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豪门学霸》 第一章 意外 “来来来,陈律师我敬你一杯。”一个满脸通红,显然喝得有些上头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殷殷劝道。 戴着细黑边眼镜,头发扎成一束简单马尾的女子站起身,也不多废话,面无表情地直接将杯中的果汁一饮而尽。 “不地道,不地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毛大富?”中年男人不由分说地在她的杯中倒满洋酒,“不行,这一杯,你说什么也得喝下去。” “我要开车,不能喝酒。”女子一如既往地平静,连眉毛都不动一下,挺清秀的一张脸就因为那严肃得如同训导主任一样的表情而让人索然无味。 “没事儿,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喝!这杯得喝!”毛大富不依不饶,“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女子直挺挺地站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眼看场面陷入僵局,坐在女子身侧年长不少的许律师立刻站了起来,那脸笑得如一朵盛开的菊,“毛总,毛总,小陈是真的不能喝,明天一早还得开庭,是和明远公司的官司。” “赵明远?”毛大富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那赵明远,真不是个东西!仗着有靠山就他妈的胡来,不讲道义!……” “可不是,小陈还得回去准备上庭,这一杯就让我和小李替她喝了。”许律师向她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声音平板,“各位,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尽兴。” “你们俩替可不能只喝一杯,起码要三杯。”毛大富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 “毛总,您随意,许律师三杯,我吹瓶,如何?”年轻的李律师笑道,偷偷和已走到门口的她交换了个默契的眼神。 “好!好!小伙子有前途!”毛大富眼睛发亮。 看着李律师面不改色地拎起一瓶皇家礼炮“咕噜咕噜”往嘴里倒,众人一阵叫好,许律师满意地看着这个小年轻,身为s省的知名律师,靠着手下两个得力干将和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关系网,一年轻轻松松的也能赚个千把万。 眼前的小李聪明活络,最擅于察言观色,无论带到什么场合应酬都游刃有余,那一张嘴甜得再难缠的客户都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相比之下,陈正就不够讨喜了,虽然是个女孩子,可实在太过古板严肃,就算是面对再大的客户也是不假辞色,这一点实在是让他头疼不已。 按常理来说,陈正这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做律师,一个合格的律师必须八面玲珑,无论是客户,还是公检法,哪个不需要小心翼翼地打点?像她这样得罪人,还怎么在这一行混下去? 可偏偏陈正做到了,明明是个女人,很多时候却会让人忽略她的性别,在这个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的律所,事实证明她比牲口还好使…… 除了不擅应酬之外,陈正无疑是个完美的律师,不仅辩才无碍,还写得一手漂亮至极的法律文书,无论是什么案子总是能在第一时间抓住突破点,处理非诉案件的时候严谨缜密,在诉讼上又犀利尖锐,再加上精准的判断力,相比之下,不擅应酬这一点小瑕疵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至少对许开来说,这一点不能算是毛病,反倒是优点了,陈正自出校门开始就跟着他,如今也有**年的时间了,算是小李的师姐了,当时还是小姑娘的陈正聪明、刻苦,非但没有时下女孩子的娇气,反倒很能吃苦,那股不要命的钻研劲儿,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如今的她年届三十已经是所里业务能力最强的律师,律师这个行业必须不断钻研学习,容不得半分懈怠,如今的年代诱惑太多,静下心来研究业务的实在不多,陈正就成了他们所的镇所之宝,就算是迫不得已带她出来应酬,他们也不敢违了她的心意逼她喝酒。 若不是因为陈正不擅交际,以她的专业素质怎么可能还会依附于他?虽然他也不曾薄待她,但若她自己单干,收入也定然不止这个数。 此时的陈正正心无旁骛地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严肃的嘴角微微抿着,尽管时间并不算太晚,但这条新修的路上已经没有什么往来的行人,因为没有摄像头,偶有车辆经过红绿灯,却从不遵循交通规则,偌大的马路只有陈正这辆车安安稳稳地停在红灯之下。 专心致志等红灯的陈正没有料到身后传来尖锐的刹车声,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体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撞击,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不省人事的黑暗。 混沌之中,闪现而过的是从小到大,印象最为深刻的场景,尽管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尽管疼痛尖锐地袭来,她始终还保持着一丝神智清明,看来自己这次是要死了,她自嘲地想。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逆境,她都没有屈服过,这么多年下来,事业和生活正逐渐走入正轨,却竟然要死在莫名其妙的车祸上,多少有些不情愿,可是回顾自己这一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爷爷和养父母,对得起自己,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实在没有什么好不甘愿的。 她释然了,意识也渐渐恍惚起来,似乎进入了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豪华奢侈的别墅……空空荡荡的大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漠不关心的冷漠……争执吵闹的男女……哭泣的小孩……**辣的酒液……忽明忽暗的灯光……扭动纠缠的男女……让人欲仙欲死的丸药……高速飞驰的刺激……还有那始终充满着怨恨和放纵的心灵…… 一切地一切都让她觉得强烈的不适,她努力地想要摆脱这一切,尽管在梦境之中,她依然在强烈挣扎着,始终只有一个信念—— 这不是她! 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大喝,梦魇终于如潮水一般退去。 悠悠醒转后入眼处是一片雪白,她恍惚了许久,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努力地侧首望去,屋内摆放着一些简陋的仪器,这里无疑是医院。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没死。 第二章 错位 虽然她不惧死,但求生是人类的本能,能活下来实在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显然这场车祸给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身体上的疼痛与无力,还有这一屋子的仪器告诉自己所受的伤绝对不可能只是皮肉伤。 身体虽然不受控制,但她的脑子已经恢复运转,车祸之前她正在等绿灯,却被身后的车狠狠地撞上,几乎可以肯定后面的车一定是严重超速,负全责的应是后车车主,可是那个路段没有摄像头,如果那辆车肇事逃逸…… 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应该是来处理车祸的善后事宜,她扭头看向门外—— “萱萱,你醒了!”门口的中年女人,打扮华贵,一见到她就立刻扑上前去,眼中泛泪,对着身后不停地喊,“医生,你快看看我女儿,她是不是已经没事了?……” 陈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想说些什么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她认识这个女人…… 她自然认识…… 身穿貂皮大衣,妆容精致的女人终于有了一丝满意的笑意,用居高临下的施舍口吻说道,“你倒是和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妈不同,既然你这么识时务,我也不会亏待你,这笔钱算是补偿。” “我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放弃继承权。”女人神态倨傲,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和厌恶。 “我和方家没有任何关系。”她毫不犹豫地在放弃继承权的承诺书上签名,腰板一如既往挺得笔直。 桌面上有一张支票,她没有伸手接过,看也不看那张支票,“方夫人,我的母亲已经在十二年前去世了,她虽然很平凡,但行事光明磊落,请你不要侮辱她。另外,我姓陈,不认识方家的任何人,也请你们方家不要再来骚扰我。” 女人冷哼一声,看着她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地起身离开,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和恨意,就算她再识时务,也依旧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自嫁入方家以来,她一直疲于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和私生子,什么样的人也都算是见过了,狮子大开口的,楚楚可怜的,故作清高的,……无论是什么样儿的,目的只有一个—— 钱! 她不相信她也能免俗,恐怕这样的平静也不过是她的伎俩而已,就像她那个姿色寻常的母亲一样,明明生得那么粗糙,却样百出,将她那惯在丛中游荡的丈夫迷得七荤八素的,竟和她生下这样一个野种。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有那么个亲妈,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她原也不想和这个身份卑贱的私生女打交道,只是没想到她那个失踪已久的亲妈又出现开始闹腾,似乎想利用这个私生女来方家分一杯羹,这教她如何甘心? 女人冷冷的笑容和她此刻关切而激动的面容重叠在一起,让陈正莫名生出了一种诡异得寒毛直竖的感觉。 “萱萱,你怎么了?”大概是被陈正诡异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女人在陈正的床前止住了脚步,犹疑地问道。 陈正确信自己没有失忆,只能说眼前这位方夫人认错人了,正想开口纠错,太阳穴却开始剧烈地疼痛,昏迷中那一幕幕莫名其妙的场景再次浮现,甚至变得十分清晰,就像是镌刻在脑中一般。 这真的是梦吗?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就像是在经历另一个人的人生。 一向冷静自持的她竟然也出现了短暂的慌乱,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而她,究竟是陈正,还是方子萱? 看着刚刚清醒的女儿脸色苍白,双目失去了焦距,方夫人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再度紧张起来,“医生,你看我女儿是怎么回事?” 几个医生上前检查,将她折腾来折腾去,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的结论是车祸后遗症。 车祸后遗症? 陈正,不,应该是方子萱望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可笑,宽大的病号服包裹着十四岁少女的瘦弱身体更显得空荡荡的。 请问有什么后遗症能让人平白多出三十年的记忆? 她分明记得她出事那天的日期,可为什么如今的日历上清清楚楚地写的是十年之前? 陈正是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子不语怪力乱神,重生前虽然很流行什么重生穿越之类的话题,可她却没有丝毫兴趣,更不会相信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她也只能接受。 虽然她严肃古板,可也不是不知变通的蠢人,自然不会四处嚷嚷自己是陈正,不是方子萱;她也不是科学家,不会将注意力集中在移魂的科学原理上;她所能做的仅是用方子萱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可是方子萱的人生…… 她重重叹了口气,从最初的震惊厌恶,到现在的无奈苦笑,她只能说已经习惯了,却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小姑娘的想法。 方家的资产在国内排名十名之内,是真正的豪富之家,这一点当她还是陈正的时候就十分清楚了,尽管她不想承认,那个时候的她是方建霖的私生女。 与她这个在困苦中长大的私生女不同,方子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不折不扣的千金小姐,她的母亲张云是当年的政界大佬张家的小女儿,虽然如今张家的势力已经不如从前,可在国内依旧是说得上话的,和周家一样都是在s省一言九鼎的政治世家。 这样的女孩子可以说生来就是天之骄女,可方子萱却长成了一副孤僻的性格,桀骜放纵,自以为糟蹋自己就能换了父母的关注,从十一二岁就学会了抽烟喝酒,非但不好好读书,反倒成日和圈子里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块儿,十四岁的她甚至开始在夜店里服食禁药,打架飙车,彻夜不归。 甚至在出车祸之前,她正准备第二天去纹身店,在自己的股沟处纹上“”,当陈正回忆起那些破碎的片段时,差点没把自己气得再死过去一回,如果不是她年纪尚小,恐怕连贞洁都保不住了。 第三章 改变 方子萱出的车祸和陈正的那一起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某种说不清的关联,当时方子萱开着跑车一头撞在路上的一棵大树上,除了她自己受伤,并没有伤害到其他人。 虽然两起车祸的时间跨度有十年之久,但陈正清楚记得自己出事时也是在那个路段,只是因为新修了路,原来那棵大树已经无影无踪,但依稀就是在红绿灯之下…… 在这个空间重生的她,也许也意味着在自己原本的时空里,她已经死去了,她不是神婆,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够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但无论身在何处,她依旧抱持本心,无论是陈正,还是方子萱,不过都是一具躯壳而已。 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她有些厌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努力克制自己的鄙夷,如果方子萱是她女儿,恐怕她真会忍不住掐死她。 无照驾驶加上醉驾和服食致幻药品,这在向来板正的她看来简直是无法接受,循规蹈矩了三十年,从小到大连红灯都没闯过一次,她甚至连叛逆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自然无法理解方子萱莫名其妙的少女忧愁。 当然整个方家对她的行为也完全不能接受,好在方子萱有个当公安厅长的大舅舅,将这件事一力压了下去,总算没有酿成什么大丑闻。 张云虽然心疼女儿,也因为方子萱之前重伤不省人事担心难过了好一阵子,但自从她清醒过来后,这种感觉就渐渐淡了下去,只觉得方子萱给她丢了脸面,毕竟这件事不仅让她成为叔伯妯娌们口中的笑柄,更害得她被方老爷子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心里难免对女儿也有些埋怨,除了前几日来医院比较勤以外,这几日已经渐渐不再出现了。 方建霖是成日不着家的性子,听说现在正和情妇在国外度假,对这个女儿他本就漠不关心,听说她没有生命危险更是不会回国探望了。 她还有一个同样性情乖张的弟弟,姐弟俩的感情向来不睦,自然更不会来看她,因此住院这几日来,除了张云,她竟是一个家人也未见过,每日陪伴她的只有两个不大尽心的护工。 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气恼,接受现实的她也平静了下来,前世的她独来独往惯了,对方家的人又毫无认同感,自然不会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情绪。 闲在病床上无所事事的她拜托来送饭的保姆将她的课本带来,无视保姆惊诧莫名的眼神,自顾自地翻看起来,方子萱和她的年龄差了六岁左右,用的教材和她当时的已经完全不同了,她不仅要适应一个初中女生的角色,更要适应现在的教学方式。 她自认不是个天才,也没有什么创造力,但在念书上却还算是有天赋,前世家境贫困,白天上课晚上回家照顾病重的爷爷精打细算地勉强维持生计,还是能考上一个不错的重点大学,正因为她这个唯一的优点她总算是改变了自己今后的人生,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 保姆英姐是跟着张云一起来方家的老人了,自然熟知这位小姐的脾气,和家中的小少爷一样都是个乱七八糟的性子,想来这一点也是随了方建霖,小小年纪不学好,平日连课都懒得去上,成日在外厮混,大考小考从来都是垫底的,都快到期末了,课本还是崭新的,难不成出了场车祸还会转了性子? 方子萱是真转了性子,挨到出院回家,二话没说就把房间里那一堆化妆品清了出来,十来岁的小姑娘成日在脸上浓妆艳抹,成何体统? 衣柜里那些衣物更是让她脸色发青,尽是一些袒胸露乳伤风败俗的衣服,最后除了校服之外,只留下几套勉强能看的。 英姐眼神发直地看着方子萱穿着校服从楼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前,虽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可她仍然觉得不习惯,自从出院后方子萱除了在家的睡衣,就没有穿过除了校服以外的衣服,再配上因为车祸而被剪短的头发,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她在方家帮佣这么多年,这几位主儿都不是会早起的人,男主人自不必说,一年回家睡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而女主人也是个不着家的,就算是半夜三更回了家,也常常一觉睡到中午,连早饭也省了,两个孩子因为要上学不得已早起,可也是能拖则拖,甚至干脆就光明正大地逃课,这个时候方子萱的弟弟方子鹏依然在与周公相会。 英姐狐疑的目光在方子萱身上打了个转,自车祸以后,她还真像变了个人,一下子变得老成持重起来,让在这个家中和她相处时间最多的她有些不适应,不过和过去那个桀骜不驯的她相比,现在的她倒是更好相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小的时候也还挺可爱的,可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难免也会有些心性扭曲,她在方家这么多年,虽和方子萱谈不上亲密,可也并不是毫无感情的,照她看来她再像当初那么胡闹下去,就不仅仅是出个车祸那么简单了,怕是会真的出大事啊,好在现在的她总算是悔改了。 其实她当初又是何必呢?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换不回来父母亲人的重视关爱,豪门之中亲情淡薄,在豪门中做了一辈子保姆的英姐算是看透了,方子萱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也只让张云关切了几天而已,更不用提她那个公子老爹了。 偌大的宅子在此刻显得静悄悄的,英姐看着方子萱自顾自地想着心事,餐厅里只有微不可察的咀嚼声,将餐盘里的东西吃干净之后,她站起身对英姐道了个谢,才背起书包出门。 明明是十来岁的少女,也是很平常的道谢,可却让英姐有一种诡异的别扭感觉,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最后只能归结于她还不习惯这样正常的方子萱。 第四章 所谓姐妹 将一个三十岁的灵魂硬塞进一个十四岁的身体,别人觉得别扭,她也觉得不习惯,看着分明陌生但又似曾相识的课本越发显得茫然起来。 前世十四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那似乎也是个命运的转折点,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养父母,第一次从爷爷嘴里听说了她的身世,也明白了爷爷十多年来始终对她严厉苛刻的原因。 而如今这一场错位,却是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麻雀变凤凰,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变成了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除了荒谬和讽刺,她真的没有太多的感觉,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羡慕过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方小姐。 方家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名词而已,她既对生身父母没有任何孺慕之思,也不对方家的钱财权势感兴趣,并不觉得顶着方子萱的名头活下去有什么值得兴奋的,唯一的好处是,这一世她可以专心读书,不必为了筹集学费和生活费四处打工赚钱。 方子萱的反常让她的老师同学们都大惑不解,一向表现得和太妹一样迟到早退,惹是生非,以挑战校规为荣的坏学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模范的乖乖牌,没有人会真的相信她改邪归正,只是摸不出这位大小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别说是和她一起上课的同学觉得别扭,就连讲台上的老师都不习惯一个穿着朴素校服,聚精会神听课的方子萱,有几个年纪轻定力不足的老师甚至好几次出了错,他们严重怀疑她是找了个新方式来玩他们。 毕竟和她那个优等生堂姐相比,长久以来,她就像是一个小丑衬托出方子莹的活泼美丽,她和她的弟弟很好地诠释了“纨绔子弟”四个字的真义。 有这样一个顽劣的堂妹,想必校方子莹也很困扰吧,全校师生不无同情地想着。 “子萱,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在她以方子萱的身份平静地生活了两个多月,期末考试也即将到来的时候,优雅的方子莹突然找到了她,在课间时间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找了人来人往的过道,关切地拉着她的手。 眼前的女孩子化着最流行的裸妆,衬得她肌肤如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脸上的脂粉,但她身上的化学香味却骗不了人,方子萱微微皱起了眉头,和人进行身体接触令她十分反感,而她身上的味道甚至令人恶心,本能地抽回手,微微退开一步。 她的举动在方子莹的意料之中,可还是有一丝不悦和轻蔑闪过眼底,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更加温和,甚至有些楚楚可怜了,“子萱,你不要怪我,是姐姐不对,前段时间忙着学生会的事,但是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 方子莹这一番动静不可谓不大,立刻吸引了周围同学的注意,她心中暗自得意,就等着方子萱发火,她太了解这个堂妹的火爆脾气,两人从小斗到大,她每次都想要拆穿她乖乖女的假象,却没有一次成功,这次她也等着…… 方子萱平静地回望方子莹闪烁着恶毒笑意的双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声音不大不小,语调一如这几个月的平板,“不怪你,谢谢关心。” 然后呢?没有下文了吗? 不发飙不骂人吗? 等了十几秒,却等不到方子萱其他反应的方子莹僵住了,这个陌生的方子萱让她不知如何应对,难道车祸一撞竟然把她的脑子给撞开窍了? 她的脸部肌肉微不可察地抽了几抽,又下了一记猛药,“子萱,你这次真的有些任性了,酒后无证驾驶可是很危险的,何况你这次还吃了那种药,我都担心死了,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做那种事呢?……”方子莹的声音略略提高,有意让周围的人听清楚,“爷爷听说了你的事,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拍着桌子说要罚你跪祠堂呢,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向他求情了,……” 方子莹一脸姐妹情深的样子,心底却恨不得方子萱暴起发作,这个冲动桀骜的堂妹最经不起激,特别是在争宠这件事上。 “谢谢。”依旧是无一丝起伏的声线,没有感情却又无法说她失礼。 方子莹被彻底噎住了,她死死地盯着方子萱的双眼,这是一双与她生平从未见过的眼睛,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了“空白”这个词,就是空白! 这双眼睛深处是完全的空白,一双对周围一切漠然到极致的眼睛,这一刻她意识到她再也无法激怒眼前这个人,这种感觉让她感到莫名恐惧。 “方子萱,你不会是**嗑傻了吧?还是被车撞傻了?”她压低声音,微微侧过的脸上净是憎恶。 她终于如愿在方子萱的眼中看到可一丝恼怒,心底暗松一口气,虽然心机变深沉了,可到底还是原来那个方子萱,刚才她还以为方子萱被什么上身了呢。 方子萱的确很恼怒,不过恼怒的不是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她认为她说的每个字都挑不出错,要说错只能说是之前的方子萱做得太过。 在她的世界观中,无规矩不成方圆,世间万物都必须遵循规矩,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允许她行差踏错一步,她习惯这种规矩,也喜欢规矩的生活,就如她喜欢的专业和工作,绝对的条理分明,一板一眼。 长久以来,无论面对什么事,她都依靠绝对的理性和缜密的逻辑来处理问题,而感情这种混沌不明,难以界定的东西她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因此这个所谓的堂姐方子莹对她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她的喜恶于她并没有太大感觉,反倒是方子萱缺乏理性和逻辑的放纵行为,让她难以接受。 方子莹撂下狠话之后,依然没有等来她过激的反应,越发断定方子萱的心机突然变得深沉了,却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能自讨没趣地走了。 方子萱不明白这个堂姐特地把她喊出来,浪费了她八分零十五秒的时间就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怎么会有人类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无聊的寒暄也是社会规则的一种,就算自己不喜也必须接受它。 第五章 恶少 “这不是我们的小辣妹吗?”正准备放学的方子萱在校园中被一个带着痞气的少年拦住了。 这个时候的校园相当拥挤,学子们推着自行车三三两两缓慢向校门口移动,她和少年所在的区域却奇异地空出了一大片,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可是那股轻视却轻易地从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来。 少年显然也是受到学校特殊照顾的人群,在一群穿着循规蹈矩校服的学子中,他那挑染了几簇红毛,紧身t恤破洞牛仔裤的打扮显得十分醒目,左耳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怎么?小辣妹从良了?不认识我了?” 少年笑得很邪气,眼底流转着毫不掩饰的轻浮,“小辣妹,你这身打扮真难看,和乌鸦一样,真不适合你。” 方子萱不发一语,没有和他交谈的**。 她知道眼前这个人,苏启源,人称苏少,也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是学校里的小霸王,虽然家境比不上方家,可他的父亲却不像方建霖一样是家族中不得宠的儿子,因为父亲手握实权,身为j市副市长独子的他活得也算是张扬肆意。 苏启源和方子莹同年,比方子萱长上几岁,可以说是方子萱堕落路上的导师,这一帮男孩子带着她抽烟喝酒**,若不是因为她年纪还小,说不得也会和他们一样纵欲,她衣橱里那些伤风败俗的衣服可不就是苏启源他们喜欢的口味? 她一世为人方正,最厌恶的就是这等轻浮之徒,眼底自然带上了几分深恶痛绝。 “怎么?小野猫哑了?”苏启源见她不答话,干脆伸手想要抬起她的下巴。 “苏启源同学,请自重!”她微微皱眉,偏头躲过了他的手,拉开两步的距离。 “什么?”苏启源惊得半晌合不拢嘴,甚至忘记了收回手,她这副模样像足了被纨绔调戏的良家妇女,“x的,你不会真的被车撞傻了吧?” 方子萱没有答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一个蠢货,极容易受人撩拨,比不上她姐姐方子莹一根手指。 谁都不知道纨绔草包苏启源一直暗恋着美丽的校方子莹,从她刚上初中之时到如今,算算也有三四年的时间了,而带着方子萱胡闹也正是方子莹授意的,为了博美人一笑,他愿意做任何事。 只是如今方子萱这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竟然让他大白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几个月前方子萱的车祸正是因为和他飙车造成的,所以他老爹将他禁足至今,刚被放出来就听方子莹说方子萱性情大变,他还不相信,一个人哪有可能说变就变?就算她装老成,也改不了那易受撩拨的性子。 他定了定神,压低了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诱惑,“我搞了几根大麻,你上次不是说想试试,要不就今晚?” 正好过几天表哥从京城过来,他们那帮**玩得极大,方子萱这种小野猫说不定正能合他们的胃口,玩high了发生什么都是正常的。 “《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七十二条规定非法持有少量毒品的;向他人提供毒品的;吸食或注射毒品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二千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鉴于你还是未成年人,可以减轻或者从轻处罚,如果你想在拘留所待上五天或者让你爸去交五百块钱罚款把你保出来,我也不介意帮你打个电话报警。”她漠然地看着他。 方子萱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冲口而出这么一长串莫名其妙的话,让他连接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声音不小,已经有不少人听到了,周围来往的学生大都是她的同学,个个都难掩好奇的神色,似乎都想看上一场好戏。 “cao!你个小婊子装什么三贞九烈?给脸不要脸!……”苏启源一反应过来,立刻破口大骂,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落了面子是想找死吗? “看来苏少还是很怀念被禁足的滋味?”方子萱神色不变,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气。 苏启源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她竟然威胁他要向他的父亲告状!这也是变相地提醒他,她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就算她在家族中再不受宠,但也是正儿八经的方家小姐,方老爷子也绝对不容许自己的孙女被人欺辱的,他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的话若是传到方家大人的耳中,绝对要向他的父亲讨个公道的。 而最可怕的恐怕还不是方老爷子,而是方子萱那个当s省公安厅厅长的舅舅。 他脊背一寒,上次父亲的鞭打可是毫不留情,就算自己背上伤痕累累,就算母亲哭得晕过去,他依旧不为所动,和方家张家相比,他们苏家的根基还是浅薄了些。 但是他们这帮纨绔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恩怨自行了解,向家长告状这种类似于幼儿园小朋友向老师告状的幼稚行径,向来是不屑为之,若是从前,他肯定不相信方子萱敢这么做,但现在却不好说了,他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方子莹说的果然没错,经过这么一闹就算是白痴都看得出来,现在的方子萱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更加阴沉难测,最可怕的是现在的她很不上道,学会了真正的仗势欺人,谁也说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 如果方子萱真要和他较真,他是真有些忌惮的,他神色有些犹豫,莫非她真的是大彻大悟,决定痛改前非了? 容不得他多想,方子萱已经扬长而去,淹没在人群之中,看上去和任何一个初中生没什么两样,全然没有了过去的特立独行,张扬跋扈。 苏启源恨恨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敬酒不吃吃罚酒,总有一天他要方子萱跪在他身下求饶,想到方子莹那带着赞许的眼神和软软嗲嗲的声音,他全身上下都热血沸腾,整个人充满了无穷的动力。 第六章 期末 现在的方子萱的确是个普通的学生,她本就不是什么天才型的人物,智商虽然不算低,但也绝对称不上高,就是一正常人的水准,能把书念好完全是靠她异于常人的毅力和勤奋,她是个一根筋的性子,一旦专心投入某事,就要心无旁骛地做到极致。 她的人生枯燥乏味得令人发指,无论在哪个阶段,她从没有过什么兴趣爱好,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引起她浓厚的兴趣,如果一定要说,恐怕读书和工作就算是她的兴趣了,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她像机器人一样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献给工作。 既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学生,她就一定会尽好学生的本分,每天乖乖地上课做作业,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就像被设定了程序一样,除了读书就是做题,七八十岁的老人都活得比她精彩。 “这个方子萱没有作弊吧?”教数学的王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名次统计表,一向位居年纪末尾的小太妹竟然能够一举进入年纪前五十,太不可思议了。 方子萱算是学校的名人了,方氏在s省本就大名鼎鼎,方家的小姐也是众人议论的目标,尤其是她还有个优等生堂姐,她的出格行为虽然没有人干涉,可都在暗地里将两人做着比较。 其实方子萱还有个堂姐方子茜,在和一中不分轩轾的附中就读,也是个大名鼎鼎的才女,不仅书读得好,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方子莹还要优秀,不折不扣的世家名媛,两位堂姐珠玉在前,方子萱简直就如烂泥一般。 这段时间方子萱的变化很大,几次小考都考得非常好,她的老师同学都看在眼里,也都暗自吃惊,不过倒也没有大肆宣扬,隔壁班的王老师自然不知道其中玄机。 被王老师这么一嚷,方子萱的班主任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方子萱班上期末考的几场考试都是他监考的,怀疑她作弊,岂不是怀疑他放水? 不过也怪不得别人怀疑,这个方子萱也的确是有前科的,过去也有不少学生举报她逼着周围的同学把卷子给她抄,有的时候还用上了小刀,如果不借她抄,极有可能会在放学后被她带上几个纨绔混混围堵。 这些事儿都是众所皆知的,不过对这个势力庞大的千金小姐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老师根本不敢采取任何措施,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他也不能保证她这次真的没有作弊。 “既然没有证据,就不要乱猜测了,这样对学生不公平。”年段长微微皱眉,制止了老师们的议论。 有几个老师到底年轻,有些沉不住气,那一丝不满就自然而然地在脸上流露出来,他们这些抱着纯洁理想教书育人的,最看不惯的就是方子萱这样仗势欺人的纨绔和学校里这帮媚俗的领导。 “我相信方子萱应该没有作弊。”说话的是教语文的宋老师,他是一中语文教研组组长,也是方子萱的任课老师,德高望重,刚正不阿,为人很是认真负责,之前不卖校领导的面子,给过方子萱好几次苦头吃,方子萱一度扬言要找人做了他,他为她说话,立刻引来众人侧目,“这段时间方子萱比从前用功得多,难得她浪子回头,能有这样的成绩也是她应得的。” “宋老师,她这次的作文好像写得一塌糊涂吧。”王老师笑道,谁都知道除了作文没法子抄别人的之外,其他的试题都很有作弊的可能。 宋老师点点头,“比起过去是进步了些,文章通顺也有层次,没有一个错别字,但是没有真情实感,就像一个空架子,太假了。” 期末考的是记叙文,最讲究以情动人,方子萱可以把法律文书写得鞭辟入里,直指要害,却没有办法写出让人感动的文字,整篇文章十分生硬。 看着这几个年轻的老师交换了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宋老师正色道,“你们不要有偏见,她的过去不代表她的将来。” “是是是,”年段长忙不迭地附和道,“我们做老师的,最重要的是师德,你们还太年轻,要多向宋老师学习才是。” 方子萱自然不知道教师办公室的这一番暗潮汹涌,自己考得如何心里早已有数,对最后的成绩和排名并不关心。 随着期末考而来的是暑假,按照惯例,一到暑假她便要和弟弟到方家老宅住上半个月,然后再去外公家住半个月,张云一直试图让他们姐弟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两边老爷子的宠爱,只是她和弟弟方子鹏是两个扶不起的阿斗,小小年纪就很有纨绔的潜质,再加上她那个不靠谱的爹,两个老爷子对他们都是两看相厌。 每到假期就意味着要去老宅,往年姐弟俩都是闷闷不乐,一脸不情愿,这一次方子萱倒是规规矩矩的,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反倒让张云很不习惯。 “你看看你姐姐多听话,你别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好歹也是你爷爷,你乖乖讨他老人家喜欢了,以后多的是好处。”张云倒是一反常态,放下了她痴迷的麻将,回家和两个孩子共进晚餐,而方建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见人影,重生至今几个月过去了,方子萱只见过他匆匆两面。 “她脑子被车撞傻了,我才不要和她一样。”方子鹏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儿,脾气倒是大得很,一言不合竟然把碗往地上一摔,叉着腰对张云嚷了起来,十足的霸王性子。 “你这孩子啊……”张云叹了口气,却也不怒,她与丈夫从来不睦,虽然一双儿女都不是省心的,她与他们也不亲近,可到底是自己的心头肉,就算他们做得再出格,也舍不得责骂半句,只是嘱咐英姐再盛一碗饭出来,上前好声好气地劝儿子。 “我不去不去就不去!”方子鹏毫不领情,索性满地打滚撒起泼来。 第七章 情绪 “我的小祖宗,妈什么都能答应你,就是这件事儿不行。”看着满地打滚的儿子,张云一脸无奈,只得轻声哄着,“你只要乖乖去老宅待上半个月,妈妈就给你买你喜欢的游戏机。” “不要!就不要!”方子鹏不肯妥协,就算他不去老宅,只要他一闹,张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买。 “那你想怎么样?妈都答应你。”张云拿这个耍赖的儿子没有办法,只好以利诱之。 “去了老宅我就不去张家!”方子鹏很聪明地提出交换条件,和爷爷相比显然是会对他动鞭子的外公更可怕。 “那不行,每年寒暑假不都是这样的吗?两边都得待上半个月,你爷爷和外公这么久没见到你,心里可想你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你的。”张云柔声道。 张云对孩子们从来没什么要求,这是她唯一的坚持,每到假期她都要与这两个孩子斗智斗勇上一番,好在今年女儿总算懂事了没来添乱,她看了方子萱一眼,她正一本正经地捧着饭碗,心无旁骛地咀嚼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吃个饭都能吃得这么认真,被方子萱认真吃饭的模样吸引,张云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竟一时忘了儿子还在地上打滚。 自她车祸痊愈之后,不知道她是突然成熟懂事了,还是一夜之间进入叛逆的青春期,整个人变得不按牌理出牌,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完全摸不透她的想法,当然她也从没试过摸清她的想法,只要孩子不惹出什么大事,她基本都是持着放任的态度。 无论如何车祸之后,也算是因祸得福,至少她变得省心了,只是她车祸的事儿闹得那么大,虽然这事儿被自己的哥哥给压了下来,但两位老爷子一直都心怀不满,这次回去不知道会不会给她苦头吃。 方子萱的确在认真吃饭,弟弟摔碗的时候她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母亲盯着她发呆,她也没有任何感觉,他们两人做的事与她无关,她自然不可能去浑水。 科学研究表明,每口食物咀嚼30次左右最理想,这样既有利于人体对营养的吸收,又具有防胖减肥的奇妙功效。此外,在仔细咀嚼分泌的大量唾液里,含有15种能有效降解食物中致癌物质的酶,每口食物咀嚼30次以上,每次进餐时间在45分钟以上,是维持健康的基础。 对于一直以极端认真的态度去做每一件事的她来说,吃饭也是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至少和看张云和方子鹏演的这出闹剧相比,吃饭显然更加重要。 方子鹏在地上折腾了好一阵子,姐姐不理他,母亲在发呆,他这出表演究竟是演给谁看啊? 他正坐在地上愣神,方子萱已经吃完了,生疏有礼地和张云打了招呼就准备回房,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灰头土脸的方子鹏,“地板变干净了。” 这是一句平板的陈述句,她说完便走了,从头到尾没多看方子鹏一眼,却把一直在边上沉默伺候的英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子鹏这才反应过来,气得差点喷血,他和这个姐姐虽然不亲近,但在闹腾着不去爷爷和外公家这件事上两人有着高度的一致和默契,每次都要逼着母亲答应他们不合理的要求才肯去,可是今年她不仅做了叛徒,竟然还落井下石! 好!方子萱,这个梁子我们结定了! 方子萱对去方家老宅和张家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抵触,她自幼所受的教育便是不得忤逆尊长,就算她不情愿,张云也是她的母亲,她必须尊重且听从她的合理要求,何况去祖父家住上半个月这种要求合情合理,对她而言,住在哪儿都没有什么区别。 若她小时候也和方子鹏一样撒泼耍赖,爷爷早就罚她在祖宗牌位前跪上一天一夜不准吃饭了。 她随着母亲踏入方家,却在进门的那一刹那,有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底升腾而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扼住她的心脏,是期望是绝望甚至是恨…… 她有些怔忡,这样的情绪不应该是属于她的,虽然这具身体是方子萱的,可是灵魂却是她陈正的,她对方家没有一丝感情,无论爱恨,这支离破碎的情感又是属于谁的? 记忆碎片再次在她脑中飞快旋转着,那些复杂的情感带着不可言说的伤感一点一滴侵蚀着她客观而清明的情绪。 那些记忆和情绪都是那个已经破碎的灵魂留下来的吗?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从她接管这具身体开始,她就隐隐感觉到原来的那个方子萱灵魂已经破碎消失,而并非在自己的那个时空以她陈正的身份生活。 而在自己的原先的时空中并未特别关注过方家,自然也不清楚自己曾经的同父异母妹妹究竟活得如何,只是她接管这具身体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绝望,那个人对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了任何眷恋和情感,以一种孤注一掷的方式了解自己的人生。 虽然不知道移魂的原理,但她一直以为除了客观存在的记忆,方子萱的情绪已经随着她灵魂的消失而湮灭,这股陌生的情绪让一向冷静自持的她开始有些慌了。 原来方子萱和陈正的性格截然不同,甚至是两个极端,方子萱情绪化偏执激烈,陈正却有着强烈的自律神经,对任何事都十分冷淡,鲜有情绪激动的时候。 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方子萱经不起挫折,莫名其妙地想要自行了断,而饱尝世间冷暖的陈正却时刻牢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脚踏实地地活下去。 这样的她对于原主方子萱除了不理解就是看不惯了,自然不会认同她所做的每一件事,于是连这样的情绪都十分排斥,她极力压抑着升腾而上的复杂情感,只要自己不被这种情绪左右,自己就还是自己。 第八章 方老夫人 “子萱子鹏来了,快来给奶奶瞅瞅。”六十好几的方老夫人因为保养得好,而没有一丝白发,像个五十出头的雍容贵妇,一见他们姐弟就亲密地向他们招手,一面还嘱咐着下人,“快把两个孩子的行李放到房间收拾好。” 方子鹏一脸别扭地不肯上前,一来因为同张云闹别扭,二来也因为同方老夫人不亲近,方子萱压抑住自己异样的情绪,上前几步庄谨地和方老夫人行礼问好。 这倒是出乎方老夫人的意料,方子萱向来和方子鹏一样,每次来老宅都是一脸不情愿,是个让人十分不喜的刁蛮女孩儿,这次来脸上虽不见得和她有多亲近,可到底还是懂了些礼数,方老夫人脸上稍缓,“到底也是大姑娘了,总算是知礼了。” 方家不同于国内许多富豪之家,既非在国内经营传承上百年的世家大族,也不是近几十年新兴的暴发户,方家的前几代祖宗不过是s省的贫民,因为生计艰难下了南洋,凭着自己的勤奋聪敏,在南洋站稳了脚跟,一代又一代地兴盛起来,到了方老爷子这一代在南洋竟可以算得上富可敌国了,甚至可以在幕后操纵南洋一代的政治,是名符其实的南洋贵族。 像方家这样的显贵华人在南洋也有不少,不过无论他们在海外多么风光,到底还是华侨,对那些国家来说也只是异乡人,从方老爷子的祖父开始就在他们这些子孙面前念叨着落叶归根,可那个时候国内形势不好,这个愿望始终不能得以实现。 随着华人势力在南洋的不断增强,越来越多的华侨选择了永久居住在南洋,不再动回国发展的念头。 不过方老爷子毕竟不同常人,眼光放得极为长远,不仅因为父辈的遗愿,更因为他始终不满足在南洋这样的小国发展,南洋虽然富庶,可毕竟小国寡民,市场自然不如国内的大。 国内改革的号角一吹响,老爷子便将南洋的生意交给几个弟弟,自己携了巨资来国内投资,在那个年代国内经济低迷,全国各地都求着方老爷子去投资,给出的条件极其优惠,方老爷子这样精明的商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四处圈地建房,资本愈加丰厚,触角也越伸越长,几乎每一个赚钱的行当都有他们方家的身影,如今的方家和当初那个偏安南洋一隅的华商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方老爷子始终不忘自己是j市人,自回国之后就把自己的根据地选在了j市,又是投资改善民生,捐资助学,又是兴修祠堂翻新扩建祖宅,折腾得轰轰烈烈,甚至还在老家那个小渔村搞了一个纪念馆对外免费开放,陈设的就是他们方家旧物,那个小渔村也随之彻底改变,成为j市最富庶的农村。 莫说是j市人,就是s省人也都说他老人家是个大善人,每一任省市领导甫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来拜会这位老人。 而方老夫人是方老爷子还在南洋时娶的妻子,也是出身南洋名门,少时留学英国,受到的是传统的英式淑女教育,行止十分端庄,当初刚生下老三没多久,老爷子决定抛下南洋的产业回国发展,众人一致不看好,连她的娘家也频频阻扰,她却始终坚定地和丈夫站在一块儿。 回国之后,也不是没有经过风雨,这位自幼养尊处优的方老夫人却没有一句怨言,始终如一地支持着丈夫,支撑着这个家庭,光凭着这一点就足以让老爷子对她一生敬重。 方老夫人生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方建霖就是老三,他三岁就随着父母到了国内,四处奔波,生活条件和南洋自然不能比,老爷子成天在外边忙,自然顾不上照顾家里,方老夫人独力照顾三个儿子,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很少做这样的事儿,那几年又找不到合适的保姆,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有一回方建霖发高烧,差点就一命归西了,虽然最后被救了回来,但那件事终归成了老夫人心上的伤,六个儿女中就数这个老三幼时身体最差,受的罪最多,对他难免存了一份私心和偏爱,正是这种没有原则的溺爱,才把方建霖给养成一个十足的纨绔。 不过做妈的都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在她心中儿子永远都是好的,她的教育也没有什么问题,方建霖的荒唐都是因为没找个好媳妇,张云这样眼皮子浅,管不住自己老公,成日只知道争风吃醋惹是生非的媳妇,自然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初张云还想着讨好婆婆,后来发现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这个婆婆都能挑出她的错处来,索性也就冷了心,婆媳两人的关系自然是降到了冰点。 方建霖和张云的婚事面上看算是自由恋爱,骨子里却完全是一桩政治联姻,主要是方老爷子一力促成的,方老夫人心里一直都不满意,总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张家的势力不小,她早就撺掇着自己的儿子和张云离婚了。 每回看着方子萱姐弟不情不愿地回老宅,她就总觉得是这个媳妇在背后搞鬼,她是个护短的人,这邪火对儿子和孙子孙女是不会发作的,自然要朝着张云撒。 方老夫人优雅地端着红茶杯,看都不看站在一边的张云一眼,只是笑眯眯地端详站在面前的一对孙儿。 “子萱又长高了,都比子鹏高出这么多了,”方老夫人拉着方子萱的手笑道,“小姑娘家的穿这么灰扑扑的做什么?你姑姑做小姑娘那会儿我可是拼命给她打扮,带她出去人人都说她是个可爱的小公主。所以说啊,做什么都看有没有用心,做母亲也是一样,用心的母亲能好好照料孩子,照顾家庭,不用心的母亲呢,则对孩子不管不顾……” 方老夫人的冷嘲热讽打在张云的心上,她咬了咬牙,硬忍住不和她顶撞,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第九章 蛇(一) “咦,三嫂回来了,怎么不坐呀?”从楼上走下一个明丽的妇人,风姿绰约,明眸善睐,一见到张云就热络地迎了上去挽住她的手。 张云僵了一下,脸色很不好看,方家的规矩大,长辈没有赐座,晚辈自然不能随便坐下,方老夫人明摆着刁难她,给她难堪,这个陈歌怎么可能不知道? 陈歌装作没看见她难看的脸色,拉着她坐下,往方老夫人身边一靠,就如母女一般亲热,“妈,您起床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今天子萱子鹏过来,我这个四婶还在睡懒觉,岂不是给晚辈看笑话了?” 这话要是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方老夫人定是要发怒的,但陈歌是她最喜爱的媳妇,向来视若亲女,何况陈歌的声音自有一番娇软甜糯,这种亲亲密密的撒娇,非但没让方老夫人发火,倒让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你这懒骨头,这会儿倒是羞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赖在我跟前撒娇,你侄儿侄女都笑话你呢。”方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去去去,先把早餐吃了再来说话。” “我知道妈心疼我呢,就让子萱子鹏笑去吧,反正我就是个没脸的,”陈歌嘻嘻笑道,潇潇洒洒地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张云一眼,“三嫂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让厨房加一道三嫂最喜欢的松鼠鳜鱼吧?” “不必了,你三嫂可是个大忙人,恐怕牌友们都催得紧了,能回老宅一趟都是在百忙中挤出的时间,我们这座小庙哪里能给她这尊大佛留饭呢。”方老夫人依旧是连个正眼都不给张云一个,话也是冷冷地哼出来的。 张云又羞又恼,心里恨极了方老夫人,打定了主意要和方老夫人作对,也装作恭敬,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妈,您可别取笑我了,前段时间我大哥家的颂文刚从国外回来,我去凑了几天热闹,来老宅少了是媳妇的不对,可真不是去打牌了,媳妇知错了,您可就别拦着我尽孝道了。” 张云的大哥便是如今的s省公安厅厅长,手握重权,张云平日嗜好打牌,哪里会真如她所说的成日往张家跑,此刻抬出她大哥,无非就是向方老夫人示威,她可是有靠山的。 她此话一出,方老夫人和陈歌立刻脸色微变,陈歌的家世远不如张云,她能得方老夫人青眼,不仅因为她是方家小女儿方建兰的闺中密友,还因为她嘴甜会办事,一个家世不显,又处处以方老夫人马首是瞻的媳妇,自然比张云这样的好拿捏。 方子鹏早就受不了大人们酸不溜秋的对话,趁着众人不注意也不知跑哪儿玩去了,若换作以前的方子萱也定然会径自上楼,可是现在的她自幼受最传统的家教长大,长辈未命岂能私自离开? 十四岁的女孩子对眼前这三个女人的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恍若未觉,只是低眉垂眼地在一旁站着,就像一尊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往事一幕幕闪过,记忆中的方老夫人和四婶陈歌并没有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只有疏离和冷漠,就像现在的她们一样。 “一大早又在闹什么?”方老爷子带着最看重的长孙从楼上缓缓步下,就见到发妻一脸怒色地瞪着老三媳妇,两个媳妇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孙女呆呆的站在一旁,立刻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方老夫人见他下来立刻站了起来,狠狠地剜了张云一眼,便迎上前去温柔体贴地为丈夫理了理西装领带,轻声问道,“这是要去哪儿?” “老赵约我打高尔夫,正好带子诚去见识见识,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方老爷子放缓了神色,看了一眼张云和方子萱,略略点头,“子萱子鹏今天过来了,爷爷现在还有事,晚上再找你们说话。” 张云立刻面露喜色,方子萱恭声应下,她的温驯出乎方老爷子意料,面带疑惑地看了看她,想起她之前的胡闹,估计是害怕自己责罚才收敛了性子,眼中又有了不虞之色。 老三一家简直就是一笔糊涂账,上梁不正下梁歪,老三自小被惯得无法无天,结婚生子后也毫无收敛,一双儿女小小年纪也跟着到处胡闹,这些年老三媳妇过得也不容易,他对张云并无偏见,甚至隐隐有些愧疚,毕竟张云是自己逼着儿子求来的,在张老爷子面前他也保证过会好好对张云,人家张家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嫁给自己这不靠谱的儿子,还要忍受婆婆三不五时的刁难,这日子容易吗? 方老爷子暗暗叹了口气,转向妻子温声道,“你这几天不是老说闷得慌,今天老三媳妇也回来了,便由着她们媳妇几个好好陪你说说话。” 方老夫人轻应了一声,脸上虽没有不情愿的神色,方老太爷却是知道自己老妻的性格,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才带着方子诚出了门。 方子萱性格古怪,前世都交不到什么朋友,更不用说如今以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活在小女孩的身体里,自然不会对那些小女孩喜欢的东西产生兴趣,更不用说有什么共同语言了,在学校里是一个朋友也无,每日独来独往忙于念书,到了放假突然闲了下来,又不需要如前世一般为了生计奔忙,一时间竟然空虚得不知道该做什么。 “喂,你在做什么?”方子鹏在外疯玩了一阵,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聊了,大大咧咧地晃进方子萱的房间,探头一看就忍不住咧嘴笑了,“啧啧啧,还真是在做暑期作业,既然你这么上进,不如把小爷我的也给做了吧。” 