……不会怪你的。” 这是屁话,袁月苓当然会狠狠地怪他的。 此时周嵩和袁月苓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方才在病房中,周嵩恐惧的面容,还有连连后退的脚步。 “我会怕。”周嵩停下脚步,走到袁月苓身前,蹲下,仰头望着她。 月苓的心猛地向下一坠。 “但是,我永远不会离开。”周嵩回忆着说:“以前缠……咳,以前追你的时候,有时候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就会胡思乱想。 “有时候听到外面的风雨声,我会害怕,会想,如果黄江涨潮了怎么办,如果魔都遇到海啸了怎么办……” 袁月苓露出迷惑的表情,这小子究竟在说啥? 周嵩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就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如果把你抱在我的怀里,就算面前是十几米高的巨浪,我也不会害怕,我会把你护在我的身下…… “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无论碰到多糟糕的情形,我都不会真正害怕,都可以勇敢去面对。 “小的时候,我看奥特曼,里面有一首主题曲叫《英雄》,有一句歌词一直让我印象深刻。 “男なら谁かのために强くなれ。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唔!唔——” 周嵩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袁月苓用嘴堵住。 …… 两分钟后。 “唔……”袁月苓终于停止了咬他的嘴唇,二人短暂分开,都轻轻喘着气。 “狗子。”少女的双手环住了少年的腰:“我不是一个轻易愿意下保证的人,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知道。 “如果圣诞夜,那个……那个什么神父,真的能帮我解决……魔鬼? “即使共生消失了,我,我不能和你随便许诺天长地久,但至少,我一定会继续认真和你再交往下去。 “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正文 第三十二章 瞎子 医院的周遭,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也最不适合售卖服装鞋帽的地方。 周嵩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袁月苓,转悠到了一家经营针头线脑日用杂货的小店,才买到了一双硬底黑布鞋——便宜,但也没什么选择余地。 袜子只有普普通通的棉袜,以及中年老人锦纶丝袜。 周嵩谢绝了看店阿婆递来的,印着“福”字的大红色棉袜,在店里转了转,找到一双浅粉色,带点蕾丝的短袜。 这双袜子不厚,过脚踝的长度,袜筒有木耳边,周嵩还挺喜欢,袁月苓却露出嫌弃的眼神。 结账的时候,袁月苓拍拍他,递上一条女式内裤,害羞地垂下眼睑。 “今晚先这样将就,明天我把你的东西都带过来。” 周嵩一边帮袁月苓换上,一边有些抱歉地解释。 袁月苓提起裤腿,看着自己脚上的黑鞋粉袜,真就是又丑又土又不舒服。 但她只是抬起头来,向周嵩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好恋旧的感觉,我初中的时候就这么穿。” “真想见见她啊。”见袁月苓露出疑惑的神情,周嵩解释道:“初中的你。” “好啦,现在我有脚了,该我推你走啦。” “你才是病人呀。” “乖啦,狗子听话。我听话你也要听话,这样才能双赢嘛,你说的。” “好吧,我可沉啊,你别勉强。”周嵩小心地坐进轮椅。 “行了啦,我又不是抱着你走,你沉不沉差什么了?再说了,小马驹我也抱上山过。” “……刁蛮村姑!” “想死?” 两人离开商店,在周围逛了逛。 周嵩坐在轮椅上,心情大好,给袁月苓唱了几首歌。 “你也别光唱什么矮大紧、许树、朴巍的,也唱点流行的嘛。” “我不会呀。”周嵩说。 “我会,你就会。来一个《如果这就是》。” 周嵩想了想,虽然从没听过,但还是开口唱了出来。 合着我成留声机了。 唱了一半,却听到一阵自行车铃铛响,一个英俊青年从后面赶上来,停在了他们身边。 “真是你们啊?”来者是王智,绰号“王聪明”,所谓的T大校草之一,也是周嵩的前室友。 去年他追求袁月苓被拒后,就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了。 “哎,不是说袁部长生病了么?周嵩你又是怎么了?” 王聪明把一个果篮从车把上摘下来,递到袁月苓手里:“今天事儿忙,正琢磨这个点了,探病是不是也有点晚了。这儿遇上刚好,我的一点心意,别再拒绝我哦。” “怎么了?我生病就不能有果篮了?”轮椅里的周嵩伸手替袁月苓接过果篮,抱在怀里。 “要是你生病,我得给你定个花篮,大个的。”王聪明打趣道。 “是不是还要搭送两副挽联?” “行了,周嵩,不闹了。”袁月苓打断了两个幼稚鬼:“是我有些不舒服,可能还得过两天才能回学校,部里的事,还要辛苦你多操心了。” “没事儿,有大伙儿呢,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周嵩,你可得把咱们袁部长照顾好,我就先走了,拜拜。” 冬日里的王聪明来去如风,只留下了春天般的温暖和一个大果篮。 “还看,还看,人都没影了,还目送着呢。” “少爷,我这儿伺候着你呢,要吃醋也不该是你吧。”袁月苓揶揄道:“你看看人家,多有风度,都像你一样死缠烂打,我不早完了?” “……” 觉察出周嵩有些不高兴,袁月苓叹了一口气:“好啦,逗你玩呢。” 说话间,袁月苓推着他走了一段上坡路。 “嘿——咻!” “我下来走吧。”周嵩见月苓吃力的模样,顾不上再作,就要站起来。 “给我坐好!”就这么被袁月苓按了回去。 “月苓,我真的好幸福。”周嵩望着月亮,轻声说道。 “嗯,要知福。”袁月苓点点头说。 “我在想,等我们都老了以后,也要像今天晚上一样。”周嵩向后别过双臂,抚摸着月苓的腰:“找个像这样的小镇养老,晚上没什么事,吃了饭就出去逛逛。 “手拉着手绕着小镇走一圈,漫无目的,我推着你,或者你推着我,多温馨。” 听着周嵩幸福的憧憬,一个心酸的念头没来由地钻进她的脑海:走在这里的两个人,真的会有“晚年”这回事吗? …… “月苓你说,王智送这一篮子梨,是不是贼心不死,盼着咱俩掰呢?” 袁月苓坐在河边的长椅上,耐心而细致地给梨子削皮,周嵩已经吃掉了全部的香蕉和大部分橘子,摸着滚圆的肚皮,靠在护栏上滚来滚去。 “你怎么又开始了?那我可也来了啊。唐小洁,郁盼望……” “别神经!” “再说了,怎么就一篮子梨了?这不是别的都被你吃了吗?” “话说,你当初为啥那么干脆地就拒绝王聪明了?” “你是希望我答应吗?”袁月苓站起身,走过来,把削好的梨塞进周嵩嘴里。 “不是,我就是寻思,人这身型样貌,学识谈吐,不看家世背景的话,吊打杜鹏飞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还不沾花惹草。”周嵩伸手握住梨,咬了一口,又往月苓嘴里塞去。 “怎么的?开始审查历史问题了?”月苓咬了一口梨,周嵩满意地看到,她并没有避开自己吃过的地方。 “怎么能说是审查呢?这吃了人家东西,就替人家了一桩心事嘛。 “毕竟,前不久我俩还是一个战壕里的难兄难弟,你看不上我也就……是吧,算了,但是他被拒绝,猜测就比较多了。” “什么猜测?说我嫌贫爱富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 “王聪明人挺好的,只是我对他没感觉,他的好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袁月苓叹了一口气。 别人对你的好,对你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是吧?周嵩暗想。 “退一步讲,就算我喜欢他,他的颜值和学识对我来说也是负担,他真正需要的东西,我给不了,等他对我的新鲜感褪去之后,就注定会分道扬镳。” “你总是这样,走一步看三步的么?没学一门下棋可是耽误了。”周嵩咕哝着,右手一扬,梨核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落入河水中。 “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走一步看三步过来的,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心!!!” 周嵩身后靠着的栏杆忽然断了。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要跌进冰冷的河水! 袁月苓反应奇快,抢步上前,伸手抓住了周嵩的腰带,猛地往回用力把他拉了回来。 “呼,好险。”周嵩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要没有我给你共享的力量和反应,啧啧……这栏杆怎么回事?” “少表功了,什么怎么回事,你沉呗,压断了。” “放屁,我哪有那么沉,你看,这里焊接的地方脱焊了。” “我刚才就叫你不要在那里靠来靠去的。” “你啥时候说过?!” “我没说你也不该靠,大男人顶天立地,走哪老爱靠东西像什么话。” “……” “行了,人没事就好。时间也不早了,可惜这点梨和苹果都替你掉河里了,咱们回医院吧。” 袁月苓坐进轮椅里:“小狗子,起驾!” 周嵩推着袁月苓走了几百米,又停下了脚步:“不行。” “啥不行?” “那破栏杆要是放着不管的话,再有人不知道,出危险怎么办?” “那……打个110?” “咱们弄个警示标志,白天有人看到就会修了。找找有硬纸板什么的没有。” “你以为这是什么穷乡下吗?哪有什么……哎,你看那个行不行?” 周嵩循着袁月苓指的方向望去,街角的树下,有一个算命的路边摊,医院的周围总是少不了这些江湖术士的身影。 摊主穿得窝窝囊囊,戴着一副墨镜,蹲坐在树下,孤零零一动不动。 旁边的树枝上,挂着一块箱板纸,上面写着几个字,具体看不清。 “人能给吗?”周嵩有些犹豫,他从来不喜欢跟这种巧舌如簧的人物打交道。 “看我的,你看着咱们轮椅。” 袁月苓脱下周嵩的风衣塞还给他,像猫一样向着猎物轻步缓行。 周嵩看着袁月苓从摊子前面走过,没有停留,走不远又从树后绕回来,轻手轻脚从树杈上摘下纸牌,然后兴冲冲一路小跑回来。 “你跟他怎么说的?你跟他说话了么?” “说什么啊,那老头不是真瞎就是睡着了,我就把牌子拿了,还有盒粉笔。”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周嵩犹豫地接了过来,牌子正面写着“摸骨算卦占卜吉凶”几个字,反面翻过来,贴着一个收款二维码。 “他们这种人整天坑蒙拐骗,咱们借他东西做好事,是替他积德,这叫双赢,知道吗?” “双赢?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明明是我先的。” “少来了,写个“栏杆损坏危险”挂上,咱们回吧,我都冷了。” “你先披上我衣服吧。” “我披它干嘛,你穿少了我不还是冷?” …… …… “咱们把粉笔还给人家吧?”牌子挂好,周嵩又提了这么个事。 “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还是个道德标兵啊。”袁月苓笑道。 “你开玩笑,我一直都是胸怀圣光,践行骑士美德的圣骑士。” “嗯,纠缠人家小姑娘的圣骑士。”月苓戳了戳他的胸口。 “不是,你咋一直说这个。”周嵩有些着恼:“就算我缠你不对,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过错吗?” “我有什么过错?!”袁月苓的声音也响了几个分贝。 周嵩缩了缩脖子,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这会儿他可不想无事生非找架吵。 “姑娘,事情办完了?”就在周嵩悄悄把粉笔放下,准备走人的时候,那算命的突然说话了。 周嵩愣了一会,不知如何作答,袁月苓听到后也跟了上来,对周嵩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师傅,刚才河边的栏杆坏了,我借您的粉笔在那边写了个危险提醒,刚才没和您说,粉笔给您放这里了,不好意思啊。” 袁月苓边亮声说着,边仔细观察这算命先生,似乎确实是个盲人。 “这是做好事,无妨,无妨。”算命先生笑了起来,但是声音很难听。 “那我就走了。”袁月苓拽了一下周嵩的袖子,准备开溜,却又被算命先生起身开口拦了下来。 “且慢。” 这瞎子大约60岁年纪,面色青紫,脸上沟壑纵横,留一缕山羊胡稀稀拉拉,戴着一副金丝圆墨镜,开口一嘴黄板牙,仿佛在脑门上刻着“算命瞎子”四个字一样。 “实不相瞒,老夫借阴阳数术之名行走江湖,所实依者却多为英耀话术,蛊惑人心之法。非老夫好欺世盗名,实因屡泄天机者恐遭劫累。凭老夫修为,每岁可卜一实卦,以窥星耀之理,愿赠有缘之人。今日与姑娘你相遇,便是缘,年关将至,老夫便将这一实卦相赠,助你未来人生趋吉避凶福气绵长,并不取卦资分文。可好?” 瞎子一番话,袁月苓听得有些发愣。 她本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的,脚上戴个物件也只是遂了父母的记挂。 可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让她无法再维持原有的立场。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共生,这令人恐惧的“鬼附身”。万一这瞎子真有本事…… “那便有劳先生了。”袁月苓学着瞎子说话的调调,应了声。 “老夫自幼失明,所学乃是祖传相骨堪舆之法,还有请姑娘的右手。”算命先生摊开了自己的左手。 袁月苓看着那只黝黑粗糙的大手,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什么稻草都想要抓一把。 她伸出右手,却被周嵩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看把你小气的? 然后周嵩伸出自己的右手,递了过去,同时向袁月苓做了一个禁止说话的手势。 袁月苓一时有些懵,张口欲言又止。 “姑娘如今虽已是天之骄子,但年少时也曾吃苦下力,是也不是?” 瞎子接过周嵩的手,捏摸了一会,弄得俩人有一点痛。 “哈……?先生请继续。”袁月苓转了一下眼珠子,说道。 “老话说,女子手如柴,无财也有财,男子手要绵,无钱也有钱。吾相姑娘手若干姜,命中当有大富贵,详情老夫尚需相过姑娘头面方可得知。” “那就承先生吉言了。”袁月苓心中好笑,顺手就把周嵩往前推了一步。 周嵩噘着嘴,任由那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的头顶脸面游走。 “啊,时代是不一样了,如今的女子,非出家亦可落发……”一开始,瞎子似是调侃又似是感慨,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紧紧锁在了一起。 “姑娘,”瞎子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了:“老夫下面要讲的话,不中听。你若是不想听,老夫亦可以不讲,你我就此别过,江湖不见。” “师傅,你有话直说就好,我这人心宽,接得住。” “好。”瞎子又摸索着坐回了树下的小马扎上。 “姑娘你余生虽可有富贵,但这衣禄却非姑娘命中所定。敢问,姑娘可曾有夫婿?” “……没有!”袁月苓一怔。 “如今身葬何处?” “说了没有!”袁月苓有些无语。 “不对,老夫这实卦从无失手。吾观姑娘乃残魄转生克夫旺己之相,气运财运皆夺自夫君,而恋慕姑娘之人必因气运大损而早亡。姑娘今年虚龄二十,而气运正旺,乃应有新欢,故有先夫葬于何处一问。” 周嵩听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听说过,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你跟我先夫先夫的。”袁月苓有些好气又好笑:“你算不准就说算不准,我又不笑话你。” “吾观姑娘非心术不正之人,乃命数如此,方才好心规劝。姑娘若余生淡泊清心,应可得安。若欲壑难平,则需将受害之人安葬妥善,供奉祭拜。不然怨念不得超度日久成煞,反噬汝身,万劫不复矣。” “……”袁月苓推上轮椅,转身便走。 周嵩从裤兜里翻出5块钱,匆匆放在瞎子手里,赶紧跟上。 “唉,枯荣生死皆是造化,非吾等凡胎之力可逆也。”瞎子摇摇头,起身收起马扎和粉笔,又去树杈上摸…… “咦,我的招牌哪去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禽兽不如 老毒物与何思蓉并肩走在马路上,冬日夜长,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的街头,走着无数的情侣,老毒物渴望成为其中的一个。 他犹犹豫豫地伸出右手,去牵何思蓉的左手。 何思蓉却用左手挠了挠鼻子,然后塞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 ?是巧合吧。 路过一条小巷子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周嵩和袁月苓,前者推着轮椅,后者坐在轮椅上,一副恩恩爱爱的样子。 老毒物本想上前打招呼,何思蓉却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别去煞风景了。” 老毒物点点头,与何思蓉一起朝大学城方向走去。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走出两里多地,老毒物心一横,抓着何思蓉的袖子把她的手拉出口袋,牵在手里。 何思蓉讶惊地侧过头看他,右手划了一个“?”号,在空气中戳了一下。 老毒物尴尬地笑笑,假装满不在乎地摆着他们俩的胳膊,何思蓉也没有甩开,且就由他。 快到“勤奋街”的时候,身后一声清澈的自行车铃响,就听有人叫道:“老毒物!” 老毒物与何思蓉回头望去,只见王聪明那家伙,骑着车一阵风地就过来了。 “老毒物!”王聪明夸张地叫道:“真的是你!你交女朋友了!” “啊,啊。”老毒物尴尬地笑着,捏着何思蓉胖乎乎小手的那只爪子,掌心里全是汗。 “不给我介绍一下吗?”王聪明笑嘻嘻地说。 “啊,这位是……” “不认得我了?我是何思蓉啊,你们部长袁月苓的舍友啊,你们活动我经常帮忙的,我还帮你贴过海报呢。”何思蓉的眼睛亮晶晶的。 “哦,我有印象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袁部长一直也没有给我们介绍过,今天就算正式认识一下。何思蓉同学你好,我是王智。” 王聪明笑容灿烂,蜻蜓点水地握了一下何思蓉的手指:“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秦江尧同学可是部里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擅长科技发明哦——老毒什么的,只是我们随便叫着玩的。” “别在这充好人了,这破绰号还不是从你嘴里出去的?”老毒物有些愤愤不平,插话进来。 “我也不是故意的,秦相您大人有大量,别记仇嘛。”王聪明大笑道:“明天学生会会议之前,早半个小时来,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啊?现在不能说吗?”老毒物说。 “明天见面说,明天说。”王聪明朝他眨眨眼睛,一踩脚蹬,一溜烟就不见了。 何思蓉扭头看王聪明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老毒物讪笑道:“放心,这王聪明,聪明着呢,不会到处乱说的。” “算了,随便吧。”何思蓉耸耸肩。 二人走进大学城,拐入“勤奋街”。 沿着“勤奋街”走到底,就是T大的后门。 勤奋街是大学城的商业街,主要负责经营让学生们不勤奋的业务:饭店,网吧和宾馆。 网吧对周嵩那小子来说,就像家一样,但老毒物不常去——不仅宿舍有笔记本电脑,老毒物还会偷电。 饭店他去的就比较多了,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平时和朋友同学聚会,学生会各种人情往来,总是免不了。 况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美食亦是老毒物的兴趣爱好之一。 就这样他还是个瘦子,这体质,多少人都得眼红死。 至于大学城里的海量宾馆……在老毒物的眼中,一向是丑陋的痼疾,是社会堕落的明证。 中学时期的老毒物认为大学是一座圣洁的象牙塔,他固然憧憬美好的校园爱情,但是那里面并不包括这个。 因此,老毒物情愿自欺欺人,把它们理解为招待探望子女的父母们用的设施。 宾馆、网吧、饭店,三等分了大学城的繁华夜晚。 走过一间名为“夕缘”的宾馆时,老毒物看到门口挂了一个红色的大横幅:“本店现已精装修完成,各类主题房间,钟点房、过夜房均7折特惠,欢迎新老同学惠顾!” 如此明目张胆的文案,仿佛在嘲笑老毒物还停留在上世纪的思想。 老毒物认为,有些事情,不妨存在,但不该如此明目张胆。 对于婚前性行为泛滥的反感,和对处男身份的不甘与羞愧,这两种看似水火不容的思想,同时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在人前喜欢口嗨装老司机,人后却保存着心底的那一份,对纯真感情的小憧憬。 但是现在,终于还是要跟那个,不肯睁开眼看世界的自己,挥手告别了吗?老毒物想。 “要不,就这家?”何思蓉也有点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说。 “都,都听你的。”老毒物说:“不过,真的要……吗?” “你怂了?那你走吧,我不拦你。”何思蓉鼓着腮帮子说。 其实刚才这一路走来,吹着夜风,何思蓉的酒已经醒了大半。 对于下午一时冲动提出的建议,她的内心也有点打退堂鼓。 如果老毒物要放弃,那她就可以借势下坡。 于是老毒物说:“谁怂了,走。” “夕缘”宾馆晚上没有钟点房,老毒物开了一个普通的大床房。 二人推门进了房间,按了半天墙上的开关,灯都没有亮,只得请来了服务员。 服务员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从他们手中接过房卡,往墙上的插鞘里一插,瞬时灯火辉煌。 服务员目送着二人进房间关上门,嗤笑了一声:“雏儿。” 老毒物挠着头说:“原来你也没来过。” 何思蓉硬着头皮道:“这新装修的嘛。” 老毒物没有心思深究,伸手揽住了何思蓉的腰:“可以吗?” 何思蓉没有说话,只是两个拳头虚握着举在胸前。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抱了一分半钟。 老毒物自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没和女生抱过,此时只觉得入手充盈柔软,有一种淡淡的奶香。 何思蓉则是第一次和男生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只觉得老毒物的骨头硌得慌。 “你,什么东西在顶我?”何思蓉迟疑地问道。 “嘛,没,没什么!要先洗澡吗?”老毒物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情节。 “你,你先!”何思蓉挣脱了老毒物的怀抱,走到窗边的椅子旁,踩掉帆布鞋,抱腿坐了上去。 老毒物犹犹豫豫地脱下外套:“你……可别回头啊。” “谁要看你啊。”何思蓉撅着嘴举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老毒物溜进浴室,又把一条浴巾挂在透明玻璃上遮挡视线,心里嘲笑着自己:这立的又是什么牌坊? 站在喷头下草草冲了一会,他穿上棉毛衫和薄秋裤出来了。 地上有水打滑,老毒物一路小跑太急,摔在了地上。 还好,是屁股着地,但仍然是疼得好一会儿站不起来。 何思蓉正坐在床边,羽绒服,围巾,牛仔裤,浅蓝短袜,帆布鞋,全副武装,低头看着自己。 你在屋里这么冷吗?还有,我洗了澡之后变成透明人了吗!!! 等到老毒物自己站起来以后,何思蓉才好像如梦方醒一样:“你没事吧,秦江尧。” “没事。”老毒物说。 接着两个人就保持坐姿,看了半个小时综艺,时不时还聊上几句。 何思蓉身上的奶香味让老毒物心猿意马,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电视节目上。 综艺的内容是一群明星在乡下种田,还养了几只大黄狗。 老毒物觉得还没有相亲节目好看。 “你……何学姐……嘛,小蓉。”老毒物说:“你不洗澡吗?” 何思蓉心一横,举起遥控器一按,关了电视,用脚蹬掉了两只鞋,一边脱羽绒服一边往床上爬:“关灯!” “灯……在哪里。”老毒物在墙上找来找去。 何思蓉不耐烦地爬过去关灯,一只穿着袜子的脚不小心在老毒物光滑的腿上蹭了一下。 老毒物浑身一个机灵,哆嗦了一下,灯就灭了。 窗帘没有被拉上,雪白的月光星星点点地洒在房间里,勾勒出何思蓉面庞的曲线与发梢的轮廓。 好美。 老毒物伸手摸到何思蓉的脸,慢慢地把嘴唇凑了上去。 何思蓉却伸出手掌挡住了他的嘴。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何思蓉说。 “……冰华如霜,明月亦寒……?”老毒物有些语无伦次。 “你喜欢我吗?” “爱。”老毒物说。 “……可不可以认真一点?” 老毒物认真地酝酿了一下情绪:“何思蓉,我爱你。” “唉,算了。”何思蓉瘪了瘪嘴,开始解胸前的衣扣。 “不是,学姐。”老毒物有点不高兴了:“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也想认真和你交往,是你拒绝了我。” “你说得对。”何思蓉又解开了一粒扣子。 老毒物没有如计划般注意她胸衣的颜色,因为他发现何思蓉的手抖得厉害。 “学姐,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冷而已。”何思蓉钻进了被窝:“你来吧。” …… “怎么了,秦江尧?”何思蓉伸手抱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 “你是不是不舒服?一直在抖。”老毒物停了下来。 “没有,痒。”何思蓉含含糊糊地说。 老毒物不知道的是,何思蓉的脑子里,”牙一咬眼一闭就过去了”、”趁还来得及赶紧走人”和“来都来了应该好好享受”三国势力已经从赤壁大战打到九伐中原了。 …… “谁的电话在响?” “没有吧,你的吗?”何思蓉说。 “我的手机在这呢。”老毒物看了一眼自己枕边。 “……啊!!”何思蓉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你压着我头发了!” “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你到底在干嘛呀?”何思蓉说。 “我不知道呀,我又不会。” “你们男生不是天生都懂的吗??” “你听谁说的啊?被子里面啥也看不见……老司姬带带我。” “我……哪里会啊!” “?你在逗我?你……?” “……嗯。”何思蓉点点头。 “你是……第一……”老毒物舌头都捋不直了。 “都说嗯了,你干嘛呀。”何思蓉的声音好像蚊子。 秦江尧懵了。 “怎么了嘛。”何思蓉一只手抓着被子,坐起身来。 “蓉姐,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老毒物木木地说,人也已经往床边挪了几厘米。 何思蓉说:“没事的,我不会赖上你,不会让你负责。你也是第一次,这很公平啊。” “不是那么回事,我以为你……!”老毒物急道。 其实,老毒物的退缩让何思蓉松了一口气。 就好像一位客人终于要走了,主人嘴贱地来一句“不留下来吃晚饭吗?”,话音刚落就会后悔,生怕这位客人又顺竿爬。 所幸,老毒物并没有这么做。 老毒物与何思蓉谁都没有再说话,黑暗中,只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莫名其妙地,何思蓉簌簌地落下了眼泪,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就着月光,老毒物看到了,伸手想再次把女孩拥进怀里。 “又干什么?”何思蓉不给他抱:“我们走吧,再不走一会宿舍就关门了。” 老毒物说:“……我,我也有想看的节目,你陪我看一会好不好。” 何思蓉再次爬过老毒物,打开了灯。 炫目的光芒让老毒物本能地伸手遮住眼睛。 等适应了亮光,他看到茶色卷发的少女,正把电视遥控器递在他面前,脸颊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扬起孩子般的微笑。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什么世道啊! 周嵩陪着袁月苓回医院,一路上心事重重,先前的好心情完全没了踪影。 袁月苓开始还试着与他搭话,发现他心不在焉以后,也就不再作声,只余沉默。 而沉默的力量,常会孕育出新的风暴。 “月苓,”回到病房里,周嵩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干嘛?” “我问你个事儿.......你不高兴可以不回答。” “别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袁月苓用食指轻点着自己的额角,冷笑道:“瞎子说的没错,我是拿了吃绝户的钱才出来这个大城市读书的,我那个弟弟呢其实是我儿子,现在你满意了么?” “???”周嵩懵逼:“你在说些什么啊?” “要是那样的话,你还愿意要我吗?”袁月苓的嘴角浮现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容,朝周嵩又凑近了几步:“你还想做我的盾,把后背交给我吗?” “你什么意思啊你?”周嵩有些着恼。 “哦,对了,我还是个扫把星,克夫。”袁月苓露出故作惊讶的表情:“你追了我两年不是为了把命搭上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不是,这算命的胡说八道,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啊。”周嵩猛地把空轮椅推到了墙角。 袁月苓走到床边坐下,撅起嘴:“你也知道是胡说八道啊,我看你可信得很啊,一路上愁得那个哎哟……” “你怎么能凭想象就生我的气呢?你这人真是……”周嵩嘟哝着抱怨道。 其实,袁月苓可没冤枉他——一路上,周嵩的内心深处,各种耸人听闻击穿底线的社会新闻此起彼伏。 在过去的两年里,周嵩想的都是如何追到袁月苓,想的都是她一旦点头,将会是怎样的幸福,一直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可以被如此荒诞不经的言论影响而动摇。 如果真的有那种事,如果她相信我真的会介意这种事,那么,在之前她最厌烦我的日子里,为什么不拿出来说呢? 周嵩忽然觉得自己非常讨厌,比最讨厌自己的人想象中还要讨厌,他觉得自己应该努力做出改变。 他走上前,伸手去抱袁月苓,却被后者用力推开了。 “不作了不作了。”周嵩嘴里说着,又使劲去抱,把袁月苓的头狠狠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呃——要被勒死了。”袁月苓夸张地翻了个白眼。 “别骗我,我怎么没感觉。”周嵩笑着放开了她,见她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才放心下来:“我就说别跟那种骗子打交道,你非要算——” “算的是我吗?”袁月苓反诘道:“人家要给我看,你把个爪子和大饼脸递上去欺负人家瞎眼,没准人家算得准,但是准在你身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那种雌雄同体.......” “快别瞎编了,”周嵩不服气道:“那色老头明显就是想占你这样大姑娘的便宜。”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早猜到了。”袁月苓嗤了一下:“做你的女朋友,以后是不是看病也都只能找女医生看了?” “那得看是什么科……”周嵩道:“再说,我不让你算,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哦?”袁月苓扬了扬眉。 “你忘了吗,我们答应过郁盼望,要接受她的帮助,就别再去找和尚道士巫师什么的……” “你答应的,我可没答应。”袁月苓一把拉开了黑布鞋上的带子,把鞋脱了下来:“你现在是个基督徒了?” “不是。”周嵩说:“我就是觉得,既然请人家帮我们,就应该听人家的嘱咐……” “他们这些人都一个样,总是觉得除了自己,别家都是邪魔外道……”袁月苓随口吐槽着,也没什么心思再和周嵩争论:“我给何思蓉打电话,问问她今晚能不能陪我,你也该换班休息了。” 袁月苓打了好几个电话,何思蓉都没有接。 “小蓉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袁月苓嘀咕着,又拨出了一通,这次她终于接了。 “……喂?小蓉?这里头什么在那喘呢?”袁月苓把手机听筒音量调大。 “喂?小蓉,是你吗?”袁月苓又检查了一下,没有拨错号。 “……啊!!”听筒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吓得袁月苓差点把电话扔了。 紧接着,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怎么了怎么了?” “你压着我头发了!” “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电话就这么断掉了,只留下袁月苓和周嵩面面相觑。 “那是何思蓉吗?”过了好一会,周嵩才试探地问。 “我关心的是,那男的是谁。”袁月苓还在回忆。 “我听着……是老毒……”周嵩不敢看袁月苓。 “疯了吧!他们不是才第一天认识?周嵩,你给介绍的这什么人那?”袁月苓差点破音。 “这怎么又怪上我了?老毒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小体格,何思蓉要是不愿意,他还有能耐用强?” 周嵩心中暗道不妙,不会又要吵架吧? 还好,袁月苓及时更换了思考方向:“难道是小蓉主动?这个小朋友,小狐狸,真是害人精。” “怎么的呢?”周嵩伸出食指,在袁月苓脚背的袜子上无聊地划来划去。 “小朋友高中就有男朋友,时不时就揶揄小蓉没人要,老处女,学霸那家伙也不起好作用。 “???”周嵩惊愕。 “之前反正宿舍四个人五五开,有我在一起,小蓉也没有特别在意。”袁月苓回忆道:“结果那天我和你在网吧过夜,不是没回去嘛?结果我回去以后,她们以为我和你……那什么了,然后就说小蓉是寝室最后一个处女,要她发红包……我这才知道,她们背后居然有一个这么,这么无节操的赌约……” “什么世道啊!”周嵩火了:“什么三观啊!二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就老……老处女了?” “人各有各的活法,我也从来不评判她们两个。”袁月苓继续说道:“可是她们反过来歧视我们,我就是觉得很难理解。一个女孩子,要把自己交代出去,有什么难的?可是……不说到结婚,起码得跟值得的人吧?” “完全同意。”周嵩举手说。 想了一下,周嵩又补充道:“不是我挑拨离间你们宿舍关系,我觉得小朋友和学霸这两个人,以后真得离她们远一点。” 袁月苓不置可否,蜷起了膝盖,抱住自己的小腿:“都是我不好。我先前当她们开玩笑,也就算了,我没想到小蓉真的会受影响……我那天知道这个赌约以后,就应该找小蓉好好谈谈的,可是我没有,还随便给她介绍对象……” “月苓,你不要自责。”周嵩安慰她道:“老毒物这个人,我还是知道一点才敢介绍的。他这个人,就嘴上不着调,其实并不是坏人,他要是真的要了何思蓉,肯定会对她负责的。” “希望如此吧。”袁月苓闷闷不乐地说:“说到底,人家的事情,我们操心再多也没用。” “老毒物要是敢始乱终弃,我亲手阉了他。”周嵩恶狠狠地说。 月苓这才莞尔一笑:“你也是个嘴上不着调的。好了,你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袁月苓一把拽下两只袜子,往周嵩怀里一丢,光着脚下了床。 “你去给我把着门,不许回头偷看啊。” 如果您看到这里,请留步,听我说两句废话。 作为新人+新书,说真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指望靠这本书来赚钱恰饭。 无论成绩是好还是坏,我一定不会切掉它,哪怕只有1个读者,我也会正常将它完本,这是我的承诺。 我没有问编辑追读,我不知道我现在每天更新5-6000字,有多少读者在读,但我想对亲爱的你们说,或许我更新还不够快,或许剧情节奏有些慢,拜托你们,不要养,很多幼苗养着养着就养死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起点作者会做这样的事:每一章更新发布以前,我都会花上1-2个小时,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修改错别字和标点,优化文字和语句。 朋友嘲笑我,说这是我过去做实体出版业留下来的职业病,但我只是希望能让你们获得最优的阅读体验。 可能这么说有些羞耻——我想邀请你们,暂且放弃成为“沉默的大多数”,动一动手指,在每天的新章节,尽量多给我一些本章说。 好的坏的意见,我全都来者不拒。 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全无禁忌。 让我看见你的小手,是你们支撑着我不放弃,继续前行。 无论是你的推荐票,月票还是打赏,我全都衷心感激,但我最想看到的,还是你们的话语。 本章说越多,更新就会越快:)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午夜惊魂 病房卫生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小莲蓬头,有热水,设计上可以进行简单的沐浴。 一般人都不爱用,毕竟普通病房的私密性是非常差的,不过眼下运气好,这间双人病房只有袁月苓他们一家入住,这件事就有回旋的余地了。 听着身后浴帘拉上的声音,周嵩像个门神一样守在那里。 “你不许偷看。”她刚刚是这么说的吧? 人类这种动物,就是这么贱——你不说也就罢,一旦说了“不许”“不要”,反而就勾起抑制不住的冲动来。 伊甸园里,偷吃分辨善恶树上果实的Eva; 打开魔盒的潘多拉; 逃离索多玛的时候,因为回头看而被变成盐柱的女人; 还有一千零一夜中,忍了几十年,最终还是作死去打开那扇被禁止的门的家伙…… 莫不如是。 身后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们来运用男性的高级理性思维冷静分析一下,如果偷看,会发生什么事呢?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袁月苓会生气吗?会的。 会生气很久吗?应该……不至于。 会和我分手吗?绝对不可能。 会永久降低好感值上限吗?不好说。 那么,承担这些风险,好处是什么? 大饱眼福倒是其次,主要是两个人的关系在客观上会更上一层楼吧? “周嵩同学。”袁月苓的清音打断了周嵩的小九九:“信任就像一张纸,一旦皱了,就算重新抚平……” 妈了个鸡,这共生的效果已经强到可以当面读心了吗?不至于吧。 那我怎么读不到她的心? “话说……”周嵩大声说着,想要掩饰内心的尴尬:“水……有点烫啊。” “不会啊,我平时都是这个温度,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袁月苓嘀咕着,把龙头朝右拨了一公分。 “又有点凉了。”周嵩点评道。 袁月苓没有说话,重新调试着水温。 周嵩停止了找茬水温,听着身后少女打沐浴乳的声音,换了一个方向。 “左边,左边,痒。不对,右边,对,再下面点。”周嵩闭上眼睛,努力地在全身上下捕捉着少女指尖滑过的细腻触感。 “哎,对了!就是这!”周嵩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再用点力!” “你给我适可而止好吧!”袁月苓恼了:“再吵就滚出去!” 嘻嘻哈哈间,袁月苓洗完了澡,换上病号服出来,又把周嵩赶了进去。 二人都洗漱完毕,袁月苓应周嵩的要求,陪他看了一集奥特曼。 “闇が怖くてどうするアイツが怖くてどうする 害怕黑暗该如何是好,害怕那家伙该如何是好 足踏みしてるだけじゃ进まない 不踏出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前进 男なら谁かのために强くなれ 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 歯を食いしばって思いっきり守り抜け 咬紧牙关,坚守到底 転んでもいいよまた立ち上がればいい 倒下了也没关系,再站起来就可以了 ただそれだけできれば英雄さ 只要能做到这点就是英雄啊” “这皮套人,真的就那么好看吗?”袁月苓打了个哈欠:“狗子,不早了,咱们睡吧。” “好。”周嵩说。 “您能不能先下去嘿?”袁月苓推了一把身边的周嵩。 “不是,”周嵩讪讪道:“我刚才坐在床边上,看你的手机屏幕,脖子都要断了。” “那你现在可以下去了。”袁月苓又踹了他一jio:“这是医院。” “不嘛不嘛。”周嵩伸手把袁月苓搂在怀里。 两个人就这么挤在狭小的单人病床上,为了不从床上掉下去,袁月苓也没办法太靠边。 袁月苓皱了皱眉头,没再坚持:“去把灯关一下。” 黑暗中,周嵩听着月苓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她胸腔的起伏。 “老实点儿啊,不然我就叫护士长了。”袁月苓忽然威胁道。 “我可老实了。”周嵩无辜脸。 “你老实什么老实?”袁月苓打了他一下。 “不是,内个东西我控制不了啊。”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小蓉有没有做安全措施。我那药还剩一点……” “妈富隆顶屁用,这种情况只能吃毓婷。” “你很会啊!” “呃……” “狗子,明天咱们出院吧。” “此间乐,不思蜀也。我感觉每次你住院的时候,咱俩感情都处得特别好。” “别神经了,功课拉下那么多,明天学生会的会还挺重要的……” “学生会的事,你遥控我就行了。”周嵩拍着袁月苓的肚皮说:“盼望交代过了,我得24小时守着你,你回宿舍了,我可信不过那几个婆娘。” “那还在医院住到过年那?”袁月苓反驳道:“总要回宿舍的。” “月苓,说真的。”周嵩试探道:“我们在学校外面找个房子住吧。有这么几个好处——” “嗯,小伙儿挺会啊。为了24小时照顾我,是不是?”袁月苓嘲笑道:“借题发挥,借机上位?我跟你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不是,一块儿住也不是为了那个啊。咱俩可以分被子,不,分床,我睡沙发就行……” “你现在给我去睡另一张床,我就阿弥陀佛了。” “不是……” “别不是,你那点小心思,别拿我当傻子。结婚以前,你别想动歪脑筋。”袁月苓斩钉截铁地说。 “不是,你刚才不是自己还说‘不说到结婚,起码得跟值得的人吧’……我不是值得的人么?” “……” “那月苓,你想跟我结婚吗?” “……” “月苓?” “ZZZZZZzzzzzz……” 真的假的?这么快?刚还不在说话吗? 袁月苓背对周嵩睡着,周嵩从后面抱着她,也渐渐睡了过去…… 数小时后,周嵩从睡梦中惊醒。 空气中有一股烧糊的气味。 床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月苓?”他疑惑地在房间里扫视。 然后,他就看到袁月苓,面目狰狞,四肢扭曲地,侧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完了完了完了……”周嵩慌忙下床,伸手去摸装圣水的瓶子,那瓶子里却连一滴水也没有了。 墙上的挂钟,时间正准确无误地指向3:00. 下午挂在床头的十字架,此时正倒挂着。 “Pater noster, qui es in caelis,sanctificetur nomen tuum;adveniat regnum tuum;fiat voluntas tua,sicut in caelo, et in terra.”周嵩结结巴巴地念着,摸到自己的外裤,从裤兜里拿出那串念珠,跪在袁月苓的身体边上,将念珠上的十字架垂到她的脸上。 他惊恐地看到,那枚小十字架,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弯曲。 “Ave Maria, gratia plena,Dominus tecum,benedicta tu in mulieribus,et benedictus fructus ventris tui,iesus.Sancta Maria, Mater Dei……”周嵩的声音不大,却已经声嘶力竭,那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的。 