方子鹏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不容推拒地将作业本扔到她的面前,仿佛眼前这位不是他的姐姐,而是他家佣人一般。 平日家中就他们两个孩子,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方子鹏偶尔抽风起来,就喜欢捉弄这个唯一的姐姐,就像现在的他未必就真是想让方子萱帮他做作业,不过是找茬而已。 第十章 蛇(二)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方子萱头也不抬,依旧稳稳地写着作业。 “不帮我是吗?”方子鹏恶毒地一笑,“好,方子萱你有种!” “我没有,你才有。”她波澜不兴地翻过一页。 “你!”方子鹏愣了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你现在还没有,”她总算抬起头,认真地为自己的话解释起来,“但我想,你以后会有的。” 方子鹏虽然常在外鬼混,那脏话也是一串一串往外冒,但再怎么可恶到底还是十岁的小孩儿,被自家姐姐这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流氓无比的荤话噎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满脸通红地指着方子萱,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不会和这么点儿大的小孩作口舌之争,早就再次低头写起作业来了,方子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竟然就这么乖乖出去了。 方子萱从未在这个弟弟身上心思,对他的来去完全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多想,只是十几分钟之后,突然一阵的声音传来,她循声望去竟然是一条黄白相间的蛇从门外游了进来,门口飞快地闪过阴笑着的方子鹏。 让等着看好戏的方子鹏失望的是,她没有惊慌失措,大声尖叫,更不可能被吓得涕泪交加,而是神色平静地站起身,顺手超过墙角的高尔夫球杆朝蛇的七寸猛击下去。 “啊——”方子鹏愣了几秒,惊声尖叫起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方子鹏的尖叫立刻引起了骚乱,几个佣人连忙过来不住张望着,看到方子萱的房间里躺着一条蛇,也是震惊非常,面面相觑。 张云正好还在方家没走,一听到动静就冲了过来,心疼地拉着方子鹏上下打量。 “一条蛇爬进来把他吓着了。”方子萱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蛇尸。 “怎么房间里会有蛇!”张云看见那条蛇,也忍不住尖叫,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不知道,已经把它打死了。”方子萱无视方子鹏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依旧一脸平静,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常有蛇虫蚊蚁光顾,从她多年的经验来看,蛇比老鼠还好对付一些。 “这,这是……”陈歌也闻声而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蛇尸,半晌说不出话来,连忙转身使唤一旁的佣人,“快把这恶心的东西弄走!” 原本差点晕倒的张云听说这蛇已经死了,倒是定下神来,一脸愤怒地指着陈歌发作了起来,“陈歌!你还真是心狠手辣,我就这么两个孩子,这才是刚回老宅的第一天,你就放了条蛇进来,你是打定主意要把我们娘仨往死里逼啊……” “这关我什么事?”陈歌微微转身,甚至不敢看那条蛇一眼,心里觉得委屈又无辜,方老太爷六个孩子,只有老大和老四与他们同住,身为方老夫人最疼爱的媳妇,如今的家自然是陈歌在当,可是这条恶心的蛇她是真的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都不是喜欢宠物的人,家里连猫猫狗狗都没有,更遑论是蛇了,这样可怕的东西再怎么也不该进方家的门,张云就是瞅准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大闹。 “怎么不关你的事?好好一个大宅子被你管得连蛇都可以登堂入室了,今天吓唬的是我们娘仨,明天说不定就轮到老太爷和老夫人了!”张云的脸上有着隐约的快意,真是逮着了机会得理不饶人。 “张云,你不要胡说八道,”一牵涉到方家二老,陈歌就变了脸色,“说不定这蛇就是你的好儿子好女儿带进来的。” “真是荒谬!”张云大笑两声,眼神凌厉地瞪着她,“世上还有人自己捉蛇吓自己的?” “那可就说不准了,你这一双儿女什么事做不出来?”陈歌一脸轻蔑地冷笑,“你的好女儿都能自个儿开车往树上撞呢,酗酒打架吃药什么事都做了,一条蛇算什么?你看看他们有半点被吓到的样子吗?” 张云不由得向一双儿女看去,方子萱依旧是一脸平静,方子鹏则是一脸心虚,的确看不到半点恐惧害怕的表情,她心里也隐隐明白,这事儿恐怕还真是这两个不争气的小孩闹的鬼,心里恨得不行,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要往陈歌身上赖才好。 “怎么说子萱和子鹏也是你的侄儿侄女,他们还这么小,纵然有什么不对的,你这个长辈教训他们就是了,何必说这样难听的话来刺他们的心?都是方家的孩子,你说这种话是不是有意打老爷子老夫人的脸。”张云突然换了一副哀戚的神色,竟然也挤下了几滴眼泪。 “三嫂,你也不用如此作态,更别抬出老爷子老夫人,”陈歌挑眉笑道,“子萱子鹏年纪虽小,可却是了不得呢,小小年纪四处惹是生非,到底是三哥的孩子,说不定哪天就在外头给你生几个外孙、孙子出来,我都要羡慕你的好福气呢。” 方建霖在外边有不少私生子是整个方家都知道的事,陈歌时不时的就拿这件事来打击嘲笑张云,可这次的如意算盘却是打错了。 听说这里出了乱子,方老夫人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儿,就听到陈歌这不着调的话,话里话外都是讽刺她最心爱的儿子,当场气得脸色发青,当即怒气冲冲地喝住她,“老四媳妇,你给我住口!” 陈歌看到方老夫人一下子就蔫了,心里暗自恼恨方才的失态,这张云一定是瞟到了老夫人,才故意示弱的,自己竟然也会着了这蠢妇的道。 方老夫人虽然不喜张云,但却一向偏爱老三,她是个护短的性子,平日和方子萱方子鹏这一双姐弟不甚亲近,不过到底是她的孙儿,无论怎么着,都轮不到外人来说他们的不是,陈歌言语之中对方建霖的轻视更是深深刺痛了她,心中自然恼上了这个儿媳。 “妈——”陈歌有些慌了,一脸委屈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方老夫人恶狠狠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第十一章 蛇(三) “子萱子鹏怎么了?”方老夫人拨开挡在她身前的两个媳妇儿,径自走进屋里,威严地环视一周,冷不防看见地上那一条蛇,当即惊呼一声,一口气上不来,竟然就晕了过去。 “妈——”张云和陈歌都慌了,之前两人只顾着争吵,倒是忘了处理地上的蛇,没料到把方老夫人给吓着了,方老夫人一向注重养生保养,身体一直很好,这么突然晕过去把所有人都给吓着了。 女人们大都怕蛇,方老夫人自幼娇生惯养,结婚之后也养尊处优,蓦地在屋子里见到一条蛇,就连张云陈歌那样的壮年人都要惊叫,何况年老的方老夫人。 还是常年跟着方老夫人的何妈妈有经验,扶着老太太在床上躺下,使劲掐了人中,她才缓缓苏醒过来。 而那一头张云和陈歌又杠上了,陈歌坚持要立刻将死蛇处理掉,张云却不干了,死拦着不同意,非要把这事儿查清楚才算完,反正她就乐意给方老夫人和陈歌添堵。 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虽说这事儿自己的一双儿女有责任,可这蛇却不可能是他们带进来的,他们上午才刚到老宅,这蛇定是原来就在老宅中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还住在这儿,竟有人偷偷养了条蛇,不是存心要吓唬两位老人家么,这事儿八成和老大家或是老四家脱不开干系。 方老夫人幽幽醒来,只听得陈歌恨声道,“三嫂,你死拦着是什么道理?这蛇在这儿若是再惊到妈怎么办?你可担得起这个责任?” “四弟妹,你这话却是没道理,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要查个清楚,这蛇究竟是哪儿来的?我看这宅子里就有人包藏祸心,今天这蛇出现在我们子萱的屋子里,说不准明天就出现在老太爷、老夫人的屋子里,你又可担得起这个责任?你这样急吼吼地要把这蛇处理掉,可是心虚啊?”张云尖细的声音中有着明显的幸灾乐祸,至于方老夫人是否受到惊吓,她不但不在乎,反倒是乐见其成 方老夫人听到两个媳妇的争执,差点又被再次气得背过气去。 何妈妈轻咳一声,才成功拉回了陈歌的注意力,她立刻奔至床前,眼泛泪光可怜兮兮地望着方老夫人,“妈,你可觉得好些了?” “哼。”方老夫人厌恶地哼了一声,眼神如刀在两个媳妇身上来回剐了几遍,“给我彻查这件事,到底是谁把蛇弄进来的!还有,现在就马上把蛇给我弄出去!两个孩子就在这儿,把他们吓着怎么办?” 相比张云的暗自得意,陈歌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方老夫人的话无疑是在打她的脸,面上看来她是方老夫人最疼爱的儿媳妇,但实际上老夫人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她们这些媳妇在她眼中全都是外人,而她也不过是一件用得趁手的工具而已,若是触及她自身利益,她可是丝毫不留情面的。 “子萱,这条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歌立刻端起了长辈的样子,眯起一双利眼狠狠地瞪着方子萱,既然要查,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张云的女儿。 “四弟妹,瞧你这话问的,难道想把赃往我们家子萱身上栽吗?”张云自然不依,冷笑地回道。 “老三媳妇,你给我闭嘴!”方老夫人一声怒喝打断了张云。 “十点零三分的时候,这条蛇从房门外爬进来,我用墙角的高尔夫球杆击打它的七寸,十点零四分死亡,随后方子鹏发出尖叫。”方子萱语气平板地说道。 “你怎么会把时间记得那么清楚?”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个时间点上,她越是平静就越可疑。 “这里有钟。”方子萱指了指桌面上现代感十足的电子钟,赫然显示着现在的时间是十点二十分。 “子萱真是个胆大的,换做其他女孩子恐怕都要被这么大一条蛇给吓哭了,你还有闲心看时间呢。”陈歌皮笑肉不笑地说。 “恐惧是最无用的情绪,对事情的发展不会有任何帮助。”方子萱平静地直视她的双眼,坦坦荡荡,让陈歌甚至有些不敢和她对视,“四婶和母亲不也没被吓着么?” 她这句话一出,方老夫人便有些尴尬了,言下之意岂不是说她没胆量,连媳妇、孙女都比不上了。 陈歌的脸色也有些发僵,她和张云不同,最大的依仗就是方老夫人,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越过方老夫人的头上去。 张云却是不在乎她们的脸色,“妈,您和四弟妹都听到了,子萱把时间说得真真切切,这蛇莫名其妙地爬到她的房间,若不是她胆子大说不定要出什么事呢。妈,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也真是亏得子萱胆子大,真不愧是从小打架喝酒飙车的,遇到什么事儿都不怕呢。”陈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讽刺方子萱的机会。 “老四媳妇,别说废话!”方老夫人喝住了陈歌,“这一屋子的下人眼睛都瞎了不成,给我全叫过来,一个个问,有谁在十点的时候出现在三楼的?有谁看见这条蛇的?主动说出来的有赏,若有隐瞒绝不轻饶!”方老夫人坐了起来,威严地扫过在场的众人。 见方老夫人发话了,陈歌的脸上难免闪过一丝难堪,虽然对外宣称是她当家,可这个家做主的还是方老夫人,有这么个控制欲强的婆婆,像她这样的小字辈,全家上下自然没有一个人会把她放在眼里,就连佣人们都未必听她的话,她自尊心强,一直遮掩着不让人知道,可还是露了馅,让宿敌张云看了笑话。 张云似笑非笑地瞥了陈歌一眼,她自己过得不如意,也不希望别人过得比她好,陈歌向来爱在她面前摆谱,显示自己如何得宠,可惜方老夫人三两句话就将她吹的牛皮戳破了,就连这样的小事都要方老夫人亲自插手查问,陈歌在家里恐怕是半点权力都没有。 第十二章 蛇(四) 这条死去的蛇黄白相间,看起来很是漂亮,一见就知道不可能是外边的野蛇,倒像是人养的宠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老夫人动了真火,一直没有人敢出来自认主人。 直到何妈妈奉了方老夫人的命,一个个盘查过去,才渐渐查出了端倪。 方家这一大帮子下人,有不少是自幼跟着主子过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在外头请来的帮佣,人多嘴杂,大宅子里自然也没有太多秘密可言,只要用心,三两下就盘问出来。 不过这结果却出乎众人意料,这条蛇竟然是七少爷的宠物。 陈歌的脸一片铁青,七少爷方子衍正是她的独子,一向乖巧听话,虽然年纪小,却极得方老太爷和方老夫人的欢心。 “妈,这肯定是搞错了,子衍年纪那么小,胆子也小,怎么可能会养这样的东西?”陈歌强笑地辩解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难道这一屋子的下人都要诬赖他不成?”方老夫人对待儿孙向来宽慈,对媳妇却不同了,有火就直接往她身上撒,“你是怎么做妈的?子衍年纪那么小,你竟然让他玩这样危险的东西……” “妈,我没有……”陈歌可怜兮兮地说,“子衍才七岁,那么点儿大的孩子去哪儿搞来这种蛇?依我看分明是有心人故意拿这种东西哄他……” 听说这条死蛇是自己儿子的宠物时,陈歌也被吓了一大跳,这可是一条蛇,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的,方子衍才七岁,若是被这蛇咬一口,可就了不得了,而且这送蛇的人分明是瞒着自己偷偷送来的,否则儿子房间养了一条蛇,她这个做妈的怎么会完全不知情? 真是其心可诛!陈歌脊背发凉,早就忘了要和张云斗气,一门心思要抓出幕后主使。 方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对方家的子嗣最是看重,方子衍又是一向得她喜爱的小孙子,“把子衍叫过来。” 方子衍也放了暑假,但他一大早就出了门,除了跟着他去的司机,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就连陈歌这个做妈的都搞不清儿子的去向,方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抓着陈歌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大通。 陈歌只好哭哭啼啼地陪着小心,方子衍这才姗姗来迟,他被叫过来的时候还懵懵懂懂的,手上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胶袋,看到地上的死蛇的那一瞬间才反应过来,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一瞅站在旁边畏畏缩缩的方子鹏,立刻冲了上去,虽然身高不如他,可还是爆发出极大的能量,憋着通红的小脸,使劲捶打着他,“是你!肯定是你!你把黄大王还给我!” 他激动地一打,竟将手中的塑胶袋甩了出去,袋子里的东西自然也掉落了出来。 一堆粉红的肉团掉了一地,无论是方老夫人,还是张云陈歌,一时间都懵了,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还没长毛的小老鼠! 三个贵妇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音简直要冲破屋顶,那叫一个容失色,面目狰狞。 还是何妈妈镇定,让几个佣人进来将这些小老鼠清理出去,又亲自扶着方老夫人坐下,给她顺气,这才把方老夫人给哄住了。 方老夫人这边还在顺气,张云就上前护住一双子女,“陈歌,你教的好儿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家里带!还有一点儿教养没有?” 陈歌也把方子衍搂在怀里,又气又恨,总觉得自己的乖儿子不像是那种顽劣的孩子,八成是被方子鹏带坏的,“我的乖孩子,你快告诉妈妈,这蛇是不是你子鹏哥哥给你买的?” “当然不是!”方子衍怒气冲冲地说,满眼仇恨地看着方子鹏,“他就是羡慕我有黄大王,才故意把它害死的。” 众人这才明白“黄大王”指的是这条蛇。 黄大王,好别致的名字,方子萱盯着蛇尸,不无可惜。 “子衍,你可别冤枉好人啊,你在家里养蛇本来就是不对的,我们大家可都是为了你好,送你蛇的人才真是别有用心呢。”张云幸灾乐祸地笑道。 “你这个蠢女人,少在这儿胡说八道。”方子衍气极了,哪里还会顾得上礼貌,像从前那样虚伪地喊她一声“三伯母”,直接把从母亲那里学来的话用上了,把张云噎得恨不得上前甩陈歌两耳光。 “宝贝,你告诉妈妈,这蛇到底是哪儿来的?”陈歌哪里还顾得上张云,心疼地搂着儿子问道。 “是我用零用钱买的。”方子衍难过地搂着母亲抽抽噎噎,“妈,你让他把黄大王赔给我!我刚给黄大王带吃的回来了,它却再也吃不上了……” 原来那些没长毛的小老鼠竟然是那条蛇的食物,一想到这里,众人又觉得一阵恶心。 “上哪儿买的?为什么妈妈都不知道?”陈歌一边问道,一边拿手绢给儿子擦眼泪。 “城东的鸟市场,妈妈,我要给黄大王报仇!”方子衍想起和黄大王的美丽时光,忍不住悲从中来。 张云“噗嗤”一声冷笑出来,“哎哟,这条蛇可真是金贵,子衍要为了它向一屋子长辈报仇呢,莫不是想养大了给子衍做媳妇,也演一出白娘子和许仙……” “老三媳妇,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方老夫人眉头紧皱,她最厌恶张云的一点就是她得理不饶人,这一张嘴坏得毫无教养,净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她们这种“红二代”不过是政治暴发户而已,哪里是什么真的大户人家小姐。 虽然对方子衍为蛇报仇的言论不满,可到底还是张云更惹她生厌一些,方才已经狠狠骂了陈歌一顿,让张云看了一出好戏,反正事已至此都查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方老夫人一脸倦怠地挥了挥手,不想再让张云得意下去,“快把这蛇处理掉,看了就让人讨厌,老四媳妇好好管管子衍,别让他再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十三章 蛇(五) “子衍,你告诉妈妈,是谁带你去鸟市场买蛇的?”方子衍才七岁,陈歌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对他看得很紧,在她眼皮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竟然不知道,让她不由得泛起一阵恐惧。 “是大哥。”方子衍扁扁嘴道。 陈歌心一凉,她就知道! 就知道这一家子人都是不安好心的,子衍才七岁,他那堂哥就动了歪脑子,若是不看紧一些,还不知道子衍能不能平安长大。 她恐惧地搂紧了儿子,看向站在另一边的方子萱方子鹏姐弟,她不是张云那个蠢妇,她很清楚这两个这么点儿大的孩子是怎么被一步步诱导成纨绔的,那些在背后唆使这两姐弟,在身边推波助澜,一点点引诱他们堕落的人可不就有他们的叔叔伯伯堂哥堂姐。 事关自己儿子,她已经无法再保持冷静了,“扑通”一声跪倒在方老夫人身前,“妈,求求您一定要为子衍做主!”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方老夫人本想走出去透透气,被她这么一跪当即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子诚明知道子衍才这么小,还给他买这种危险的东西,若是子衍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陈歌声泪俱下。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死啊活的,不就是个玩意儿,下回让子诚注意便是了。”方老夫人丝毫不以为意。 “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谁家这么大的孩子玩蛇啊?子诚这个做哥哥的也真是的,好的不教,净教弟弟些乱七八糟的。”张云在一旁帮腔道,她对方建霖的兄弟们都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方老夫人嫌恶地看了她一眼,对她这根搅屎棍简直是深恶痛绝,巴不得她现在就滚出老宅去,偏偏丈夫还要留她下来用饭,恶心得她都快吃不下饭了。 “又不是大哥给我买的,他不让我买,是我瞒着他买下来的。”方子衍和方子诚的感情倒是不错,仇恨地瞪了张云一眼,觉得这个说大哥坏话的三伯母实在可恶得很。 “哟,子衍这孩子真了不得,看来从小就是个主意大的,这么小就知道瞒着父母长辈了。”张云冷笑地回望他。 “子衍都说了是瞒着子诚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方老夫人一脸厌烦地看着张云和陈歌,只觉得这几个媳妇都不让人省心,明明是一家人,却成日猜疑忌惮的,真是眼皮子浅。 陈歌咬咬牙,哪里肯信,但自己儿子都承认了,她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总不能让老夫人就此厌弃了自己,这个闷亏也只能往自己心里吞了,张云此时却最得意,只要老宅的人不好过,她心里就好受多了。 “我待会儿可不留下来吃饭了,你奶奶现在一肚子火,保不准想找机会往我身上撒,我现在先回家去。你可得好好照顾弟弟,”待众人走了,张云才回过头拉着方子萱上下打量了一番,在老宅搅了这么一出,她也算是心满意足了,自然不会留下来给自己找不自在,“你今天穿得还算是得体,晚上你爷爷找你说话,你可得小心些,上回你出了车祸,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四婶这个大嘴巴硬把这件事儿捅了出去,他老人家发了好大的火,说不定待会就要罚你,无论他怎么罚你,你都先认下来,到时候妈妈给你想办法。” 见她都一一点头应下,张云才叹了口气,“你啊,今后可不能再那样胡闹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平时无聊的话买买衣服珠宝什么的也好,何必和那帮混小子学什么喝酒飙车?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妈妈怎么办?” 张云对女儿的期望着实不高,也不指望她成为温柔娴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只求她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就好了,反正方老爷子总要顾念她是方家嫡出的孙女保她一生富贵荣华。 方子萱有些奇怪地看了张云一眼,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存在对旁人来说有什么重要性可言,这个地球没了谁还不是一样照常运转,她对张云本就没有什么认同感,此刻张云的话非但没带给她多大的感动,反倒让她觉得莫名的肉麻。 虽然出门之前方老爷子对方子萱尚且算是和颜悦色,但酒后飙车那件事着实惹怒了他老人家,再加上她那些婶婶堂姐们的添油加醋,这处罚着实算不上轻。 住在老宅的两周,她都必须闭门思过,在自己的屋里抄写方老爷子指定的典籍,每日一篇,没有抄完不准睡觉,连三餐饭都是送进屋里吃的。 方老爷子指定的典籍本身并不长,但难就难在必须用毛笔书写,莫说是方子萱了,就连张云都写不好毛笔字,有心帮她可是又在老宅那么多双眼睛的监视之下,生怕被那些人捉住了错处往方老爷子那里报,到时候对方子萱的责罚恐怕又要加重了,只得再一旁干着急。 张云暗暗后悔,早知道方老爷子这么记恨,就寻个由头让方子萱待在家中了,又何苦巴巴地过来受这个罪。 方子萱却一言不发,把门一关,似乎真要做出闭门谢客的姿态,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莫非这个刁蛮的女孩儿真要洗心革面了? 不过方子萱本不是方家受宠的孙辈,和长辈们向来话不投机,哪里有人会特别关注她,方子莹虽然爱挑拨她,可也逮不着机会,再一想这个堂妹完全是个不成气候的,又正被爷爷罚着,便也懒得去趟这滩浑水。 方子鹏和方子衍对方子萱心怀怨恨,本有心去捣乱,可她的房门始终日夜紧闭,竟是丝毫不给他们机会,只好将矛头转向对方,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两个都是最讨人嫌的年纪,闹得整个方家老宅鸡犬不宁的。 而张云虽然担心女儿,可一两天之后,牌瘾上来了,自然也就把女儿的处境忘了,自顾自打牌购物去了,方子萱倒是成了整个老宅最清静的人。 第十四章 向阳 “那是?”向阳这才回魂,有些疑惑地看向方子莹,向家与方家是世交,可三楼那个女孩子却给人十分陌生的感觉。 疑惑之间,那个女孩子已经旁若无人地摆开架势,竟然打起了太极拳,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味道,看得出是学了好几年的。 向阳忍不住笑了起来,方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朵奇葩? 方子莹的脸色很差,可还是保持自己一贯的优雅,“那是我堂妹子萱,你不认识啦?” “方子萱?”向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那个小太妹?” 向阳嘴角微抽,方家那个年纪小小就浓妆艳抹,衣着暴露,言谈粗鲁的纨绔千金给他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人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浪荡子方建霖的女儿能好到哪里去?当然方子萱也不负众望地堕落,向阳都记不清楚在浓妆之下这个小姑娘的真面目了。 只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她赖着自己发痴,身上浓烈呛鼻的香水味和那可以吓死鬼的妆容,让他到现在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又在楼上搞什么鬼?”向阳的不屑之色溢于言表,方子莹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我哪知道呀,她如今越发古怪,前段时间吃了那种药去飙车,结果出了车祸,把爷爷气坏了,现在正罚她闭门思过呢,她那性子哪里是坐得住的,一天到晚在房间里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方子莹娇娇柔柔地说。 “我还以为你们姐妹俩感情很好呢。”向阳朝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方子莹僵了僵,自己一时忘形,竟然忘记装出那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了,当时便有些尴尬。 她和向阳一起长大,知道他喜欢的是善良温柔的女孩子,自己也一直在他面前装出这个样子,而同样暗恋向阳的方子萱就蠢得多了,在有心人的教唆之下,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性感,以为这样就可以吸引向阳注意,结果当然是注定要失恋。 向阳是个善解人意的,“不过和这种妹妹感情好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变成这样,我心里真的很难过。”方子莹垂下头,努力弥补方才的失误。 “好了,不说她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我听听你的琴最近有没有进步。”向阳对她灿烂一笑,看得方子莹又忍不住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她知道向阳喜欢才女,虽然不喜欢练琴时的枯燥,可向阳却是她的动力,一曲弹下来如行云流水,向阳连连鼓掌。 “向阳,你来了。”方子诚一身清爽地下楼,熟络地和向阳打了个招呼。 “你又去打球了?也不叫上我,枉我们兄弟一场。”见到老友,向阳高兴地捶了他一记。 “你不是刚回来么,就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方子诚眼底净是笑意,方子莹和向阳青梅竹马,一个是他妹妹,一个是他的好友,他自然由衷希望他们能成为一对,常常有意无意地撮合两人。 “哥——”方子莹羞得满脸通红。 向阳没有搭话,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听说这次京城林家的小少爷也来j市了,什么时候代为引荐一下。”方子诚拨弄着微湿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说。 “林家那位当然没问题,”向阳一脸轻松,随后却神秘地笑了笑,“不过同来的还有严家那位——” “严家?你是说那个严家?”方子诚一改散漫的态度,突然坐直了身子。 “就是那个严家。”向阳挑挑眉,“有兴趣?” “废话!”他捶了向阳一记,“来的是严家的哪位?” 方子诚的心脏狂跳,若是能够搭上严家,定然能让老爷子刮目相看,到时候—— “严三。”向阳的笑容颇有深意。 方子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虽然没有见过,可是严三的大名早已经从京城的纨绔圈传到了j市,这位爷身世曲折,偏偏入了严家家主的青眼,是严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年纪虽小,可手段阴狠毒辣,向来不按牌理出牌。 说他高调,行事张狂,在有的方面却又低调得可怕,虽然名声在外,可见过他的人却并不多,甚至从不在任何媒体上曝光。 这个严三着实是个棘手的。 和他合作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可是得到的回报也巨大得让人眼馋。 “怎么,没信心了?”向阳苦笑道,“老实说,我也还没见过这位严三公子,听说寻常的玩意儿他看不上,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我倒是想——”方子诚皱眉,正想说什么,毕竟顾虑到还有妹妹在场,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方子莹也是个识趣的,虽然对他们口中的严三有些好奇,还是看着方子诚的颜色,乖乖地起身离开。 “苏岳那里来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年纪小,长得不错,还是雏儿……”方子诚压低嗓门。 “严三在京城什么没见过,若只是这样……”向阳摇摇头,这种小儿科连他都提不起兴趣,更别提严三了。 “他到底喜欢什么?”方子诚实在头疼。 十八岁,正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他们都是从十八岁过来的,这个青春期末端的男孩子荷尔蒙分泌过剩,雄心勃勃,喜欢的和成年男子的喜好没有什么分别,无非是金钱、权力和女人,只是这个年龄段的男孩表现得更加直白,他们追求的是毫不掩饰的刺激。 “我怎么知道?”虽然也在京城,但对严三,向阳还是很陌生的,这是一个完全让人捉摸不定的人,他微微皱眉,脸上有些不齿,“不过听说他有些怪癖。” 方子诚心领神会,浮现出自信的笑容,“圈子里有些怪癖的公子哥儿还少么?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能想办法弄到人。” s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了满足他们这些公子哥儿的需要,有些东西也是应有尽有。 向阳神秘兮兮地低声在方子诚耳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微妙起来,过了好半晌才缓缓说道,“若真只是这样,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十五章 姐弟(一) 方子莹站在墙角的阴影处,除了向阳低声耳语的那几句话没听清楚之外,其他的话倒是听了个明白,虽然年纪不大,可这些公子哥儿们的德性她却是比谁都清楚,光看她那流连丛的三叔就知道了,就连看上去少年老成的方子诚不也是自十六岁开始就玩女人的。 “大哥,我有个主意,不如把方子茜送给那个什么严三公子……”等向阳走了,方子莹走到方子诚身边低声说。 向阳一向喜欢才女,方子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虽说两人不熟,可他好几次表现出对她的赞赏,一直让她怀恨在心。 方子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方子莹笑得有些得意,相比那个暴躁愚蠢的方子萱,大人们眼中真正的大家闺秀方子茜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方子茜只比方子萱小两个月,是她二叔的独女,她那二叔一家都极清高,二婶又是大学教授,把女儿教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方家二老最疼爱的孙女儿。 因为是女儿,所以方子诚一向不把这些妹妹们放在眼里,反正总是要嫁出去的,于他的利益无涉,所以对方子茜并不如何厌恶,对方子莹的提议只是皱着眉驳斥。 “你们不是说严三公子喜欢不同寻常的么?方子茜那副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模样算不算不寻常?”方子莹一心想把方子茜拉下神坛,不遗余力地游说。 “京城这样的大家闺秀可不在少数,她有什么特别的?何况她毕竟是我们方家的女儿,你别瞎起哄,无论如何对外我们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对我们可没有好处。”方子诚严厉地警告道,他毕竟是个男人,头脑还算是清醒,明白自己这个妹妹看起来娇柔可爱,实际上是个嫉妒心极重的女人,这种人什么样疯狂的点子都想得出来。 “我可不是出什么歪主意,大哥,你想若是方子茜若能得了严三公子的青眼,咱们家不也算是攀上了严家,到时候爷爷还不得把公司大权都交给你?严家那样的家庭,若真能攀上了,二叔一家也会感激你的。”方子萱卯足了劲劝说道。 方子诚有些动心,方子茜的容貌自不必说,气质内涵更是上上之选,一点儿都不像是商贾之女,倒像是书香名门熏陶出来的,这样的女子自然是每个公子哥儿的梦中情人,就连向阳也对她心向往之,只是方子茜自恃清高,对谁都看不上,是s省有名的高岭之。 想到两人的年龄相当,说不准方子茜还真能入了严三的眼,若真如此,岂不是美事一桩? 至于方子茜愿不愿意,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身为方家的女儿,若不能为方家带来利益,那方家就白养她那么多年了。 两周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方子萱总算恢复了自由,可让方子鹏郁闷的是自己这个越来越古怪的姐姐依然不肯出房门,似乎很享受面壁思过的时光,这两周方子萱就如一个隐形人一样,老宅里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她身上移开了,除了定时送饭的佣人,几乎人人都忘了这位被罚面壁思过的五小姐。 按照惯例,张云会在这几天来接他们到张家去住,随着那一天越来越近,方子鹏也越发暴躁起来,如果说方家老宅是火坑,那张家就是狼窝,在老宅他也就是拘束了点儿,到张家他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啊。 这几日他日日发愁,想着怎样才能逃过一劫,偏偏方子萱今年太不给力,成日龟缩房中,害得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这种时光恰恰是方子萱最享受的,她本就是个宅女,每日在房间里读书写字,没有不相干的人来骚扰,连饭都有人送到房间,可不是清净得和神仙一样。 “方子萱,你到底在房间里做什么?”方子鹏终于忍不住了,虽说在家的时候和方子萱各玩个的,井水不犯河水,但如今在沉闷的老宅,每日都不能出去玩儿,方子衍见到他和见到仇人一样成日找茬,他不耐烦和这个小屁孩儿瞎闹,这几天都快要烦死了,成日想着要如何逃出生天,焦躁的方子鹏无奈之下只能来找这个姐姐。 “看书。”方子萱抬头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喂,你拽屁啊!”方子鹏一看她那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地推了她一记。 方子萱恍若未闻,及时往边上躲了躲,又稳稳地落笔写字,她的字自然与原本那个方子萱不同,端正严谨,一丝不苟,只是家人对她太过漠视,竟没有一个人发觉她的变化。 “被关了两个礼拜,字倒是和以前不一样嘛。”方子鹏探头看了看,不屑地撇撇嘴,她原来的字写得和狗爬一样,歪歪斜斜的,和他是八斤八两。 而现在,至少他是写不出这样的字来。 方子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方子鹏倒算是唯一关心她的人了,她抄写的文章每天都放到方老爷子的书桌上,可从没有人真的看上一眼,估计统统都进了废纸篓。 “方子萱,你真的转性了?”方子鹏越看她愈发觉得难以置信,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会是车祸的后遗症吧?” 从前的她可是从来没有耐性坐在书桌前超过一个钟头啊。 “或许吧。”方子萱的眼神平静无波。 “那怎么办?你就认命了?你就甘愿乖乖呆在老宅的房间里?靠,这鬼地方,连网都上不了,你怎么能够忍下来的?方子衍这个小兔崽子,叫人切断了我们房间的网线,偏偏这帮下人一个个唯他命是从,竟敢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方子鹏见自己唯一的同盟要叛变,哪里顾得上继续关心她,急忙唠唠叨叨地抱怨自己的处境,虽然平时不对盘,但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个好歹是自己的亲姐姐,每回在老宅和张家他们都是紧密团结在一块儿一致对外的,绝不能让她抛弃自己啊。 第十六章 姐弟(二) “你想怎么样?”方子萱放下笔,认真地看着方子鹏。 “当然是离开老宅回家去啊。”这样的日子方子鹏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恐怕过几天母亲就要直接将我们接到张家去了。”无论是哪个家,她都没有任何归属感,反正都是四处漂泊,这清静的方家她住得倒也没有任何不舒服。 方子鹏的脸垮了下来,姐弟俩无论是在方家还是在张家都是不受欢迎的,他们也从未喜欢过这两个地方,“那总要想办法出去玩几天吧,砍头之前还得让人吃顿饱饭咧。” “什么办法?” “找你那帮朋友啊,让他们来约你出去,你再顺手带上我,反正你现在已经解禁了,出去透透气总可以吧?”方子萱已经是初中生了,家人允许她单独出门,而方子鹏却不同了,经过方子衍买蛇的事儿之后,方老夫人对他们这些小孩儿管得特别严,所以他只能依靠她了。 “我没有朋友。”她不习惯和陌生人交朋友,别人也觉得她这个人很难接触,她早就习惯孤身一人了,至于原先那个方子萱的狐朋狗友,她自然是不会再接触的。 “屁咧,你骗谁啊?你没有朋友,那你成天和谁一起喝酒泡吧啊?”方子鹏不屑地说,突然像想起什么,“你们不会绝交了吧?” “算是吧。” “靠,绝的还真不是时候。”方子鹏低咒一声,“不然你就说要出门血拼,顺便带上我就好了。” 方子萱顿了顿,竟然爽快地点头,“好。” 方子鹏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简直是喜出望外,“那你还不快去说?!” 方老夫人今天正好在家带着大媳妇苏扬和四媳妇陈歌插,听到方子萱想出去,神情有些犹豫。 “子萱刚被老爷子罚禁足,两个礼拜刚过就急着出去,老爷子说不定会生气的。”苏扬一副为她着想的好长辈模样。 “大嫂,你想得太多了,”陈歌娇笑道,“子萱被禁足了两个礼拜,想必也闷坏了,让她出去走走我看也是能够理解的,她这两周这么乖,老爷子的气肯定都消了。”因为方子衍的关系,陈歌早就恨上了老大一家,存心要拆苏扬的台。 “这样吧,子萱子鹏出去是可以,但要让家里的司机跟着。”方老夫人沉吟片刻,“子萱,你是姐姐,一定要照看好弟弟,不要让子鹏离开你的视线。” “是。”方子萱认真地应下。 好不容易有了放风机会的方子鹏激动地像是出笼的小鸟,拉着她叽叽喳喳,“方子萱,还是老规矩,到市中心之后找个机会把司机甩掉,然后咱们各玩各的的……” “你休想。”方子萱漠然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痴心妄想。 方子鹏瞠目结舌,“方子萱,你发什么疯?” 接下来的时间,任由他怎么发疯,怎么咒骂,她始终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车子在城中的一家书店门口停了下来,这家新锐书店刚开不久,在城中文青中很受欢迎,不卖迎合市场的大众读物,不仅卖各种偏门冷门的专业书,还有不少国外的原文书,方子萱读大学的时候常会过来看一些图书馆找不到的原文书,不过没过几年这家书店就在电子商务的冲击下倒闭了。 打死方子鹏也不相信,方子萱会到书店买书,除非这家书店是专门卖漫画的,想到这一点他脸色稍霁,说不定还能淘到一些游戏光盘。 书店很安静,里面的人不多不少,各自捧着自己喜欢的书读着,除了店主对这两个小孩儿的到来有些诧异之外,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方子萱拖着方子鹏径自往人文社科那一区走去,方子鹏一进书店,心里便凉了半截,这阵仗分明是一家正规书店,哪里可能卖什么漫画游戏,一时间挣扎得更厉害了。 “如果你再不老实点,我不介意把你打晕。”方子萱神色不耐地低喝。 “你放开我!你自己要发神经来这种地方,干嘛非把我拖进来!”方子鹏从来不知道要讲礼貌这种事,不管不顾地在静谧的书店撒起泼来。 埋头看书的众人立刻向他们投来不悦的眼神。 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往他嘴里一塞,又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绳子,三两下把他捆得严严实实,绳子的另一头则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像牵狗一样牵着剧烈挣扎的方子鹏。 世界顿时清静了! 众人也惊呆了! 这两个小孩儿是想闹哪样? “你自己要跟着我出来的,出来之前奶奶交待过,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既然你不肯配合,那我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她平静地回望方子鹏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咳咳,小姑娘……”店主实在忍不住了。 “他是我弟弟,我买几本书马上就走。”店主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就被她的解释给堵了回去。 “噗嗤——” 从方子萱身后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笑声。 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牛仔裤白t恤看起来十分阳光清朗的年轻人眉眼弯弯,漂亮得连没有什么审美意识的方子萱都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好看。 那个年轻人毫不掩饰充满兴味的笑意,看着方子萱没有情绪的双眼和不能说话但双眼冒火的方子鹏,只是举起右手,连连抱歉示意。 虽然她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但也不可能阻止别人发笑,只能选择视若无睹,眼神在书架上快速搜寻一轮,很有目的性地取下了几本书,看到她手中的那几本书,那年轻人脸上的兴味更浓了。 “这个译本更好一些。”凭借身高优势,他从更高一些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递给她。 她也不矫情拒绝,翻了翻他递过来的德国民法通论,仔细地和自己手中的那本比对了几页,发现他说的的确有道理,一本是从英译本翻过来的,一本是直接德译中,一比较高下立见,便朝他认真地点点头,“谢谢!” 第十七章 名媛堂姐 “你看起来不像是大学生。”小姑娘那张脸虽然严肃,可是轮廓还是青涩得很,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年轻人不经意地打量着这两个孩子的穿着,看上去并不怎么浮夸,可是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衣物都是高级定制的,他们的出身恐怕已经不能用不错来形容了,应该处在整个s省的金字塔尖,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孩儿,竟然如此有趣。 她瞟了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年龄和阅读无关。” “说的也是。”年轻人长得很不错,声音清越好听,笑起来更是漂亮,可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微笑,竟莫名的让她觉得危险,那是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但是一时想不起,身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想要离这个人远一些。 她拣了几本书,便拉着方子鹏结账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留下年轻人站在原地,笑得一脸无害,只要细究他那充满兴味的眼神,竟能从中看到一丝阴戾。 守在门外的司机警惕地看着书店门口,生怕这两个小祖宗趁自己不注意又把自己甩掉,这些年他已经被耍了好几次,虽然尽职,可也慢慢习惯这种感觉了。 当他看见方子萱牵着方子鹏从门口出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么?尤其是方子鹏的造型实在太让人叹为观止了,不会这俩小祖宗在里头打了一架才出来吧? 他还没有来得及收敛自己的惊讶,一个比他更惊讶的声音传来了,“子萱,子鹏?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美人儿缓缓走来,周围的时空仿佛凝滞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绝色佳人身上,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一股自然而然的优雅高贵,仿若仙子下凡。 方子萱在脑中努力搜索,才想起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方子茜。 “四姐,你好。” “你好。”方子茜虽然微笑地回应,可是脸上却有惊异闪过,什么时候方子萱变得这么礼貌了?“听说你出了车祸,没有去看你真是对不起。” 方子茜和方子萱的关系不好不坏,基本属于陌生人,她的母亲冯雁南管教她十分严格,时时处处以一个真正名媛的标准要求她,自然不会让她和纨绔们接触,方子萱姐弟当然属于这个行列,连就读的学校都特地避开方家人,在冯雁南执教的大学附中读书,超脱于方家众人之外的她没去看望纨绔千金方子萱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长期以来的名媛教养让她在面对方子萱时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礼貌。 “没关系。”方子萱立刻表示理解,方子鹏在一旁虽然被捆得和粽子似的,但依然在剧烈挣扎,小脸憋得通红,眼神简直可以杀人了,她本就是不擅闲聊的人,自然无心再和方子茜浪费时间,点点头就想转身离开。 方子茜却对他们表示了十足的好奇,“你们这是?” 莫非是这一对纨绔姐弟的新玩法? “来买书,他有点吵。”她言简意赅地解释。 买书?方子茜嘴角的微笑有点僵,搞不清楚方子萱是不是在讽刺她,连书本长什么样的方子萱会来买书?难道纨绔们最近流行买书回家烧着玩吗? “这家书店不卖漫画的哦。”方子茜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优越感。 “漫画?”她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种东西一向不出现在她的世界中,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要买漫画的话走错书店了。” 方子茜的微笑又僵了几分,她真的不是故意讽刺她的吗? “你慢慢看吧,我已经买完了,先走了。”方子萱一脸平静,看不出任何讥诮讽刺之意。 方子茜瞥了她手上的袋子一眼,之间里面真真切切的放着几本书,方子茜不禁为这些明珠暗投的书宝宝们哀悼,这家书店卖的书都是极难买到的好书,落到她手上真是可惜了,不知道是要被她烧了,还是要被她撕着玩。 但是她良好的教养到底还是没让她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只是以长辈的口吻认真恳切地对方子萱说,“既然买了它们,就千万不要浪费了,回家一定要好好看。” 虽然知道是对牛弹琴,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话一出口,自己又觉得唐突了,忍不住偷偷红了脸。 方子萱对她的话十分认同,同样认真地点头回应,“你说的对,我会好好看的。” 方子茜呆了呆,不知道方子萱是真心的,还是在嘲笑她,觉得一段时间没见,这个堂妹越来越让自己难以捉摸了,可见纨绔也是有段数的,如今的方子萱显然已经迈向了纨绔的新高度,两个人不在一个频率上自然难以沟通,她讪讪地笑了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方子萱略一点头,“慢走。” “唔唔唔……”方子鹏满脸通红,眼睛都快瞪出火来了,见他挣扎得那样激烈,方子茜终究还是心有不忍,“子鹏他终究是你弟弟,还是别这样了。” “奶奶让我看好他,一解开他会到处乱跑,等到了车上就好了。”方子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特地紧了紧绑他的绳子。 如果方子鹏的眼睛能当枪使,方子萱已经成马蜂窝了。 当小爷是狗吗?一解开就会到处乱跑?! 方子茜想了想,嘴唇动了动,可还是忌惮地看了方子萱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妈妈让她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一对姐弟,虽然接触不多,可也记得两人完全是一点就着的暴脾气,要是说多了方子萱当场发飙,她恐怕招架不了。 再加上那个泼辣的三婶张云,总是阴阳怪气地盯着自己,一个不好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若是惹上了三叔一家,妈妈肯定是要生气的。 她目送这两个奇怪姐弟的身影,微微蹙眉,更为她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第十八章 拆台 方子萱小心地将方子鹏嘴里的手帕取出来,拈起一角扔到垃圾桶,那边嘴巴刚刚恢复自由的方子鹏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方子萱,我操你大爷的!……” “我大爷?你大伯?你确定?”她一脸真诚而疑惑地看着方子鹏。 一想到大伯那张不怒而威的脸,方子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我干死你全家……”这回气势已经弱了很多。 她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你打算怎么干死自己?” 方子鹏瞪着她,只觉得今天遭受了人生的奇耻大辱,身心俱受到严重的创伤,毕竟还是孩子,骂人的词汇量有限,这些看似凶狠的话不过是从那帮狐朋狗友那里学来的,距离灵活运用掌握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今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像狗一样被她牵来牵去,满腹愤懑委屈无法用言语发泄,只能选择了最原始的嚎啕大哭。 一时间眼泪与鼻涕俱下,抽抽噎噎的,好不伤心,方子萱却看也不看他一眼,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前头开车的司机不由得头皮发麻,这一对姐弟简直是奇葩啊,谁碰着谁倒霉,方子鹏那小爷的尖声嘶嚎好比魔音灌耳,他得拥有多少定力,才能强忍着堵上他的嘴或是自己耳朵的冲动。 方子萱睁开眼,瞟见司机那指节青白,狠狠抓住方向盘的手,依旧不看方子鹏一眼,平静地开口,“如果你再不闭嘴,我就再把你嘴堵上,信不信由你。” 方子鹏一愣,旋即大怒,也忘了嚎哭,直接朝她扑过来,想要掐死她,可他还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儿,又长期坐着打游戏,看着凶狠,实际上却是十足的纸老虎,方子萱长他四岁,已然发育了,个头要比他高上不少,自然轻轻松松地将他制住了。 “看来还是要把你绑上才行。”她把绳子拿了出来。 一看到那根绳子,方子鹏就悲愤欲死,“方子萱,你有种就杀了小爷!” 她的表情十分诧异,“我当然没种,你不知道吗?” 方子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不是我姐!你是个老妖婆!……” “咦?被你发现了,”她突然觉得方子鹏的智商不低,虽然她不至于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她已经不是方子萱了,可也从没有故意掩饰自己,不过目前为止,除了方子鹏,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已经不是方子萱了,“不过老妖婆应该还不至于吧……” 毕竟她死的时候也才三十而已。 她认真地斟酌,“虽然这么说很无奈,但从血缘上来说,你还是得叫我一声姐。” 就算她是陈正,她还是方子鹏同父异母的姐姐,这一点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却是无法逃避的事实。 她这边厢解释得十分认真,那边厢方子鹏也在鸡同鸭讲地骂个不停,不过他如今的战斗力已经大幅减弱,满口无非是“坏女人,恶婆娘”之类的话。 司机已经快被后座这两位小祖宗吵得精神崩溃了,只盼着能够早点回到老宅,好从这无穷的痛苦中解脱出去。 好容易挨到了方家老宅,她这才给他松了绑,这一路过来方子鹏已经筋疲力尽,一看到老宅的大门,还没等车停稳,就刺溜一下跳下了车,准备去找大人告状。 方子萱却不忘对司机说了一声,“谢谢,一路辛苦了。” 这句话听起来虽然平板得十分公式化,可那司机却一下子懵了。 什么情况?五小姐竟然也会讲礼貌了!这玩笑开大了吧! 因为道谢方子萱比方子鹏的动作慢了好几拍,等她到大厅时,他已经绘声绘色地告完了状,正一脸得意地看着她,一段时间没见的张云正心疼地搂着他嘘寒问暖。 “子萱,你怎么做姐姐的?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要让着弟弟,你听不懂吗?……”一见到她,张云便一脸怒色地开始责问,“你怎么可以把弟弟捆起来,这是做姐姐的样子吗?要是伤了他怎么办?……” 方子萱依旧面无表情,垂首等着她教训完,一句话也没有辩解。 张云说了一通,嘴都说得有些干了,这才发现她竟然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心里开始有些毛毛的,自己这一双儿女都是暴脾气,当初她结婚数年才有了子萱,对她也是如珠似宝地娇纵了几年,后来虽然有了子鹏,自己也更偏心儿子,但子萱的脾气已经被养得极坏,只要她一责骂她,她就要跳起来摆出一副要和自己拼命的架势,所以每回两个孩子之间的纠纷到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她哪里有过如此温驯任自己责骂的时候? “子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最后还是张云先忍不住了,放缓了语调有些担心地看着一直低着头的方子萱,毕竟是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女儿。 她抬起头,缓缓地开口,“母亲教训的是,但是出门之前奶奶交代过,让我看好弟弟,不要让他离开我的视线,方子鹏不肯和我在一起,我只能绑住他。” 方子萱是个死心眼一根筋的性格,做事认真板正,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但是自幼接受的教育则是不准顶撞长辈,这种信条原则已经被深深植入骨髓了,所以就算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内心里也没有真把张云当做母亲看待,可还是要等到张云骂完才开口。 方老夫人刚从房里回来,正好听见方子萱解释的这一句话,见客厅里的阵仗,便猜到了张云在教训女儿,对于孙儿孙女,她从来都是一视同仁,自己生了五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对女儿十分宝贝,自然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不过对方子萱这样顽劣的孙女也不可能特别偏爱。 只是她和张云一向不对盘,敌人反对的就要赞成,出于这一点考虑,她毫不犹豫地拆了张云的台,“子萱这个孩子就是实诚,这话是我交待她的,我看她这个做姐姐倒挺称职的,比那些个养儿不教的母亲还强上几分。” 第十九章 哭闹 张云被方老夫人这夹枪带棍的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不过这些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她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恼恨归恼恨,面上还是带着笑意,“妈说的是,这两个孩子皮得很,在这儿待了这么些天,倒是害得爸爸妈妈操心了。” “不操心,虽然刚来的那几天不懂规矩,之后便好了,怎么,两个孩子刚有点儿规矩的模样,你就要带他们走?”方老夫人一脸讽刺,“真是搞不懂,明明是两个懂事的乖孩子,怎么一跟着你回家就变成那副模样。” 什么模样?还不是和你儿子一样!张云在心里痛骂,面上却不敢表露一分一毫,依旧赔着笑脸道,“实在是孩子们的外公催得紧,说是好久不见两个外孙了,想要接他们过去住一段时间。” 方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可以为难媳妇,却不好说亲家的坏话,毕竟张老爷子余威犹在,张家势力也正盛,张云正是抓住她这一点,三不五时的把自己的娘家抬出来让她难堪。 没有成功扳倒姐姐让今天饱受羞辱的方子鹏大失所望,他和方子萱斗了这么多年,实际上也从来没赢过,这个结果虽然让他有些悻悻然,但还算是能够接受,而眼前更让他痛苦的则是张云要把他们送往张家。 他们的外公张老爷子出身行伍,可没有方老爷子那么好说话,姐弟俩犯了错,方老爷子不过就是罚他们抄抄书,禁禁足,张老爷子就没有那么斯文儒雅了,那一身暴脾气,一旦惹怒了他,抄起皮带逮着就是一顿猛抽,方子萱是女孩儿还算好,娇生惯养脾气坏的方子鹏可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一提起要去张家,简直无异于上刑场。 张云知道一双儿女的心思,可也有自己的苦处,两个孩子长大之后,堂兄弟之间不要说是帮衬了,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真正能指望的还是只有张家的表亲,就算两人再排斥,她还是会坚持送他们过去培养感情。 张家在教育女儿上比较失败,缘于张老爷子的暴脾气只对男孩子下得了手,他做人的原则是不打女人,自然包括了女儿、孙女,不仅不打,还尽力地宠溺着,故而张家的女孩子都有些娇纵,但男孩子在他的严厉教导下,一个个都十分出色,这也是张老爷子退了这么多年,张家却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张家不出纨绔,张云的几个兄弟侄儿对她这一双儿女自然就有些看不上,方子萱虽然是女孩子,却和男人一样抽烟喝酒飙车,简直和市井流氓没什么区别,也自然成了张家那些娇纵的千金小姐们嘲笑的对象,好在张老爷子只和老大张奇一家同住,去张家倒是不用担心那些娇滴滴的表姐妹。 张老爷子严厉,表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又不亲睦,去张家简直比在方家坐牢还难受,方子鹏脸色灰败,去了张家他是就连“越狱”的心思都不敢起,他外公的鞭子可不是吃素的。 “妈,我能不去吗?”方子鹏越想越委屈,想起自己今天的遭遇,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竟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张云被他这一下吓得手忙脚乱,每次去张家方子鹏都要闹这么一出,所以她特地挑了个方老夫人不在的时候过来接他们,没想到情报错误,原本要出去喝茶的方老夫人不知道为什么竟不出去了,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说什么孩子的外公想他们,怕又是你的借口吧?你看子鹏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不愿意去,想来他是在张家受了不少委屈吧……” 方子鹏一听到奶奶为她说话,立刻乖觉地跑过去抱住方老夫人的大腿,“奶奶,救我!我不想去张家!” 张云的脸色更难看了,极罕见地对儿子动了怒,“方子鹏,你闭嘴!” “对孩子那么凶做什么?”方老夫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弯腰搂住方子鹏,“告诉奶奶,为什么不想去张家?可是张家的哥哥姐姐对你不好?” “妈,你,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说的!”张云对方老夫人的诱供简直要出离愤怒了。 “张家的人都是坏人!外公会用这么粗的皮鞭子抽人!”方子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每次去他都说要打断我的腿!……” “方子鹏!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张云气得人仰马翻,张老爷子虽然叫得凶狠,可哪一次对他动了真格?顾念着他是外孙,她父亲可从未对他下过重手,那次他挨了打,她也是心疼的,也曾埋怨过父亲,但心底却知道老人家是为了他好,她舍不得管儿子,丈夫又是那不着调的性子,一双儿女根本无人管教,也只有张老爷子能够制得住方子鹏,却没想到竟然被他给记恨上了。 “皮鞭子抽人?”方老夫人倒抽一口凉气,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出身名门世家哪里听过这么野蛮的手段,本来还只是抱着给媳妇下绊子的心态,现在却真心开始心疼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孙子,竟被亲家这般欺辱,“好歹还是个孩子,也是他自己的亲外孙,竟然下得了这样的狠手!虎毒还不食子呢!张云,你好狠的心肠!我告诉你,只要还有我一口气在,你就休想把他带出方家大门!” 张云这下是真慌了,看得出方老夫人是动了真怒,这老太太平日里看起来斯文,可一旦发起火来,却是连方老爷子都要怕她三分的。 “可是张家那头都准备好了的……”张云开始语无伦次,也不知道眼前这局面该如何收场。 “没见过你这样亲妈,上赶子要把自己的亲生孩儿往火坑里推,既然你连妈都当不好,那就别当了,这两个孩子由我来看管照顾!”方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说的话也未必是真心,闻声下来的陈歌却神色复杂,生怕老太太真动了这样的心思,若真让方老夫人管教方子萱姐弟,时间久了自然有感情,到时候好处岂不是都被老三家给得了?她有心上去劝解,可也知道眼前这局面靠她是不成的。 第二十章 保证 “我爸那也是为了子鹏好,不是真打,子鹏这孩子有时候太过顽劣,若不好好管教,只怕以后会闯出大祸来……”张云在方老夫人凌厉的气场下,声音越来越小。 方老夫人不怒反笑,就算在暴怒之中,依旧保持优雅的仪态,“那么粗的皮鞭不是真打?那你想怎么着?把他打死吗?张云我告诉你,子鹏姓方,不姓张,还轮不到你们张家来教训!” 张云听了这话心痛难当,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儿子难道就连教养的权利都没有?子鹏虽然姓方,可他们方家又何时尽过教养之责?自己的父亲本是好心,却被方老夫人这般曲解,一向也是养尊处优的张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当场就不管不顾地发作起来。 “老夫人这话倒是说得好听!子鹏是姓方,可你们何时尽过教养之责?方建霖成日在外头天酒地,这个家他过问过一句吗?子萱出车祸躺在医院,他这个做父亲的去看过一眼吗?你们这些爷爷奶奶过问过一声吗?两个孩子住在这里,恐怕除了给他们一口饭吃,你们还真就是不管不顾了吧!”张云连“妈”都不叫了,彻底撕破了脸皮。 “你竟然敢顶撞我!”方老夫人震惊了,张云素来和她不对盘,可是这样不顾上下尊卑地当面顶撞,还是头一遭,气得浑身发抖,“既然你这么维护你们张家,对我们方家不满,我们家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回张家做你的大小姐吧!” “求之不得!”张云尖声笑了起来,面目竟有些狰狞,“老夫人既然看不上我,我也不会自讨没趣,我走之后,您尽可以把方建霖那几个外室往家里抬啊,夜总会的小姐、杂货店的老板娘、兄弟坐了牢的女学生……哦,还有那个青梅竹马的沈琴嘛,个个都比我强啊,子萱子鹏我是要带走的,反正您老人家应该也不稀罕,那些个女人给方建霖生的野种可有五六个呢,围在您身边个个喊‘奶奶’,还真是一家团圆,共享天伦……” “闹够了没有!”一声大喝传了过来,正是方家如今的掌门人,方老太爷的长子方建平,而他身边正站着脸色铁青,一脸怒意的方老爷子。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竟出了你这样的逆媳……”一见有丈夫儿子给自己撑腰,方老夫人就来劲了。 张云却丝毫不惧,只是一脸讥诮地看着公公和大伯,这样的日子她也不想过了,不如大家一拍两散。 “够了!”方老爷子狠狠地瞪了方老夫人一眼,“子鹏的事我是知道的,亲家教训外孙轮不到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指手画脚。” 方老夫人气结,知道方老爷子在身后已经听了一会儿,心里便愈加不满他对张家的屡次妥协,饶是如此,还是记得要在人前给丈夫留面子,当下悻悻然地闭口不言。 “老三媳妇,你不该顶撞婆母。”方老爷子严厉地盯着张云,“你和老三既已结为夫妇,就是要好好过一辈子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你以后也不准再说了,老三在外头那些荒唐事,你不必担心,那些女人和孩子我们方家是断不会认的……” 方子萱在一旁静静听着,虽然面容沉静,可心底还是隐隐有些莫名的情绪,当年她也是他们口中的“野种”,也是一个永远不被承认的孩子,既然方老爷子已经作了如此保证,当初张云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找上门去呢? 张云对这个公公一向敬重,他说话虽然严厉,可到底还是给了她台阶下,又在方老夫人面前做了如此保证,她自觉扳回一城,心里也没真想和方建霖离婚,脸色也好看多了,当即恭敬地应下。 “张老想看外孙也在情理之中,两个孩子收拾好了就过去吧,别让人等急了。”方老爷子撂下这一句话便带着方建平上了楼。 方老夫人脸色难看,可到底方老爷子发话了,她便也不好再难为张云,便冷冷哼了一声,也一甩手上了楼。 方子鹏见给自己撑腰的人一个个都没了影,闹了这么一场,终究还是难逃去张家这么一劫,自然大失所望,又不依不饶地闹开了。 张云被他刚才折腾得几乎心力交瘁,如今看到他如此不省心,气急攻心也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方子鹏一向娇气,张云几时对他动过手,这一巴掌简直像捅了马蜂窝,打得方子鹏愈加不依不饶了,满地打滚撒泼,那声音尖锐得差点把房顶给撑破了。 一家之主方才发了话,一屋子人只得对方子鹏的行为视而不见,张云铁了心要带他们走,喊了两个保镖过来将方子鹏扛上车,又让方子萱上楼把两人的行李收拾好,大摇大摆地离开方家。 总算是送走了这个混世魔王,方家老宅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今年还算好了,过去还要再算上方子萱这个魔星,那场面才叫惨不忍睹,今年的方子萱倒是一反常态,安静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方子鹏在车上抽抽噎噎哭得好不伤心,把张云的心都给哭碎了,看到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得更加厉害,她也搂着儿子跟着掉眼泪,她这么一哭,方子鹏哭得更大声了,大有要和孟姜女一较高下的气魄。 方子萱坐在车上,翻着从书店刚买回来的书,神情专注,对眼前这幅慈母多败儿的画面视若无睹。 张云哭了一阵,自己也反应过来,擦干了眼泪,红着眼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方子萱,而她这个女儿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平静地翻过一页页书,时不时闭上眼似乎在思考什么,仿佛旁人都不存在一般,无论他们母子怎么哭怎么闹,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好冷漠的心肠,真是半点不懂得体恤母亲的,怔怔地看着方子萱,张云不由得又心酸起来,真不知道前世造了什么孽,摊上方建霖这样的男人,生下这样一对让人不省心的儿女。 第二十一章 张家 张家同方家的圈地建园不同,由于张老爷子的身份,张家是一幢坐落在戒备森严的半山大院的红砖小楼,没有方家那财大气粗的气派,却别有一番威严幽静。 “爸爸正好出去钓鱼了,临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你们,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张云的大嫂程莉一见到他们的车子就从屋里迎了出来,刚说了几句话,就发现张云的表情不大对劲,红肿着双眼像是大哭了一场,再一看方子萱神情淡漠,方子鹏还在一旁抽着鼻子也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忙一把拉过小姑子,“你这是怎么了?又和孩子怄气了?” 张云是张家最小的女儿,一向很得张老爷子的宠爱,几个哥哥们也都对她疼爱有加,程莉是个聪明人,自从嫁过来后很懂得把握分寸,与这个小姑的关系也一向不错,张云结婚后三不五时地回娘家诉苦,也都是她这个大嫂从中调和,姑嫂二人倒是甚为相得。 张云眼睛一红,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不说了,左右都是我命不好……” 方家和张家的联姻并不完全是政治联姻,张老爷子疼爱女儿,说什么也不可能罔顾女儿的意愿将她嫁给方建霖这个浪荡子的,当初是张云自己看上风度翩翩的方建霖,从张家的角度看,两人也算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张老爷子起初还有些不情愿,但经不住女儿的坚持,而方老爷子的人品他也是信得过的,想着虽然方建霖婚前浪荡一些,但今后有方老爷子看着,女儿嫁进方家再怎么也不可能真受了委屈。 张云和方建霖婚后也着实过了几天蜜里调油的好日子,可方建霖本性难改,让他长年守着一个女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没多久就开始向外发展,瞒了一段时间便让张云发现了,那时候她和疯了似的闹了一阵,尤其是发觉方建霖在和她结婚前就在外头有了私生女,差点把她气得崩溃。 她本就是个暴脾气,哪里会轻易罢休,闹得两家地动山摇,不得安宁,可又舍不得真的离婚,方老爷子为了安抚她还特地给了她一些方氏的股权,再三保证不会让外头的那些女人威胁她的地位,这才把她安抚下来。 可方建霖那个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消停了几天之后又故态复萌,张云和天天吵日日闹,感情也吵得所剩无几了,到了如今方建霖连这个家都不怎么回了,她更是对这个丈夫彻底死了心。 心灰意冷的张云倒也没想着离婚,她还有一双儿女,她若是主动让位了,岂不是便宜了外边的野种,为母则强,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把方太太的位子坐稳了,既然婚姻不能带给她幸福,她也只能给自己找些乐子,那些贵妇养小白脸的毛病没染上,倒是染上了牌瘾和购物瘾,三天两头不着家,尽管她努力控制自己,却始终抵不住诱惑。 “我一心一意为了他们两个,却没想这两个都是没心肝的……”张云越想越伤心,还没进家门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儿女都是来讨债的,子萱子鹏还小,长大了就懂事了,你和自己的孩子计较什么?”程莉笑道,“你看我那个混帐小子不也是让我成日头疼。” “他们哪能和颂文比。”张云叹了口气,擦了擦脸,眼中有着羡慕和惆怅,“若是有颂文一半懂事,我又何必受这些罪?” 这些年她对方建霖也冷了心,以她的家世离婚再嫁,也未必不会嫁到个好的,但是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方家水深,人情淡薄,偌大一个家族有谁对他们是真心的?两个孩子又是容易被人挑唆的一根筋,若是没有了母亲的照拂,姐弟俩恐怕真会被人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何况方建霖在外头女人、孩子一大堆,她前脚主动求去,他后脚就要把新人抬进门来了,到时候这两个孩子过的会是什么日子? 丝丝缕缕的苦意从心底渗出来,脸上的泪似是怎么也擦不尽。 “快别这样了,待会儿爸爸和你大哥回来又得心疼了。”程莉搂着张云的肩膀,心里也暗自叹息,这个小姑子虽然贪玩任性,不懂得管教儿女,但也还算是个会为儿女着想的母亲,宁愿委屈了自己,也想着尽力保住一双儿女,“子萱,你带着子鹏先上楼去吧,你是姐姐,如今也算是大姑娘了,多照顾着点弟弟。” “谁要她照顾?”方子鹏一脸别扭地翻了个白眼,方子萱点头应好,不由分说地扯了他的手就往楼上拖。 方子鹏经过今天这一闹,现在隐约有些明白这个姐姐古怪的性子了,这段日子她变得异常温驯听话外加一根筋,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是不打折扣地贯彻执行到底,和被下了指令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 一旦他反抗了,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虽然他是个霸王性子,可面对这样手段激烈的怪人,到底还是有些恐惧的,加上方才大闹了一场人也的确累了,虽然不情愿,倒也没有过度挣扎。 “方子萱,你不会是被车撞了就变成汽车人了吧?”方子鹏总觉得出了车祸后的方子萱性情大变,虽然他从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个姐姐,可还是觉得她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了,毕竟还是小孩子,想象力的确是乱七八糟,可任凭他想象力再丰富也猜不到如今的方子萱究竟是谁。 “不是汽车人,我还是你姐姐。”偏偏方子萱是个一根筋的,所说的是前世的自己,倒也不算说谎,那个与方子鹏同父异母的姐姐,可方子鹏哪里会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不过是鸡同鸭讲罢了。 “要你废话?”被她平板无奇的回应弄得很无趣的方子鹏,翻了个白眼,觉得和这个越来越奇怪的姐姐简直无法沟通。 “白眼翻太多对身体不好。”她淡淡瞥了他一眼。 方子鹏瞠目,大姐,除了白眼我实在没有力气用正常人的方式和你沟通。 第二十二章 张老爷子 楼下的程莉却在同张云小声说话,“今天爸爸出门的时候让我和你说件事儿,这会儿暑假不是到了么,子鹏年纪也不小了,你看要不要送他去训练营呆几天?” 张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程莉说的训练营是他们这些红色世家专为自家子弟设立的,类似于夏令营,却比夏令营严苛得多,采取得是准军事化管理,这些小少爷们在里面过的完全就是军营的生活,虽然她没有呆过,可却是见过自己几个侄儿从里面出来都是脱了一层皮,变得又黑又瘦,可见是苦不堪言,几个嫂子面上虽不敢说,背后也是心疼得掉眼泪。 一听见程莉的提议,她下意识地想要反对,毕竟方子鹏年纪还小,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送他去吃那个苦,刚想张口回绝,可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话吞了进去。 程莉见她一脸若有所思,也很识趣地不去打乱她的思考,这个小姑子的确不容易,丈夫是个不中用的,只得辛苦她又当爹又当妈了,做这种决定对一个女人来说的确难了点,当时他们家颂文去训练营的时候,她还和丈夫在房里闹了一场,毕竟是自己的心肝宝贝独生子,做母亲的哪里舍得送他去受苦?何况张云一向是把儿子含着捧着,舍不得受半点儿苦的。 张云的内心的确很挣扎,训练营是个诱人的建议,进入训练营的子弟必定是权贵之后,大部分是红色世家的子弟,军界背景十分浓厚,像方家虽然是富豪可到底还是商贾人家,方家的子弟连进入训练营的资格都没有,方子鹏若能进去,不仅可以磨磨他身上的纨绔习气,最重要的是能够结识其他的权贵子弟,今后对他便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助力,从训练营出来的孩子今后都不会太差。 她的脸色变幻不定,程莉也只是静静坐着喝茶,偌大的客厅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好,那便让子鹏去吧。”张云显然是下了狠心,自己管教不了儿子,只能让别人来管教了。 “你真的决定了?你该知道子鹏今年进了训练营,往后的每年暑假也得进去,得一直到十八岁才行,你真舍得?”程莉好意提醒。 张云的眼中又泛起泪光,她哪里舍得,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程莉了然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这几年训练营也有收女孩子,要不要让子萱也去?姐弟俩也有个照应。” 方子萱虽然是女孩子,但这些年表现得十足纨绔,张老爷子虽然对女孩子纵容,可对她张狂的表现也渐渐看不下去了,尤其是她酗酒**飙车的事传到张老爷子的耳中,差点把他老人家给气中风了,连她这个做舅妈的都觉得不能再继续放任她了,女孩子可以娇纵任性一点,但是自甘堕落却是绝对不允许的。 张老爷子的意思是把这一对外孙都送进去,让他们吃吃苦头,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但毕竟这是女儿心尖上的肉,他总是不好太过擅做主张,还是一切以女儿的意愿为主。 张云却坚决地摇了摇头,张家的理念一向是娇养女儿,她平日虽更偏心方子鹏一些,可也觉得这个家得指望方子鹏撑起来,而方子萱只是一个女孩子,今后也不求她能做什么大事,只要她不惹出大事,自然也能一生富贵,何必把她送到那种地方吃苦。 “大嫂,子萱的性子虽然有些任性娇纵,可到底是女孩子,再说也方家老爷子也罚过她了,”张云的脸上露出几分心疼,“她刚出院没多久就被关了两周禁闭,每日都要抄写上不少大字,写不完就不让睡觉,她也是长大懂事了,换做过去早就闹起来了,这次竟然生生受了下来,我看她瘦了不少,训练营的事毕竟太苦,你帮我和爸爸求求情,若要罚她就罚她在家读书好了。” 方子萱那样的孩子哪里是会在家乖乖读书的?程莉心里觉得张云对女儿太过纵容溺爱,若是平时能管束得严一些,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祸事,可毕竟是小姑子家的事儿,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张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娇纵任性的,她只能祈祷方子萱真吸取了教训,今后别再做那么出格的事儿就好了。 方子鹏得知自己要被送到训练营,又想要撒泼闹上一通,不过这可是在张家,皮鞭子明明白白地挂在墙上,当着张老爷子的面,他还没有那个胆子放肆,他连直视自己外公的勇气都没有,何况是哭闹呢,只能惨白着一张脸,抖着嘴唇说不出半句话来,眼泪要掉不掉地蓄在眼眶中。 训练营是什么样的地方他并不清楚,但他憎恨所有的集体活动,像他这样的小爷就应该过快乐自在的生活,凭什么要他去听人管束? “方子萱,我的意思是让你也去,你自己瞧瞧这几年你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有哪家的闺女像你这样荒唐的?偏你母亲心疼你,不让你去……”张老爷子眼神凌厉地看着方子萱。 “妈真偏心!”方子鹏一脸愤愤,忍不住嘟囔起来,被张老爷子利眼一瞪,只得把牢骚都吞进肚子里。 方子萱眼观鼻,鼻观心,就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方子萱,抬起头来说话,酗酒**飙车……有胆子做没胆子抬头吗?小小年纪就做出这样荒唐的事!你自己说该怎么办?”张老爷子用力一拍桌面,她还没怎么反应,方子鹏就吓得小脸一白,“若你是个男孩子,看我不抽死你!” “做错事就应该认罚。”方子萱抬起头来,坦然回视张老爷子。 张老爷子一怔,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见过敢直视盛怒自己的晚辈,她的脸上没有过去常见的桀骜叛逆和畏缩恐惧,只有一片平静,眼底澄澈坦荡,脸上隐隐有着端肃的正气让一生戎马为人正直的张老爷子不由得心生好感,但是心底涌起的更多是疑惑。 第二十三章 探视 张老爷子自认对小女儿一家还算上心,这个外孙女的德性他也是知道的,自然明白以女儿女婿的为人,又在有心人的引诱之下,方子萱和方子鹏胡闹堕落也在常理之中,他毕竟年纪大了,除了训斥吓唬他们几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可是眼前的方子萱平静磊落,光看她那坦荡的眼神,再和旁边那畏畏缩缩的方子鹏一比,就明白她绝不是方建霖和张云能教出来的女孩子,何况几个月前还混乱堕落的人一下子变得正经严肃起来,转变得也太极端了吧? 虽然不能理解,但他是唯物主义的信徒,自然不会往什么怪力乱神那方面想,可又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这奇异的转变归结于她前一段时间出了车祸大彻大悟,又被方老爷子罚抄儒家典籍,莫非真的浪子回头了?又或是儒家那一套真有用? 他细细审视方子萱,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确和过去相比完全不一样了,虽然他也记不清楚过去的方子萱是怎么一副模样了,可看看方子鹏,想来姐弟两人也是差不多的,如果抄书真有用的话,便罚她抄书就好了,倒也不用去什么训练营了。 “子鹏去训练营,你就在家里把这几本书抄一遍,少一个字都不行,我每天都要检查,你别想偷懒。”张老爷子索性把书柜里的四书五经都抽了出来扔给方子萱。 方子鹏这下心理平衡了,暗暗偷笑,又是抄书,这方子萱也真是够背的,刚从方家解禁,又到张家来抄书,整天关在房里抄抄抄,人可能要真被抄傻了,相比之下,他还宁愿去那什么训练营,总比成日关在房间里好,再说离了张家,那些训练营里的人能管得住他小爷么? 方子萱接过书,没有丝毫推托之意,二话没说,回到房间把门一关就开始抄书。 方老爷子和张老爷子所谓的惩罚对她来说,非但不是负担,还是一种享受,她宁愿天天闭门写字,也不愿意和外头所谓的亲人打交道。 张老爷子退下来多年,每日都很清闲,在几个小辈身上用的心比方老爷子要多得多,小女儿的日子他也是知道的,心里痛惜之余总想着帮她一把,但碍于方家和女儿的溺爱之心,他也不敢做得太过,将方子鹏送到训练营之后,便开始每日暗暗留心方子萱。 莫说是张老爷子,就连程莉都觉得方子萱变得有些不对劲,听张云说她自出车祸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倒也释然了,毕竟是到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年少轻狂的气性恐怕也被磨平了,当年张颂文也有过叛逆的时期,长大后遇到的事儿多了,人也慢慢成熟起来,看着方子萱,她想起自己的儿子,也对她起了怜惜之意,现在的方子萱安静有礼,还要胜过那些娇纵的千金小姐几分。 “子萱这个暑假一直呆在家里,恐怕也闷坏了,让她出去走走吧。”程莉看着寡言的方子萱,这个小丫头绝对的食不言寝不语,一整日下来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连她都觉得有些安静得过分了。 这几日她那怜惜同情之意更胜,毕竟生在那样的家庭,有几个孩子能够不走歪路?如今她总算浪子回头,年纪又还小,总不能矫枉过正,便对张老爷子婉言劝道。 张老爷子对方子萱这几天的表现很是满意,但又担心她一出家门,就又找那些狐朋狗友,想了想便对方子萱说,“你也好几天没看到你弟弟了,就去看看他吧。” 虽然训练营是准军事化管理,可毕竟里面都是些衙内,个个都是家中的宝贝儿,那些夫人太太们怎么可能放心,所以不可能真的不让他们不见外边的亲长,两相妥协便设置了专门的探视时间,不过这种探视会见不能超过半小时。 “外公放你出来了?”在训练营里被管教得苦不堪言的方子鹏见到她一脸激动,见到久违的亲人说不出有多亲切了,在这里的这几天里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没有吃过一顿好饭,张云来看过他几次,除了对着他掉眼泪之外,并没有接他回去的意思,他在这里过得甭提有多绝望了。 “他让我来看看你。”方子萱很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似乎是真的来看看而已。 “你干嘛不说话,用这种眼神看我?”方子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外公说要来看你。”方子萱一板一眼地说,她自然不觉得方子鹏有多好看,但是长辈的交待,她必须认真完成,她和方子鹏怎么可能有话说,除了两两相望打发时间,她还能干嘛? “方子萱你傻啊!”方子鹏咆哮道,他简直要按捺不住拍桌大骂了,引来周围几桌会见的亲属纷纷侧目,与其说训练营像军营,不如说像监狱,连会见都和探监一样,连给一点**的自由都没有,一切都在众目睽睽下进行,让这些特权子弟十分不习惯。 方子鹏愤愤地坐下,他当然知道方子萱不是真傻,精明起来比鬼都精,说不准是故意给他难堪的。 她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算了,”方子鹏认命地说,决定不和她计较,既然她打定主意不说话,那他总有发泄的自由吧,“你能不能和爷爷说放我回去?我再在这里呆下去,真的会死的……” 方子鹏一脸疲倦,觉得四肢都像是散架了一样,一张嘴却像上了发条喋喋不休。 “你等等。”方子萱掏出笔记本和一支笔,“好,你可以继续说了。” 方子鹏倒吸了一口气,一脸隐忍地看着她,强行忍住要掐死她的冲动,觉得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倾诉,不是和她计较。 他只好别过头去,当做没看见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方子萱趴在桌面上埋头苦记,在那几个前来探视的亲属显得格外古怪,那模样不像是来探亲的,倒像是来做笔录的。 第二十四章 转变 “真是个怪人。”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朝探视的房间看了几眼,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咦,是那个丫头?”另一个总是一脸笑意的年轻人脸上的兴味更浓了。 “你认识?” “谈不上,不过真的是个怪人。”他笑意盈盈,“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么?” “问问不就清楚了,”同伴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怎么?你看上了?这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你也下得了了手?” “你不知道我就好含苞待放这口吗?”他抱臂而笑,阳光的脸上无端染上了一股阴戾的味道。 同伴嗤笑一声,“谁不知道你严三就喜欢玩点不同的,得,我成全你。” “别啊,”严三挑眉,“送上门的可不好玩了,这种怪人就要慢慢地逗,看着她苦苦挣扎,看着她恐惧求饶,这才是至高的享受啊。” “呸,”同伴毫不犹豫地啐了他一口,“果然是个变态!”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抓紧时间。”方子萱看了看手表,“还有一分钟。” 方子鹏唠叨到一半的嘴差点没合上,“方子萱,你能不能有点人性啊!” 她皱眉疑惑地望着他,表情依旧认真,似乎是在问自己有什么地方没有体现出人性这一闪光点。 他翻了个白眼,强抑下悲愤的心情,算了,现在还有求于她,就暂且不和她计较了。 “时间马上到了,你在这上面签个名吧。”方子萱把手上的笔记本递给他。 “我靠!”方子鹏看着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头皮发麻,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不止是他,连周围探视的几家亲属听到动静都朝两人投来震惊的眼神,这哪里是亲属探视,和警察做笔录有什么区别啊? “这方家的小姑娘真是一朵奇葩啊!”门外的年轻人也发出了赞叹之声,用手比了比脑子,“会不会是这里有问题?有趣有趣,太有趣了!” 这句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甚至包括了见到方子萱记录的那本笔记的张老爷子。 这件事实在做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这个外孙女儿不会真的矫枉过正,抄书抄出毛病来了吧?过去不是常说吃人的礼教,四书五经会把人教得呆呆愣愣,没有半点灵气,方子萱现在的情况不正和那些书上所说的腐儒有异曲同工之妙? 饶是张老爷子宦海沉浮多年,也被方子萱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可是女儿的心头肉啊,要是知道被自己教成这样,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难道这四书五经真是大毒草?张老爷子神色不定地看着桌上的那套书,他早年受的是革命教育,四书五经什么的也是后来年纪大了才捡起来读的,于修身养性上不无裨益,可方子萱毕竟年纪还小,世界观还未形成,这个时候就灌输这些给她,会不会给她造成什么不利的影响就说不定了。 “爸,未必就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张老爷子的长子张奇神色困倦,一脸不以为然,他开会到深夜已经累得半死了,偏偏还要被父亲拉来商量外甥女儿的事儿,说实话他对方子萱这个女孩子可是十分看不上的,她在外头做的那些事儿也许两位老爷子知道的并不清楚,但却没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身为一个女孩子不懂得自重自爱,也难怪别人看不起她,为这样一个自甘堕落的女孩儿费心,他真是吃饱撑了的。 “你这混账,”张老爷子是个暴脾气,也不管自己儿子如今也是位高权重,照样呼呼喝喝,想骂就骂,“那好歹是你亲妹妹的女儿,你的外甥女儿,你就这态度!” “正因为她是我的外甥女儿,我才帮她遮掩,不然依她的脾气早就进少管所了!”张奇的脾气和张老爷子如出一辙,这会儿也不服地嚷了起来,这些年来他帮她摆平了多少祸事,偏她不知收敛,让他这个做舅舅的也头疼不已。 “你——”张老爷子抖着手指着他,气得不行。 “爷爷,您先别发火。”同样也是深夜被叫回家的张颂文脾气随了程莉,性情要随和得多,每次这俩父子闹僵起来,都是他这个做孙子的打圆场,“听说自从出了车祸后子萱就变规矩了,每天都乖乖地上学,和从前那些狐朋狗友也断了来往,我看她是浪子回头了,既然她下定决心痛改前非,那是好事啊……” 张奇嗤笑了一声,压根不相信那坏到骨子里的叛逆小姑娘会痛改前非,再次惹来张老爷子的怒目而视。 张颂文翻了翻方子萱交给张老爷子的“笔录”,心里也是又惊讶又好笑,从专业的角度来看,可以算是一份很完美的笔录了,很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都未必能写出这样清楚的一份笔录。 虽然字迹匆忙却不潦草,没有一个错别字,显然是原汁原味地将方子鹏的话体现在纸上了,而且以方子鹏凌乱的叙述水平,恐怕还不可能做到这么有条理逻辑,可见是在仓促记下的同时,还经过了她的润色处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从小又是胡作非为不学无术,写作文向来都是通篇错字的,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变成性格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不会真是什么被附身被穿越了吧,张颂文不无好笑地想,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有谁会当真呢,生长在张家这样的环境中,他的身边表里不一的人太多了,他的接受能力早就锻炼得比一般人要强。 面上称兄道弟的好朋友,可能会在背后捅刀子;看起来温柔端庄的淑女,也可能是个人可尽夫的荡妇;而那些纨绔也未必没有真义气真性情。 或许方子萱也是一个用纨绔的外表掩饰自己真性情的人,或许如今她不再想要掩饰自己,又或许那场车祸真的让她大彻大悟洗心革面了,有千万种可能的原因促成了她如今的转变,但对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他一向是个看重结果甚于缘由的人。 第二十五章 钓鱼 “既然子萱变了,那就是一件好事,爷爷又何必生气。”张颂文笑道。 张老爷子脸色有所缓和,但还是有些担忧,“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若是矫枉过正,真变成一个呆愣古板的人,那我可就对不起你姑姑了。” “呆愣古板总比惹是生非好吧,”张奇压根不相信方子萱会变,只是一味冷言冷语,若她真变得老实点儿他还要放鞭炮庆祝呢,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冷硬,又接着补充道,“阿云本来也没指望子萱有什么出息,不给她惹事就好了,古怪一点儿也没什么。爸,你之前不也埋怨她成天惹是生非不学好,净坏咱们两家名声吗?如今她变成这样不是好事吗?” “毕竟是女孩子——”张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虽然希望方子萱能够健康地成长,像他的几个孙女、外孙女一样天真活泼,可也不得不承认张奇说得有道理,和过去的她相比,如今的变化已经算是可喜了,就算有些矫枉过正,但总比看着她堕落好。 张奇公务繁忙,一向不耐烦管这些小事,何况这个外甥女儿和他从来就不亲近,因此三两下就把她的事抛到脑后去了,张颂文虽然对方子萱好奇,可他刚回国接手家族里的一些产业,日日忙着,也是无暇关心。 只有张老爷子日日看着方子萱古板有礼的态度,心里愈发觉得难受,方子萱是个不折不扣的宅女,只要不催她出门,便能够一整天除了吃饭连房门都不出,每日规规矩矩地抄书、做作业、读书,规律得犹如苦行僧,这样的生活枯燥得连张老爷子这样的老人家都受不了,她却没有丝毫怨言,更让他觉得心有不忍了。 “你都不需要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吗?”张老爷子终于忍不住了。 “我有开窗。”她认真地回答,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可为了保证空气流通,她还是坚持每天清晨傍晚开窗透气。 “这些书你就不要再抄了。” “是。” “你一个年轻女孩子就不要成日闷在家里了,有空就出去走走,外公也不是要拘着你,只要别再跟那些浪荡子鬼混,你去哪里都好,要不要出去旅游几天?”张老爷子尽量放缓了声调。 “好。”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没有。” “咳咳,”张老爷子觉得和这个外孙女儿真的很难沟通,但他是个越挫越勇的人,从来不惧挑战,“你明天也不用呆在家里了,陪我去钓鱼吧。” “好。” 永远没有意见,鲜少有表情,这样的女孩子老实说实在不讨喜,但张老爷子毕竟不同常人,方子萱越是这样,他就越关注她,就像病弱的孩子会格外容易得到大人的关注一样,在张老爷子心里总觉得方子萱异于常人。 “老张,今天来的倒是迟了。”坐在湖边钓鱼的一个老人家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 “是你自己早了。”张老爷子不服气地说,“子萱,你过来,外公教你钓鱼。” 一直坐着的老者抬了抬眼皮,淡淡地扫过方子萱,“这丫头看起来面生。” “我的外孙女方子萱,子萱,你就唤这老头儿周爷爷。”张老爷子漫不经心地介绍着,一边手把手教方子萱钓鱼。 “周爷爷好。”方子萱礼貌地问了一声好,便转头盯向水面。 那老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水中的浮标,心里却颇有些疑惑,方子萱年纪虽不大,纨绔的名声却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他也曾听过爽直的老张抱怨这个外孙女的不争气,可眼前所见却着实让人意外,这个看上去素净安静的女孩子,身上哪有半分浪荡女的味道? 往日听老张的口气似乎对方子萱十分不满,别说带她来钓鱼了,恐怕和她好好说句话都难,可如今看来老张对她的关心热络却是半点也做不了假的,似乎倒是比老张那几个活泼的孙辈更得他的欢心。 钓鱼其实是项很枯燥的活动,常常枯坐一早上都一无所获,两位老人都历经风雨,到了晚年便习惯这种在湖光山色中沉淀心情的生活方式,自然是坐得住的,甚至连交谈都很少。 可方子萱就不同了,她是一个小姑娘,又处在活泼好奇的年纪,就算再老成持重恐怕也很难坐得住。 老者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她,只见她依旧是一动不动,神情认真而专注地盯着水面,如果不是那浅浅的呼吸,几乎要让他以为这是一座雕塑了。 还真是个坐得住,老者不由得有些刮目相看,看来传言果然不可信。 “老张,你这个外孙女儿不错啊。”老者淡淡地说。 张老爷子没有说话,无奈地朝他笑了笑,又担心地看了方子萱一眼,见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才微不可察地往老者那里靠了靠,压低嗓子,以方子萱听不到的声音轻声道,“你那外孙在医院认不认识什么看心理毛病的医生?” 老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有病?” “你才有病!”张老爷子瞪着他,“是我这外孙女儿,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 “这不看上去挺好的。”老者看着手执钓竿的方子萱,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实在顺眼,骨子里透着庄重大气,真不知道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被传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就是看上去太好了,”张老爷子一脸纠结,“这丫头原来是个胡闹的性子,这段时间被我和她爷爷罚着抄了好一阵子四书五经,结果就抄成了这副呆讷的模样,要不是我非逼着她出门,她恐怕能够十天半个月不踏出房门一步,这些天她和我说的话,没有一句超过五个字的……” “哈哈哈哈……”老者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放声大笑,惊得树上的飞鸟纷纷飞远,张老爷子一脸羞怒地瞪着他,原本水里有些动静的鱼儿都要被这个老头子吓走了,方子萱的脸只是微微侧了侧,却没有转过头来,依旧认真地盯着水面。 第二十六章 老者 “老张啊老张,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根筋啊?”老者笑着摇头。 张老爷子是个暴脾气,要是换做别人这么当面笑他,早就翻脸抽他了,可眼前这个不仅是他多年的兄弟,也是这么多年怎么也斗不过的冤家对头,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他面前必须忍住忍住再忍住。 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会真以为抄几天破书就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吧?那也不用搞什么监狱了,让那些穷凶极恶的犯人都抄书去好了。” “说什么监狱?”张老爷子一脸不满。 “你这外孙女的性子绝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说不定她骨子里就是这么个沉静的姑娘,之前的荒唐怕是装出来的吧。”老者赞赏地对方子萱多看了几眼,小姑娘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庄重大气,可是骗不过他这个阅人无数的人精儿的,绝不可能是那种自甘堕落的女孩儿,要是这么个好姑娘是他家闺女,还真是一块值得精雕细琢的璞玉。 “装的?”张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还真想知道一个人怎么装能把自己装成出了车祸住院。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家阿云那样的家庭,如果不装得浪荡荒唐,怎么吸引你们的注意?”老者的笑容中不无讽刺,当初他就劝过老友绝不要把女儿嫁到方家,那个方建霖一看就知道不是良配,可他到底是太过纵容女儿了。 张老爷子恍然大悟,他也的确听说不少得不到父母关注的孩子,总是企图通过胡闹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力,难道方子萱之前也是这么做的? “那她现在为什么?”他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继续胡闹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不透?”老者怜悯地笑了笑,“小姑娘心灰意冷了,你们这些长辈的关爱现在对她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 张老爷子呆了呆,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话。 老者咧嘴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落井下石,“不信的话你不妨试一试,对她好也罢,坏也罢,看她在意不在意。” 张老爷子没有搭话,只是神色复杂地望着一动不动的方子萱,他得承认自己这位老伙计说得没错,这些天他自然也感觉到了她身上那股有礼却又疏离的气场,无论他们要她做什么她都不抗不辩,一副温顺恭敬的样子,却宁愿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看书,也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一个字,仿佛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得悠然自得,任何人都不可能进入她的世界。 “如果你真不放心,我让我孙子推荐一个好点儿的心理医生给这孩子吧。”老者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她会愿意看那什么心理医生么?”张老爷子有些愧疚地摇摇头,对这个外孙女他的确是从这个暑假才开始上心的,先头也不过是觉得她给家人丢脸面,心里对她厌烦气恼,本想着这次要好好整治整治她,好让她不敢再犯,却没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心里却藏着这么多苦楚。 其实只要他细想之下,也是明白的,他家阿云要强,方建霖的事儿她大都瞒着他,可他心里却是清楚的,这个混账女婿成日在外天酒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没做过?自己这个女儿又是心高气傲的主儿,两人自然在家成日地吵,有的时候甚至还动过手,阿云这几年算是心灰意冷了,干脆撒了手什么都不管,每天只懂得打牌购物美容,对管教儿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有这样的一对父母,两个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也的确不该奢望他们身心健全,乐观向上了。 方子萱的确是很认真地在钓鱼,可鱼并不会因为钓者的认真用心就上钩,所以无论她再怎么屏气凝神,这鱼还是没有上钩的意思,两位老人都钓了满满一篓的鱼了,她还是没有半点动静,饶是如此,她依旧气定神闲,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焦躁。 还真是个坐得住的,老者暗暗称奇,嘴上却对张老爷子说起另一桩事儿,“前几天你那亲家家里倒是出了件丑事儿。” 一听老者那略略带着不屑的语调,张老爷子的眉心就微微一跳,他的几个亲家中也只有方家会让他如此不屑了。 “你们家子萱的二堂姐被严家那小子给耍弄了一把,据说正哭哭啼啼地要死要活。”老者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严家那纨绔还没回京城去?”张老爷子不悦地皱起眉,弄不明白为什么京城里严老爷子那样城府深沉的老狐狸对严家那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衙内会如此看重。 “严家那小子这几年一直在国外,难得回一次国,那位能不宠着吗?你不也把你们家颂文疼得和眼珠子似的。” 张老爷子黑了一张脸,严家那纨绔怎么能和他们家那宝贝金孙相比,虽然他们家不能和严家这样传承数代的真正豪门世族相比,可严三的荒唐却是从京城传到了s省,让所有的圈中人为之不屑,却又不得不因为他的家世而奉承着。 “你见过?”见他这副模样,老者笑着摇摇头,很多事情未必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何况见过严三的人寥寥无几。 “就算他是严家的金孙又如何,难道还要我也像那些人一样眼巴巴地去攀附一个晚辈?”张老爷子冷笑。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可惜你那亲家和你不像。”老者笑道,“连亲孙女都搭进去了,真是一桩笑话。”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我那位亲家了。”张老爷子叹了口气,倒也不避讳方子萱。 “你什么时候看懂过他?”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老家伙可不像你想的那么憨厚,最近的动作越来越大,你心里也该有数了。” “方家老大是个眼高手低的,方如松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是他有意为之,还是被方建平蛊惑。”张老爷子摇头叹息。 第二十七章 丑闻 方子茜前段时间出的事,尽管方家极力掩饰,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s省的豪门都在背地里议论纷纷,方家这次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你这混账!看我不打死你!”方建平气得暴跳如雷,劈头盖脸地朝儿子揍去,方老夫人和长媳苏扬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方子莹则一脸心虚地缩在角落,眼见着方子诚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却谁也不敢上去劝上一句。 方子诚一脸委屈,可他这回闯下的祸实在是太大了,任凭他怎么辩解,也没人能够原谅,是他让方家蒙羞,让身为s省首富的方家成为豪门之中的笑柄。 方家的纨绔子弟不少,可哪户世家大族没几个纨绔子弟,没出几桩荒唐事,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倒也称不上什么丑闻笑柄,可是方家为了攀附严家,眼巴巴地把自家最优秀,号称s省第一名媛闺秀的方子茜送给京城纨绔严三折辱,这性质就不同了,让人难免会对方家低看几分。 方子茜这样高贵优雅的女孩子当然经不起这样的打击,闹了自杀躺在医院里,一向自诩清高的方老爷子也被这事儿气得倒在床上,一病不起了,整个方家乱作一团。 方子诚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也闹不明白这事儿到底是怎么搞的,他的确是想攀附严家,也的确是打着撮合方子茜和严三的主意,可他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堂妹送去给严三折辱,当日他刻意制造了让严三和方子茜偶遇的机会,可没想到两人还没照面呢,方子茜就当着他的面被掳走了。 等找到她的时候,就发现她衣衫不整,整个人都哭得晕了过去,想要仔细问她,可她却紧紧闭了嘴,除了哭是半点儿口风也不露,谁也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更问不出她究竟吃没吃亏。 他如何肯罢休,自然要找那严三理论,可人家实打实地拿出证据,严三不过是在方子茜所在的包厢门口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连衣角都没碰她一下,自然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之后发生的一切自然也与他无关,可若没有严三的默许授意,那些纨绔又怎么敢那么大胆动方家小姐的脑筋,可是严三人证物证俱在,那群纨绔一个个跑得没影,加上有心人故意包庇,方家竟连究竟是谁做的都查不出来,只得生生吃了这个闷亏。 “这个死太监!”方子诚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道,据他的可靠消息,严三虽然玩得变态过火,可他从来不自己动手,外界传闻是他有洁癖,说不定便是不能人道。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严三的变态,不知道他到底在包厢里让那些人对方子茜做了些什么,难怪电视里那些太监都一个赛一个的变态,像严三这种出身豪门,可又看得着吃不到的简直是变态到了极致。 只恨他当时让猪油蒙了心,竟听信了方子莹的话,想着借方子茜攀附严家,没想到方子茜竟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更没想到这次他竟只看了方子茜一眼便转身离去,让他连攀诬的机会都没有,再想到老友向阳那责备的眼神,他更加无地自容。 “子茜有话带给老爷子老太太。”一袭素衣却风度高华的中年美妇缓步走进方家,冷漠而凌厉地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方老夫人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媳,可也知道方家对她有愧,不得不放低了姿态,“雁南,你先坐下来慢慢说吧。” “不必了,我说完了就走,”冯雁南丝毫不给方老夫人面子,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子茜说,在那个包厢,严三说了两句话,‘这个不是我要找的那个方家小姐,你们随意!’” 这句话一出,犹如石破天惊,震得在场每一个人都有些晕眩,这意思是找错人了!方子茜不是严三要找的方家小姐,方家除了方子茜之外,只有方子莹和方子萱两个小姐,方子萱所受的侮辱,只不过是替姐妹受过! 究竟是谁招惹上了那个魔星?冯雁南恨得牙根都要咬出血来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认识什么严三啊!”方子莹连忙跳出来辩白,“大哥可以为我作证啊。” 刚刚替妹受过的方子诚恨恨地瞪了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妹妹一眼,竟然没有开口。 苏扬脸色一白,“不可能是子莹,她一向乖巧听话……是子萱,一定是的!她向来放荡,最喜欢在外边勾三搭四,一定是她!” 方老夫人脸色铁青,虽没有说话却也已经认定了罪魁祸首是方子萱,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人的手指都有长短,和方家的骄傲方子茜比起来,方子萱实在上不了台面,她这些年做的事的确荒唐,成日和那些纨绔混在一块儿,难怪会被严三惦记上。 “雁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方老夫人郑重地说。 “但愿如此,”冯雁南冷笑,“还有,不要忘了,你们是要给子茜一个交代,而不是我,如果一个家族连给族里的女孩子讨公道的能力都没有,那子茜就白姓方了。” 方老夫人一滞,恨得把指甲都折断了,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看着她的背影生闷气,这个冯雁南出身书香门第,自恃清高,对他们方家一向看不上,当年她就很不赞成这桩婚事,奈何老二死活要娶她,甚至不惜忤逆她这个母亲,这么多年来,因为有丈夫撑腰,冯雁南对自己这个婆婆很不客气,害得她连半点婆婆的架子都摆不出来,甚至都不敢叫她“老二媳妇”,还得故作亲切地唤她“雁南”。 但不管怎么样,冯雁南倒是给方家教养出了一个好孙女儿,方子茜是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理,人人喜欢,这段时间正在家里准备出国读大学的事儿,俨然就是s省的模范千金,人前人后这个孙女都大大给方老夫人长脸了,可是如今方子茜的名声却坏在了一帮纨绔上,让方老夫人怎能不恨? 第二十八章 交锋 方子萱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张家人口简单,方建霖是不会到张家来的,张云又去了欧洲血拼,方子鹏被关在训练营里,这个暑假她过得安逸而清静,没有任何负担地看自己想看的书,不再为生计而奔波,虽然失去了办案的乐趣,但这种悠闲的日子也不啻为一种享受。 当然如果张老爷子可以不这么频繁地向她表示关心,那日子会更轻松一点。 方子萱很认真地练习击打高尔夫球,这种小白球她从未打过,前世并不是没机会,而是她不屑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和客户应酬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但是现在张老爷子几乎每天都要把她拎出来晒晒太阳,今天钓鱼,明天打球,后天骑马,似乎她不见阳光就会变成吸血鬼似的,出于晚辈对长辈的恭敬孝顺,虽然她并不如何情愿,可还是乖乖地陪着出来。 张老爷子的球技并不好,却很有耐心地站在一边看着教练指导她击球。 这样的过度关爱让方子萱大惑不解的同时,还有些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应付一个对她表示真心关爱的长辈,而在之前方子萱的记忆中,这个外公的形象十分模糊,对她完全谈不上什么用心,否则她也不会在寻求关爱的过程中屡屡受挫,最后心灰意冷地离开了。 现在的她对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没有任何感情,无论是张云哭得多么辛酸可怜,方子莹的话是多么刻薄尖锐,也无法激起她任何爱憎情绪,虽然她习惯顺从长辈,但心底却不会因为他们任何一个人而改变,也不会奢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关爱,自然也不会付出什么感情,没有期待便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张老爷子的转变,让她有些困惑,她不可能把他当做前世的爷爷一样敬爱,可又明知道他的关切和善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但在接完一个电话后,张老爷子的神色由慈爱转为严峻,“你认识严三?” “研三?