随着他的念诵,床脚凳子上的圣母像双眼流下两行血红的眼泪,应身而倒,摔得粉碎。 那声音大得惊人,振痛了周嵩的骨膜,在医院的走廊上激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回响。 袁月苓的眼中没有眼白,瞳孔已经放大到了可怖的程度。 紧接着,那个猩红的大漩涡再度出现…… “医生!医生!护士!救人那!”周嵩连滚带爬地出了病房,勉强站起身,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狂奔。 每一间屋子都是空的,整座医院到处都空无一人。 接着,他听到一阵“哞——”的叫声。 周嵩奔到窗口,向下望去,只见一片白雪茫茫。 他不放心袁月苓,又跑回病房,发现袁月苓已经不见了。 “我……他妈……” 周嵩走出医院的大楼,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中走着。 雪很深,没过了周嵩的膝盖,魔都可从来没下过这种雪。 “哞——” 他慢慢地,慢慢地,转动着自己的脖子。 他听到自己的脖子发出,像齿轮一样的声响。 雪白的夜幕中,不远处两团飘荡的红光格外刺眼。 粗重的喘息声和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顺着风飘进耳畔。 周嵩再次听到那刺耳的低吼。 那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变得急促密集并且越来越清晰。 是牛蹄声,如果这个肩高超过周嵩的头顶,通体漆黑双目火红的怪物也可以叫作牛的话。 这只庞大的野兽撕破黑暗冲出,以惊人的速度,直奔周嵩而来, 周嵩努力扭动身体试图躲避,但是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狂奔的野兽卷起的气浪扑面而来,又与周嵩擦肩而过,周嵩几乎感受到了它呼出的温度。 他闭上了眼睛…… …… ………… 啊!!! 周嵩大吼一声,醒了过来。 墙上的挂钟指向3点整。 自己摔倒在病房冰冷的地面上,面前的少女呆呆地坐在床上,还维持着踢人的姿势。 周嵩看着那只脚底板冲着自己的纤秀裸足,唤道:“月苓?” 少女回过神来,一跃下床:“狗子,你没事吧!” 还没等周嵩说话,她就捂着自己的小腹半跪了下来:“好疼啊……” 周嵩嘴里发出“嘶——”的声音,轻轻地掀开了上衣。 他的肚子上,留着一个……蹄印? 在医院的好处就是,你可以随时找人看病。 急诊室的女医生是个文质彬彬的青年,她推了推金丝眼镜:“哪有你这么陪护的?那么小的床,你非要挤在一起,女朋友做噩梦,不就一脚给你踹下来了?” “不是,医生您看啊。”周嵩捂着肚子,回头搬起袁月苓的裸足:“您看,这个是我女朋友的脚。” “嗯哼?”女医生又推了推眼镜:“挺好看的。” 周嵩又给医生看他肚子上的蹄印:“这个呢,是我受的伤。” “不怎么好看。”女医生点评道。 “我总觉得……”他抱住自己的头,哀鸣道:“不像人类踢出来的啊!” 女医生第三次推了推眼镜:“确实有点奇怪,看这形象好像是马掌。” “是牛。”周嵩说。 “安啦,随便啦,反正伤得也不重,我给你开点涂的药,养几天就好了。”医生在处方笺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你女朋友为什么也一直捂着肚子,需要看看吗?” “没事,她来大姨妈而已。”周嵩随口敷衍道。 次日,中午。 “嘿,嘿,嘿。”老毒物在周嵩眼前打了几个响指:“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没精打采的,腰都直不起来。” “昨儿黑堂客一Jio把劳资踹下床,好哀求。”周嵩说。 “说人话。” “哦,我昨天睡到半夜被袁部长一脚踹下床,到现在都在疼。”周嵩轻轻摸着自己的肚皮。 “那病房不是有两张床吗?”老毒物道:“人家都生病住院了,你是去照顾病人的,能不能克制一点?” “别扯淡了,你克制了吗?你要是克制,昨天晚上压着别人头发的是谁啊?”周嵩闷闷不乐地说:“你跟何思蓉……?你要是对不起她,可就是在给我挖坑。” “嘛,窝佬人家可是克制得很咧。”老毒物说:“看了半宿电视,我这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上午醒过来一看,她已经走了。” “不是你俩什么情况?看电视?”周嵩瞪眼:“真没睡?” “差点睡了,然后她跟我说她是处,你们怎么都没人告诉我她是处啊?她是处怎么还会那么主动啊?反正我当时是啥心思也没有了。”老毒物把头凑前一些,小声地吼道。 “她是不是我上哪知道去?再说,处不好?咋,怕负责?怕被赖上?”周嵩啃着小鸡腿。 “不是,害。”老毒物一拍大腿:“我不是怕负责,我挺愿意负责的。可是,可是,她这个,对自己是不是也太不负责了?” “怎么,喜欢就会放肆,爱就会克制?”周嵩抬了抬眼皮。 “嘛,我就是觉得吧……毕竟第一次呢?跟我这也不熟啊。你说她是咋想的?虽然说她长得跟你们家袁部长没法比,可也不至于......她是说得跟真事儿似的,我是真的不希望她后悔。” “?先不说她是怎么想的,”周嵩挑了挑眉:“你老人家又变成保守主义者了?落袋为安是谁说的?” “这具体问题得具体分析,”老毒物语重心长道:“就冲你对袁部长那份心,我觉得她就应该被你睡。何思蓉跟我这才哪到哪…… “我也不是说一定要结婚以后,起码得有一段时间感情基础吧,起码得是她喜欢的人吧?”老毒物说。 “说明她喜欢你呀。”周嵩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老毒物发出一阵干笑:“这点儿逼数我还是有的。” “那你俩现在算怎么回事啊。”周嵩喝干净一碗汤,把不锈钢碗放在餐盘上。 “不知道,今天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都还没回。”老毒物闷闷不乐地说。 “兄弟,你这不妙啊。”周嵩说:“唐小洁教我学PUA的时候,讲过一个事后后悔机制,就特别符合你现在的状况……” “那咋办啊。”老毒物脸一垮。 “能咋办,让你袁部长替你求情呗。何思蓉这会儿正陪着她,我跟月苓说说。”周嵩说着,肩膀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 “怎么的,背后说小洁坏话呢?”唐小洁身穿一身淡色系的轻lo,白色的复古蕾丝玫瑰花超薄暗纹长袜配一双米色露脚趾的高跟凉鞋。 “没有,怎么敢呢。”周嵩站起身来:“是老毒物的事儿,老毒物,你跟唐长官请教一下吧,这可是PUA带师。” “不……不必了。”老毒物摇了摇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隐私,不经过她的同意,不好随便往外说的。” “看看,看看人家秦江尧的觉悟!真是个好男人。”唐小洁伸出食指,在周嵩的太阳穴上轻轻点了一下。 “呃……” “周嵩,我听我们家盼望说,最近一直在被范部长纠缠,她可烦了,到底怎么回事啊?”唐小洁忽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说。 “没有的事,胖哥又不是我,他走的都是正规流程。”周嵩道:“回头我碰到胖哥再问问他吧。咱们走吧,要迟到了。” 三个人离开食堂,有说有笑地朝学生会御用大楼走去。 请看一下↓↓↓↓↓↓↓作家的话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月苓同学的微笑,就由我来守护! 快乐是唐小洁和老毒物的,周嵩只有闷闷不乐和心不在焉。 本来,周嵩混进学生会,图的就是能经常看见袁月苓,这些劳什子的各种会,是他最避之不及的。 只是今个袁月苓希望他不要缺席,那就得来了。 本来周嵩想拐着弯问问老毒物,怎么看待“克夫”这个事儿,可惜半路杀出个唐小洁,当着她的面,更是不能提了。 “……吾观姑娘乃残魄转生克夫旺己之相,气运财运皆夺自夫君,而恋慕姑娘之人必因气运大损而早亡……” 那瞎子抑扬顿挫的声音格外刺耳,越是不愿去想,越是如魔咒一样萦绕在耳边。 “随便哪个神,求求你们了,让我能跟袁月苓……哪怕只是做回朋友也行啊,我愿意为此……牺牲一半寿命!” 那个说蠢话的少年,好像就在昨天。 难道,这就是求仁得仁? 也罢,只是…… 倒挂的十字架,停摆在凌晨3点的时钟,袁月苓扭曲的面庞,红眼睛的大黑牛,还有那…… 周嵩眨了眨眼睛,试图驱散眼前的幻影。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唐小洁与老毒物走上网桥,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周嵩回过神来:“唐部长,你好啊,这条小裙子真漂亮!” 是王聪明,这家伙今天英姿勃发的样子,跟心事重重萎靡不振的周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只有裙子漂亮吗?”唐小洁嘴上这么说,人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提起裙摆转了个圈。 “人更漂亮。”王聪明一时目不暇接,连忙表态,唐小洁这才满意地放过了他。 “老毒,快快快,跟我过来。”王聪明朝着周嵩点了点头,勾着老毒物的肩膀就把他拉走了。 周嵩与唐小洁两人来到会场,这是学生会在这一学期的最后一次集体会议。 周嵩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给袁月苓发消息,帮老毒打探何思蓉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不回消息。 “女孩子需要静静的时候,你就让她静静。”袁月苓回复说:“逼得太紧,适得其反,你就是不懂这个道理。” “哦,反正你能做工作,就帮忙做做工作呗。”周嵩说。 “我有数。”袁月苓说。 没过多久,大会就开始了。 周嵩趴在桌子上,开启了日常放空的状态。 不知道放空了多久,周嵩听到一个可以把他从任何神游状态立即唤醒的名字。 “袁月苓同学,袁部长?” 说话的人是学生会秘书处副秘书长。 学生会秘书处并不是工作繁忙到需要另设副职,兼任这个职务的,是政教处的一位老师。 他才是监督和管理学生会工作的真正实权人物。 没错,学生会这个组织,不再纯粹由学生自治已经很多年了。 “月苓她生……”周嵩下意识地答道,周围却传来一阵意味不明的,低低的窃笑。 一些不友善的议论尽管低沉,被共生放大的听力却让周嵩捕捉到了。 路人甲:这人谁啊? 路人乙:这人你都不认识?一直追袁月苓的,本以为是龙套小丑,现如今似乎是正式当上临时工了。 路人甲:啥临时工?我靠,那高岭之花脱单了? 路人乙:你是住在深山老林里吗?她也是被缠得没办法,可怜啊,糟蹋了。 路人甲:女人啊,盘亮条顺会来事,是好事。但光有这些,没靠山又没手腕,就很容易杯具了。 路人乙:可是我看那袁月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周嵩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投去凛冽的一瞥,那两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翻了翻白眼,假装没看见。 “袁部长生病了,让我今天代表她参加会议。”老毒物站起来,没有看周嵩,朗声说道。 学生会秘书处副秘书长点点头,示意老毒物坐下:“接下来,各部门汇报一下本月各自的工作情况吧。” 周嵩没有心思听这些,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龙套小丑?原来我在这些人眼里,还是这样的形象吗? 这两年来,他满脑子都是追到袁月苓,根本没有在意自身的建设与外界的评价,觉得只要袁月苓能点头,洪水滔天也和自己没关系。 他以为只要得到袁月苓的认可,其他的问题都将不再是问题。 但现在,周嵩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就算追到了袁月苓,在外人眼里还是小丑一枚吗? 大家不应该都羡慕嫉妒我才对吗? 我,周嵩,难道应该甘心于此吗? 还有月苓…… 之前从来没想过,月苓和自己在一起,竟然会承受外界这样的指点与嘲笑。 她却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过一个字。 让月苓因为自己而风评被害,这是不可接受的。 周嵩握紧了拳头。 有一位胖哥曾经说过,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男人通过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 这一切必须被改变了,就从现在开始。 不能再被看作小丑龙套,我周嵩要做角儿,顶门立户的主角儿! …… …… 可是,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就又不知道从何入手了。 也许应该等散了会,先把那两个长舌男扁一顿出出气? 不过万一受伤,月苓又要被连累了。 要不要在会议上提点合理化建议? 可是生活部最近都在做什么……? 哎呀,刚才应该好好听听的。 转念一想,自己与月苓的在校时间,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三学期,去掉大四实习,其实不过半年时间。 与其在意这些无聊的家伙,认真为她谋划出一个幸福的未来更加实际吧……? 正当周嵩胡思乱想之际,副秘书长宣布散会。 这种繁文缛节的会议果然没有任何实质性内容,周嵩正准备弹射起步赶回医院时,副秘书长又补充了一句:“生活部的同学们留一下。” ?又干什么? “留下大家是有一个工作安排要跟大家宣布。生活部原部长杜鹏飞同学,卸任部长已经有好一阵子了,适逢学期末,学生会的事物繁忙,新部长袁月苓同学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最近更是反复住院。” 副秘书长把两只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基于这种情况,根据生活部的内部推荐,秘书处商议了一下,打算暂时安排王智同学代理部长,主持生活部的工作。” ????? 副秘书长继续说道:“等袁月苓同学的身体能够恢复了,组织上再重新安排。大家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请王智同学来布置一下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吧。” 周嵩惊异地四处张望,没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都在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周嵩把目光投向老毒物,后者心虚地别过脸去。 不是说好的月苓接任部长吗? 王聪明来学生会不就是想混个档案吗? 袁月苓这个副部长兢兢业业一干就是两年多,你们眼睛都是瞎的? 没人说话是所有人都知道,只瞒着月苓和我么? 要是我如往常一样不来,是不是等到下学期开会,月苓才能知道自己多了个新上司? 这是政变!这是背刺! 这个会月苓坚持让我参加,难道她有预感? “等一等。”周嵩大声地说,站了起来:“我有异议!” 我绝不能让月苓失望。 副秘书长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感到有些意外:“请说。” 周嵩挎起个批脸,斟酌着自己说话的语气。 不能太弱气,那样没有人会鸟你。 也不能太激动,会给人一种无能狂怒的感觉。 不亢不卑,据理力争,表面客客气气,话语中暗暗施加压力,这样才是坠吼的。 还是应该稍微带一丝怒意?不怒自威是最好的……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部长卸任也好,有事也好,章程上是应该由副部长主持工作的。 “之前杜鹏飞任部长时,这些日常工作事务也一直由副部长袁月苓主持,从无懈怠。 “现在杜鹏飞卸任,就算提拔新人,也完全可以由王智代理副部长,而不是直接代部长职。” “这位同学,你怎么称呼?我好像没有见过你。是新近才加入生活部的吗?” 副秘书长话音落地,就有不知道是谁笑出了声,又勉强地憋了回去,让周嵩十分尴尬。 “我叫周嵩,在生活部两年了,没怎么往秘书处走动,这不一直是干事嘛。” “好了,周嵩同学的意见,组织上会认真考虑。”副秘书长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么就还是由代理部长王智,安排一下你们生活部接下来的工作。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副秘书长就施施然收拾了东西,抬腿走人了。 周嵩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应该追出去继续向副秘书长讨说法,还是留下来跟王聪明对峙。 “周嵩,你贵人事忙,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 王聪明朝周嵩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就如昨晚给他们送果篮时一样温暖。 “由于生活部没有主事人,算上今天这次,副秘书长已经是连续三次列席主持我们生活部的工作会议了。 “他认识咱们部里在座的每一个人,除了你,因为你从来不出席周工作例会。” 所以副秘书长才根本不把自己的发言当成一回事吗? 难道就这样投子认输? 周嵩现在非常后悔自己平时的懈怠,可是为时已晚。 “笑话!”周嵩憋了半晌,转移话题:“月苓她只是晚上着了凉,最迟明后天就能出院了,你这是趁虚而入!” “啊,月苓,”王聪明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轻轻地鼓起了掌:“叫得可真亲切啊。 “我知道你们最近关系……很好,周嵩同学得偿所愿,我们生活部的每一位干事都为你感到由衷地高兴。 “但是,请不要因为你的私人感情而影响我们生活部的工作。” “我和袁部长的私人关系与工作的事无关,袁部长这两年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你王智凭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尊敬袁副部长,认可她的工作能力,关心她的身体健康。可是一半时间都在住院的人,是没有办法胜任部长的工作的,我们这也是为了生活部的工作能顺利展开,才不得以为之。” 一个生活部有什么工作需要顺利展开?你少在这拿鸡毛当令箭了。 周嵩很想就这样把话甩到王聪明脸上,可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口不择言只会得罪在场的所有人,适得其反。 看到周嵩欲言又止的样子,王聪明摆开车马乘胜追击。 “我相信荣誉等身的袁月苓同学绝不是带着私人的目的,而投入到咱们学生会的工作中来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在座的其他同学都不在乎,在学生会工作的经历所带来的成绩和荣誉。 “现在,关于学生会,无论是校园里还是社会上,都流传着一些非常不堪入耳的传言,什么官僚主义,什么人浮于事,恨不得直接说学生会专门培养社会蛀虫了。 “这对于我们在座的,兢兢业业工作的同学非常不公平!面对这种不公平,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应该切实把我们的工作做到位,让广大的同学们切实地感受到我们的工作成效,而不是每个礼拜在这里敷衍开个会,毕业档案里扣个戳就完事了,咱们需要一个主心骨。 “咱们都知道袁月苓同学志在出国深造,我们也相信凭她的才华一定可以取得过人的成就,那么既然眼下她因为劳累而身体抱恙,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在力所能及的方面,替她分忧一些呢?” “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周嵩冷笑道:“你唱的这些高调,跟你现在搞事情谋夺部长职位有什么关系?你作为干事就不能为人民服务了?” “设置部长这个职务,自然有相应必须承担的职责和工作,而且现在有些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急需负责人与各方斡旋。” “迫在眉睫,急需与各方斡旋的事情?” “周嵩你参加学生会是来干嘛的,谁都看得见。凭你这两年的表现,你从来也没觉得咱们生活部有什么要紧的事务需要处理,就连你现在的坚持,依我看,也不过是怕回去不好和你的小女朋友交待吧?” 会场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大家现在都可以证明,你已经很卖力了,好了,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如果你真的关心你的小女朋友,现在就应该在她身边照顾她的身体,而不是在这里胡搅蛮缠。” 王聪明缓步走到会议主持人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副盖棺定论的样子。 就在现场一时寂静无声时,忽然又有人说话了。 “关于‘迫在眉睫急需负责人斡旋的事情’,我最近可能记性不太好,不妨开诚布公地告诉周嵩同学,让我也听听,如何?” 王聪明盯着眼前说这话的人,表面虽未动声色,脸上游刃有余的微笑却已消失不见。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学生会亦修罗场II(感谢首位盟主“走哪儿”) 这个给了王聪明一冷枪的,是一直没有表态的老毒物——秦江尧。 老毒物在生活部的资历虽然远比周嵩浅,但为人八面玲珑,跟做事一板一眼的袁月苓相得益彰,深得前部长杜鹏飞的信任。 杜鹏飞其人家族背景深厚,人脉在学生会、院办乃至教育部都有影响力,作为杜鹏飞的左右手,老毒物的声望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谁若真的只把这个其貌不扬的瘦子看成国家二级马屁运动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生活部未来的领头人要想坐得舒服,老毒物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 “我个人是不太认同那种,事还没办,就开始到处去邀功,搞得满城风雨。最后能办成倒也罢了,若是虎头蛇尾……呵呵。”王聪明看着老毒物,话中有话。 “既然是咱们生活部的事,就不能丢给一个人扛。甭管难不难,成不成,不妨集思广益,团结就是力量,没准我觉得成不了的事,大家就有办法呢?” 老毒物走到周嵩的身后,伸手撑住了周嵩的椅背。 刚才看到老毒物一直波澜不惊的,周嵩一度以为老毒物也是这场阴谋叛乱的策动者和受益者。 袁月苓病倒,自己在部里长期透明,人微言轻,挺身而出无非就是不蒸馒头争口气。 可是现在,这家伙到底还是站出来,站在自己一边了,好你个老毒物,我没有看错你。 老毒物的话一出口,很快便有其他几个干事小声地附和。 王聪明虽然脸色不好看,也只能挤出招牌的微笑,站起身来。 “好,那我就把情况跟大家通报一下。 “咱们学校虽然建校多年,也颇有名气,但是学生宿舍是没有空调的,而这两年来,夏天越来越热,希望改善的声音也就越来越多。 “杜鹏飞任部长的这两年,他一直在跟院办建议和沟通,希望促成为我们的学生宿舍安装空调,或者别的什么能够改善的措施。 “从此前杜部长反馈回来的情况看,院办方面应该是卖了他这个面子。原计划是明年开始安装,赶在入夏前投入使用,我说得没错吧?” 王聪明看向老毒物,后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是我最近从院办的熟人那里,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学校明年第一季度的工作预算案审议稿已经基本编制完成,但是,预算案中是没有任何有关空调这项工作的内容的。 ”第一季度上不了预算,这就意味着,同学们翘首以盼的空调,明年夏天想用上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了。 “此事如果半途而废,不仅杜部长这几年励精图治带起来的生活部声名扫地,你我这些人,日后也要成为‘学生会尸位素餐’这种诋毁论调的靶子了。” 环视与会人员,看到没有人打算再说话,王聪明满意地坐了下来,自信的微笑回到了他的脸颊。 会场再次归于短暂的寂静。 周嵩似乎感觉时间变成了某种半凝固的透明胶体,被它包裹着的一切人和事都变得迟滞缓慢。 王聪明已经翻开笔记本,开始准备进行既定的工作布置。 几位女同学正抬头望着新任领导,满眼都是倾慕与憧憬。 刚才提出异议的同学正在本子上诚惶诚恐地记录着什么。 老毒物眉头紧锁若有所思,手里按动着一只圆珠笔,咔嗒咔嗒的声音仿佛昭示无可挽回的倒计时。 周嵩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害怕那家伙该如何是好,不踏出这一步就永远无法前进。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咬紧牙关,坚守到底……” 既然是男子汉,就该为了谁变得更坚强。 今天,我,周嵩,寸土不让。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原来就是装空调而已。”周嵩明亮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寂。 凝胶状的时间如同被洪水涤荡过般,恢复了原本的流淌习惯。 王聪明作出了一个愿闻其详的姿态。 老毒物讶异地紧紧握住了圆珠笔。 周嵩没有马上继续讲,他停了下来。 他在等待,等所有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我今天来,也是带着任务来的。”看到时机成熟,周嵩这才开口。 “袁部长此前,将跟进学生宿舍空调安装项目的工作,交给了我来负责。今天王智同学提供的,关于下个季度预算案的信息非常重要,我会尽快代表袁部长与院办进行磋商,还希望王智同学能够继续大力支持我的工作。” 王聪明仰头大笑:“哈哈,周嵩,你这是把考试简答题不会就抄题干的套路搬到这里来了? “这件事我不止一次地向袁月苓提过,但是她对此完全是无所作为的态度。 “你今天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由你来负责,你凭什么负责?就凭你是袁月苓的男朋友?” “就凭我是袁月苓的男朋友。”周嵩咬着牙,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至少不像某些人,想当还当不上,追求不成,就背后搞这些名堂来公报私仇!算什么男人!” “你在说谁?!”王聪明气急败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一些女干事开始窃窃私语,接着男生们也跟了进来。 “王聪明这事儿做的就是不地道,周嵩没说错。” “就是,我早就想说了,你看他被戳到痛处,急了吧。” “周嵩又是什么好人了?这学生会又不是修罗场,来来去去就为了那同一个女人撕逼吵架,简直斯文扫地。” “不用做事的人说话就是硬气……” “谁说不做事?只是做事不会让你看见而已,不然袁月苓怎么就能跟了他……” 嘁嘁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王聪明坐回主持人的位置上,完全没有要维持秩序的意思。 老毒物试着想要控制一下局面,可惜也收效甚微。 周嵩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捕风捉影。 不让他们好好宣泄一下情绪,他们是不会认真听别人说话的,周嵩想。 噪音消失了,人群的注意力再一次回到了站立着的周嵩身上。 老毒物惊讶地发现,周嵩的身姿似乎都比从前挺拔伟岸了许多。 “王聪明,既然你对这件事掌握得如此透彻,对咱们各位同仁的未来考虑得如此长远,那你搞出今天这一出大戏,想必一定是有十足把握,让咱们明年过一个清凉的夏天咯?”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是那种事儿还没办,就开始到处去吹牛许愿的人。我会尽可能争取最好的结果,不会让杜部长的努力和咱们生活部的名誉付诸东流。” “哈哈哈哈哈。”轮到周嵩仰头大笑了。 “王聪明,难怪你天都黑了还跑到医院,假惺惺说是探病,今天开始的时候遮遮掩掩,挑了袁月苓生病,学生会开月会的时机,还走了副秘书长的关系来给你撑腰,原来是心里没底啊。 “王聪明啊王聪明,你就靠你这点小聪明,能带生活部走上正轨吗?当心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少tm废话。”王聪明彻底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说我没底,那看来周嵩你是有底了?” “我说我负责,自然是要负责到底。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说,你没有这张部长的椅子,就办不了事儿吗?那就暂时给你坐好了。 “装空调的事,用不着你在这里咸吃萝卜淡操心。袁部长已经安排地妥妥当当,现在我周嵩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名头,照样能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 “到时候,就劳烦王聪明同学,把暖热的椅子,交还给真正有资格坐的人了。” 周嵩走到王聪明的椅子后面,狠狠地拍了两下椅背。 “哼,好啊,我知道你是本地人,随便卖两套房就能把空调装了。”王聪明站起身来,反唇相讥道:“你要是想当钞能力氪金战士,我这部长,不当也罢!” “我周嵩今天就给大伙立个军令状,装空调嘛,说到底就是个要钱要人的事情。我今天话放这,如果事情办不成,我和袁月苓都退部滚蛋。可这要是办成了嘛……” 周嵩的豪言壮语引起了会场一片震动,众人纷纷起哄。 “你办成了,我滚蛋。”王聪明在众人的目光下,只能应战。 散会后,吃瓜群众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散去。 王聪明走的时候,凑到老毒物耳边:“你居然为了那个胖女人背刺我,你会后悔的。” “很快,你也会为了‘胖女人’这三个字后悔的。”老毒物嘿嘿一笑。 “周部长,走吧?”老毒物看周嵩还托着下巴坐在那发呆,就凑了过来。 “还周部长,王聪明给你起的这个外号,真是对得起他才子的名声:老毒物,太贴切了。”周嵩没回头,对着空气说道。 “你妈的,我这不是站在你这边的吗?你今天这么豪气干云的,我看那几个女生看你的眼神都跟原来不一样了。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牛皮吹出去了,事儿要怎么办?”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喜从天降!(感谢盟主“新世代的白风” 特加更) 从会议室出来,周嵩和老毒物都是心事重重。 本来今天这个会,周嵩都没心情来,是袁月苓坚持要求他出席,他才来的。 对于学生会的这些破事,周嵩本人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当初参加学生会,也不过是为了多接近袁月苓而已。 两个人确定关系以后,周嵩本想退出,却被袁月苓阻止了。 “我身边得有自己人。”袁月苓如是说。 当时周嵩没有多想,只是听到“自己人”三个字还甜滋滋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对这些政变的小阴谋,也并非毫无觉察吧。 周嵩不理解,袁月苓为什么把学生会的事情看得这么重。 在他看来,在学生会搞什么政治斗争,争权夺利本身就很可笑,简直是社会上那一套在过家家。 但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既然学生会的职位是袁月苓在意的东西,周嵩就必须拼尽全力去守护。 “这是我答应她的。”周嵩想。 昨夜还信誓旦旦拍着她的肚皮说“凡事有我”,今天回去就告诉她“你被杯酒释兵权”了,这还怎么做男人。 “周嵩,”老毒物闷闷不乐地说:“本来今天王聪明跟我说,他篡位成功以后,之后的接班人还是我,叫我不要说话,结果老子还是站出来挺你了……你可不能装了逼就跑啊。” “知道了知道了,有数。”周嵩勾住老毒物的肩膀,拍了两下。 最近各种事情发生得也太多了,真就是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小霸王其乐无穷啊! 周嵩停下脚步,用双手使劲地搓了搓脸,希望能多多少少恢复一些精神。 “小心!”老毒物从身后扑了上来,一把将周嵩推倒在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周嵩就听到重物落地摔碎的声音,以及老毒物的鬼哭狼嚎。 一个女生发出高分贝的尖叫,路人纷纷围了上来。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摔得粉碎的花盆,老毒物正捂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抽抽。 周嵩抬头朝上望去,此时他们正位于10幢宿舍楼下,应该是从哪个阳台上落下来的。 周嵩架着老毒物到了医务室,医务室老师却有事出去了。 老毒物脱下上衣,露出胳膊上的伤来。 “好像只是擦破了皮。”周嵩端详着老毒物的伤口:“谢天谢地。” 老毒物嘴里骂骂咧咧:“辣块妈妈,就一个部长的位置,他王聪明居然要杀人?我要报警!” “不至于不至于。” “王聪明就住10幢楼,刚才又没有风,花盆会自己掉下来?” 说话间,唐小洁一阵风地冲进医务室:“周公子,你没事儿吧?我听人家说了……” “唐部长,他没事儿,我有事儿。”老毒物哼哼唧唧地说。 “哦!那没事了,送六院吧。”唐小洁看了一眼老毒物的伤。 老毒物:????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周嵩走到柜子前,拿出了纱布、红药水和镊子,开始为老毒物清洗伤口。 “周公子,小洁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技能?”唐小洁轻轻拍着手。 “这不是我的技能,是月苓的。”周嵩随口回答道。 “月苓的技能,你怎么会?”唐小洁说。 周嵩一怔,意识到自己失言:“所以月苓就教我了呀。老毒,下面要上药,你忍着点。” “大丈夫だよ。”老毒物点了点头。 “今天如果不是你,我就已经躺在太平间了。”周嵩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好像在陈述一件别人的事情:“从现在开始,秦江尧,你就是我过命的兄弟。” “嘛,你这说得老子都不好意思了。”老毒物嘿嘿一笑。 “好啊,小洁又有新的CP可以磕了。”唐小洁大笑着拍手。 老毒物和周嵩一起朝她投去一个犀利的眼神。 周嵩给老毒物包扎的时候,老毒物给唐小洁讲了刚才生活部的“陈桥兵变”。 “社会真复杂……”唐小洁很吃惊,在屋里踱起步:“……副秘书长这个坏东西,小洁早就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事其实跟好人坏人没啥关系。”周嵩说。 “大丈夫だよ大丈夫だよ。”唐小洁托着下巴:“小洁能搞定他。” “棒棒。”老毒物说:“全能的唐部长。” “但是,空调的事情,你既然许了下来,就得办到。”唐小洁继续分析道:“现在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你。” “我知道。”周嵩苦笑道。 “按理来说,这笔钱应该是学校出的,如果要拉赞助,那也是我们外联部的工作,哪有让生活部搞钱的道理?”唐小洁说。 “外联部部长就在这呢。”老毒物眼前一亮。 “切,你们惹的麻烦,小洁干嘛替你们擦?”唐小洁撇了撇嘴。 “小洁……”周嵩深情款款地投去一瞥。 “知道了知道了,我想想办法吧。”唐小洁叹了一口气:“我先去打听一下这个事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有结果给你打电话。” “好。”周嵩为老毒物缠好绷带,站起身来:“我先送老毒去六院。” “代我向袁部长问好。”唐小洁背着手,歪斜着身子喊道:“小洁最近太忙了,有空再去看她啊。” 她才不会去呢。 周嵩把老毒物送到医院,老毒物不去挂号,倒先拉着周嵩往袁月苓的病房跑。 “哎呀妈呀秦少爷,您这是怎么了?”一进门,何思蓉就瞪大双眼站起身来。 老毒物望着何思蓉肉嘟嘟的脸蛋,心跳漏了一拍,脸变得比他的大头菜还红。 何思蓉今天穿了一条碎花长裙,肤色短袜配单鞋,看老毒物的眼神也有些不自在。 “老毒物救了我一命。”周嵩简单地说明了下午发生的事。 袁月苓与何思蓉对望了一眼,慢慢爬起身来,跪在床上:“秦大侠,您是我家狗子的救命恩人……” “哎呀大嫂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毒物大惊失色,上前去扶,却被何思蓉挡了下来。 触到何思蓉肉乎的小手,老毒物不禁心里一热,何思蓉却赶紧放开了他,把袁月苓扶了起来:“都是同学,别这么夸张。” “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袁月苓把何思蓉往前推了一步:“勇敢的少年啊,你掉的是这个金思蓉,还是这个银思蓉?” “我掉的是这个铁思蓉。”老毒物反应奇快。 何思蓉面目一拧:“他救你男人,你把我赔出去,原来这就是闺蜜吗?” 嘴上这么说着,看老毒物的脸也更英气了一些。 “老毒物还没挂号呢,我有事跟月苓说,何思蓉你照顾他一下。”周嵩嬉皮笑脸地把这俩人推出病房,关好了门。 “我们分手吧。”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 周嵩大惊失色,跑到袁月苓的床边,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看周嵩这副样子,袁月苓赶紧解释道:“暂时的。” “?”周嵩反应了过来:“那个花盆应该只是巧合而已!” “忽然断掉的栏杆,还有从天而降的灾祸……巧合吗?还是有备无患。”袁月苓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甲:“你现在的命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我还不想和你一起殉情。” “魔鬼这么好糊弄的?”周嵩道:“名义上分个手,就能解决问题了?” “当然不是。”袁月苓说:“你最近都别碰我,离我越远越好——对,站在门那边就行。赶紧退!” “至于嘛……” “从现在开始,你过马路必须看清楚红绿灯还有车,不要从高楼下面经过,没有必要尽量减少外出。”袁月苓思索着。 “不行,我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处理。”周嵩脱口而出。 “学生会出什么事情了?”袁月苓眯起眼睛。 “没什么事情,就是一些琐碎的日常工作。”周嵩不敢看她的眼睛。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拿起了电话。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萝莉的棒棒糖 正当何思蓉陪着老毒物挂号的同时,胖哥正在前往郁盼望家的路上。 身为周嵩这两年来最好的朋友,胖哥只知道周嵩有媳妇了,却对周嵩身边发生的种种非正常事态一无所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兄弟有了媳妇忘了哥,这都是大自然的规律,应该以平常心面对——这是胖哥的哲学。 对于盼望那姑娘,自从那天出于好奇,去参加了那完全不符合客观规律的所谓面试后,胖哥就对她失去了盼望。 这种失望情绪强烈到,当他意外地收到复试邀请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F@@k off.” 不过,复试待遇比初试好得多——郁盼望的父母邀请他共进晚餐,而且连同邀请函一起来的还有接他的车,胖哥一向都不习惯当面拒绝别人,何况对方如此周到。 加长的黑色奔驰V舒适而平稳,帘子拉着,氛围灯照得很柔和,又没有人陪他说话,胖哥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梦见自己和郁盼望乘着一条小船漂泊在海面上。 海面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头顶繁星璀璨,四周目之所及看不到陆地,海天交际的尽头连成一片...... 明亮的蓝色? 开始的时候,胖哥以为不过是星空的倒影,接着他就意识到,这是海萤夜光——海面上的一种奇景。 “蓝眼泪啊,我在书上读到过。”胖哥说:“之前看《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时候也见过。” 郁盼望背对着他,笔直的黑发好像铅笔一样。她鸭子坐着,划动着双桨,身上穿着JK针织衫、格子短裙,小皮鞋配黑色的短袜。 梦中的郁盼望放下了双桨,转过身子,朱唇轻启:“胖哥。” “嗯。” “我只是个15岁的少年儿童,你真的忍心对我下手吗?” 呃…… 坚叔打断了胖哥的绮梦,中止了这场灵魂拷问:“范先生,我们到了。” 坚叔下了车,毕恭毕敬地为胖哥拉开了车门。 胖哥点头向坚叔致谢,一只穿黑色皮鞋的大脚落在地面上。 那些费脑子的事不想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胖哥想。 ——分割线—— 在华夏,存在着一种悖论:越是经济富裕教育发达的地区,学校的放学时间就越早,市七女中自然更不例外。 但今天,李老师跟盼望的妈妈打好了招呼,留下盼望进行专门的化学竞赛强化训练。 对于好学生郁盼望之前的逃学行为,李老师本是愤慨的,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了“使功不如使过”的窍门,今天郁盼望对准备化学竞赛的热情令人欣慰,进度也十分喜人。 郁盼望走出校门的时候,虽然暮色渐沉,但还是比跟妈妈约定来接的时间早了不少。 今天司机坚叔似乎还有别的事,并没有提前很久来学校等。 所以,今天,被无良教师留堂的小女孩,得自己一个人走着回家了。 嘤嘤嘤。 先别急着心疼,这一切都是小盼望故意而为。 在别人看来,郁盼望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公举,应该什么都不需要,因为她拥有的实在太多了。 可是在郁盼望自己看来,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到处都是传送点的虚拟世界,从家到学校,或者教堂医院商场游乐场等等等等,都是点对点传送,人对人交接。 而这些场所以外的世界,就好像隔着空气墙,看得见摸不着。 那些世界神秘而诱人,但又被描述为充满了危险。 盼望并不害怕危险,她厌倦了昏昏欲睡的传送和保证安全的游乐,郁盼望渴望真正的冒险,并为此时刻准备着。 今天早上,她听坚叔说下午要去接人,小算盘就啪啪啪地打了起来。 首先,她找李老师要求补习化学竞赛的题目,借李老师从妈妈那里获取延迟3小时放学的许可。 平常学校4点放学,坚叔3点前就会在校门外等,但是今天他5点半要去接人,李老师又跟妈妈约定的放学时间是7点。 今天郁盼望以非常热情积极的学习态度,把预计3小时的实验压缩到2小时,李老师一定会很高兴地放自己回家。 如此这般,就卡出了1小时的,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自由冒险时间。 只要在7点半左右到家,就天下太平,不会像上次逃课那样弄出一堆麻烦。 我容易吗我? 郁大小姐的大冒险,第一步,当然是采购冒险途中必须的物资。 “老板,所有口味的棒棒糖,一样来一个。” 郁大小姐的气势仿佛在说“这片鱼塘我为你承包了。” 没错,购买棒棒糖这种事情也要占用宝贵的冒险时间,因为郁母以非常严厉的态度禁止盼望食用棒棒糖。 花花绿绿的包装被拆开,糖的棒棒被牙齿轻轻咬住,糖球在舌尖唾液的润滑下缠绕、翻滚、融化,散溢出的香甜气息充满了口腔。 郁盼望选择了一条陌生并且会绕远的路回家。 “小~盼~望~”一个故作流里流气的男声传入她的耳畔。 “哧溜。”几乎是本能的,郁盼望把棒棒糖连糖带棒全吸进嘴里,试图漫天过海。 来了来了,潜在的随机触发冒险事件之——恶少的性骚扰! 她的心狂跳起来。 “小盼望!”那男声又叫了一声。 郁盼望站定,转过头去,然后用舌头把糖棒从嘴角顶了出来。 一个岁数与她相仿的男生,就这样,站在那里。 