有人要考研?”方子萱一脸疑惑,却又直觉张老爷子说的应该不是考研的事儿,那“研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张老爷子依旧皱着眉,看上去也有些不确定,“严越你不认识么?” 方子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很认真地在脑中回想了一番,确定在原来那个方子萱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号名字的存在,这才慎重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张老爷子这才缓了神色,“既然如此,那你待会儿就不要怕。” 方子萱一头雾水,直觉接下来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儿,但依旧平静地点了点头。 出现在张家的是方子萱的大伯方建平和她的亲生父亲方建霖,方建霖虽然长得英俊儒雅,脸色却有些发青和浮肿,显然是纵欲过度的表现,在张老爷子面前一直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显然是怕惨了这个岳父。 方建平却沉稳得多,神态虽然恭敬,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强硬,尤其是他瞪着方建霖时,那凌厉的气势让方建霖直发怵,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爸,我们是来接子萱回去的。” “回去?回哪儿?你方建霖成天在外头天酒地,连这个家都不要了,还想把她带到哪里去?”张老爷子不怒自威,对这个女婿一向不待见,淡淡的一句话就让方建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方建平咳了两声,见方建霖和缩头乌龟似的,无论自己怎么瞪他都装作看不见,再也不肯说话,心里不由得愈加恼怒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只得自己开口,“老爷子教训的是,建霖也知道自己错了,他也是有心弥补,想着把子萱带回去好好管教。” “亲家大哥,容我多问一句,是要把子萱接回她自己家呢,还是回老宅?”坐在一边的程莉微笑地开口了。 方建平顿了顿,“我们家老爷子老太太一直疼爱子萱,生怕我这三弟照顾不周,所以想接她回老宅住一段时间。” “子萱不是刚从方家老宅过来么?子萱这个孩子就是招人疼,别说方老爷子了,就是我们家老爷子也是对她爱若掌珠,我们家虽然也有几个女孩儿,可都住得远,只有子萱一个能够承欢膝下,方老爷子却有子莹、子茜两个孙女儿。我看还是让子萱在我们家多住一段时间,我舍不得小丫头,老爷子更舍不得。”程莉似笑非笑,可言下之意却很坚决。 方建平脸色微沉,“本想着家丑不可外扬,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再瞒着亲家了,让子萱回去也是想查清楚前段时间严三公子那件事。” “严三公子?听说前段时间来了j市,没想到方家竟然和严家交往如此密切,我们张家和严家就没那么深厚交情了,不知道亲家大哥把子萱带回去是要查什么事儿呢?”程莉笑得毫无城府,有些话张老爷子不适合说,她这个做媳妇的就代劳了。 方建霖的脸色又沉了三分,这段时间他算是见识了不少这样看似装傻实则揶揄的嘴脸,方子茜的事情张家怎么可能不知道,可那张老爷子竟也不说话,任凭他的儿媳妇出来胡搅蛮缠,这分明就是不把方家放在眼里,枉费两家合作那么些年,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严三公子那件事儿差不多已经查清楚了,外头传言三公子对方家的小姐感兴趣,有几个急于讨好三公子的便将子茜掳了过去,结果三公子却说子茜不是他要找的方家小姐,子茜才……” “哦?那可真要恭喜亲家大哥,既然不是子茜,那就必定是子莹了,”程莉笑了起来,看上去似乎真为了方建平欢喜,“严家势大,亲家大哥成了严三公子的岳父,那方家可又更上一层楼了,到时候我们区区s省恐怕都容不下了,要往京城里去呢。” 张老爷子满意地看了程莉一眼,眼底尽是笑意。 方建平脸色一变,却强行摁捺住怒气,“我看未必是子莹,子萱也是有可能的。” 第二十九章 目的 “亲家大哥可真会说笑,”程莉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家子萱才多大年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一个,在严三公子眼里恐怕还是流鼻涕的小屁孩儿呢,当然比不她那两位出落得和儿一般的姐姐。” 程莉的话听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却巧妙地将方子萱纳入了他们家的保护范围,让张老爷子暗自点头。 “子莹和子茜一向洁身自好,不会出门惹是生非。”方建平向来不屑和妇人逞口舌之争,却无奈自己这个弟弟太不争气,平日在外头也是纨绔一个,在张家却只会装孙子。 程莉连连点头称是,“方家的家教是极好的,三位方家小姐自然都是洁身自好,别的我不清楚,单看我们家子萱吧,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姑娘,成日都在房间里读书写字,老爷子都担心她闷坏了,听说她在方家老宅的时候没有人陪着都不肯独自出门,是不是?” 张老爷子在一旁都快笑出声来了,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个媳妇儿竟这么能说会道。 方建平哪里会去关心这个侄女儿到底在做什么,只听说方子萱生活堕落,还被方老爷子罚了闭门思过,程莉说的话他自然是不会相信的,而方建霖对这个女儿更是漠不关心,印象中的方子萱桀骜不驯,最喜欢忤逆他,一想起这个女儿就有一股淡淡的不悦。 只有张老爷子和程莉相信方子萱绝不可能招惹上那个严三少,他是这个假期才回国的,而从暑假开始方子萱几乎都呆在家中,偶有出门也定有家人陪伴,根本没有什么异常,只怕这方家是想把这丑事赖在她身上,反正对他们来说方子萱的名声已经臭了,再加一桶脏水也没什么关系,正好可以在张云他们娘仨上捞一笔,可他们张家却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张老爷子开始埋怨女儿,在这个节骨眼上连方建霖都舍得回家了,她怎么还在欧洲玩个不停,若是女儿真被方家算计去了,看她回来不哭死。 “究竟是子萱还是子莹,等子萱回到方家之后对质,自然就能真相大白。”方建平坚持道。 “对质?”程莉笑了笑,“听亲家大哥话里的意思,怎么像是已经给子萱定了罪?” “我没有这个意思,”方建平严肃地望向张老爷子,“让子萱回去是我们家老爷子的意思,张世伯,实不相瞒,我们家老爷子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了,别的且不说,这个关头上子萱作为孙女也应该回方家看看。”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张老爷子这下可犯难了,他对方老爷子还是比较尊重的,方建平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子萱于情于理都应该回方家,只是回了方家,恐怕他就很难护着她了,以方家人的性格真不知道会怎么刁难她,方建霖这样的父亲是怎么都指望不上的了,张云又远在国外。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们这么执着追究究竟是谁惹上严三还有意义么?”张老爷子和颜悦色地说,可说出的话可没那么中听了,“听说是子诚故意把子茜介绍给严三认识的吧?” “没有的事!”这句话戳中了方建平的痛处,“我们方家断不会做这样下作的事,张世伯且莫听外间那些街头巷尾的闲话,子茜是被几个纨绔掳走的。” “我不听这些,”张老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你实话实说,你到底要把子萱带回去做什么?” 方建平顿了顿,憋着一口气大胆开口,“这件事不是我们想要追究,而是我二弟一家要一个交代,不管是子萱还是子莹,谁惹上的祸事就要出来承担责任。” “都还是小姑娘,能怎么承担责任?”程莉笑道。 “她们不能承担,就由各家承担,子不教,父之过。如果这件事查出来是子莹做的,我就将属于子莹那百分之一的股权交给二弟一家作为补偿,我二弟就这么一个女儿,出了这种事是再多钱都无法弥补的,但事已至此,除此之外我们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果然,程莉冷笑,张老爷子的神色也凝结成冰,原来是惦记着张云手上那百分之三的股权,想借着这个机会夺回来呢。 “建霖,你怎么说?”张老爷子冷冷地看着这个女婿。 被点到名的方建霖在岳父和大哥的眼神夹击下坐立不安,无端出了一身冷汗,“我,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 憋了半天,还是终于把这句话说出了口,想到大哥许给自己的好处,他就有了无穷的勇气,反正张云那个臭娘们把钱攥得死紧,那些好处也到不了自己的手里,还不如便宜自家人呢。 方建平压力陡松,“张世伯,这件事我们方家上下已经达成共识,我们不会为难子萱的,您不必担心。” “达成共识?那就是方老的意思了?”张老爷子脸上并不见怒意。 方建平一愣,极力掩饰尴尬,“我们家老爷子已经病倒在床上不理事了,是老太太的意思。” 张老爷子细细地打量着他不发一语,“不是方老的意思就好。” “世伯这话说的。”方建平愈加尴尬,“老太太不是针对子萱,只是让她回去问问这件事,毕竟二弟家也要一个公道。” “这事还得等我家阿云回来才好,家里不能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毕竟那股权是记在阿云名下的。”张老爷子不紧不慢地说。 张云手上的股权并不是结婚之初就有的,是在发觉方建霖出轨后,在方家闹得天翻地覆后,方老爷子为了安抚她才将原本属于方建霖的股权记到她的名下,这件事让方老夫人一直耿耿于怀。 程莉也觉得好笑,方家人可真幼稚,张云是个什么样泼辣的性子,当初能闹得方老爷子把股权给她,就别指望她会把吞下的肥肉再吐出来,何况她如今早和方老夫人翻了脸,哪里还会怕这个婆婆。 第三十章 不了了之 知道一切都是方老夫人闹出来的之后,张老爷子的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他对方老夫人一直没有好感,总觉得这个女人眼皮子浅,看上去端庄大气,实际上却是小肚鸡肠,加上张云与这个婆婆一向不睦,他也不屑和这个老太婆打交道。 “世伯,且不说查明真相这事儿,我们家老爷子如今病倒在床,子萱和子鹏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看看。”方建平自觉失言,连忙转移话题,只要能把这两个孩子拐回方家,拿捏住这两个孩子,就等于刺中了张云的软肋,两个孩子姓方,张老爷子也不可能成日上门讨要吧,到时候不怕张云不答应,就算不能挖出百分之三的股权,能挖个百分之一过来也是划算的。 何况,他不由得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张家对方子萱方子鹏这两个孩子也未必有多上心,虽然张老爷子溺爱张云,这可两姐弟毕竟是方家的人,这点分寸张老爷子还是拿捏得准的。 张老爷子思忖片刻这才缓缓开口,“建平,你说得不错,这两个孩子的确应该回去,但是子鹏在训练营里,回去是不可能的,子萱明天就回去……” 方建平的脸上浮起胜利的微笑。 “爸爸——”程莉惊愕地望向他。 张老爷子摆摆手,不紧不慢地说,“这样吧,我明天陪她回去,顺道去探望亲家。” 这下轮到方建平错愕了,“世伯,怎么好意思惊动您老人家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与方老是多年至交,要不我当时也不会放心让阿云嫁到你们方家去,如今方老病了,我于情于理也该去探病。”张老爷子似笑非笑地说。 “世伯的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医生说父亲这病需要静养……”方建霖干笑道。 “怎么,世侄担心我搅了方老的亲近?”张老爷子笑道,“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子萱才是个没分寸的惹事精,为免影响方老养病,她回老宅看看就回来吧,省得她一天到晚在方家惹祸。” 方建平和方建霖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张老爷子这次竟然会维护如此维护方子萱。 “世伯,这不大好吧,毕竟孩子姓方。”方建平硬着头皮说。 “怎么子萱姓方,就和我张家没关系么?不要忘了她身体里有一半是我们张家的血。”张老爷子虎着一张脸,把方氏兄弟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客厅里沉寂了好一会儿,张老爷子才放缓了神色,笑眯眯地对方建平说道,“世侄啊,我知道你担心不好向你们家老太太交待,没关系,我亲自和你们家老爷子说。” 方建平的神色顿时就变了,“世伯,老爷子的身体……” 张老爷子笑而不语。 程莉适时接腔,“我们家老爷子就是知道方老爷子的身体不好,才不劳他老人家担心呢,亲家大哥放心,我平日在家没什么事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子萱的,有我们家老爷子看着,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方建平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见张老爷子已经做了决定,便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张老爷子一向自恃身份,哪怕张云那次争夺百分之三的股权时,他老人家也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出来支持女儿,没想到这一回他竟会如此维护方子萱这个外孙女,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方子萱完全不知道这些暗潮汹涌,对这些事情也根本不关心,反正她也习惯了这样四处迁徙的日子,虽然隐约觉得这次回方家有些蹊跷,但终究没有放在心上。 方家对这个孙女一向不上心,三个孙女中方老爷子和方老太太和方子萱的关系最疏远,出了这种事当然第一时间怀疑到方子萱身上,可没想到张老爷子亲自陪着她回方家,而后又带着她回去,看重之意溢于言表。 虽然心里犯嘀咕,可方家人这回都清楚为方子茜讨回公道这件事怕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什么股权补偿不过是方老夫人想要夺张云手中股份的手段,哪里会真的追究什么。 如今见张家的态度坚决,毕竟还不值得为了方子茜去得罪长期以来的盟友张家,而方子莹又是方家现任掌舵人方建平的掌上明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把她推出来,方建平和方子诚把权力看得比命还重,哪里肯背这个黑锅,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老二一家清高自傲,并没有什么势力撑腰,这个闷亏他们是不吃也得吃了。 冯雁南听说了这个消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又自恃她那个大学教授的清高身份不愿意去方家闹事,自个儿在家闹了几天绝食,逼着丈夫举家移民,非要离了s省这个肮脏地方,若不是知道方建新是个孝子,她就要逼他和方家断绝关系了。 方老夫人自然不愿意,她唯一的女儿远嫁国外已经让她日夜牵挂后悔了,怎么舍得再让儿子移民,知道冯雁南是故意给她添堵,心里恨得要命,成天想着撺掇儿子同媳妇离婚,将原来针对张云的仇恨值又都转移到冯雁南身上。 整个假期方子萱都活在这种看似平静,实则云波诡谲的环境中度过,豪门之中恩怨是非多,远非普通人能想象,难怪之前的方子萱会被养成那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开学之后方子萱回到自己家,方子鹏也被从训练营放了回来,不仅黑壮了不少,似乎还长高了,张云心疼儿子受苦,背地里掉了不少眼泪,可看到方子鹏似乎规矩了不少,心里也是安慰。 自她从国外回来后知道方家趁她不在的时候,亲手导了那么一出,也不禁后怕,还好自己临走时将子萱交给了父亲,若不是张老爷子出面,恐怕还真会被方家得逞,子萱虽然脾气比车祸前还古怪,可不知为什么,竟像是得了父亲的欢心,否则张老爷子绝不可能如此维护她,她为了两个孩子辛苦地争了一辈子,只要他们能顺顺利利得到他们想要的,那她所有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第三十一章 校园暴力 “方子萱,你这里是不是真的出问题了?”方子鹏指着脑袋问得很认真,完全不似从前桀骜不驯的态度。 她也很配合地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没有。” 方子鹏叹了口气,在训练营的时候,她来探望过他几次,她奇怪的举止还被那帮小子嘲笑,传遍了整个训练营,说她是个怪人,是个白痴,为这事儿他还和人打了好几次架,虽然嘴上坚决维护自己的姐姐,可心底到底还有些发虚,总觉得她变得莫名怪异。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姐姐。” 方子鹏突如其来的感慨,让方子萱有些奇异地抬起头来,虽然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他语气中竟有些萧瑟和凄凉,好像经过这一次训练营他真长大了不少。 其实你不止我这么一个姐姐,外边还有不少兄弟姐妹,她本想嘲讽地说出这句话,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有些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小男孩和方子萱一样,有颗敏感而寂寞的心。 她与他们不同,她是个奇怪的人,最怪异之处在于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到她身上都能过得平淡无奇,波澜不惊,无论是前世的贫困坎坷还是今生的富贵奢华勾心斗角,她始终能够守住自己的本心,不管外界的人怎么看她,怎么说她,依旧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方,方子萱……”放学的时候,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男生突然怯怯地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依稀记得这个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学,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可是她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当然她对班上所有的同学都没有什么深刻印象,能勉强叫得出名字的不超过十个。 “你好,有事吗?”她直视他的眼睛,平板地问道。 “呃,”那男生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闪烁着不敢看她,“你,你小心一点,听说那些人要来找你麻烦。” “什么人?”她的眉微微皱起,她讨厌麻烦,尤其是与人有关的。 男生近乎痴迷地盯着她,觉得她连皱眉都带着冷淡不驯,那一双眼睛明明媚得滴水,却蕴着无穷的平静,比过去总带着桀骜的她还要吸引人。 在这个身处青春期的内向男生心中,这个漂亮的女孩儿一直都是自己幻想的对象,过去的她总爱在春夏之交的时候穿着透明的黑丝袜和紧紧勾勒着身体的短裙,明明还是个青涩的小女孩儿,却性感妩媚得让他从来都无法认真听讲。 虽然现在她变了许多,再也不穿短裙丝袜,可她的气质更加神秘,让他愈加痴迷。 “同学,你刚才说的是什么人?”方子萱对他粘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视若无睹,可又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太多时间,只好耐着性子问道。 “就是苏启源他们,”那男生恍然回过神来,连忙压低了声音,“他们说你不给他们面子,要好好给你个教训。” 他上厕所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震惊恐惧得无以复加,壮着胆子第一次和自己心仪的女生说话,一直到现在他的脚还在微微发抖,手心已经被汗湿了。 “你陪我去找班主任。”方子萱严肃地说,“我需要你作证。” “我需要你”这四个字听在男生耳朵里,顿时激起了他无尽的豪情。 “好!”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更不考虑后果。 “嗯,这件事。”班主任郑老师神色尴尬,“毕竟也只是胜才听说而已,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我们不能够据此处罚苏启源,但是我会把这件事向年段长汇报的,子萱你自己多注意安全。” 郑老师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不以为然,苏启源和方子萱都是纨绔子弟,他们在一起闹的祸事还算少吗?这次两人之间闹了矛盾,就想把学校老师拉下水,简直可笑之至,这个林胜才傻傻憨憨的,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那么郑老师的意思是打算对这种校园暴力视而不见了?” “你,怎么能够这么说话?”郑老师一脸不虞,“就算报警也要讲求证据,也许苏启源只是随口说说呢,再说了,公安厅长是你舅舅啊,你要是不满意学校的处理也可以去报警。” 郑老师虽然是她的班主任,可一直看不起这个纨绔千金,对她平日仗势欺人的行径更是深恶痛绝,虽然最近的方子萱安分了,可过去的她总是动不动就用钱砸人,或是抬出自己那个厅长舅舅,一想到这里,他说话也更加冲了。 “我记得在今年学校发的第十六号文中明明白白写着,学校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都把学生的安全视为头等大事来抓,在安全防范上不疏忽、不麻痹,尽力抓好校园暴力的防范工作。”方子萱毫不退缩地直视郑老师,“您现在是打算推卸责任吗?学校对学生负有不可推卸的安全教育、管理和保护的职责,学生在学校的保护应当由学校来负责,这是学校的教育、管理和保护职责,而学生在校期间和在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中的人身安全则是核心内容。学校是安全工作的责任主体,保证学生安全是校长和教师的天职。” “什么,什么十六号文?你怎么会知道?”郑老师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弄得有些慌乱。 “因为您桌上摆着。”方子萱用手指了指郑老师稍嫌凌乱的桌面,正摊着一份沾了些水渍的文件。 “这是学校的文件,你不要乱看。”郑老师连忙把文件塞进抽屉,一脸尴尬。 “我们j市教育局的文件已经明确了校长是学校安全的当然第一责任人,明确要求学校建立健全安全管理工作责任制,并把学校制度建设情况和安全工作的实绩作为考核学校工作状况的基本因素,实行学校安全工作‘一票否决’制度,对校园暴力的责任有明确的规定,对所有发生在校园内的暴力事件都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郑老师,您还打算对一起可能发生的校园暴力事件视而不见吗?” 第三十二章 自私 “你,你听谁说的?”郑老师从教以来,什么样刁蛮的学生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方子萱这样的,前段时间还觉得她安分了不少,成天寡言少语的,没想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上一周的晚报上登的,郑老师您没看吗?”方子萱的语调依旧平静,仿佛没有什么情绪,郑老师却从平静中听出了嘲讽,脸上也现出了几分狼狈的怒意,亏宋老师还常夸奖她痛改前非,勤奋本分,她这副蛮横的样子不但和过去毫无区别,简直就是变本加厉了。 “学生的本分是学习,而不是关心这些事。”郑老师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加重了语气,只想赶紧把她打发掉。 林胜才愣愣地看着方子萱,觉得她和从前的她截然不同,过去的她很泼辣,也是得理不饶人的,可是绝没有这种凌厉的气势,虽然她脸上一直没有任何表情,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压力不仅压在郑老师心头,也同样将他压得喘不过气。 “我不会关心不相干的事,我只关心我的人身安全,今天我已经向我的班主任反映了这件事,万一我不幸遇上校园暴力,您就是直接责任者,如果您不愿意采取任何措施的话,为了保护我自己的权益,我会向年段长、校长,甚至是教育局反映。” 方子萱实际上是个很自私的人,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不管是谁,哪怕是她一直被教育尊重的师长,那也只是在不触犯她底线的前提下,她重活一世,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别人都重,只要有损她的利益,她就不介意暂时抛开那层温良恭俭让的面纱。 “那你想怎么样?”郑老师对这个咄咄逼人的学生简直无计可施,也明白威胁恐吓对她这样的人根本没用。 “不想怎么样,只希望老师能保证我在校期间的安全,当然还有这位见义勇为的同学,希望老师能够对他的身份保密。”苏启源给她的印象从来没有好过,也不觉得他会因为上次那几句话就轻易放过她,今天所知道的事并不会太出乎她的意料,苏启源毕竟是男生,还是不良学生头子,他们要是趁着她落单的时候找她麻烦,她一个普通人根本无可奈何。 “学校能保证你在校的安全,但是你如果在校外做出什么有辱校风的事,就不像上次那么简单地处理了,就算不开除你,也要给你记大过,就算是你家长来说情也没有用。”被触怒到的郑老师眼神阴鸷,如果方子萱在校外出事,那就和他不相干,到时候他就算顶着天大的压力也要逼这个惹事精转学。 “谢谢老师的关心。”她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都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又有司机接送,倒不必担心会在校外遇上什么危险,“希望老师能够保护好这位不惧怕恶势力的同学。” “那是当然!”郑老师没好气地说,他厌恶的对象只有方子萱这样的特权群体,这个林胜才傻傻愣愣的,平日不引人注目,却是一个朴实的孩子,他自然不会去为难他。 “林胜才,你怎么这么傻!”看着方子萱飘然而却的背影,郑老师气不打一处来。 “郑老师……”林胜才低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可没有方子萱的勇气和气势。 “你被人利用了,你知道不知道?要是让苏启源他们知道是你告的密,他们动不了方子萱,就会来找你麻烦,你怎么这么没脑子!”郑老师压低嗓子,好在教工办公室这会儿没人,来往的学生也只以为他是在教训学生。 “我知道。”林胜才小声道,他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可是想起心中的女神,一向怯懦的他也有了热血和勇气。 “你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心思!”郑老师骨子里是个愤青,看不惯那些特权学生,对普通学生倒是发自内心的关爱,就算是林胜才这样平庸的学生,他也同样认真对待,“你们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女孩子难免会有这样的思想,但是你以后就会明白,青春期朦胧的感情不是真正的爱情,你做这些不值得!你看看方子萱,恐怕她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被郑老师说中心事,腼腆的男孩子轰的一下涨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你自己要多小心,有什么不对的就马上来报告老师。”郑老师难掩恼怒,“这个方子萱自己惹祸不算,还要想拉我们下水,学校早应该把这些败类都赶出学校!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长大以后也是社会蛀虫!我们国家就是因为有……” 他本想再发生一堆牢骚,突然想起这是在学生面前,只得尴尬地咳了两声,“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家去吧。” 社会蛀虫方子萱同学一向爱惜自己的身体,十几年来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既然没有人关爱她,她就只能格外关爱自己,平日连点小伤小痛都舍不得承受,何况是这种校园暴力行为,她绝对要把萌芽掐死在摇篮里。 “苏少,那个臭婊子太不给我们兄弟面子了,叫了她几次都不出来。” “就是,还每次都用那种阴森森的眼神看人,她是撞到鬼啊?”学校里的小纨绔,大都不是自己考进一中的,交了大笔赞助费后才换来一个借读的机会,这个小团体一向为正经考进一中的学生所不齿,这个小团体中的老大无疑就是苏启源了。 苏启源眼神阴鸷,想起前几天方子莹那轻蔑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嘲笑他没有本事,连个初中的小屁孩都搞不定,心中更是怒火狂烧。 方家就三姐妹,方子莹一向是要争第一的,方子茜的名声已经臭了,也远走国外,剩下的就是方子萱这个纨绔千金了,本来方子萱的恶劣正好可以衬托出她的高贵,如果不是前段时间严越的事,她倒还不会想到方子萱,虽然她对严越没有任何兴趣,可在她的想法中所有的男人都该臣服在她的脚下,可是严越却对方子萱感兴趣,让自诩为s省第一名媛的她情何以堪? 第三十三章 秋游 “x的,这次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苏启源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恶狠狠地踩灭。 “苏少,怎么做?我们早就想教训她了。”小纨绔们立刻热情地附和。 “在校门口堵她,把她拎到巷子里揍一顿。” “她现在天天都坐家里的车,约她又不肯出来,在学校外面根本找不到机会和她碰面。” “我听说他们下周会去春游,不如趁这个机会动手?” 苏启源眼前一亮,“他们去哪儿?” “好像是去猫儿山。” 猫儿山是j市郊外的一个国家级风景区,因形似猫而得名,山中树木葱郁,是有名的避暑胜地,游人络绎不绝,还有不少人在猫儿山建了度假别墅,苏家在猫儿山就有一栋四百平米的小别墅。 如今是秋季,去猫儿山旅游的游客渐渐减少,但是j市旅游资源贫乏,学生们的春游秋游十次有八次都是去猫儿山。 “苏少,现在还算是淡季,山上人不多……” “对啊,苏少在山上不是正好有一栋别墅……” 几个小纨绔相视一眼,笑得十分淫邪。 “好,就这么办!”苏启源阴狠的脸上浮起了笑意。 “苏少,怎么没看到人啊。”秋天的蚊子比老虎还狠,几个蹲守的纨绔已经被叮了一身包,就连苏启源的脸上都被蚊子叮了一个大包。 “抓个人过来问问。”脸上的包痛痒难当,让苏启源更加烦躁。 “你们说方子萱?”被拽过来的是个戴眼镜的矮个儿男生,看到这几个凶神恶煞的高中生,连小腿都在发抖,“她,她没来啊。” “cao!什么叫没来?”高高壮壮的纨绔一把把他推倒在地。 那个男生拼命把自己缩成一团,“她请假了。” “你们这群废物!”苏启源狠狠地甩了身边的跟班一个耳光,“连打听都打听不清楚,就跟来这里,现在还搞个屁啊!” 几个跟班在小男生面前凶神恶煞,在他面前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儿。 “今天这事儿,你要是敢传出去,小心你的狗命。” “不敢,不敢,我绝对不说!”男生吓得魂飞魄散。 “还不快滚!” 男生抱着书包飞也似的跑了,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苏少,现在怎么办?”被甩了一个耳光的小跟班怯怯地问。 “混蛋!蠢货!”苏启源骂了好一阵才渐渐消了气,“还能怎么办?打电话叫艺校那几个女生出来,总不能白来这一遭!” 苏家的度假别墅虽然不大,却胜在精致,小酒吧k歌房一应俱全,那几个艺校女生个个长得童颜**,披肩长发,哪怕在已经有了几分寒意的秋天,也踩着高跟鞋,穿着小短裙,解开风衣,里面是紧身连衣裙,看得几个少男血脉贲张。 “苏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把我们叫出来?”戴着美瞳,刷上了长长睫毛膏的女孩子嗲嗲地问。 “苏少,你害得我们翘了两节课呢。”另一个涂着闪亮唇蜜的女孩子嘟着嘴撒娇道。 “少来,你们几个是什么样的货色我还不知道?上课?你骗谁啊?”苏启源在另一个黑色直发的女孩子脸上摸了一把,被方子萱气到炸的情绪稍稍有所缓和。 “苏少,今天的心情不好?”黑色直发的女孩子长得不算特别美,她是苏启源的初中同学,中考的时候没考上高中,读了一个三流艺校,一起来的几个女孩子都是通过她才认识这些大少爷的,在几个人中她俨然是个大姐大。 “还不都是那个方子萱害的!”小跟班没好气地说。 “方子萱?”黑直发有些疑惑,“听上去挺耳熟的。” “是方子莹的堂妹。” 黑直发这才恍然大悟,微微低下头,长发挡住了她冷漠的侧脸,从初中开始她就一直喜欢苏启源,否则也不会这么巴巴地讨好他,可她也明白他喜欢的一直都只有方子莹一个。 方子莹也是她的初中同学,对这个情敌她自然是再了解不过,看上去是个品学兼优的女神,实际上心胸狭窄又爱装逼,是个不折不扣的蛇蝎美人,她的眼中有着冷意浮现,却依旧温柔小意地为苏启源倒酒,“那个小妹妹怎么得罪我们苏少啦?” “哼!”一想起方子萱苏启源就一腔怒火,将这股邪火发在她身上,一把打翻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撒在黑直发新买的短裙上。 “呀!”几个女孩子都惊呼一声,半是同情半是幸灾乐祸地看着黑直发,黑直发却很淡定,扯了几张纸巾,轻描淡写地印干水渍。 “那个臭婊子竟然敢不来秋游!”苏启源看都不看她一眼愤愤道。 几个女孩子都一脸茫然,怎么人家不来秋游也值得这位大少爷发这么大的火,莫非是看上人家了? “方子莹让我们教训方子萱一顿,本来想趁这个机会……”一个和黑直发交好的小跟班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 黑直发微微扯唇,果然是方子莹,这个女人妒忌心重到了极点,过去班上只要有哪个女生稍微优秀一些,她就会想办法恶整对方,简直就像《白雪公主》里的那个恶毒皇后,容不得任何人比她吸引众人目光,哪怕是她的妹妹也不例外,和这种人做姐妹真是悲哀。 “方子萱漂亮吗?”虽然没见过那个女孩子,但她有个漂亮的姐姐,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小丫头长得是不错,也挺辣的,但还是比不上你们有风情啊。”一个小纨绔搂着一个女孩子笑呵呵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一个毛丫头而已,还没长开,辣个屁。”苏启源一脸不虞,想到方子萱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就觉得倒胃口。 “这么个毛丫头也值得我们苏少为她生气?”黑直发偎在他身边轻声细语道,“一个小丫头,以后有机会顺手教训就是了,就算没有机会又怎么样呢,苏少可是做大事的,为这种小毛丫头浪费时间才不值得呢。”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不认识方子萱,黑直发还是决定帮她一把。 “做大事?我有个屁大事做。”苏启源听到黑直发的话心里熨帖了许多,可一想到方子莹那蔑视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焦躁。 “怎么没有?我听说……”黑直发在他身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真的?”他眼睛一亮。 第三十四章 值日 “林胜才,你怎么还不回去?”做值日的女孩子将黑板上的粉笔字擦干净,又用湿布擦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拍拍手,转头看见教室的最后一排还坐着那个高高大大的内向男生,不禁有些疑惑。 “我,我过一会儿再走。”林胜才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一边扫地的方子萱,她的注意力全在地上,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那个女孩儿是方子萱的同桌,以前被方子萱欺负惨了,如今她虽然转了性子,可还是始终对她敬而远之,她能主动留下来做值日,虽然让人惊诧莫名,可还是半点不敢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生怕惹这位凶狠的大小姐生气。 女孩儿和林胜才并不熟,和方子萱更没有话说,问了一句之后便埋头做事,教室里的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去倒垃圾,你先走吧。”打扫完教室,女孩儿怯怯地挤出一个小心翼翼地笑容,生怕触怒了她。 方子萱点点头,回到座位上收拾书包。 刚才还把书本摊在桌面上的林胜才,连忙把书本一股脑地往书包里塞,连冲带撞地跟着她出了教室。 “林同学,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林胜才跟在她身后大约三步的距离,她头也不回地说,自从那天起,每天晚上林胜才都跟在她身后,送她到校门口。 “现在太晚了,不安全。”他警惕地看着四周。 “郑老师既然已经答应了保障我在校内的安全,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你同我站在一块儿,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新目标。” 她第一次对他说这么多话!林胜才喜出望外,哪里还管什么新目标不新目标,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怕!”他激动得连声音都在打飘。 方子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一段时间校园内巡查的老师变多了,难道他没有感觉到? “哟,方子萱,不错嘛,原来是谈恋爱了,难怪连哥哥们都不理了。”几个晚归的小纨绔正好撞上了方子萱和她身后的林胜才,流里流气地缠了上来。 林胜才立刻紧张地挡在方子萱身前,“你们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马子啦!难道还是干你啊!”小纨绔们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听到女神被侮辱,林胜才气得失去理智,也不管是不是他们的对手,直接就往他们面前冲。 “这小子很嚣张嘛!”几个小纨绔明显就是想逗弄他,侧身往边上一躲,嘻嘻笑道,“你小子这么猛,可惜早被人戴了绿帽子,你马子身材很正,皮肤很滑,叫起来很浪,你知道不知道?” “我要杀了你们!”林胜才大吼一声,眼睛都红了,抡起拳头就要往最近的那个人身上砸去。 几个小纨绔就等着他发作呢,上前就要将他一顿猛揍,方子萱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老师来了!” “操,你个臭婊子!少在那里装神弄鬼!你以为老子怕你啊!别说是老师了,就算是校长来了,都得给老子磕头!”小纨绔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定下神来。 “哔——”尖锐的哨响,一个头顶微秃的中年男子怒不可遏地站在他们身后,“你们几个给我统统到教务处来!” 小纨绔们个个像被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 “子萱,你别难过,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林胜才依然紧握着拳头,怒视着那些小纨绔,低声安慰道。 “我为什么要难过?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方子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噎了一下,“我以为他们那么说你,你会生气。” “他们说的是你马子。”她要是生气,岂不是自己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了? “呃。”林胜才傻眼,过了几秒才摸着脑袋讪笑几声,心里有些失落,她这是要和他撇清关系吧。 “你们两个在后面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走快点!”秃头男转过头一声怒吼,惊得归巢的倦鸟纷纷飞向天际。 秃头男是教务处长,本来只是想驱散这群在校园里游荡不归的学生,却没想到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一向最看重尊师重道的他心中的怒火沸腾到了极点。 除了林胜才之外,其他的几个都是教务处的常客,教务处长自然对他们的家世背景十分了解,而方子萱,他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这次全校老师排班在校园里轮值,始作俑者就是她。 他还清楚地记着郑老师向他抱怨时不服气的脸,身为教务处长的他是全校除了校长、副校长之外,最牛逼的人物,一般的老师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诺诺,别提抱怨了,多说几个字都会害怕。 可是郑老师不是一般的年轻教师,他是他的表弟,两人的关系自然亲近,若不是畏惧方家的势力,担心方子萱要是真的出事,到时候追究他们的责任,他才不会多此一举,让老师们留下来加班,要知道此举虽然是为了学生好,却加大了老师们的工作量,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牺牲了个人时间若是为了学生成绩,将来能够拿到奖金,那还有个盼头,这种监察巡逻似的行为,最吃力不讨好,几天下来就已经是怨声载道了。 对这些二世祖,上到校长,下至普通老师,个个都十分头疼,再严重的罪过都只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最怕的就是他们自个儿闹出什么打架斗殴之类的事儿,光是利益平衡就能把他们烦死,因此能把他们驱散就驱散,只要事情不发生在校内,校方就没有责任。 这次双方没有动手,只是对老师出言不逊,一切都尚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他也想着快些下班,因此只是对他们严加训导了十来分钟,警告了一番,就放他们走了。 这些人到底还是孩子,在严厉的师长面前还存了几分敬畏之心,都只是乖乖站着不敢还嘴,就算是出了教务处的门,也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方子萱和林胜才一眼,顾忌到站在身后的教务处长,并没有太大的动作。 “这次算你们好狗运!要不是苏少顾忌着做大事,早晚废了你们两个!”小纨绔恶狠狠地低声威胁道。 做大事?苏启源能做什么大事?疑惑从方子萱的心中一闪而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但这件“大事”给她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苏启源这一伙小纨绔接下来一阵连学校都很少来了,似乎真的在忙些什么。 第三十五章 虚荣 “这次市质检的第一名是——方子萱。”郑老师神色有些复杂,已经这么多次了,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个浪子回头的女孩子难道真是块念书的料子? 照理说老师都喜欢成绩好的学生,可是对这个方子萱,他始终喜欢不起来。 讲台下的动静并不大,她的同学们全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相比她第一次考第一的时候已经算是平静了,她成绩进步得也算是循序渐进了,从年级倒数考到年级第一也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从班级的五十几名考到三十多名,再到一二十名,年级的一二十名,之后才稳步进入年级前五,自从上个学期坐上年级第一的宝座后,就再也没有掉下去过。 要知道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暂且不论高中部里人才辈出,初中部里就不乏各类竞赛的尖子生,在这样强者如云的学校里能够考到年级第一,那么在全市范围内恐怕也罕有敌手。 方子萱不擅与人交往,也不是什么天才,可她的勤奋却是有目共睹,她的生命中似乎吃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对班级活动向来没有什么兴趣,就连学生们最盼望的春秋游也是一向请假的,总的来说是个手不释卷的书呆子。 从放荡堕落的纨绔子弟到一个书呆子,她似乎很享受这样乏味的生活,可身边的人却始终无法适应,她的同学至今还搞不明白,这个言谈举止枯燥得和修女无异的方子萱身上为什么竟没有当初那个小太妹的半点痕迹,明明长的还是同样一张脸,可是性格却完全不同。 那一张脸永远都没有表情,无论何时何地腰杆子都挺得笔直,不管老师同学们怎么议论她,甚至她那些旧时伙伴小混混当面挖苦讽刺挑衅她,她也不会有任何正常的反应,只顾埋头读书,书本、笔记本通通被她的蝇头小楷记得密密麻麻,却又条理明晰,曾经有同学大着胆子向她借了一次笔记本,当时就被里面的内容震撼住了,老师上课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能被她记下来,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和记忆力啊! 学霸这个词冠在她身上真是实至名归,尽管如此,她在学校依旧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严肃冷漠是所有人对她的印象,再想到她那段不光彩的过去,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但是别人的态度永远都不会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过所有人,可不包括林胜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腼腆内向的男孩儿已经成了她的小跟班,自从和心目中的女神说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渐渐克服了过去的羞怯。 “子萱,你真了不起!这次又是全年级第一。”林胜才热切地望着她。 “谢谢,这是应该的。”她微微颔首。 “呃,”他摸着脑袋笑了,“还真不客气啊。” “你这次靠得不错,也前进了三名。” 她说的很平静,却让他的眼里掠过感动,“和你比还是差多了,要不是靠你的笔记,我怎么也进不了前二十。” 她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埋首于书本,她不惯于寒暄,每回闲聊几乎都无法超过三句,林胜才可以算是她唯一的朋友了,若不是他坚持和她聊天,这种友谊也不可能继续。 那一瞬间她恍然记起记忆深处的几个老朋友,她从来都是一个被动的人,就连友谊都要靠别人单方面维持,自从她们结婚生子后,联系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淡化消失了,那时候的她忙于工作,从没有觉得可惜,现在想想竟有一丝伤感。 可是方子萱毕竟是个认真执着的人,现在的她是个学生,那就要尽学生的本分,除了学习任何事都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影响她的情绪,偶有一丝情绪也能被她立刻控制住。 就算是在前世养父母一夕过世,留下重病在床的爷爷,她既要照顾爷爷,又要为生计奔波,可照样不会落下功课学业,因为她是个被绝对理性控制的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悲伤、苦闷、忧郁之类的情绪之上,不被情绪控制的人,才能够最有效地利用时间。 不过当年还是被照顾老人和打工牵制了部分时间和精力,最后她虽然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却不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对凡事都要尽力做到最好的她来说也不啻是一种遗憾。 这辈子不用操心家庭琐事,大家族里的权力和利益对她来说本来就是浮云,自然可以全身心投入学业之中,以她的勤奋和专心不考第一倒是奇怪了。 张云虽然对女儿不关心,连成绩单都懒得看,可偶尔闲来无事还是会去一次家长会的,当她第一次从老师嘴里听到女儿考了第一这件事,狂喜要远远多过震惊,她想的自然不会是女儿转变的原因,这件事带给她的虚荣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头脑。 那些家长们投来的艳羡目光,让她当时就飘飘然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张云是个很虚荣的女人,张家的女孩子们几乎都和她差不多,从小就喜欢攀比,比美貌,比才学,比受宠,后来嫁了人,就开始比老公,比孩子,但是张云的老公实在是个不成器的,孩子又都是纨绔,在圈子里不但没有可比性,反倒是人家口中的笑柄,久而久之,她都快忘记这种胜利的荣耀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简直堪比久旱逢甘霖,比在拍卖会上买到别人求而不得的宝贝,还要让她从头到脚,由内而外地感觉熨帖。 方子茜不是一直自诩为s省的名媛才女吗?我们家子萱哪点儿比不上她?还有那个方子莹也总是标榜自己是优等生,结果呢,连个好大学都没考上灰溜溜去了国外留学,在她看来,这些牛皮都是吹出来的,自家女儿性子内向,不比她们能言善道,所以在方家二老心中子萱是远不如她两个姐姐的。 此时的张云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古板木讷的方子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仿佛那个叛逆倔强的方子萱从未存在过一般。 第三十六章 人格障碍? 有了女儿的成绩撑腰,张云在方家也有了底气,原本皮笑肉不笑的脸上多了几分得意的笑容,言谈之中总是我们家子萱如何如何,把方子萱吹上了天。 虽然方老夫人厌恶这个媳妇,可也渐渐知道方子萱痛改前非,如今成绩好得不逊于另两个孙女,尽管这个孙女嘴不甜也不讨大人喜欢,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何况她那优异的成绩无疑是一块可以挂在胸前炫耀的勋章,为着这个缘故,对方子萱也渐渐重视起来。 这一份重视在方子萱的中考成绩出来之时达到了顶峰,对方子萱来说,成绩的名次并不是最重要的,她享受的是认真而圆满地完成初中这个阶段的学习,虽然在数学上错了一道不该错的选择题,成为她的小小遗憾,但并不妨碍她成为j市的中考状元,当然值得庆幸的是,今年的作文考的是议论文,若是她不擅长的记叙文,恐怕那味如嚼蜡的流水账会让她失掉不少分。 每年的中考都会有一个状元,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当一中门口高高挂起红标语“热烈祝贺我校方子萱同学取得全市中考第一名”的时候,还是有许多人不可置信地大跌眼镜,也许只是个同名同姓的,毕竟方家那纨绔名声在外,怎么可能一跃成为优等生? 近两年方子萱深居简出,独来独往,早就脱离了过去的那个圈子,可她的坏名声却没有随着她的淡出而消失,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她依然是那个堕落的纨绔千金。 就连方家二老都没有想到方子萱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方家虽然富有,但却不是真正的名门望族,他们世代经商,也和政治世家、书香门第联姻,但自家子孙却没有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男孩子都在自家公司里做事,女孩子则大多嫁为人妇做全职太太,没有一个人在政界、学界,在经济上方家是s省首屈一指的,可是论综合实力却连前三都排不进。 虽然方老爷子对子孙的教育十分重视,子孙中也不乏优等生,但考出全市第一名这样的成绩却是整个家族罕见的,也难怪对孙辈不甚关心的方老爷子会乐得接连几日都合不拢嘴,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政界老友不知道有多少人送了贺礼到方家。 他也不是个吝啬的,虽然这些礼物是看在他面子上送的,但也算是方子萱赚来的,便全都给了她,他不指望这个孙女继承家业,却希望她好好做学问,将来也为方家赚个博士、教授的头衔,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中考自然比不上高考,之后高考状元的出炉也很大程度上淡化了人们的注意力,但是本地报纸上还是会例行对中考状元进行采访,面对采访方子萱更多的是不耐,不过她的不悦根本不重要,也没有人会在乎,谁让她有个能言善道的妈呢,张云完全成了她的代言人。 张云一脸慈爱地搂着方子萱对着记者滔滔不绝,大谈特谈方子萱是何等聪明可爱,自己又是如何全身心地教育这个女儿,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子萱都不禁为她的厚脸皮感到震惊。 而那些不知内情的记者却信以为真,还大赞张云年轻活泼,和方子萱看上去简直就是一对姐妹,把张云乐得找不着北。 “全是放狗屁!”张老爷子看到报纸上的女儿穿着名牌定制的连衣裙,脖颈上的珍珠颗颗有拇指大,俨然是个笑颜如的贵妇,一旁的外孙女则面无表情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女儿关心的是今年又出了什么新款的衣服,别人戴的项链比她的好看,今天的手气好不好,方家二老又偏心叔伯妯娌……何时关心过孩子的学习情况?亏她还能编出来那些教育理念,说不准是临时恶补了几本书硬掰出来的。 “你这对父母都是荒唐的,好在你不像他们。”张老爷子感慨道,尽管张云是自己疼爱的女儿,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女儿并不是一个尽职的母亲,方子萱的性格与贪玩不负责任的父母完全不同,据医生说这也是他们给她造成的负面影响。 张老爷子曾经让周老爷子推荐的心理医生和方子萱聊过几次,当然是在方子萱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得出的结论他记得并不清楚,总之大概意思是因为长期缺乏关爱,又在车祸的刺激下,她的人格并不算很健全,什么情感缺失之类的一堆术语,简而言之,她恐怕没有正常人应该拥有的感情波动,体会不到别人对她的感情,也很难付出同样的感情,对人冷淡,对亲属也不例外,缺少温暖体贴,表情淡漠,缺乏深刻或生动的情感体验,喜欢单独活动,主动与人交往仅限于生活中必需的接触,没有自己的好朋友,故怀疑是分裂样人格障碍。 当时他吓了很大一跳,人格障碍,这个词听起来实在有些惊悚,还以为这个外孙女是不是真的有精神病,经由医生解释后,又觉得方子萱这样的人实在可怜,没有情感岂不是与机器人无异?饶是他久经风浪,也不由得惊骇非常,连忙好言求医生帮忙医治。 但是人家说得很明白,方子萱目前根本没有做过详细彻底的检查,他只是从专业角度怀疑而已,并没有确诊,需要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如果真的是人格障碍,不加以治疗是有可能患上精神分裂症的。 这件事他同张云说起过,希望她带方子萱去看心理医生,却被她嗤之以鼻,在她看来女儿只是木讷了点儿,学习成绩这么好,怎么可能有病?说这种话的人必定是妒忌她生了个好女儿,说什么也不肯让方子萱去看心理医生。 张云既然这么坚持,他也没有立场强迫方子萱去治疗,只得暗中与心理医生联系,无奈之下,医生也只得建议他能通过家人给予关爱的方法,对她进行社交训练,帮助她更好地融入社会,毕竟以目前这样的情况来看,顶多算是一种性格,还算不上什么病,暂时对她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不需要吃药住院这样的手段。 第三十七章 泰斗 “子萱,明天外公带你去参加一个聚会好不好?”张老爷子和颜悦色地对她笑道。 方子萱下意识地想要皱起眉头,虽然她从不反抗长辈的意愿,但是这段时间她成天被张云拉着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就像张云的一件昂贵珠宝,被她带着四处炫耀,而那种走来走去虚伪地寒暄没有营养的聚会,对她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浪费时间。 “这个聚会和你妈妈带你参加的那种不一样,是外公的几个老朋友。”张老爷子虽没有从她面上看到任何情绪,可还是轻声细语地解释道,脸上的笑近乎讨好了。 大概是老来寂寞,年轻时对儿孙并不见得有多关心的他,在暮年却对这个聪明但一直缺少亲人疼爱,甚至连病了都被父母无视的外孙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疼惜,他一向看重女孩子胜过男孩儿,对张云这个女儿也是充满了愧疚,如今似乎也把当年对女儿的遗憾投射到外孙女身上,至于方子鹏这个男孩儿,每回见到他都是畏畏缩缩的,他能喜欢才怪了。 “好。”尽管未必情愿,方子萱还是点头答应了,她几乎没有忤逆过长辈,何况张老爷子对她的好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就算未必能真心接受这位老人,但也尽量不会违背他的意思。 老人家暗松一口气,心理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中最主要的是要培养方子萱尽可能多的兴趣爱好,让她觉得人生充满了精彩和乐趣,尽量让她多与陌生人接触交流。 张老爷子算是最关心她的人了,除了他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平时她喜欢什么,在看什么书,可就算是这样细致地观察,也很难发觉她的喜好,但是他曾在她的房间里见到不止一本的法律类书籍,便大胆猜测这是她目前最感兴趣的事。 偏巧他的一位老友就是国内法学界的泰斗级人物,为了最心疼的外孙女他不惜拉下老脸,求着这位老友来j市。 