他的个子很高,比郁盼望还高了几公分,身穿职高的校服。 “徐捷,你又来干什么?”郁盼望叹了一口气。 名为徐捷的男生有着许多女生都会羡慕的大眼睛(当然,不包括郁盼望),水灵灵的,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覆盖在一双明亮而又深邃的眼眸上。 如果不是那挑染成黄色的头发,晒得黝黑的皮肤和鼻梁上的浅浅疤痕,他本该是个英俊的少年的。 “我来送你回家,听说这一带最近挺不安全的。”徐捷大喇喇推着自行车走上前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郁盼望扶额,拿出手机看了看:“是因为有你和你的小伙伴,所以才不安全的吧?” “啧,别报警呀,我对你没恶意,你知道的。”徐捷摊开了自己的双手。 郁盼望翻了翻白眼,叹了一口气,也没有看徐捷,双手勾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径直朝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这位就是之前在T大食堂,袁月苓所说“有没有那么一个两个,不那么绅士”中的一位了。 被这样的家伙盯上,可是够麻烦的。 如果按照自己的本心,其实是不太想搭理他的,但是母亲一直教育自己“对你释放善意的人,你要回馈以善意”…… 虽然这种家伙的行为算不算善意,还要打个问号。 “福音书教导我们爱自己的仇敌,可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母亲总是这么说:“所以,先定个小目标,从爱那些爱自己的人开始吧。人如果连爱那些爱自己的人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爱仇敌呢?” “盼望,上车吧,我载你。”徐捷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 “不用,谢谢。”郁盼望摇摇头。 “我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吗?”徐捷一边展现着他高超的骑慢车技术,一边问道。 “收到了。”郁盼望说:“下次写情书,文笔先不说,请至少保持错字率在万分之四以内。” “嗝——”徐捷被噎住了。 郁盼望心中暗暗好笑。 虽然受到了嘲弄,徐捷还是拉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枝玫瑰,递到郁盼望跟前:“给,哥亲自摘的,差点划破老子的手。” 应该不是特意给我摘的,他又不能算准我今天走路回家,盼望想。 见郁盼望没有接,徐捷又自说自话拉开盼望身后的书包拉链,把花插了进去。 “你别动我书包行么?” “小盼望,你书包怎么这么沉,放我车篓里吧。” 夜风吹动着郁盼望的长发飞舞,她又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老徐,商量个事儿呗。” “咱俩还商量啥,小盼望要什么,哥都给你。” “你能不能放过我啊?我事儿已经很多了。”郁盼望苦笑道:“咱俩不合适,我不喜欢你这种混社会的,非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吗?” “只要你说一句话,我的灵魂就会痊愈。”徐捷念着一句听来的弥撒经文。 郁盼望一怔:“啥呀?” “只要你说一句话,哥立刻就金盆洗手。”徐捷解释道。 “你先不做了再说吧,再让我听到你坳别人的分,就别怪我拉黑你。”郁盼望耸耸肩。 “那,你是答应了?成交。”少年的眸子一亮。 “成交,定金是这九个棒棒糖,事成之后,十倍。”郁盼望把刚买的棒棒糖全塞进了他的手里。 对你狠一点吧,我妈又要说我没有爱。对你好一点吧,我们同学说我吊着你,是绿茶,做女人怎么这么难呢? 徐捷有些恼了:“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能怎么样嘛。” “……”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徐捷愤愤不平地想着。 可是越努力,对方好像就越讨厌自己一样。 因为她不喜欢,所以自己把长发剪短了,因为她不喜欢,自己把耳钉摘了,因为她,自己追到教堂里,陪着听神父无聊的讲道…… 徐捷过去也追过别人,也谈过女朋友,但那都是走肾。走心?这还属实是头一遭。 “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徐捷有些激动,一把抓住郁盼望的肩膀。 这句话一出,自己都觉得很蠢。 “你再动手动脚,后果自负!”郁盼望一甩肩膀,冷冷道:“你弄痛我了。” 一不做二不休,徐捷跳下车,把车一扔,把郁盼望壁咚在墙上。 她能感受到带着少年荷尔蒙的气息,害怕,心悸,性奋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那是危险的气息。 这种危险感带来的刺激,本质上和无保护攀岩是一样的。 这是一条很偏僻的路,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如果叫起来的话,未必会有什么良好的效果…… 防狼喷雾在书包里,而书包在徐捷倒掉的自行车篓里。 这个位置,抬脚是不能踢档了,只能用膝盖顶,就算隔着自己和对方的裤子,仍然有种吃亏的感觉。 如果对方用强的话,自己又不会任何武术……郁盼望,你这次别真的把自己玩脱了。 “徐捷。”郁盼望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惧色:“你想清楚你要干什么了吗?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不和你说话,也没有不接你电话,你跟着我到教堂我也没让人把你赶出去……” 徐捷有些犹豫了。 郁盼望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一边推开徐捷的胳膊,一边接起:“月苓姐姐。” “……” “不好意思,下午在学校,没看到你的电话。” “……” “我好像关照过你,”郁盼望有点不高兴了:“不要找这种封建迷信的……” “……” “行了,知道。这种江湖术士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以后看到他们离得远一点。” “……” “栏杆和花盆,应该只是巧合吧,不过你们还没有结婚,保持一定距离是对的,一起睡觉什么的太过了。” 徐捷推着自行车走在她旁边,听到“一起睡觉”,忍不住又朝郁盼望瞅了一眼。 “什么什么,红色眼睛的大黑牛?你再给我说得仔细一点?” “……” “……我知道了,为你们祈祷。”郁盼望挂断电话,随手点开了INS。 ……可恶,梯子忽然失灵了啊。 此时已经到了大马路上,郁盼望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徐捷,手机有梯子吗?”郁盼望转头问他。 “啊?有,有!”徐捷拿出手机,一通操作,点开INS递给她:“等会加个INS呗?” 郁盼望没理他,注销登陆了自己的账号。 “Does anyone know which devil will curse a woman's husband after she is possessed?” 刷新了5分钟,有一个头像是东正教大胡子的家伙回复了她。 “Didn't you read the Bible?” 一路和那大胡子交流,不知不觉,已经快到家了。 那栋三层小别墅在一座小山坡上,郁盼望抬头看见自己的母亲和一个胖子走了出来。 “阿姨,不用送了。”胖哥说。 “下次让盼望带你再回来玩。”郁母对着胖哥露出……姨母笑。 完了,看来她对他是相当的满意啊。 徐捷把郁盼望的书包从车篮里拿出来,递给了她:“那,郁盼望,我就送你到这里了。下次再见。” “等会。”郁盼望伸手拉住了徐捷的车把:“你不是怪我不给你机会吗?我今天就给你一个机会。” 正文 第四十章 逼婚!?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我不去!”徐捷挣扎道。 “为什么不去?”郁盼望用力拽着他:“你不是爱我吗?不是要娶我吗?连我家门都不敢登,是想我和你私奔吗?” “没有,没有!”徐捷一甩自己的袖子:“你不得让我换身衣服,洗个澡,把头发染回来,再……” “择日不如撞日,那些都不重要。”郁盼望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凛冽的微笑。 拉扯间,胖哥已经走近了,见她和一个同龄男生拉拉扯扯,自是一怔。 “郁,郁盼望小姐。”胖哥有些紧张。 “范熙学长。”郁盼望放开了徐捷的袖子,露出淑女的微笑,对着胖哥90度鞠躬。 一头铅笔般的黑色直发就这么垂了下来。 “当不起当不起。”胖哥下意识地鞠躬回礼,紧绷的韧带却让他只能弯下30度。 “小姐,您回来了。”坚叔西装笔挺,戴上他的墨镜,为胖哥拉开了车门:“范先生,请上车吧。” 目送着奔驰V离开自己的视野,郁盼望若有所思。 “小盼望?”徐捷拉拉她的袖子。 “看到刚才那个胖子没有?”郁盼望指着车子开走的方向:“我妈想招他做女婿。” “啊?”徐捷大惊。 “能不能改变他们的想法,就看你的了,徐捷。” 进门的时候,梅姨为她的“同学”拿来了待客用的拖鞋。 同学?小姐上的不是女子中学吗? “初中的同学。”郁盼望一边解释,一边坐下换鞋。 她没有像一般人一样,站着用脚蹬掉鞋,而是把右腿翘在左膝上,白嫩纤细的手指轻盈地解开鞋带,翘起的脚从校服运动长裤中露出踝部的白色花边短丝袜来。 徐捷还从没见过哪个女孩脱鞋的姿势有这么好看,有这样优雅,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在她取下三叶草运动鞋的一瞬,他看清了她穿着白丝袜的纤足,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使他犹如中了化骨绵掌,精神和毅力都无影无踪。 她轻轻活动着优美的脚踝,粉色Hello Kitty拖鞋在她的足下一荡一荡…… “你在看什么?”郁盼望心平气和地问道。 “我……” “算了,我不想听你回答。”郁盼望站起身来,蹬蹬蹬地向客厅走去:“爸,妈,我带了一个同学回来。” ——分割线—— “郁盼望,你不至于吧,”老许皱着眉头,抱着胸:“这也太不挑了。” “还能有我妈不挑吗?”郁盼望不服气。 “跟谁学的那么没大没小的?”老许有些不高兴:“你想挡掉小范,我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咱们堂区那么多干干净净的同龄男孩子,你就真的一个也看不上?” 徐捷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面对着郁母,眼观鼻,鼻观口,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老许和郁盼望站在远处的楼梯口,听不清他们在窃窃私语什么。 面前的郁母穿着一身休闲打扮,怎么看都更像郁盼望的姐姐。 此时,她刚洗完一遍杯子,为徐捷斟上一杯茶。 “阿姨阿姨,我自己来。”徐捷慌张地说。 “这茶道啊,可是一门技艺,还是让我来吧。本来也想教教盼望,不过这孩子性格与我不同,静不下来,不适合……”郁母笑盈盈地解释道。 徐捷喝着茶,眼睛又瞥向了客厅中的另一个男人:这人看起来和郁盼望的父母年纪相仿,身穿神职人员的黑色罗玛常服,颈项上的白色项圈表明他是一位神父。 没错,因为好几次硬跟着郁盼望去教堂,所以他认得出来这些。 这位神父的头发微微偏亚麻色,虽已到中年,却长着一双清澈明亮,透着些许孩子气的眼睛,鼻梁挺直,皮肤光滑,五官精致绝美。 唯有那唏嘘的胡子渣诉说着一丝忧郁和岁月的痕迹。 此时他正手端一杯葡萄酒,依着小阳台的扶杆站着,眯着眼睛看向这边,一脸饶有兴味的神情。 “这可是好茶啊。”郁母继续自说自话地介绍道:“新鲜的洞庭碧螺春,我们堂的一个教友昨天刚给我捎过来的。干茶条索紧结、色泽银绿、披满白毫、卷曲如螺状,有独特浓郁的天然花香、果香。” “确实香。”徐捷说,心想还没可口可乐好喝。 “冲泡也有讲究,要先注入水,再投茶。因为碧螺春成卷曲状,会在水中下沉,冲泡后,滋味鲜醇,回味甘甜厚重。” “厉害。”徐捷越发紧张了,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边厢,郁盼望和她的父亲似乎已经交流完毕。 只见郁盼望走向阳台,又开始与那神父窃窃私语起来,郁父则走到郁母身边,重重地坐了下来。 “你就是那个三天两头缠着我们家女儿的臭小子?”老许故意粗声大气,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通常,他负责唱黑脸。 “叔叔,我不是臭小子。”徐捷挺了挺自己的脊梁:“我是认真地喜欢盼望,想要和她交往。” “你拿什么喜欢她?”老许故意说:“你只是一个职专生,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能养得了她吗?盼望将来要出国去常青藤,你能考出去陪她吗?” “老公。”郁母笑眯眯地拍了老许一下,示意他安静:“徐捷,是叫这个名字吧?” “是的,阿姨。” “今年多大了?” “15岁。” “你爱郁盼望吗?” 徐捷望向了站在阳台上的郁盼望,后者已经没有在说话,而是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是的,我爱她。”徐捷说。 “女儿,她说的是实话吗?” “看不出来。”郁盼望拒绝作答。 “徐捷,你觉得,什么是爱?”郁母换了一个坐姿,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徐捷背书一样地说道。 说道“凡事盼望”的时候,徐捷停了下来,又看了郁盼望一眼。 郁母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你是誓反教徒?” “啥?”徐捷愣住了,这是什么问题? “我,我啥教徒也不是,就是自己会去网上看一些圣经,想更多了解盼望一些。” “盼望,你过来。” 少女乖乖地走到母亲身边。 “盼望,你喜欢徐捷吗?” “不怎么喜欢。”郁盼望承认道。 “不喜欢你还带回家?”郁母眯着眼睛道:“以后,你就负责教他学教理吧,免得他找个圣经都找到别家的翻译版本。” “……哦。” “你今年15岁,花半年学教理然后领洗,再花半年做婚姻辅导,明年你们俩就可以完婚了。”郁母亲切地转向徐捷。 “啊?!”徐捷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是什么超展开? “你不想和她结婚吗?”郁母惊讶道。 “也不能说是不想……”徐捷咽了一口水:“可是,我们俩还小。” “没关系,赵神父,教会法的法定婚龄是多少?”郁母望向了站在阳台上的神父。 “男性最低不低于16周岁,女性最低不低于14周岁。”赵神父答道,并且故意省略了后半句“并结合当地国家和地区法律为准。” “刚刚好。”郁母把双臂放在沙发背上:“到时候让赵神父给你们主持婚配,再把酒水办了,等到了年龄再补证。” “啊这……这……这……”徐捷觉得汗水已经流进自己的眼睛里了。 “明天,或者看什么时候方便,把你的父母请来,我们两家大人总得见个面吧。” “阿姨,您……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郁母眯起了眼睛:“但是你也要让我们看到你的决心,和你有这个资格。” “什……什么……决心?” “你所在的职高二中在HK区的学校中,校纪并不是很严格,而即使这样,你仍然因为多次违反校规校纪以及学习成绩问题,处于退学察看的边缘。”郁母的表情不善了起来:“另外,根据我们的了解,你从初中开始就与多位校外的不良女生有染。” “阿姨,我……” “没关系,圣经里“浪子回头”的故事没准你也读过。”郁母的语气又缓和了一些:“你要拿出你的人生规划,并且实现给我们看。我们家不会问你要彩礼,但是你也不想我家盼望倒贴对吧? “在这一年里,盼望不会和你在无人的地方单独见面,你也不许在外面沾花惹草。最重要的是,你必须要让我们看到你的行动和决心,看到你有能力给她过上一个好的,稳定的生活。” “阿姨,我可能很难达到你们现在这个水平。” “不需要。”郁母摇摇头说:“你有多少底子和能力,我们看得到,你只需要让我们看到你的决心和责任心,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徐捷离开后,郁盼望噘着嘴坐到了沙发背上:“妈,你每次都用这招劝退,就没点新鲜的嘛?” “没有。”郁母品着她新泡的茶,砸了咂嘴。 “你刚才和那个姓范的胖哥哥也是来这一套?” “无可奉告。” “那徐捷如果刚刚没跑,而是答应了呢?” “一样列入观察名单。” “那现在接下来,我就只能和范熙胖哥哥约会了?” “恐怕是的。” “赵神父!!!” “我可劝不动你妈。”赵神父微笑着走过来:“小盼望,快下来吧,坐在沙发背上可不像个淑女。” “哼!”郁盼望从沙发上一跃而下,拖鞋也不穿,光脚穿着袜子就噔噔蹬蹬地上楼了。 “小羊,小许,我去看看。”赵神父冲郁父郁母点点头,也跟着上了楼。 他来到郁盼望的卧室门前,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进来,把门带上。”房间里传出少女清脆的声音。 赵神父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郁盼望的房间,只是把门虚掩着。 “赵叔叔,把门关好。” “不可以的,小小羊。”赵神父微笑道:“你是大孩子了,神父和女性独处在一个房间是不允许关门的。”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板一眼了?”郁盼望撅起嘴:“我要和你说的是很私密的事儿。” “我也不能给你的朋友做驱魔仪式。”赵神父拉过郁盼望的真皮电脑椅坐下:“你知道的,现在的教会,对驱魔这种事情是慎之又慎,尤其是在华夏……教会要融入现代文明,就要摆脱这种迷信的刻板印象……” “这就是你见死不救的理由?我看错你了,赵叔叔。”郁盼望躺在床上,两腿踢着柔软的床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这件事情是不符合程序的。”赵神父耐心解释道:“首先,你的朋友不是教友……” “难道天主只爱那些信祂的人吗?”郁盼望坐起身来。 赵神父没理她,继续说道:“其次,驱魔仪式的执行必须得到教区主教的批准。在申请执行驱魔仪式以前,患者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的临床观察,在医学上排除所有精神类疾病的可能性……” “你说的这些,难道我不知道吗?吴主教怎么可能批准?那个现代派老头儿……”郁盼望急道。 “你也知道啊。”赵神父笑道:“吴主教已经看我很不爽了,你想我被停职吗?” “我都给你想好了,这件事情,以你个人的身份执行,不在堂里面做。我也保证不让他们说出去。” “你呀就会给我挖坑。”赵神父苦笑道:“要不是你妈和我是发小,我早就拉黑你了。” “哎呀,赵叔叔……”听到赵神父的口气松动,郁盼望高兴地一跃下床,抱住了他的胳膊。 赵神父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胳膊:“小小羊,你是个大姑娘了……” 盼望嘟起了嘴:“那我去和她约时间啦。” “马上圣诞了,我是真的特别忙,你问问他们23号晚上有没有时间吧。”赵神父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日程表。 “好嘞。” “既然你要做这件事,你就得帮我找一些东西来。”赵神父说:“我要是有时间,我会自己想办法,但是现在只能让你去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针对性的道具吗?”郁盼望的眼睛一亮:“赵叔叔,你已经有眉目了?” “只是一种猜测。”赵神父沉吟道:“毕竟这种事情……” “我明天就去。”郁盼望一拍小手:“我妈那边,你可得替我摆平啊。” “唉……”赵神父站起身来:“一定要注意安全啊,不然你妈不得杀了我。” 正文 第四十一章 F.R.I.E.N.D.S 与此同时,第六人民医院。 袁月苓的电话响了。 “喂,盼望妹妹啊。” “没事,这没别人。” “赵神父回来了?就是你说的那个特别厉害的?” “到圣诞都特别忙?盼望,你看咱们能不能跟神父商量商量?你也知道我这,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 “23号吗?好好,有空,有空。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准备的,告诉我,马上办。” “好,好,好,好,盼望妹妹再见。” “时间约好了,驱魔的神父23号给咱们做法事,你那天没事吧?”袁月苓放下电话,眉飞色舞的。 “知道了。”周嵩有些心不在焉。 他正躺在另一张病床上,和唐小洁发着消息,交流学生宿舍装空调的事情如何下手。 显而易见,这事儿不那么好办。 而且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和袁月苓说,这让他有些心烦气躁。 忽然,周嵩的肚子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晚饭差点涌上来。 “干什么啊!”周嵩坐起身看向袁月苓。 “不好意思,手滑了。”袁月苓从自己肚子上拿起一本大部头,不咸不淡地道歉道。 何思蓉今天来,不仅带来了袁月苓的换洗衣服,还带来了她的移动图书馆。 “手机那么好玩吗?你要没事,干嘛不学习?” “大后天晚上驱魔,我听到了,我这有事呢。”周嵩死死捏着自己的手机。 “不是大后天!是礼拜六!我说,你有什么事儿啊?拿给我看看。” “对,我没事儿,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周嵩把手机塞回裤兜里,正襟危坐。 “……你现在手机都不让我看了?又是哪个小姑娘?” “不是,你……” “没事儿,我也把你的指纹删掉就好了。”袁月苓摸出指甲刀,盘起腿端详了一会自己的脚指甲。 “……” “周嵩,这郁盼望也是你介绍我才认识的,她说的赵神父甭管有没有真本事,盼望人也没存着坏心。你要是觉得信不过,就早说,别现在死迷漾眼的到了日子给我瞎扑棱。” “我哪有信不过人家。” “那怎么从打下午听盼望说,咱这事有门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呢?你不是信不过人家盼望找的人,你就是还不想解这个咒,信不过我呗?” 周嵩叹了一口气,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宝宝。” “别来这套,就坐那儿说。”袁月苓把周嵩拦了回去。 周嵩喘了两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听起来音心平气和。 “首先,那天在医院门外,你主动亲了我,告诉我就算共生解除了,你还是会和我继续交往,我高兴极了,所以也不可能存着要用共生绑着你的想法。 “其次,我听到神父来的日子定下来了,我也挺高兴的,我只是没有表现得像你,那么高兴而已。 “我当然也想这个问题能早点解决,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个陨石,把我脑袋砸八瓣,你还让我跟你保持距离,我也很烦啊。你以为我想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高兴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你吼什么吼?”袁月苓坐起身,把腿垂了下来。 “我没有吼!” “你现在就在吼!我说分手了,不是你自己不同意的?” ???? “月苓。”周嵩强压着心里的火气。 “你别过来!” “你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啊?” “我这人就这样。”袁月苓弯腰剪着自己的脚指甲,冷冷道:“你受不了,等这鬼咒解了,桥归桥路归路!” “你可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 …… 周嵩坐在医院的楼下,抽了大半包从小卖部买来的烟。 八块钱的绿双喜,胖哥的最爱。 一边抽一边和胖哥打电话。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胖哥说:“空调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虽然我退役了,但人脉还是在的,回头我帮你一起捣听捣听。” “不是,我烦的是这个空调的事儿吗?”周嵩猛抽了一口烟,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明明是在为了她的事儿着急,她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哎呀,女人嘛,情绪化的动物。”胖哥笑了笑:“多大点事儿,习惯了就好了。” “这人一急,声音稍微响了一点儿,自己也意识不到啊,怎么就……” “范先生,到了。”电话里传出另一个男声。 “谢谢你啊坚叔,今天辛苦你了。”胖哥说。 “¥……&%&*%……*……!@##@!” 然后是开门的声音。 “唉,胖哥,一直在哔哔我的事儿,你在郁家那边的复试怎么样了?”周嵩换了个话题。 “怎么说呢?”胖哥长叹了一口气:“她爸妈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那不是好事吗?”周嵩一拍大腿。 然后手里的烟就忽然被人抽走了,抬头一看,袁月苓叉着腰站在自己面前,在空气中划了一个问号。 “可是郁盼望好像有一个小男朋友了,我看见他俩了。我忽然觉得我其实是个反派……” 胖哥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周嵩朝袁月苓甩甩手,她不依不饶地又伸手,从他的衣兜里把烟盒与打火机翻出来,转身蹬蹬蹬蹬就走了。 “周嵩,你还在听吗?”胖哥停了下来。 “在听。” “你今天晚上还回来吗?”胖哥问。 周嵩想了想:“回来的,你给我留个门。再叫点光头家的啤酒和烧烤。” “行,也好久没喝了。”胖哥说着,挂了电话。 回宿舍跟胖哥喝一顿,不比用这样的方式陪着这样的月苓燃? 这么想着,周嵩感到了一丝小小的愉悦。 胖哥,幸好有你! 周嵩向住院部走去,准备拿包走人。 路过草坪的时候,却瞥见袁月苓坐在那边…… 抽烟??!! 她坐在花圃边上,身上穿着病号服,披着周嵩的风衣,光脚穿拖鞋。 难怪周嵩觉得脚上冷丝丝的。 “你干嘛呀?”周嵩上前去夺她的烟,却被后者灵巧地闪过。 “我干嘛?我被你弄出烟瘾了!”袁月苓又猛吸了一口,两个人一起剧烈咳嗽起来。 “别神经了,学点好的。”周嵩把烟夺了过来,往地上一摔,用脚踩灭。 “狗子抽得,我抽不得?”袁月苓的眼神欠欠儿的。 “华夏卫健委说的,全面防控青少年、女性等重点人群吸烟……好啦,狗子以后也抽不得。”周嵩说着,勾住袁月苓的肩膀,把她带起来:“穿这么少在这坐着,一会别感冒了。” “你别碰我~”袁月苓嘴上这么说着,但什么行动都没有,靠在了周嵩怀里,被他搂着回到了病房。 “狗子。” “干嘛。” “对,对不起!” 哈。 舒服了。 周嵩心花怒放,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哼了一声。 “我……我让你别碰我,让你和我保持距离,是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不是讨厌你。”袁月苓又说道。 “我知道的。”周嵩淡淡地说。 片刻之后,周嵩拿起自己的包,斜跨着背在身上:“你给何思蓉打个电话吧,该换班了,刚刚我跟胖哥说了要回去……” 袁月苓走上前来,冲他当胸就是一个炮锤。 然后又是一下。 两只小拳头交替在周嵩的身上乱打。 “好啦,别打啦,自己不痛吗?”周嵩蜷起肩膀,双手遮拦不定。 “你敢走!”袁月苓又打了他一拳,眼圈红红地坐在了床沿。 ——分割线—— “周狗,我太阳你母亲!” 胖哥恶狠狠地用牙齿撕下了木签上的羊肉。 “没办法啊,那个谁死活不放我走,我的我的。”周嵩在电话那头说:“这顿我报销,下次我再请,魔古的羊,千威的酒,说到做到。” “你去球吧你!”胖哥按掉电话,用牙齿咬开了一瓶啤酒。 不到五秒,电话又响了起来。 “恁个木成色的又干啥?”胖哥没看号码就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谜样的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胖哥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一眼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不好意思。”胖哥换了一副语气:“我还以为是我室友打来的。您哪位?” “我是郁盼望。”少女的清音在电话那边响起,胖哥整个人石化了。 “盼……郁小姐,您好您好。刚才真对不起。”胖哥放下手里的串,找了一个信号比较好的角度。 “……” “郁小姐?” 少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叫我盼望吧,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可以搜到微信号。从明天开始,我和你日常交流,增进感情和互相了解。” 这么直接的吗? “呃……”胖哥结结巴巴地说:“郁小姐,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盼望。” “盼望,今天那个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子,是不是你的……你的……” “不是。”郁盼望简单明了地答复:“他已经主动弃赛了。” “啥?” “就这样吧,我也要休息了,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少女的声音有些疲惫。 胖哥想了一下,其实是有事的。 “有时间。”胖哥说。 “下午4点钟来我学校门口接我,穿得厚一点,还有……嗯……就这样。” “啊?哦哦……” “晚安,胖……以后我怎么叫你?” “随便吧,叫啥都行。” 放下电话以后,胖哥的脑袋还是木大大的。 这,这算什么? 他和郁盼望现在算什么关系? 刚才在电话里,他没想到问,就算想到了,也应该问不出口。 女朋友?女婿? 应该不至于吧,应该是正式进入官方序列的备……不对,候选人? 算了,想那么多干啥,既然安排约会,那就见呗。 父母我都见过了,小黄毛丫头哥还能怕她? 不过,既然说到了这个…… 胖哥拿出手机,在“老范家”的群里发了个消息:“你们睡了吗?” 没过一分钟,母亲的回复就来了:“还没呢,怎么了?” “有个事儿问你们。” “(黄豆人问号脸)” “就,假如,我给一个大户人家的独生女儿当上门女婿,你们俩会怎么看?” ——分割线—— 同一时间,老毒物与何思蓉还在T大的松林中约会。 “帘幕疏疏风透,庭下月寒花瘦。”何思蓉双手捧着老毒物的脸,双手向中间用力,老毒物原本就清瘦的脸变得更窄更长。 她的诗还没有念完,就被温柔地吻了上来。 “你真美。”长吻过后,老毒物心满意足。 “你还挺熟练的啊,老毒物。” “?” “你不是说你和你高中的女朋友只拉过手吗?” “啊这……” “你这个骗子!” 老毒物看出来何思蓉没有真的生气,嬉皮笑脸地去搂她的腰:“快说说,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何思蓉不解。 “就……初吻的感觉啊。” “Emmmmm……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何思蓉歪着脑袋想了想:“跟想象中的都不太一样。 “就……脸对脸有点呼吸不过来的感觉,然后,你一直在咬我的舌头,挺奇怪的……”何思蓉认认真真地回忆道。 “没感觉吗?”老毒物急道:“心动,心跳加速……” “没有,就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何思蓉一脸茫然地说。 说话间,二人来到长椅边上。 一盏孤灯被绑在树枝上,惨白的光照亮了月光下的城,城下的灯。 “苓儿和周嵩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面的。”何思蓉一屁股就坐了上去:“那时候的她,可没有想到,这是长达两年噩梦的开始。” 老毒物在何思蓉身边坐下,抱住她的肩膀:“咱俩在一起,聊天就离不开内俩人吗?” “也不是啦……” “再说人家现在过得可恩爱了,啥噩梦不噩梦的。”老毒物羡慕地说。 “哼。”何思蓉冷笑了一声:“还不如咱俩呢,起码咱俩没有任何外力强迫的因素在。” “强迫?” “斯德哥尔摩侯群症,了解一下?”何思蓉玩着自己的手指:“苓儿还以为那是感情……” “不至于,不至于,嵩哥虽然缠了点,也不可能拿刀架她脖子上。”老毒物道:“我们要相信爱情,袁月苓完全有可能是被嵩哥感动了。” 何思蓉不以为然:“我和她是连内裤都换着穿的姐妹,你了解她我了解她?” “不是,你们连内裤都换着穿?太不卫生了!”老毒物大惊失色。 “那只是个形容!形容!” “吓死我了。”老毒物拍着自己的胸口。 共生的秘密不能随便讲给别人听,何思蓉只能说:“斯德哥尔摩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俩开心,外人又能说什么?” “话说,袁部长到底得了什么病?真的癫痫啊?” “没确诊呢还,而且我觉得不是癫痫。”何思蓉有些迟疑地说:“她应该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嘛……你说的该不会是……” “恶灵。”何思蓉张牙舞爪地做了个鬼脸。 “……你们也太迷信了吧。”老毒物认为自己必须发扬一个科研工作者的精神了。 “不只是我啊,我们寝室另外两个人也这么怀疑。”何思蓉一本正经地说:“真的,不骗你,她那样子可吓人了。 “我们寝室那两个人都想让她搬出去,我不同意,怎么说也是好姐妹对吧?” “嘛……至于嘛,不就偶尔生了一次病就想赶人。听说大学女生宿舍4个人有5个群,是不是真的?”老毒物吐了吐舌头:“不过,周嵩应该也蛮喜欢她能搬出来住的。” “就是不能让周嵩那老狗比得逞!”何思蓉捏紧了小拳头:“袁月苓的贞操,就由我来守护!” “你守护人家的贞操倒起劲。”老毒物揶揄道:“守护自己的有那么上心就好了。” 这话属于典型的嘴巴比脑子快,刚一说出来就后悔了。 果然,何思蓉脸色一沉,站起身来:“我回去了。” 正文 第四十二章 胖且不虎 胖哥打了个哈欠,眼角流出了眼泪。 是真的好困啊。 看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有些模模糊糊了。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闹哄哄的。 一些学生开始陆陆续续往门外走,然后手捧着塑料饭盒走回来。 胖哥不想吃饭,只想抓紧时间睡觉,却有一人拿着4个饭盒叠在一起放在他桌上。 “谢谢,我不用这么多……”胖哥嗫嚅着说。 那人解释说,今天的饭又送多了,不吃也是倒掉浪费。 看着面前的一大摞饭盒,胖哥觉得很难堪。 郁盼望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教室的。 她穿着一身很丑的,华夏经典款式,绿白相间的校服。 胖哥低头看自己的肚子,发现自己穿着同款校服。 好像哪里不对啊……我不是已经快大学毕业了吗?是我又睡迷糊了? “请新同学进行自我介绍。”班主任老师拍了拍手,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讲台上的姑娘身上,男生窃窃私语,女生面露本能的警惕。 即使是站在班主任老师身边,她的气势却好像自己是校长。 郁盼望对全班90度鞠躬,铅笔般黑亮的长发垂了下来,随后悠悠地开口道。 “我是郁盼望,喜欢有趣有才华的人,转学的目的是为了…… “与未婚夫增进感情和互相了解。” 全班一片哗然,她却顾自走到胖哥身边,那个万年空着的座位上,坐下。 全班人齐刷刷地望向胖哥。 男生们妒忌的眼神毫无掩饰,尤其是昨天那个黄头发的小男生……更是面目扭曲。 郁盼望伸手把胖哥桌上的四个饭盒拿走一半,放在自己面前:“你吃的太多了。” “盼望,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胖哥不敢瞧她。 “嗯。”郁盼望掀开了饭盒的盖子。 “我……我昨天晚上和我妈说了我要入赘你家的事情,她不同意,还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所以呢?”郁盼望把吸管扎进酸奶盖子里。 “要不……咱们俩,就,算了吧。” 郁盼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胖哥却感受到身边传来的凛冽杀气。 “妈宝男。”郁盼望拍了拍手,教室外面走进来四个戴墨镜穿黑色长风衣的男人,四把手枪齐刷刷地顶在自己的脑门上。 “敢羞辱我郁家小姐,就必须付出代价。” 在那四个男人的身后,站着昨天在郁家见到的那位神父。 神父对胖哥露出了悲悯的眼神:“你想要做临终忏悔吗?好心的大小姐每次杀人之前,都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等等,这是华夏,不是意呆利啊!” …… …… …… “胖~哥~儿~!”周嵩大吼一声,把他从这个噩梦中惊醒。 胖哥坐起身来,还喘着粗气。 这个梦也太一言难尽了吧,看来以后要少看点莫名其妙的辣鸡网文了,胖哥想。 周嵩把阳台的窗帘一把拉开,炫目的阳光晃得胖哥睁不开眼:“都几点了,还在坐月子。” “别吵。”胖哥拿过自己的手机,昨天晚上申请添加的微信号,郁盼望已经通过了。 胖哥点进她的朋友圈,快速划动着。 自拍有,但不多,照片主要是和别人的合影。 宗教内容占35%,汉服与Lolita内容占30%,剩下的是各种晒下午茶与高档的娱乐项目。 看不到任何恋爱过的痕迹,小女生的日常碎碎念倒是有一些。 总的来说,还是个小孩子。 朋友圈最多显示半年的内容,胖哥在底部点进去一篇她自己写的《以色列朝圣手记》,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对了,要不要打个招呼? 算了,太舔了,而且她现在应该在上课吧。 说起来,4点要去接她的话,最晚2点就要出门了。 今天应该穿得青春活力一点,不能像前两次面试那样西装革履。 穿成啥样好呢…… “胖哥!”周嵩爬上自己的床,再次聒噪起来。 “唉,来了来了。”胖哥无奈地应了一声。 周嵩从扶梯上一跃而下,手里拿起一张打印A4纸:“昨天晚上我和外联部部长讨论了一下,我自己写了一个作战计划,看看前外联部部长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装空调这事儿,杜鹏飞在的时候我听他提过,但后来没动静了。”胖哥打开衣柜,找着今天约会要穿的衣服。 “你说,要是真装了空调,就咱们屋,一天摊多少钱你能接受啊?” “电费该多少就多少呗,有电表呢。”胖哥撇了撇嘴:“到了夏天这宿舍里谁不喊热啊,吃空调吹烧烤,多爽的事儿。出去吃得多花多少钱,这个账谁都能算明白。 “肯定还是学校舍不得花这个买空调的钱,也确实是挺大一笔钱。这事没人嚷嚷,学校不会主动去推的,你们小猫两三只去问肯定不搭理你们。” 周嵩思忖着:“王聪明说杜鹏飞走之前办得差不多了,你说差多少算差不多啊?” 胖哥拿出一件橘色的卫衣:“这件好看吗?” “特别适合你,穿上像胖虎。” “妈的……” “问你话呢。” “我不知道,莫须有吧。回头我给你找人打听打听。”胖哥丢过来一根烟。 “……哦。”周嵩摆摆手拒绝了。 “不过我觉得是有可能的啊,你想啊,杜鹏飞他是家里人脉广,走哪都有人给面子,才能跟院办去交涉这件事。”胖哥点上烟。 “嗯。” “现在杜鹏飞不在这了,这事你们想办,还想绕过学生会长单干,那是不太可能了。” “这会长我都没咋见过。” “我和那家伙姑且算是朋友,我给你扫问扫问他的态度,回头你们见面聊聊。”胖哥深吸了一口烟。 “行,那就拜托你了。” “害,多大点事儿,咱俩谁跟谁,还说这。” “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骚啊,要去约会吗?” “对啊,郁盼望让我去接她放学。” “这进展速度?”周嵩面目一拧:“妒忌使我变形。” “要不,咱俩换换?”胖哥淡然一笑。 “你去球吧你!”周嵩学着胖哥的口气说。 胖哥终于选好了衣服,再次询问周嵩的意见:“这次不像胖虎了吧?” “不像了。”周嵩故意后退几步,上下打量着他:“像开演唱会的胖虎。”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雷雨,前奏曲 胖哥走后,周嵩小睡了20分钟,起来洗个把脸梳了个头,换了身衣服,朝着二食堂走去。 T大一共有三座食堂,其中二食堂是离8幢最近的,其中二楼是精品小炒,属于校内资产阶级最爱去的地方。 唐小洁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周嵩一摇三晃地爬上楼来,她叹了一口气。 “周公子,小洁刚才想了一下,每次和你见面你都迟到。”唐小洁故意作出委屈的神情:“小洁感觉自己像舔狗呢。” 周嵩打了个哈哈,向她道歉,承诺下次不再犯。 “而且啊,”唐小洁说:“你发现没有,你每次找小洁都是因为有事,没事从来不找小洁。” “啊这……”周嵩挠了挠头,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小洁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工具人呢?”唐小洁歪着脑袋说。 “朋友,朋友,错了,改。” “作为惩罚,陪小洁去看话剧吧。《雷雨》。”唐小洁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两张戏票。 “啊这……”周嵩有些犹豫。 “逗你玩的。”唐小洁笑出声:“带你家小宝贝去看吧,这是外联部的福利。” “唐小洁。”周嵩动情地说:“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这学校里,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就属前后两任外联部长。” “好了,好了,好了,别人看了还以为你跟小洁告白呢。”唐小洁动起了筷子:“今天这顿小炒可是你买单。” “买买买。”周嵩给自己点了一个砂锅。 “你说副秘书长怎么会没事给王智去撑腰呢?王智也不像能送的起礼的啊?”夹了口菜,周嵩直嘬牙花。 “那大叔,又谨慎又古板,我有时候去找他,当着别的人,他不跟你说正事,要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了,他又想避嫌了。还真没听说他有什么徇私舞弊的事,所以这个岁数了就在这不上不下的。你自己找个没别人的时候去探探他的口风吧,看他说啥。王智都能跟他搭上话,你也没问题。 “嗯嗯。空调预算的事,昨天微信你不是说院办的梁秘书跟你关系不错,帮我问问他呗,是不是那么回事啊?” “什么叫关系不错啊,小洁不喜欢他啦,你自己去问呗。而且王智不是说没上预算吗?所以你才跟他签对赌协议的,要是有的话,你躺赢不好吗?” “我已经派老毒物去问了,姓梁的云山雾罩耽误半天功夫啥也没说。我不能什么都听王智那王八犊子说,他没安好心,都信他准掉沟里。” “唷,都派上老毒物了啊周部长,你们家正牌袁部长没什么打算?” “我还没跟她说这事呢,她这两天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不想给她添堵了,我能办就不跟她说了。” “稚嫩的肩膀扛起了所有啊?很励志那。要不然,小洁帮你找找杜鹏飞,他还在魔都呢,他出面这事有的办,小洁不告诉他这事跟你俩有关系。” “…………” “哎呀,瞧你眼睛瞪得跟驼铃似的,就当小洁在和你开玩笑吧。” “杜……鹏……飞……” “好了,别想了。晚点小洁看情况,请梁秘书吃个饭。” “没问题,保证随叫随到。” ——分割线—— 因为白天要奔走这个安空调的事,周嵩特意托老毒去找何思蓉,拜托她白天有空去医院陪袁月苓聊聊天,省的她多想。 “你明明跟她也很熟啊,直接跟她说不就行了。”老毒物接了周嵩的电话,好似天真无邪。 “熟才要避嫌啊。”电话里周嵩如是说。 “胳膊还疼吗?”教室里何思蓉看着老毒的胳膊还是不太能活动,关心的问道。 “没事,大夫说都不用打绑带,我自己小心点别用力就行了,而且你看,这么弯曲一点,也是很帅的嘛。”老毒站起身,拜了一个外交家风范的poss。 “你可别不要脸了。”何思蓉被逗笑了。“行,我一会下了课就过去医院。中午你自己吃饭吧。” “仗义,袁月苓有你这么个闺蜜,可是抄着了,实名羡慕一下。”老毒坐下来伸手把何思蓉放在桌上的小手扣在了手掌下。 “我这不是给你面子的?净卖乖。”何思蓉倏的抽出手了,利索在老毒手背上轻轻打了一下。 “我顺便问一下,你们女生是不是都怕冷不怕热的?我看你这季节穿的也挺厚的。”老毒没躲也没动,换了个话题。 “哎呀,女生也怕热啦。夏天蚊帐一挂,电扇的风都吹不进来,睡觉起来汗津津的,想冲个凉还得排队。你们安空调的时候风口别冲着人吹就行......你是不是拐着弯说我胖呢?”何思蓉的脸红了起来,腮帮子圆鼓鼓的。 “没有,没有,怎么这么敏感呢?这不是周嵩立了那个军令状还当真了,让我帮忙了解一下同学们对这个事是怎么个看法,我这不就从枕边.....不身边人问起嘛。”老毒忙不迭的解释。 “我就不明白了,这事跟空调有关系吗?“何思蓉的神色认真起来。”这事你办不成袁月苓和周嵩办不成,他王智更办不成啊,周嵩要么就等他王聪明翻车,要么就把袁月苓叫回来去跟秘书处解释一下,反正我看她也没大事。到时候众神归位,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折腾这空调的方向是不是有点南辕北辙了?” “等王智翻车?”老毒忍不住笑了”王聪明这个鬼精,就是瞅准这个翻车也能赢得局面才下场的。“ “什么意思?”何思蓉不解。 ”你想想看,王聪明只要在那个位置上摆足了为民请命的姿态,无论结果如何,袁月苓作为这个关键时刻缺位的人,接下来都再也没有立场和他争了。我不知道周嵩瞒着袁月苓是怎么想的,但是就算告诉月苓,她出院回来,如果拿不到这件事的主导权,结果还是办成了王聪明临危受命领导有方,办砸了袁月苓尸位素餐积重难返。所以周嵩强行要过空调这件事的主导权,只要后面事能办个差不多,就是一步好棋。谁知道他是瞎**莽的。”老毒摇了摇脑袋,一声长叹。 “我说秦江尧,我怎么觉着,看你这个事儿看的挺清楚,这个立场一点都不坚定呢?那天在医院外面,王聪明跟你挤眉弄眼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搞事情了? “我怎么立场不坚定了,会上要不是我帮周嵩说话,凭他自己在那拍胸脯子能站得住脚么?” “呐,之前的事,我就不管了。现在开始,你要敢反水,咱俩朋友不用当了是肯定的,我还要到校内网上说你坏话,说你始乱终弃,说你,那个,那个......” “哪个啊?我干什么了啊?我这不是一直在帮忙吗,反水天打雷劈好吧?” “那你反水的时候记得离我远点。“何思蓉放下了指着老毒鼻子的手指,换回了笑容。 “你说,你要去去跟副秘书长说,把他那个临时任命撤销,一切还是袁月苓负责,行不行啊?“何思蓉托着下巴认真的思考着。 “撤销?又不是服务器回档那么容易“老毒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撤销,意味着一旦袁月苓没有把这件事办成,或者有任何瑕疵,副秘书长自己就成了同学们明年夏天用不上空调的罪魁祸首了,千夫所指,不是,万夫所指。咱们是流水的学生,三五年走人了,他是铁打的老师,这口大锅他不可能背?周嵩和我说下午是要去见见他,他能在这件事中保持中立就阿弥陀佛了。” “那,老毒,你想过没有,这事你们瞒着袁月苓,我也都帮你瞒着,万一,我说万一啊,你看我这也帮不上啥忙,这事周嵩没办好,到时候袁月苓那,周嵩就成罪魁祸首了,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谁叫他周某人是袁月苓第一个男人呢?,你觉得那天会上他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就不用背锅了吗?那样的话估计现在已经分手思密达啦。”老毒伸了个懒腰。 “你别想了,他俩,分不了咯。”何思蓉瘪了瘪嘴。 “你怎么这么肯定?”老毒不解。 “我有塔罗牌啊?给你算算你几月能脱单好不好?”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如何评价在女中门口接未婚妻放学的胖子 “胖哥”范熙,下午3点不到就来到市七女中的门口。 是不是有点太积极了?范熙暗想着。 不,我只是没掐准路程时间而已。 在来的地铁上,范熙看到一车厢集体出游的大一学生,看着他们围绕着自己嬉笑吵闹,同时又礼貌地不来打扰自己,范熙坐在其中,感觉自己像个沧桑的垂暮老人。 还没有大学毕业,青春就已经散场了吗? 明明都是大学生,看着他们,却感觉相隔了一个世纪。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郁盼望身上的青春朝气吗? 我……不知道啊。 这市七女中虽然是权贵云集,但也有中产阶级想要给孩子博一个出人头地。 此刻,除了开始在远一些的地方有车辆停靠外,也已经有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三三两两地聚集。 这些父亲母亲或者爷爷奶奶,看上去大都彼此相熟,但也有一位打扮入时风韵犹存的妇人,似乎被隔绝在外,看到范熙这个生面孔,便主动凑过来搭话。 开口是很典型的本地人,她先是恭维了范熙的青春与洒脱,然后又开始询问范熙的女儿小学几年级。 范熙这才意识到,这是七中的附属小学,走串门了。 他开始还想敷衍,但随着妇人的话题渐渐转向她自己,便不顾有些失礼,直接告辞走开了。 是啊,说什么她一个女人拉扯女儿这么大不容易,什么儿女终究要成家自立,作父母的还是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这莫非是把我们风华正茂的范熙同学,当成财务自由、面相年轻的,二十多岁单身爸爸了? ……还是走远一点吧,看着满脸遗憾的妇人,范熙这么想着。 兜兜转转找到高中部,刚好4点,学校的大门缓缓敞开。 没几分钟,女生们就陆陆续续走出校门。 范熙伸着头,在一张张满溢胶原蛋白的脸中,寻找伊人的身影。 然后,后背就被人打了一下。 范熙扭过头去,郁盼望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头上戴着鸭舌帽,一脸高冷地看着他。 “郁小……盼望。”范熙紧张地笑了一下。 郁盼望没有笑,也没有说话,扭头就走。 范熙赶紧跟上。 过了两条马路,范熙忍不住开口了:“盼望,我们去哪啊?” “划船。” 划船吗?是要去公园约会吗?这个点公园不关门吗? “不先吃饭吗?”范熙说。 郁盼望看了他一眼:“饿了?” 说着便递过一根棒棒糖:“给,先提升点血糖。” 范熙一边撕开棒棒糖的包装纸,一边讪讪地说:“你……不太爱说话?” “该说什么?”郁盼望在斑马线前停住了脚步:“你起话题吧,哥哥。” “哥哥?” “你自己说随便我怎么叫你。”郁盼望面无表情地说。 欧尼酱吗?也不错。本该是很甜的称呼,为什么从她嘴里出来,语气腔调这么一言难尽。 行人的信号灯变绿了,郁盼望抬腿就走。 一辆右转弯的车没怎么减速就拐了过来,范熙下意识地去拉郁盼望:“小心!” 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打掉了。 ……有点痛。 郁盼望走路很快,范熙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 既然郁盼望不同意牵手,在下班时间的人流中,范熙的视野里就很容易丢失掉她纤细的身影。 昨晚试探了一下母亲的口风,不想她情绪激动地把自己臭骂了一顿,坚决表示反对。 “你要是想让老范家绝户,今年春节你就别回来了,住到你那小媳妇家里去吧。”母亲是这么说的吧? 真是奇怪,她自己又不姓范,干嘛那么激动? 早上起来,本想打电话给郁母,推了这件事,但想到那个黑手党的梦,竟一直拨不出去。 这当然是自己骗自己——这是华夏,又不是意呆利,范熙只是舍不得而已。 “盼望,那哥哥问你点事情可以吗?”范熙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说清楚:“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说,但别生气。” “我不能承诺不生气,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你应该有这方面的意识。” “……”范熙紧紧闭上嘴巴。 “行吧,就这一次,你问吧。”郁盼望想了想,叹了口气。 “你……以后,想要几个孩子?”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盼望还是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不知道。”郁盼望生硬地回答道:“顺其自然吧,应该会很多。” “很多……吗?”范熙一惊。 “嗯哼。” “那,有没有可能,其中的一个,就一个,跟丈夫姓?” 如果这样的话,母亲应该容易接受一点。 郁盼望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把一根舔干吃尽的棒棒从嘴里抽了出来:“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和我商量孩子叫什么了?” “我不是那意思……你答应我不生气的。”范熙连连摆手。 “我不生气。”郁盼望的眼里闪过一道光:“但是既然你……想知道这些,我觉得有些事情我得和你讲清楚。 “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夫。还不是。 “就算你是,结婚以前,也请不要以任何形式触碰我的身体。 “我母亲或许很喜欢你,但她是我亲妈,不是奴隶贩子。如果最后我还是不同意,她是不会强迫我的。 “我愿意配合,是出于服从父母的孝心。所以,我会和你从朋友做起,哥哥。” 说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她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 “但是你如果对着我,脑子里想的全是这种事,问的都是失礼的话……” “你误会我了。”范熙苦笑道。 尽管是误会,自己却没法解释。 母亲的反对可不能让郁盼望知道,否则她一定借势下坡,高高兴兴地礼送自己出局。 没想到郁盼望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实话。看来我确实误会你了。” 范熙:“?” 说话间,二人走进地铁站。 “坚叔今天还好吗?”范熙没话找着话。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能让我家里知道,而且坐地铁比打车快。”郁盼望解释道。 范熙想问“所以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张了张嘴又没有问,只是点了点头。 郁盼望却自己说了:“我们要去银山区的海边。” “海边吗?”范熙眼睛一亮:“我还从来没见过魔都的海边呢。” “近水楼台总错过,我明白。”郁盼望轻笑了一下。 俩人的氛围略微缓和了一些,郁盼望又和范熙解释道,他们的相处模式是每周见两次面,一次在星期天的教堂,一次是平时的日常约会。 行吧,随便你们怎么安排。 郁盼望问起了范熙的事情——他的大学生活,家乡,童年还有兴趣爱好,接着又讲起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骑马,还有滑雪!”范熙颇有兴趣地说:“下次可以带我去吗?” “看我心情,也看你表现。”郁盼望笑了笑。 “你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好像后浪。”范熙实名羡慕:“想要追你,就要先追上你,挺难的。” “什么追不追的。”郁盼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强调道:“哥哥。” 二人一路上聊得还算不错,换乘两次以后,不知不觉就到了终点站。 “那,盼望,咱们大冬天去海边到底干嘛呢?就一起看海吗?”出站的时候,范熙问道。 “我要找一种驱魔仪式用的材料。”郁盼望认真地解释道。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冬雷震震 黄昏的时候,袁月苓的手机收到这么一条信息: 魔都,雷电黄色预警 数据来源:华夏天气网 魔都中心气象台20XX年12月20日16:34分发布雷电黄色预警【III级/较重】:受较强降水云团影响,预计未来12小时内本市大部分地区将发生雷电活动,并伴有3-4小时雨量20-40毫米的短时强降水和7-9级雷雨大风。 定义: 3小时内可能发生雷电活动,出现雷电和大风灾害的可能性较大。 注意事项: -密切关注天气,减少户外活动; -户外人员应躲入有防雷设施的建筑物内。 “也太离谱了吧。”袁月苓说:“大冬天的,雷雨……” “我就说怎么下午一直气闷得慌。”何思蓉呼扇着手:“这几年的气候越来越反常了。” 何思蓉站起身来,打开窗,一阵强劲的风直吹进来,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喂,狗子,你干嘛呢?” 何思蓉回过头去,袁月苓已经打起了电话。 “赶紧回来,天马上要下雨了,你早点来医院吧,来的时候记得给小蓉稍把伞。”袁月苓说着,抬头朝何思蓉笑了一下。 “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重要的事情说三次。挂了。” “看把你紧张的。”何思蓉走回袁月苓的床边:“你听过克夫能克出冬九雷劫来的啊?周嵩傻人有傻福,空穴来风的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枳句来巢,空穴来风,有孔洞才会进风。”袁月苓落寞地望着天幕尽头黑压压的云层。 “我不是那意思,你怎么自怨自艾,还引经据典起来了?那瞎子说你死过老公,不明显胡扯嘛。而且他摸的是周嵩的手,就算他真的灵,结果也不灵了。”何思蓉分析道。 “虽然但是,这么说也没错啦……希望真的是巧合。”袁月苓难过地说:“现在狗子只要不在我眼前,我就……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秒钟过马路没看车……” “哎哟,操碎了心。”何思蓉笑道:“信那瞎子不如信我,我拿塔罗牌给你一个愚人正位?” “算了吧,让那个郁盼望知道,又要生气了,我现在可不能得罪她。”袁月苓想了想,又问道:“周嵩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 “这,这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何思蓉摊开手,随口胡掐:“好像听老毒物说,生活部最近是挺忙的,年终突击检查什么的。害,我又不是学生会的,我也不懂。” 袁月苓皱了皱眉头,身为生活部部长,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有年终突击检查什么的? 况且,狗子那个人,什么时候对学生会的事情那么上心过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看着袁月苓若有所思的模样,何思蓉赶紧转移了话题:“话说你们那个什么神父,真的能解决问题?” “谁知道呢,死马当活马医呗。”袁月苓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如果共生真的被神父解除了,你准备怎么办啊?” “……”袁月苓怔了一下:“什么怎么办啊?该咋办咋办呗。” “我是说你和周嵩,别装傻。” “继续谈着呗。” “真动情了?” “我都答应他了。” “那就好。”何思蓉说。 “我就知道,你是周嵩的人。”袁月苓手点着何思蓉。 “?” “其实,说实在的,我现在都有些不太想解除共生,至少不要那么早。”沉吟了一会儿,袁月苓说道。 “卧槽,什么情况啊!”何思蓉猛地抬起头。 “你知道的,我的家庭情况,出国留学是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的。我只有走下学期的交换,或者毕业后的公派。” “嗯哼?” “但就算公派,自己还是要承担很多费用的,除非成绩够好,靠奖学金。” “这和共生有什么关系?” “有了和周嵩的双核处理器,不仅学习成绩可以轻轻松松拉很高,将来在职业发展上……”袁月苓边想边说。 “合着狗子就是个大号蓄电池啊。”何思蓉笑道。 “对他来说,一样潜力无限,这是真正的双赢。” “那就别解了,你俩就成双成对赢一辈子呗。” “可是副作用吃不消啊,你傻了。”袁月苓点了一下何思蓉的脑袋:“半夜三点鬼上身,没事掉下个花盆砸破脑袋,能不解吗?” 窗外传来隆隆的雷声,开始还远在天边,很快就在窗畔炸响。 “小蓉,去帮我把窗户关上吧。”袁月苓欠了欠身:“别老说我了,你和老毒物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分割线—— “埃?这位同学,你怎么还在这啊?天气这么不好,也快下班了,有事找我的话,明天吧。” “许老师,我不会耽误您很多时间的,就几句话。” 今天老毒物说有重要的课不能缺,唐小洁还没有回信,也没有叫他去结账,周嵩好像一只无头苍蝇——事情毫无进展,天边的雷云也使他愈发焦虑,最后他只好守在副秘书长的办公室外,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突破。 “哦,我记得你,你叫周嵩是吧?生活部的。来来,进来坐吧。 “不过我把话说前面,你要还是为了生活部代理部长人选的事情来的,Duck不必。 “学生会呢,终究还是你们学生自己当家做主,原则上呢,各个部门,啊,内部的工作协调,组织上是不会插手过多干预的。 “你看你们之前的部长杜鹏飞,啊,据我所知,他其实参加组织活动并不很多,这你也应该知道的呀。但是,他有办法把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啊,和工作热情调动起来,使得整个部门良好运行,取得不错的成绩,这就很好嘛。 “杜鹏飞卸职以后,我本觉得,你们有协作良好的班底,应该可以继续保持这种精神面貌,啊。 “可惜,你们的袁月苓同学,啊,可能是因为身体或者其它什么原因,变得有些懈怠,使得你们这个团队变得很松散,啊,她本人也没有向组织或者同学进行解释,以至于开个工作例会,还得时常让我去临时主持,安排工作。 “我的工作也是很忙的嘛,这种局面我也一定要着手解决。恰逢王智同学毛遂自荐,他的情况组织上也很了解,这才决定委任他主持生活部的工作。王智同学若是不能胜任,我相信同学们的眼睛,啊,也是是雪亮的嘛。 “而且学生会,啊,本来就是以全心全意为同学服务为宗旨建立的组织,各个职级不过各司其职,不分房子不分地的,说是保送名额上有点倾斜,那也得个人成绩拿的出手才行。” 保送名额上有所倾斜?难道这才是月苓死抓着不放的根本原因?周嵩暗暗想着。 许老师点上一根烟,继续他的叨逼叨: “你们都还年轻,眼光应该放得长远嘛,啊?出了校门,彼此都是同门校友,在社会上打拼,少不了互相照应,啊,何必为了这种意气之争而彼此交恶呢?” “许老师,您说的我都明白。”周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许副秘书长的滔滔不绝: “那天的会上,我们虽然有一点点不愉快,但是后来也都没事了。 “现在王智把给学生宿舍装空调的事交给我来跟进,之前一直是杜鹏飞在跟,这件事我和王智都不是特别了解。 “听说这个项目,本来都准备明年做了,最近院办又改主意了?我今天来,主要是想看看,许老师您对这件事有了解吗?” “你说的这个,学生宿舍改造升级的事,我只是略有耳闻,具体是由院办基建处负责的……” 周嵩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袁月苓。 “今天时间不早了,天气不好,你也有事,”许副秘书长老练地抓住了结束谈话的时机:“这样,明天下午,你来我这,我带你去基建处,跟他们刘处长了解一下情况。” “呃,那,好的,谢谢您了。”周嵩只好道谢离开,然后接起了袁月苓的电话。 “喂,狗子,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正准备回来呢。” “赶紧回来,天马上要下雨了,你早点来医院吧,来的时候记得给小蓉稍把伞。” ——分割线—— 范熙蹲在船尾,双手紧紧地握住栏杆,连续两轮呕吐把上船前吃的昂贵晚餐全糟蹋了,这会儿竟又开始低血糖起来。 海面上,被马达卷起的水浪漾起层层叠叠泡沫,拉出长长的白色尾线。 视线的尽头,海岸早已消失不见,海天交界处,只能看见翻涌的黑云和烁星般一闪而过的电光。 魔都的海……果然不怎么美啊。 “哥哥,你还好吗?”郁盼望从船头绕了过来,递过一瓶冰镇维C水。 海风吹得她的一头长发乱舞,平平无奇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却显得像仙子一般。 听好风长吟,望美人如梦,海美不美的,也就不打紧了。 “见笑了,我以前的确没坐过海船。”范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接过水,喝了一口,淡淡的甜味让他浑身苏爽。 “我还以为胖子水性都比较好呢。起风了,进船舱吧,当心别掉下去。” 船是一艘很新的中型游艇,只需要一位船员就可操控,内部颇为豪华,不知道郁盼望花了多少钱,船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退伍水兵,很精干的样子。 “胖子只是不太容易沉底而已,什么驱魔材料非得赶晚上出海?今天这天还不太好。”进了船舱,范熙把水瓶盖拧紧,揣进兜里。 “这种鱼晚上比较容易抓,而且没什么经济价值,买不到。”郁盼望解释道:“没什么时间了,今天要是抓不到,明天还能有一天机会。我去问问船长找到位置没有,你休息一会吧,吃的喝的都有,别再动鱼叉。” 郁盼望嘱咐了一番,就又上甲板了。 本来想着露个脸,结果露怯了。 范熙目送着心上人远去的背景,又看了看那几只尖端闪着寒光的鱼叉。他用脚把它们往墙角挪了挪,便僵卧在这装潢极尽奢华的船舱里,盼望着盼望可以早点收船回家。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猜忌 “把你那手机放远一点吧,雷雨天那个东西不安全,盼望也有自己的事,方便的时候肯定回消息的。” 袁月苓坐在病床边上,慢条斯理地削着一个苹果,轻薄细长的果皮垂到了脚边。 “哎呀你别削了,果皮也有营养,我没那么讲究。” 周嵩把手机放到一边,劈手夺过苹果,连皮一起咬了一口。 他并不是在等郁盼望的回信,而是唐小洁的。 今天一天几乎都没有任何进展和收获,副秘书长说了一堆屁话,说明天上午去找基建处,也不知道是不是敷衍。 出于礼貌和尊重,周嵩下午并没有追问唐小洁有没有打探到消息,结果到了现在还杳无音信,没着没落的焦虑只能闷在自己心里。 “我是要问问她,有什么要准备的和注意事项,还有,她要我们自己提供场所,我们上哪提供场所啊,总不能在宿舍……” 周嵩还是得顺着袁月苓关心的话题继续。 “宾馆开个房间呗,又不要多少钱。”袁月苓说。 “单听这个话,还以为你很熟......”周嵩话说了一半,自觉开这种玩笑不合时宜,又给吞了回去。 “大夫说明天上午我可以插队做一个核磁共振。”袁月苓眼神闪了闪,直接换了一个话题:“说是有一个预约的患者来不了,我近水楼台占了个便宜,运气不错吧?” “好啊,检查该做就做,别心疼钱,要真查准是癫痫就好了.....”周嵩迎上袁月苓不快的眼神:“呃,好像也不太好。 “我的意思是,你明天早上别回学校了,陪我做完检查吧,不然我一个人,不方便。” “小蓉有事呢?” “人家还有课呢,快期末考试了,弄得人家挂科你过意的去吗?” “知道了。”周嵩站在窗口,望着天边的阴云。 “再说了,你是我男朋友,还是何思蓉是我男朋友啊?” “我说,知道了。”周嵩把后面三个字咬得很重。 病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轰隆的雷声在天边隐隐作响。 “对了,盼望说,要找一个没有烟雾报警器的房间,什么宾馆没有烟雾报警器你知道吗?”袁月苓忽然转回头来问周嵩。 “烟雾报警器?又要烧香跳大神了吗?”周嵩随口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胖哥收拾得人模狗样的,说要去接盼望放学,我给他打一个问问清楚。” 周嵩抓起手机,推门出了病房。 袁月苓愣了一下,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下了床,轻手轻脚跟到病房门口,从小窗往外看。 周嵩站在离病房门稍远的地方,小声地讲着电话。 她犹豫了一下,又回床上躺着了。 “打不通,这俩人肯定在一块呢。”很快,周嵩回来了,把手机往空病床上一丢,就进了厕所。 袁月苓随便应了一声,听到厕所门被带上的声音,目光却落在那个手机上,起身把它拿到了手里。 她把自己的右手食指按在指纹识别器上,打开了通话记录。 第一条,胖哥,呼出30秒。 第二第三条通话记录是没有名字的两个相同的号码。 袁月苓回到病床边坐下,自嘲地笑了笑,最近果然还是神经太紧张了。 忽然,她觉得那两个没有名字的号码有些眼熟。 她再次拿过周嵩的手机,随后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了这个号码。 才输了5个数字,一个名字就跳了出来:外联部-唐小洁。 正在此时,周嵩的手机又亮了起来,是一条微信。 “提醒你一下,周六晚上是你最后的时限,到了周日......” 还是唐小洁。 卫生间的门响了一下,袁月苓一个激灵,把周嵩的手机丢回他床上,背过手去。 “你刚才说范熙和盼望在一起?”看到周嵩从厕所出来了,袁月苓问道。 “我也搞不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傻人有傻福。” 周嵩凑过来,坐在了袁月苓身边。 “你别凑这么近。”袁月苓起身去到了对面病床。 “又干什么?”周嵩不悦。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整个病房都瞬间高亮了起来。 再来就是窗口的一声炸响…… “啊!!!” 周嵩走到床前,把窗户用力关上——豆大的雨点已经打湿了临窗的地面。 回头看时,只见袁月苓像一只受惊的母鹿似的,捂着耳朵蜷在床上。 “这么大的人了,原来你害怕打雷啊。”周嵩笑道,伸手就要去抱:“不要怕,爸爸在这儿。” “你别碰我!”袁月苓伸出捂耳朵的手打开了周嵩的胳膊。 “到底……” “你自己想啊,那天河边的栏杆断掉以前,我们是不是……亲亲了?” “啊,是啊。” “那花盆掉下来以前,你头天晚上不是跟我一起睡的么?咱俩还一起做噩梦,我踹了你一脚,现在肚子上还疼。” “所以咧?” “所以,后来咱俩都没什么身体接触,你不就没出什么意外了?”袁月苓认真地说。 “有接触啊,”周嵩说:”昨天晚上我不是还搂着你,把你从楼下带回病房吗?就你抽烟那会儿。” “所以,可能点不在于身体接触,而在于有没有起情欲。”袁月苓仔细分析道。 “……你可真行。不过我怎么觉得有点道理。”周嵩说。 然后又是一声炸雷,袁月苓缩成了一只小老鼠。 周嵩弯腰,伸手把她搂在怀里:“那,我现在可没有情欲啊,就是心疼你,想保护你。” “嗯。” “对了,你戴着这个东西能做核磁共振吗?”周嵩的腿碰到了袁月苓脚腕的环,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行么?”袁月苓对忽然转换的话题有些懵。 “金属按说就不行吧?你这个又摘不下来。要不然明天再问问大夫,弄清楚再做,别做不准,出个结果,再自己吓唬自己。” 周嵩貌似认真地进行科普。 “……”袁月苓本想再问,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草草地点了点头。 雷声止住了,窗外只余磅礴的雨声,袁月苓把头缩在周嵩的胸膛上,一片安静中,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少女与海 一开始,郁盼望在船舱写了一会儿作业,还让范熙帮忙辅导。 范熙快大学毕业的人哪还记得这些高中知识,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不久后,船只就颠簸得没法再继续书写,她便撇下范熙,一个人又上了甲板。 范熙被晃得晕乎乎的,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休息,不知道半睡半醒了多久,忽然被一声闷雷惊醒。 范熙起身,从弦窗向外望去,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船似乎也停了,海面上除了被一束灯光照亮的区域外,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在海洋的最深处,即使是光也会死去…… 范熙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些中二的台词。 “哥哥,你还好吗?上来帮个忙吧!” 是郁盼望的声音。 范熙抖擞了一下精神,赶紧爬上甲板。 郁盼望身穿救生衣,站在船顶瞭望台上,正用大型探照灯在海面上搜索。 船长则正在将一支支鱼叉枪装填好,放在船舷边。 范熙抬头欣赏少女挺拔的英姿,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形象。 “劳拉,是你吗?……” “哥哥,你别站在那看,上来!” 范熙爬上船顶,郁盼望顺着灯光指向海面,对着范熙的耳边大声的吼: “你顺着灯光看,看见鱼了吗?” 范熙拢目光仔细观察,看到探照灯照亮的范围里,海面下有一些模糊的鱼影。 “看到了,但是看不清。” “你盯住个头最大的,保持它在探照灯的范围内。” “你要去干嘛?” “我要去钓鱼了,它好像对我撒的鱼饵不感兴趣,不肯靠近,刚才船长打了一轮没中。” 郁盼望简单地和范熙交代了探照灯的几个按钮,转身下了瞭望台。 范熙尽力操控探照灯,寻找着那条大鱼的身影。 水面下的鱼看起来都大同小异,区分起来十分吃力。 好在,这条大鱼被探照灯照到时,背鳍会映出淡蓝色的幽光,而且它的头部似乎有很多的触手。 “大小姐,我们得快一点。” 船长看到盼望下来,再一次端起鱼叉,随着探照灯的灯光望向海面。 “说好的雷暴不会影响到这一带的呢?”郁盼望焦急地问。 “风向变了,喜怒无常才是大海的本性。”这个汉子盯着汹涌的海浪,眼神冷峻。 “我下去,引近了你再打。”郁盼望回到船舱,脱掉校服校裤和粉白的运动鞋,穿上潜水服,赤脚穿着白色的小棉袜走出来,把安全绳系在腰上,顺着软梯爬了下去。 郁盼望从船舷下去后,范熙从瞭望台就没办法看见她了,他只能一边努力用探照灯追踪蓝鳍大鱼的身影,一边看着船长拿鱼叉枪向海面射击。 一共有六只鱼叉枪,船长把它们全部装填好后,开始连续射击。 船长的手法很稳,但大鱼也十分狡猾,好几次通过突然的转向,避过了船长的预瞄,让范熙大感可惜。 风越来越大了,范熙站在高处的瞭望台,摇晃得更加厉害。 他想吐,但是又没有东西可吐。 看到船长射完所有鱼叉准备回收,范熙连忙下了瞭望台,想看看盼望怎么样了。 “你怎么下来了?鱼跑了,上哪找去?” 郁盼望从软梯爬上来休息,范熙正赶到船舷。 范熙呆呆地望着坐在甲板上的潜水服少女,她的左腿支棱成一个三角,右腿搁在地上,足心冲着自己。 脚掌前半部分与足跟都成了黑色,只有足弓还余一抹白。 湿湿黏黏的袜子形成几道褶皱,就这么,耷拉在她的脚上。 “哥哥,你在看什么?”郁盼望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扭动了几下脚趾,伸手把袜子往上提了提。 “人家也是关心你,今天够呛了,咱们最好现在走,我知道北面有一个岛,可以在那里避风。” 船长说话替范熙解围。 “不行,就差一点了。”郁盼望完全不为所动。 “浪越来越大了,我得去掌住舵。你自己再试试打一轮,这次还不行,真的要走了。” 船长招呼范熙帮忙,把鱼叉重新装填好,将自己的救生衣给范熙穿上,就回了驾驶台。 “哥哥,你再检查一下鱼叉,我去拿个东西。” 盼望没有再和船长争执,去了船舱,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手持探照灯。 “我从这下去,把鱼引过来,等靠近了,你再用鱼叉射它。要打点提前量,晓得伐?” “我刚才看船长打了,我尽量试试看吧。”范熙心里有点没底,又不想让盼望瞧扁,硬着头皮答应。 “靠你了。”郁盼望把探照灯斜肩跨上,再次蹬软梯爬下船舷。 范熙这才看清,郁盼望所说的“钓鱼”到底是在干什么。 …… …… “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千万别跑了。” 郁盼望一只手紧抓着软梯,另一只手举起探照灯。 她轻轻褪下一只脚上的袜子,将赤足没入海水中轻轻地荡着。 海面上已经腾起了弥漫的雾气,游艇鸣着长声雾号,海浪撞在船体上,碎成一片片冰冷的浪花,打在她的脸上、身上。 此时正是严冬时节,郁盼望却好像对这彻骨的寒冷毫无觉察,依旧瞪大本来就很大的眼睛,循着灯光,在翻滚的海面下,寻找那有着幽蓝背鳍大鱼的身影。 为了正义的事业,在惊风骇浪中挑战深潜海底的危险魔物,这是属于她郁盼望自己的冒险,真正的荣耀。 跟自己走路回家,路遇一个徐捷,那种自欺欺人的冒险完全不同,巨大的兴奋感让她忽略了恐惧与寒冷。 “盼望,你在干什么啊?海水很冷的,你上来一点也能照得到!” 范熙尝试着射出两发鱼叉后,从甲板上探出头来,向她大喊着。 “我不下来它不上钩的,你不要分心,看准了你再打啊。” 郁盼望有些不耐烦地向上喊。 “小心,它来了!” 听到范熙的惊呼声,郁盼望本能地将腿向上一缩,灯光照过去,只见那抹幽蓝从船底冒了出来,然后急速上浮,向着郁盼望猛冲过来。 海上的风已经越来越大,船体开始明显地左右摇摆,郁盼望虽然快速攀着软梯向上爬,可由于船体正在向这一侧倾斜,自己的身体竟然没有离开海面多少距离。 低头看去,大鱼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冲刺,蓝色的背鳍看不见了,森然可见的,唯有满是利齿的大口和周围蜿蜒扭曲的触须。 又玩脱了?郁盼望闭上了眼睛。 啪! 鱼叉枪响起,一发鱼叉贴着盼望的身体,闪着寒光刺向大鱼! 大鱼受到惊吓,甩了一下头,勉强避开,又潜入乌黑的深水。 “盼望!你没事吧?”范熙探出头,语气中满是焦急。 “没事!保持这个状态,就差一点了。” 看到范熙似乎找到了使用鱼叉的窍门,郁盼望喜出望外,调整探照灯再次在海面上搜寻。 郁盼望本以为又要跟它周旋一番,没想到这一次,大鱼连同它身边簇拥的小鱼群,都如同听到了号令一般,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自己身下的水域,挤成了一团。 “哥哥!好机会!”郁盼望一边向上高喊,一边用探照灯锁定目标。 啪! 一发鱼叉射下来,射穿了两条小鱼,刺进了大鱼的后背。 大鱼翻了个身,想要逃走,却又被大量的小鱼所阻碍。 啪! 又是一发,正刺穿大鱼的脑壳。 “打得不错!哥哥,把鱼拉上去,别用手碰它,有毒。通知船长,我们撤。” 郁盼望无法抑制自己的兴奋,如果不是眼下海里还有这么多小鱼聚集,她简直想…… 等等,为什么这些鱼还在聚集? 郁盼望想顺着软梯爬上去,却感觉左腿一点力都使不上。 海浪打在身上,从身体左侧传来令人窒息的剧痛。 她低下头去检查,左腿大腿外侧的潜水服,潜水服下的皮肤和肌肉被什么东西划开了,鲜血不断地从伤口里涌出来,大朵大朵滴在漆黑的海水里,然后被鱼群分食,消失不见。 郁盼望抬头看向船舷,本来应该是攀几级软梯就能上去了,现在却觉得很远。 一阵剧烈的困意袭来,视线开始模糊,她很熟悉这种感觉。 每次在梦中冒险遭遇失败时,只要保持平和,放松心情,很快就能回到自己安全舒适的卧室,这一次也不例外吧? 落入海水的一瞬间,巨大的刺激让她略微清醒了一些。 这次,恐怕是真的翻车了。 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 你们亲自给我挑的好女婿,他,杀妻证道了…… ++++++++ 光明之山的一些闲聊: 主角其实只是一个普通人,共生并没有给他带来实质上可以做点什么事的能力。 郁盼望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一个巧合,在她出现之前,解除甚至连正确认识和理解共生是怎么回事,都是一件非常缺乏可操作性的事。 郁盼望只是一个15岁的孩子,虽然她人很善良,家里也很有钱,还有信仰宗教,但是这些都无法证明她能正确判断事态或者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以上都是客观事实,但是,同一个事实看在不同的人眼里就会有不同的倾向。 女主认为驱魔是一件大事情,应该把其它的事情都放在一边,自动忽略了郁盼望可能只是纸上谈兵,驱魔可能只是白费功夫,忽略了无论驱魔成功与否日子都还得过,忽略了自己在驱魔这件事上,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 学生会的勾心斗角和安装空调,这些玩意的确是生活中的小插曲,但是普通人的生活就是由这样一个个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又还是要做的事情层层叠叠起来的。 男主是一个在许多事情的处理上比较幼稚的人,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很明显了。 他在那个会上出头去顶这个事,并不是有什么成竹在胸的大计划,而是单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他对驱魔的态度是暧昧的,因为他内心不安。 如果驱魔成功,共生解除,那么他和她的关系将会去向何方? 虽然两个人就这个话题谈过好几次,但是谁都知道,这种事,承诺是没什么意义的。 女主显然是对驱魔十分热心的,她越热心,男主就越不安。 驱魔他一样什么忙都帮不上,空调这件事,是他眼前唯一能够去做,并且符合他们共同利益的事情,他把这件事当成了一个心理支撑,支撑他让自己相信,只要这件事自己可以办成,就算共生解除了,女主还是会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尽管这种想法并没有任何依据。 女主也是一样,她把驱魔当成了自己的心理支撑,好像只要驱魔成功,她生活中所有的困难和麻烦都会跟着魔鬼一起烟消云散。 其实,并不会的。 能力所限,又要为上架存稿,更新的确比较缓慢,让大家难受了。 每天更新这么细碎的2-3K字,可能会让大家觉得,日子过了很久,为什么男主还在隐瞒这种小事,为什么剧情还没有什么推进。 其实,从女主住院到现在,满打满算,才3天。 学生会开会,是“昨天上午”。 不要着急,新的风暴已经在聚集,这个周末,会有大事发生。 很快,所有主角、所有故事线都将交汇在同一个地方。 正文 拉跨条5月20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大什么白鲨? 天方蒙蒙亮的时候,周嵩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 袁月苓睡得不踏实,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等意识到是周嵩的手机在振动以后,正在犹豫是叫醒他还是帮他按掉,周嵩已经抓过手机看向了屏幕。 随后,他轻手轻脚地拿着手机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袁月苓把大半个脸藏进被子下面,眯缝着眼睛观察着。 看到周嵩出门前,还回头往自己这边看了,她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你说郁盼望失踪了是什么意思?”周嵩大吃一惊,连忙又捂住嘴巴,看了一眼病房方向,走开了几步。 “……” 袁月苓在心里默数了20个数,她掀开被子的一角,轻手轻脚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我不知道,我一整晚上都在医院里。”周嵩还在讲。 “……” “小洁,你先别着急,先等一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嵩背对着病房,没有看到袁月苓探出来的半边脸。 “……” “行,我知道了,先挂了。”周嵩放下电话,又给胖哥拨了回去,打了两三个都是无人接听。 周嵩给唐小洁回了两条信息,心下也有些不安,却也无法可想,便回到自己床上去了。 嗯?月苓的床怎么空了? 接着他就听到一阵冲马桶的声音,眼神迷离的少女从卫生间走出来,打着哈欠爬上了她自己的床。 心里要挂念的事情太多,周嵩这个回笼觉睡得不好。 约莫八九点时,他起床洗漱,穿上衣服准备回学校。 “今天的核磁真的先不做了?排队可还得好几天呢。”袁月苓坐在床头看着他:“这两天圣水啊盐啊那些仪式也从简了,新鲜劲过了是吧?” 周嵩拿过圣水瓶和盐包,在袁月苓的床周围慢慢洒成一个圈,一边洒一边解释道:“不是和你说了嘛,你那个脚环不一定能做核磁共振,你先找大夫问问清楚,学生还是得读书不是,等下课马上回来陪你,好不好?” 话刚说完,也不等袁月苓回答,他就俯身在少女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急匆匆逃也似地离开了。 袁月苓紧紧咬着嘴唇,目送着周嵩的背景消失在门口,眼里好像要喷出火一般。 ——分割线—— 范熙躺在宿舍的床上,用力地闭着眼睛。 虽然躺在宿舍,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仍然在随着海浪摇摆,起伏,摇晃…… 昨晚,昨夜的一切,都一直在眼前挥散不去。 少女的哭喊与她又脏又湿的棉袜,恐怖的雷鸣和惊涛,蓝鳍的怪鱼和闪亮的鱼叉,还有郁盼望的鲜血……她真的流了好多血。 这种感觉好奇怪,就好像昨天晚上忽然进了一个副本,今天早上就又被传送回了学校里,如此的割裂,如此的不真实…… 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是自己手上的一片刺伤,那怪鱼的背鳍真是毒得很。当时碰到,痛得差点失去意识,现在时时袭来的余痛又让自己怎么都睡不着。 范熙翻了个身,打开了悬挂着的小台灯,摸出枕边一本小小的书。 真皮皮套的黑色封面,上面有着烫金繁体的“聖經”二字,小心翼翼地拉着小十字架将拉链拉开,范熙翻到红色丝带夹着的那页。 这是郁盼望临别时的赠礼——红丝带垂下来,骚得他的鼻子有些痒,深吸一口气,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油墨香。 “少年人出门以后,天使陪伴着他,他的狗也随着出去,与他们同行;他们二人取道前行,第一夜,宿在底格里斯河畔。当少年人下到底格里斯河边去洗脚时,忽然从水里跳出一条大鱼,要吞噬少年人的脚,他便喊叫起来。天使对少年人说:“用力捉住这条鱼吧!”少年人就用力捉住了那条鱼,拖到岸上。天使对他说:“剖开这条鱼,挖出它的胆、心和肝来,保存着,把脏腑等都抛掉,因为胆、心和肝能作良好的药材。”……他回答说:“鱼的心肝,若在魔鬼或恶神缠身的男女面前焚化成烟,一切恶魔都要从他身上逃走,永不再住在他内……” 胖哥打了一个哈欠,合上这本书,小心地拉好拉链,又拿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欣赏起来。 那是清晨自己和郁盼望在船上的合影。 少女虚弱地半躺半坐着,自己则努力地笑着,在他们身后的,是那条已经失去蓝色光泽的怪鱼。 “这个鱼,真的有那么神吗?”胖哥自言自语道。 他轻轻长按屏幕,把这张照片设为了锁屏壁纸。 想了想,太羞耻了,果然还是设置为桌面壁纸就好了吧。 “盼望……Hope……”范熙脱口而出了这个词语,细细品味着,仿佛这两个字当中蕴藏了无限的魔力。 是啊,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一切都失去盼望的呢? 故作佛系和无欲无求的生活,时不时还切换看穿一切的人生导师姿态去劝说别人,不仅骗过了所有人,也骗过了自己。 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范熙想。 希望是一剂甜美的毒药。 这个小女孩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如果将来它又被她亲手熄灭,我将往何处去? 打个电话问问怎么样了,应该不算失礼吧?怎么说也算是准未婚夫吧。 算吗?不算吗?算吗?不算吗?…… 还是……永远只是“哥哥”而已呢? 范熙想着,按下了那个号码。 他焦急地等待着那个天籁清音的响起,以至于没有听到钥匙锁孔被扭动的声音。 ——分割线—— 周嵩回到寝室,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卧槽,胖哥,你他妈回来了啊? 周嵩刚要嚷嚷,却注意到胖哥似乎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周嵩轻轻放下包。 “那……你,你还疼吗?疼得厉害吗?”胖哥说。 “……?”周嵩瞪眼望向了胖哥的床铺。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胖哥又说道。 “……” “真的不会被你爸妈发现吗?你那走路姿势……” “……” “不会吧,都这样了,你还要去上学……?” “……” “我,我没事,我等会就睡了,酝酿一下。” “……” “那行,先挂了吧,对了,盼望……我……有一点点想你。” “……” “嗯,知道了。” 