张老爷子的这位老友赵文朴是一位传奇人物,他这样的大学问家虽然不像政商人士或是科学家那样街知巷闻,但在国内的影响力却丝毫不逊于他们,他几乎影响着每一部国家**的制定,他的门徒不但在学界,还遍布公检法等要害部门。 赵文朴和方老爷子还有些渊源,年少时还曾经是方老爷子在南洋的同学,但由于当年在南洋搞**被英殖民当局监禁,出来之后便辗转回到了祖国投身革命,又被公派出国留学,回国后便执起教鞭,没多久卷入政治运动,家破人散,历经磨难,一直折腾到三十年前才复职,十几年前又卷入一起**,再度被罢黜,起起落落,他这一生堪称一出大戏。 方子萱身为法学专业的学生,前世对赵文朴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了,她的大部分老师几乎都是赵文朴的学生,有些甚至还是他学生的学生,一见到这位传奇大学者兼祖师爷爷,她立刻双眼放光,虽然并未表现得多么激动难抑,但远比见到别人时情绪激烈,看到她这副模样,张老爷子又是吃醋又是欣慰,好歹他也是s省鼎鼎大名的人物,当年还是枪林弹雨中来来去去的大英雄,怎么就比不上赵文朴这个文弱书生了? “赵老先生,您好!”还未等张老爷子介绍,方子萱就抢先一步上去,依旧神色淡淡,但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尊敬和崇拜。 赵老爷子愣了愣,这样的眼神他常在后辈晚学的眼中看到,本不足为奇,可眼前这个小女孩不过十六七岁,不是他的学生,他一个搞法学研究的老头子又不是影视歌星,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文朴兄,这是我的外孙女方子萱,”张老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这小丫头别的兴趣没有,就是喜欢读你的书。” “我的书?”赵老爷子一脸疑惑,“你这外孙女儿还没上大学吧?怎么会去读那种书?” 赵老爷子是国内法学界的头把交椅,著作等身自不必说,但都是艰涩的专业书,没有一定的基础根本读不下去,许多读了四年法学的大学毕业生生都未必读过他的书,一个没受过基础法学教育的女孩子怎么会去看那种书? 他的问题也是张老爷子一直想知道的,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兴趣爱好多一些本也正常,但大都是文学艺术,哪有季少女对枯燥的法学感兴趣的?那种理论又专业的书籍,就是他都看得想打瞌睡,亏得她能看进去。 方子萱难得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兴趣使然。” 她的话是再实在不过了,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讲求理性与逻辑,法学不仅可以满足这一点,还能给她带来无穷的思辨乐趣。 “这小丫头的兴趣还真是特别,”赵老爷子哈哈大笑,“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没办法定神坐下来读书呢?”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是个不安分的?”周老爷子也笑道。 “我不安分了一辈子,临老了也不得不安分了。”赵老爷子拍了拍轮椅的扶手,前些年的一场小中风让他不良于行,这几年非但没有好转,反倒严重得需要轮椅了。 “你就是心思太重,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多出来散散心,和咱们几个老家伙聚聚,看看这些小家伙,不也挺有意思的?”周老爷子看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黯然,就知道他又想起那段往事,连忙劝解道。 “可不是,我这老骨头也没几年活头啦,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赵老爷子强自振作,仿佛又来了兴致,有心试试方子萱刚才是不是在说大话,“小丫头都读了我的哪些书?” 方子萱微微一顿,便一板一眼地将赵文朴的书连同出版的时间通通背了出来,这下不仅是赵文朴了,连在场的周老爷子都傻眼了。 “老赵,这小丫头还真是你的书迷啊。”周老爷子放声大笑。 第三十八章 心得 “那么最近在读些什么呢?”赵老爷子对这个小姑娘真有了几分兴趣。 “读您和其他几位教授在w省的法学论坛上交流的文章合集。” “那是内部材料,你怎么读到的?”赵老爷子意外地看着她。 “我们j市有一家书店,卖的学术刊物很全,就连没有正式出版的论文合集也可以通过复印的方式买到。” “读的文章这么新,可见是有心啊。”赵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可有什么心得?”周老爷子也笑着问道,张老爷子却是一脸莫名,方子萱读的大部分书他根本就没有兴趣,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周老爷子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方子萱竟从第一编开始,一直讲到了第三编,总共了十五分钟,从概括到思考,再到提出的新问题新看法,逻辑清楚,条理分明,就连语速都十分平均。 张老爷子早已习惯了,周老爷子和赵老爷子的脸上却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甚至骇然。 “你平时有做读书笔记的习惯?”如果没有在读书的过程中做详细的笔记和思考,往往是过目既往,不会有她这样系统的心得,原本还只是以为小姑娘只是一时好奇,不可能与真正受过专业训练的大学生相比,若不是周老爷子有心问,他甚至都不会再多问上一句,却万万没想到换来她这堪比一篇小随笔的心得,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所思所想问题的深度都远远超过一般本科生。 难道她真的是……周老爷子望向方子萱的眼中,有着惊异和淡淡的惋惜怜悯,关于她心理疾病的问题,他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听说像她这样的孩子往往在某些领域有着惊人的天才,因为情感上的缺失让他们能够更专注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在这些领域的成就通常会超出正常人的想象。 原本他并不相信心理医生说的话,毕竟在他看来方子萱只是冷淡了些,医生总喜欢把事情往坏里说,可如今她的表现的确太过反常,只有用心理医生之前的诊断才能解释得通。 他不由得看了老友一眼,张老爷子果然没有太多与有荣焉的欣喜,脸上净是愧疚和担心。 不知内情的赵文朴却是一脸赞赏,连着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发现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可基础却十分扎实,最难得的是她的思维逻辑绝对是上佳的。 如今法学渐热,读法律的人越来越多,但大都为功利计,能够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做学问的越来越少,他有不少优秀的学生本来是个好苗子,毕业多年之后却在名利场上浮浮沉沉,最终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应酬的蠢物。 本来读法学并不难,但要做到极致,却是需要天赋和兴趣的,任何学问都必须耐得住寂寞,沉得下心情,她的口才和逻辑感实在让人惊艳,最要命的是她现在的年纪还这么小,靠着自学读书到现在这个程度,如果踏踏实实读书做学问,假以时日绝对前途不可限量。 “老张,你这个外孙女儿是个好苗子啊!”赵文朴一向喜欢提携后辈,恨不得立刻就把她收入门下领着她读书,可惜岁月不饶人,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不知道等她读研的那一天,他这把老骨头还在不在。 张老爷子无奈地笑了,“我也搞不懂这丫头怎么会喜欢这个,明明全家人没一个读这个的……” “可不是,无论是你们家,还是方家都没一个像样的读书苗子,能养出子萱这样的孩子还真是奇迹了。” 赵文朴心中一动,这才注意到一直被忽略的细节,“姓方?她是方如松的孙女儿?” 张老爷子有些赧然,他知道赵文朴和方如松面上虽没什么仇怨,可赵文朴一向看不起方如松,觉得他不过是个逐利商人,没有半分骨气和正气。 同样的,方如松也看不上赵文朴,在他眼里,赵文朴只是个不识时务的书生,无权无势,还总爱做出那副清高的模样。 赵文朴仔细看了看方子萱,几秒之后才认真地说,“这丫头应该是遗传你的多一些。” 周老爷子笑呵呵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帮老友对方家都没什么好感,就算在世人眼里方家如今蒸蒸日上,他还是不看好方家,方如松虽然是个势力的人,可相较方家的二代三代,他还算是个厚道人了,他那些子孙才真是上不得台面。 “你那外孙子却是不像你。”张老爷子是个直肠子,想起方子萱差点儿受的委屈,他心中就不平衡。 赵文朴一愣,周老爷子却是放声大笑,“老张啊老张,这话说得有水平!” 赵文朴自知被他们埋汰了,却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你怎知不像?” 赵文朴一生坎坷,在他被彻底打倒的那个年代,妻子带着刚出生的女儿改嫁,他一辈子就只有这一个女儿,但因为自小和继父一家生活,两人感情并不亲近,这个女儿是个如明珠一样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却没想到红颜薄命,嫁入豪门之后,历经波折,没几年便香消玉殒了,因此赵文朴对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看得如同眼珠子一样宝贝。 周老爷子和张老爷子对视一眼,才淡淡笑道,“你们家严三可是个混世魔王,你当年再混,可混不过他啊。” 赵文朴的外孙竟然是严三?饶是淡定如方子萱也有些诧异,他们口中的严三正是一年多前闹得方家上下鸡犬不宁的罪魁祸首,此事过后方子茜便含恨出国读书,二伯一家也随之移民,虽然不清楚到底当时严三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一定是纨绔中的纨绔,魔王中的魔王。 赵文朴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最恨有人说外孙坏话,“你们连他都没见过,岂能妄下定论?何况他还是年轻人,年轻人有点儿血性本就是应该的,难道你们就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第三十九章 受益 严三就是赵文朴的软肋,见他一脸薄怒,两位老爷子很识趣地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桌上的棋局,赵文朴则拉着方子萱讨论问题。 越往深处谈,赵文朴的心就越加震撼,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可是功底着实深厚,非在法学领域中刻苦钻研多年,不可能有这样的见解,可她的年龄摆在那里,听老张的话,这丫头全靠着兴趣自学,难道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天才? 尤其是她对一些问题的看法,已经走到当今国内法学研究的前沿,正是部分学者研究的方向,他甚至可以说她已经具有了普通大学的硕士研究生水平,这如何能不让他见猎心喜,若是能在暮年带出这样一个学生,他这一生才不算虚度! “小丫头,好好学!今后一定要考我们学校,我亲自来带你!”赵文朴郑重地许诺。 方子萱微微一惊,却是有些犹豫,“可是我的兴趣是民商法学实务。” 赵文朴主攻的领域是理论法学,她这句话可算是变相的拒绝了,赵文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心里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我对民商法学可不是全无研究啊。” 赵文朴的著作中也有几本是关于民商法的,他当年的学生如今也有好几个是如今民商法方向的领军人物。 “好吧。”方子萱认真地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赵文朴这回只剩下无奈了,瞧她这副勉为其难答应的样子,他执教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样的孩子,既然有心收她作关门弟子,他便认真对待。 “你这个孩子天赋是有的,对法学也有足够的兴趣和热忱,但是你这样的好苗子别学社会上那些人染些功利的习气,你们家又不缺你赚钱,踏踏实实做些学问,才是对国家对社会有利的。”赵文朴语重心长地说,“你的功底不错,也有研究的热忱,但你发现没有你的思想带有很浓厚的实用主义思想?” 方子萱默然听教,她大学一毕业就开始做律师,这么多年下来自然是偏向实务,在理论功底上是远远比不上学院派的,赵文朴和她的对谈中,也不知不觉拿自己学生的标准来要求她,完全忘了是在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话。 “还有你读书的面太过狭窄,你知道为什么在美国,本科并不设置法律专业?”未等方子萱答话,赵老爷子就自顾自说了下去,“说白了,法律压根就是一门技能或是社会经验,跟走街串巷修伞补锅一样,不算学问,所以在美国,法律属于研究生阶段的三年职业教育,要求先学一门知识,有了本科以上学位才让报考。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对法学感兴趣,素养也不差,可要是现在大学法律系毕业了,以你这个十六岁的年纪,谁放心请你去讨债、取证、陪法官吃喝?” 方子萱向来都是以书为师为友,自己埋头钻研,属于野路子,哪里有名师和她说过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怔怔的,无言以对。 “你要是年纪轻轻就往脑子里装法律那根发条,处处都往实务上套,这发条一拧紧,就别想再学其他文化科目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是打好基础,学会辨析问题,推演论点,而不是成天生嚼那些条文。” 这一席话说得方子萱醍醐灌顶,拉着赵老爷子迫不及待地问,“那我该读些什么书?” “历史、哲学、文学,甚至于诗歌、戏曲、神学,社会科学的方方面面,你都有所了解,并学会从中汲取养分。”赵老爷子看着她颔首微笑。 方子萱小嘴微张,这些领域都是她从未涉足的,这些充满感性的领域,好像和她天生互相排斥,每次打开电视如果看到的不是新闻,她就会厌恶地换台;到了书店也是对那些情感类的畅销书视而不见;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一本小说是她能够完整通读下来的。 “例如文学修养或技巧之于法律人,首先是业务上的需要,律师的业务素质就包括了一定的文学修养。” 见方子萱点头,他又继续说道,“修辞本来就是刑名之学的基本功,所以要学会运用各种修辞技巧,例如明喻、夸张、反讽之类,尤其在法庭辩论和面对媒体的时候,修辞手段的高下,故事感人与否,很多时候都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听到这里她却皱起了眉头,面对眼前的学术权威认真地摇了摇头,“我认为不应该起到决定性作用,所谓优美的文笔,都太多做作,不职业化,法律人所追求的应该是以科学的思维方式为导向,逻辑严谨,条理清晰,分析透彻的文字。” 张老爷子在边上一直分身注意方子萱的反应,眼见着方子萱坚持己见,完全不惧面前的学术权威,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忧,喜的是他家外孙女儿果然是聪明过人,连老赵那么清高的人都对她另眼相看;忧的是这丫头本来就有些内向呆气,再这么跟着赵文朴读书说不准真要成书呆子了,今后哪里会懂得为人处世? “方家小丫头,会下棋么?”周老爷子发觉老友的心不在焉,趁机把张老爷子的退路全部封死,这才微笑地开口。 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来说说我们这盘棋怎么样?”周老爷子将她招到身边。 她凝神看着棋盘,却始终不开口,直到张老爷子再次开口询问,她才憋出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 这下连赵文朴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丫头真是个妙人。” 方子萱微微侧头,眼神很无辜,似乎不明白自己哪里取悦了他们。。 张老爷子的棋艺本来就臭,下得又心不在焉,此时定睛一看,胜负已成定局,当即就投子认输了。 周老爷子向她招招手,“丫头来陪我下一局。” 张老爷子天天盼着她能多点良好的兴趣爱好,立刻摁着她坐下,“来,子萱替外公报仇!” 方子萱抱歉地看了张老爷子一眼,平静地说,“我棋力不如周爷爷。” 第四十章 棋风 “那就让你三子吧。”周老爷子最喜欢和人手谈,棋风往往会折射出一个人的真实性格。 方子萱点点头,也不矫情直接落子,她的棋下得并不好,只是前世和爷爷学过几年,爷爷说她并不是学棋的料,后来便不让她再在上面浪费时间了,她对围棋并没有特别的兴趣,说放也就放了,这么多年没下,如今重新拾起,比起过去生疏了不少,没多久就输得一塌糊涂。 “丫头,你这棋虽然下得还不如我,可年纪小小就能在这老头儿的手下撑这么久,也算难得了。”张老爷子哈哈大笑,“咱们回去好好练练,下回咱们爷孙联手,还怕下不过这老周头?” 周老爷子却没有笑,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方子萱,他的棋路奇诡,喜欢近身搏杀的张老爷子没有什么大局观,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常常陷入他的局中而不自觉,糊里糊涂地栽在他的后手上,这与两人的性格正相符。 而方子萱虽然稍嫌稚嫩,可下起棋来却光明磊落,如坦荡真诚的君子,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自有傲骨却不咄咄逼人,赢就赢输就输,不用阴狠赖皮的招数,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棋风让他想起年轻时的一位故友。 说是故友,也许还是他高攀了,那个人光风霁月,是个让人自惭形秽的谦谦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之间的交情并不如何深厚,但他的学识风度都让人不得不敬佩,他阅人无数,所识的学者也有不少,却只有他当得“大师”两个字,可就是这位硕果仅存的大师,却在那场浩劫中被整得十分凄惨,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他突然失踪,便再也没有人知晓他的消息下落,也许他早已化为黄土一g了吧。 周老爷子望向方子萱的眼中有着遗憾和缅怀,赵文朴的棋艺在张老爷子之上,周老爷子之下,看得不如周老爷子深远,可也赞赏地点头,感叹自己没有看错人,“子萱,你的棋下得颇有君子之风啊。” “那是,我的外孙女儿嘛。”张老爷子什么都没看出来,可就喜欢听别人赞赏方子萱,一脸与有荣焉。 “子萱,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棋的?”周老爷子示意她复盘。 “几年前。” “哦?师从哪位名师啊?”周老爷子探究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到些许端倪。 “机缘巧合随便学了些皮毛。”她低垂眼睫,缓缓复盘。 周老爷子显然对她这个避重就轻的回答不甚满意,正要追问,张老爷子却笑嘻嘻地打岔,“我们家子萱就是聪明,就是看书自学都比别人拜师学艺强,老赵,你说对不对?” “子萱是个好苗子。”赵老爷子也颔首赞同道。 周老爷子微微一笑,倒也不好再追问了,他们两个毕竟不精此道,根本看不出方子萱这样的棋风手法根本不可能是看书胡乱学的野路子,必定曾经师从某位精通弈棋的大师,只不过她并没有多少天赋。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好奇也有人狐疑,更有人妒忌。 方子萱这个暑假可谓是收获颇丰,虽然她本人并不觉得,却把旁人给羡慕得眼红欲死。 方子萱中考为方家挣了个状元的名号回来,别的礼物且不说,就说方老爷子送她的绿奇楠沉香笔筒就价值数千万,还有方老夫人刚从拍卖会上买下一千多万的老坑玻璃种满绿翡翠手镯,传说中本要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媳妇陈歌做生日礼物的,谁知道陈歌有件事儿没做好,惹怒了老夫人,就把镯子直接给了方子萱。 别说是陈歌了,就让已经读大学的方子莹和方家上下的女眷都眼红得直咬牙。 方子萱的名下本没有什么财产,一月之间就身价倍增,自然让人心里不平衡,张云又不是个低调会做人的,得了这么一次可显摆的机会,成日到处炫耀,得瑟得让人想撕了她那张嘴。 方子莹平日的成绩并不算差,可在高考时发挥失常,方建平夫妇只得送她出国读书,在大学里读的是设计,怎么着也算是个喝洋墨水的留学生了,还是和时尚圈沾边的设计,几年时间整个人就入脱胎换骨一般,从那个矜持优雅的千金小姐变成了活泼热情的辣妹。 方家二老对成绩优异的子孙向来另眼相看,可惜孙辈几人中会读书的并不多,也难怪对方子萱格外看重了。 方子莹过去也算是个优等生,几年下来方老爷子给了她不少奖励,就是到国外读书都给她买了公寓和跑车,却没有一样比得上给方子萱的贵重。 “我真是搞不懂爷爷到底在想什么?不就是中考考得好些么?谁知道将来考不考得上大学,送她那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烫了一头张扬的卷发的方子莹从红色的跑车上下来,不停地和自己身边的方子诚抱怨着,细高跟鞋加上贴身短裙的打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方子诚心不在焉地应着,只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实在是目光短浅,无聊至极,不过就是个价值千万的物事,若她想要自己买给她就是了,何必和方子萱那个小屁孩儿计较,她一个小姑娘总是要出嫁的,能翻得起什么大浪? “你收敛点儿,子萱现在正得宠,晚上奶奶的寿宴你可不准乱说话。”方子诚似笑非笑地警告妹妹,“三婶是个牙尖嘴利的,你要是不收敛点,被她抓住了话柄,大庭广众之下可有的你难看的。” “知道了,真隆!狈阶佑昧肆猛贩3锎苦粒源由狭舜笱e螅捅涞糜踊钇茫袼庋拿琅诖笱Ю镒非蟮娜嗽缇团懦闪顺こ牵泻谌艘灿邪兹耍匀换褂谢浦秩耍庸峡炊伎梢宰槌梢桓隽瞎耍徽庑┠猩扇张踝牛宰右灿咏孔萘耍敖裢砟隳歉錾底游椿槠抟不崂疵矗俊p>  方子诚微微皱眉,“再怎么说她也是苏氏的大小姐,你将来的大嫂,不准把她说得那么难听。” 第四十一章 大寿(一) “本来就是嘛,”方子莹轻蔑地撇撇嘴,“你看她成天那木木的样子,可不就和方子萱一样么,不过方子萱是个书呆子,至少还会读书,那个苏映水就不行,整一个草包美人,连个正经大学都考不上,想不通爸怎么会让你和她订婚。” “苏氏是我们的股东,我也正好有意进入苏氏的主营市场,和苏氏联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你自己也没考上好大学,有什么立场说她?”方子诚不悦地瞥了方子莹一眼,觉得妹妹实在是太幼稚了,生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本来就是最好的筹码,至于将来的配偶其他方面如何,他并不关心。 “真功利,我那时候是没发挥好,否则以我的实力当然能考上最好的大学。”方子莹一脸不屑,“我可不管,我将来的丈夫一定要是我喜欢的。” “那你可要努把力,向阳这个人一向被动。”方子诚笑道。 “谁说一定要和他在一块儿?”方子莹有些不自在,虽然迷恋了向阳多年,但出了国才知道这个天下有多大,高富帅又不是就他一个,在国外追求她的那些男同学哪个不是风度翩翩,相比之下,向阳也只能算是中人之姿,还成天要她跟在身后小心讨好着,这种日子她可是受够了。 方子诚眸光微闪,“今晚有不少青年才俊过来,你可以好好选选。” “我才不要那些人。”方子莹的脸上有着娇气的笑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首先长得要帅,其次要有才华,还得对我一心一意。”方子莹的眼中有着莫测的神采,想起在国外那贴心甜蜜的情人,不由得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种热恋之中的女子才有的神态,让惯在丛中的方子诚瞬间了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年轻,玩玩也无妨。” 方子莹一脸不豫,正想反驳,方子诚却不再理会她,大步向前走去。 方家老宅的风格总体来说偏西式,毕竟南洋之前一直都是欧属殖民地,方家二老虽然是华人,却是在南洋出生长大的,修宅子的时候充满了浓重的欧式元素和几分东南亚的风情,倒是不同于j市大部分的别墅,精致而不浮夸,这种几代积淀下来的奢华,不是靠着知名设计师盖别墅的暴发户能做得到的。 老宅虽然只有一栋主楼,但附属设施一应俱全,包括后山那私家高尔夫球场,占地达到了十几亩。 方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喜欢清静,很少在宅子里办晚宴,往年生日也不过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而已,今年遇上了方老夫人六十九岁大寿,按j市的风俗,老人家逢九的生日是必须大操大办的,这样才能延寿接福,所以今天这场晚宴,可以说是方子萱经历的第一场晚宴。 当张云满面春风地带她到一个带有美容院性质的会所时,她还是一脸不明所以,不明白她一个中学生为什么要化这样的浓妆,穿上所谓的礼服,甚至在脖子上挂了条复杂的钻石项链。 方子萱一脸厌恶地看着镜子中任人打扮的自己,就像是把人民币穿在身上一样俗不可耐,已经打扮好的张云却披着昂贵的皮草走过来,仔细端详了镜中的女儿,不无得意地笑道,“我们家子萱果然还是像我。” “方小姐的皮肤很好,真是吹弹可破,一看就知道是遗传了方太太的好基因。”化妆师也笑着附和。 “你们俩站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 “哎呀,你们就别取笑我这个老太婆啦!”张云一脸娇羞,那股得意劲儿却无法掩饰。 不过化妆师倒也不算是夸大其词,张云无疑是个美人,否则风流的方建霖也不会和她结婚,就算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她依旧腰肢纤细,明眸皓齿,而取了父母优点的方子萱,小小年纪也有了祸水的潜质,若不是她脸上的严肃和不耐太过明显,定会引来那些公子哥儿们竞相追逐。 “再戴上这个才完美。”看着设计师给方子萱的双耳各戴上一个钻石耳环,张云这才满意地笑了,她一向好强,今晚这种场合,不仅自己不能输给别人,女儿也绝对不能输给其他的名媛千金,尤其是方家的另两位所谓名媛。 方子萱则一脸隐忍,尽力忽略着耳垂上传来的异物感,她对在自己耳朵上打洞这种自虐的行为向来不能接受,可是原来的方子萱似乎对自虐这件事乐此不疲,不仅耳朵上打了七个洞,就连肚脐上都打了洞。 “今天是你奶奶的寿宴,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摆着那副扑克脸了,十六七岁的女孩儿,还是骨朵儿,快笑一个给妈妈看看。”张云拍拍她的脸颊,知道女儿从来都不喜欢这种场合,每逢晚宴聚会那些人总喜欢对着她冷嘲热讽,好几次她都发了脾气冲撞客人,这两年她虽然懂事了,可还是不耐烦这种热闹的场合,生怕她又捅出篓子来的张云只得好生劝慰着。 方老夫人大寿,尤其是这样逢九的寿辰是十年一遇的大事儿,方家人自然全员到齐,包括移民到国外的二伯一家,还有方子萱从未谋面的姑姑一家。 方建兰是方老夫人的小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方老夫人近四十的时候才生下这幺女,也算是老来得女了,她含着金汤匙长大,全家人如众星捧月一般捧着这个方家的小公主,后来虽然嫁到国外,可嫁的也是顶级富豪,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没有吃过半点儿苦,三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还如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般天真浪漫。 方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听说当年方建兰出嫁的时候哭得天昏地暗,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茶饭不思。 方老夫人平素虽然也常去美国小住一段,但毕竟还是见得少,一见到方建兰就放不开手,心肝宝贝的叫个不停,也亏得方建兰是个娇憨的性子,揽着母亲撒娇,把方老夫人逗得合不拢嘴。 第四十二章 大寿(二) 老二方建新移民到国外之后,与唯一的妹妹方建兰来往密切,此时正和妹夫伯格聊得很起劲,一向清高的冯雁南也站在一边颔首微笑,倒是显得方建霖他们几个如外人一般。 伯格是美国的银行家,年届四十了依旧俊美非常,甚至更透出一股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引得到场的女宾们频频回首,可是伯格却始终视而不见,眼神只是时不时地往方建兰和一对儿女身上瞟,带着不容错认的宠溺。 站在父母身边的方子茜心里暗叹一声,不由得羡慕起姑姑的幸运,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每个女孩儿都梦想渴望的,可是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儿有几个?当初姑姑也是商业联姻嫁给伯格的,却没想到还是能收获一段完美的爱情,而她的爱情又在哪儿? 想起几年前的无端受辱,她又再次泪盈于睫,自那次之后,她虽然还渴望一段完美的爱情,却不自觉对男人起了恐惧厌恶之心,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忧郁内向了,性格也愈加往林黛玉自怨自艾的方向发展。 殊不知她这副纤美柔弱如林黛玉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却让到场的公子哥儿们更加疯狂,相比美丽张扬的方子莹,方子茜显然更能激起他们身为男人的保护欲,再想起当年她被严家三少羞辱的事儿,个个心里都是义愤填膺。 相比这两位出众的堂姐,方子萱就显得不为人注意了,尽管张云下了大力气打扮她,又带着她四周转了一圈,宣扬她学霸的名声,可他们这些名门世家哪里就真看重这些?就算是个高考状元也不过听上去好听点儿而已,何况只是个含金量不高的中考状元,对她这样一脸严肃,看起来就有些呆板的女孩儿,任谁都不想亲近,也都只是面上淡淡地赞上几句。 虽说是客套,方建霖和张云也算是心满意足了,方建霖虽然受方老夫人的宠,可也明白自己在圈子并不被待见,尤其是那些个精明的权贵,眼中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话里话外更是没完没了地挤兑他,而他那些个好兄弟则在一边笑眯眯地袖手旁观,还时不时地过来添把火,所以他虽是个爱玩的,可对这种贵宾云集的晚宴却是厌恶至极,倒是张云极喜欢这种场合,虽然那些赞美都是不咸不淡的,但对这些年受了不少气的张云来说,却已算是扬眉吐气了。 方子萱站在角落,身上带着与衣香鬓影的大厅格格不入的孤独,至少在他人眼中这个方五小姐不是个好相处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自然而然地为她格出了一块安静的天地。 当然她自己并不觉得孤独,至今都没有弄明白这种晚宴的意义,只觉得无聊且浪费时间,索性摸了一本书下来看,反正这个热闹的宴会厅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呼,好累啊!”一个女孩子在她身边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尽管她的动静不小,方子萱却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在看什么书?”那个女孩子显然不怕尴尬,主动找她搭话。 “习题集。”确认她是在和自己说话,方子萱才缓缓抬起头直视她。 那个女孩子看上去大概二十出头,长得娇憨可爱,穿着白色的蓬蓬裙,像一个童话故事里不知世事的小公主。 “你好厉害哦,都看得进这种书,”女孩子很活泼,“我的学习很差,每一科都是低空飞过,爸爸给我请了好几个家教老师,接过都没有用,最后只好上了一个很差的大学,我很笨吧。” 女孩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毫不掩饰眼里的崇拜。 “如果你选文科的话和智商没有太大的关心,只要你真的努力读了,基本不可能考得太差。”方子萱站在自己的角度看似中肯地说,她这番饱汉不知饿汉饥的话,把女孩子说得满脸通红。 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安慰她,你一点都不笨啊之类安慰的话吗?女孩子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对方家这些未来的小姑子又添了几分恐惧,不过眼前这个一板一眼不会说话的方子萱总比一见面就对她冷嘲热讽的方子莹和清高得连看她一眼都不屑的方子茜好吧。 “你好,我叫苏映水。”女孩子笑眯眯地伸出手。 “你好,方子萱。”她也礼貌地伸出手回握。 “啊!你就是方子萱啊!”苏映水故作惊讶,“你就是那个小状元嘛!我知道你!好厉害啊!全市第一名呢!” 方子萱沉默,这段时间这样的话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却不认为这样私人的事情有什么可值得拿来说的。 苏映水也没想到她没有搭话的意愿,谈话再次陷入僵局,“嗯,那个,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映水姐姐好不好?我就喊你子萱妹妹。” “你叫我子萱就好了。”方子萱完全没有同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孩子姐妹相称的意愿。 “叫你子萱太生分了啦。”苏映水嘟着嘴撒娇道。 “我的父母也是叫我子萱。”方子萱眉毛都不动一下。 讨厌死了!怎么方家的女孩子都这么难相处!苏映水都快哭出来了,要不是太喜欢子诚哥哥,她才不要嫁到方家来呢! “子萱,我过去也是一中的哦,算起来你还是我的学妹呢。”苏映水没话找话说,脸上虽然在笑,却已经有些勉强,连语气都带着慌乱。 她刚才正想站起来离开,却正好瞥见方子莹嘲讽的眼神,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这里走近,这个难缠的大小姐从来不在乎是否给对方留面子,但她是方子诚的亲妹妹,就算她在这样的场合给她难堪,她也只能忍着,吃了几次亏的苏映水整个晚上最怕的就是方子莹。 因此她只得坐在这儿装出一副和方子萱相谈甚欢的样子,到时候等着躲在方子萱身后,让嫉妒心超强的方子莹和方子萱鹬蚌相争。 “哦,子莹堂姐也是你的学妹,既然她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方子萱站了起来,留下震惊莫名的苏映水傻傻坐在原地。 第四十三章 大寿(三) “哟,这不是我的未来大嫂吗?”方子莹端着香槟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怎么不和我大哥跳支舞?” 苏映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我,我不会。” “怎么可能呢,堂堂苏家大小姐怎么可能不会跳舞呢?”方子莹的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不过我大哥这时候正在和赵小姐跳舞呢,不如这样,赵原,你请苏小姐跳支舞吧,你姐姐抢了我大哥的第一支舞,你可得赔给我未来大嫂。” “求之不得。”赵原微微一笑,很绅士地伸出手,“苏小姐,给个面子吧。” 苏映水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不仅不会跳舞,还因为小时候的一场事故导致左腿微跛,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训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仔细看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如果要她跳舞的话那这个缺陷无疑就会展露在众人面前,所以她对宴会总是能躲则躲的。 可是今天是未婚夫奶奶的寿辰,她要是再不来就是不给方家面子,直接影响到双方联姻的。 “赵先生,不好意思,我前几天刚刚伤了脚,真的没有办法。”苏映水强忍着泪水,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既然敢来,又怎么会没做足准备? 对于她的足疾,苏家一直隐瞒得很好,就连方家都不明白真相,方子莹不喜欢她,可也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赵原的视线落在她有些红肿的脚面,知道她所言非虚,自然不好再勉强,“那是赵某唐突了,方三小姐,不知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呢?” “原来我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啊。”方子莹这几年在国外性子越发娇纵,当即摆起了架子,赵家不过是这几年新兴的暴发户而已,这个赵原虽然看上去一表人才,可也不值得她屈尊和他共舞。 赵原脸色微沉,对方家人越发没有好感,这个方子莹先把他当枪使,没有利用价值之后,又一点面子不给地转身就走,这样的家教,可见方家人都不是什么厚道的。 这边不欢而散,苏映水的眼神有些阴沉地望向坐到宴会厅另一头的方子萱身上,见死不救的她比咄咄逼人的方子莹还招她怨恨。 “子萱节节,你在看什么?”一个娇娇怯怯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那口音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别扭。 她从书本中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孩儿,怎么到哪儿都有人扰她清静? 看着两个眼珠乌黑的小家伙,她由最初被打断的不悦转为之后的无奈,老实说,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儿相处,尤其是他们以这样天真的眼神望着她。 这一对小孩儿是方建兰的孩子,五年前她生下这一对混血龙凤胎宝贝,常年生活在美国的小孩儿英文流利得很,中文发音却有些奇怪了。 “是姐姐。”方子萱定定地看了他们几秒,才开口纠正道。 “节节,节节……”龙凤胎笑嘻嘻地回应道,依旧坚持自己的发音。 “姐姐。” “节节……” 方子萱和两个小孩儿大眼瞪小眼,场面进入了僵持状态。 终于一声轻笑打破了僵局,两个小孩儿看到他,立刻争先恐后地奔向他,伸出手讨要抱抱,显然和他十分熟悉亲密。 那个年轻人没有抱起他们,只是在他们脸上落下几个轻吻,逗得两个小孩儿笑个不停。 她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才依稀记起几年前自己似乎见过他,年轻人依旧阳光开朗,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对她露出一口白牙,“方五小姐,好久不见了。” 方子萱朝他点点头,“你好。” 礼节性地打完招呼,之后就没有下文,那年轻人也丝毫不觉得尴尬,很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下,“最近在看什么书?” 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笑嘻嘻地探过头来瞟了一眼她手中的书,“《数学奥林匹克解题大辞典》?你看这种书?真是看不出来,记得上次你看的还是民法典,爱好很广泛嘛。” 他的声音有些扭曲,仿佛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她却只是依旧不喜不怒地看了他一眼,那种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很不讨喜,就像眼前的人是傻子一样。 这是她常常出现的眼神,无论是张云还是方建霖都会不自觉地避开她的眼神,尽量避免和她对视,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依旧笑吟吟地看着她。 几秒之后,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低下头依旧埋首于书本之中,刚才和她对视的那双眼睛虽是带笑的,可她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有的只是冰冷和戾气,直觉让她感到危险,每个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那年轻人却丝毫不觉尴尬,反倒是充满兴味地笑了,突然凑近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勾起一簇打理得如丝缎一般乌黑柔滑的头发,暧昧地在鼻尖嗅了嗅,在她变脸之前,又微微退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得如恶魔一样俊美而邪恶,“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 方子萱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做,直觉这个人是个疯子,可又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找上她,“请自重”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脸上就突然狠狠挨了一记耳光。 “方子萱,你太过分了!”方子茜气得浑身发抖,眼中闪着仇恨的光,但是多年的教养让她甩得出这一巴掌,却说不出太多骂人的话。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方子茜不是一朵温婉的小白吗?竟然会动手了? 她随即缓缓站起身,没有羞恼,没有愤怒,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严肃的压力,“你为什么打我?” 方子茜梨带雨地看着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张云就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还了方子茜一个耳光,原本被她们这里的动静吸引的宾客更是一片哗然,场面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之中。 第四十四章 大寿(四) “张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方建平先一步赶过来,一把抓住张云行凶的右手,企图控制局势。 方子茜似乎是被吓懵了,捂着被打肿的脸,靠在迟一步过来的冯雁南身上,不停地啜泣着,就如一枝带着春雨的梨一般楚楚可怜。 张云“啪”的一下甩开了方建平,无视冯雁南那阴沉得要杀人的脸色和周围的议论声,昂着头振振有词,“子茜胡来,失了我们方家的脸面,我这个做婶婶的自然有权利管教她,怎么,大哥你想纵容她么?” “张云,你不要太过分!”冯雁南指尖狠狠地戳进自己的手心,颤着身子怒斥她,可惜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她和女儿一样,骂人的词汇实在是乏善可陈,在方老夫人面前她还能勉强算是尖酸,可是对上牙尖嘴利,丝毫不顾及脸面的张云,她就没有丝毫胜算了。 “我过分?那你女儿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了我们家子萱怎么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还说是什么名门淑女,这几年的教养哪里去了?”张云鄙夷地看着方子茜,“依我看先前什么淑女都是装的,这下终于把本性露出来了吧。” 与冯雁南不同,张云是将门虎女,自幼任性娇纵惯了,谁欺辱了她,她可绝对是会不分场合的回敬过去,甚至连叫警察去捉方建霖的奸这种事都做过,方建平自然明白这两个弟妹的性子,冯雁南顾忌颜面是绝对不敢在这种场合闹将起来的,只要顺着张云,先将这个泼辣的魔星安抚住了,场面自然会得到控制。 在场的宾客出于礼貌自然不会围拢过来掺和主人的家事,但却都在一旁观望着事情的发展,时不时地议论几句,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如何不知这些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理,今晚之后这里发生的丑事就会传遍全省,心里被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冲上去把这几个不肖子孙打出门去,却还是得捺住性子笑盈盈地和宾客们周旋。 方建平焦急地往方老爷子那儿望了一眼,知道父母的耐心快到崩溃的边缘了,必须赶紧解决这里的事才行,只得陪着笑脸对张云小声说道,“好了好了,三弟妹说的不错,这也算是互相扯平了,谁也别计较,有什么事等妈寿宴结束后再说。” 方建平息事宁人的态度让张云很满意,反正方子萱受的委屈她也讨了回来,又听到方建平站在她站在这一边,便不忘得意地朝冯雁南扬扬下巴,以示自己的胜利,冯雁南气得咬牙切齿,方子茜则一口气上不来,恨不得立刻晕过去,省得受她这个刻薄婶婶的羞辱,方子萱站在一边依旧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方子茜。 “好!我不会忘记你们姓方的给我的羞辱!”冯雁南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她脸色惨白,拉着女儿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匆匆赶来的方建新一把拉住。 “大哥,你不觉得该还我的妻女一个公道吗?”方建新沉声道,紧紧攥着冯雁南的手,不让她挣脱。 方才他只是出去吸了支烟,不过是三五分钟的时间,谁知道就出事了,刚听了旁人的只言片语,他的心中就窜起了无名大火,他的女儿他是知道的,自小就乖巧温柔,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扇人耳光,那个方子萱向来放纵堕落,又有那么个泼辣的母亲,定是她们两人联手欺负了他的妻女,他们一家已经被这个张云给逼到了国外,甫一回国他们又这样咄咄逼人,这一口气怎能咽得下去? “建新,你在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方建平头疼地看着他,上前拉着他小声劝道,“有什么事结束之后再说,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我们方家的脸面还要不要?”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方老爷子的不悦,如果再不把这事儿摆平,老爷子真不知道会怎么看他。 “凑热闹?大哥,我的女儿无缘无故被三弟妹打了一个耳光,算是热闹吗?”方建新冷冷地问,“如果方家还要脸面的话,就该给我们一家一个交代!” “二伯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怎么能叫无缘无故?我女儿挨方子茜那一下才叫做无缘无故。”张云毫不示弱。 “方子萱行为放荡,子茜作为姐姐难道不能教训妹妹吗?”方建新鄙夷地冷笑。 “听听,这是做人伯父能说的话吗?那子茜没皮没脸,我这个做三婶的难道就教训不得?”张云拔高了嗓门,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闹大,“谁不知道方子茜当年小小年纪就和那群男人乱搞,别以为躲到国外去了,就没人知道你的丑事。” “三弟妹,你就别说了!”张云高八度的嗓音吓了方建平一大跳,连忙小声哀求道,又转头斥道,“建新,你住嘴!”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方老夫人的寿宴,家丑不可外扬,方建新和张云在这种场合互揭其短,宣扬方家的女儿放荡,可不就是给人看笑话。 方建平急得出了一头汗,放缓了嗓音,“你们也看看这是什么场合,都懂事一些,别教人看笑话。”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了,随意让人折辱,那还算是个男人吗?”方建新显然不想下这个台阶,张云的话深深地触怒了他。 方建新的话正点到张云的伤心处,同是做人丈夫的,方建新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妻子,而方建霖呢,此时正躲在一边,和来参加宴会的年轻女子调笑,看都不往这里看一眼,好像根本不认识她张云一般。 张云心中一疼,当时就有些怔怔的,心里百感交集,多年来的心酸瞬间涌上心头。 “今日无论如何,老三媳妇也要给我们个公道,我方建新的女儿不是谁想教训就能教训的。”见气势汹汹的张云突然静了下来,那股气势完全被压制住了,方建新更加咄咄逼人,完全不给方建平从中调和的机会。 第四十五章 大寿(五) “二哥如果要和三嫂吵,不如到大厅中间,我再给二位拿两个麦克风如何?”一个神色冷峻的男人走了过来,面带讥诮地看着几人。 “方建森,你怎么说话的?”比起方建新和张云,方建平的反应更大,满脸羞恼地朝方老爷子那里瞥了一眼。 “不用看了,”方建森带着居高临下的冷笑,“老爷子看你搞不定,才让我过来。” 方建平十分难堪,脸上被气得通红,却又说不出什么话反驳,如果说方建兰是方老夫人最疼爱的女儿,那么方建森就是方老爷子最看重的儿子,十指有长短,为人父母的也很难做到不偏不倚。 对于老三方建霖,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一向持着放纵溺爱的态度,几个兄弟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反正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但方建森就不一样了,有心机有手段,他与方建兰是双胞胎兄妹,年纪不过三十多岁,至今未婚,经商的手段却是了得,凡是几个兄弟搞不定的难事到了他手中全都迎刃而解,在如今的方氏有着莫大的影响力,方老爷子最信任的人就是他,甚至超过了他这个做大哥的。 方建新看到方建森微微皱了皱眉,“老五,这事儿你别插手。” “我是不想插手,可你不要忘了这是老太太的寿宴,你们在这里闹事是不是想打她的脸?就算三嫂不顾忌,可老太太可是你亲妈,她的面子你也不卖?你还想不想做方家的人?”方建森的眼神如针一般扎得方建新十分难受,不可否认,相比大哥,他更怵这个铁腕的弟弟,他所说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方建森没有什么害怕家丑外扬的禁忌,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在这一点上张云显然和方建森达成了共识,也许她还敢顶撞方老夫人,但在方建森面前她却是绝不敢造次的,当下对方建森陪着笑脸,“建森说的不错,有什么事等到老太太寿宴之后再说。” “如果方家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家人,那这个方家人不做也罢!”方建森却是忽略了站在一旁冷着脸不吭声的冯雁南,“方建新,你要做你的好儿子就自己做去,我和子茜同你再无关系!” “雁南,你别这样!”方建新慌了,紧紧攥着冯雁南的手,不让她挣脱,冯雁南是方建新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追来的,当年为了她都差点儿离家出走了,平日里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 “二嫂要一个公道,方家自然会给你,我方建森说得出就做得到,家丑不可外扬,无论有什么恩怨,只要你不要在老太太的寿宴上发作,一切都好商量。” “我们等这些客人走了再说好不好?”方建新左右为难,几近哀求地看着冯雁南。 “哼!好,寿宴之后我们再算这笔账!”看着丈夫冯雁南终于心软了,气哼哼地瞪了张云一眼,又把吃人的眼神投向了一旁的方子萱。 谁知道方子萱早已不站在原地了,在众人剑拔弩张之际,她又退回到角落,继续翻阅手中的书,右手还拿着铅笔不停演算着,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仅是被彻底无视的方建新一家被气得不轻,连张云都不由得恼火,丈夫不帮着她就算了,连女儿这个始作俑者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怎么会生下这样没心肝的孩子! “这出戏看得可还满意?”待到众人散去,大厅又恢复方才和谐融洽的气氛,方建森才慢悠悠地踱到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人身边。 “差强人意。”那年轻人扭头一笑,唇红齿白,赫然就是刚才和方子萱搭讪的年轻人,“可惜了,你要是真扔两个麦克风给他们这场戏才算有些可看性。” “那我家老爷子恐怕会剥了我的皮。”方建森有些无奈地笑。 “剥皮啊,那倒也不错。”年轻人托着下巴,似乎真的在思考可行性。 方建森笑容一滞,“三公子就饶了我罢,我要是被剥了皮,今后这s省还有谁能排好戏给您看?” 年轻人笑吟吟地侧头看了看他,“说的也是。” “那么那批货?”方建森试探性地问道。 年轻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直到方建森心里发毛,这才粲然一笑,“别心急,我会让人和你联系。” 这只小狐狸!看着他的背影,方建森在心里暗骂。 “茜茜,告诉妈妈,你刚才为什么打方子萱?”那一头冯雁南揽着女儿低声哄道。 一提到方子萱,方子茜的眼中就迸出仇恨的光,双手紧握成拳,颤着声音说,“她和严三是一伙的!” “你怎么知道?”方建新大惊。 “我亲眼看见的,严三亲了她,她没有推开他。”这两年,她日夜都在噩梦中辗转不能入睡,那一夜的耻辱深深地刻在这个天之骄女的心上,仇恨的怒火烧得她恨不得将始作俑者挫骨扬灰。 “严三来了?你们方家究竟还要不要脸面?今天竟然请他来!”冯雁南大怒,“这样糟践我们母女,我们还眼巴巴地从美国回来……” “雁南,你放心,今天这件事我一定会向他们讨回公道。”方建新绝对是个对家庭对妻女负责任的好男人。 “公道?我已经不奢望在你们家能有什么公道了!”冯雁南冷冷地看着丈夫,那嫌弃的目光重重刺伤了方建新的自尊心。 类似的一幕在宴会厅的一角上演。 “她刚才为什么打你?” “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躲开?”张云气急败坏地看着女儿,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味道。 “没反应过来。”方子萱平静地说,不明白她只是实话实说,张云却一副快要气晕过去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打你都不懂得躲,你是猪吗?”张云气哼哼地说,过去的方子萱可是半点亏都不吃的,方子茜要是刚打她,她绝对会在大庭广众下厮打回去,而不是傻兮兮地退回去看书。 第四十六章 辩白(一) “那个方子茜为什么打你姐?”知道女儿如今已经变成了闷葫芦,在她这儿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张云索性转头问儿子。 “没看到。”方子鹏不耐烦地回道,他向来不爱参加这种宴会,早就躲到房间里打游戏去了,此时莫名其妙被抓下来审问,自然很不爽,这个方子萱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在自己面前挺横的,竟然还会被方子茜那只软脚虾打,真是蠢到家了。 “你这熊孩子!”张云咬牙,“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她打了你,你不会打回去啊?”方子鹏朝母亲翻了个白眼,吊儿郎当地对方子萱说道。 “就是啊!你不会打还回去吗?”张云恨铁不成钢,“不明不白挨了打,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你还想和她讲道理吗?要不是我,你就白白挨了这一下……” “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咬回去吗?”方子萱承认自己当时的确没想过要当场打回去,倒也不是因为被打懵了,而是她习惯动口,在动手上还没有形成条件反射,被打之后她想的第一件事是为什么挨打,而不是立刻打回去。 “真是熊孩子!”张云噎了一下,她一心为了女儿,现在还要被她讽刺为“人咬狗”,要不是她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和她死磕到底才怪,如今也只得把这口气硬吞下去,“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现在要这样来气我!” 就算埋怨女儿儿子,张云还是要为他们谋划,老二一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她挺了挺腰背,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父亲,子茜当年因为子萱无辜受辱,老三一家无论如何也要还我们这个公道。”宴会甫一结束,方老爷子的几个儿子还在外头送客人,憋了一整晚的方建新就急不可耐地向方老爷子告状。 “建新这些年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规矩了。”方老爷子还没有开口,方老夫人就冷声道,两位老人折腾了一天,本就十分疲倦,中间又被老二家这么一闹,心情糟透了,见到方建新自然没有好脸色。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方老爷子看了方建新一眼,对二儿子的不识时务也十分失望。 方建新并不气馁,“父亲母亲,子茜也是你们的孙女,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她变得内向怯懦,我带她看了好几个心理医生都没有用,我担心……” 方建新依旧喋喋不休地缠着二老,方老爷子看了他一眼,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对身旁的女儿吩咐道,“把老三一家叫过来。” 