范熙心里甜滋滋的,放下了电话,转头却看到周嵩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瞪着他——他垫着脚尖,双手还扒拉着自己的床。 “卧槽,你他妈什么时候回来的,想吓死爹啊!” “盼望昨天一晚上没回家,她家里急得不行,人找人问到唐小洁,唐小洁又问到我这了。昨天你没送人家回家啊?”周嵩状似一脸平静地问。 “送了啊,早上就送回去了。”胖哥无辜地说。 “胖哥,你知道三年起步,最高死刑这个梗是哪里来的吗?” 周嵩摆出一副罗翔脸:“你他妈犯法了知道吗?” “法盲了吧,我们家盼望已经超过14周岁了。”胖哥笑道。 “你还真做了?”周嵩往扶梯上面爬了一格。 “做你妹啊做。”胖哥终于意识到周嵩不是在开玩笑,收起了打趣的态度:“我们一块儿看电影来着。” 范熙和郁盼望约好了,出海的事不让别人知道,便照着和郁盼望串好的词说。 “看什么电影?”周嵩不依不饶。 “大白鲨。” “多大的白鲨能看一宿?” “大白鲨有好几部。” “你放屁,什么电影院给你们放一晚上大白鲨?” “呃……私人影院?” “私人影院跟他妈开房有好大区别啊?” 周嵩一跃落到地上。 “我们俩真的就看了一宿电影,我连她手都没拉过。”胖哥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就算骗别人,我会骗你吗?” “……”周嵩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一杯水:“胖哥,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你跟我打听盼望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就给你俩搭桥吗?” “废话,因为咱俩是兄弟。”胖哥不假思索地说。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知道你的为人,知道你的人品,我对你放心。 “我相信,郁盼望的爸妈,也是因为对你放心,才会把她交到你手里。 “咱俩是兄弟,郁盼望也是我的好朋友,你做事有点分寸,千万别惹祸,也别让我夹在中间难堪。我也只能说到这了,你自己看着办。” 胖哥刚要答话,听到宿舍门发出一声巨响,周嵩已经出去了。 “这小子,是在跟老子摔门吗?”胖哥自言自语道。 应该是风正好吹的吧,胖哥对自己说,把被子一裹,转向墙壁。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反对者 “刘处,今天不忙啊?”副秘书长热情地招呼道。 “忙不忙的吧,年底啦,到处要结账,我得把资金计划再核对核对,这个礼拜天就得审议了。” “呵,你们这会都排到礼拜天了?还说约你去钓鱼呢。” “可不是,校长下周要去部里开会,要一个礼拜,所以什么事都得往前赶,周末也休息不了。钓鱼,下周吧,我买了根新海杆,咱们出海去钓几条黑鲷尝尝鲜。” 黑鲷这东西...... “刘处您好,我是学生会的周嵩。” 周嵩硬着头皮打断了这俩人的无聊话题,要是由着他们这么胡吹滥侃下去,只怕是白来一趟,什么都没问就要被迫告辞了。 “这位同学不是跟你一起的?”刘处扬了扬眉毛。 “这是生活部的周嵩,最近学生会安排他来跟进那个那个,学生宿舍升级改造的事。我也不是很了解,就带他来刘处你这里问问。”副秘书长解释道。 “升级改造?” “就是安装空调的事。”周嵩接下话来。 “哦,知道,之前不是杜鹏飞在张罗的……” “是这样,杜鹏飞这孩子,下个学期准备出国深造了......等一下,电话。哎呀,我那边有事,刘处,有什么情况,你就跟周嵩同学说一说,孩子热心学校建设,咱们要支持啊。” “行,没事。下礼拜天说好了,你别到时候有事,钓到鱼还指着你的手艺呢。” “额,这个这个.......”送走了副秘书长,刘处长回头看了看周嵩,欲言又止。 “我叫周嵩。” “啊,小周,刚才说到这个这个.....杜鹏飞是吧?” “对,我们杜部长之前说,这个事他已经跟各方面都说好了,最近他忙出国的事,把这个事就托付给我了。” “我说呢,最近钓鱼俱乐部都见不到他人了。这个事被上面搁置了,他不知道吗?”刘处故作惊讶。 “他知道,所以,这不是安排我来跟您了解一下原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他疏通的,是哪位校领导反对么?” “你想错咯,还真不是校领导反对。 “本来这个事,王校长是当政绩来办的,我这里安装改造方案和运行计划都做好了,来年的预算额度也有,正常来说,明天夏天第一批就能用上了。 “可是,你们学生居然联名反对,那还搞什么啊?”刘处摊开了双手。 “学生反对?我们学生会没反对啊?”周嵩大惊失色。 “学生会能不能真的代表学生,他杜鹏飞没点哔……没点数吗?我不是老许那种老政工,我是个一砖一瓦做事的人,不跟你讲那些虚头巴脑。 “上个月,有同学在校内网写了联名请愿反对装空调,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既然有这么大的声音反对,帖子虽然删了,但校长还是要重新考虑。 “毕竟学校花钱,学校出力,最后学校还要被说不是,这样的事不能干。” 这是哪些狗娘养的在反…… “那些反对的人,总要有个理由吧?空调有总比没有好吧?” “帖子我也没去看,无非就是连一点使用费和电费都不想出,反对者总是能找到各种角度来反对,看也无用。” “使用费?会很贵吗?” “贵不贵就见仁见智,这是整个项目的方案书。” 刘处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册子。 “你既然替杜鹏飞问这件事,就拿去给杜鹏飞看看吧,看看他还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我也不希望自己忙了好久的事,最后无疾而终。” 周嵩接过这本厚厚的册子,简单翻了一下,感觉并不是三两下就能看完的,又担心自己假借杜鹏飞名头来的事情被戳穿,便决定告辞。 “行,那你去吧。不过,这个方案书虽然没有什么是不能公开的,还是要告诉杜鹏飞,不要乱传,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断章取义,很容易造成坏影响的。”刘处叮嘱道。 ——分割线—— “邪他妈的门了,装空调这事有人反对我信,毕竟一样米养百样人。 “可是这能凑出个联名帖子捅到校长那,那就见了鬼了。” 学生会的办公室里,老毒物一边在电脑前敲着键盘,一边跟周嵩掰扯:“这事交给我,帖子删了也能捞出来,顺着网线老子给你把这个搞事的揪出来。” “不过这也真不能怪有人反对,这方案确实让人高兴不起来啊。”何思蓉最近总跟老毒物在一块,好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她翻阅着周嵩手里从基建处拿来的册子,右腿搁在左腿上,一只单鞋挂在她的脚尖,一颠一颠的。 这两个备选方案,一个年付租金月付电费全是均摊,一个宿舍4个人加起来,一年的钱都能把这台空调买下来了。 另一个更离谱,扫码付费使用,一小时5块钱?你怎么不去抢呢? “贵是贵点,但是用不用,不还是在自己吗?又不是强制的。”周嵩愁眉苦脸。 “哪那么简单啊,”何思蓉说:“一个宿舍4个人,你说用,我说不用,你说冷,我说热,一起买杯奶茶还这呀那呀的呢,这一说就几百上千的,有的吵呢。” “嘿,”老毒物搭腔了:“最后基本就是,愿意出钱的裹挟着中间派,逼着反对的掏钱就范。发动群众斗群众,这祖传的手艺就没放下过。” “所以反对的人这次就先发制人了?”周嵩问。 “我奇怪的不是为什么有人反对,而是反对的人为什么能形成反、对、派。 “这年头,没钱的人就没社交,没社交就没朋友,尚无朋者,遑论结党啊?”老毒物发表了一番自己的“高论“,但是手底下并没有停。 “有了!”删掉的帖子捞出来了:“乖乖,难怪删得快,周嵩你看,这是把这两个方案偷到手,直接贴上去了,难怪响应者这么多,原来是有内鬼啊。” “这贴上去就这么有效吗?”周嵩问。 “当然啦。”何思蓉的单鞋啪一声落在地上,她很无聊地伸出穿着肤色丝袜的小脚在老毒物的小腿上划了两下。 “干什么玩意儿,有人呢。”老毒物一个哆嗦,小声道。 “嵩哥又不是外人。”何思蓉撇了撇嘴,弯下腰,把袜边向上提了提:“没有这个帖子,反对的人,反对的是三伏天开空调乘凉,这怎么可能有人支持。但是这个方案放在这,反对那就是与学校的阴谋摊派作斗争,性质都变了。” “没错,”老毒物接话说道:“而且这帖子里没有提到方案中,只计划在几个宿舍楼先行安装试点,也没有提到方案里的用电补贴,只说摊派收费不合理。 “想通过披露信息引导舆论,不一定需要说谎,很多时候真话说一半效果更好,也就你看不出来这套路坑人。” “哎,要是方案不这么坑爹,应该就不会有这事了。这些家伙少贪点就不行吗?”周嵩说着,突然电话响了。 “喂,宝宝。“ “……” “上午核磁做了?那个环不碍事是吧?“ “……” “那就好,安心等结果吧。” “……” “哎呀,下午的课说要点名,你知道我以前缺课多,别因为这挂科了。” “……” “哎呀,别发火呀,你找下小蓉嘛,她们下午好像没课了。”周嵩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何思蓉和老毒物比比划划。 “……” “好,行,下了课我马上过去,给你们带好吃的。” “我说你下午有什么课啊?点了名你再走也行啊?你陪陪苓儿不行啊?”周嵩一放下电话,何思蓉立刻不满地抱怨。 “就是啊,你妈的,你老征用我女朋友陪你女朋友算怎么个回事啊?”老毒物也在添油加醋。 “别闹了,老毒物,咱们得赶紧找这个发帖的人,看看能不能挽回影响,让项目重新上马。”周嵩一脸疲惫。 “弄不成,不就弄不成了?我看你是魔怔了!”说话间,何思蓉电话响了,她连忙给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喂,主子啊?” “……” “呃.......” “……” “嗨,你们家狗子不是在认真上课吗,你看你想出国,一直督着他上进,他真上进了,你又嫌他不陪你。” “……” “好啦,知道你委屈,我一会就去陪你,给你带奶茶,乖啊。” 何思蓉放下电话,回头看着周嵩,把鞋穿好,幽幽地说:“狗子啊,你最好能证明,我做这些是值得的。” “不是等会,”周嵩举起右手:“这节奏不对啊,你怎么也开始喊狗子了?” 正文 第五十章 说服者(加更) 老毒物终于通过发帖ip,确定了这个号召同学抵制安空调的人。 随后老毒物带着周嵩一路打听,得知此人正在旧教学楼自习室。 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湿漉漉的地面和一个又一个的水坑,昭示着昨夜暴雨的痕迹。 周嵩忍不住又想到了郁盼望那姑娘。 毫无疑问,他是喜欢她的。 和对袁月苓的喜欢不同,这不是男女之情——他对盼望的喜爱更加纯粹,她在他眼里,如同一个小天使一般。 偶尔的,周嵩甚至会产生一个念头,盼望就像照进自己身边这个肮脏世界的一抹光。 当然,他很快就会摇头驱散这个中二的想法。 如果……如果胖哥真的把小羊弄脏了,自己真的,能原谅他吗? 说到底,这与我又何干呢……?而且胖哥是我这几年最好的朋友,不知道有多照顾我…… 可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唉,希望胖哥至少做好了安全措施吧。 要入赘就早点入赘吧,只要别辜负她就好。 “呵,找上门来了?学校许给你们什么好处,这么卖力?看你们二位也不像有门路保研的人物啊。” 这个声音将周嵩从胡思乱想中唤醒。 名为曹文龙的男生留着板寸,一脸不屑,敌意很重。 “哎呀,兄弟,你别这么大火气,咱们才是自己人。我俩也就是上支下派,收集一下大家的意见,反馈上去,学校也不是不能听取大家意见的嘛。” 老毒物又祭出了他的狗腿子拿手好戏。 “大家的意见,帖子里写得很清楚了,你们把帖子删了,倒来问我?” 可惜,曹文龙好像并不吃这一套。 他们班的其他同学听到这里的争执,也纷纷凑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指责学校居心不良,学生会为虎作伥,一时间乱哄哄的。 “大家听我说!”周嵩大声地打断了现场的喧闹:“我实话跟大家说,因为那个联名反对的帖子,学校把整个学生宿舍升级改造的预算全都撤销了!” “倒打一耙吗?”曹文龙被惹火了:“学校撤销预算,有TM我们什么事?” “我知道大家对这个运营方案有看法。”周嵩拿出那本册子:“我为了推动这件事,已经跑了好几天了,也是今天才拿到这个东西。他们让我保密,但是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 周嵩悄悄地拨开了老毒物拽自己衣角的手。 “这不就是那个缺德玩意没错了,你想说什么?” 曹文龙接过册子,跟同学们简单传阅了一下,又还给周嵩。 “可是现在由于大家的反对,学校预算一撤了之,学生会一年多白忙,大家到了夏天,依然热成狗,这事谁赢了?” “......”现场稍微沉默了一会,曹文龙就上前把手一挥:“谁爱赢谁赢,我们只知道我们没做错什么,你也少在这里花言巧语浪费大家时间了。出去!” 周嵩和老毒物被曹文龙蛮横地赶出了自习室,围观的同学也陆续散去。 周嵩和老毒物站在教室门口,面面相觑。 无可奈何,正要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女声:“他们方案能做得稍微用点心,我们也不会联名反对了。” 周嵩转过身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红色高领毛衣黑裤子的高挑女生,刚才在教室里,周嵩和老毒物都没有注意到她。 “这是一份设计作业,就是他们宿舍楼的中央空调安装,以及线路改造运营方案,无论从经济性、安全性还是工程量上都更合理,你们既然有心想干点事,就拿去看看吧,也许能有所帮助。” “方老师,你拿我作业出来干嘛?”曹文龙闻言想要伸手夺下,却被她一转身,灵巧地躲开了。 “你不就是从知道他们瞎搞方案以后,想自己试试做点人事儿有没有那么难吗?为什么花了时间和精力,用心做了,又怕给人看呢?这个方案大家都很喜欢的。” “这些人要么是上支下派的混子,要么是一心想着捞油水的蠹虫,怎么可能用咱们的方案。”曹文龙抢不回文件,气哼哼地抱怨了几句,就回自习室去了:“反正几张纸而已,拿去就拿去。” 方老师把那份编制人写着曹文龙名字的方案塞进周嵩手里,故意提高音量对他说: “别介意,他嘴硬而已。我看你们不是他说的那种人,这方案要是能用得上,就尽管用吧,拿去抄也行,他不介意的。” “我会争取说服学校采用更合理的方案,也希望大家不要听到什么风声就盲目地去反对。” 周嵩认真地和眼前这个看起来过于年轻的女老师说道。 “老师,等一下。”老毒物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您知道他们是从哪知道学校的这两份方案的?这东西我们也是今天才拿到。” “……”方老师犹豫了一会,小声说道:“是一个叫‘有才’的私聊给曹文龙的,这个人说他看到方案也很愤慨,但是不敢站出来反对,希望曹文龙可以做点事,后来,他就把这个转到校内网了。” “果然还是有内鬼啊……你说咱们系,怎么就没有这么飒的女老师,都是糟老头子呢?”从机电系的楼里下来,老毒物摸着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喃喃自语。 “时间不早了,我得去医院了,这个内鬼就拜托你了,你看看能不能像找曹文龙一样把他揪出来。”周嵩心事重重。 “那行,你路上买一份红豆牛奶冰,就说是我买的,给带过去。我这有进展联系你。” “OJ8K。”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幽怨少女 周嵩带了一杯红豆牛奶冰和一杯锡兰红茶去了医院。 何思蓉笑纳了自己的一份,过了一会便向二人告辞。 袁月苓躺在床上,红茶只是象征性地啜了一口,就放在一边,戴上耳机拿着书听英语。 不知道是红茶不好还是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单纯觉得周嵩不好。 周嵩拿起一本《建筑材料和构造》,翻开一页随便看。 忽然,裤兜里的手机来振动了。 周嵩摸出来一看,是老毒物。 他看袁月苓似乎没有关注自己,就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我出去透口气。” 随后便溜出病房。 “我就觉得‘有才’这个土嗨土嗨的网名总感觉在哪听过!” 电话里老毒物的声音特别兴奋。 “这个号半个多月之前就注销了,但是不耽误兄弟掘地三尺把他挖出来。” “好了别卖关子,说得好像找出来,你就能给他绳之以法一样,人家也没犯法啊。” 周嵩可是一点也兴奋不起来。 “好了,不废话。”老毒物收敛了浮夸的态度:“‘有才’就是王智的号。” “是他?贼喊捉贼,自己挽套自己钻?” 周嵩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 “我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反正注册手机号是他的,注册IP地址是网吧的很难查,但是注销账号时的操作IP,就是咱们学生会办公室,就是我现在用来查他的这台电脑。 “咱这办公室更新主机配置之后,有人在这打游戏,后来装了监控的,等我监控调出来,他就是现行犯。” “那就是说……那就是说……”周嵩有点语无伦次。 “那就是说,只要咱们明天把这些证据甩在桌子上,他王聪明要是真聪明,就得痛痛快快地滚蛋,不然再往外捅,别说他学生会混不下去,出了这个校门,T大校友圈里他都得臭了。” “......”周嵩说不出话了。 “还不明白?”老毒物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小子狗屎运,赢啦!” 周嵩放下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恍惚,这些天的奔忙焦虑,突然给了这样一个结局,让他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推开门,病房里的一切,跟几分钟之前毫无二至,但是周嵩却觉得,屋里屋外都充满了快乐的气氛,这气氛让他觉得应该高歌一曲。 袁月苓依然坐在床上戴着耳机看书,周嵩“嗷”的一声扑了上去,把月苓抱在自己怀里,左右亲了两下脸蛋,月苓却只是不耐烦地推了他两下。 “能不能别吵?自己不学,还不让别人学吗?”袁月苓冷冷道。 周嵩吐了吐舌头,没说话,只是看着袁月苓,一脸姨母笑。 袁月苓心烦气乱,也听不进英语,摘下耳机,拿起一个苹果细细削了起来。 等到苹果削完,刚要往嘴里塞,一只手却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把苹果接了过去。 ??? “要吃自己削!”袁月苓劈手把苹果抢了回来,狠狠咬了一大口,眼圈发红了起来。 “唷,这是怎么了?”迟钝的周嵩这才发现,空气有些不对劲,拉过月苓的手:“宝宝怎么啦?” “没怎么。”袁月苓把手抽了出来,把头别过去,不让周嵩看到她的脸颊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清泪。 她狠狠地又咬了一大口苹果,果肉混着泪水一起在嘴里,咸咸的。 然后她的脸就被周嵩双手掰了回来,周嵩正温柔地看着自己。 “我心目中的袁月苓,是一个坚强,生气勃勃,很有灵性的女孩儿。”周嵩伸出手,轻轻擦着她的眼泪:“你现在是咋了,跟个怨妇似的。” 袁月苓一下子气笑了:“说得真好,你不提我还没意识到,我现在就是个怨妇。” “哎呀,你怎么还来劲了……” 袁月苓忽一下坐起身来,用力擦着脸上的眼泪:“这不就是你要的吗?把我抓起来,关进金丝雀笼子里,养起来。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都成怨妇了,你周大公子光荣啊,能耐啊!” ??? 周嵩努力判断着对方到底是在撒娇还是在发火,最后的结论是,后者的概率更大一点。 “你也应该开始腻味我了吧,心愿也了了,等这个鬼咒解了,各走各的道吧。”袁月苓说。 “你怎么又开始了!”周嵩怒道:“情侣之间没事就闹分手,是相处的大忌!” “哦,对,你还不肯分手,因为你还没得手。”袁月苓一拍自己的脑袋:“等出院了,找个地方我把第一次给你,然后你就可以放过我了吧?” 这话刚说完,袁月苓就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个不存在的东西动了一下。 “你到底在作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了?”周嵩疲惫地说:“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呢?” “你对我下了这个咒,强行把我绑在你身边。”袁月苓胡搅蛮缠着:“把我天天在医院里关着,哪也去不了,就跟个废人一样躺着,发霉发烂,然后你自己出去寻欢作乐,我,我做检查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我死在医院都没人知道!” “寻欢作乐?”周嵩惊愕。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在干什么,”袁月苓恨恨地说:“你喜欢唐小洁,她也喜欢你,你俩开开心心在一起不好么?为什么要折磨我这两年?哦不对,她是这学期才来的,那你这学期也可以放过我了呀!” “唐小洁?”周嵩哑然失笑。 “唐小洁多好啊,你不是就喜欢她那个什么什么……洛丽塔?还有什么汉服,学生校服,多好看啊,人又温柔,还帮你修改小说,家里还有钱,不像我……我就是个古板的老女人,你喜欢的那些衣服我是一辈子都不会穿的,咱俩根本就不合适……” “唐小洁是挺不错的,要是没认识你的话,我应该会考虑的。”周嵩故意托着下巴说:“但是你知道,你比她强在哪儿吗?” “强在哪儿?” “因为你是袁月苓,她不是。”周嵩认真地说。 “呵!”袁月苓冷笑道:“土味情话,上哪学的,不会也是唐小洁教你的吧?” “事已至此,告诉你也无妨。”周嵩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袁月苓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了,难道周嵩是要向自己承认与唐小洁的奸情,然后要求自己允许他开后宫? 如果他真的这么无耻,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光明骑士 “王智最近在干什么,你知道吗?”周嵩的话打断了袁月苓的妄想。 “什么?王智?” 周嵩原原本本把这些天学生会的事情,还有自己这几天的奔走说给她听。 听到周嵩去找副秘书长又去基建处,还去走访反对的同学,袁月苓惊呆了,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那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我可以帮得上忙的。” “你已经很烦了,又在医院,我怕你一脚去了,连累我怎么办?”周嵩开玩笑道。 “所以,你和唐小洁一直联系,也是因为学生会的事情?她说周六晚上最后时限,是指周日下季度预算就要上会审议了?” “不然呢?”周嵩笑了起来:“唐小洁那天都跟我吐槽,说我从来都是有事才找她,没事就把她晾在一边。” “狗子。”袁月苓说:“是不是如果我不跟你翻脸发脾气,你就不会告诉我?“ “……呃。” “我们两个人,是一体的。”袁月苓淡淡地笑着,双手拉过周嵩的双手:“以后不可以再有任何互相隐瞒和欺骗,接下来,我们共同面对。” “没事了,应该已经结束了。”周嵩向袁月苓揭晓了故事的结局。 …… …… “秦江尧这家伙,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听完周嵩转述老毒物的电话,袁月苓长舒了一口气,小声地自言自语:“把小蓉给他,还真是无心插柳了。” “啥?” “没啥。”袁月苓伸手抚摸着周嵩的脸颊:“这个事我就让我们秦副部长去办吧,明天让我好好陪陪咱们的功勋狗狗。” “不是,老毒物不是很了解情况,我明天打算.......” “嗯?咱们的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袁月苓不解。 “……我是说装空调的事,只剩两天时间了,老毒物一个人恐怕……”周嵩连忙解释。 “哎呀,老毒物能搞定王聪明不就行了?”袁月苓双手捧起周嵩的脸,轻轻地拍了拍。 “你的意思是,空调的事情,不管了?”周嵩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袁月苓了。 也许,他从来就没认识过她。 “你来学生会,是来接近我的,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是你的了。”袁月苓轻轻拥着周嵩:“我呢,是来拿公派留学的推荐名额的,王智的阴谋破产了,这都多亏了你。别忘了,咱们跟盼望约好驱魔,那才是头等大事……” 听到盼望两个字,周嵩有点恍惚。 “这些人要么是上支下派的混子,要么是一心想着捞油水的蠹虫……” “学生会能不能真的代表全体学生……没点哔数吗?” “官僚主义……人浮于事……学生会专门培养社会蛀虫……” “我相信荣誉等身的袁月苓同学绝不是带着私人的目的,而投入到咱们学生会的工作中来的。” …… …… 这些日子,有些声音流进周嵩的耳朵里,淌进周嵩的记忆里,却又被周嵩忽略。 而这一刻,这些声音决堤而出,一瀑而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冰凉。 “不,不是这样的。”周嵩站起身,严肃地陈述。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只是为了你,为了我们做这件事,想的也只是保护你不要被王聪明那种人伤害。但是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一些人影在周嵩眼前闪过,他们是押上了与闺蜜的友谊替自己打掩护的何思蓉,是虽然扯起大旗反对,却又劳心费力去设计方案的曹文龙,是本可置身事外,却也在尽力斡旋的方老师,是这些天走访收集意见时,对清凉夏天充满期待的同学们。 “我会争取说服学校采用更合理的方案,也希望大家不要听到什么风声就盲目地去反对。”自己是这么说的吧? “我想,”周嵩捏紧了拳头:“我想为大家做点事情!我想让大家明年夏天,每天晚上都可以在宿舍睡上一个好觉。” 袁月苓仰头望着周嵩的脸,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周嵩在她的眼里,一开始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朋友,紧接着是一个废柴和麻烦制造者,后来成为甩不掉的牛皮糖恶魔,最后是不情不愿的恋人…… 虽然他总是标榜要做自己的骑士,但是在月苓眼里,除了拖后腿以外,周嵩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任何正回馈。 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正回馈——最近的这段时间,袁月苓确实也品尝了一丝恋爱的味道,尽管在她的心里,始终对自己被剥夺了选择权这件事耿耿于怀。 但现在,她看到了许多个不一样的周嵩。 一个为了维护袁月苓的利益,可以勇敢地挺身而出的周嵩。 一个为了不让袁月苓烦恼,可以被误会而忍气吞声的周嵩。 一个为了那些不相识的人的幸福,可以把袁月苓的请求放到一旁的周嵩。 “这些年,我浑浑噩噩的,找不到自己在这里的意义。”周嵩说:“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以至于把其它所有事都忽略了。前两天,我去学生会开会,听到有人因为你答应了我的追求而笑话你……我心里难受极了。 “我这才意识到,得到你,并不是我生命当中唯一有价值的事情,我还要让你因为和我在一起感到自豪,而不是被别人笑话。 “我从高中开始,就特别喜欢骑士文化,总想成为一名正义的圣骑士。我知道这种想法特别中二,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骑士了,我也不打算成为堂吉诃德……所以,我只能在游戏里去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已。 “现在,我意识到,我不仅可以成为你的守护骑士,也可以做大家的圣骑士。我必须要为大家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样我的存在才会有价值。 “我……”周嵩说不下去了。 “狗子啊。”袁月苓伸手捏了捏周嵩的脸。 “你是不是要笑我中二?”周嵩不好意思地说。 袁月苓摇摇头,鼻子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否定:“我从前都没看出来,你是一个浪漫的理想主义者……你……有着一颗赤诚之心。” “赤诚之心?”周嵩重复了一次。 “就是光屁股小孩,包括你追我也是。小男孩就是这样吧,认定一件事情就会一条路走到黑,不达目的不罢休。“袁月苓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嗯,我发现你除了这件事情以外,真的是一个善良,有正义感的人,我不如你。” “怎么会,月苓一定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 袁月苓叹道:“很多时候我都只想到自己……想不到别人。那天栏杆坏了以后,我想的是你没事就好,你却想到要树立警示牌,怕别人掉进河里。 “这件事情也是一样……我想到的是挫败王聪明就好,你却……你总是比我多想一步,会去想到别人……我觉得有点惭愧。” “不会的,月苓,我相信你也是个好人。至少,你也会欣赏着坚持这些事的我啊,不是吗?”周嵩按住了袁月苓的肩膀。 “反正明天也该出院了,我帮你一起,只要把驱魔的时间留出来就好。”袁月苓笑着,把自己的头发拨到脑后:“还有,我决定要奖励你。” “奖励我什么?”周嵩笑呵呵地说。 “你自己提一样,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不管什么都可以?”周嵩眼睛一亮,双手一拍。 ……袁月苓已经开始后悔了。 女孩子怎么能随便做出这种承诺呢。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结婚? 袁月苓紧张地看着周嵩的脸,希望他不会说出那个最令自己害怕的请求。 那样的话,是耍赖还是效法“曾子杀猪”的故事? 若是从了他…… “共生解除以后,我们真的还会在一起的,对吧?”周嵩用手抚摸着袁月苓浓密的秀发。 “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问这个问题?”袁月苓恼道。 她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大错,错把刚才那个光芒耀眼慷慨陈词的人当成了周嵩。 “好好,我收回这个问题,你刚才不是让我许愿吗?”周嵩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等我到了法定婚龄,我们马上结婚吧。至少,先领证。” “那还两三年呢,你对着现在的我,想的却是未来的我吗?”袁月苓口头上打趣,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感谢周嵩的不杀之恩。 “还带自己吃自己醋的啊?你答应我嘛。” “这算是求婚了吗?就在这,就这样?”袁月苓抬起头来,看周嵩。 “不是,这又不是正式的,不是你说要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你这是一个愿望吗?这是一辈子的愿望呢。”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难道不是一个愿望吗?”周嵩把头放在袁月苓身上蹭。 “谁知道呢,”袁月苓努力托住周嵩的头顶,不让他往自己胸前蹭:“这么多日子,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看我,穿衣服你又不喜欢,又不喜欢看你的小说,也许你现在没有喜欢上别的小姑娘,但总有一天我会变老变丑。” “我周某人若是变心,辜负于你,就让雷劈死我。”周嵩郑重地抬起右手。 见他如此,袁月苓心头的疑云略微散去了一丢丢,嘴上只是笑道:“那你离我远点,别牵连到我。” 周嵩还是摸着月苓的头发,像个跟妈妈要糖吃的孩子一样,不依不饶:“那,说好了,等我年龄到了,你就马上和我结婚。” “都说那不算一个愿望了。”袁月苓有些烦了:“你是不是就因为我说……行行行,我答应你,等到你22周岁,如果咱俩还没分,我就……我就……哦不行,还要等我排上队,打完九价疫苗。” 打什么九价疫苗,那么贵的东西,你有在排队?哄鬼呢? 还有什么叫“如果咱俩还没分”? 周嵩拉下了脸:“你的意思,我想和你结婚,就是为了和你上床?” “不是吗?”袁月苓一扬眉毛。 “你好幼稚!”周嵩放开她,站起身来。 “到底是谁幼稚?” “是你把我想得太低级!我要就为那个,你让我许愿的时候,我直接说要你跟我……不就行了吗?” 袁月苓不得不承认,周嵩说得没错,嘴上却不肯服软: “结婚,你以为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咱俩22岁的时候,不管是我还是你,不管是考研出国还是工作,都是一个关键的上升期,这个节骨眼结婚成家捆在原地?现在的人都是先立业,后成家……” “人家郁盼望15岁就在招胥了。”周嵩反驳道。 “你家要是有郁家一半,不,三分之一有钱,你也可以。” “不是,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呢?”周嵩有点弄不明白了:“且不说结婚的房子,我爸妈早就准备好了。这两个人,相爱相知,有了两三年的感情基础,到了年龄就结婚有什么不对?就好像有病就要吃药一样,天经地义! “结婚花钱吗?你说婚礼拖一拖也就算了,民政局扯个证只要九块钱。你说的考研,出国,工作,有影响吗?结了婚该干嘛还是干嘛,又不耽误,没人规定结婚就得立刻生孩子。那些爱情长跑七八年不结婚的,除非是年龄不到,否则在我看来都是神经病,就是奔着分手去的。” “对,都是神经病,这个世界上就你周嵩最正常。” “事业,房子,学业,这这,那那,全都是借口。”周嵩越说越激动:“要么就是对眼前人还不太满意,要么就是不想承担家庭责任,还没玩够……” “既然结婚也不耽误这些,那不结婚也不耽误这些,为什么非得那么着急结婚?好了好了,我不想和你吵。”袁月苓摆摆手。 “苓儿,你听我说。”周嵩缓和了一下口气,学着何思蓉叫她“苓儿”,一面重新把袁月苓抱进怀里。 月苓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得开,只是轻轻掐了他一下。 “苓儿,你想过没有,”周嵩抱着袁月苓的肩膀:“喜欢和馋身子,到底有什么不同?喜欢难道就不可以馋身子吗? “正人君子也好,渣男也好,只要功能正常,到了青春期都会思春,都会想要。 “只是君子想的是,我要结婚,渣男想的就是,我要打炮。这就是区别。 “喜欢一个人也是一样,爱就是想要在一起。从见到你,爱上你的第一刻起,我就想要和你结婚,想要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 “我那个时候常常会想,要是我们现在就能结婚该有多好。在我的想象里,我们会在学校外面租一个小房子,不大,但是很温馨。 “小房子是蓝色的,墙壁是乳白色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我们俩每天一起上课,下课,手拉手一起去学校,一起回家,晚上回家一起做东西吃,一起念书,再一起睡觉——就是纯睡觉那种啊。 “在家里,应该一切都是很温馨的,安静的,不会有任何嘈杂的声音打扰,我们俩可以很放松地说话,一直到我们都睡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希望你住院吗?因为在这医院的病房里,我们两个的状态,是最像……一个家庭的时候。” “狗子,”袁月苓插道:“我发现,你心里住了一个小姑娘,我才是男的。” “共生也好,结婚也罢,又或者是和你做……对我来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就是把我们两个人的生命从根本上联系到一起,把我们的烙印紧紧地刻在对面的灵魂中。只是,共生,毕竟是要被解除的吧……?”周嵩的声音越说越小。 “狗子。”袁月苓伸出手,去摸周嵩的脸颊:“你这两年,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吗?” “是。” “在我最讨厌你,对你态度最恶劣的时候,也是?” “是。” “狗子。” “汪。” “你知道你是个变态吗?” “??……我……不知道。” “不能再放你出去祸害别人了,袁部长今天代表生活部为民除害,答应你的愿望了。”袁月苓低下头,没有看周嵩的眼睛。 “好耶!” “好耶!”袁月苓抬起头来,对着周嵩露出姨母笑。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镜子大师 当晚,俩人腻歪了许久,洗了澡,躺在各自的床上聊着天睡去。 “袁月苓,我爱你。” “嗯,我知道的呀。” “你就不能……”周嵩撅起嘴巴:“你还从来没对我说过那三个字呢。” “呃……” “如果说不出口的话,‘我也是’也行。” “狗子,一步一步来。”袁月苓想了想,柔声道。 “嗯。”周嵩翻了个身:“睡吧。” …… …… 是夜。 袁月苓起床,睡眼懵懂地进了洗手间。 小解完,她趴在洗手台上,又洗了把脸。 就着柔和的月光,袁月苓望着镜中的自己,法令纹似乎有一点深了,是这些天在医院,这里的空气太干燥了吗? “没事,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这么想着,又有点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冲着镜子笑了一下。 镜子里的自己没有笑也没有吐舌,板着脸看着自己。 ??? 袁月苓朝着镜子挥了挥手,里面的人依然纹丝不动。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到天灵盖,袁月苓本能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等她再转向镜子的时候,里面的少女向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你都听到了,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不管共生存在还是消失,他都会逼你嫁给他,把你一辈子捆在他身边,供他享用。只要他一天活着,你就一天得不到自由。”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是谁……”袁月苓哆嗦着,靠着墙壁瘫软了身体。 “我是谁?我是袁月苓。”镜中的少女甜甜地笑着:“我倒想问,你是谁呢?” 镜中少女的额头亮了起来,袁月苓看到她的头上漂浮着一轮小小的新月。 “我才是袁月苓。”袁月苓咬着牙站起身来,指着镜中的少女:“你,是魔鬼。” 镜中少女笑了起来:“就算我是魔鬼,你也该知道,魔鬼总是很诚实的。 “这个姓周的男人,已经毁掉了你的大学生活,接着他还要毁掉你的一生。究竟,我是魔鬼,还是,他才是魔鬼? “以你的相貌才能,难道找不到比他优秀数倍的如意郎君?他如果真的爱你,早就放你自由,让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你胡说,我爱他,我们是相爱的,我们在一起很好!”袁月苓反驳道。 镜中的少女又发出口桀口桀口桀口桀口桀的笑声:“你爱他,是啊。毫无疑问,你只能爱他,你只能答应他的逼婚,从你认识他的第一秒起,你就已经不再拥有自由意志了。你除了爱他,你还能怎么样呢?” 袁月苓脸色铁青地冲出了卫生间。 “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Marry him will destroy you.” 镜中少女在背后说。 袁月苓举着椅子冲进了卫生间。 镜子破碎的巨响把周嵩从睡梦中惊醒:“怎么啦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 ——分割线—— “要出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在这个免责协议上签字就可以了。”住院部主任把双手交叉在一起:“但是,我还是建议……” “不了,真的不考虑了。”周嵩连连摆手,拿过免责协议,看都不看就签了字。 “你应该知道,幻视和躁狂是精神分裂症的,非常典型的征兆之一……”主任不甘心,又补充了一句。 “袁月苓,不是疯子。”周嵩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说出口的话却仍然蕴含怒意。 “随便你们吧。”主任无奈地挥了挥手,拿起一份报纸。 《求爱不成,花季少女惨遭同学杀害》 “卧槽,这么凶残的吗?”主任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抖了抖报纸,开始细看内容。 此时,周嵩已经走在医院的走廊上了。 一边走,他忍不住一边回忆着夜里的情形。 凌晨时,冲进病房卫生间的周嵩,看到的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滓,以及对着镜子叫骂的少女。 “周嵩是爱我的!而且我也爱他!你们这些妖魔鬼怪休想拆散我们!”袁月苓来来回回说的就是这两句话。 就这一点上来说,周嵩也不得不怀疑,袁月苓疯了。 毕竟这还是袁月苓第一次说她爱他。 所以,其实应该没疯吧,周嵩想。 有谁愿意承认,自己的女友只有在疯了以后才会说“我爱你”呢。 闻声而来的护士嘱咐不要去刺激她,周嵩和人群只好和袁月苓保持距离。 袁月苓发泄一番后,好像也发现了他们一样,在原地呆立了一会,然后就彷若无人地回床上睡下了。 值班医生来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没什么异常指标。 过了一会,袁月苓又醒了,很奇怪地问,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她对砸镜子的事表示一无所知。 最后,医生把周嵩拉出去说,应该是梦游,近期睡觉最好有人看护。 袁月苓虽然强调自己从不梦游,但人证物证一大堆,也只好相信。 然后,她强烈要求出院。 周嵩也觉得,这个院住得实在是心力交瘁,他缴完了赔偿镜子的钱,就回到病房去,接袁月苓出院。 老毒物与何思蓉也来了,四个人叫了一部车,热热闹闹地回了学校。 周嵩手里捧着月苓,旁边坐着她的好姬友何思蓉,老毒物坐在前面副驾上。 车子直接开到了11幢的楼下,何思蓉扶着袁月苓,后者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凡事有我呢,你也回去休息吧。” 看到周嵩一副依依不舍,欲言又止的样子,何思蓉劝道:“我会照顾好她的,有事电话,啊。” 袁月苓刚一进门,久违的小朋友和学霸就站起身,迎了上来,满脸都是笑。 “月苓,你可算回来啦!” “月苓,我们都想死你了。” “月苓,最近期末,我们实在太忙了,没有去看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袁月苓虚弱地说,在何思蓉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小朋友的梳妆镜正对着自己,袁月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 “啊!!!!”袁月苓倒吸一口冷气,猛地起身跑过去,把那面镜子扣在了桌上。 随后,她低着头,缩着背,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把整个寝室里所有的镜子,甚至是反光度高的东西都遮了起来。 小朋友与学霸看她这种精神状态,嘴上没说什么,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心里想的都是“她这个样子,真的能出院了吗?” “月苓。”学霸走到她身边,拉过椅子坐下:“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起来了,我们有件事和你商量。” 袁月苓无力地点点头。 正文 上架感言 人家大神写上架感言,我这个新人新书新扑街也东施效颦,学着人家写上架感言,您呀别见笑,既然都追到这里了,那就都是我的朋友,(我认为)都是鉴赏水平相当高的朋友,咱们呀唠唠嗑。 一:关于共享血条这个脑洞 这个脑洞我其实由来已久,说有十几年了也不夸张。最早的时候是魔兽世界安其拉神庙的“双子皇帝”出现了共享血条型的怪物,后来是“燃烧的远征”黑暗神庙里的“伊利达雷议会”出现了共享血条的Boss。 