方建兰应了一声,却在心里暗暗着急,自己这个二哥实在是过于憨直了,也不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在今天把事情闹开,对他一家没有半分好处。 二嫂虽是书香门第之后,可骨子里太过清高,甚至毫不掩饰对他们这些大户人家的鄙夷,这种高傲非但不讨方老夫人喜欢,还连累得二哥自我放逐般地离开方氏的权力中心,她就算有心相帮也很无能为力,她一向不喜欢荒唐的三哥和泼辣计较的张云,无形中就站在了方建新那一边。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方老爷子一脸疲色却依旧威严,端坐在沙发上缓缓环视着站在面前的儿孙。 “爸爸,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家子萱一向乖巧,好端端地坐在一边,子茜上前不由分说就是两巴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舍得对妹妹下这个毒手……”张云上前殷殷地哭了起来,那眼泪说掉就掉,连眼药水都不用使。 “你!恶人先告状!”冯雁南气了个倒仰,论无赖她是永远都比不上这个张云。 “怎么恶人先告状啦?大不了去调摄像头来看,是谁先动手的!”张云本来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有些人就是爱故作清高,实际上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伪君子!” “你!你骂谁?”冯雁南气得恨不得上前扇张云两巴掌,可论吵架的功夫却是万万不及这个妯娌的。 “我骂谁,谁心里清楚得很。”张云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三嫂,有话好好说,时间也不早了,不要耽误爸爸妈妈休息。”方建兰也看不下去张云的胡搅蛮缠。 “还是建兰说的对,是媳妇不好,不懂得体恤爸爸妈妈。”张云变脸的速度极快,不到一秒钟就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方建新嫌恶地看了张云一眼,“爸爸,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宴会要邀请严越?” 方老爷子懒懒地掀起眼皮瞟了方建新一眼,“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邀请他了?” “子茜亲眼看见的,他还和方子萱在角落亲热。”冯雁南冷冷地说。 “老二媳妇,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子茜年纪小不懂事,看差了也是有的,你这个做母亲的别跟着胡闹。”方老夫人厌恶地看着冯雁南,虽然她讨厌张云,但这几年她更憎恶冯雁南,张云虽然和她对着干,但至少面上的礼数不缺,对她还算忌惮,方才还算是明白事理地小意讨好。 这个冯雁南就不同了,一天到晚装清高,却是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从来都是对她当面顶撞,甚至逼着自己的儿子孙女跟着她移民,如今又故意在她的寿宴上闹腾,她不给她这个面子,就不要怪她不给脸面。 “看差了?”冯雁南冷笑,觉得方老夫人就是有意邀请严越来羞辱他们一家的,“子茜可不是您老眼昏。” “你!”方老夫人气得指着冯雁南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建兰和伯格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却是有些尴尬,方建新和冯雁南对他们移民的原因向来讳莫如深,今天才知道原来竟是和严越有关,但是严越和伯格却是私交甚笃,今晚的宴会的邀请函也是伯格给严越,本来以为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神未必会出现,从头到尾他们也没见到他,却没想到他竟被方子茜姐妹撞见了,又闹出了这样的大事,两人心里又愧疚又难堪,索性闭紧了嘴,无论如何都不要在这样的时候泄露是自己邀请他来的。 第四十七章 辩白(二) “今天是你妈的寿辰,你就纵着你媳妇这样惹她生气?”方老爷子拍了拍老妻的手,狠狠地瞪着方建新。 方氏兄妹几人这几年难得见到方老爷子发火,心里都惴惴的,不敢抬头,方建新却毫不畏惧,坚决站在妻子那一边,“雁南说的没错,子茜不会说谎,当年就是方子萱和严越有染,才连累了子茜。” “胡说八道!当年子萱才多大?初中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染,大庭广众之下胡闹,也不怕堕了我们方家女儿的名声?”方老爷子没料到二儿子竟然敢当面顶撞他,立刻勃然大怒。 “如今初中女生堕胎的比比皆是,别看当年方子萱才十四岁,可她一向放纵堕落,恐怕早就是个不干不净的女孩子了,招惹上严越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无辜连累我们子茜,这笔账该怎么算?”冯雁南气疯了,尤其是方才张云那通恶毒的言辞,激得她也顾不上什么清高,污言秽语冲口而出。 你想怎么算?张云双手叉腰,准备和冯雁南吵上一吵。 “二伯母是什么意思?你无凭无据地就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吗?子茜堂姐莫名其妙地打了我,我还可以原谅她精神状态不好,不同她计较,但您应该是个精神状况正常的人,应该要为自己的言辞负责,所以请您慎言!小节犹足自赎,女子名节在一身,稍有微瑕,万善不能相掩。您今天不顾自己的长辈身份,公然随意侮辱我的人格,我保留追究您法律责任的权利,另外,如果您对今晚发生的事还有疑问,只要调取监控录像自然真相大白。”方子萱突然厉声道。 众人没想到沉默了两年,几乎没有存在感的方子萱会突然发作,都被吓了一跳,尤其她冲口而出这几句不文不白的话更是雷得几人找不着北,可一看她那凄厉疯狂的神色,心里又是一震。 就连张云心中都生出一股惧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高自矜将一向爱摆谱的冯雁南秒杀出了几条街,仿佛如果冯雁南不把话说清楚,她就要为了自己的名声和她同归于尽一般。 大厅里一片寂静,方子萱依旧死死地盯着冯雁南,让她莫名地感到心虚。 “子萱说的不错,无凭无据地不要败坏女孩子的名声。”方老爷子率先反应过来,深深地看了方子萱一眼,才轻描淡写地说。 “她的名声是名声,我的就不是了吗?”一直沉默的方子茜突然嘶声道,“我亲眼看见严越在那里亲她!” “子茜,你会不会是精神压力太大了?”方建森看着方子茜笑道。 “五叔,你是想说我疯了吗?”方子茜冷冷地回望他,刚才方子萱口口声声说她精神状态不正常,已经让她气得恨不得再上前扇她两耳光了。 “够了!把监控调出来。”方老爷子的声音中有着掩不住的疲倦,在他看来不过是芝麻绿豆点儿大的小事竟然也值得这样兴师动众,自己年岁大了,闹腾了一晚上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偏偏这两个媳妇都不是省心的,半点体恤之情都没有。 从当时方子茜的角度来看,严越似乎是在亲吻方子萱,而监控上却很清楚地显示他只是俯身勾了勾她的头发,说了一句话而已。 不过这样的举动也算是亲昵了。 冯雁南和方子茜都得意洋洋地看着方子萱,仿佛要看她怎么解释,她依旧是一脸坦荡,张云却抢先一步表演了起来,“我们家子萱也真是的,半点儿都不懂得低调,乖乖坐在那儿看书竟然也会有陌生人上前搭讪,你这孩子,难怪你子茜姐姐这么妒忌你,还和你二伯母联手欺负你,……” “张云,你在信口雌黄些什么?”冯雁南没想到她会这样颠倒黑白。 “子萱,你怎么说?”方老爷子看着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子萱还是那副清者自清的模样。 张云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扭了她后腰一记。 “当时强尼和莉莉也在。”陈歌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建兰根本不想趟浑水,连忙摆摆手,“他们俩还小,哪里懂什么?” “你们在说约瑟夫!”两个粉嫩的小团子拍手笑道,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哪里像是年纪小的孩子。 莉莉突然板着脸,一看就知道是在努力学方子萱,强尼则笑得一脸灿烂,奶声奶气地说,“方五小姐,好久不见。” 众人狐疑的眼光立刻投到方子萱身上,她真的和严三有纠葛!方建新一家的眼神简直想吃人。 两个小团子很有表演的天赋,竟然活灵活现原汁原味地再现了当时的场景,虽然口音依旧古怪别扭,但一个字都没有出错。 当众人听到“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好戏”这句时,神色又变得微妙起来,谁不知道这个严三最喜欢的就是挑事,这场闹剧恐怕就是他一手导演的,无论是方子萱还是方子茜都是无辜的牺牲品而已。 龙凤胎宝宝表演完,自己乐得呵呵直笑,方建兰则一脸尴尬,她是明白二哥一家对严越的憎恶,但是自己的丈夫和严越却是很聊得来的朋友,两个小团子和他也很亲昵,此时他们只觉得好玩,而也间接挑明了他们一家和严越的关系,让她夹在中间倒是难做了。 “如今你还想说什么清白名节?你与严越果然有染!”冯雁南得理不饶人地看着方子萱。 “老二媳妇,你别这么不懂事!”方老爷子毫不掩饰对她的厌烦,“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竟然也这么会挑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子萱所作所为并没有不妥,是严三故意挑拨,你还在这里泼什么脏水?成日撺掇建新向我们讨公道,你要什么公道?我给你就是。” 方老爷子很少把话说得这么重,虽然他向来不喜欢冯雁南的傲气,当初方建新执意要娶她的时候,他也不赞成过,但看在方建新和方子茜的份上,人前人后还是会给她几分面子。 第四十八章 身世(一) 冯雁南被方老爷子这么一斥,满脸涨得通红,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位坐在上首的老人,他竟然袒护老三一家到这个地步! “什么公道?二嫂不就是要钱嘛,上回子茜也没出多大的事儿,不就是被人吓唬了一回,就白得了一套蓝宝石首饰,这么划算的买卖,难怪一回国就又闹了这么一出,怎么着?当我们是提款机啊?”张云得意洋洋地煽风点火,眼里有着毫不掩饰,这个冯雁南成天装清高,实际上却算计着自己手上那百分三的股权,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张云你不要欺人太甚!”方建新看着脸色由通红转为惨白的妻子,恨不得上前撕了张云的嘴,“老三,你也不管管?” “嘴长在她脸上,我想管也管不了啊。”方建霖嬉皮笑脸地说,他虽然不关心妻儿,当初算计股权的事儿他虽然也掺了一脚,可今天老爷子明摆着发了火,他自然也不会帮着别人找自家人不痛快,反正在他二哥一家人眼中他就是个无赖纨绔。 虽然张云的话难听,可对冯雁南不满的方老爷子却没有训斥她,隐隐默认了冯雁南闹事就是为了钱,这让方建新一家脸上更加挂不住。 其实当初算计股权的倒不是冯雁南,而是方老夫人和几个儿子算计的,墙倒众人推,此刻这个屎盆子自然要往冯雁南身上栽。 众人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冯雁南一向清高,不愿意和方家的亲戚来往,仿佛他们身上都沾满铜臭,就她最高洁,方家的男人自然是不好开口的,妯娌们都乐见她被拖下神坛,剥去那层圣母的外衣。 “钱,我们不稀罕!你们方家穷得也只剩下钱了!”冯雁南昂着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别用钱来侮辱我们!既然你们做祖父母的连自己的孙女都不认了,子茜也没必要再唤二老爷爷奶奶了,从今往后,你们方家的钱,我们一分不要!我们也不会再踏足方家一步!至于那套蓝宝石首饰,我明天就让人送回你们方家,谁稀罕谁拿去!” “雁南!”方建新大惊,妻子这是要和方家断绝关系啊,他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脸惊恐和恳求。 “方建新,你我夫妻多年,我很感激你对我的维护,但我无法忍受你们方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和我的孩子,如果你留恋方家,我们夫妻缘尽于此。”冯雁南冷然道。 “雁南!”方建新慌了,始终紧紧抓着冯雁南的手不肯放,一个大男人几乎都要落下泪来。 “冯雁南,”方老夫人大喝一声,“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身,竟然逼着自己的丈夫和公婆断绝关系,你心里还有没有孝道?你家里是怎么教你的?” 方老夫人气得不轻,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父母不慈,就不要怪儿女不孝!”冯雁南毫不退缩。 “二弟妹,你冷静一些,今天好歹是妈的寿辰。”方建平见方老夫人的脸色不对,连忙出来缓和气氛。 苏扬和陈歌连忙一左一右坐到方老夫人帮她缓口气,冯雁南却冷笑一声,拉着女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方子茜有些犹豫,脚步拖沓了几下,依依不舍地回头看着父亲和爷爷奶奶,却被母亲回头狠狠一瞪,拽着她的手用上了十分力气,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雁南,你等等我!”方建新像是下定了决心,跪倒在父母面前,“父亲母亲,请恕儿子不孝了!” “逆子!”方老爷子也震怒了,将茶几上的茶杯狠狠摔碎,“你敢走出这个门,今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方建新只是顿了顿,随即加快了脚步追随冯雁南而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方老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了过去。 “妈,妈——” 整个方家老宅乱成一团,方建新一家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在这个晚上他们决意和方家坚决斩断关系。 方子萱疲惫地靠在医院的长椅上,神情依旧有些恍惚,方老夫人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方家众子孙除了方建新一家外都十分尽责地守着,方子鹏挨着她坐着,上下眼皮直打架,渐渐将身上的重量靠在她身上,而她却始终僵着身子,眼神失去焦距,意识迷迷糊糊又回到了当年,仿佛是一场梦,却又那么真实。 “那个小孩是个私生子,她妈妈和别人乱搞,那个人比她还小几岁呢,人家不认,她生下她以后就跑了……” “有那么个妈,这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以后会做出什么事……”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和陈家那个野种玩……” “不是说那个老陈是个做学问的吗?怎么生出那样的女儿?” “估计骨子里也不是个好东西,都是报应,儿子是个傻子,女儿是个婊子,媳妇是个哑巴,这孩子说不准也有什么毛病……” “都离陈家人远点,小心别染上什么脏病。” “你们闭嘴!你们不准说我爸妈!”小小身体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眼神桀骜冰冷,手里还抓着土块。 “这是个野孩子!” “果然是野种,没教养!” “陈正,你给我跪下!谁允许你和别人打架的?”堂屋里的老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声音却严厉得直插她的内心。 “他们说我是野种。”小小的她跪在阴冷潮湿的地上,膝盖跪得生疼,却紧紧咬着唇,不肯让眼中的泪掉下来,她不明白爸爸明明是个敦厚的男人,妈妈虽然不会说话,可是笑起来十分温柔,为什么她会是野种? 她想不通,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仇视他们一家,更想不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到祖宗牌位下跪着,今晚不准吃饭,明天把女四书抄三遍!没抄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老人狠狠地瞪着她,年纪虽大眼睛却并不昏黄污浊,可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恨意仿佛要把她撕碎。 她的家并不大,祖宗牌位就在堂屋一侧,堂屋外是爸爸妈妈的修自行车小铺,爷爷的书都堆在堂屋中,老人就坐在她的身后盯着她挺直的腰背,寒气从她的膝盖一缕缕地窜到心里。 给大家拜年!祝大家马年吉祥,万事如意! 第四十九章 身世(二) 爷爷回里屋睡去了,妈妈偷偷地过来在她膝盖下垫了块垫,直到她挪动膝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跪得失去知觉了,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妈妈心疼地塞给她一块热乎乎的馒头,用手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的眼睛那么温柔,却不能说话,仅仅是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后来憨厚的爸爸走了过来,咧嘴笑了笑,沾满油污的双手在身上蹭了蹭,一把把她拉起来,进屋和爷爷说了两句,这才免了她的跪刑。 其实爷爷也不常这样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慈爱而不失严厉地教她读书写字和做人的道理,多少个日夜她都坐在昏暗的堂屋,爷爷坐在一边点头看着一边指点着她。 她知道爷爷是个做学问的人,他的学识远远胜过学校的老师,天文地理,诸子百家,琴棋书画,几乎没有他不精通的。 “爷爷不求你这一生有多大的成就,只要你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做人,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无愧于列祖列宗,你就是我的好孙女。” 每当她出色地完成爷爷布置的课业,爷爷都会感慨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着欣慰和期许。 虽然家境贫寒,虽然饱受邻居的嘲笑和鄙视,她依旧觉得幸福温暖,因为这里是她的家。 可就是这么温柔的妈妈无声无息地死在那个支离破碎的夜晚,和她躺在一起的还有那个没什么言语却憨厚的爸爸,那时候的她只有十四岁,不明白他们分明只是出去给她买一块生日蛋糕而已,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这是车祸,她自然明白,可是却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上天要夺去这样一对好人。 望着满地的鲜血和一动不动的父母,她和爷爷都竟然没有一滴眼泪,哭得声嘶力竭的反倒是肇事者和他的家属,他们被吓坏了,不住地对他们道歉,甚至下跪磕头。 虽然没有眼泪,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失去了一切。 爷爷变得更加苍老憔悴,终于在父母的头七后,他把她叫到身边,眼神复杂地告诉她十四年前发生的一切,原来爷爷不是爷爷,而是外公,爸爸妈妈则是舅舅舅妈,那个被人议论纷纷的正是她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其实这几年从周围的风言风语中,她已经隐隐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当从爷爷口中听到这一切时,没有太多的接受无能,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感觉,只有一种被证实的无力悲凉,原来那些人说的话是真的,她的母亲真的是一个不检点的女人,她真的是个野种。 尽管这些年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自己的身世不该如此不堪,她以为自己足够坦荡,但在这件事上依然放不开,同样无法走出来的还有爷爷。 这个一辈子挺直脊梁的老人,为了这件事被彻底压弯脊背,为了这件事自我放逐十几年。 “我陈漱石坦坦荡荡,清清白白一辈子,就是没有教育好这个女儿,那个时候我被关在农场劳改,儿子发烧烧成了傻子,女儿和乱七八糟的人瞎混,也不念书,等我回来了,这个家也散了,有心想管管她,却无能为力,你的母亲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了。”陈漱石笑得十分疯狂,每次想到这个给自己带来无尽屈辱的女儿,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陈正的心已经一寸寸冻结成冰,“我没有教育好这个女儿,她自甘堕落做了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我恨不得亲手将她了结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陈家的声名都毁在我的手里!陈正,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做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不要再重蹈你母亲的覆辙……” 陈家是上百年的书香门第,诗书传家,祖上甚至曾经有五座贞洁牌坊,陈漱石更是一代大儒,却因为思想守旧在浩劫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劫难,也从未做过一件愧对良心的事,从未说过一句有悖自己原则信念的话,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家人,他的道德要求都超出一般人,可没想到女儿却将上百年的陈家家风毁于一旦。 每次看到陈正,陈漱石的心里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想起自己的女儿小时候也曾经是个乖巧听话的小姑娘,而陈正的确乖巧听话悟性高,对这个外孙女的态度就不免温柔几分,可想到女儿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又深深恨上了这个孽种,这样的情绪折磨了陈漱石十几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疯狂,一直到他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那一天陈正十六岁,养父母去世两年,爷爷也已经卧床两年了,堂屋里都是中药的味道,家里没钱看病,爷爷给自己把脉看病,她再去中药铺抓药,药材都不太贵,家里尚能负担地起,但他的病情丝毫没有起色,看着爷爷撕心裂肺地咳嗽,痰盂里净是让人触目惊心的鲜血,担忧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爷爷,我们去医院吧。”她坐在床边轻声说。 “不去,”陈漱石冷冷地看着她,一如既往地严厉,“家里没有余钱看病,你也别想打歪主意,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不允许你为了一口饭一碗汤低头,如果你敢这么做,就永远都不要再认我这个爷爷!” 她动了动嘴唇,家里应该还是有钱的,养父母去世的时候,肇事者赔了五万多块钱,这两年爷孙二人节衣缩食,去的钱财应该不过两万块钱,可是爷爷却将存折攥得紧紧的,始终不肯给她。 “陈正,你跪下!”陈漱石强撑着半坐起来,看着自己一手教导长大的孙女,心中悲欣交集,这些年他对她并不算好,可她却始终没有埋怨过他,只是今后恐怕再也不能护持着她长大了。 她直挺挺地跪在他的面前,眼神澄澈坚定。 第五十章 身世(三) “我与你的亲生母亲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你今后若认了她,就不再是我陈家的人,如果你愿意攀附富贵,自甘下贱与方家相认,那也与我陈漱石再没有半点关系。”陈漱石咳出一口血,却丝毫不以为意,死死地盯着她厉声道。 那一缕血色挂在他惨白的唇角,看起来格外狰狞。 “不会的,我陈正对天发誓,今生今世绝不与方家和陈瑜相认,我陈正的父母是陈瑾和田梅香。”陈正肃然起誓。 “君子一诺!” “君子一诺!” 陈漱石的眼神终于有些欣慰,“你要记得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家里穷苦,你更要发愤图强,不堕青云之志,切莫做出有辱家风之事。小节犹足自赎,女子名节在一身,稍有微瑕,万善不能相掩,若你失节,就不再是我陈家人。” 说到底陈漱石还是担心她骨子里流的是那对放荡父母的血液,今后也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从小就亲自教导她,用四书五经为她启蒙,更是时刻拿女四书对她耳提面命。 “爷爷放心,无论陈正身处何境,必定持身严格,绝不做出有损名节之事。” “如果情势所逼呢?”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大不了以死明志,舍生取义!”她慨然发誓。 “好,这才是我陈家的好孩子。”一向严厉的陈漱石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仿佛这么多年来受的苦都值得了,他的神情又变得恍惚起来,前尘往事一一浮上眼前。 自从女儿堕落后,他自觉无颜再见故人。带着儿子媳妇躲到了粗陋的市井之中,以自我惩罚的方式赎着自己的罪孽,如今的陈正果然不负他多年的教导,他总算可以安心了。 陈正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老人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一本存折静静躺在床头,里头是三万块钱。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老人为什么始终不肯去医院,只是为了给她留下今后学习生活的费用,让她不至于被情势所逼走上绝路。 最亲的人离开了,从此之后她将永远孤身一人,可她还是没有一滴眼泪,至始至终都表现得极其冷静,料理完后事就回学校上课,课余时间打工赚钱,完全不被这件事影响。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说这个女孩儿太过冷血,没有人知道午夜梦回之时,她常常会念着—— “爷爷!”方子萱低喊一声,从梦魇中惊醒。 “你又发什么疯?”坐在她身边的方子鹏被吓了一跳,靠在她肩上睡得正香的他被她这一惊一乍扰得睡意全消。不耐烦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方子萱皱了皱眉,努力适应着眼前的一切,这里是医院的走道。方家的子孙们个个孝顺地坐在一边守候,方老夫人依旧在抢救,大人们低声地交谈着,倒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方子莹正在玩着手机,听到她的声音往这里瞟了一眼,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她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疲倦,陈正的人生已经深深镌刻在她的骨子里,陈漱石对她的教导就算她换了一具身体。依然还留在她的血脉之中,对名节近乎疯狂的在意让她可以冷静地面对任何事,却在冯雁南的诋毁之下失去理智。 在冯雁南口出恶言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爷爷那严厉的神情和那一声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说到底还是她始终无法对方子萱这个身份产生认同感,哪怕以方子萱的身份活了两年,还是没有把她的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她缓缓环视四周,突然浅浅笑了笑,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感情本来就是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东西,她并不需要这种人性的弱点。 上一世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与工作为伴,她并不觉得寂寞,或许在旁人看来是寂寞的,可她就习惯这种孤独的感觉,与所有人都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后来因为职业的关系,她看了太多因为拆迁安置、遗产继承而父子兄弟反目成仇,也看了太多因为轻信朋友而葬送了自己的人生,还有许多恩爱夫妻翻脸无情相爱相杀,亲人朋友爱人有什么可信的? 她看着他们在庭上激动地互相辱骂,甚至不受控制地大打出手,曾经他们也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世界上有什么人值得信任? 当然没有,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只有脑子里的东西,无论何时何地,遇到何种境遇,只有自立自强,才能够不受伤害地活下去。 “老夫人是小中风,经过抢救现在已经无碍了,让老夫人多休息,别惹她生气。”为方老夫人抢救的是副院长,和方家老四方建斌的关系不错,此刻的他一脸轻松地宽慰方家人。 “那我母亲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方建兰连忙问道,听说中风后的病人许多都瘫痪在床不能自理,方老夫人一向注重仪态,若是瘫痪或是什么口歪眼斜的,老夫人如何接受得了? “这个还不好说,要等老夫人醒来之后才知道,不过你们送来得很及时,按照正常情况看,不一定会有后遗症,就算有的话也不会太严重,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极有可能恢复如常的。”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哥二嫂也真是太不懂事了,不知道他们在闹腾个什么劲儿,把老夫人好端端的寿宴搅得……差点儿喜事成了坏事……”张云虽然在感慨,可任谁都能听出她那股幸灾乐祸劲儿。 方建兰不认同地看了她一眼,“三嫂,你就少说两句吧。” 虽然心里也埋怨二哥二嫂,可也容不得张云一个外人幸灾乐祸,而且她这话说得实在不中听,当年未出嫁时,她就不喜欢这个牙尖嘴利,嚣张跋扈的三嫂,这几年她在美国也和二哥一家走得比较近,相较之下,还更偏向二哥家一些,不过方子茜的性子,她却是不太喜欢,总觉得这个侄女儿做作了一些。 ps: 今晚双更! 第五十一章 戏 凡事都要有个比较,方家的几个女孩子里,和方子莹的跋扈,方子萱的桀骜相比,方子茜还更好相处些,尤其是方建兰这次回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和她们接触也不多,但却能轻易感觉到方子莹的傲气和方子萱的难以接近,方子萱的性子虽然没从前那么桀骜,却更加孤僻冷漠了,面对这个不讨喜的侄女,再加上那么个爱搅事的母亲,她也很难对三哥一家生出什么好感。 唯一感到抱歉的就只有对二哥了,除了自己的双生哥哥,几个兄弟姐妹中她和方建新最亲密,也只有他的人品最让她信服,却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和丈夫,让方建新一家和方家彻底断绝了联系。 “都是我们的错。”方建兰靠在丈夫胸前,一脸愧疚。 伯格摸了摸她的头,“会好起来的,没有想到约瑟夫竟然和二哥一家……” 他一脸遗憾,但却隐隐觉得不对劲,今晚的宴会虽然是他邀请他来的,可是却是严越先提出来的,以他喜欢热闹的性子来看,说不定是他故意的恶作剧。 “三公子,前些天那场好戏可是把我那快七十的老母亲送进医院抢救了,人至今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再次面对严越,方建森很难对他摆出好脸色。 身形修长的年轻人正趴在斯诺克球台上,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直到最后的黑球一杆进洞,周围的人纷纷拍手,“三公子果然了得,一杆清台毫无压力啊。” 他这才直起身体,手执球杆靠着球台。几缕碎发搭在光洁漂亮的前额上,朝方建森一笑,活脱脱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只有和他相交过的人才知道,在美丽的表象之下是一颗多么变态扭曲的心灵。 方建森站在他面前,黑着脸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小森森,别在心里问候我家祖宗啊。”严越笑眯眯地伸手拍了拍方建森的脸颊,“直接问候嘛,我不但不会介意,还会代表他们感谢你呢。” 方建森瞪着他,咬着牙隐忍着将要冲口而出的恶言,试问有哪个三十多岁的成功男人受得了被个刚满二十的毛头小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拍脸颊? 士可杀不可辱! “三公子,请自重!这单生意我方建森不做也罢。”方建森咬牙切齿地说。 看着他忍无可忍的样子,严越笑得愈加开心,向身边挥了挥手。示意周围那些无关的人退下去,“小毛,把东西给方先生。” 一直和严越保持着两米左右距离,几乎没有存在感,始终不苟言笑的男子上前几步,递给方建森一个文件袋。 “所有的资料都在里面了。如果小森森不想做这笔生意,不要那批货了,就烧掉它吧。”严越做了个请便的手势。看上去十分优雅,当然笑得一如既往地灿烂而欠扁。 方建森看着那个文件袋,迟迟没有伸手接过,只是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这个文件袋就像是一个潘多拉宝盒,充满了诱惑,可他明知道一旦打开了,自己走出了第一步,恐怕就会永远受制于眼前这个变态,但如果接受了,自己今后就有足够的底气将方氏全盘夺过来。权力的诱惑让他的眼神变得愈加疯狂,已经不能冷静思考。 那个叫“小毛”的男子依然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没有要催促他的意思。严越则在一边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无声地笑得很欢。 如果得到了这个机会,将来说不定就能报今日之仇,韩信还能受胯下之辱,成大事的男人不该拘泥于眼前的小节,他不相信自己有了足够的资源后还会拿这个小鬼没有办法。 方建森渐渐平静下来,再抬起头时已经是笑意盈盈,完全不见方才的阴霾,十分顺手地接过文件袋,“三公子,咱们今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合作愉快!” 严越抿嘴一笑,举起手中的香槟杯向他致意,方才还一脸恼怒的方建森像变了一张脸似的,再也看不到半点愤怒挣扎的意思,仿佛这一场合作真的十分愉快似的。 “大毛,小毛,你们看,这世界上的人都这么贱,只要后面给的枣够甜,他们就会眼巴巴地把自己的脸送上来给你打,一边挨打还一边腆着脸大叫‘主人,好爽,再用力点……’”严越看着一拿到资料袋就忙不迭离开的严越,笑眯眯地对身边的两个男人说道,那几声“主人”学的特别淫荡。 两人显然已经习惯了他永远都不着调的样子,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却都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三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方才在一旁拍手叫好的某个人走了进来,带着一丝讨好说道。 “那还等什么,迟了可赶不上好戏开场喽。”严越从一旁的小毛手中接过一方白色丝帕,笑得人畜无害,丝帕拂过干净修长的手指,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少爷,不回去上课了么?”憨厚的大毛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说大毛,做人不要那么迂腐嘛,人生就是要随性才会快乐。”他笑眯眯地搭着大毛的肩膀,“我们接下来看的这场戏绝对让你不虚此行,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就别急着回学校上课了。小毛,你说是不是?” “少爷一向有道理。”小毛依然板着脸,“看完接下来这场戏,自然就会乖乖回学校了,虽然以少爷的智商通过考试没有问题,但是有些教授还是很看重平时成绩的。” “啧啧,真无趣,”严越摇摇头,“啊,对了,突然想到那个方五小姐倒是和小毛你很像啊,大毛,你说是不是。” 大毛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咧了咧嘴,“都是一张扑克脸。” 小毛警告似的瞪了大毛一眼,惹得不正经的严越笑得更加欢快,“我说小毛,要不要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啊?一想到两张扑克脸放在一块儿就好有画面感……” “少爷,再不走就赶不上船了,不如我们直接回学校?我想教授会很高兴的。”小毛眉毛都不动一下,平静地说。 第五十二章 训弟(一) 这一天对于方子萱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上学放学吃饭,连菜色都和昨天的差不多,唯一不寻常的是一向不着家的方建霖竟然早早回了家,和颜悦色地和张云说着话,甚至对他们姐弟俩也摆出了一副慈父的样子。 “老爸今天吃错药了?”方子鹏最先忍不住,偷偷拉了拉方子萱的衣袖,习惯了醉醺醺地和张云吵架的方建霖,这个满脸带笑的模范好父亲实在让他很不安啊,不会也和自己这个姐姐一样,一夜之间就转性了吧? 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盯着他拉着她衣袖的手,方子鹏这才讪讪地放开了她的衣袖。 虽然和这个姐姐还是不对盘,但不可否认她十分好用,有一天张云无意中提起让方子萱帮方子鹏复习功课,一向听话的方子萱就如机器人一样坚决执行命令,不顾他的激烈反抗,将他拎到书房“唰唰”地给他划了重点,以武力相威胁逼着他背到了凌晨,当时他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却没想到第二天考试时遇到的题目百分之七八十都是方子萱逼他背的内容,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下笔如有神的感觉,那一次考试他第一次不靠抄袭考到了全班的中游水平。 自那次之后,他就不得不佩服这个学霸姐姐,至少在学习上她的确是可让人膜拜的大神,得到了甜头的他,自然每次都央着她给自己捉题划范围,有了学霸的加持,他的成绩也在“嗖嗖”地往上窜,那些老师同学们看他的眼神极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他并不是真的自暴自弃不爱学习,只是学习实在太累。他自然没有动力,如今有了捷径,只要考试前一点时间就能考到好成绩,傻子才不干呢。 既然有求于人,他自然不敢在方子萱面前太过放肆。 “子萱,你这次考得不错,爸爸从法国给你带了个香奈儿的包包。你看看喜欢不喜欢?”方建霖笑得十分温柔。 “谢谢。”方子萱顺从地接过包,任谁都看不出她的喜好。 “哼,你倒是说说子萱考了多少分?”张云在一旁冷嘲热讽,“别假惺惺地装出好父亲的样子,说不定这个包本来是要送给哪个女人的,送不出去才给了自己女儿。” 方建霖的脸上闪过一丝隐忍,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己送了她一个爱马仕的定制包,她收得倒是爽快。可那态度依旧可恶得令人发指。 “子鹏,你要向你姐姐学习,这是爸爸送你的。”方建霖慈爱地摸了摸方子鹏的头,送了他一个最新款的ipad。 谁知道方子鹏非但没有一脸欣喜地接过,反倒虎着脸说,“这个我已经有了。妈妈上个月刚给我买的。” 张云在一边笑得十分得意,“儿子啊,这会儿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方建霖十分尴尬。“那你先拿着,爸爸下次再给你买其他的。” “我不要!我不要!”方子鹏不改撒泼本性,“她都有礼物,我也要礼物!我现在就要!” “这——”方建霖有些急了,可又无可奈何,他哪里会知道儿子喜欢什么缺什么?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交待秘书置办的。 他求救似的目光投向了张云,却看到她幸灾乐祸的笑容,只得再转向方子萱。 方子萱想了想,很爽快地将手中的包递给方子鹏,“喏。给你,不要哭了。” 对于不讲道理胡闹的小孩儿,她一向没有太好的办法。 方子鹏愣了两三秒。将包包狠狠摔在地上,自己顺势倒地满地打滚,哭得更加大声了,“方子萱你欺负我!我不要女人的包包!” 张云一向觉得儿子撒泼很烦人,却是第一次因为儿子撒泼而身心愉快,恨不得在边上煽风点火,“我苦命的儿啊,你怪你姐姐做什么呢?只怪你那个没良心的爹啊!” “那你要什么啊?我的小祖宗。”方建霖被儿子吵得快疯了,还有那个不省心的张云存心不让他好过,他的耐性即将告罄,方子鹏却不停嚎着,愣是不开口说话。 “算了算了,我给你钱好了,你要什么就自己去买。”方建霖从皮夹里抽出一叠钞票往儿子身上一扔,方子鹏这才消停,抽抽噎噎地将散落在地上的钱揣进兜里,同时不忘将ipad收好,虽然不缺,可也没人嫌玩具多的。 张云冷笑一声,“难得今天回了家,还对我们娘仨这么好,我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说吧,又有什么要求我的?” 方建霖的脸僵了僵,强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 张云一瞅他这个态度,心里就更加明白了,两人的关系这些年越闹越僵,所谓夫妻也是名存实亡,除了必须两人共同出席的场合,平日基本是王不见王,各玩各的,张云也早就对这个丈夫绝望了。 今天方建霖一反常态地对她好声好气说话,必然是有事相求,八成和自己那强势的娘家有关,难得逮到一个机会刁难他,她自然不会放过。 “一家人?我可担不起。”张云吹了吹刚做的指甲,对他不屑一顾,“要见方三少一眼可不容易啊。” “吃饭吃饭,都是一家人,别那么生分。”方建霖口风倒是挺紧,只字不提要求的事儿,只是笑着主动招呼道,脸上不见一丝尴尬,连张云都不得不感叹他的脸皮已经厚到了一个独特的境界。 方子萱依旧是食不言寝不语,默默地吃着饭,完全不理会桌面上的暗潮汹涌,方子鹏则翻来覆去地折腾桌上的菜,每一道菜都被他翻捡得让人失去食欲,好在方建霖和张云的心思也不在饭菜上。 方建霖一年到头和妻儿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屈指可数,平日基本都是醉卧美人乡,虽然在方氏没有话语权,但他名下也有几家赚钱的产业,其中一间s省顶级私人会所,实际管理者虽然是他的某位情妇,可他也算是实际经营者之一,对什么都不在行的他,唯独在吃喝玩乐方面是个行家。 “子萱,最近学习累不累?”方建霖笑眯眯地说,打破饭桌上的冷场。 “还好。”她放下筷子,吞下嘴里的食物,才慢条斯理地回答,这样的教养和把饭吃得到处都是,一副粗鲁模样的方子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明明两人同父同母的姐弟,在同样的环境中长大,性子却差了这么多,平日和子女相处不多,难得坐在一桌吃饭的方建霖和张云也终于发现了这一点,他们早就把过去那个叛逆的方子萱忘在了脑后,相比而言,他们当然更喜欢眼前这个听话懂事会读书的女儿,虽然沉默孤僻了点儿,但胜在省心。 “子萱,你是姐姐,以后要多带着弟弟。”儿子是张云的心头宝,丈夫靠不住,将来就要靠儿子了,不过她也是个贪玩的性子,让她成日在家里相夫教子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希望方子萱这个姐姐能发挥姐姐的带头作用带好方子鹏了。 虽然方建霖和张云一向不对盘,但在这件事上倒是达成了一致,“子萱,子鹏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不仅要在学习上管教他,生活上也交给你约束了。” 方子鹏把父母的话当作耳边风,连瞟他们一眼都吝啬,只是冷嗤一声当做回应。 她顿了几秒,很认真地问,“把方子鹏交给我?每天都要管束他吗?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一对纨绔父母,只顾着自己在外头潇洒,把一双未成年的儿女留在家中,还大言不惭地让女儿教养儿子,最神奇的是两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没有半分愧色。 “嗯,你要带好弟弟,要是子鹏的书能读得和你一样就好了。”张云摸了摸儿子的头,如果儿子也考个什么状元回来,说不定方老爷子一高兴就再分他一些股份。 “好,其实子鹏很聪明,只要用功读书,成绩不会差。”方子萱中肯地说,如果方子鹏是个笨蛋的话,根本不可能靠着一个晚上的突击考到中游的成绩,就算有她为他划范围也不可能。 她的话无意之间取悦了方建霖和张云,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没出息,就算是纨绔也在心里希望儿子不要像自己一样。 “儿子,妈妈对你有信心,你今后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张云怜爱地亲了亲方子鹏的头顶。 “烦死了,一个晚上唧唧歪歪,你们到底还吃不饭?”方子鹏一脸不耐烦,索性将筷子一扔。 “你这孩子——”张云非但没有生气,还讨好地拾起筷子放到他的手里,显然对他的恶劣态度已经习惯了。 方子鹏却丝毫不领情,干脆把筷子扔到地上,还狠狠踩上两脚。 “方子鹏,你站起来。”方子萱沉声喝道。 “干什么?你算老几啊?凭什么叫我起来?”方子鹏大喇喇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老子就不起来,你想怎么着。” 第五十三章 训弟(二) “不敬长辈,胡搅蛮缠,该罚。”方子萱走到他身边将他从椅子上拎起来,轻易锁住了他的双臂。 “你干什么?”方子鹏剧烈挣扎着,可惜他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又成天窝在家里打游戏,长了一身膘,痴肥无比,方子萱比他年长,已经发育了,高了他许多,平日又注意锻炼,虽然不算强壮,但将他制住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方子萱,你给我放开!”方子鹏这个不讲理的小霸王,向来是一言不合张嘴便嚎,此时没想到她敢对他动粗,更是扯开嗓子大声嚎叫。 可惜她完全习惯了他的魔音贯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方子萱,我x你妈!……” 张云心疼儿子,本想上去劝两句,一听到他这话气得脸都绿了,这熊孩子不管教真是不行了。 方建霖方才被儿子嚎了一顿,正压着心头的火气,见有人教训方子鹏,自然也不会出手阻挠。 所以一直被方子萱押到二楼,方子鹏的嚎丧也没有唤来任何人的支援,这个时候他的心才有些慌了,相比方建霖和张云,他更害怕这个性情阴沉,不按牌理出牌的姐姐。 十二岁的他已经懂得察言观色,方建霖和张云虽然是长辈,偶尔也会凶他两句,但一向最害怕他哭闹,只要他撒泼打滚,他们就立刻投降妥协,根本不会对他动手,而方子萱完全不一样。这几年两人成日朝夕相处,他对方子萱的了解恐怕比父母还多。 这个姐姐简直是个冷血动物,十四岁的时候就敢面不改色地打死一条蛇,面对他的哭闹。就算他哭晕过去,她恐怕还会一盆冷水把他泼醒。 眼见她将他押到房间,转身把房门关上,方子鹏的恐惧被放大到极点,他真的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本来你的事与我无关,你想怎么样都是你的事,”方子萱平静地看着他,“但既然爸妈将管教你的职责交给我,我就必须尽忠职守。” “还尽忠职守咧,你怎么不去精忠报国?”他梗着脖子。力图在气势上压过她。 事实证明。气势这种东西。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气势的,方子萱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眯着眼沉默地看着他。就让方子鹏像被泄了气的气球,连虚张声势的劲儿都没有。 “不敬长辈,该罚;无理取闹,该罚;口出恶言,该罚。去抄《三字经》十遍。”她板着脸,让人望而生畏,根本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女。 “你神经病!自己抄去吧!”从小到大,没人罚过方子鹏,他会那么听话才怪,何况还是抄书这种无聊的惩罚方式。也只有爷爷外公那种老古董才想得出来。 “既然你不愿意抄书,那就打手心。”她顺手抄起桌上的尺子。 “你要干什么?你敢打我?不想活了吗?”方子鹏将手藏着身后,死都不肯拿出来,可他毕竟打不过方子萱,被她摁住,尺子“啪”的一声落在他的手心。 “你本来就该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另外我还想活,但和打你没有冲突。”她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摁着他很有节奏地打着。 “啊!杀人啊——”方子鹏叫得和杀猪一样惨,剧烈地挣扎起来,尺子打手心其实并不算很疼,但是受罚的紧张和屈辱让傲气十足的他几近崩溃。 她却不为所动,将他死死摁住,一下一下地落在他的手心,嘴里还一边数落着他的罪状。 “子萱这孩子不错,有她管教弟弟妹妹我也放心了。”方建霖无视楼上传来的惨叫声,无比自然地对张云说道。 “子萱只有一个弟弟,哪里来的妹妹?”张云脸色一正,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意,都快把一口银牙咬碎了,方建霖向来偷吃不擦嘴,在外头的私生子光是她知道的就是五六个了,听他这口风似乎是准备把外头的孩子带回家里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他得逞。 方建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心兰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着让她回来住一段时间,也让子萱辅导辅导妹妹。” “妹妹?亏你说得出口!”张云勃然大怒,“子萱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妹妹!你别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女人生得贱种带回家来!” “张云,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方建霖忍了一晚上见始终没法打动张云,顿时也怒了,拍着桌子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恶毒的泼妇,我的孩子就是子萱子鹏的兄弟姐妹,哪家人不希望多子多福,就你这个容不下人的恶妇,你们张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你们方家的家教好?你妈还被你二哥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呢,”张云的脸近乎狰狞,“你要是敢把野种往家里带,我就敢上你妈病床前闹去,到时候你别后悔!” 方建霖冷笑,“你去啊,反正心兰是一定要回来住的。” 张云心中一凛,方建霖敢这么大喇喇地把私生女往家里带,一定是有恃无恐,他与方老夫人的感情最为亲睦,不可能罔顾她的身体,那么唯一可以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这件事根本就是方老夫人授意的。 方老夫人讨厌冯雁南,同样也不喜欢张云,她们都是气得她小中风的罪魁祸首,虽没留下什么大的后遗症,但她的舌头变得有些僵硬,说话的时候含含糊糊,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也许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的问题根本算不得什么,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好了,何况医生也说了过一段时间经过悉心调养,是可以康复的,可对方老夫人这样爱美要强的人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一向优雅的她变成了大舌头,谁知道那些贵妇会在背后怎么嘲笑她呢。 所以她在心底可算是恨透了这两个儿媳,冯雁南远在国外,一时找不到什么好机会,如今能给张云添堵,自己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你妈能不那么幼稚吗?”想通了其中关节,张云恨得咬牙切齿,“你以为老爷子能答应?” “老爷子没你想象得那么迂腐。”方建霖胸有成竹地看着张云,眼底净是讽刺的笑意,仿佛看着她的挣扎是一件极美妙的事儿,“何况将老太太气得病倒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以为你这个儿媳做得还算合格吗?” 张云从心底泛起丝丝凉气,方老爷子一向是站在她那一边的,也多次表明绝对不允许方建霖把外头的糊涂账带进门,但是如果允许外边的私生女进门无疑就是在打她的脸,甚至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最大的理由就是她的不识大体大闹婆母的寿宴,将老人生生气倒,老二一家和方家断绝了关系,这笔债就必须算到她身上了,也许到时候就连张老爷子都没有底气为她说话。 方心兰虽然是私生女,却是最得方建霖宠爱的女儿,胜过一双嫡出儿女,因为她的母亲沈琴是他最喜欢的情妇,也是跟了他最久的女人。 沈琴的出身并不差,父亲曾是方老爷子的手下,可惜去世得很早,方老夫人一直都很照顾这个孤女,她和方建霖青梅竹马长大,也是方老夫人心目中理想的三儿媳人选,可惜方老爷子为了和张家联姻,执意逼着方建霖追求张云,从这个角度来看,张云倒算是方建霖和沈琴之间的小三儿了。 方建霖和沈琴的感情不仅是爱情,也算是亲情友情了,虽然他成日流连丛,但最爱的无疑就是沈琴了,他那家最赚钱的私人会所也是交由沈琴管理,方心兰作为两人的独女,享受的一切都不比方子萱和方子鹏差,甚至比他们更得方家长辈宠爱,所缺的就是一个嫡小姐的名分而已。 张云和方建霖夫妻多年,渐渐也知道了这件事,起初还去沈琴那儿示威,发现沈琴根本不是盏省油的灯,每次两人对上,就算她再泼辣也总是讨不了好,所以只好固守底线,占着位子死活不让沈琴和她的女儿进门。 如今方心兰已经要进门了,那么接下来恐怕就是沈琴了,张云心中警钟大作,脸色灰败,“看来你们方家是铁了心要和我们张家翻脸了。” “随你怎么说,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你就没必要把家族扯进来了。”方建霖老神在在地吃着饭,完全无视张云的脸色,言语中难掩得意,仿佛受了一晚上的气在这一刻终于值得了,“有些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场面就闹得不好看了。” “好!方建霖,你有种!我希望你们方家不要后悔!”张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这顿饭她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当务之急是要回张家寻求支持,有个强势的娘家撑腰,她就不信方家敢真的逼她离婚。 第五十四章 训弟(三) 教训完弟弟的方子萱带着方子鹏正要下楼,就看到张云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方建霖却完全不受影响,看到两人心情很好地招招手,“下来把饭吃完。” “爸,妈去哪儿了?”方子鹏有些担心地问,看着这样的方建霖他莫名地感到不安,虽然方建霖每次回家都要和张云大吵一架,但今天总让他觉得有些反常。 方建霖笑了笑,不准备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和颜悦色地说,“你很快就要又有个姐姐了,子萱,你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啊,你妹妹心兰马上就要中考了,我让她回家住,你指导指导她,我们家要是能出两个状元,那可就风光了,到时候爸爸一定重重奖你。” “我只有一个姐姐,哪里还有一个?!”方子鹏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生长在这样的家庭,乱七八糟的事儿也是耳濡目染,方建霖在外头还有几个子女的事儿,也隐约听张云提过,因此对他的这句话十分敏感。 方建霖摸了摸他的头,用哄小孩的口吻说道,“你还有一个姐姐叫做方心兰,因为一些原因之前没有办法和我们住在一起,不过过几天她就回来住了,你要好好听姐姐的话,兄弟姐妹间要和睦,知道吗?” 方子萱微微皱眉,极力忽视那股由心底蹿上的愤怒,属于原来那个方子萱的破碎情绪一直在影响着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原来的方子萱对方建霖那些私生子女那种强烈的恨意。 恐怕原来的自己也是被她仇视憎恶的对象吧,如今自己却鸠占鹊巢。她的心里说不上是无奈多一些,还是讽刺多一些,只能尽力地控制自己不被原来的情绪影响。 这个时候小霸王方子鹏却已经闹开了,他站起来“腾”地一下将椅子踢得老远。“我只有一个姐!其他乱七八糟的女人谁敢进门让小爷喊她一声‘姐’,爷就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方建霖没想到他竟然敢撂这样的狠话,气上心头,脸立刻被怒火冲得通红,一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方子鹏的脸立刻就肿了半边起来,鼻子甚至流出血来。 方建霖还不解气,又要加上一脚,“你这个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方子萱却在这个时候将方子鹏一把拉到身后。让方建霖一个踉跄。差点跌了一跤。 “怎么?你也不服气,想一块儿挨揍?”方建霖一改刚才和颜悦色的态度,那张脸狰狞得好像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爸爸。先吃饭吧,”方子萱的脸上还是那平板的表情,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看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刚才您已经将管教弟弟的职责交给我了,我现在就押他上楼好好管教。” 方建霖的神色这才缓了缓,他从来就是个纨绔,自然是吃软不吃硬,“这个畜生不打不行!” “是,我会教训他的。”方子萱乖顺的回答。让方建霖有火也很难发出来,她刚想推着他走,被打懵了的方子鹏却在这个时候彻底爆发了。 “想让外头的杂种进门,先得看小爷答应不答应!她要是敢进门,看我不弄死她,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方子鹏也发了狠,眼睛通红,狠狠地瞪着方建霖,就像要吃人一样,拳打脚踢的,差点连方子萱都制不住他。 方建霖哪里经得起激,气得拿起桌上的碗就砸了过去,他不相信这种混话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能说的出来的,必定是有张云在他身后撺掇授意,那个恶毒的妇人果然生不出什么好东西! 他再次在心底埋怨起当初方老爷子放着沈琴那么温柔贤淑的女孩子不要,非要逼着他去追求张云这样的恶妇,当时觉得张云这样娇纵的小辣椒别有一番风味,时间久了却越发觉得她面目可憎。 因为方子萱下意识地在方子鹏身前挡了挡,所以这碗没砸到方子鹏,却在方子萱的额头开了一道小口子,当时那血就往下“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喂,你怎么了!”刚才还很蛮横的方子鹏声音变得扭曲而尖锐,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发抖,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你别死啊!别死啊!” “谁死了?”方子萱不耐地看了他一眼,手在额边一抹,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用力把他往边上一扯,“跟我上楼去。” 方建霖见无辜的方子萱被自己砸成这样满脸是血的模样,也有些心虚,刚才的气势顿时不见了,倒也不拦他们,只是气鼓鼓地坐在一边。 方子萱一边拉着方子鹏上楼,一边吩咐佣人送医药箱上楼,等他们做完简单处理之后再去医院。 “姐,你真的没事吗?”方子鹏显然被吓狠了,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肯放,对待方子萱他向来都是直呼其名,今天倒是第一次喊了她一声“姐”。 不过神经大条的方子萱才没空去理会他的小情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一直抓着我的手,我怎么处理伤口?” 她的态度绝对算不上温柔,换做以前的方子鹏就算不大发脾气,肯定也要对她冷嘲热讽了,可今天却异常乖顺,竟然听话地松开她的手,改拉着她的衣角,一双眼始终担心地盯着她的脸,一秒钟都不敢移开。 方子萱对着镜子将脸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可是干净的纱布捂上去没多久又被鲜血染红。 “看来是止不住了,只能去医院缝几针了。”她微微皱眉地喃喃自语,却没发觉身边的方子鹏一脸紧张。 “你会不会死啊?”方子鹏刚才被扇了一个耳光,不仅脸肿着,还在不停地流着鼻血。 她匆匆摁住头上的伤口,又转头看向他,“哪有那么容易死?你自己怎么样?” 方子鹏被她一把拎到水龙头底下,擦干净他脸上的血后,用冷水拍了拍他的额头,“刚才他那一巴掌摔得挺重,你的耳朵能听得见吗?” 方子鹏被打的那一瞬间,连她都吓了一跳,方建霖出手丝毫不留情面,完全不顾眼前站着的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他自己的亲儿子,那么重的一下,难保不会有后遗症。 “废话!不然爷怎么和你说话的。”方子鹏没好气地说,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好,随即有些小声地委屈道,“我左边耳朵一直有嗡嗡的声音。” “那你和我一块儿去医院。”她利落地收拾好医药箱,“今天你顶撞长辈,口出恶言,你是选择抄书还是打手心?” “我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你还要打我?”方子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一码归一码,你做错事了就应该领罚。”方子萱一边把外套扔给他,一边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是你顶撞长辈,你我会挨这一下吗?不罚你你就不长记性。” “刚才那种情况是个人都忍不住!”方子鹏暴跳如雷。 “是,所以我们活该挨这一下。”无辜被砸头的方子萱心情会好才怪,一向古板的她也忍不住出言冷嘲。 方子鹏是个暴脾气,可此时也顾不上她的情绪了。 “你刚才和那个人说要管教我,不是为了救我?”方子鹏恨极了方建霖,连“爸爸”两个字都不愿意叫了。 “当然是为了救你,难道你想被他打死吗?”方子萱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方建霖的下手太重了,已经超过了教训孩子的范畴,尽管爱护自己,但潜意识里她不可能坐视一个孩子被家暴虐待,“但是你也有错,应当受罚。” 方子鹏觉得实在无法理解自己这个姐姐的想法,她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根本说不通啊! “我建议你选择打手心三十下,反正你已经挨过一遍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次……”她想了想还是带上了自己的钱包。 “谁说不不在乎!”方子鹏气恼地打断她,“我是你亲弟弟诶,你还有没有人性!”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紧张恐惧的情绪竟然淡了许多。 方建霖气跑了妻子,打了儿子,误伤了女儿,这顿饭自己一个人吃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干脆拎了外套回沈琴那里去了,方子萱姐弟下楼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方子鹏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 “既然这么怕他,刚才就不要顶撞他。”察觉到他突然的放松,她竟有些怜悯,方子鹏的脾气太过暴躁,简直就是一点就着。 “起码得让他知道我们的态度吧?不然还真以为我们是任人搓圆搓扁的,那个方心兰进了方家,一旦被正式承认,沈琴想要进方家门就更容易了,到时候还有我们俩和妈的立足之地吗?”一向任性刁蛮的方子鹏突然有些沉郁,虽然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儿,虽然平日里傻里傻气的,可毕竟是在这样的豪门中长大的孩子,多少还是带了些和同龄人不同的早熟。 第五十五章 训弟(四) “让他知道我们的态度犯得着赔上我们自己的身体吗?”方子萱一向爱惜身体,今天挨了这么一下,身上的疼痛虽然可以忍受,但是心里却觉得烦躁恼怒,连带着情绪也隐隐有些失去控制。 “立足之地?你要什么样的立足之地?”方子鹏还没来得及答话,她又突然转头认真问道,“要方氏的控制权?恐怕连爸爸都得不到,更轮不到你了,又或者是想要多分点股份,有了财力支撑,你今后就可以像爸爸一样做个浪荡的纨绔子弟?” “你少放屁!”看着方子萱那张写满讥讽的脸,被奚落已久的他气不打一处来,不受控制地破口大骂,可是除了脏话之外又想不出什么真正的反驳之词。 “说脏话,打手心十下,先记在账上。”她凉薄地瞥了他一眼。 “方子萱,我不相信你真不知道方心兰登堂入室的严重性,”拿这个油盐不进的姐姐毫无办法,方子鹏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软软地倒向汽车后座,除了方才失控吼出的话,两人一直都是低声交谈,“如果爸爸真和妈妈离婚了,我们就是没妈的孩子了,没妈的孩子会怎么样,你总该知道吧?” “大人的事由不得我们置喙,别说没妈了,就是没爸又没妈,你都不会被饿死。”方子萱冷笑,她从未把张云当做自己真正的母亲看待过,方心兰和过去的她同是私生女身份,对她进方家门这件事。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触动。 “怎么不会饿死?如果妈离开了方家,我们恐怕也会被赶出门,到时候说不定真会饿死街头。”方子鹏不明白她为什么半分危机意识都没有,难道真是读书读傻了? “你想太多了。放心吧,如果实在没饭吃,可以去申请低保,政府不会让你饿死的。”方子萱云淡风轻地说,“何况父母对子女本来就有抚养义务,我们可以去法院起诉要求他们给抚养费,所以你不用操这些闲心。” “方子萱!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方子鹏都搞不懂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了,他们可是方家子弟,怎么能沦落到申请低保、上法院的地步?“要真那样,我们还要不要在这个圈子里做人啊?” “方子鹏。你应该搞清楚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如果是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如果有你自己的梦想和目标,就靠着自己去实现它,成天依赖别人施舍。只盯着别人锅里的饭,不去自己种地,和乞丐有什么区别,你想当一辈子乞丐吗?”这句话既是说给方子鹏听的,也是说给过去的方子萱听的。 “那不是别人的,是方家的,方家的东西也有我的一份。”方子鹏梗着脖子说,他早就已经被张云洗脑了,“我是方家的少爷,爸爸的东西应该全是我的!” “根据继承法规定。继承权男女平等,被继承者的子女包括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所以无论是你我还是方心兰还有爸爸的其他非婚生子女都享有平等的继承权,除非他主动放弃继承权。”方子萱平静地说。 “凭什么?你也就算了,外头那些野种凭什么来分我们家的钱?”方子鹏不服气。 一直保持冷静的方子萱在听到“野种”这个词的时候,心竟有些尖锐的刺痛,不由得掐了掐掌心,仿佛又回到那段被人讽刺嘲笑的时光,张云当年那尖锐而鄙夷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 虽然那时候的她不断暗示说服自己,她是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不是那些人所说的“野种”,可是爷爷的话彻底粉碎了她的梦想,她宁愿是贫苦人家堂堂正正的女儿,也不愿意和这种所谓的豪门沾一点儿边,可是自她出生之日起,就背上了“私生女”这个原罪。 看着方子萱恍惚的神色,方子鹏不耐地用手肘撞了撞她,“你又发什么呆?” “方家的钱我是不会要的,要分你们自己分去,别把我扯进来。” 方子鹏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陡然转冷的脸色,“喂,你怎么了?不会真疯了吧?” 见她转过头望着窗外,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变得有些局促不安,“其实我刚才那话也就是顺口一说,你是我姐,我只是不想让那个方心兰进家门而已,你也看到了,她还没进家门,爸爸就为了她打我,若她真成了我姐,恐怕我会被爸爸打死。” “你不胡闹,他就不会打你。”方子萱依旧看着窗外。 “就算我不胡闹,那对母女也有办法让爸爸认为我们胡闹,到时候不止是我,连你也逃不了,灰姑娘的故事听过没有?白雪公主的故事听过没有?后妈是什么样子的你没见过也该听过吧?”方子鹏威胁道。 “那你就住到张家去。” “我才不要!”方子鹏激动起来,他怕张老爷子简直是怕得半死,张老爷子只要拿着鞭子唬两下子,他的腿就软了,“我明白了,难怪你一直不担心,外公一向最疼你,那个方心兰一进门,你就准备搬到外公家去,对不对?” 方子鹏自以为明白了其中奥妙,拉着她连连追问。 “不对。”她转过头,眼底重新恢复了平静,“我不会搬去张家。” 无论张老爷子对她如何上心,他始终是张云的父亲,她很难把他当做真正亲近的家人,虽然感动于他对自己的好,但心底的隔阂根本无法消除,一半出于占用了方子萱身体的愧疚,一半也算是报答他对自己的好,所以一向不曾违抗这位老人的要求,但要说完全接受他却是很难做到的。 “那你想怎么办?”方子鹏好奇地看着她,觉得她这样气定神闲,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两年。”她低垂眼睫,“只要再忍两年,我就可以离开方家了。” “什么?”方子鹏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要去哪里?” “上大学啊。”她轻扯嘴角,时间过得还算快,只要再挨两年多的时间她就可以通过考大学的方式彻底离开方家,虽然这些年来,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却一直在心底暗自忍耐。 “上大学后你就不再回来了吗?”方子鹏的眼睛瞪得老大,这几年父母不着家,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在被父亲暴揍的时候,也只有她会不顾自身地维护他,一听说她有离家的想法,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泛起。 “嗯,尽量不回来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暗地筹划的计划告诉他,只觉得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一阵轻松,连心都变得自由起来,方家的日子虽然富贵却绝不单纯,虽然在大部分的时候选择眼不见为净,但是很多时候依然会身不由己地惹上麻烦。 “那我怎么办?” 你当然是过自己的日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正想说这句话,却在触及他的眼神时,硬生生把这句话吞了进去。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三十多年的人生中,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毫无保留的信任,甚至是依赖。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是那个不讲道理的坏小孩,成日只会对她口出恶言;而她向来视这个弟弟如无物,从未在他身上过心思,他们应该仅比陌生人多一层血缘关系而已,他凭什么这样依赖她? 她的心中渐渐泛起一股酸楚,说不清是属于她自己的感情,还是原来的那个方子萱的,他是她相依为命的弟弟,她凭什么那么自私地一走了之? 自私?她微微一怔,这个词从未出现在她的字典之中,她一向独来独往,只有自己一人,根本谈不上什么自私不自私。 最近自己的情绪好像有些激烈,她微微皱眉,不知道这算不算上坏现象,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低低叹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方子鹏的头,“如果你愿意,我就不会丢下你。” “你要带我去上大学?”方子鹏有些茫然,“还是说你改变主意了?” “都不是,我会好好管教你,教你怎么自立,让你就算离开了方家也能自食其力,不用永远做一个没有头脑的富二代。”她难得浅笑。 “你笑得好恐怖。”他像看到鬼一样看着她,方子萱一向面无表情,连笑容都显得僵硬,“你说的管教,是不是要揍我?” “你听话就自然不会被揍。”她早就敛了笑,又恢复原来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一天到晚不是板着脸就是揍人,你还是不是女人啊?”方子鹏最怵的就是她,就算是刚才那个凶狠揍他的父亲方建霖也比不上她可怕。 “一天到晚只会满地撒泼打滚,你还是不是男人?”方子萱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眼底的鄙视,把刚刚平心静气的方子鹏又给气炸了。 “谁,谁撒泼打滚了!”方子鹏龇牙咧嘴道。 “好,你今后再撒泼打滚,我就重重罚你。”她哼了一声。 第五十六章 训弟(五) “你疼不疼啊?”方子鹏站在一边看着医生缝针,那些针线就这么硬生生穿过她的皮肉,连麻药都没有打,他在旁边看得出了一手汗,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出去,小孩子看什么看。”方子萱的语气很冲,额上隐隐有冷汗浮现。 “我不要。”他也是个倔脾气,虽然觉得可怕,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她旁边,如果不是当时她轻推了自己一把,受这样皮肉之苦的人就是他了,尽管成日和这个姐姐吵架,可是心底的那股愧疚和感激却是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的。 “你这伤是怎么搞的?”看着这一对有趣的小孩儿,医生有些好奇地问道。 “摔的。”她的眉微微蹙起,声音也有些发虚,极力忍受着疼痛。 “小孩子还想撒谎,”医生笑了笑,“你这伤一看就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的,你们两个打架了吧?” 她的额头上有道口子,弟弟的脸肿了半边,那医生也是过来人,小时候也有过和兄弟姐妹打架的经历,只不过没伤得这么重,小孩子年纪虽小力气不大,可往往下手时没有轻重。 方子萱沉默,她一向讨厌说谎,可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说真话,索性就闭口不言。 一边的方子鹏却控制不住自己,嘴唇动了动,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你们姐弟俩的感情挺好的嘛,姐姐没哭。弟弟倒是忍不住了,这下后悔了吧?”看到当事人小姑娘硬是忍着不掉眼泪,连一声痛呼都没发出来,她弟弟却哭得凄凄惨惨。医生忍俊不禁,“小朋友,打架是不对的,今后可要吸取教训,不然你姐姐疼,你自己也受皮肉之苦,多不划算。马上就好了,你姐姐的伤不重,别哭了。” “你别说话!认真点儿!我姐要是毁容了,找你算账!”方子鹏被人嘲笑。还被扣上了打架的屎盆子。觉得很没面子。故作凶恶地握紧拳头。 “方子鹏,不准没礼貌。”方子萱一个冷冷的眼风扫过去,他立刻乖乖闭嘴。一边还倔强地用手抹眼泪。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哭能解决问题吗?”她对管教小孩毫无经验,说话做事简单粗暴,可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稚嫩的脸上净是严肃古板的表情,这副小大人的样子不仅逗乐了医生,连一边的护士都笑了。 “哟,还真有姐姐的样子。”一个护士走过来揉了揉方子萱的头发笑道。 她的身体僵了僵,实在不习惯被人碰触。 “我没打姐姐,不是我打的。”虽然被方子萱一斥,他努力地忍着眼泪。可还是有几颗不受控制地从眼眶滑落出来。 医生护士顿时了然,八成是姐弟俩被人欺负了,姐姐为了保护弟弟受的伤,难怪这小胖墩哭成这样。 看向方子萱的神情也变成了赞赏,“小姑娘真不错,会保护弟弟了。” “你们爸爸妈妈呢?怎么没送你们来医院?”医生觉得这一对姐弟十分可爱,虽然两人都已经是十来岁的模样,称得上少女和小少年了,可长得却十分漂亮,每个人对漂亮的人或事都会有一种亲近的感觉。 再看看这个姐姐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管教保护弟弟,弟弟故作凶狠,实际上却十分关心姐姐,有趣得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们。 姐弟俩都闭口不言,尤其是方子鹏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怨怒,大概是觉得不回答医生的问题不够礼貌,方子萱勉勉强强答了一句,“他们忙。” 她一开口,方子鹏的眼睛又红了,眼泪却被方子萱给生生瞪了回去。 医生护士见姐弟俩衣着不凡,送他们来的司机保姆在一边沉默着,就知道两个小孩的家庭条件必定十分优越,不过越是这样的家庭越是亲情淡薄,父母往往忙于工作而疏于照管孩子,眼中难免流露出一抹同情。 “好了,”医生利落地处理好伤口,又给方子鹏做了个检查,“你们俩都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小心伤口,不要碰水,过几天就好了。下次不要再调皮和人家打架了,要是让你们爸爸妈妈看见,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方子萱的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谢过医生护士,方子鹏却攥着拳头,牙齿把下唇都咬出血来了。 “做什么摆出这副吓人的模样?”方子萱皱着眉看着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再把医生叫来。” 方子鹏不说话,只是用力地瞪着他。 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只觉得现在的他看起来实在不对劲,用力瞪眼的样子实在很狰狞,“你不会是有癫痫吧?” “姐,爸根本不会心疼我们,对不对?”方子鹏拉着她,一字一句低声说道。 她愣了愣,自重生之初就一直跟随她的记忆碎片再次浮现在眼前,父亲方建霖那冷漠无所谓的脸色和父母之间无尽的争吵,寂静冷清的家中只有自己和弟弟,无论方子萱姐弟怎么做都无法吸引父亲的注意力。 我只是想要一点点爱,她仿佛看见了当初那个小女孩儿躲在衣柜里痛哭…… 心尖传来微微的酸楚,她难得回握了他的手,“你心疼自己就够了,别人心疼不心疼你,就不要强求了。” 这话是对他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很爱自己,因为她知道除了自己不会再有人爱她,所以她要多爱自己一点儿。 “姐,你不难过吗?”方子鹏疑惑地看着他,他记得她曾经也和他一样,苦苦地争夺父母那少得可怜的关爱。 “为什么要难过?”她也很疑惑,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别人爱她或是恨她于她根本没有太大的关系,至于关爱,她上辈子没有奢望过,这辈子也不会。 “我长大以后要是娶了妻子一定要一心一意地对她好,我会天天回家吃饭,陪我的孩子玩,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方子鹏的眼中闪着泪光。 换个人听到十二岁的孩子嘴里说出这样心酸的话,都会立刻掉下眼泪来,可惜方子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在伤春悲秋些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十年后,你达到法定婚龄就可以实现了。” 他默了默,原本弥漫在四周的凄凉和温情完全都被她冷冰冰的话语给击溃了,“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让人很难接?” 为什么每次在煽情的时候,她都要出来破坏气氛? 方子萱低头沉思了几秒,似乎是真的在反思,她承认自己不是个会说话的人,更不会开解别人,她不是什么心理咨询师,什么温情都和她半点沾不上边,她习惯从最现实的角度出发去考虑问题解决问题。 姐弟俩回到家的时候,张云也刚刚赶回来,他们去医院后,英姐就给她打了电话,听说两个孩子挨打,张云气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张老爷子放心不下,便让程莉陪着她过来。 虽然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可方子萱额头上的伤和方子鹏脸上的巴掌印依旧醒目,张云一见眼泪就“唰唰”地往下掉。 “大嫂,你也见到了,他们俩是我的命根子啊,这么多年来我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动他们,方建霖一年到头不着家,一回到家就把两个孩子往死里打,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张云泣不成声地拉着程莉的手,“外头那小贱人还没进门,他就敢下这样的重手,这可是他的亲生孩子啊!要是那贱人进了门,他们姐弟俩还有活路吗?” 程莉对方建霖也是厌恶极了,事情的经过她们早就从英姐那儿了解了,这种男人不仅人品卑劣在外胡天胡帝,还敢无缘无故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简直不是任,“阿云,实在不行就离了吧,带着两个孩子回张家。” “不行!那贱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我绝对不能遂了她的心愿!”张云咬牙切齿,“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那对贱人就别想进方家的门!” “可是这样受苦的还是孩子啊。”程莉心有不忍地看着这两姐弟,再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这几年方子萱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这个孩子性格孤僻,除了读书几乎不与人交往,虽然呆气了些,但是个与世无争的好孩子,可偏偏生在这样的家庭。 “所以大哥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张云咬牙切齿,“我绝不放过那对母女!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让她们的奸计得逞!” 程莉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张云的肩膀,又轻轻抚了抚方子萱的脸蛋,“子萱,你今天做得很对,你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就要保护好弟弟。” 方子萱被她一碰,立刻很敏感地不受控制偏了偏脑袋,听了她这句话后看了张云一眼,这才默默点头。 虽然张云一向偏心小儿子方子鹏,可这心总归不算太偏,何况这些年女儿争气,着实给她赚了不少颜面,对方子萱也算是疼爱有加,见女儿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也是难受得要死。 第五十七章 出手 “子萱,妈妈就把弟弟交给你了,你们两个都要好好的!”张云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慈爱中带着狰狞和绝然,仿佛要上战场一般,“妈妈会把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全都赶得远远的,让他们今后再也无法威胁到你们一丝一毫,方建霖的东西永远都是你们的!全都是你们的!” 方子萱觉得张云似乎变得有些疯狂,难道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打小三和私生子成为张云的终身事业? 方子鹏对张云的慷慨激昂也是一脸木然,母亲口口声声说爱他们,可当他需要她的时候,她永远都不在他的身边。 程莉则是一脸尴尬,这个小姑一直都想当一个好母亲,愿望是美好的,可惜现实是残酷的,她永远都不会明白两个孩子需要的也许并不是金钱。 原本张云想带着两个孩子回方家大闹一场,可到底还是被张老爷子劝住了,虽然对方家充满了怒气,可这样泼妇骂街似的方式却为张家所不屑。 张家所使用的方法更加简单而直接,方建霖名下的几家娱乐产业全都在一夜之间被查,竟然还事先和媒体打了招呼,警察带着一帮记者长枪短炮地守在会所门口狂拍,尤其是沈琴管理的高级私人会所,竟然被曝出涉黄涉毒,不仅在s省闹得沸沸扬扬,甚至还上了一些全国性的主要媒体。 私人会所里面向来玩得很疯,权贵们最看重私密性。之前喜欢在方建霖的会所里玩,看重的也是他的身家背景,s省首富的儿子,公安厅长的妹夫。他的场子有谁敢动? 却没想到在方建霖的场子里玩也会出事,还是以这么突然而丢人的方式,那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被铐上手铐,衣衫不整甚至只来得及穿一条大裤衩在闪光灯下躲躲闪闪的,哪一个不是有身份的人? 虽然被逮着局子里没多久也就不了了之的放了,可到底受了惊吓,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个遍,今后让他们怎么出去做人?对张奇倒说不上恨,但对方建霖却是恨到了骨子里。谁让这个龟孙子之前豪言壮语地说他的靠山够硬的? 公安局虽然对那几家会所查了就走。之后也没啥实际举动。但这一场闹得实在太大,知道方建霖得罪了他岳父家,哪里还有人敢上他的场子消费? 方建霖傻了眼。他不过是得了方老夫人的授意,又有沈琴在一边撺掇,才想让方心兰进门的,却没想到竟引出了这么大的风波,闹得自己里子面子都丢了干净,他心里恨透了张家,可又拿张云没有任何办法,这一段日子,他就如过街老鼠,走到哪里都能招来怨毒的目光。 一向长袖善舞的沈琴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以为老虎睡着了就没有危险,大着胆子拔了几根虎须,却没想到发起威来依旧可以把他们咬得半死。 方老爷子对这件事倒是一无所知,直到方建霖的会所出了事,才知道这个三儿子彻底惹怒了张家,把事情经过一查,被气得七窍生烟。 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不同,沈琴这个女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可他却一直反对儿子和她交往,倒不是他嫌贫爱富,而是他始终觉得她的心机太深,老三那个单纯好拿捏的性子恐怕会被她控制得死死的,万一她有了二心,方建霖恐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从心疼儿子的角度出发,他还是宁愿找个像张云那样泼辣直爽的做媳妇,凭他怎么在外边胡闹,至少张云还是会死守着这个家。 方建霖结婚后照样与沈琴藕断丝连,甚至明目张胆地让沈琴做了外室,这一点方老爷子是知道的,不过却也没放在心上,像他们这种家庭养几个外室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一个外室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何况这几年沈琴一直把方建霖伺候得很好,也很安分守己,让方老爷子对她也渐渐改观,特别是年纪大了,心肠软,有的时候对她也有些愧疚。 却没想到随着沈琴的女儿越来越大,她就不再满足于做个外室了,何况她一直认为原本那个正牌夫人的位子就是属于她的,莫名其妙被半路冒出来的张云给抢了,心里这口气一直都咽不下。 当年的沈琴也是个好姑娘,若不是因为真爱也不会这么多年心甘情愿地做个地下情人,只是如今她的年纪越来越大,方建霖越来越荒唐,若再不为她和女儿谋算,恐怕她辛辛苦苦一辈子只是为人做了嫁衣,在她看来,张云除了家世比她好,根本就是一无是处,论能力论长相论性格论气质,有哪样胜得过她? 方老爷子一向对方建霖一家持放纵态度,这些年他们闹的事儿也算不少,却没有一次惹得他如此愤怒。 张老爷子退之前是s省军区司令,在s省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大儿子张奇自不必说,其他的几个儿子如今还在部队也是实权派,几个媳妇中,方老爷子对张云的家世最为满意,在他的刻意维系下,虽然张云和方建霖的婚姻不幸,可这么多年来,方家和张家的关系一直十分密切。 张老爷子也很上道,似乎知道这不是方老爷子的意思,这次虽然生气,却只是针对方建霖,出手的也是张奇这个晚辈,被查的全是方建霖和沈琴的产业,方家的其他产业依旧在正轨上,这无疑也是给方老爷子一个友善的信号。 方老爷子可是人精似的人物自然要投桃报李,把方建霖叫了回来,不管不顾地扇了几个耳光,把一旁的方老夫人心疼得直抹眼泪。 也顾不得方老夫人大病初愈,方老爷子瞪着眼斥道,“你这个糊涂的妇道人家!张家是什么样的门第,犯得着为沈琴那样的女人去得罪张家?你瞅瞅你儿子如今惹出来的祸事,这还是张奇给的小小警告,要是他再这么混下去,那几家店就等着关门吧!” “关门就关门,我们方家也不缺那点儿钱!”方老夫人也是气极了,竟罕有地顶撞了丈夫,“这么多年了,你总是畏畏缩缩地怕着张家,连张云这个媳妇也成天在家里作威作福,一遇到点事儿就用娘家来威胁我们,我可怜的儿子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是不缺这点儿钱!我也不缺方建霖这个儿子。”方老爷子冷笑,这句话一出把站在一旁暗自恼怒的方建霖给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方老夫人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连回嘴都忘了。 “老三,你最好别忘了,我有五个儿子。”方老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最不争气的儿子,“这么多年我从没要求过你什么,你爱怎么玩就在外头怎么玩,你该得的那一部分我也不会少了你,可你若想着让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和孩子进门,那你就不再是我方如松的儿子,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属于你的那部分我就直接给子萱子鹏两个孩子,你一分钱都拿不到,立刻滚出方家自生自灭。” “爸!你不能这样!”方建霖慌了手脚,求救似地望向方老夫人。 “如松,建霖也是你的亲生儿子啊!”方老夫人楚楚可怜地拉着丈夫,“他小时候受了那么多苦,医生还说他差点就救不活了,他是我们千辛万苦才保住的孩子啊,他……你怎么忍心……” “方家不养吃白饭的人,更不养吃里扒外的人,我念在他小时候不容易,才放纵他这么多年,既然他没办法为方氏做贡献,那我也不强求,当年让他和张家联姻,也是事先说好的,只要他和张云好好过下去,也算是帮了我们方家一个大忙,婚后他想在外头怎么玩我都随他的便,但是张家是我们现在不能得罪的。”方老爷子漠然地看着妻儿,只在最后那句话是加重了语气,“老三,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你就死了把外头的女人孩子接进门的心,给张家道个歉,好好和张云过日子;要么,你就带着那些个女人孩子永远滚出方家,你的那部分我自然会留给子萱子鹏。” 方老夫人也不是傻瓜,方老爷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算她再讨厌张云也知道无论如何都撼动不了张云的地位了,当初方老爷子让方建霖娶的就不是张云,而是张家,只要张家一天不倒,他们就得老老实实地供着张云。 沈琴虽然得她欢心,但好歹是外人,没什么比自己的儿子重要,张云再泼辣,也只能让儿子忍这一时之气了,不过她一开始也就没打算让方建霖和张云离婚,只不过看不惯张云的嚣张态度,想给她添堵而已,只是想不到方建霖会下狠手将一双儿女打得进了医院,从而惹得张家勃然大怒,若只是让私生女进门,也许并不会触及张家的底线,但为了私生女而出手打了张家的外孙,护短的他们就绝对不能容忍。 第五十八章 试探 方建霖也不是个多重情义的男人,听父亲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哪里还会犹豫,反正沈琴也人老珠黄了,他这样流连丛的人,倒也不会真为她神魂颠倒,迷得走不动路来,不过想到张云那跋扈的性子,总觉得不能让她太过得意,否则越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便想着和方老爷子讨价还价一番,“爸,我哪里会真的想和阿云离婚,也从没想过让沈琴进门,只是心兰毕竟是我的女儿,她马上就要中考了,我想着子萱的成绩好,多教教她,毕竟是亲姐妹……” “恬不知耻!子萱都被你打成那样了,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方老爷子咬牙切齿道,方子萱虽然性格孤僻,并不讨老人喜欢,可她的确很会读书,一向喜欢读书人的方老爷子自然对她十分看重,最重要的是谁都知道方子萱是张老爷子的心头肉,就冲着她被打这件事,张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也消消气,”方老夫人连忙好言安抚道,递了个颜色给方建霖,示意他闭嘴,“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和孩子置什么气?有什么事比得上你身体重要?” 方老爷子接过她手中的茶轻抿一口,她见他的神色稍缓,便柔声道,“这件事建霖固然不对,我们自然要好好罚他,但心兰也是无辜的,再怎么着她也是我们方家的孩子,你也是见过她的,漂亮乖巧,虽比不上子莹小时候可爱,却是比子萱还讨喜的。也难怪建霖偏心,就算是我也喜欢得很。沈琴这个孩子全心全意为着建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们虽不让她们进门。可也不能亏待她们吧。” “要多少钱给她们就是,别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方老爷子瞪着方建霖,“都是你造的孽!” “别动不动就钱钱钱的,沈琴那孩子我看挺好的,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女人,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不是人人都一身铜臭味儿的。”方老夫人嗔道,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举手投足之中依然有着少女的娇嗔味儿,“建霖本也没什么意思。是张云那个孩子太过敏感。曲解了他的意思。他们这代人孩子少,子萱子鹏就两个亲姐弟,建霖也是想让心兰和这两个孩子亲近亲近。毕竟是一家人,今后也有个助力。你想想,心兰不过是个女孩儿,难道还能来分我们方家的家产?就算她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会答应啊,不过是给点儿嫁妆把她嫁出去罢了。她要是有出息了,今后嫁到个好人家,岂不是给我们方家添了个助力,子萱子鹏横竖没有吃亏,对我们方家而言也是好事啊。” 方老爷子瞥了老妻一眼。“随便你们怎么折腾,只要她们不进门一切都好说,另外张家不是你们惹得起的,老三,你无论如何都得上张家负荆请罪,好好把张云和两个孩子请回来,再好好向你岳父大舅子道歉,没得到他们原谅,我们方家的门你也别进来了。” 方老夫人见方老爷子的语气有所松动,也不由得微微舒了一口气,可在听到他接下来的话时又沉了脸色,因为张家她这宝贝儿子可遭了不少罪,他本来就被张家摆了一道,这下去张家请罪,张家人得理不饶人,还会给他好脸色看么? “这张家还是这么嚣张跋扈,也不知道他们还能蹦跶几日。”方老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 “你又胡说什么?” “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可也听说张家老大张奇和咱们这位范书记不大对付,这张家都快是秋后的蚂蚱了,咱们何必这么腆着脸眼巴巴地奉承他们?”方老夫人一脸不虞,觉得丈夫对张家简直是太过软弱了。 “你也说了快是,”方老爷子冷哼一声,“眼下他们还不是,咱们还是得小心奉承着。” 想到宝贝儿子受委屈,方老夫人这心里就不痛快得很,她越是讨厌张云,就越想抬举沈琴。 自从方建霖动手打了方子萱方子鹏之后,张云一气之下就带着姐弟俩回了娘家。 张老爷子这几年格外偏疼方子萱,巴不得她常住在这里,便也不劝张云回去,有意晾上方家几天,成日把注意力放在方子萱身上,想法设法逗着她说话,可惜她始终冷淡有礼,惹得老爷子不住地向老友埋怨。 “这几年我可是按着医生说的循循善诱了,这丫头始终对我亲热不起来,她这毛病不会又加重了吧?”张老爷子老担心这么发展下去方子萱会得精神分裂症。 “你别听那些个医生胡说,冷淡一点儿就是有病啦?鬼扯!你家颂文从小也没见和你有多亲热,怎么不见你担心,在医生眼里十个人有九个是有病的,你要真信了,才有病。”周老爷子一脸不屑地说。 “那医生不是你家孙子推荐的么。”张老爷子郁闷地说,他这热脸贴冷屁股可贴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你家丫头人又礼貌,书也读得好,就是个静下心来做学问的料,我看她不像是你们张家和方家的种,倒像是老赵家的,你没看她和老赵的亲热劲儿?”周老爷子故意刺激他。 张老爷子却皱起了眉头,一脸愧色,“是我们对不起这孩子。” 周老爷子知道他是想到了方子萱被打的事儿,也是一脸不赞同,“我说你那女婿真不是个东西,自家的孩子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就为了外头的女人,我看你趁早让你女儿把婚离了,你们张家也不缺那三双筷子。” “阿云那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能离早让她离了,她非要争这一口气,恐怕一辈子都要和方家杠上了。”张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女儿执意如此,他这个做父亲的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的狠下心来撒手不管吧,还不得顺着她。 “眼下这功夫方如松那脚踏两条船的老狐狸虽然举棋不定,但才不会舍得和你们家翻脸,这几天恐怕就得逼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上你们家赔罪了,你还真让他们娘仨回去?” “那有什么办法?阿云本就是想逼着方建霖服软,哪里真想离婚?” “你也劝劝你们家闺女,成日这么闹着像什么事儿?方建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做什么巴巴地守着他?她还年轻,早点儿看开了,今后有的是好日子过。”若不是亲近的长辈,周老爷子也不会轻易说这话,只是张云是他看着长大的,知道这姑娘虽然脾气不好,人却还是个好人,这些年看她活得辛苦,老人看得也难受,虽然当时他们也的确有和方家联姻的念头,但对象绝不是方建霖,除了这个荒唐至极的方家老三,方如松的其他几个儿子虽然平庸,但还不至于太过分。 “每回回来都要劝上几次,能有什么用?我是闹不懂女人的心思,为了孩子真能把一辈子搭上,我和她说过,恐怕那两个孩子分不到方家的家产,反倒更加上进懂事,她却朝我发脾气,属于子萱子鹏的东西,她是一分都不让的,为了这个就算把她自个儿搭进去也在所不惜。” “为母则强啊。” “既然阿云坚持,那我这个做父亲的能说些什么?也只能拼死护着她了,别的我管不了,只是方建霖外头那些女人孩子是绝不能让他承认的。”张老爷子顿了顿,又望向老友,“眼下这个关口,于公于私阿云都不能和方家决裂。” 周老爷子和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沧桑的脸上同时闪过无奈、愧疚和坚定。 “那些外头的女人孩子,你和方如松不是早有默契了?这回却闹出这样的事儿来,恐怕是他在试探你,也是在试探我们罢。”周老爷子笑了笑,脸上却没有太多笑意。 两人当年都出身行伍,是过了命的交情,只不过他是文职,后来转业到了地方,张老爷子则一直留在部队,机缘巧合,临退前都到了s省,因此张、周两家不仅是世交,还是最坚实的同盟,张老爷子性格粗豪,周老爷子则心思更为深沉,一文一武,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就这么一路走过来,若不是周老爷子常在他身边提点一二,张老爷子恐怕早就着了别人的道。 今年新的省委书记刚刚上任,外界风传这位书记和张奇不和,有人便暗暗揣测张家的地位恐怕要有所动摇。 而妙就妙在这位书记在邻省做省长时候与方家就交情匪浅,甚至方家在邻省大手笔的投资还成就了他的政绩,甫一上任他就来方家拜码头,言谈之中很是亲近,这段时间两家的关系很近,甚至隐隐超过了张、方两家。 方建霖在这个时候闹了这么一出,难免让人猜测方家的用意。 张老爷子默了默,“不管他怎么想,怎么试探,只要我们张家不倒,他们就休想动阿云。” 第五十九章 闹事(上) 张云不是个能在家里呆得住的人,回到张家之后,每天思来想去只觉得那口气咽不下去,哪怕大哥已经为她出了气,依旧不满足,总觉得还是太便宜沈琴了,翻来覆去想了几天,还是想要给沈琴母女俩一点颜色看看。 沈琴母女被方建霖金屋藏娇在j市风景区的一栋沿湖别墅里,虽然保安措施很好,可这毕竟是方家的产业,哪里有人敢得罪这位气焰嚣张的三少奶奶,要知道在方家三少爷方建霖还没有张云腰杆挺得直,虽然犹豫着,还是苦着脸放了行,那边立刻打电话通知了方建霖。 张云不是第一次来沈琴家找麻烦了,先前来了几次,自然也是轻车熟路了,三两下就找到了沈琴的房子,看到独栋别墅里玫瑰开得正好,更是怒从心中起,自己备受煎熬的时候,这个小娼妇倒是活得很滋润! 沈琴虽然年届四十,可保养得很好,看起来竟比张云还年轻几岁,那弱柳扶风般的楚楚风情给她更添了几分韵味。 张云刚结婚那阵没少找过沈琴麻烦,后来也都习惯麻木了,方建霖的女人太多,若不是突然闹出方心兰这件事儿,恐怕她早就把这个徐娘半老的妇人给忘了。 沈琴也没想到张云会突然找上门来,原本以为上次张家查了方建霖的几家店,就是张云给他们的教训惩罚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如此冲动鲁莽沉不住气。 她略一犹豫。还是不想和这个泼妇对上,便打定主意紧闭房门不予理会,隔着房门心里也急得七上八下,虽然今天她可以装作不在家。可待会儿方心兰就该上学了。 张云可不是个任人欺压的正室,从小就被张老爷子纵容得极其泼辣,如果沈琴不给她开门,她就灰溜溜地回去,那就不是她张云了。 只见她一边用脚踹沈琴的家门,一边破口大骂,丝毫没有豪门贵妇的形象,她中气很足,不仅保证屋内的沈琴能够听个明白,还能让有一段距离的左邻右舍听个分明。 尤其是这一带风景好。空气好。清晨晨练的人不少。张云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注意,能住在这里的大都家境优越,虽然平日不相往来。也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但被她这一闹,众人立刻明白这栋别墅里住的那个看起来高贵优雅的女人是被豢养在外头的情妇,那眼神立刻就不对劲了。 s省的风气还是比较保守的,虽然也有不少有钱人养小三,但毕竟是偷偷摸摸地如过街老鼠般进行,这样被正室找上门来大闹的十分鲜见,对这样的好戏都十分感兴趣。 更有好事者,还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站在周围看热闹。甚至还掏出手机来拍照,眼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沈琴也有些慌了,本想着躲在屋里,待张云走了便好,可是女儿待会儿要上学,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不想让女儿背负私生女的名声,张云这一闹她可就前功尽弃了,要知道这个小区里还住着方心兰的同学,若是让他们知道,再传到学校…… 沈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偏偏打电话给方建霖又是关机,她不知道此刻的他正醉卧美人乡,之前接到了保安的电话,心里正烦着,索性就关了机,懒得理她们的破事儿。 沈琴攥着拳头,来来回回在客厅踱着步,苦苦思索着对策,眼神无意之中瞟到了餐桌上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心思迅速转了几转便有了定计。 “妈,楼下好吵,什么声音?”方心兰揉着眼睛下了楼。 “张云那个贱人来了。”沈琴咬牙道,在这个最疼爱的女儿面前,她向来不隐瞒任何事,包括对张云的厌恶。 “那怎么办?”方心兰慌了,原先还有些睡意的她瞬间清醒了。 “你不要怕,先回楼上去,妈妈有办法对付她。”沈琴用力搂了搂女儿。 “什么办法?”方心兰期待地看着她。 “待会儿你听到我尖叫一声,就立刻下楼,到时候就知道了。”沈琴诡异地一笑。 “嗯。“方心兰也不多问,母亲的智谋她再了解不过了。 张云和沈琴一照面,见她还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眼角含泪楚楚可怜地看着她,张云的新仇旧恨就涌上心头,“你个不要脸的臭婊子!勾引别人老公,还想着登堂入室,呸!装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你个荡妇就知道勾人发浪……” 张云本就泼辣,骂人的话张口便来,边骂边上前甩了沈琴两个耳光,没有思想准备的沈琴被骂懵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捂着脸低声啜泣着。 张云是清晨的时候过来的,本想着捉奸在床,没想到方建霖晚上没在沈琴这儿过夜,可她也懒得管这么多,劈头盖脸地边打边骂。 男人们眼神轻佻地在沈琴身上打量着,女人们则个个感同身受,眼中都带着愤恨和不屑,仿佛那个勾引自个儿老公的女人就是沈琴,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不,不,”沈琴连连摇头,泪珠纷纷乱坠,“我没有我没有……” “还想装?你装这骚样给谁看啊?方建霖是不是还在你床上!”张云咄咄逼人地扯着沈琴的衣领,本来就松松垮垮的睡衣被她一扯立刻露出了大片雪白的春光。 沈琴惊呼一声,羞恼地扯着自己的衣领,声音柔弱中带着悲愤,“方夫人,你不要太过分!方先生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我们是清白的!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安静的生活?” “你们要是清白的,墨都可以用来刷墙了。我打扰你?你要不来打扰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沈琴,你少给我装蒜,要不是你吹枕边风,方建霖会想让你那个不要脸的贱种进方家门?”张云指着她的脸痛骂。 此言一出,四周议论纷纷,今天难得听到了方家的豪门秘辛,原来那个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儿是个私生女啊。 ps: 今晚双更,还有一章 第六十章 闹事(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沈琴紧紧抓着门框,身上不停颤抖着,死活不让张云进门,“我和方先生早就没有联系了,真的!真的!你要相信我!” 张云本来也不认为方建霖会住在沈琴这儿,毕竟以他的性格要是在,早就下来应门把她一把扯走了,何况沈琴再怎么有风情也人老珠黄了,方建霖那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哪会常住她这儿,可沈琴的表现太可疑了,眼睛不住地往屋里瞟,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紧张,这让张云这样粗神经的人也起了疑心,莫不是方建霖真在她床上? 想到这里张云的怒火腾的一下蹿了上来,就要给她来个捉奸在床,也不顾上那么多了,一把把沈琴推开,径自进了屋,正想冲到楼上去捉奸,冷不防被沈琴狠狠扯住了。 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沈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大的劲儿,使劲将她往餐桌边上扯,嘴里还带着哭腔大声喊着,“方夫人,不要啊!你就饶了我们吧……”脸上却泛起诡异而恶毒的笑。 张云愣住了,“你这个贱人想做什么?” “我想杀了你!”沈琴轻声在她耳边低喃道,张云的身体僵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了上来,“只要你死了,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方家,我的女儿就是方家的嫡小姐,你那双儿女才是见不得人的,我要把他们赶出方家,让他们身败名裂。让他们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让他们一辈子在贫穷困苦中度过……” “你敢!”张云猛地挣扎开,恶狠狠地甩了沈琴一个耳光,“你少做梦了!就算我死了。你这个贱货也别想进门。” 一提到自己的孩子,张云就被彻底激怒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将沈琴撕成碎片,沈琴却一把抄起餐桌上的水果刀。 张云的眼睛已经被怒火烧红了,看着沈琴持着利刃逼近,她骨子里的悍劲也被激了出来,不管不顾地上前抢过沈琴手中的刀,狠狠往她胸前一刺—— “啊——”沈琴发出一声惨叫。 “啊——杀人了——”另一声尖锐的喊叫适时地响起,惊醒了疯狂的张云。她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中沾满鲜血的刀。不可置信地看着软软倒地的沈琴。她的脸上有着诡异而满足的笑容,她对着她做了个嘴型—— 你完了! 刚才两人扭打进屋的时候,房门根本没关。那些围观的群众们虽不至于八卦兮兮地跟进门去,却也都在门口探头探脑,被这么一叫,立刻就有人冲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触目惊心的一幕。 鲜血染红了沈琴的衣裳和张云的手,看上去狰狞恐怖,尤其是沈琴的胸口上还插着水果刀,立刻就有人报了警。 “妈——妈——”少女哭得声嘶力竭,“你怎么样了?求求你们,帮我们叫一辆救护车!求求你们!” 小小的少女跪在血泊之中。不停地朝人群磕着头,让围观者心酸不已,虽然做小三不道德,可也罪不至死吧,孩子更是无辜的。 风向再次转变,所有人都愤怒地看着脸色苍白,瘫倒在地的张云,有几个热心人甚至都等不及警察,差点儿要直接把她扭送到公安局了。 “这几个单词拼错了,再背一遍。”方子萱面无表情地把作业本推到方子鹏面前。 “靠”字还没有出口,他只做了个嘴型,就瞥到她将手移向桌上的戒尺,只得硬生生把那个脏字吞进肚子里,愤愤然地白了她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背单词。 当然一边背,一边不忘在嘴里嘀咕,“你到底有完没完?老师都没逼我背,你凭什么让我背?明明作业都做完了……” “现在是八点四十五,你在十五分钟之内把这些单词背完,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玩游戏,如果你再嘀咕下去,不要怪我没有提醒过你。”她依旧不为所动。 方子鹏这段时间也是被她罚怕了,加上真心佩服她变态的学习能力,虽然对游戏时间大大减少心怀不满,但终究还是听话的。 自从住到张家之后,每个晚上吃过晚饭,方子萱都准时都到他房间,坐在他跟前看着他写作业,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他每天的作业内容,容不得他半点偷懒,一项一项核对过去,做完作业不算完,还得复习预习,虽然主要课程只有语数英三门,可依旧每天折磨得他半死不活,最恐怖的是稍有反抗,就要挨一顿戒尺或是罚抄。 方子鹏刚上初一,初中的学习和小学的大不相同,他在读小学时就不是个好学生,上课从不认真听讲,四处惹是生非,成绩一直在下游徘徊,上了初中学习起来更加艰难,可架不住他有个学霸姐姐,每回都在考试之前给他划范围突击,让他成天瞎混也照样能考到中游水平。 原本以为日子可以这么轻松地混下去,可没想到方子萱得寸进尺,将他管得死死的,方子鹏不是个会受委屈的主儿,从小到大,就没人管过他,家人从来都无心管他,除了张老爷子看他不顺眼会抽他几鞭子之外,连他爸妈都对他习惯性漠视,老师知道他的身份,也从不敢动他一根指头,向来都是放牛吃草,无视这个刺头学生。 方家这种家庭,虽然没空管孩子,但是张云也给姐弟俩请了不少家庭教师,个个都是拔尖的金牌家教,可这俩姐弟顽劣之程度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从没有一个家教老师能够坚持到一个月以上的,后来张云也死了这条心,干脆也不再请家教了,完全放任他们自由发展。 方子萱自然乐得轻松,成天在外头和人瞎混,直到车祸出事,而方子鹏则是成日窝在房间里打游戏,没日没夜地把时间和金钱砸在上面。 家庭教师的影子在方家已经绝迹很久了,直到前一段在赵老爷子的建议下,方子萱开始自学法语,这才专门请了个法语家教,每周过来上两节课。 第六十一章 分析 方子鹏是个散漫惯了的,哪里受得住长时间被拘在书桌旁,一会儿工夫就像屁股生了钉子一样,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坐在一旁看书的方子萱,头也不抬,直接一尺子过去打在他屁股上。 “你——”方子鹏很想破口大骂,可一想到她毫不留情的惩罚,只得捂着屁股,对她怒目而视。 “坐有坐相。”她眉毛都不动一下。 “你管得也太多了吧!”看着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至始至终都把腰杆挺得笔直的她,方子鹏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不仅学习要管,穿衣要管,就连吃饭睡觉都管,不但说话要管,就连站着、坐着,她全要管!只要他稍一不注意,那戒尺就毫不留情地落在自己身上。 方子鹏有一种再次回到军事训练营的感觉,这一次比那次的感觉还要绝望,还要生不如死! 要知道那如地狱一般的训练营不过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方子萱对他的管束却是一条漫漫长路,完全看不到尽头啊,最恐怖的是她身后还要强力靠山张老爷子的存在,就算他敢去告状,换来的也绝对是不留情面的几鞭子。 这日子过的,全都是血泪啊! 张奇怒气冲冲地踢开房门,惊醒了两个埋首于书本的孩子,灯下少女眉目清冷,少年唇角微抿,气氛宁静而温暖,奇异地抚平了他的怒气。 这样的两个孩子,与他们的父亲终究是不同的吧。 看着领着弟弟站起来恭声问好的方子萱。张奇眼神复杂,这个外甥女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暴躁的傻孩子了,她身上的稳重内敛恐怕还要胜过他的妹妹,他们的母亲。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质问还是吞了下去,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你妈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和你们说过什么吗?” 方子鹏一向怕外公怕舅舅,看他这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躲在方子萱身后,下意识摇了摇头,方子萱却十分认真地想了想。 “妈今天早晨起得很早,大概是在六点三十五分下楼,我正在吃早餐,她摸了摸我的头。说‘这么早!’