这个“F4”组合里面有男有女,当时我还在上高中,就不禁想,如果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彼此有着这样“同生共死”的血缘关系,那他们彼此的感情、关系,他们看待彼此的方式会是怎么样的? 我以为,那会是一种比性关系、夫妻关系、情侣关系都要深厚许多的情感。 这种想法让我感到神妙莫测,但是把这种写法写出来,成为你们今天看到的《我和校花共享血条》,却已经是十多年过去了。 最近一次刺激我写这本书的,是魔兽世界9.0团队副本的“纳堡”里的泥拳Boss。他会用锁链锁住两名玩家,这两名玩家必须保持在一定的距离里,否则就会一起死亡,同时,还必须绑在一起躲各种圈各种技能…… 是不是很像两人三脚? 我觉得,一定要发生在两个关系不好的人身上,两个各种理念都冲突的人身上,它才会有足够的戏剧冲突和张力。 于是,周嵩和袁月苓这两个孩子开始渐渐在我的脑海中成型。 这两个偏执狂,一个偏执地爱着对方,另一个偏执地恨着对方。 一个偏执地想要得到对方,另一个偏执地想要逃离对方。 在我看来,这两种对立的情绪是对等的,它们的共同点是“非理性”的。 周嵩和袁月苓原本是好朋友,而周嵩也是第一个向袁月苓告白的男孩子。 根据“破冰理论”,周嵩其实就是一个不幸的“破冰者”。 未来的两年里,她被二十多位男生告白,这时候的她已经能够礼貌得体地拒绝对方,并且和对方保持正常的人际关系了。 谁都可以,唯有周嵩不行。 袁月苓的“不理性行为”,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 这样的悲剧,生生不息,但大家都以为是合理的。 不是因为她不喜欢周嵩,也不是因为周嵩不好,只因为他出现的时机和位置——如果破冰者是杜鹏飞,是王聪明,他们很可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但是王聪明和杜鹏飞应该没那么傻,他们懂得知难而退。 未来的周嵩也许也会懂得,但是大一的周嵩不懂。 那一年,他才17岁,没有人、没有书教过他怎么去爱,怎么去追。 学校不教,老师不教,父母不教,高考也不考。 他误以为第一眼的荷尔蒙就是一生的真爱。 他误以为谈恋爱这种事情,也是和学习一样,努力就有回报收获的。 他误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误以为对爱情的坚贞是一种美德,他还不懂有时候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 周嵩,在大一到大三的这段时间里,他都是一个“愚人”。 他的“愚”毁掉了自己的生活,也严重影响了袁月苓的生活。 可我觉得,他只是个糊涂人,不是个坏人。 我始终觉得,既然是一本给青少年和成年人看的书,它就不该和儿童文学一样。 最开始做大纲的时候,我设计了七位人物,笔下的七位人物,没有一个人是六边形战士,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实、有缺陷的人,普普通通的人。 (郁盼望除外,她不在五行六道轮回之中:-P) 但,他们也都不是坏人,我并没有把他们当成批判讽刺的对象,恰恰相反,他们每个人都需要成长,他们需要在彼此的友谊、爱情和共同奋斗中,实现自我救赎和相互救赎。 关于所谓“跟踪狂”的形象,在许多文学和影视作品都曾经出现过,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标准的炮灰和反派。 没有人会同情他们,仿佛他们天生就是该死的混蛋,而我想说,哦,不,不是的。 不一定是这样的。 我想要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填补一个空白,让人们有机会正面的,去进入一个所谓的“跟踪狂”的内心世界。 他或许误入歧途,或许做了不正确的事情,或许伤害到了自己也伤害到了别人,但是他的心不一定是坏的,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 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像该死的白左圣母言论。 我知道,也许我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没有犯过这种愚蠢的错误,可是…… 那种青春时期,第一次喜爱一个姑娘,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外力内因的阻挠,始终求而不得,最终抱憾终身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啊…… 我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在这个过程坎坷,前途光明的故事中,略微弥补少年时的遗憾,为青春绮丽的梦画上一个结局。 这是我设计的爽点,想带给大家的东西。 可理想是美好的,水平是有限的,人与人的悲欢也难以共通。 有些人觉得爽不到,有些人觉得就是压抑地喘不过气来,我也一直在寻找原因。 也许,只能继续在摸索中前进了吧! 除此以外,我想,和你们讨论一个问题: 袁月苓,她真的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吗? 她固然有权利不喜欢一个人,有权利拒绝一个人,没有人有权利强迫她。 可是,如果她能够理性而平和地拒绝男主,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如果在这两年多的纠缠不休中,她能有一次,哪怕就一次,坐下来,愿意和男主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也许这种无止境的互相折磨就会停止。 但是她不愿意。 她就是不愿意。 她就是甘愿自己被恐惧厌恶之类的情绪支配。 直到共生的出现,她才不得不,与周嵩坐到谈判桌前。 而袁月苓绝对不特殊——在你,在我身边,绝大多数女性都是这样的,并且可能相当一部分男性认为,这是对的,就应该如此。 想要挑战这种政治正确的观念,是需要勇气的。 也许会扑街,也许会挨骂,也许不同的读者也会有不同的观点和看法。 可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个,至少,这是一个值得去探讨的课题。 ——分割线—— 我第一次写小说,是我初一的时候,那时候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可是她不理我。 当时我用作文纸在上课的时候,写下了人生第一篇小说《青苹果》,投给《少年文艺》杂志。 当然,结果是杳无音讯的。 我提笔最开始的初衷,就是为了意淫我和她的恋爱过程。因此,我对“小说是用来YY的”和“小说是为了爽”这种观念,有着先天的理解与认同。 同时,我认为这与“小说同时也要让人有所收获”的观念是不冲突的。 我希望自己读完一篇小说,除了消磨时间和情绪上的收获以外,还能够有其它的收获。 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给你们带来“爽”以外的其它收获,哪怕是一点点也好。 我从高中开始在杂志和报纸上发表小说,毕业后进入杂志社做文学编辑,但是我确实是第一次写“网络小说”——如果高中时候写的魔兽世界同人不算的话。 不仅是第一次写,我甚至是第一次看。 我以前从来不看网络小说,我第一次看网络小说是在我提笔开始写《共享血条》这本小说以后。 因为我意识到,隔行如山,我必须对同类型作品有一个学习和了解。 某种意义上,算是边做边学,边学边做吧。 黄金三章,这个是毒点,那个是毒点,各种各样的网文的潜规则,我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 原来“文青”是一种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共享血条》这个文,最开始的时候是在艾泽拉斯国家地理的“旋涡书院”板块连载,承蒙许多老哥的建议,前后推翻重改了好几版,才有了你们现在看到的版本。 在此对漩涡书院所有帮助和支持过我的老哥老姐表示感谢。 可惜,虽然反复修改,但还是被人说“毒”,说“压抑”,目前看来,应该是初步扑街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本身我对第一本书的目标就是能签约,不单机,就足够了。 感谢九组编辑若叶,让我第一次写网文就能够签约,并且迅速给了我连续两次试水推的机会。 也感谢每一个,能坚持到这里,能看到我的上架感言的读者。我先前说过一次,现在我要再说一次,哪怕只有一个读者还在看,我都会坚持写完它,不太监。 我不是全职作者,也不需要靠写网文养活自己,我不会去写套路爽文,我会继续努力试图找到那个在艺术性和娱乐性中间的平衡,这一本找不到,就下一本继续,直到我精疲力竭为止。 同时请你们放心,我一定给大家一个温暖治愈的结局,不会在临了给你们“文青”。 让我吹捧你一下——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你们都是好样的。 首订,请你多支持。 每次更新,你可以不投票不打赏,但请多发几条本章说,陪我说说话,让我看到你还在。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 如果你想看更多和“跟踪狂”有关的,特别的,爱与救赎的故事,我这里有两本可以推荐呢。 1:《你往何处去》,作者显克微支,严肃文学,诺贝尔文学奖得奖作品。 2:《狂奔的木小姐》,作者郑小陌说,女频网文,能接受女主视角的朋友们可以看看。 那么…… 抿那,我们,本周五,上架见。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谎言之父 “周嵩,王聪明这档子事,你跟咱们袁部长说了没有?监控视频我已经拷出来了,今天早上这一路我都没敢提,怕拆你的台。” 看袁月苓她们上了女生宿舍楼,老毒物把周嵩拉到一边,掏出一个U盘。 “这个给你,该有的都在里面,找王聪明对质这事,就别叫我抛头露面了。” “什么意思啊?”周嵩有些不解。 “哎呀,这查个IP都无所谓,但这个是私调监控,它不合程序。 “干这个事儿,好说不好听。他要问这是哪来的,你就说他管不着,只要这视频上的人是他王聪明,这个案他呀翻不了。” “行,你给我吧,这事儿你跟何思蓉说过吗?”周嵩接过U盘。 “没有,这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U盘现在给你手里了,谁再问我什么,我都是不知道。” 老毒物信誓旦旦地说着。 “你要是觉得私下解决不解气,我也可以找个理由,下午招呼大伙儿开个会,不过我觉得不至于。” “这个事先放放吧。” 周嵩把U盘小心地塞进衣服内兜里,抬头有些忧心地望向袁月苓宿舍的窗口。 “咱别放放了,找他要趁早,到了下礼拜又该咱们被动了。” 老毒物看着周嵩这个样子,有点着急了。 “这事我昨天晚上都跟月苓都说了。”周嵩解释道。 “那几个意思,难道她说放王聪明一马?她当打游戏呢,宽宏大量化敌为友?她是要打退堂鼓了,咱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她,我和她都觉得,咱们不应该止步于扳倒王聪明,还是应该尽力把咱们宿舍装空调的事办成它。” “能办成当然是好事一桩,可是咱们现在这,没啥进展啊,就剩这几天了,往哪办,怎么办啊?你要知道,要是到下周,这事落了地确定没办成,就算有王聪明捣鬼的证据,但这理,可就不全在咱们这边了。” “这我知道,昨天我和月苓也谈了,我叫她帮我约了杜鹏飞,这事从开头就是他张罗的,我想跟他商量商量。” “杜鹏飞?你这是找架打吧?我可告诉你,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进了局子再吃个处分……”老毒物很讶异。 “打什么架,总要试试,跟杜鹏飞认识也这么久了,他这个人,只要别跟他掰扯女人的事,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可问题是,你俩,唉……成,那我帮你盯着点王聪明吧,这U盘揣怀里它无所谓,这毒蛇揣怀里,那可是要咬人的。” 老毒物叹了口气,向周嵩告别。 ——分割线—— 虽然袁月苓半宿没睡,很疲惫,但是一闭上眼睛,那个镜子中的自己仿佛就出现在眼前,一上午都睡得很不踏实,电话铃声一响,马上就醒了。 她往身边摸了摸,才想起电话还在外衣兜里。 她探头向床下望了望,灯是关着的。 “小朋友?学霸?小蓉?有人在吗?” 确认寝室里只有自己之后,她只好自己下床去拿手机。 “盼望妹子……” “你还没起那?”郁盼望在电话的另一头,听袁月苓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我上午在考试,没看到信息。你信息里说的事情,详细跟我说一遍。” 袁月苓迟疑道:“这事情我连周嵩和小蓉都没敢说,只说给你听。” “你放心,除了赵神父以外,我谁也不说。”郁盼望干脆利落地说。 袁月苓把昨天夜里见到镜中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郁盼望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医生怎么说?” “你也觉得我有精神病?”袁月苓生气道。 “不是我觉得你有精神病,”郁盼望解释道:“是驱魔程序的正规流程第一步,就是在临床上排除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我让赵神父来帮你,本身就是违反程序的,但是因为你的症状很明显不是用精神疾病能够解释的……但是昨天夜里这件事……” “盼望。”袁月苓打断了她:“你研究的魔鬼附身案例里,有见过这种,出现在镜子里的情况吗?” “没有。”郁盼望干净利索地回答道:“魔鬼和天使一样,是灵体,通常情况下,牠不会以外力的形式介入主物质位面,对附魔者的影响更多集中在精神攻击的层面。” “精神攻击……制造幻觉,对吗?”袁月苓反应很快。 “昨天夜里的情况,如果你不是做梦或者梦游,或者……虽然你不爱听,排除掉精神疾病的可能性,我们假设它真的是恶灵扰动造成的……那么,我觉得牠有可能是在攻击你内心的弱点。” “嗯……”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男朋友还有你闺蜜?”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说的话……好像有点儿道理。” 袁月苓迟疑着说:“虽然,她应该是不怀好意,但是她说,魔鬼总是很诚实的,说的都是实话……” “诚实?!” 郁盼望的语气显得难以置信。 “你知道撒殚是谎言之父吗? “魔鬼和牠的仆从们,总是标榜自己诚实守信,但是牠们不会告诉你,牠说的所谓事实,永远不是事实之全部。 “被恶意剪裁过的真相,比凭空捏造的谎言更具破坏性。 “牠所谓的守信,就是按照牠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地曲解承诺。 “如果你质疑,牠们就会告诉你,牠们的身份本让牠们不屑于那么做,牠们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你在引诱牠,完美地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 “跟魔鬼对话,人是赢不了的。” “是,是这样的吗?”袁月苓轻轻拍着自己的胸脯。 “驱魔人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和撒殚正面讲话,也不要听牠说什么。” 郁盼望关照道:“如果牠再出现,你就把耳朵堵上,不要和牠对话,然后奉圣三之名呵斥牠。” “圣三?” “圣父,圣子,圣神。” “圣父,圣子,圣神。”袁月苓默默重复了一遍。 电话那头响起了上课铃声:“我要先去上课了,回头我再给你消息,月苓姐姐掰。” “盼望妹妹掰……”袁月苓把手机垂到脖子上,怔怔地说。 宿舍里又沉入了寂静,袁月苓一边回忆着盼望的嘱咐,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小酌怡情 中午11点半,杜鹏飞一个人等在“校外小馆”仅有的一个雅间里,有些不自在。 “明天有时间么?见个面吧。”手机里传出袁月苓的声音。 杜鹏飞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重听这条,昨天夜里11点43分发来的语音消息了。 可惜,和第一次听的时候一样,声音清澈平静,无悲无喜,听不出情绪,背景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辨识环境的声音。 他依然没能从中找到能缓解焦虑的理由。 这条语音后面是他自己的回复: 23:59 行。 看起来就像是刚刚才看到消息,随手一回。 只有杜鹏飞自己知道,不是的。 真相是,从打收到这条消息后的15分钟里,杜鹏飞都像动物园下午四点半的狼一样,从卧室转到客厅,从客厅转到厨房。 公平地讲,横眉怒目把输光身家的人赶下牌桌,那是一种菩萨般的慈悲; 而看似同仇敌忾地抛出一句“有赌未为输”,然后再慷慨地借出筹码的,才是真正会让人万劫不复的魔鬼。 “明天有时间么?见个面吧。” 魔鬼把一枚筹码塞进了两手空空,一只脚已经踏出赌场大门的杜鹏飞手里。 魔鬼的手段杜鹏飞看惯了,讲道理的话,他应该立即把这枚筹码,丢给眼前看着最顺眼的侍应生,换来两人份的好心情。 但道理是道理,人心是人心,一个人走进了另一个人心里,就成了最不讲道理的事情。 “行。” 杜鹏飞纠结了15分钟,终于决定重返赌桌。 赢一把大的,或者输掉这枚筹码,两个结局他都能接受。 上世纪有一位作家说过: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杜鹏飞也有自己的人生感悟:梭哈要趁早啊,梭得太晚,输赢都是为难。 雅间的门被推开,杜鹏飞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施施然走了进来,他便就知道,这枚筹码已经完成了它鱼饵的使命。 或许,应该飞出一拳,直击面门。 又或许,他该横眉冷对,拂袖而去。 最后,他还是决定体面一点,坐到庄家把牌开完。 “是你。”杜鹏飞没抬眼皮,端起茶杯辍了一口。 “是我。”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我必须来。” “我知道你会来。” “我不是来找你决斗的。”周嵩坐到了桌子对面,转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然后,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撂:“凉了。” “你说,我是该报警说你非法拘禁月苓呢,”杜鹏飞起身,绕了过来:“还是,掐住你的脖子,逼你带我去见她呢?” 他的一只手,重重地压在了周嵩的肩膀上。 “我猜,她可能不想见你。” 周嵩动了动身子,把肩膀从杜鹏飞手底下拿了出来。 “语音是我让她发的,后面跟你约到这里的信息,也是我替她发的。” “这顿你请。”杜鹏飞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应该的,都是我的主意,你可别记她。” 周嵩把壶里的凉茶倒掉,又沏上一壶,把杜鹏飞的茶杯倒满。 杜鹏飞冷笑了一声。 “耍这种把戏,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那你不还是来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这葫芦是透亮的,你就别装糊涂了,我不信你跟部里其他同学没联系。” “我想听你自己说。” 周嵩耸了耸肩,把这些日子,王智意图借袁月苓生病和空调安装谋夺部长职位一事,简明扼要地向杜鹏飞陈述了一遍。 但很明显,一直在嗑瓜子的杜鹏飞根本没认真听。 “所以呢,这与我何干?”杜鹏飞冷笑道。 “若说与你无关,也确实无关。但要说有关,也是在有关……” “周嵩,你告诉我。”杜鹏飞直视周嵩的眼睛:“咱俩过去确实有点交情,但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我还有什么理由帮你?你怎么敢还来找我?” “我不是要你帮我。” “我也没有理由帮袁月苓。是,我杜鹏飞对前女友一向有情有义,可这袁月苓,应该也不算吧?” “我也不是要你帮袁月苓。” “真是,我一走,什么跳梁小丑都往出冒,”杜鹏飞放下瓜子:“那王聪明,空有一张俏脸蛋,其实是个草包,狗一般的人,也想抢部长的位置。” “不过我运气不错,已经抓到王智的小辫子了。”周嵩道。 “你拿监控视频和电脑数据找王智,这事就平了,还来找我干嘛?” “生活部这点事是平了,可是咱们学生宿舍装空调的事,还在泥里陷着呢。” “那又与你何干?” 周嵩有点想笑,难怪袁月苓和杜鹏飞搭档工作这几年风平浪静的,他俩连思维方式都这么像。 闹了半天,黄毛竟是我自己? “是雨我无瓜,可是,这关你的事啊杜部长。” “哎?前,前部长,别乱说哦。” “这事毕竟是你这几年一力推动的啊,你舍得就这么,颗粒无收撂荒长草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扶危定难的事,杜某现在有心无力啊。” “对啊,你这一走,把大伙是忘了,但咱可不能让大伙忘了你啊。 “杜部长,喜大功,装空调,吹牛皮,事临头,无计想,弃职走,鸡毛扬。 “杜部长,术无方,人走茶凉三年奔走一朝丧,众学子,心盼望,错付庸人夏梦春秋枕黄粱。 “杜部长觉得,大伙喜欢听哪段?”周嵩拿根筷子敲着吃碟,边敲边唱。 “你小子这些天是去丐帮进修了?你们那板儿呢?来打段板头听听,不利索不给钱啊。”杜鹏飞气乐了。 “我真打利索了您真给钱吗?” “呵呵呵。”杜鹏飞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收起笑容说道:“乐子也找的差不多了,结账吧。” “最后再跟您打听个事儿。”周嵩又把他的茶杯倒满。 “说。”杜鹏飞抱起肩膀,靠回椅子里。 “那杜鹏飞,当初为什么要出头,去搞这个宿舍装空调的麻烦事?” “切。”杜鹏飞不屑地晃了晃脑袋。 “为官一任,就算为了述职报告不交白卷,也得拿出个做点事的样子,这有什么好为什么的?” “我知道,杜鹏飞那厮,这四年一直住宿舍,冬天一起冷夏天一起热,你我都知道,这厮有得是钱,完全可以包酒店的。” “……所以呢?” “我还知道,杜鹏飞经常伺候基建处刘处他们那几个钓鱼佬去俱乐部钓鱼,你我都知道,他讨厌钓鱼的。” “……” “我更知道,杜鹏飞大二就任职部长,前程似锦,可惜到临毕业离职,还是原地没动,你我都知道他完全可以更进一步的。” “……” “所以,我想知道,杜鹏飞这老小子,还记得当初为什么要出头,去搞这个宿舍装空调的麻烦事么?” 周嵩盯着杜鹏飞的眼睛问道。 “老板,两瓶二锅头!”杜鹏飞冲着雅间门外喊了一嗓子。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喜欢到爱的距离 袁月苓迷迷糊糊地听到钥匙拧进锁孔的声音,随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打开了灯。 她眯起眼睛。 好像做了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一个人被人拿钱砸,然后又是一场热闹喜庆的葬礼,头好痛。 “苓儿,你这是睡了一中午?”何思蓉垫起脚尖扒拉着袁月苓的床:“我今天下午没课,想去逛街,你要不要去?” “啊?几点了?逛街?” “两点半了,咱们姐妹俩多久没一起逛街了?整天除了住院就是围着两个臭男人转。”何思蓉拉着袁月苓的手摇了摇:“我今天也没给你带饭,食堂也关了,不想饿着就跟我走。” “两点半了?”袁月苓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想不起来,但是觉得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就简单收拾打扮了一下,给周嵩发了个微信,与何思蓉手挽手出门了。 今天的天气不错,冬日的阳光晒在袁月苓身上,让她暖洋洋的。 连阴霾的心情都好像挥去了一些。 可是……头还是好晕啊……周嵩是不是喝酒了,什么时候了还喝酒? 打电话,骂娘。 无人接听。 “你还在喝?别喝了![炸弹][炸弹][刀]” 还没来得及按下发送,微信又响了一下,是郁盼望发来的。 “赵神父今晚空出来了,可以提前一天。你们准备好场所,把地址发过来,我们晚上过来。” “好耶!”袁月苓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顺便截图发给了周嵩。 “神父今天晚上要过来。”袁月苓放下手机,兴奋地说。 “好事呀。”何思蓉说:“能解决问题的话,就太好了,我也想见识见识,你们打算在哪办啊?” “好呀好呀。”袁月苓说着,又想到些什么,问了郁盼望一声。 “不行,这件事情参与的人越少越好,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你不要到处乱说!”郁盼望这次回信来得很快。 “知道了。”袁月苓耸耸肩,把消息给何思蓉看了,后者点点头:“那,我在寝室等你们的好消息,你可得看仔细了,说给我听啊。” 手机又响了一下。 “知道了。”周嵩不咸不淡的回信姗姗来迟。 “他应该是在课上,不方便回信息。”何思蓉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你少来了,这些天你一直在帮着周嵩骗我,你当我不知道?”袁月苓突然变了一副面孔,阴恻恻地盯着何思蓉。 “我骗你什么了?”何思蓉一怔,转了转眼珠,决定负隅顽抗。 “好了,别演了。”看着何思蓉这样子,袁月苓憋不住笑了。 “王智的事,空调的事,昨天狗子都跟我交代了。” “哈,周嵩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叛徒!我代表人民代表政府枪毙了你……”何思蓉气得直跺脚。 “好啦,好啦,不气了,我替我家狗子给你道歉了。”袁月苓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说话间,姐妹俩坐上了去镇上的公交车。 “周嵩忘恩负义也就算了,秦江尧这个老家伙居然也不跟我通气,太可恶了。” 何思蓉余怒未消。 “对了,你和你们家老家伙怎么样了?”袁月苓靠在何思蓉肩膀上。 “回去就分手,什么怎么样?”何思蓉咬牙切齿。 “别闹,算是正式处对象了?”袁月苓问。 “算是吧。”何思蓉噘着嘴:“他非要一个名分,说不然的话有些事情不能做,我后来想想,他要名分,我就给他咯。” “小蓉。”袁月苓抬起头来。 “苓儿,你就别劝我了,你都说好多次了。”何思蓉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小朋友也好,学霸也罢,没那么容易影响到我的。” “你喜欢和秦江尧在一起吗?” “喜欢。” “那你爱他吗?” “你爱周嵩吗?”何思蓉反问道。 “爱。”袁月苓的声音不大,显得底气不足,却没什么犹豫。 “??”何思蓉有些吃惊:“行吧。” “老毒物这个人吧,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何思蓉分析给她听:“但是我俩不合适,他年纪比我小,我毕业工作了他都还在上学呢,此其一。其二,他不是本地人,将来也不一定有能力留在魔都发展……” “你这么现实,直接找个魔都男朋友好了。” “我也想啊,哪儿那么容易,都跟你一样好福气?”何思蓉酸酸地戳了她一下。 “那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保护好你的,你的……”袁月苓小声说道。 “可我不想把***当成一个交易的砝码,你懂我意思吗?女人,应该是独立自主的,不能再被那些封建的道德观念捆绑束缚,那样的男人我不要也罢……” “你这是什么思想啊!”袁月苓有些火了:“你独立自主,你还想靠本地的老公留在魔都,然后又不愿意……又要靠男人又要讲独立自主,这不就是……这不就是……双标吗?” “青春苦短。”何思蓉耐着性子给她解释道:“大学生谈恋爱,碰到合适的,对眼的,谈就是了,嘴上说着天长地久,有几个是真的想到未来的?不都是过家家,图个眼前痛快? “我只是不想那么虚伪,骗对方也骗自己罢了。”何思蓉接着说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不在一起,将来是会后悔的。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八字没一撇,想那么远干啥?整什么海誓山盟,有意思吗?” “胡说八道,谁说大学生都是这样的!”袁月苓气得涨红了脸:“我和周嵩就是考虑未来的。” “你们俩是奇葩,不具有代表性。”何思蓉随口道,说完了发现袁月苓脸色不对,又说:“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 “……”袁月苓沉吟了半晌:“你这些想法,和秦江尧也说过?” “说过啊。” “他认可你?” “这个嘛……”何思蓉耸了耸肩,叹了口气:“到了到了,哎,师傅,停一停,再开下门!!!” 何思蓉拉着袁月苓跳了起来。 ——分割线—— 离开校外小馆,周嵩打算先回宿舍休息一会,醒醒酒。 宿舍门没有关,周嵩径直走进去,然后眼皮一坠。 因为胖哥坐在电脑桌前,手里拿着一串念珠,对着一尊小圣母像,在念中文版的玫瑰经。 哎,怎么自从那个郁盼望出现,自己周围的整个画风都变了呢…… “……起初如何,今日亦然,直到永远……呃,呃,然后是……”胖哥手里翻着一本蓝皮封面的小书:“哦,然后是,痛苦五端……” “错了错了。”周嵩纠正道:“直到永远后面要说阿们,然后是吾主耶稣,请宽恕我们的罪过……” “哦对对对对对。”胖哥一敲脑袋:“吾主……等等,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又怎么会这个,还这么熟练?” 周嵩轻轻笑了笑,没有理睬他的问题:“你念这个干什么,丈母娘要考?” “没有没有。”胖哥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小书收了起来:“是我自己想更接近,更了解盼望的精神世界……” “好了,又是撒狗粮。”周嵩伸出右手,阻止胖哥继续说下去。 “啥洒狗粮,搞得你自己是单身狗一样。”胖哥憨厚地笑道。 周嵩也笑眯眯地走上前,抱住了胖哥的胳膊。 “爪子!几个菜啊喝这么多?”胖哥吸了吸鼻子,闻到周嵩身上的酒气。 “袁月苓,”周嵩笑得像朵花:“她说她爱我,她终于说她爱我了。” 胖哥有些惊愕,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最后说:“挺好的,恭喜你。” 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一天呢。” “你可是钦定的乘龙快婿,慌个毛,一切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周嵩拍打着胖哥。 “有那么简单,那可就好了。”胖哥笑笑说:“还有,就为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我妈跟我急了,叫我春节别回去了。” “是不让你当上门女婿嘛?害,老人家说气话,过阵子就好了。”周嵩安慰道。 “唉,也是,就是春运火车票一直抢不到。”胖哥挠了挠微微有些弯曲的头发:“再这么下去,只能买机票回家了。” 周嵩笑笑说:“我以前久闻春运大名,今年我终于有机会亲身体验一下了。” 胖哥瞪大了眼睛,愣了七八秒钟才说:“不是吧,你们这才哪跟哪,你就要跟她回家见家长了?” “她车票都买好了。”周嵩点点头:“你不也见过盼望的家长吗?” “可以啊兄弟。”胖哥由衷地说:“为你高兴,真的。” 一边说着,胖哥拿出烟盒,丢给了周嵩一支,周嵩习惯性地接了过来。 胖哥拿出打火机,准备给周嵩点火。 周嵩犹豫了一下,把烟还给了胖哥。 胖哥倒没有尴尬,把打火机一扣:“不用给我了,我也戒了。” “咋,小盼望不让你抽?”周嵩略感意外。 “也没有,就是她提过一次,不喜欢身上那股味儿。” “舔狗。”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个人异口同声。 随后,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很多心情,不到自己经历一遍,都是瞎吹牛逼。” 胖哥感慨道:“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这两年在袁月苓身上花的精力……很不值得,而且我说句可能会得罪兄弟你的话,我觉得她不是值得的人。但是我现在看你们这样,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像你没经历过春运一样,你只有自己经历一次,才会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一样,只有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才能开始从感性上体会到,你这两年来的酸甜苦辣咸……好吧,甜是最近才有的。 “总之,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变得更好,这不算舔狗。”胖哥总结陈词。 “咋说都是你有理。”周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威胁道:“我也很喜欢盼望的,你要是敢对不起她,别说兄弟做不成了,我都不放过你。” “嗯。”胖哥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将来入赘了,你就是大少爷了,日后我混不下去要饭了,你可得打发点。”周嵩笑道。 “去!”胖哥瞪眼道:“说的我好像图谋不轨人家的家产一样。” “富婆,饿饿,饭饭。”周嵩捏着嗓子说。 “你可别恶心啊!”胖哥指着周嵩说:“我是喜欢她这个人,我不是软饭男!别人笑话我,我认了,你不行,嵩子。” 周嵩见胖哥的神情很认真,赶紧收起了笑容:“OK,了解!” “哎,对了,你不是这两天在忙那个空调的事情?有眉目了吗?需要我帮忙吗?”胖哥转移了话题。 “嗯,有点眉目了。”周嵩觉得胖哥应该没心思听这些凡尘俗事,就敷衍了一下。 胖哥倒也没有追问,周嵩往自己床上爬的时候,胖哥又说起了别的事:“你们魔都……哪里有比较有名的,呃,就是那种,小商品街,夜市,就是内种?” “六浦路?”周嵩想了想:“不对,那是卖衣服的。夜市的话……里昌路夜市?你要干嘛?” “盼望说她从来没逛过夜市,她妈都不让她吃那些,说不卫生,叫我今天晚上带她去。”胖哥解释说。 “我就知道大小姐又要下凡体验生活了——不是,你们又要见面?不是前天才一起鬼混了一宿吗?”周嵩拧目。 “那你和袁月苓还天天鬼混呢。”胖哥笑道:“盼望爸妈管她管的严,所以现在她想出去玩的时候,都会打着和我约会的幌子,把我叫上。” “不是,我怎么听着,”周嵩眉头一皱:“你就是个特大号的工具人呢?盼望把你当挡箭牌,盼望爸妈拿你当一个免费的监护人保姆,替他们看着女儿……” “想那么多干嘛,她开心,我也开心,不就好了?”胖哥淡然一笑。 周嵩伸了个懒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帮我关下灯,谢谢,我要睡觉了。” “对了,”胖哥按着手机,又抬起头来:“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十八岁以下能混进去的小网吧不?” “我初中那会儿没准还有,现在,别想了,都被罚得倾家荡产了。”周嵩说:“网吧有什么好去的?她家没网没电脑咋的?你带她去横山路酒吧一条街还比较实际。” “酒吧,不好不好,不去不去。”胖哥嘟哝着摇摇头。 周嵩拿过手机,看到一条袁月苓发来的信息,原来她已经起床了,正要与何思蓉一起去逛街。 还有一张截图,周嵩点开一看,是郁盼望发给袁月苓的: “赵神父今晚空出来了,可以提前一天。你们准备好场所,把地址发过来,我们晚上过来。” “擦!” 斜对面的床上传来一阵哀嚎。 “咋了?”周嵩明知故问。 “被放鸽子了,她说晚上要和神父出去办点事,而且星期五不能吃肉,索性改天。”胖哥郁闷地说。 “呵,真可惜啊!”周嵩窃笑着回了袁月苓一条“知道了。” 然后把身子躺平,拉起被子盖住全身,他的确需要小睡一会。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为谁红妆(感谢白银盟主 烟寒无心) 袁月苓与何思蓉一人手里拿一杯奶茶,悠闲地逛着汇南镇上的“蛇之梦”商场。 不需要费神跟男人鸡同鸭讲,和小姐妹悠闲逛街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坐着电动扶梯路过三楼,右手边就是angelic pretty的门店,每次从这类商店面前经过的时候,袁月苓都是目不斜视,从来没有产生过进去逛一逛的想法。 一个打扮夸张的lo娘从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满了大袋小袋。 “唐小洁?”何思蓉脱口而出叫道。 那Lo娘回过头来,原来并不是唐小洁,只是背影相似而已。 何思蓉吐了吐舌头。 “小蓉……我想进去看看。”不知道哪根筋儿搭错了,袁月苓拉了拉何思蓉的手。 何思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 “欢迎光临Angelic pretty,小姐姐。” 店员迎了上来,身穿比刚刚的Lo娘更夸张的款式,深深地鞠躬。 “呃,我们就随便看看,看看。”袁月苓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当她看见那些衣服上的价格标签时,脑子里一阵眩晕,只想赶紧拉着何思蓉出去。 “果然……这是唐小洁郁盼望们才玩得起的啊。” 袁月苓强行让自己的脸色保持镇定,咬着牙齿,对何思蓉小声说道。 “破产三姐妹你以为是叫假的?”何思蓉小声说:“不过这个牌子本来就是顶级的,也有相对便宜的牌子。” 袁月苓拿出手机,打开马云,搜索着Lolita裙子,松了一口气:“你看这价格就正常多了嘛。” 何思蓉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这些叫作‘山’,穿出去你当心被Lo娘警察出警。” “什么山?还警察?”袁月苓一脸懵逼。 “山,就是山寨货。”何思蓉和她咬着耳朵:“Lo娘警察就是……” “这么复杂啊。”袁月苓说:“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过买山也没什么不好,”何思蓉坏笑着说:“反正我看你也不会穿出去,只是和狗子开房穿的话,都一样。” “开什么房!”袁月苓怒道,拉着何思蓉的手就朝店门外走去:“走了。” 那热情的店员却跟了上来,笑盈盈地拉着两位女生介绍。 “Misty Sky……小白云op……这些都是卖得很好的款式……”店员热情地带着她们俩四处逛着。 “呃……我们……”何思蓉说。 看出她俩没什么钱,店员又看着何思蓉说道: “小白云jsk特别符合这位美女的气质呢,现价比op低一点,3500人民币左右,不过依然好看到飞起啊!” “那……我就试试吧……”何思蓉眼珠子转转,同意了。 反正试试也不要钱,拍两张照片发给老毒物,看看他怎么说? 算了,还是不要发给他了,不然搞得自己在暗示他掏钱一样…… 袁月苓看着何思蓉捧着小裙子进了试衣间,留自己一个人站在那热情店员旁手足无措,最后也硬着头皮拿了一套Cream Cookie Collection进了试衣间。 她花了将近十分钟,才哆哆嗦嗦地把这件裙子穿好,对着穿衣镜拍了一张,发给了周嵩。 想了想,又撤回了。 她端详着镜中陌生的自己,好像快要认不出来了。 虽然不明白这种风格浮夸的衣服到底好看在哪里……为什么小洁、盼望还有狗子他们都那么喜欢…… 但是…… “我穿这套衣服,比唐小洁和郁盼望她们俩都要漂亮多了。” 从别处传来一个她自己的声音。 袁月苓怔了一下。 镜中的自己伸手抚摸着镜面,呢喃道:“魔镜魔镜告诉我,到底谁才是最美丽的女人?” “又是你。”袁月苓因为有了心理准备,镇定了不少。 她弯下腰,从换下来的长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本笃驱魔十字架,举在面前:“退散吧,奉圣父,圣子,圣……呃……” 啥玩意来着? 还有一个圣什么?可恶,明明就在嘴边。 “阿们!”镜中少女的嘴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俏皮地答道。 “拜托,不要提那三个大傻子。”镜中少女咯咯地笑着:“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事情,干嘛把那些不解风情的臭男人挂在嘴边?” “神还有性别吗?你,魔鬼,也有性别吗?”袁月苓冷笑道。 “父啊子啊的,你说呢?这也要骗自己吗?好了,我们来谈点更实际的问题。”镜中少女笑道。 袁月苓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开始背诵那些意味不明的驱魔经文。 “Vade, Satana, inventor et magister……”她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你是从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的?” 堵住耳朵没有用,镜中少女的声音像是会直接穿透到她的脑海一般。 “omnis fallaciae, hostis humanae salutis.” “小洁也好,盼望也罢,她们都是因为自己喜欢,才会去打扮自己。” “Humiliare sub potenti manu dei,” “而你,却是为了讨好一个……呵,普通而又自信的男人。”镜中少女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contremisce et effuge, invocato a……” “你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不是妓女,不是他的……性工具。” “nobis sancto et terribili nomine……” “我们女人穿衣服,只要自己好看,谁管男人觉得好不好看?” “quem inferi tremunt.以圣父,圣子,圣神的名义,你完犊子去吧!” 袁月苓举着十字架,在空气中挥舞了一竖一横,朗声宣布道。 镜子变得模糊一片,随后又清晰地显出人影,那是举着十字架的自己。 袁月苓放下十字架,又朝镜子挥了挥手,确定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这小小的胜利让她有些自鸣得意,拿着十字架在镜子前晃了晃:“你也不过如此嘛。” 身后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把她惊了一大跳。 “苓儿,你干嘛呢?你进去都快半小时了,你在跟谁说话?”是何思蓉的声音。 袁月苓松了一口气,随后暗暗嘲笑着自己:“没事,我出来了。” 换下身上这套又昂贵又难受的衣服——这裙撑简直是对腰部的摧残,袁月苓套上长裤,出了试衣间,一边和店员道歉,一边拉着何思蓉的手落荒而逃。 “我说苓儿,咱至于不至于啊?不买也用不着逃不是?”何思蓉有些不解。 “确实,太贵了,平时又穿不出去。”袁月苓还是没敢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何思蓉。 “一套是不太好穿出去,咱可以穿一件啊,穿搭穿搭,有穿就有搭啊。” “……”袁月苓没怎么搭话,脚底下也没停。 “喂喂喂,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啊?咱出来是练腿的嘛?”何思蓉跟得有些喘了,拉住了袁月苓。 “你不对劲,刚才到底怎么了?” “没,没怎么。”袁月苓还是顾左右而言它。 “中午你说,我说谎瞒不过你,你不会觉得,就你自己聪明,别人都是睁眼瞎吧?”何思蓉这次看上去真的生气了。 “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害怕。”袁月苓眼看瞒不住了,有些吞吞吐吐的。 “那,你不用说话,你已经被我看穿了,真相就是……”何思蓉一本正经地宣告。 “啊……?”这次换袁月苓糊涂了。 “你是不是胀坏了他们家的衣服?”何思蓉凑在袁月苓的耳边小声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经过了足足5秒钟的思想斗争,袁月苓决定承认这个不存在的罪行。 “果然!他们家的衣服你可赔不起。虽然就这么逃跑,良心上会有些不安……”何思蓉沉吟着。 “小蓉,你看那边!”袁月苓忽然手指一个方向。 “少来,又打岔!”何思蓉不满道。 “真的呀,你看这个狗狗,它像不像狗子?”袁月苓跑到玻璃橱窗前,指着一个白色的小奶狗模型说道。 这个小奶狗模型是坐姿,头是仰着的,一副呆萌呆萌的表情。 “哪里像了!”何思蓉看了一眼。 “简直一模一样好吗?”袁月苓兴奋地拿起手机拍了下来,发给周嵩。 “你喜欢,你就买下来呗,送你家狗子当圣诞礼物。” “虽然价格有点……不过圣诞礼物嘛,刚好。”袁月苓当即拍板,决心割肉。 二人离开了商场,袁月苓又拉着何思蓉去逛旁边的综合性批发市场。 这家批发市场主要卖一些服装、包包和小配饰,以物美价廉——呃,至少是价廉的特点,吸引着广大学生和周边镇民。 过道并不宽敞,何思蓉左挪右闪,还是差点撞到人,袁月苓莞尔一笑,拉着她朝一间服装店走去。 趁着何思蓉试衣服,袁月苓用微信给郁盼望汇报了刚才的情况和战果。 “你说她头上有个月亮形状的东西吗?”郁盼望说。 “Dei.” “夜里出现那次有吗?”郁盼望问。 “有。” “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不早点说?” “(表情)” “我知道了,晚上的房间准备好了没有?” “我马上就去开。” …… “你看这件,狗子穿合适吗?” 袁月苓熟练地翻着架子上的衬衫和卫衣,拿起一件,冲着何思蓉身上比划。 “你有毒吧,主子。”何思蓉翻了个白眼:“我的身材又和狗子不一样,你瞎比划什么呢?给他买衣服,还不如叫他本人过来。” “叫了叫了,他和老毒物正在路上呢。”袁月苓摇了摇手机。 “有毒,说好的闺蜜时间呢?” …… “这件应该还合身。”袁月苓相中一件衬衫,抬头,然后一愣——何思蓉人呢? 目光在周围扫射,只见何思蓉手里拿着一双黑色小皮鞋走了过来:“你试试这双。” 袁月苓的目光投向那双露背小皮鞋,立刻感到一阵尴尬。 鞋子前面的位置是褶皱款式的花边,脚踝中间部分的花边在一个直带的基础上,加入了波浪线设计,鞋身上还有一对可爱的蝴蝶结…… “这什么呀,小学生穿的吧?拿走拿走。”袁月苓挥挥手。 “你又不懂了吧,这个呀,叫梅露露,是Lolita小裙子的标配之一,你看,这是绵阳泡芙家的正品,也不贵,才一百多块钱。” “喔……” “买不起小裙子,先买双鞋子也是好的,而且也可以搭日常系的衣服,狗子准高兴——真买个胡里花哨的裙子,你不一定有勇气穿出去的。” 袁月苓脱下自己的一只运动鞋,露出一只印着很多草莓的小白袜来。 这同样不是她喜欢的,只是为了哄周嵩高兴而勉强穿了,用长裤的裤腿盖住鞋面,不让人家瞧出来。 她穿好那只“梅露露”,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眯着眼睛看着它:“小蓉,唐小洁是不是有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子?” “有吗?没注意。”何思蓉说:“都跟你说了,绵阳泡芙家的梅露露,这是Lo娘标配之一。” “你却是为了讨好一个……呵,男人。” 一个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袁月苓好像看到穿衣镜中的路人,特意转过脸来盯着自己。 她感到一阵眩晕,扶着脑门在小沙发上坐下来,不敢再抬头。 “主子,你怎么了?”何思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和模糊。 “我们女人穿衣服,只要自己好看,谁管男人觉得好不好看?” 地砖上映出的模糊人影似乎也在对自己品头论足。 为什么觉得,听起来……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也没有啊…… 月苓想。 “袁,月,苓!”何思蓉摇晃着她的肩膀。 “啊?没事。”袁月苓缓过神来,用脚把这只梅露露脱掉,穿上自己的运动鞋:“给人家放回去吧。” “嗯?你不买啊?一会儿我问问老毒物喜欢不喜欢,我自己来一个。”何思蓉自言自语道:“对了,苓儿,那边那个店铺有很多Lolita袜子,你也可以看看……” “不看不看!”袁月苓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何思蓉接起一个电话:“喂?尧尧?你们到门口了?3号门,你们别动,我出来接你们。” 袁月苓想叫住何思蓉,但喉咙里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走越远。 她颤抖着从裤袋里摸出那枚十字架,紧紧攥着它举到额前,双目紧闭。 “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情,干嘛把那三个臭男人挂在嘴边?”…… “父啊子啊的,你说呢?这也要骗自己吗?”…… “闭嘴啊!!!!”袁月苓抱住自己的头,哀嚎道。 商店里的顾客惊愕地向她望来,店员惊愕地向她望来,跟在何思蓉身后进店的老毒物和周嵩,三个人也一起惊愕地向她望来。 正文 第五十九章 舞出绽放的青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最美不过夕阳红……呃,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毒物、周嵩、何思蓉与袁月苓四个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在稍微窄一些的地方,就是一堵移动的人墙。 因为不好意思看到迎面来的路人纷纷被逼从慢车道绕路,他们将队形切换为一前一后。 袁月苓与何思蓉手拉手走在前面,周嵩和老毒物则走在后面。 女孩子在一起,总有数不尽的话要说,总会洒下一地铃铛般的笑声。 何思蓉偶尔回头望望老毒物,确认他俩没走丢。 何思蓉牵着袁月苓,一边走还一边大幅度摆动着俩人的手,好像两个一起放学的小学生。 “幼稚!”老毒物说。 何思蓉用没牵着的另一只手拉了拉左眼的下眼睑,发出一阵咂舌声:“要你管啊!略略略!” 老毒物童心大起,伸手牵过周嵩的手,紧紧握在手里,然后以更夸张的姿势甩起了膀子。 周嵩大惊,像触电一样甩开了他的手:“滚!” 他瞪圆了双眼:“你傻逼啊你!” 前面的两位女生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何思蓉更是直呼“干得漂亮!” “凭什么女生可以,男生为什么就不行!”老毒物不服气道。 “哎哟,好啦。”何思蓉放开袁月苓的手,从背后推着袁月苓往回走了几步,把月苓的手交到了周嵩手上,自己拉起了老毒物的手:“走吧别丢人了。” 四个人继续一前一后走着,只是交换了队友。 老毒物与何思蓉两个人继续咋咋呼呼的,周嵩和袁月苓却没怎么说话,夕阳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偶尔的,周嵩向袁月苓投去温情脉脉的一瞥,却刚好对上月苓投来的目光。 少男少女的目光撞上,没有人慌乱,也无人移开,只是相视一笑,随后将手捏得更紧了。 十指,紧扣。 袁月苓还是没有把镜子里的事情告诉何思蓉和周嵩。 她不想让周嵩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还盘踞着另外一个自己。 她担心被朋友们当作怪物。 她害怕他们听了那魔鬼的说辞后,觉得有道理。 就让牠再得意一会吧,反正我有盼望给的法器和真言护身。 等今天晚上驱魔成功,你就要彻底滚蛋了。 而我的意志坚如钢铁! “我在想……”周嵩转头对袁月苓说。 “你是不是在想……这样真好,真想这条路再长一点,最好永远都走不完,我们四个人可以永远这么一直走下去,是也不是?”袁月苓抿嘴笑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周嵩一惊。 老毒物羡慕地说:“蓉蓉,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才可以达到他们这种心意相通的境界啊?” 何思蓉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你不会想的。” 四人途径小镇的喷泉广场,隔着老大远就听到落地音响在放着二十年前的流行歌曲。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你是……” 伴着音乐,大爷大妈们像中学生做广播体操一样,排着整齐……或者不那么整齐的队伍,跟着一个领舞,跃动起舞步。 “得劲儿!”老毒物忽然鬼叫了一声,手上使劲,拉着何思蓉往广场舞的队伍中走去。 “哎你干嘛呀,”何思蓉叫道:“你慢点,慢点。” 周嵩和袁月苓停下脚步,伸着脖子朝他俩张望。 老毒物放下了何思蓉的手,好像一只灵巧的猴子,跳着跑进队伍中的一个缺口,一边看着周围人的动作,一边有样学样起来。 他,随风起舞。 他,尽显妖娆。 他,旋转跳跃。 他,独领风骚。 开始,何思蓉还在笑骂他,说你是不是又喝多了,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啊老毒物,但看着看着,又不禁咋舌了起来。 这舞技,上电视台参加一个选秀什么的,应该还行吧? 他不仅非常地将其他人的舞步模仿得惟妙惟肖,而且还自己加入了许多高难度的动作。 老毒物啊老毒物,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还有这技能? 何思蓉正发呆间,老毒物已经跳到了自己的面前,拍着自己的胳膊。 “你也来呀。”老毒物喜滋滋地说。 “不行不行,我不会。”何思蓉连连摆手。 “来嘛……” “我穿着皮鞋呢,还有跟,丝袜打滑。”何思蓉说。 俩人正在“扭打争执”间,何思蓉抬头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帆布鞋的女生,施施然走过身边,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腕,伸开自己的手臂,加入了这场舞蹈。 她的舞姿比起老毒物来说,稍显笨拙,可妙就妙在,她是个美少女。 倘若每天聚集跳广场舞的,都是这样的美少女,想必就再也不会有人吐槽和抱怨广场舞了。 那美少女边跳边回头唤道:“狗子。” 周嵩点点头,没有犹豫就加入了她。 何思蓉彻底傻了眼:“为什么……苓儿这么文静的姑娘……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十五分钟后。 音乐声停了下来。 数位大爷大妈围着四位少年,七嘴八舌,赞不绝口,家长里短,问东问西。 当听到他们四个都有对象时,有几位叔叔阿姨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那个领舞的妇人也走了过来,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风韵犹存。 她是来邀请大家加入广场舞团的。 袁月苓一边讪笑敷衍着,一边留下了何思蓉的手机号码,拉着周嵩落荒而逃。 “为什么留我的电话号码?”逃离广场之后,何思蓉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因为你看上去最需要锻炼啊。”老毒物笑道。 “秦——江——尧,你——无——了!”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老毒物夸张地大叫着,俩人一前一后跑远了。 “幼稚。”周嵩评论道。 “唷,狗子,你现在都可以说人家幼稚了啊。”袁月苓笑道。 “老毒物跟我说过,他高中是跳街舞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周嵩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袁女侠你又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啊,”袁月苓踢着一颗小石子:“我们古纳额尔那个小镇……平时娱乐活动很匮乏。每到夏天的时候,吃了晚饭,镇上很多人都会去供销社前面的湖边跳广场舞……年轻人也很多啊,我初一初二的时候基本上天天去,也是个广场舞小公举好吧。” “我的小公举,你太可爱了。”周嵩弯下腰,抱着袁月苓的膝盖把她抱起来。 “哎,哎,放我下来,你干嘛呢。” “举高高啊。” “神经……” ——分割线—— 大学城,勤奋街,“夕缘”宾馆,门口阶梯下。 “那……你们接下来去哪?”袁月苓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面。 “生活部今天放电影呢,我带小蓉去看。”老毒物挠挠头说。 “我不要看电影,我们和他俩一起。”何思蓉撒娇地扒拉着老毒物的胳膊。 周嵩、老毒物两人均是一惊:什么虎狼之词? “我们……就在他俩隔壁不就好了。”何思蓉跟老毒物咬着耳朵。 “你神经啊你……不说好了等圣诞节嘛。”老毒物急道,一把拉过何思蓉就走:“我们去看电影了啊,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赶不上啥,生活部的电影不是你放的么,你不到谁能放……”周嵩笑道,却被袁月苓一把拉过,往“夕缘”宾馆中走去。 二人出示身份证,按照郁盼望的指示,开了一个大套间。 袁月苓从前台小姐手里接过房卡,与周嵩一起手拉着手往电梯走去。 “叮——” 电梯的门敞开了,袁月苓忽然停住了脚步:“我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你先上去。” 周嵩点点头,从袁月苓手中接过房卡,走进电梯,转过身来。 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不见了。 是谁来着……?算了,应该看错了。 周嵩上了楼,刷卡进了大套间,“哗”了一声。 这个房间好大,装修好华丽,大床好软…… 想到即将与袁月苓两个人在这里独处,周嵩有些燥热了起来。 冷静,周嵩,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说起这正事…… 希望杜鹏不要食言吧,不然抽到好牌,打不出去也白搭。 周嵩钻进卫生间,解开裤腰带,褪下裤子,在马桶上坐下,然后摆出“思考者”的造型。 ……嗯。 ……啊。 话说回来,我的宝贝月苓怎么还没上来? 周嵩心里嘀咕着,打算下去康康。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提裤子,一手去拿抽纸。 不好,站得太快了,有点头晕目眩…… 周嵩伸出左手抵住卫生间的墙壁,右手捂着心脏。 眼前出现了一片雪花……也许,应该叫金星? 周嵩的视野模糊了起来,陷入黑暗。 只一秒,又重现光明。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楼的前台大厅里,面前站着的人是……杜鹏飞? 什么情况,想谁就能看见谁吗?有这种好事我应该…… 怎么感觉自己的视野也矮了一截? 周嵩想要说话,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想要转头,想要移动肢体,都是不能。 接着,他发现自己自动低下了头。 他看到了微微隆起的,包裹在白色毛衣中的胸脯。 “你在跟踪我?”周嵩听到自己发出了袁月苓的声音。 他恍然大悟,这其实是一个……第一人称固定机位的摄像机模式。 所以,自己无意中又解锁了共生的新姿势? 好耶!这个功能好耶…… 等等,为什么杜鹏飞…… 杜鹏飞转过身来:“我又不是周嵩那混球。” “他是我男朋友,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袁月苓冷冷地说。 周嵩心里暗喝一声:好,拿赏! “月苓,是不是病了?” “是袁月苓。” “你是因为看到我,所以才找借口出来的——” 袁月苓冷笑道:“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让,我要出去买东西。” “我想和你谈谈。”杜鹏飞靠近了一步。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你不要纠缠我,我怕周嵩误会。” 周嵩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就五分钟。” 袁月苓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在这说。” 杜鹏飞朝沙发看了看:“坐下说吧。” “就在这说。”袁月苓抱着胸,站在原地不动。 正文 外一篇 无处安放的青春 (免费) 当天中午,一点半。 校外小馆的客人,到这个时间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 老板一边慢悠悠地收拾着店里的桌椅,一边时不时地张望一下雅间里剩下的那一个客人。 周嵩盯着桌上的空酒瓶,和酒精带来的困意努力地搏斗着。 他需要这个安静而空旷的地方抓紧时间思考,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杜鹏飞过不了多久就要动身出国了,在宿舍装空调这件事上,他的确没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但是,他也在尽可能的范围里,提供了建议并承诺给予帮助。 杜鹏飞告诉周嵩,虽然基建处拿出来的两个方案看起来很缺德,但其实无论学校也好,学校的官僚也好,根本没有人在乎空调使用费租金之类的零散收入。 国家办学校,本来就不是开来赚钱的,学校的主要支出都是来自教育部的拨款,还有根据招生规模的补贴,空调收来的那点钱,除了增加审计负担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卵用。 官僚们最关心的,从来不是如何拿公账上的100块公款,办成价值120块钱的公事,而是如何把公账上的100块公款当成自己的钱花,装进自己的腰包,转化率低一些,100当50,100当10块,只要安全,那也是没问题的。 所以基建处从不关心项目工程有没有用,也不关心项目工程资金充裕不充裕,更不关心学生是欢迎还是反对,他们只希望永远有项目工程开工。 只要开工,只要有钱从他们手上过,哪怕是一块冻肉,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放回去,再拿出来再放回去,如此反复,经手人的手上绝少不了落下油水。 项目被叫停,他们才是最着急的。 至于为什么弄出来的是这俩方案,无非是做法需求很简单,用电扩容再装个插座的事,校长手里的设计所,3000块一个月的新手,1天就能出图,预期利润高,合作投标方也会更舍得给回扣。 曹文龙的方案做得很出色,杜鹏飞自己最初的设想也是中央空调分层布置集中调节。 也正是因为如此,学校才不可能采纳。 一方面,中央空调设备多为定制化生产,学校对厂家没有太多议价的空间。 而且,学校的宿舍楼,兴建时间有早有晚,结构和设施各有不同,需要结合每一栋宿舍楼各自的情况,做出因地制宜的设计方案。 这个设计工作量很大,校长的设计所做不了,另找大设计院的话,不仅设计费谈不到回扣,还可能因为设计质量偏差,在后续工作中,遭遇一系列的麻烦。 官僚最怕的,不是麻烦,最怕的是麻烦完,油水捞不到多少,还要多承担责任。 所以,技术问题永远不是技术层面的问题,所有技术问题说到底,全都是人和利益的问题。 杜鹏飞当初一时气盛,绕过学生会主席团,凭着家世渊源直接找校长商谈,启动了空调安装的项目审议流程,狠狠地得罪了学生会主席。 所以,现在那些王八蛋,巴不得看着项目流产来证明自己的权柄。 即使是后来重新调整,减少先期投入,计划先改造两栋楼的方案,也拖到了杜鹏飞要准备出国,拖成了摇摇欲坠之事。 此时,那王聪明又恰巧横一杠子从中搅和——堂堂大学校长,你以为跟扑街作者一样,会被曲曲几条网友留言左右决策? 那只能说明,校长本来就准备好要退了而已。 袁月苓说这件事本来就办不成,说明她看事很准。 与周嵩不同,她不是一个会在看不到胜算的赌局上下注的人。 事到如今,杜鹏飞能帮忙的,也只有承诺可以向校长引见周嵩,以及,为曹文龙方案中的中央空调系统,提供可靠的合作商了。 至于问到杜鹏飞,为什么不干脆自己掏一笔钱,把事情全办了,杜鹏飞把手上的酒一饮而尽,杯子往桌上一撴:“你当我没想过吗?自己兜里有钱和家里账上有钱,那永远是两码事。” 看来无论哪一朝哪一代,这太子大抵都是不太好当的。 千头万绪想不到出路,不知不觉间,周嵩还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中了彩票,头奖500万1000注得了一大笔钱。 然后他拿着大捆的钞票,把校长的脸抽成猪头,然后端着这个猪头,去学生会主席的坟头上送锦旗。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民群众载歌载舞,欢送这一对王八蛋入土,爽得周嵩都舍不得醒了。 可惜,梦境是美丽的,现实是冰冷的,饭店雅间的空调是要耗电的。 “同学,同学,醒醒,醒醒,这么睡该着凉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点了?”周嵩裹紧了自己的外衣。 “这都两点半了,我这也该收了,不尽兴咱下午再来?”老板还是那么会说话。 “那行,结账吧。” “不用,你那个同学走的时候就结了。” 正文 第六十章 但见新人笑 杜鹏飞今天心情很复杂。 像个傻逼一样,被一句话钓到了学校,想见的人没见着,倒被不想见的人灌了一肚子酒,又许了一桌子愿,想想也是醉了。 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对杜鹏飞来说,求学生涯的主要目的,绝对不是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人脉才是最有价值的收获。 父辈的关系,终究会是属于父辈的,学校里这些可能走向各行各业,未来可期的同窗兄弟们,才是属于他自己的宝藏。 同窗之谊,同窗之谊,若是食不能同、宿不能同,又有何谊可言同? 杜鹏飞可不想撒钱装逼当凯子,最后只得一群酒肉朋友。 周嵩这个人,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个袁月苓,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朋友。 宿舍装空调这事,他杜鹏飞去张罗,成了能得一笔人望,不成,跑下来的人脉和实践经验在手也不亏。 可他周嵩去搞,成败对他都不会有太多好处。 本来,听说他在那里立什么军令状,还以为是色令智昏。 今天见面才知道,原来只是一个……怎么说呢……“纯粹的人”。 同窗两三年,自己竟然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曾经给人感觉一无是处的家伙。 被这种人看得起,杜鹏飞以为是一件荣幸的事情。 尽管自己无意成为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但…… 至少,也应该是那见了这样的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 天色已晚,杜鹏飞独自一个人走在T大的校园里,走在路上还是能看到几个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给他打招呼。 有的喊他“杜部长”“杜公”,有的喊他“鹏飞”或者“老杜”,还有一人叫他“情圣”。 “情圣?你肚子里的台词肯定是‘渣男’。” 杜鹏飞微笑着,向这个他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男生点头致意。 从统计学的角度讲,杜鹏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没错。 但众所周知,完美先生通常是没朋友的。 杜鹏飞需要至少一个安全的缺点,所以戴上“渣男”这顶桂冠是上上之选。 就算不小心招惹了哪位兄弟的心仪之人,也只能证明那女子生性轻佻而已,权当是做了兄弟的试金石。 事情过去,男人之间的情谊,反而能更进一步。 作为资深试金石,哪个是黄金,哪个是黄铜,哪个干脆就是专门骗人的合金,杜鹏飞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只是很多时候交浅不言深,看破不说破罢了。 当然,杜鹏飞也有点精神洁癖。 除非是对某人决心认真,否则他不愿意招惹处女。 倒不是怕负责怕被人赖上或者怎么的,这些女孩子终究是要结婚嫁人生子的,他不愿意做那伊甸园中引诱人的古蛇。 当然,若是真的看上了,杜鹏飞也会毫不客气“落袋为安”。 届时,便是宁教卿负我,不教我负卿。 杜鹏飞以此作为自己的心理道德底限,无论别人认同不认同,自己也算给自己一个交代。 别人的事,无所谓打眼不打眼。 但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又是另一码事了。 那天在六院,看到袁月苓的“妈富隆”以后,自觉打了眼的杜鹏飞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拂袖而去。 后来在西餐厅,听到周嵩宣称他和袁月苓“没什么”,并被那个眼睛很毒的郁盼望鉴真以后,杜鹏飞心中名为“懊悔”的种子就开始生根发芽。 泡妞这种事,杜鹏飞还有两个原则,一是“不容忍不忠”,二是“不挖人墙角”。 但他忍不住破戒了——他给袁月苓打过一个电话,约她出来谈谈。 未曾想,袁月苓以“我有男朋友了”为由拒绝了他。 也不知道该是遗憾,还是对对方的品性感到敬佩,但无巧不成书的是,那天晚上杜鹏飞路过“校外小馆”时,恰巧看到袁月苓和周嵩靠窗坐着,并且泼了他一脸水。 出于好奇,杜鹏飞驻足观看了一会儿,直到两人看似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罢了,罢了,杜鹏飞对自己说。 毕竟周嵩比自己更喜欢袁月苓,付出的也更多,杜鹏飞对自己说。 毕竟我拥有一整片森林,周嵩只有这么一只小羊羔了,杜鹏飞还对自己说。 但不管怎么自我安慰,果然心里还是很不痛快啊。 幸运的是,之后他便忙于各类繁杂俗事,无暇分心。 直至今日,方才偷得半日闲。 饱暖思……爱情,他又不禁想到袁月苓来。 这他娘的可真不符合海王人设啊,杜鹏飞对自己大摇其头。 想到那个摇曳生姿又朴实周到的姑娘,杜鹏飞的心里有一块地方空了,又感到隐隐的刺痛。 袁月苓啊袁月苓,你究竟是含苞待放,还是欲盖弥彰?杜鹏飞看不清。 首先,自己和她告白之后,对方不接受也不拒绝,表示需要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是一个多月。 当然,以杜鹏飞的看人眼光,他相信袁月苓并非有意吊着自己,实在是真的没谈过恋爱的小女生的选择纠结症,因此他也没急,由着她慢慢想。 可结果,她和那个姓周的好上了。 这就有意思了,周嵩追了她两年多,你要答应就早点答应,我也就不打你的主意了。 可你为什么偏偏在答应我“考虑”期间,接受周嵩了? 想到这件事,杜鹏飞还是有点生气。 这般胡思乱想之间,杜鹏飞已经攀上了网桥,又一阵西北风朝他的领口里灌进来。 学校宿舍装空调,确实是个必要之举,杜鹏飞想。 他拿出一包“软华夏”,抽出一根,用Zippo点燃。 今天他得在这边开间宾馆过夜。 宿舍的床位当然还给他留着,但是他不想去。 一是因为没心情再跟人寒暄。 二是因为……实在是太他妈的冷了! 走到校门口,他看到老毒物领着一个姑娘就进来了。 那姑娘穿着雪白的羽绒服,裹着一条红色围巾,脸看起来肉嘟嘟的,但凭杜鹏飞阅女无数的眼光判断,其实并不胖,还挺可爱的。 而且有点眼熟啊,在哪见过的? “杜部长。”老毒物点头哈腰的样子真是一点也没变。 “老毒物。”杜鹏飞颇有风度地点了点头:“这位是?” “我女朋友,何思蓉。”老毒物笑嘻嘻地介绍道。 “不认得我了?我是何思蓉啊,袁月苓的舍友啊,你们活动我经常帮忙的,我还帮你贴过海报呢。”何思蓉神采奕奕地打招呼。 妈的,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一个帅哥就一脸花痴?老毒物不快地想。 要不,还是早点落袋为安算了吧。 还有,你这台词怎么都跟上次见到王聪明一模一样的啊! 老毒物在心里咆哮。 此时,杜鹏飞想的却是: 袁月苓,怎么到处都有你的影子,却见不到你的人呢? “袁月苓……她,最近还好吗?”杜鹏飞出于礼貌,问了一个他觉得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其实……不太好,医生其实不想她出院的。”何思蓉迟疑了一下,如实答道。 “她又怎么了?”杜鹏飞感到有些意外,怎么就跟住院部杠上了呢? “她……” “杜部长。”老毒物打断了何思蓉的话头:“人家女孩子们的私事,不是咱们老爷们应该打听的,咱又不是人家的什么人对不对?” 妈的,这就是你前几天给我说一半藏一半的理由?杜鹏飞心想,果然还是人走茶凉了。 不愿与他再多言语,杜鹏飞“哼”了一声,点点头:“姐弟恋好,姐弟恋好,祝白头偕老。” 一边说着,一边看都不看他们二人一眼,走了。 杜鹏飞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股闷气憋在心里,好像怎么也吐不出来。 拐进勤奋街,这灯红酒绿的景象原是他的最爱,此刻也让人觉得分外寂寥。 算了,就这家“夕缘”吧,看着装修还不错,懒得再找了。 推开门,杜鹏飞踏进酒店前厅,一抬头,整个人都僵住了。 袁月苓从前台服务生手里接过房卡,与周嵩手拉着手往电梯走去。 “叮——” 电梯的门敞开了,袁月苓停住脚步:“我去门口超市买点东西,你先上去。” 周嵩点点头,从袁月苓手中接过房卡,走进电梯,转过身来。 杜鹏飞不自觉地闪到了周嵩的视线之外,站定之后,又有些茫然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在跟踪我?”少女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杜鹏飞有些尴尬地转过身来:“我又不是周嵩那混球。” “他是我男朋友,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袁月苓冷冷地说。 杜鹏飞又烦躁起来。 袁月苓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她的头发长了一小截,从未有过的黑眼圈爬上了她的脸庞。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白的毛衣毛裤,脚踩白色帆布鞋,虽然依旧美丽,但难掩憔悴。 “月苓,是不是病了?”杜鹏飞脱口而出。 “是袁月苓。”没有表情的少女纠正道。 “你是因为看到我,所以才找借口出来的——” 袁月苓冷笑道:“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让,我要出去买东西。” “我想和你谈谈。”杜鹏飞可不是那种,遭遇几句冷言冷语就张不开嘴的菜鸟。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请你不要纠缠我,我怕周嵩误会。”袁月苓冷冷地说。 “就五分钟。” 袁月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就在这说。” 杜鹏飞朝沙发看了看:“坐下说吧。” “就在这说。”少女抱着胸,站在原地不动。 杜鹏飞压低了声音:“我知道是周嵩逼你给我发语音的。” “没有那种事,错也是我的错。”袁月苓道。 “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医院丢下你的。” “没有那种事,错也是我的错。”袁月苓化身复读机。 “但我也没把你丢在医院不管,我先把周嵩叫过来,让他好好照顾你,然后交了当天的费用和三天的住院费才走的。” “费用我转给过你,是你不收。”袁月苓点开马云宝。 “听我说,苓苓。”杜鹏飞伸手去按袁月苓的肩,后者灵巧地闪过。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杜鹏飞说。 “谢谢。”袁月苓说:“那你就祝我和周嵩幸福吧。” “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你不能糟蹋你自己。”杜鹏飞严肃地说:“你和谁谈恋爱,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你以前和我说过,你的原则是婚前绝对不会……我看得出来,你俩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袁月苓没有问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是疲惫地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杜鹏飞,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已经没有资格过问了。周嵩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被他糟蹋,我乐意。” “他那是爱吗?那是控制欲,占有欲!” “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 “我没有。”杜鹏飞举手投降:“只是我希望你冷静,慎重。你可以现在不原谅我,但我杜鹏飞有自己的原则,你今天跟周嵩过了这个坎儿,你跟我就永远没机会了。” “机会?”袁月苓气急反笑:“我不认为自己需要你来给我任何机会。” 袁月苓又看了一眼手机:“5分钟到了,我要上去被糟蹋了。” 说完这话,少女就回头向电梯走去。 杜鹏飞想跟上去,双足却像被定在原地一般。 从袁月苓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他已经没有一点意思了。 杜鹏飞以往的人生教会他,女人对于已经没有爱了的男人,就是这么冷酷,决绝,毫不念旧情,不回头。 这让杜鹏飞偶尔会产生对女人厌烦的感觉。 “杜鹏飞。”袁月苓走进了无人的电梯,又转头叫了他一声。 “怎么?”杜鹏飞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周嵩说,装空调的事情你愿意帮忙,他很感谢你,你这人的心还不算坏得彻底。 “他还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希望以后,大家还是同学,朋友。” 袁月苓的双眸盯着电梯外的空地。 “哦,知道了。”杜鹏飞说。 “夫唱妇随,只要你不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也一样。” 袁月苓说完这话,电梯门已如断龙石般合拢,将内外两个空间彻底隔绝。 正文 和大家推荐一首朴树的老歌 朴树的《旅途》歌词 写回答 ? ? 朴树的《旅途》歌词 写回答有奖励 共4个回答 ? 科院小百科 2019-08-18?科院小百科团队,欢迎大家加入! 关注 旅途 歌曲原唱:朴树 填??词:朴树 谱??曲:朴树 我梦到一个孩子,我梦到那个孩子 在路边的花园哭泣,昨天飞走了心爱的气球 你可曾找到请告诉我那只气球,飞到遥远的遥远的那座山后 老爷爷把它系在屋顶上,等着爸爸他带你去寻找 有一天爸爸走累了,就丢失在深深的陌生山谷 像那只气球再也找不到,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 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我们路过高山 我们路过湖泊,我们路过森林 路过沙漠,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 路过幸福,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糟蹋了 袁月苓走进宾馆房间,把自己的包放在桌子上:“神父他们要晚一点才到。” 这是酒店顶楼的一间大套房,他们为了空间宽裕,并且避免可能的声响惊扰到隔壁,而特意选的。 挺贵,但是,该花钱的地方不能省。 “需要咱们提前布置准备什么吗?”周嵩说。 “不需要。” “他们还有多久到?” “不知道,可能两个多小时吧。” “你去买的东西呢?” 袁月苓一怔,支支吾吾了几句:“便利店也没什么好吃的,我们叫外卖吧。” 说着便拿起了手机。 “我才不要吃外卖。” 周嵩却走过来,一个公主抱将她拦腰抱起。 “干什么?”袁月苓警觉道。 “糟蹋你。”周嵩轻笑道,把袁月苓放在床上,然后就势爬上床,用手撑着床面,悬空趴在袁月苓身上。 “我提醒你,我们来这里是办正事的,不是让你来找乐子的!”袁月苓有点慌乱:“等等?糟蹋?” “夫唱妇随,你愿意被我糟蹋的。”周嵩俯身,轻吻着月苓。 袁月苓杏目圆睁,一把将周嵩掀开,自己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你又跟踪我?偷听?” “天地良心,我没有。”周嵩伸了个懒腰:“我刚才就坐在马桶上,不知道怎么的,你和杜鹏飞说话的声音,就从我脑子里闪过。” “你放屁,共生要是真的强到这个地步了,我怎么不知道?”袁月苓道。 “大概又解锁新天赋了,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周嵩如实说道。 想了想,又嬉皮笑脸道:“私会前男友,并且隐瞒不报,你可知罪?” “谁私会……”袁月苓不服气地说:“等等,怎么就前男友了?” “必须惩罚你!”周嵩伸手就去解袁月苓的扣子。 他的本意只是调戏。 原以为月苓会一把打开他的手。 哪知袁月苓跟个木头一样,任凭他胡作非为,只是用自己漆黑的眸子盯着他看。 ??? 你都这么客气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 ………… “衣服,”袁月苓说:“衣服不要乱丢,都挂起来。” 袁月苓看着周嵩将她的衣服团成一团,扔在书桌上,双手交叉挡在胸前,平静地嘱咐道。 ??? 怎么感觉跟妈妈一样。 “哎呀……”周嵩假装没听见:“你怎么……上下不是一套啊?” “为什么要是一套?”袁月苓反问道。 “你这上面白的下面黑的,好难看啊。”周嵩点评道。 “谁会看?” “我啊。” “难看你就不要看了。”袁月苓恼道,伸长了胳膊去取书桌上的外衣。 “好看好看。”周嵩连忙伸手去抱。 他的手指触到袁月苓,自己也觉得痒痒的,挺舒服。 “我以前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共生还有这作用,”周嵩小声道:“双倍的快乐。” “狗子,我发现你不老实。”袁月苓好像发现了华点:“你都见谁上下一套了,唐小洁吗?” “你怎么老提她!”周嵩有点凌乱:“HGAME啊,岛国动作片里,都是一套啊。像你这样的少女,都是一套纯白……” “你还看皇片,恶心!”袁月苓指着周嵩说。 “?”周嵩不解:“男的谁不看?” “放屁!”袁月苓抱胸:“我不信!把衣服还我!” 周嵩又亲了上去。 “狗子,适可而止啊。”袁月苓敏捷地闪过,轻轻踢了周嵩一脚。 本意是“轻轻踢一脚”,但是因为太轻了,物理上的效果变成“在小腿上剐蹭了一下”。 周嵩僵住了,袁月苓也僵住了。 “是不是,挺舒服的。”周嵩小声地说。 袁月苓的双颊飞速地闪过一丝红晕。 “再蹭一下……就一下。” “我不!” 周嵩伸手轻抚袁月苓的白袜:“你今天这个……挺可爱的,上面的图案。” 因为今天刚逛了街又跳了广场舞的缘故,少女的足握在少年的手中,有一些潮湿,又有一些温度。 “嗯,你喜欢就好。”袁月苓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里。 …… “哎,你干嘛呀,脏不脏!”袁月苓急道。 “嗯,不臭。”周嵩摸了摸鼻子。 “当然不臭了……”袁月苓又轻轻剐了周嵩一脚:“但还是有股汗味,我都闻到了。” 周嵩一怔:“对哦,都忘了嗅觉共享了……” “闭嘴。”袁月苓嗔道,随后爬到床头,关上了灯。 …… …… …… 周嵩舒服了,袁月苓也舒服了。 袁月苓侧头枕在周嵩的胸口上,可以听到狂野的心跳。 “狗子,你说,我这算被你糟蹋了么?” “不算吧……又没到最后一步。” 看着袁月苓抬起头看着自己幽怨的眼神,周嵩决定闭嘴,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干什么,家暴啊?”袁月苓搂过周嵩的手臂,抱在怀里:“你是我第一个肌肤相亲的男人。” “但是,你还没有准备好做女人。”周嵩温柔地撩拨着袁月苓有些汗津津的头发。 “那你还要发坏?”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在开玩笑,我以为你一定会反抗……”周嵩吞吞吐吐地解释着。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一定会反抗呢?”袁月苓反问道。 “这毕竟……毕竟是你的第一次……吧?” 袁月苓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了。 “我们其实,早就跨过了那层粗俗的关系,不是吗?” 袁月苓从周嵩身后贴了上来,两臂环过他的脖颈,指尖在他的胸膛和肩背上轻轻游走。 “很早以前,共生刚出现的时候,你就在你自己的宿舍,远程把我糟蹋了,不是吗?” “那,那还是不太一样的……” “只要集中精神,我们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细微的触感,就像现在,你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我取悦你,就相当于取悦我自己……” “你别这样,这样会让我误会,误会你在……”周嵩僵硬地坐了起来,但是不敢回头转身。 “我在引诱你?”黑暗中,袁月苓退回床上,用被单遮住了自己。 “难道不是你先的么?”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不是你了。”周嵩觉得有点冷,但是他还是坐着没动。 “什么样的我,才是我呢?”袁月苓的声音很轻,好像在自言自语。 “对你避而不见的我才是我?” “对你横眉冷对的我才是我?” “对你强颜欢笑的我才是我?” “对你温柔体贴的我就不是我了?” “对你托付余生的我就不是我了?” 难道对你来说,镜子里那个我,才是我吗?这句话袁月苓没有说出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嵩摆着双手。 “你不是说,刚才你靠共生都听到了么?在楼下,杜鹏飞说了,只要我跟你上了这个楼,进了这个屋,他就不会再要我了。 “所以我上楼了,杜鹏飞死心了,你周嵩放心了,希望更进一步了。 “好吧,我对自己说,既然选了,就不要后悔,既然信了,就别再怀疑。 “然后你像小狗撒尿占地盘一样,在我身上…… “然后现在你又说,这个样子的我,不是我了?” 袁月苓的声音从呢喃到怨泣,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 到底又在作什么啊?一天不吵都不行吗?周嵩疲惫地想。 “不是这样的。”周嵩转身,把袁月苓拥入怀中。 “不管什么样的你都是你!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我现在能给你的,已经全都交给你了,暂时不能给你的……”袁月苓的头靠在周嵩的肩上,轻声耳语。 “我只在乎,现在的你,是不是还在用你自己的意志,在乎着我。”周嵩用尽全身的力量,拥抱着怀中的爱人,希望这力量可以传递出他心中的赤诚与决心…… ……直到……直到他自己感觉到呼吸困难。 用我……自己的意志吗?袁月苓只是反复地想着这句话。 周嵩松开手,两个人一起喘了半天才缓上气来。 “咳咳……咳……”袁月苓脸色煞白地埋怨:“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情绪上来,就由着性子开始莽的毛病?。 “几年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你在冲动的时候,要是能考虑一下后果……” “你会更喜欢一个深谋远虑的我吗?那样的我还是我吗?”周嵩用和袁月苓刚才差不多的语气反问道。 “少如果了,二哈是变不成谛听的。”袁月苓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周嵩的期期艾艾。 “而且我喜欢二哈,乖,把我衣服叼来。”袁月苓把周嵩的衣服丢给他,又补充了一句。 周嵩穿上几件里面的衣服,袁月苓打开了灯。 “噫!这什么啊,好恶心啊!”袁月苓叫道。 “呃,这个就是……” “别说别说,我不想听。” 袁月苓一把扯下了自己的两只袜子,用食指和大拇指的尖尖夹着它们,翻身下了床。 好看的裸足弓起来,只用脚尖和脚跟着地,像个唐老鸭一样,摇摇摆摆地进了卫生间。 接着,卫生间里就传来了水声,袁月苓用莲蓬头对着自己的脚狂冲,又按了两下墙上的沐浴乳,在脚上打起泡沫来。 “你就这么嫌弃我吗?”周嵩喊道。 “乖,别作,去把窗户打开。”袁月苓说。 “开什么窗啊,这么冷的天。”周嵩抱怨道。 “一股恶心的味道,你想等会神父和盼望一进门,就先闻着这股味儿吗?” 妈的,有道理。 周嵩跳下床,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又将窗帘拉上。 一股寒气倒灌进来,周嵩连忙又穿上一件羊毛衫。 “狗子,帮我洗袜子。”袁月苓的声音又从洗手间传来。 “干嘛要我洗。”周嵩随口道。 袁月苓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一脸不高兴:“我帮你洗过几盆衣服了?你帮我洗一次就不行?而且这袜子你自己弄脏的,就该你自己洗,你不洗,我就丢掉了。” “好好好,洗,洗。”周嵩连忙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袁月苓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边光脚往帆布鞋里面伸,一边解释说:“盼望和神父他们已经到了,我去接他们,你赶紧帮我洗干净,别一会儿出洋相。袜子在洗手台上挂着。” “知道了。”周嵩走进卫生间。 袁月苓给自己系好鞋带,拿起手机,便出了门。 走到前台的时候,她的心还揪了一下。 还好,杜鹏飞果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神经病吧。”袁月苓嘲笑着自己的多疑,杜鹏飞又不是狗子,怎么会还等在这里。 走出“夕缘”旅店,袁月苓沿着勤奋街向T大后门走去。 那辆黑色的奔驰V级已经停在那里了。 一位头戴鸭舌帽,身穿校服,叼着棒棒糖的长发少女,和一个穿黑色长袍执手杖的男子站在车前。 待看清那男子的面目,袁月苓倒吸一口凉气:“是……是你?” 眼前这个男子,分明就是那日在网吧暗中跟踪他们的人! 郁盼望一怔:“你和赵神父见过?” 赵神父笑道:“那日恰巧来大学城……有事,路遇袁同学,总觉得周身有些古怪,好像有邪灵搅扰的尾迹,一时心起,便悄悄跟在后面,还请袁同学不要见怪。” “原来如此,”袁月苓拍拍胸口,向赵神父鞠了一躬:“那就有劳赵神父了。” “叫我赵先生就好。”赵神父微笑道。 郁盼望嘟起了嘴:“赵叔叔,怎么从来也没听你说过这件事啊?而且,你既然已经亲眼见到了,就更应该知道事情的严重,怎么还拖到今天?” 三人一边走,一边攀谈,拐回勤奋街,进了“夕缘”宾馆。 等到上了楼,袁月苓在走廊里走得好好的,忽然感到浑身酥麻,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倒在地上。 “???”郁盼望大惊,上前把袁月苓扶起来:“怎么了,月苓姐姐?” 袁月苓已经翻起了白眼,说不出话,一边抽搐,一边手指向了一扇虚掩的门。 赵神父大踏步流星地冲进房间,只见周嵩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地上都是积水,显然是触电了。 赵神父暗道不妙,在房间中四处寻找有没有绝缘体的物件,好将周嵩拨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 正在叫苦不迭之际,房间里的灯忽然熄灭了,空调的旋转声也停了。 一片黑暗中,赵神父有点懵逼。 “赵叔叔真笨!” 籍着走廊的灯光,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少女,向他晃着手中的房卡。 “把房卡拿下来,自然就断电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魔影乍现(感谢盟主 冰菓一生推) 过了好半天,被电得酥麻的周嵩才缓过劲来。 袁月苓也悠悠地醒转过来。 “周嵩,你……”袁月苓向他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你真的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吗,为什么洗个呜……洗个衣服都能把自己搞触电?” “这不能怪我啊。”周嵩无辜地说:“这插排口这么低,谁知道又忽然漏水了……” “这个设计太有安全隐患了,我要投诉这家旅店。”周嵩愤愤不平地说。 郁盼望和赵神父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不着忙。”赵神父抬起了右手:“既然你们请我来这里解决问题,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也希望你们不要刻意隐瞒。” “好的。”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 “在我们到之前,你们两个,是不是发生了性关系?”赵神父神色淡然地问。 “没有。”袁月苓脱口而出。 “……”周嵩咬紧了牙齿,拽了拽袁月苓。 “……发生了,但没有完全发生。”袁月苓又小声回答道。 郁盼望对袁月苓露出失望的表情。 赵神父则看了看郁盼望。 郁盼望对赵神父点点头:“实话。” 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又转向袁月苓:“月苓姐姐,我上次是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过,前两次周嵩哥哥忽然遇险,有可能是因为他对你动了情欲?” “……说过。”袁月苓低下了头。 周嵩想到,在医院病房时,袁月苓也和自己说过这个猜想,自己当时没有太信,如今这才知道,这并不是月苓自己的猜想,而是郁盼望的判断。 “这魔鬼。”周嵩苦笑道:“那瞎子说的所谓的克夫,我算是明白了。这魔鬼就是喜欢月苓,所以任何男人想要接近她,牠就会想要弄死他……这,这魔鬼,莫非是杜鹏飞?” “别瞎扯了!”郁盼望道。 赵神父伸出左手,阻止了郁盼望的进一步发言:“色欲是七罪宗的一宗,我们推测,影响袁同学的这个恶魔,本身的属性,很容易受到情欲的激发而变得活跃。” “所以,这就是华夏人所说的克夫了?”袁月苓问道。 “在开始驱魔仪式以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同样的,必须如实回答。”赵神父竖起一根手指。 “您说。”袁月苓慌忙道。 “你,相信天主吗?” 袁月苓和周嵩都是一怔,心想怎么会是这个问题。 袁月苓更是心生不满:你是来救人的还是来传教的,若我说不信,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不成? 赵神父好像看穿了袁月苓的想法,解释道:“驱魔仪式并不是一种魔法,驱除魔鬼,归根结底靠的不是圣物和圣水,也不是仪式和经文,那些都只是外力的辅助,归根结底还是要依靠受驱魔者自己的合作,激发受驱魔者的信念,因此——” “就好比某种疾病的治疗,药物不能杀死病毒,只能激发人体的免疫。”郁盼望插嘴道。 “我明白了,神父。”袁月苓点点头:“从前我什么也不相信,但是现在……在经历了所有的这一切以后,已经由不得我不信了。 “既然,魔鬼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天主也一定是有的。 “因此,请神父帮我,请天主帮我。”袁月苓说。 赵神父看了郁盼望一眼,后者露出犹疑的神色:“是实话,但并不完全是实话。” 赵神父点点头:“我知道了。” 赵神父知道,袁月苓这番话并非表明皈依之意:就和大多数的华夏人一样,她的“信仰”是功利式的,交易式的——但凡有利可图,或是有求于人/神,那就不妨姑且信上一点。 ——但愿这一点点芥菜种子一样大的信心,能起作用,赵神父想。 随后,他对着郁盼望点了点头。 郁盼望拉开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往外掏着东西。 十字架,圣母像,基督像,念珠,圣水,盐,书还有……好几副手铐? 郁盼望扫视着整个房间,站起身来,搬过来一把有扶手的座椅。 “请袁同学坐上来。”赵神父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月苓乖乖地坐了进去,郁盼望拉过袁月苓的左臂,拿起呈亮的手铐,将她铐在椅子扶手上。 “???”周嵩和袁月苓面面相觑。 “小小羊,你从哪儿弄来这种警用手铐的,这犯法的吧?”赵神父有些不安。 “黑市买的呗。”郁盼望满不在乎地说:“附魔者被激活的时候,最少四个壮汉才能压得住,何况月苓姐姐又共享了周嵩哥哥的力量值,你又不让我多带人……” “可是……”赵神父抚摩着椅子的扶手:“就算手铐够结实,椅子扶手不结实啊。” “对哦……”郁盼望也犯了难。 …… 最后,袁月苓仰卧在床脚凳上,被几根粗绳索五花大绑,手脚又被铐在四个凳腿上。 这样子……属实有点难看。 “委屈你了,袁同学。”赵神父有些歉意。 “嗯嗯。”袁月苓摇摇头:“没事的,赵神父。” “小小羊,去看看房间隔音怎么样。”赵神父嘱咐道。 “这还用看吗?”郁盼望耸耸肩。 果然,隔壁房间传来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 赵神父皱起眉头:“换一家好的宾馆吧。” “不行,”郁盼望摇摇头:“好的宾馆有烟雾报警器,你不会想看到那个场面的——天花板上降水,把我们全都淋成落汤鸡。” 赵神父头痛地扶额:“那要不把她的嘴也堵上?” 周嵩觉得有些不舒服,刚要抗议,郁盼望却摇了摇头:“不行,那样你怎么问牠的名字?何况就算堵上嘴,牠也可以用腹部说话……” 赵神父长叹了一口气:“真是难搞啊……” “赵叔叔,你那个国际驱魔人协会两个月的速成培训班,没教你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吗?”郁盼望揶揄道。 “你行你上?不管了。”赵神父说:“就这么弄吧。” 周嵩和袁月苓对望了一眼,看着这一老一小的争执,肚子里均是同一个想法: “喂,你俩到底行不行啊?也太业余了吧!” …… “要穿祭披吗?我给你带来了。”郁盼望的大书包仿佛是哆啦A梦的次元口袋。 “不用吧,又不是做弥撒。把圣带给我。” 郁盼望摸出一根紫色的带子。 “怎么是紫色的?没带黑色的吗?” “黑色是做亡者炼灵用的啊赵叔叔!” “不是……算了,紫色就紫色吧,没差。” 周嵩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袁月苓,后者已经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周嵩看这局面,也无路可退,只好去安慰袁月苓,让她不妨先小睡一下。 …… “周同学,”赵神父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小书:“你会念拉丁文对吗?” “呃,不会,郁盼望只教我念了几段……” “发音规则她教你没?会发音规则就可以捧读了,而且你的部分都比较简短。” “……还没教。” “赵叔叔!”郁盼望一跺脚:“我来念不就行了?” “可他是男孩子……”赵神父迟疑道。 “但他不是教友啊!喂!你昏头了!” 赵神父思考了一下:“行吧,小小羊来吧。” 周嵩只好又退到了一旁,习惯性地摸出了手机。 袁月苓:“……” …… “跪下。”赵神父轻声说。 周嵩一个激灵,膝盖一软,却见郁盼望跪在了赵神父面前,连忙扶住墙站直。 “EGO TE ABSOLVO A PECCATIS TUIS IN NOMINE PATRIS ET FILII ? ET SPIRITUS SANCTI.”赵神父伸出右手的手掌,以手掌边缘对着郁盼望,划了一竖一横。 “Amen.”郁盼望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从书包里拿出一块白色的蕾丝头纱,披在自己头上:“开始?” 赵神父亲吻了一下手上的紫色圣带,把它披在自己的肩上。 “In nomine patris et filli et spiritus Sancti.”赵神父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Amen.”郁盼望手捧着那本小书,答道。 “我呢,我要做什么?”周嵩干巴巴地问道,见没有人理他,便有样学样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赵神父拿起圣水壶,拧开盖子,用蘸着少许水的塑料棒向袁月苓身上撒去。 袁月苓闷哼了一声,微蹙眉头。 “很疼吗,月苓?”周嵩自己没什么感觉,但还是关切地询问道。 “嗯嗯。”袁月苓摇了摇头,用鼻子发出否定的声音。 “Ne reminiscaris, Domine, delicta nostra, vel parentum nostrorum: neque vindictam sumas depeccatis nostris.”赵神父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继续朝袁月苓身上撒着水。 上,下,左,右。 上,下,左,右。 周嵩生怕月苓着凉,跑去把窗户重新关上,又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上升了几度。 “Pater noster, qui es in caelis,sanctificetur nomen tuum;adveniat regnum tuum;fiat voluntas tua,sicut in caelo, et in terra.Panem nostrum cotidianum da nobis hodie;et dimitte nobis debita nostra,sicut et nos dimittimus debitoribus nostris……” 赵神父唱了起来。 周嵩听得有些呆。 除了那些CD、MP3中录制好的歌手歌曲,他从来没在现实中亲耳听到如此美妙的歌喉嗓音。 “天籁之音”对于周嵩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虚幻的形容词,但赵神父的歌喉是……那样空灵,在一丝慵懒中,好像漂浮在天上一样。 “……et ne nos inducas in tentationem.”赵神父放下了圣水,摊开了双手。 “sed libera nos a malo.Amen.”郁盼望的歌声接了上来。 这是周嵩第一次听盼望唱歌,那清亮的少女音如夜莺般婉转,虽然只有短短一句,他却不禁又生出对胖哥的妒忌来。 袁月苓打了个哈欠,因为手被捆着,没法遮自己的嘴,顿时满面通红。 “狗子,我脸上痒……”袁月苓向周嵩投来求助的目光。 “感觉到了。”周嵩在自己的脸颊上抓了几下,完全不解痒,这说明痒的源头不在自己。 他上前一步,去挠袁月苓的脸。 “周嵩。”郁盼望说:“尽量不要靠近她。” 周嵩挠完了月苓的脸,对盼望吐了吐舌头,又退开了。 那赵神父用电影里神父唱经的调子又吟诵起来。 “DEUS, in nomine tuo salvum me fac: et invirtute tua judica me. “Deus,exaudi orationem meam: auribuspercipe verba oris mei.” 这种调子很平,大多数时候是在用汉语拼音的第一声念诵句子,只是在断句的时候会有一个音调的上扬或是下垂。 “Quoniam alieni insurrexerunt adversum me,etfortes quaesierunt animam meam: et nonproposuerunt Deum ante conspectum suum.Ecce enim Deus adjuvat me: et Dominussusceptor est animae meee.” …… 周嵩站立在一旁,见这两人又唱又跳——好吧,其实只有唱,没有跳,一领一合,一问一答,就这么捣鼓了半个小时。 然后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两个人的对唱停了下来,赵神父走到床边坐下,继续翻看手里的经书。 郁盼望也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 周嵩注意到,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因为右腿僵硬,所以轻微地一瘸一拐。 胖哥,你这个畜生。 “跪麻了都。”郁盼望注意到周嵩在看她,吐了吐舌头说道。 “这算,驱魔完成了?”袁月苓迷茫地问道。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要把我捆在这里这么久啊。 “我们这算是成功了吗?”周嵩小心地问赵神父,一如他当日在医院等待宣判。 赵神父轻轻合上手中的经书:“我只能说,就你们目前的情况,考虑现有的客观条件,分析总结,也许可以认为,综上所述,概括说来,你应该可以发现,虽然这么说可能不中听,无论结果如何,前景或许微妙,现阶段只能如此预期……” “成功还是没成功啊?”周嵩焦急地催促。 “大概,没有。”赵神父诚恳地回答。 靠!! 正在周嵩无语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郁盼望单腿一跃而起,跳着去开门。 周嵩伸着脖子往外望,只听郁盼望与门外那人轻声交谈了几句,便重新锁好门,左手提着一个手提式冷藏箱,右手抱着一个大天使雕像回来了。 那大天使雕像看着就很沉,郁盼望走得摇摇晃晃,周嵩连忙上前去接。 “把驱魔香炉给我。”郁盼望摇摇头,一边吩咐一边把雕像轻轻放在地上。 “啊?香炉?啊,哦,哦。”周嵩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郁盼望说的是什么,拿过自己的书包,把那个之前在医院,挂在袁月苓病床上方的“太上老君炼丹炉”取了出来。 郁盼望把那个冷藏箱摆在地上,刚一打开,所有人就都捂住了鼻子。 这……还能再臭一点吗? 袁月苓没法捂鼻子,面露痛苦的神色。 这种臭味实数夸张,如同烂苹果和臭鸡蛋混合在一起,还有一股鱼腥气。 周嵩虽然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但是由于共享袁月苓的嗅觉缘故,那股气味还是一点都挡不住。 十几秒后,他竟然闻出一股芳香甜味…… 袁月苓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赵神父却对周嵩摇了摇头。 “狗子……袋子。”袁月苓虚弱地说。 周嵩环顾四周,没看到塑料袋,眼见月苓就要吐在她自己身上,周嵩抄起一个纸篓跑上前去。 “别去!”赵神父厉声喝道。 晚了。 袁月苓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手铐,一把掐住了周嵩的脖子。 周嵩感到一阵窒息,他惊恐地发现,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是灰白色的。 手指肿胀粗长,指甲泛着红色,又尖又长又利。 说得更直白一点,小时候在动画片里看到的老巫婆的手,大概就是这样的。 郁盼望当机立断,摸出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棒球棍,冲过来,打在袁月苓的手臂上。 袁月苓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没有松开手。 反而掐得更紧了。 郁盼望丢下棒球棍,拧开圣水瓶的盖子,全部倒在袁月苓身上。 周嵩感觉到那只手松开了一些,大口大口呼吸着。 与此同时,赵神父咬开一包盐,也劈头盖脸向袁月苓身上洒去。 伴随着一声骇人的怪叫,那只手松开了。 周嵩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郁盼望抱着腰向后拖了几步。 “好奇怪……”周嵩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红印:“你打她,为什么我不疼?我身上也没有被淋到的感觉。” “因为,”郁盼望简短地回答道:“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控告者 听到郁盼望说袁月苓不在这里了,一股寒气从周嵩的脚心倒灌到头顶:“那月苓去哪了?她不会有事吧?” “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啧……”被绑在床脚凳上的少女发出了奚落的声音。 原本白皙的肌肤上,几根青筋暴露了出来。 接下来,是十几根,几十根,她的整个脸庞都变得沟壑纵横,脸色也暗了下来。 “周嵩,打火机。”赵神父从容不迫地向周嵩伸出了左手。 “打火机……打火机……”周嵩上下摸着自己的衣兜裤兜。 “啊,周嵩。”牠开口了。 周嵩一阵恶寒。 月苓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不,那是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分别从喉咙和肚子里发出来,形成一个混音。 周嵩知道,这里面哪一个都不是袁月苓的声音。 “周嵩啊,你真的要站在这个伪神鹰犬一边,对真正的神明执刃相向吗?”牠又仰头笑了起来:“吾辈可是你的大恩人呐,你难道忘了,就在刚才,你还在用吾辈赐予你的能力,享受着双倍的欢愉,转眼你就要秉着那苍白的正义来驱逐吾辈?” “不要听牠说话,把耳朵堵住,打火机给我!” 赵神父已经在郁盼望的帮助下,将那坨巨臭无比的……“肉”塞进了驱魔香炉。 “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你会得到她吗?周嵩? “如果没有我的帮忙,她已经死在你的柴刀下了,而你也将遭受你其他同类的制裁。”牠说。 “你胡说!”周嵩大吼道:“我永远不会伤害月苓!” “凡人的谎言在吾辈面前没有任何意义。”牠露出了一个残酷的微笑:“所有的未来都如同书卷般在吾辈面前展开,吾辈看到了,在所有没有吾辈的未来里,你们一个在地狱,一个在去地狱的路上。” 郁盼望跑上前来,伸手从周嵩的裤兜里拿出打火机:“赵神父,我觉得应该让周嵩先出去。” 赵神父点点头:“周嵩,你先出去吧。” 周嵩没有说话。 赵神父看向他,只见周嵩脸色煞白,捂住自己的耳朵,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 好吧,赵神父叹了一口气。 郁盼望已经把香炉中的鱼肝点燃了,一股猛烈的浓烟从香炉中窜了出来。 这鱼肝光是放着,就已经臭不可闻了,焚烧起来的味道更加是让人难以抵挡。 周嵩倒像是被唤回了魂儿,他站起身来,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就呕吐起来。 “啊……熟悉的味道。”牠说:“道貌岸然的赵神父……赵家公子,你披着所谓圣子的圣带,自以为用祂的权柄能够伤害吾辈?” 赵神父没有理牠,只是拿着一把小扇子把黑烟朝“袁月苓”继续扇去。 “可是谁又知道,在你圣洁的面孔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你对这孩子的母亲,真的只有青梅竹马的友谊吗?你三天两头往郁家跑,真的只是牧灵需要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小羊,把牠的嘴巴堵住!”赵神父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架。 “你什么意思?”郁盼望没有执行赵神父的指令,只是怔怔地说道。 “哎,你最喜欢的赵叔叔,最喜欢与他亲近的赵神父……”牠残酷地笑了:“他本该是你的父亲啊!” 郁盼望的脑袋哄一下炸开了。 “赵叔叔……是我的……父亲?” “郁盼望!”赵神父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相信牠!” …… 赵神父回头,只见郁盼望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然后倒退了一步,两步,三步。 周嵩也从马桶上抬起头,讶异地看着这出伦理大戏。 “小盼望啊小盼望……” “袁月苓”将目光转向了瘫坐在床边的郁盼望:“你总想着成为圣人,对吧?可为什么你们全班同学都不喜欢你,在背后说你是个绿茶婊呢? “因为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的茶艺如此精湛,是先天的,并不需要后天的训练——甚至远甚于你的母亲。” “你再侮辱我妈试试?”郁盼望站起身来。 “你对你的未婚夫也是如此。那个肥胖的男人,你明明瞧不起他,却拿他当你的挡箭牌,只为了满足你那愚蠢的……小小的,冒险心愿。 “等到你羽翼丰满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 “而他会为了你留在这片他永远无法扎根的土地上,被浸泡在谎言与欲望勾兑的毒酒中,最后凋零腐烂,被冲进肮脏的下水道。 “你为什么这么看着吾辈,小盼望?你知道的,吾辈口中只有真相。” “那不是真相。”郁盼望站起身来:“如果哥哥真的通过了时间的考验,我会履约娶他。” “或许吧。”牠说:“反正对你来说,娶哪个男人都一样,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郁盼望的脸色变得铁青。 “如果被人知道了真相,在你钟爱的教会里,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哦,想一想,要是你的母亲知道了,她该对你有多失望呢? “你会被每一所女修院拒绝,你的教友会在你的背后指指点点,当然,你可以不承认,你可以找无数个男人来证明自己,吾辈也可以不介意被你欺骗,但是,你又能欺骗你自己多久呢……” 赵神父讶异地看向郁盼望,神色复杂。 郁盼望一跃而起,奔至门口,一把扯开了门链,连鞋都没穿,穿着袜子就要往外跑。 然后,她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周嵩坚毅的脸。 周嵩拖着郁盼望的胳膊,回到了“袁月苓”的面前。 “她,不是绿茶婊。”周嵩指着郁盼望对牠说:“她是我这十九年来,遇到过的,最美好,最善良,最勇敢的女孩子,不,人类。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的灵魂就像天使一样,这一点,无论她到底是喜欢男生还是女生,都无法改变。 “赵神父,我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伪善的人。即使他真的曾经犯过……犯过什么错误…… “至于我。”周嵩沉声说道:“你亦无权给我定罪!人的一生当中,可能会闪过一千个,一万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它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是一闪而过,就会被理智和道德所掐灭!” “你,他,妈,的,在,撒,谎!”周嵩掷地有声。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周嵩,我没选错你。” “从起初,你就是杀人的凶手,不站在真理上,因为在你内没有真理;你几时撒谎,正出于你的本性,因为你是撒谎者,而且又是撒谎者的父亲。”郁盼望的声音响起,她重新戴好了头纱。 “……那日夜在我们的天主前,控告我们弟兄的控告者,已被摔下去了。他们赖羔羊的血和他们作证的话,得胜了那条龙,因为他们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死了。”赵神父再次举起手中的十字架。 “啧啧啧啧啧,没意思。” “袁月苓”摇了摇头:“你们两个还不如一个外行,都不敢正面回答我吗?你们就指望着那些旧书本来面对新世界?” 郁盼望重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书:“神父。” 赵神父定了定神,沉声念道:“在至高者护佑下居住的人,在全能者荫庇下居住的人。” “袁月苓”道:“那一定不是你们。” 郁盼望接道:“请向上主说,我的避难所,我的碉堡,我的天主,我向你投靠。” 赵神父走近了一步,将十字架抵在袁月苓的脑门上:“祂必救你脱离猎户的缧绁,祂必救你脱免害人的瘟疫。” “祂以自己的羽毛掩护你,又叫你往祂的翼下逃避:祂的忠信是盾牌和铠衣。”郁盼望的头纱划了下来,她伸出左手把它提溜上去。 赵神父:“你不必怕黑夜惊人的颤栗,也不必怕白天乱飞的箭矢。” 郁盼望:“黑暗中流行的瘟疫,正午毒害人的疠疾。” 赵神父:“在你身边虽倒毙一千,在你右边虽跌仆一万。” “阿们!”那“袁月苓”叫道。 周嵩惊恐地听到,窗玻璃破碎的声音。 郁盼望的音量拔高了:“疫疾却到不了你身边!” “你们今天晚上全都要倒毙在我身边!”“袁月苓”叫得比她还响。 “名字!”赵神父咬牙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二、三、四、五、六、七。” “一、二、三、四、五、六、七。” “告诉我!你的名字!”赵神父也吼了起来。 周嵩听到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需要帮助吗?” “不需要!”周嵩吼道。 “吾辈名号‘军旅’,”牠发狂地大笑起来:“吾辈众多,无穷无尽!吾辈的倒影遍布宇宙星辰!” “够了!”郁盼望返身,抱起那尊巨大的天使雕像,用力地举向“袁月苓”。 “我们早就知道你是谁了!远古的恶魔阿斯摩太!你曾被天使长Raphael所驱逐,你还会再次被祂驱逐!” “小把戏。”牠冷笑道:“阿斯摩太那种蠢物岂配与吾辈相提并论。” 郁盼望一怔,赌错了?也许……牠也许又在说谎。 “牠的尾巴将天上的星辰勾下了三分之一,投在地上。那条龙便站在那要生产的女人面前,待她生产后,要吞下她的孩子……我们的数量无穷无尽,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袁月苓”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但还在喃喃自语。 “Michael和他的天使一同与那龙交战,那龙也和它的使者一起应战,但它们敌不住,在天上遂再也没有它们的地方了。于是那大龙被摔了下来,它就是那远古的蛇,号称魔鬼或撒殚的。那欺骗了全世界的,被摔到地上,它的使者也同它一起被摔了下来。” 赵神父念完了上面这段话,再次举起了十字架:“我是奉祂的名而来的,阿斯摩太,现在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命令你离开这位主的使女。” “休想。”牠说。 “命令你的不是我,是在十字架上被宰杀的那一位,是总领天使Michael和Raphael……” “如你所愿,与伪神不同,吾辈乐于回应每一位迷失灵魂的请托……” 灯一下灭了,整个房间振动起来。 “地震了?”周嵩跌坐在地上,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袁月苓”眼中的红光。 “开开门!”门外又传来拍门的声音,紧接着周嵩听到一声熟悉的“哞——” 是牠,那头通体发黑的巨牛? 接着,周嵩听到了撞门的声音,门板上赫然出现两个牛蹄印。 “赵神父!盼望!怎么办啊!”周嵩呼喊着。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他。 灯,亮了起来。 赵神父看到袁月苓脸上的青筋消失了,脸色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她眼中奇异的光消失了,眸子再次明亮起来。 ……狗子,你干嘛?小心! 她想要喊,却发不出声音。 赵神父听到脑后传来的风声,下意识地一偏头,躲过了这一击。 他转过身去,周嵩的眼中只剩下眼白,手里拖着那根棒球棍。 “盼望,你快跑!”赵神父急道。 晚了。 被重重的一脚踢软了膝盖,在郁盼望跌倒跪地的瞬间,球棍高高扬起…… “啊!” 郁盼望本能地举起手臂阻挡,然后手臂顺理成章地被打断,她痛得昏了过去。 若不是赵神父抽出手杖接下了第二击,下一秒被打碎的,就是郁盼望的脑壳。 大力的一击被架开,球棍被反作用力弹得老高,以周嵩的肩膀为轴,向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手握球棍的周嵩好像根本没有想要去控制,只随着棍子的运动向后踉跄了两步。 赵神父见状,伺机探出手杖的弯把,勾住了周嵩的脚踝,猛地往回一带,周嵩便失去了平衡,仰面跌倒。 一击得手,赵神父正打算趁胜追击,夺下球棍,没想到周嵩虽然倒地,手上的球棍竟如同一个可以自己行动的物件,无视握着它的周嵩还倒在地下,直接刺向赵神父的肋下。 窝尼玛…… 赵神父不敢怠慢,连退了几步,退到了昏倒的郁盼望身边。 那向前猛刺的球棍,直接把原本仰面倒在地上的周嵩拖起来,又拖倒成了脸朝下,然后停在了半空,静静地等待握着它的周嵩重新爬起来。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驱魔(物理) 看到眼前周嵩奇怪的动作,赵神父有些迟疑。 现在的局面,看起来是那根球棍拖着周嵩在行动,周嵩甚至更像是这球棍的拖累,但是这不河狸。 魔鬼在主物质位面虽然可以操弄一些把戏,比如移动水杯、弯曲勺子之类的小手段,但那些都只是借力使力。 可是,控制冷兵器拖动着一个大活人,还能如此迅猛有力? 怕不是《所罗门之钥》记载的72柱魔神中的一位了? 战机稍纵即逝,没有时间留给他过多思考。 赵神父执手杖作剑,趁周嵩立足未稳,先是轻击压住球棍棍首,球棍毫不示弱上挑相接,赵神父的手杖顺势沿其光滑的棍身直劈向周嵩握棍的右手。 球棍不是真正的兵器,没有护手,周嵩的手也没有装备护具,赵神父希望此一击可以击破周嵩的右手拇指关节,夺下球棍。 没有武器只凭肉体,量周嵩也掀不起太大风浪。 周嵩有可能后撤应对,赵神父也准备好了变招。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周嵩伸出左手,握住右手虎口当作护手,不退反进,同样顺着赵神父手杖让出的空隙直刺他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已无从变式,赵神父只好尽量测过身体,躲避球棍刺击,另一边的手杖继续保持攻势。 棍杖交击,赵神父的左肩被球棍正面刺中,所幸球棍头大柄细,只是关节脱臼,跌倒在地。 而周嵩的左手三指,已经被手杖挑到了诡异的角度,明显是断了。 显然,周嵩完全没有被这点小伤所影响,一击得手后,立即旋转身体,球棍向赵神父身侧横扫而来。 赵神父守着盼望退无可退,只好再次以手杖硬接。 一模一样的重击,虽然被防出去了,但还是震得赵神父一阵耳鸣。 赵神父下意识反击,以杖直刺周嵩的咽喉。 周嵩依然完全不在乎,硬着脖子毫无躲闪或防守的意图,同时双手再次高举球棍,自上而下直劈赵神父的额顶。 年轻的魔鬼不讲武德! 显然,赵神父很吃亏。 他当然无意换命,也不能真的对周嵩痛下杀手。 无奈,只得收回刺出的手杖,双手自下而上接住这一击。 咔嚓! 赵神父的手杖这次撑不住了,被球棍一劈两半。 赵神父努力把头偏向一侧躲避,余势未尽的球棍擦着他的耳边砸在他的左肩。 他丢下断掉的手杖,双手死死抓住球棍,与周嵩展开了争夺。 可是,受了伤的赵神父,如何是受异力加持的周嵩的对手? 很快,赵神父就被甩到了墙角。 球棍甩开赵神父后,并没有追击,而是再次高高扬起,准备处决失去了保护者的郁盼望。 刚刚恢复意识的郁盼望,想要爬开,还没来得及翻身,就被周嵩一脚踩住小肚子。 周嵩对着郁盼望露出一个笑容,然后用脚碾了两下。 “隔呃……” 那是……饿了一星期的流浪汉,面对满桌美味佳肴的笑容。 郁盼望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了。 “哧溜!”周嵩咽下了口水,趴下身来,往郁盼望雪白的脖颈处咬去。 “拉斐尔,救我……”郁盼望闭上了眼睛。 赵神父拼命地想要扑过来,但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鞭长莫及。 接着,他看到一道强光闪过,接着是周嵩的哇哇大叫。 那道光出现得很快,散去时亦是很快。 消逝的光芒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模样好像天使翅膀的尾迹。 “Raphael!!!”周嵩狂吼:“又是你!!!” 此时“周嵩”的嗓音已经和刚才“袁月苓”的嗓音别无二致。 “周嵩”抄起球棍,准备先处决赵神父。 “狗子,住手!” 就在赵神父的脑壳要走向跟他自己手杖一样的结局时,袁月苓终于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举在半空的球棒完全无视惯性定律,停了下来。 接着,周嵩像一具无人的铠甲一样,松松垮垮地倒下。 棒球棍也从他手里掉到了地上,滚开好远。 ——分割线—— 郁盼望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手臂上绑着厚厚的石膏,稍微动一动,仍然是钻心的疼。 昏迷了几个小时,在她的感觉中,却只是一瞬。 这种香甜无梦的深沉睡眠,对她来说,是少有的。 因此,她觉得很舒服。 她听到了自己母亲嘟嘟囔囔埋怨的声音。 接着是赵神父的声音:“我错了,小羊,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带小小羊参加驱魔仪式了。” “你发誓。”郁母不依不饶。 “你知道的,不能为小事随便发誓。” “我女儿的事,就是天大的事!” “爸爸……妈妈……赵……哥哥?”郁盼望不想让赵神父发出来这个誓,赶紧开口呼唤道。 “盼望,你醒了。”好几个人凑上来,带着关切的语气。 看到周嵩的脸,郁盼望露出害怕的神情,本能地缩了缩。 “好了,周嵩,你先出去。”赵神父吩咐道。 “没关系没关系。”郁盼望摇了摇头:“周嵩,你眼睛怎么了?” 周嵩苦笑道:“你家胖哥打的。” “哥哥,你还会打人呢?”郁盼望嗔道。 “兄弟,对不住对不住,着急了点。”胖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拍周嵩的肩膀。 “你起开,塑料兄弟情,为了衣裳打断手足。”周嵩打趣道。 “嚯,要是我打断袁月苓的手,你不揍我?”胖哥反驳道。 袁月苓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缩了一下。 “揍。”周嵩说。 “妈妈,我又看到天使了。”郁盼望用左手撑着墙面,想要坐起身来,袁月苓赶紧上来扶她。 “那可真好啊,女儿。”郁母慈爱地摸了摸郁盼望的头。 见她不信,郁盼望急了:“是真的!是拉斐尔,祂又来救我了……妈,你信仰那么虔诚,为什么就是不信我看到拉斐尔呢?” 郁母摇了摇头,与老许交换了目光,二人均是面露担忧之色。 “好了,小小羊,这次我也看到了。”赵神父道:“回头我和你爸妈说。”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有话跟赵叔叔说。” 众人纷纷离开以后,郁盼望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赵神父:“你是不是我爸爸?” “我是你信仰和灵性上的父亲。”赵神父说。 “正面回答!”郁盼望气急。 “你号称研究驱魔十来年,魔鬼一句话就给你整破防了?”赵神父揶揄道。 “我很早就觉得,你和我妈的关系好得不一般了!”郁盼望一仰头。 “确实好,但我一直也只当小羊是妹妹,真正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是你的父亲老许。”赵神父笑道:“但小羊年轻时很倔,当年我21岁进修院,小羊仍不死心,我修道9年,她就等了我9年,一直到我圣神父时,她才彻底放弃,随后接受了你父亲的入赘……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你母亲急着要给你招胥的原因了?” “什么,我妈是你的舔狗?” “你小点声!” “然后,我爸不仅是我妈的舔狗,还是接盘侠?”郁盼望瞪眼:“我就说呢,为什么爸爸一直看赵叔叔不顺眼!” “胡说八道,什么接盘侠。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我和小羊都从未有过不轨之事。”赵神父叹道:“说了你也不信,感谢科技日新月异的发达,你去和老许做个亲子鉴定,不就一切都清楚了?” “做屁啊做,你忘了,我能看穿谎言?你说的是实话。”郁盼望说。 “还是做一下吧,万一你看走眼了呢?”赵神父笑道。 “不会的,我鉴谎的能力是拉斐尔给的。”郁盼望自信地说:“况且,我要怎么和我爸开这个口啊?” “你可以和我做。” “你还没完了?” “我倒真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女儿。”赵神父笑着摸了摸郁盼望的头。 “所以说,你本该是我的父亲,这话也可以这么理解:你本来会是我的父亲,只是你放弃了。”郁盼望还在琢磨:“魔鬼玩了一个偷换概念的文字游戏。” “嗯哼,有可能。” “不对,要是你……你和妈妈,那就没有现在的我了。”郁盼望撅起了嘴。 “我想,灵魂既然是天主造的,就算换一个父亲,也许你还是你,你还是郁盼望,只是长相有些不同,性格有些不同……”赵神父慈爱地说。 “屁咧,那就该是赵盼望了。” “好像也对。” “嗯,而且应该会比现在更漂亮吧?” “你太贪心了,小小羊,美貌也是一种诱惑啊。”赵神父叹道。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职业病是吧?” “对了,小小羊,有关你的取向问题……” “赵叔叔,我现在不想谈这个,以后再说吧。可不可以帮我去把范熙叫进来?” 赵神父站起身,走出病房,紧接着范熙走了进来,拘谨地坐在椅子上。 “盼望……” “哥哥。” “你最近可真够倒霉的,先是被我弄伤腿,又被周嵩弄伤手。水逆么?” “你小点声!”听到“弄伤腿”,郁盼望紧张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父母。 随后,她打趣道:“我也觉得,应该离你们寝室的人远一点。” “那你可得小心一个叫王智的人,他以前也是我们寝室的。” “王智是谁啊?” “害,不重要。”范熙说:“那天出海,我只知道你是要抓一条鱼,做驱魔的材料,没想到这个驱魔的对象,就是我室友的女朋友……还把你弄成这个样子。袁月苓和周嵩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不能说。”郁盼望摇了摇头:“这是要替当事人保密的,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是我们自己的工作失误,你千万不要因此怪罪周嵩。” “我知道了。”范熙有些闷闷地说。 “你过来。”郁盼望说:“到左边来。” “咋啦。”范熙一头雾水地转到病床的左侧,随后被少女一把拉过了手。 心跳,停了。 “不,不是说结婚前,都不可以有任何身体接触的么……”范熙结结巴巴地说。 “我给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给,你不能抢。”郁盼望调皮地说。 “哈哈……”范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 “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嗯。” “胖哥哥,我看起来茶吗?” “什么茶?” “绿茶。” “怎么可能啊!”范熙急道:“谁在跟你瞎说?” “你可得想好了,”郁盼望说:“做郁家的女婿,可是有很大风险的。” “什么风险?” “其实呢,我还从来还没有喜欢过任何男孩子,都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郁盼望委婉地暗示道。 “害,那很正常,你还小嘛。”范熙满不在乎地说。 郁盼望欲言又止,想了想,又说道: “我可能只是拿你当我的挡箭牌,因为我爸妈管我管得严,我可以打着和你约会的名号到处去玩。”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啊。”范熙笑道:“你就先把我当哥哥就好了。” “可是,等到将来要成婚的时候,如果我还是接受不了你,怎么办?” “这……”范熙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谈恋爱谈几年分手的都很多呢,很正常。” “是没错啦。”郁盼望不依不饶地说:“但是你可能要为了我留在魔都,学习你根本不需要学习的东西,最后如果被扫地出门,就会一无所有。” “其实,就算没有你,我也想留在魔都。”范熙说着,第三次摸了摸鼻头:“至于让我一无所有,我知道你们家不会这么做的。” “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就好!”郁盼望放开了范熙的手:“反正,我没有在欺骗你,也没有在利用你。” “盼望,假如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了,”范熙又想了想:“或者不想跟我再有交往了,可以直接告诉我。如果你正式提出,我就会和你母亲说,我退出……” “笨胖哥!”郁盼望生气地用左手锤了一下床,然后抓住了范熙的衣服:“你难道没有一点进取心吗?没有一点想要抓住什么的决心吗?” 郁盼望把“抓”这个字咬得很重。 “我,我只是害怕让别人困扰……而且这种事情,尊重女孩子的意愿才是对的吧?”范熙不明白郁盼望为什么会忽然生气。 “你呀,你这人还不如周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