。我点头。让她一起吃早餐。她说‘气都气饱了,吃得下才怪’。然后就出门去了。”方子萱一字一句,力图重现当时的场景。 张奇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扯了扯嘴角,他早就知道,以张云的性格怎么可能事先和孩子交代什么,恐怕她真的是气极了,一时冲动捅的人。 他不禁开始埋怨父亲,都是他将张云惯坏的,若是他对张云也能像对几个儿子那么严格,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你们知道你妈她今天做了什么吗?” 今天一整天都在外头为沈琴的事情奔走,一直到现在才回家,心力交瘁的他对这对姐弟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方子鹏被张奇压抑的怒意吓得直往方子萱身后躲。方子萱老实地摇摇头,张云从不和他们说她成日在外头做什么,想来想去,也不过是打牌购物罢。 “你妈今天去找了沈琴。” 方子鹏的身体立刻绷紧了,手再次紧紧地攥住方子萱的手,方子萱却一脸茫然,只觉得“沈琴”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想了想,才记起之前听方子鹏提起,这个沈琴是方建霖在外头豢养的情妇之一。 她一向不八卦,沈琴的名字也是过耳即忘,而且以张云的性格,成日就喜欢找情妇私生子的麻烦,去找沈琴也在意料之中,照理说张家对此也是持放任的态度,她不明白为什么张奇的态度会如此激动。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你把我的话当作耳边风吗?”张老爷子闻讯而来,站在门口的身影竟然显得有些苍老憔悴,可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还是让方子鹏又往方子萱身后躲了躲,恨不得这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看不见自己。 “爸,你要把阿云惯到什么时候?现在差点出了人命,还不够吗?”张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什么尊重不尊重了,直接顶撞道。 “阿云是阿云,你现在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他们才多大,和他们说这些有用吗?若是影响了他们的学习成长怎么办?你给我出来!”张老爷子强压住怒意,胸口不住起伏着。 张奇却恍若无觉,“他们俩是阿云的孩子,自然有权知道阿云的事!何况阿云也是为了他们才出事的!身上流着我们张家的血,连这点儿小事都承担不起,那还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张云出事了? 方子萱低头看着方子鹏,他的脸上绷得紧紧的,却难掩紧张之色,手将她的手攥得生疼,手心相贴处汗津津的,分不清究竟是她的,还是他的。 “你给我住嘴!孩子才这么点儿大,你把自己的怒气往他们身上撒算怎么回事?”张老爷子怒不可遏,也顾不得还在一双外孙面前,直接将拐杖往张奇身上砸,“你这样做和方建霖有什么区别?” “他们就是方建霖的孩子!说不定也是一双白眼狼!我们这样为他们,值得吗?”张奇气极了,口不择言地回嘴。 “爸爸!”匆匆赶上楼的张颂文和程莉都一脸不赞同地看着张奇。 “你!”拐杖掉落在地,张老爷子怔怔地看着方子萱,竟说不出一句话,张奇自觉失言,也讪讪地顺着张老爷子的目光往姐弟俩身上望去。 方子鹏的脸色苍白,胖乎乎的脸上净是无助和惶然,眼中含着两泡泪水,似乎稍稍一碰就要倾泻而下,方子萱却始终低垂眼睫,不发一语,让人看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舅,妈妈她出了什么事?”过了几秒钟,她抬起头,直视着张奇,眼神平静,依旧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张奇看着她,难免也觉得愧疚,方子萱这几年的变化,他也算是看在眼里,虽然之前不肯相信,可她却用自己的成绩有力地回击了他的质疑,这个冷冷淡淡的女孩子虽然不娇憨讨喜,一直以来他也没喜欢过她,但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个很让大人省心的模范生,他一时情急,说出那样的话恐怕也是伤了她。 “她捅了沈琴一刀,现在还在局子里,沈琴在医院抢救。”张奇颓然道。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大舅你不是公安厅长吗?为什么不把妈妈放出来?”方子鹏躲在方子萱身后怯怯地说,眼泪已经一颗颗滚落下来,若不是太过担心母亲,他是绝不敢在张老爷子和张奇面前说半句话的。 “故意伤害是刑事犯罪,就算大舅是公安厅长也不可能说放就放,何况新来的范书记正盯着大舅,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落人口实。”张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子萱就不紧不慢地低头对方子鹏说道。 一提到范书记,张奇的眼神立刻变得复杂难测,回头望向张老爷子,只见老人一脸感慨,上次子萱在场的时候,周老爷子无意提起的话,她却一直记在心上,别看她平日默不作声,不问世事,心底却和明镜似的通透。 “那妈妈要坐牢吗?”没有注意到几人的脸色变化,方子鹏脸上全是惊骇之色,小脸变得更加惨白了。 “那就要看沈琴的伤势了,轻微伤、轻伤、重伤、死亡四种伤害结果,刑法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一听到“死刑”两个字,方子鹏抓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连呼吸都窒了窒,她却恍若无觉,继续平静地往下说。 “但如果是轻微伤的话就仅仅是民事上的侵权行为,而不作为犯罪论。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区分故意和过失,妈妈一向跋扈自信,习惯以家世威吓别人,动刀动枪不是她的风格,也没有随身带刀的习惯,在出门前只是准备和沈琴吵架闹事的,并没有伤害沈琴的预谋和故意,那把捅了沈琴的刀,应该是沈琴家的,所以极有可能是在双方争执的时候,她才失手捅了沈琴一刀,所以她不是故意伤害,应该是过失,而过失致人伤害的行为只有在造成重伤以上的才构成犯罪。只要沈琴被鉴定为轻伤或者轻微伤,妈就不可能坐牢,如果是重伤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如果沈琴死了,就要判三到七年的刑。”这些刑名罪名对方子萱来说是信手拈来,十二岁的方子鹏则被她绕晕了,基本上除了张奇和张颂文,其他人也是听的糊里糊涂。 “如果鉴定出来是重伤,你们的母亲可能就真要坐牢了。”此时的张奇试探的意味很浓。 “如果是重伤,不坐牢也是可能的,缓刑、假释、保外就医这些暂时不考虑,”方子萱的顿了顿,“如果想要不留一丝案底的无罪释放,都是可能的,可以往正当防卫上靠。” 第六十二章 冷漠 张颂文看着自己的这个表妹,心里绝对没有他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从知道她的母亲捅了人到现在,方子萱没有像她的弟弟方子鹏那样流露出一丝恐惧、害怕、惊慌的情绪,始终以绝对的冷静分析问题,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所分析出来的,也正是他们律师团队讨论出来的结果。 此时最让他震惊的不是一个十六岁小姑娘所具有的法律素养,毕竟她是赵文朴先生的弟子,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最可怕的是她身上那股波澜不惊的冷静,他无端打了个寒噤,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做得到的,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虽然欣赏她,却始终无法和这个聪明的表妹亲近起来的原因,她的身上没有一丝人味儿! 绝对的理智,绝对的冷静,就连自己的母亲出事,她都能不动一丝感情地用最理性的态度分析问题,相比张云那苍老了几岁的父亲,气怒交加的大哥和惊慌失措的儿子,她的这个冷漠又冷静的女儿实在是太可怕了。 方子萱从来不会去介意别人怎么看她,就算几人神色变化,她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她关心的只有自己身后无助的方子鹏,以为恐惧而在不停轻颤着,甚至不敢看正在盛怒中的张奇一眼。 她的心中掠过一丝不满,方子鹏毕竟还是个孩子,张云惹下的祸事,张奇把气撒在他的身上。不仅毫无意义,还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既然妈妈出了事,可能会给张家带来祸事,我们姐弟俩也不便继续留在这里了。我们明天就回家,我们两个都未成年,妈妈的事还要麻烦大舅打点了,请几个好一点儿的律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她本来就是律师这个行当出身,自然明白只要上头有意疏通,沈琴又没死,就可以轻易地把刑事案件转为民事。不过是要张云这一方妥协。多付出些代价罢了。 她自觉这不是什么疑难案件。可在张家人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还是个小姑娘心肠就冷硬如斯,就连张奇都为自家妹子不值了。张云一心为了两个孩子闯下了这样的祸事,却没有勾起女儿的半点感情,连半滴眼泪都没落下,这分明就是遗传了方建霖的性格,保不准就是一头白眼狼。 张老爷子却是难掩忧虑,终究觉得儿子刚才的那句话分明伤到了方子萱,才会让她决意离开张家,自从被心理医生那番话吓了之后,他这几年一直在方子萱身上下功夫,力图让她变得像正常人一样具有七情六欲。好不容易看她对方子鹏多了友爱和耐心,对他也比从前亲近了几分,还没来得及高兴,恐怕今天张奇的一句话又让他前功尽弃了。 方子鹏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虽然上了初中,可是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习惯性地依赖方子萱,哪里会有什么异议,一切全凭她做主,只要和她在一块儿就好了。 “你们不去看看妈妈吗?”程莉也忍不住开口,一般的孩子遇到这种事儿肯定要急着见母亲,可是这对姐弟至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一个字。 方子萱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作为女儿应该要表示关心,又征询似地看了方子鹏,见他一脸全凭她做主的模样,这才蹦出一个字,“好。” 看着她那如例行公事一般的表情,张奇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悲哀无力。 方子萱在看守所里见到了张云,一向充满自信的贵妇,此刻脸色苍白,一脸浑浑噩噩,有个做公安厅长的大哥,她在里面的日子当然不可能太难过,甚至是好吃好喝地供着,只是巨大的精神打击和压力似乎把她整个人摧垮了,萎靡不振的神色让方子萱差点都认不出她来。 见到两个孩子的张云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们直掉眼泪。 方子鹏依旧紧紧抓着方子萱的手,看着苍老憔悴了许多的母亲,呆呆地没有任何表情。 “妈妈,你还好吗?”虽然是一句关心问候的话语,被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出,只让人觉得对面坐着不是亲人,而是公事公办的律师。 张云心乱如麻,也顾不上这些细腻的感情,只是抓着一双儿女的手放声大哭,一边还语无伦次地摇头,“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是她先想杀我的!……” “你那一刀很浅,根本没被刺中要害,她不会死,连重伤都算不上。”她看着张云将她的手抓得通红,还有几道深深的血痕,上头满是鼻涕眼泪,面无表情地掏出纸巾擦干净。 她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作用,看守所里的人知道张云的底细,都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外边沈琴的情况早在第一时间传到她的耳朵里,只是这个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妇受不了这样精神折磨,始终无法从那日的阴影中走出来,那满地的鲜血和尖锐的警笛声不断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是故意的!她故意逼着我捅她一刀的!”张云哭得毫无形象,“她这个贱人!你们要相信我,相信我……” 这几天她挂在嘴边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话,听的人倒不是不相信,而是觉得烦了,谁都知道像她这样头脑简单的鲁莽贵妇一定是被人设计的,可是被她如祥林嫂一般毫无新意的念叨,总会厌烦的。 “你会没事的,待会儿取保候审的手续就会办好,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这件事情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如果真的没事,为什么我还会被抓进来?”张云的眼中透出怨恨,自家亲大哥分明就是公安厅长,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帮她这个亲妹妹一把。 “再怎么样你伤了人,总是要进来一趟,哪怕是走个过场,做做样子,也要把形式做足,你也不必责怪大舅,上面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他犯错,如果不是大舅,你不可能这么快出去。”就算她再严肃古板,也是执业近十年的律师,所谓的潜规则她是再清楚不过,不用说是华夏了,就算是在美国那个法治社会,在规则之下也照样有自由游走的空间。 监视器的另一头,张老爷子和张奇坐在屏幕面前,听到方子萱所说的话,张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奇一眼。 “我不管!我在看守所呆了这么久,回去之后让他们怎么看我?”张云气怒交加,竟和孩子一样发起了脾气,最打击她的不是她捅了沈琴一刀,而是张奇竟真的把她抓了进来,要知道张奇是她的亲大哥,一向维护这个妹子,身为公安厅长,打点公检法不是易如反掌么?只要想点办法让知情人闭嘴,就算把沈琴弄死都不算什么大事,可明明就是浅浅一刀,他却将她毫不留情地抓了进来,置她的颜面于何地? “方家那些人向来是捧高踩低的,我这一进来他们会怎么看我?怎么看张家?那沈琴倒是更加得意了!”张云歇斯底里地叫道,“她是故意的!使这一招就是想逼我们张家同意方心兰进门!” 张云神色狰狞,方子鹏似乎被吓到二老,手变得冰凉,人又不自觉地往方子萱那里靠了靠。 她看着疯狂的张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身份是亲属,不是律师,轮不到她给法律意见,可是在这个时候该对自己的亲人说些什么安抚的话她是真的不清楚,估计自己再说下去惹怒她的可能性还比较大吧。 “把他们送回去吧。”张老爷子站起身,只觉得身心疲惫无比,事已至此,他只怪当初轻易地答应了方老爷子的联姻,如果不把张云嫁入方家,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爸,阿云不会有事的。”被妹妹指责的张奇也觉得心中有愧,为了自己的前途,他牺牲了妹妹的幸福,他的确没有全力帮忙。 张老爷子只是摆了摆手,“你做的是对的,这个时候不能因小失大,你代表的不止是张家,你和我们身上背负的太多了。阿云要怨就随她去吧,今后再想法子补偿她。” 甚至包括躺在病床上的沈琴在内,每个人都清楚,张云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坐牢,但是为了平息这一场风波,张家就必须妥协。 所谓取得被害者谅解,就是双方妥协的过程。 张云的情绪不稳定,未免她一见到沈琴就喊打喊杀的,代表她和沈琴谈判的是大嫂程莉,沈琴早就醒了过来,那一点儿小伤也进不了icu,躺在病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 她的女儿方心兰正坐在床边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低声地抚慰着,眼睛红肿得和兔子一样,从这一点上来说方心兰的确比方子萱要孝顺得多,程莉暗暗感慨道,甚至有些羡慕,她一直想生一个像方心兰这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儿。 第六十三章 条件 病房中除了沈琴母女两人之外,还有一个让程莉意外而愤怒的人。 方老夫人! 作为张云和沈琴争抢的对象,方建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正流连在哪个新欢的床上,中间只是打了个电话知道没什么大事之后便自顾自地寻欢作乐去了,无论是张云还是沈琴在他看来都已经人老珠黄,哪比得上那些十多岁的青春少女可爱,何况让他去应付沈琴的眼泪和张云的泼辣也的确太难为他了。 这样一个男人也值得她们争得死去活来?程莉都为张云和沈琴不值。 虽然方建霖没有出现,方老夫人却出现在病房中,一脸慈爱地对沈琴母女嘘寒问暖,就如一家人一般温馨亲密,仿佛方心兰才是她嫡亲的孙女,就算是见到了程莉也不见一丝慌张,仿佛这是一件再坦荡不过的事了。 受张云的影响,程莉对方老夫人没有一丝好感,如今见她如此做派,更添了几分厌憎。 方老夫人一向讨厌张云,本就准备抬举沈琴,如今闹了这么一出,虽然觉得丢了方家的脸面,但也觉得不失为一个打击张云的好机会,甚至想着能够借这个机会逼张云和方建霖离婚,那就更美好了。 这几天她暗自觑看丈夫的神色,似乎对张家生了芥蒂,如果张家连自家女儿的事情都摆不平,那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阿云不懂事连累亲家母还要为了她向沈小姐赔礼道歉。”和方老夫人招呼了一声后,程莉温柔而不好意思地说。非要把方老夫人和沈琴的关系割裂开。 方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这个时候她却是不好反驳,程莉和张云完全不同,也是出身名门的她。端庄稳重,一直端着温和可亲的笑脸,说话不软不硬,让人难受却又发作不得。 沈琴则躺在床上装可怜,方心兰却抬起头,眼中闪着楚楚泪光,模样却很倔强“恐怕张夫人还不知道吧,奶奶向来和妈妈亲如母女。” “哦?方老夫人是名门闺秀,唯一的女儿也是名媛,嫁给了著名的银行家伯格先生。方老夫人所交往的女子也都是大户人家正经的小姐太太。不知道令堂是哪家闺秀?竟能攀得起‘亲如母女’四个字?难道方老夫人认了个干女儿?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也好送贺礼过去。”程莉高贵而矜持地看着方心兰,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眼中却有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鄙夷。 方心兰到底还是个孩子。被程莉这么一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情妇身份一直都是沈琴心中的伤,被这么生生揭开,难免又是心中一痛,可她明白程莉不是张云那个蠢货,她那些把戏对付张云可以,对付程莉却未必管用。 方老夫人被晚辈这么尖酸地讽刺了几句,面上自然不虞,可程莉虽是晚辈。却是张厅长的夫人,她自恃身份却是不好和她计较,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干脆撇下了沈琴母女拂袖而去。 “张夫人,你来这里有何贵干?我沈琴不欢迎你。”眼见自己的靠山走了,沈琴抿着嘴淡淡地说,自有一股清高倔强。 程莉暗自冷笑,这会儿又装出这副清高的模样,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我是代小姑张云向沈小姐道歉的。” “我不需要张云的道歉,我只要她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沈琴的态度十分强硬。 不过这早在程莉的意料之中,只是淡淡一笑,也不多作纠缠,“沈小姐说的对,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法庭上见了。” 说完之后,她竟然转身欲走,沈琴气结,这种态度还妄想取得她的原谅?做梦!她就算到京城去上访,拼了这条小命不要也要把张云打落十八层地狱。 谁知程莉在踏出房门之前,突然微微转身,深深地看了坐在床边的方心兰一眼,轻声道,“这是你的女儿吧?可惜了这个好姑娘。” 分明是一声低喃,却让沈琴在一瞬间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冲口而出,“张夫人,请留步!” “沈小姐又有何贵干呢?”程莉居高临下地俯视沈琴,仿佛她才是理亏的那一方。 “张夫人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咬牙切齿地问道,她这一生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女儿,程莉一句淡淡的威胁就让她乱了方寸,虽然张云并不可怕,她背后的张家却不是好惹的,虽然方家如今有范书记罩着,可她不认为范书记真的会为一个小女孩儿出头,尤其这个女孩儿的身份还是如此卑微,如果张家真的不管不顾地对方心兰下手报复,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这样的结果不是她要的!她精心设计了这一出戏知道不可能把张云送进牢里,她要的只是他们的妥协,要他们不得不让方心兰进方家门,不再以私生女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而是做一个方家正儿八经的小姐。 虽然从法律层面上来说,婚生子和非婚生子享有相同的权利,可在这些大家族中却未必如此,私生子并不为家族承认,也不会被上层的圈子接纳,更不用提将来的婚姻了,她这一辈子豪门梦碎,她不希望女儿重蹈覆辙,要被豪门接纳,就必须有个好出身。 “沈小姐是聪明人,你说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程莉笑眯眯地说。 “你们张家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我也不差再受你们一刀,别想对我女儿下手!”沈琴喘着气瞪着她,激动得将手上的针头都给碰掉了,惊得方心兰哭叫连连。 程莉神情一正,“沈小姐把我们张家当作什么家庭了?黑帮吗?张云刺你那一刀是无心之失,我也代她向你致歉,你不必无中生有栽赃嫁祸我们家,如果你不肯原谅我们,我们也不会强求,大不了阿云去坐牢,你们母女俩也能好好过日子了。” 程莉这话听起来义正言辞,可那“好好过日子”几个字却透着别样的阴森恐怖,再配上那露骨的眼神,这就是**裸地威胁,但这话又找不出半点错处。 沈琴斗得过张云,却斗不过程莉这个猛人,她有的是耐心和底气,这种胸有成竹的架势让沈琴慌了手脚。 “你想怎么样?” “我说过了,我是来请求沈小姐原谅的,还请千万不要多心。”程莉依旧笑吟吟的。 沈琴闭了闭眼,“请求原谅?难道不应该拿出点诚意出来吗?” “那是自然,我们很有诚意,只是不知道沈小姐要什么样的诚意。”终于把她给逼出来了,程莉对这样试探来试探去的过程腻烦透顶。 “我要张云主动提出来和方建霖离婚!”沈琴紧紧盯着程莉把第一个条件开了出来。 程莉失笑,“沈小姐不会不知道在我们国家是婚姻自由吧,离不离婚是张云和方建霖两口子的事儿,不会你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说句实话吧,我们倒是希望阿云能离婚,方建霖成天在外头荒唐,不是个好丈夫,这一点想必沈小姐你也是知道的。可是他们俩毕竟有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谁也离不开谁,我们这些外人倒也不好置喙了。所以你提出的这个条件,真是抱歉,我们满足不了。” 沈琴也不以为意,本来这就是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过程。 “那张夫人想给我们什么诚意?” “当然是全额赔偿沈小姐的医疗费,包括后期的康复治疗和营养费用。”程莉答得滴水不漏。 沈琴气结,张家根本就不缺那点儿钱,“张家是想仗势欺人,用钱打发人吗?” “沈小姐误会了,我们只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弥补的好法子,何来仗势欺人这一说?” “你们张家不仅要赔偿费用,我还要张云登报公开向我道歉!”沈琴扬了扬下颔,誓要让张云名声扫地。 程莉眸光微闪,这个沈琴也不是什么有大脑的,哪有小三要正室登报道歉的?这不明摆着找抽吗?就连方家都能背上一个宠妾灭妻的黑锅,要真登了报方老爷子还不气昏过去,到时候坏的是方家的名声,这种事对张云可是利大于弊的啊。 她故作为难地沉吟了片刻,才有些不甘愿地点点头。 “还有一点,我的女儿方心兰是方建霖的亲生女儿,方老夫人一向喜欢她,如今我重伤在床,没有办法照顾她,只能让她回方家了。”沈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 这本来也就在程莉的意料之中,但还是把戏做足,一脸惊怒地瞪着方心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方心兰楚楚可怜地低着头,抹着眼泪,“妈妈,我不回去,我要留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 “傻孩子,你马上就要中考了,妈妈不能连累你。”沈琴怜爱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好一副母女情深的动人画面,程莉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她始终认为女儿要比儿子贴心,生了张颂文之后她一直觉得遗憾,后来看到了没心没肺的方子萱之后,也就释然了,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所有的女儿都像方子萱一样冷漠无情的。 相比之下总是木着一张脸的方子萱就要逊色许多了,同样是方建霖的女儿,怎么两个女孩儿的性格差了这么多。 第六十四章 态度 程莉带着沈琴的要求回到张家,除了登报道歉之外,其他的要求都在张家的意料之中,只不过眼下张云情绪激动,无论是哪一条要求她都不会答应的,众人只得瞒着她。 “阿云真是太冲动了。”程莉叹了口气。 “她要是不冲动,这事早就解决了,哪里会落到这个地步,现在好了,她的气是出了,可是最后还是得让方心兰进门,还闹得我们这么被动。”张奇没好气地说,就是因为张老爷子娇宠太过,张云才被惯出了这样的坏脾气。 “事已至此,说这些有什么用?”张老爷子冷哼道,虽然也觉得女儿冲动,但到底还是心疼她,“这事儿暂时瞒着她,却不能瞒着子萱子鹏,把他们接过来商量商量。” “两个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叫他们来做什么?” “我倒是觉得应该让他们过来,至少透个底,子萱是个聪明人,她应该知道怎么做。”张颂文温言劝道。 他们都知道方建霖当初提出来要方心兰进门时,方子鹏的反应十分强烈,才挨了方建霖狠狠一顿揍,继而闹出后来的事儿,如今方心兰进门已经成了定局,张云已经自顾不暇,如果他们俩再闹出什么事儿,张家的局面就更加被动了,所以在商量的时候,还是叫上了两个孩子。 方子鹏的反应果然很大,小拳头握得死紧,恨不得把方心兰生吞活剥了,要不是碍于方子萱坐在他身边。他早就跳起来大吵大闹了。 方子萱依旧是冷冷淡淡,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一般,悠然置身事外。 “你们两个对这样的结果有什么意见?”张奇说完之后,认真看着姐弟俩的反应。 “没有意见。”方子鹏还来不及张牙舞爪。方子萱就已经开了口。 “姐,那个女人要进我们方家的门了!怎么可以!”方子鹏低咆。 “你有什么好办法?”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还有,那个女人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不准你用‘那个女人’来称呼她,如果下次再没有礼貌,一样罚你。” “那种私生女凭什么当我姐姐?”方子鹏冷笑,“她要是敢做我姐姐,我就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听到“私生女”三个字。她心里“咯噔”一下。还是难免有些介意。也回以一个冷笑,“那我不介意去少管所探望你。” “你也不用吓我,小爷我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不会让那个女人进门。”这段时间方子鹏算是十分听话的了。难得和方子萱顶嘴。 “不讲礼貌,顶撞长姐,打手心二十下,先记在账上。”她丝毫没有理会张牙舞爪小老虎的意思。 “怎么又要打手心,我的手都被打肿了,现在还疼着,写不了作业你又要罚我,有没有人性啊?……” 喂喂喂,歪楼了,好不好。张颂文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那对极品姑姑姑父,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女儿教养,真不知道会养出什么样奇怪的小孩。 张奇咳嗽了两声,虽然对方子萱不满,可也得承认她的态度正是他需要的,在眼下这种暧昧不明的局势下,宁愿要方子萱这种置身事外的态度,也不要方子鹏的冲动易怒,“子鹏,你今后要听你子萱姐姐的话,不要像你母亲那么冲动,否则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听到自己一向畏惧的大舅开了口,方子鹏再气愤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是在心底暗暗计划着要给那个所谓的“姐姐”一个下马威。 “姐,你真的甘心吗?”方子萱帮方子鹏复习完当天的功课,正收拾书本准备回房睡觉,却被方子鹏抓住了衣袖。 因为张云出来之后情绪不稳定,张家人不放心她回自己家住,自那天接他们过来后,便还是把他们三人留在了张家。 “甘心什么?”她奇怪地反问。 “方心兰进门的事儿。”方子鹏闷闷不乐道。 “我记得我们就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我不认为有继续讨论的必要。”她无法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方子鹏,他也无法说服她去憎恨方心兰。 “你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接受她?你不怕她夺走你的宠爱?你的财产?你的一切?”方子鹏瞪大眼睛看着她,企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不甘心和怨恨。 “宠爱?我有什么宠爱?有人宠爱过我吗?”方子萱只觉得可笑,她从来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人,方心兰进不进方家门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至于财产,本来就不是我的,谁想要谁就拿去好了,对和我无关的人和事,我不想费太多心思。” “爸爸名下的股份和房产将来都是我们的啊!”方子鹏急了。 “你听谁说的?” “妈妈说的啊!”方子鹏已经被张云洗脑多年,这种思想根深蒂固。 “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都有处分自己财产的权利,他们要把这些东西给谁是他们的自由,就算他们要把一切捐给慈善机构,我们也没有任何置喙的权利,你知道吗?我的财产,就是我靠自己的能力取得的,别人的东西和我都没有关系,既然从不属于我,那就无所谓夺不夺走。” “可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从小种下的执念,没那么容易根除,这种想法恐怕根植在许多富二代的大脑中,上一辈的财产本就应该是他们的,容不得任何人染指。 “能被别人夺走的东西就不是你的,”她伸手点了点他的太阳穴,“只有这里面的东西完全属于你,别人想夺也夺不走。” 方子鹏怔怔地看着她,突然咧了咧嘴,一脸苦笑,终于承认在这个问题上,谁也无法说服对方,“难怪他们都说你是书呆子。” 方子萱瞥了他一眼,“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玩游戏,十点的时候我会准时断网断电。” 他无趣地看了一眼电脑,突然觉得曾经吸引自己的网络游戏,现在也不是很有吸引力了,心里乱糟糟的,只想要好好静一静,“算了,我还是看书好了,你那本推理小说给我看。” ps: 还有一章 第六十五章 进门 只要方子鹏做完功课,方子萱向来是不管他做什么的,见他“改邪归正”也没什么欣喜若狂的表现,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方子鹏手里那一套侦探推理小说是赵老爷子推荐她看的,她读了一遍没什么感觉,对这种略显浮夸的小说,她从来没有兴趣,倒是无意中在她那儿看到的方子鹏对这套书起了很大的兴趣,把她那儿所有的推理小说都搜刮过来,这段时间一有空就窝在她身边看小说,对电脑也没有过去那么迷恋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戒掉了网瘾。 此刻的方子鹏虽然心里还有些不甘愿,但每次和方子萱谈完,他总觉得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的态度太过镇定,让他觉得天塌下来还有这个姐姐顶着,对方心兰的事也就慢慢释怀了。 张云和沈琴的事儿最终在面上走了个程序后,自然是不了了之,所谓登报道歉,莫说是张云了,就是方家都绝不答应,为这事儿方老爷子还把方建霖抓到跟前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沈琴倒也不在这件事上纠缠,无论是方家还是张家都很大方地给了她一笔钱,又终于心满意足地让女儿进了方家的门,别提有多么得意了。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方老夫人竟然要让方心兰住进方建霖和张云的家中,这不是明摆着送羊入虎口吗? 要知道之前方老夫人分明允诺得好好的,说是会亲自照管方心兰长大。她想到这么多年方老夫人对她们二人始终十分慈爱,这才放心地让自己的独苗儿方心兰进方家,没想到方心兰在方家老宅住了不到三天,方老夫人就以自己年老体衰。难以照料周全为由,将方心兰送到了张云那里。 张云那是何等张扬跋扈的人,哪里会给她女儿好日子过,精神刚刚好了几分的沈琴着急上火得差点晕了过去,想不明白一向慈爱的方老夫人怎么会说变卦就变卦了。 她在老宅的园里偷偷地见了女儿,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方心兰,梳着柔顺的长直发,坐在丛中犹如仙女一样梦幻,真不愧是自己的女儿,沈琴又是得意又是伤感。“好宝贝。你这几天是不是得罪了老太太?” “怎么会呢?奶奶对我很好。还送了我一个玉镯呢。”方心兰献宝似地将左手上的镯子给母亲看。 “水头不错,但也就两三万块钱的货色,不值什么大钱。”沈琴是眼尖的,一下子就估出了价格,神色还有些遗憾,“比老太太送给方子萱那个可差得远了。” 方心兰一脸不服气,“老太太说过几个孙女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我了,方子萱又不见得多讨喜,奶奶怎么会送值钱货给她?” “那你就不知道了,方子萱中考考得好,老爷子赏了她一个沉香笔筒,老太太给了她一个玉镯。这两样的单价都在千万之上,你这个镯子一般珠宝店里都能买到,她那个镯子却只有在拍卖会上才买得到,你要是看了她那个镯子,就不稀罕这个了。”沈琴难掩羡慕。 方心兰听了却很不是滋味,她一向看不起方子萱,怎么能够容忍这个书呆子比她得宠? “好宝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为什么老太太会突然想把你送到张云那儿?” “我怎么知道?”方心兰嘟着嘴,根本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 “莫非是张家那里又出了什么幺蛾子?”沈琴喃喃自语。 说到底沈琴还是没有摸透方老夫人这个人,她抬举沈琴和方心兰,并不是因为多么喜欢这对母女,虽说方心兰也是她的孙女,可毕竟是个名声不好的私生女,方建霖在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私生子,她哪里会真的放在心上,让方心兰进门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恶心自己的儿媳,放在自己跟前,自然不如送进张云家的效果好。 张云果然气得七窍生烟,张家之前瞒着她和沈琴和解,已经让她很不满了,在父兄面前哭诉了好半天,刚被劝回家就知道方心兰要和她同住的消息,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来,竟不顾形象地要拿扫帚把方心兰赶出家门,方老夫人早就料到这一出,亲自将方心兰送进屋,逼着张云答应要好好待这个私生女。 “为人妻子的本就应该大度,建霖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女儿,好好地把她抚养长大,今后她不也是叫你一声‘妈’的。”方老夫人优雅地笑着,“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今后就把心兰当作你的亲生女儿对待,子萱子鹏有什么你也不能少了心兰的,我知道你向来疼爱他们姐弟俩,连指头都舍不得动他们一下,你也要将心比心,对心兰一视同仁才好。我们做爷爷奶奶的才放心,不然的话,心兰受了委屈,子萱子鹏恐怕也不好过。” 张云气得差点没有当场晕过去,都想不出自己的这个婆婆怎么会恶毒到这个地步,竟然拿自己的一双儿女来威胁自己,那一瞬间真有了离婚的冲动,有那么个父亲,还有这样的爷爷奶奶,他们姐弟俩在方家还能挣到什么好处?倒不如离开方家,不必再受这种委屈! 方老夫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张云越是气得不行,她就越乐,除了冯雁南之外,她最讨厌的就是张云,冯雁南跑到国外去,她找不着机会收拾她,便把气都往张云身上撒。 若不是看到乖乖在一边坐着的方子萱和方子鹏,张云的暴脾气差点儿发作,无论怎么样,自己的这一对心肝宝贝还是姓方,在这个时候和方老夫人撕破脸,那岂不是正遂了沈琴母女的愿? 自己的娘家也明摆着同意让方心兰进门,没有了强有力的后盾,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能够翻得出什么大浪? 虽然脾气不好,可她到底还是有理智的人,想到这一层,只得强抑下心中的怒火,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下来。 第六十六章 小白花妹妹 张云当着方老夫人的面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可方老夫人一走,这个家还不是她做主?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方心兰往死里折磨。 方心兰可是沈琴的女儿,难道还是个省油的灯? 她平日对待张云恭恭敬敬的,无论张云怎么冷嘲热讽,克扣她的生活,指使她干活,她都看不出一丝怨恨,可她越是讨好,张云就对她越是厌恶。 “去把碗洗了。”张云对着方心兰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方心兰笑着答应了,也不废话,手脚利落地将桌面上的碗筷收进厨房,方子萱对一切都视而不见,还将想留在楼下看好戏的方子鹏给拎回了房间。 张云坐在餐桌前,眼中阴晴不定,对她来说怎么折磨方心兰都不为过,方老夫人将她送到她跟前,不就是给她个折磨她的机会么,她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像她这样的身份,若是打骂方心兰可就落人口实了,这种手段太低端,她也不屑为之。 “哎呀!”一声尖叫伴着厨房里瓷器破碎的声音,张云走进厨房,方心兰正蹲在地上捡着碎片,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 “这可是你爸爸最喜欢的一套瓷器,你知道值多少钱么?你打碎了这个碗,那整套就不好用了。”张云站在厨房门口,抚着自己的指甲冷声道,“算了,我也不为难你,英姐把这套瓷器送到她房间去,这套瓷器算是送给你了。过几天正准备给子萱子鹏买衣服,你的那一份就用这套瓷器抵了吧,你可别说我亏待你。” 方心兰委委屈屈地应了下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不住地向张云赔礼道歉,心里恨不得上前扇张云几个大耳光,她也算是出身富贵,沈琴从未亏待过她半分,一眼就看出来这套瓷器不过是很普通的餐具,最多不超过四位数,方建霖根本看不上,什么最喜欢的瓷器,不过是张云胡诌来为难她的。 这几天张云想尽一切办法为难她,方心兰过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这一点张云也是知道的。便想方设法地指使她干活。这几天她手上的伤痕累累,不是被刀割了个口子,就是被蒸汽烫出了水泡。最狠的莫过于逼着她跪在地上擦地板了,双膝已经被磨出了淤青,日子过得比灰姑娘还凄惨。 张云是恶毒的后妈,方子萱自然就是同样恶毒的姐姐,方心兰一边跪在地上擦地板,一边不住地落泪自哀自怜。 她这几天算是发现了,张云尤其喜欢看她掉眼泪,只要她表现得越可怜,张云就越得意,对她的戒心也就越低。在她看来一个可怜兮兮的臭丫头是成不了大事的,她忘了灰姑娘就是这么翻盘的。 虽然沈琴担心方心兰,可这小姑娘却是个有心计的,虽然没和张云相处过,可她查过她的底细,张云这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在家里久待,她的牌瘾很大,每天不是在外头打牌就是飞到欧洲血拼,和方建霖一样,都是成日不着家的性子,虽然想折磨她,可也不过是三分钟热情,只要她熬过这段时间,张云自然觉得索然无味,到时候她就能在方家站稳脚跟。 方心兰打定了主意,无论张云再怎么难为她,她也要忍下来。 不得不说她的功课做得很全,张云果然没多久就折磨腻了,和一群贵妇杀到了欧洲血拼。 “姐姐。”方心兰站在方子萱门口含羞带怯地轻喊了一声。 方子萱从书中抬起头来,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了。 “姐姐,我能进来吗?”方心兰的眼中似乎蕴着无穷的期待,可又害怕她拒绝,表现得诚惶诚恐。 可惜她这一番表演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方子萱从来就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可以。” “姐姐的房间好……”方心兰一边走进她的房间,一边把已经准备好的赞美说出口,可在环顾四周之后,硬生生把“漂亮”两个字给吞了进去。 来方家这么久,她是第一次进方子萱的房间,张云一直防着她,除了她住的主卧之外,方子萱姐弟的房间对方心兰而言也是禁地。 她原本对方子萱并不以为然,但自从母亲和她说过方子萱手上拥有的那两件价值千万的宝物之后,她就深深嫉恨上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在她的想象中,方子萱的房间应该有着漂亮的水晶吊灯,时尚新潮的摆饰,梳妆台上有着一整套世界大牌化妆品和一个巨大的珠宝盒,里面装满了名贵首饰,还有一个很大的步入式衣帽间,里面全是当季的名牌服饰和名贵包包、高跟鞋…… 那么请问眼前这一切算是怎么回事? 这个房间实在称不上漂亮啊!恐怕除了比佣人房大了点儿之外,并不比佣人房好多少,她几乎难以相信这样的房间竟然是方家正牌小姐所住的。 不是说张云一向溺爱自己的儿女吗?怎么会让女儿住这种房间? 除了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和一套书桌椅之外,就是几个大书架和一个不大的衣柜,给人印象深刻的除了书就是书,哦,还有书架上几盆长势旺盛的绿萝,恐怕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亮色了。 这个方子萱果然是个书呆子,她在心里不屑地冷哼,轻视之意又多了几分,本想着来方子萱房间顺几件宝贝的方心兰只得不甘不愿地息了心思。 “姐姐房间的书好多啊。”她连忙改口假意赞叹道,连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还好,”方子萱颔首,“有事吗?” “没事不能来找姐姐吗?”方心兰的眼中立刻蕴了两泡眼泪,仿佛方子萱一点头就要落下来一般,“我刚刚来方家,心里好害怕好惶恐,生怕哪里惹妈妈和姐姐生气,还有弟弟好像也不喜欢我。” 方心兰可怜兮兮地说完,一直等着方子萱的反应,这一遭她是特地来试探的,这个家里张兰的态度自不必说,方子鹏也是明明白白把厌恶写在脸上的,只有这个方子萱她始终莫不明白她的想法。 方子萱对她似乎没有恶意,可也看不出热情,每次看到她一边干活一边掉眼泪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总会顺手递上一张纸巾,她实在拿不准这究竟算不算是同情,可她要是真有同情心就应该为她求情啊,那副视而不见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她发现不止是对她,方子萱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疏离模样,让人摸不透她心中的想法。 她说这段恶心的话就是想看方子萱是一脸厌恶地和她翻脸还是一脸同情地安慰她,可惜方子萱既不是灰姑娘的恶毒继姐,也不是圣母玛利亚,方心兰于她而言只是个陌生人,充其量是个共住一个屋檐下的舍友,她根本不会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方心兰楚楚可怜地表演了这么一出,也只让她觉得莫名其妙而已,她当初刚换了具身体的时候也有过惶恐,可也不至于像她一般傻兮兮地四处找人倾诉,看她这副模样,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木然地应了一声,“哦。” 哦? 就这样?没了? 就不能给点儿正常的反应吗? 方心兰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方子萱要不要这么极品啊? 虽然方子萱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方心兰却默默在心里擦去额角的黑线,依然能把话题接着聊下去。 “姐姐,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好有安全感,我能经常来找你聊天吗?”方心兰上前握着方子萱的手,一脸孺慕地望着她,那副纯情无辜的样子是个人都觉得拒绝她是罪恶。 “我不会和人聊天。”她只是实话实话,没想到话音刚落,方心兰却一副饱受打击的样子,一边摇头一边泪如雨下。 “姐姐,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做你的好妹妹,更靠近你一点儿,只要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子萱觉得眼前的人奇怪极了,自己分明没说什么,竟然也能立刻泪落纷纷,方子鹏是个桀骜不驯的性格,只要把他打服了,倒也不难相处,方心兰这样莫名其妙就能掉眼泪的小白就不在她能理解的范围内了。 “为什么要靠近我一点儿?”她茫然地看着方心兰,“而且我也不需要你陪啊。” “因为姐姐能够给我安全感,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方心兰半跪在地上,拉着她的衣袖低泣道。 “难怪弗洛伊德说‘女人是疯子’。”方子萱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心兰喃喃自语,她怎么觉得方心兰像在演什么苦情电视剧,最奇葩的是自己不是男主角啊,她竟然也能发挥得这么好,难道真是有病? 方心兰一直依靠自己楚楚可怜的外表博得众人的同情,没想到到了方子萱这儿就成了“疯子”,听到方子萱的话,再看到她那副在研究精神病人的表情,方心兰气得发抖。 你才是疯子! 要不是为了维持自己一贯柔弱的形象,她早就冲口而出了。 其实两个人都不正常,最严重的是还不正常在一个频率上,自然无法沟通。 第六十七章 鸡同鸭讲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小白悲愤了,泫然欲泣地看着方子萱。 “不是我说的,是弗洛伊德说的。”方子萱认真地解释道,“我也觉得他说的比较片面,他认为女人都是感性的,缺乏理性思维的动物,甚至认为女性是残缺之男,他对女性的歧视也是他一直为人争论诟病的,我也很不赞同,还有尼采也曾发表相似的歧视女性的观点……”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 方心兰没有想到自己随意发作的一句话竟会引来她这洋洋洒洒地一通大发挥,讲的还都是些她听不懂的话,害得她连插嘴打断的机会都没有。 好想睡…… 可以睡了吗…… 小白被她侃得两眼发直,昏昏欲睡,等到方子萱微微停顿的时候,才虚弱地开口,“姐姐,你好博学啊。” “不,还差得太远。”方子萱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似乎十分忧虑,赵老爷子开的书单里的书多而繁杂,许多书读一遍根本吃不透,以她不问世事,全心全意读书的劲头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年之中读完,连基础都打不牢,怎么能称得上“博学”两个字。 “离什么还差得太远。”方心兰终于等到她说了句人话,连忙打起精神,搭话问道。 “离赵先生的要求还差得远。” “赵先生?”小白眼放精光,隐隐觉得要找到方子萱的软肋了。这个赵先生说不定和方子萱就有奸情! 对!就像《色戒》里面的那个易先生,光想想就热血沸腾啊! “赵文朴先生。”方子萱是按照过去对大学问家的尊称来称呼赵文朴的,当然方心兰是不会明白的。 “赵文朴先生?听上去就很厉害呢。”方心兰讨好地笑道。 “名字也能听得出来厉害?”方子萱惊讶地看着她,记得赵先生的名字是他父亲取的,那时候的赵先生还是个婴儿,应该无法预见他将来的成就吧? 方心兰娇憨一笑,却难掩眼神的狡诈,“听这个名字就觉得是个大人物,赵先生一定很看重姐姐吧?” “这个……”一向没有情绪的方子萱竟然有些赧然,“还好吧。” 方心兰立刻将她此刻的尴尬解读为娇羞。愈加确信自己抓住了方子萱的软肋。 “姐姐。那个赵先生帅不帅?”方心兰对其他的不感兴趣,但一聊起八卦就十分起劲。 “帅?”方子萱微微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位坐在轮椅上的古稀老人,现在很难看出什么帅不帅。说不定年轻时是帅的。可是又没有证据。“这个词太主观了,我很难描述。” 方心兰才不会计较这些细节,见她为难。便明白了,估计对方是个中年丑男,抓住方子萱的手一脸诚恳羡慕,“姐姐,你一定会幸福的!我支持你哦!” “哦,谢谢。”方子萱只觉得这个方心兰,思维非常跳跃,一会儿哭哭啼啼,一会儿关心赵文朴的长相,下一秒又祝自己幸福,真是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面对别人诚恳的祝福,应该是要道谢的吧。 方心兰探听到自己需要的情报,心满意足地离开房间,却在房门外遇见了一脸诡异的方子鹏,她照例绽放了一个怯怯的笑容,令人奇怪的是,这一回方子鹏竟然没有对她怒目而视,脸上似乎有着隐忍。 小屁孩儿!方心兰在心里啐了一口,脸上有着隐隐的得意,根本无心去追究方子鹏的表情。 方子萱觉得今天真是奇怪,刚走了方心兰,又来个方子鹏。 “你怎么不去玩游戏看书?”她瞥了瞥时钟,现在才九点十五分,是方子鹏的自由活动时间。 方子鹏一把门关上就忍不住放声大笑,甚至有往地上打滚的趋势,“姐,还是你高!高!真高!” 一边笑着,他一边对方子萱举起大拇指,因为怕方心兰使坏,看着她进了方子萱的房间,他就偷偷趴在门外偷听。 “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她疑惑地看着大笑不止的方子鹏,这个小孩儿总有很多出人意料的举动,而且情绪很容易激动。 他早就习惯了她奇怪的说话方式,倒也不以为意,犹自笑得大喘气,“你把方心兰整得真惨!” “整她?什么时候?”她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觉得今晚被方心兰和方子鹏浪费的时间实在太多了。 方子鹏收了笑意,明白方子萱恐怕真的是无心的,虽说他现在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的风格,可时不时还是会有要被她气死的感觉,方心兰初来乍到,根本不知道她的性格,方才两人恐怕是鸡同鸭讲了,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低声笑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事?专门到我房间笑给我看的吗?”她终于有些不耐了,“如果你觉得晚上无聊,我可以给你买两本习题集。” 方子鹏脸一僵,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跑。 张云恨极了方心兰,除了冷嘲热讽严厉呵斥,就是拿她当佣人使唤,可她竟然也都委委屈屈地忍了下来,这下张云一点办法也无,又不能做得太过分让方老夫人捉住错处,天天在家里对着这个装可怜的女人,都快恶心死她了,心里烦闷的她刚从欧洲回来没待上两天,干脆又去了日本血拼购物。 她一不在家,方心兰就愈加活跃了,既然正式进了方家的门,就要正儿八经地把自己当做方家小姐来看待,她不是方子萱那个白痴,顶着方家小姐的名号,却整日磋磨自己,房间里摆设简陋,穿得也寒酸得可怜,那简直就是神经病的体现。 方心兰站在镜子前,身上穿的是精致的连衣裙,又在耳后手腕喷上香水,美美地转了一个圈,像她这样的女孩儿才是方家小姐应有的气派嘛。 看着手腕上的手镯,原本喜悦的心情突然淡了下来,她想起沈琴和自己提过,方子萱考了中考状元后,方老夫人曾经给了她一个价值千万的翡翠手镯,她心中一阵妒意翻涌,就她那寒酸样儿也配? “姐姐,我听说奶奶送给你一个翡翠手镯,能不能给我看看?”方心兰讨好地拉着方子萱。 “手镯?”方子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那个?已经给妈妈了,等她从日本回来,你向她要就可以了。” 方心兰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姐姐,你不愿意给我看就直说啊,何必推到妈妈身上。” “推到妈妈身上?”方子萱一脸认真,“本来就在她那儿,我要那种东西做什么?身为一个学生不能佩戴首饰,《学生守则》你没有读过吗?” 她那嫌弃的样子差点没把方心兰气死,那是价值千万的翡翠啊,不是马路上的一分钱,要不要这么视金钱如粪土啊?还《学生守则》咧,她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吧? “那爷爷给的沉香笔筒呢?”方心兰依旧不死心。 “也在妈妈那儿啊,那种笔筒不实用,我现在用的那个倒是挺好的,你要不要也买一个?用起来挺方便的。”她诚心诚意地推荐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把它送给你好了,说起来我这个做姐姐还没给过你见面礼呢。” “姐姐,你不用这么客气。”方心兰娇笑道,没想到这个方子萱还挺上道的,看上去呆呆的竟然也懂得见面礼这回事。 “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过你刚刚来家里,肯定生活有些不习惯,如果缺什么东西就直接从我这里拿好了,不必客气。”方子萱大方地说,她前几天读了一本关于兄弟姐妹的书,才明白自己对弟妹的关爱实在太少,这不仅是她人格的缺失,也会给方子鹏方心兰造成不利的影响,所以她决定改变自己,尽力让自己变得亲和。 不过这对她而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是说这一番话还是没有一丝亲切感。 好在方心兰被这天大的喜事给砸懵了,也不计较她的态度好坏,直接就在她的房间里有意无意地翻找起来。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实在是高兴得太早了,方子萱是什么人啊,呆子一个啊,房间和佣人房一样寒碜,还能指望里面有好东西? 恐怕最值钱的就是书了,但方心兰对这个半点兴趣都没有,看来看去估计只有她推荐的那个笔筒还算像样了,放在文具店估计得卖出个四五十块钱。 “怎么样?有没有喜欢的?”方子萱一脸期冀地看着她。 “不用了,谢谢姐姐。”方心兰咬牙切齿地道谢,方子萱绝对比她那个蠢老妈更难对付,一副不问世事的书呆模样,其实一肚子坏水,逮着机会羞辱她。 “不用谢,”方子萱还煞有介事地接受了她的道谢,随即惋惜的地看着她,为了表示自己的亲近,她也表示要赠送一件东西给方子鹏,这个弟弟的反应可就讨喜多了,“子鹏刚才还兴高采烈地从我这儿拿走一套侦探小说,没想到你不喜欢。”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方心兰又气又无奈,恨不得上前吃了她。(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怒火 “方子鹏今天怎么还没有回来。”方子萱皱着眉头问正在布置餐桌的英姐,平时两人都一块儿回家,但今天下午她考试,结束之后就提前回家了,司机老王也准时去接方子鹏了,按照正常时间他应该早就回家了。 自从方建霖和张云将方子鹏交给她管教之后,她就将他纳入自己的责任范围,否则她早就自己吃完饭回房间读书去了,哪里有闲心管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老王是准时出发的,没理由耽误了啊,”英姐的脸上也浮起了忧色,“我去打个电话问问老王。” “姐姐,我以后也要考你们学校,到时候就能和你们一块儿回来啦。”方心兰笑嘻嘻地说。 “那你好好努力吧。”方子萱淡淡看了她一眼,以她的成绩要考他们学校恐怕不容易,但真话总是太过伤人。 “嗯!”方心兰一副元气十足,信心满满的样子。 “小姐,少爷今天在学校被人打了,现在正在医院。”英姐苦着一张脸向方子萱回报。 “哪家医院?我们现在就过去,可能没这么快回来,心兰,你就留在家里先吃。”听闻唯一的弟弟被打,方子萱依旧面不改色,只是有条不紊地吩咐,脸上看不出半点焦虑担心。 看来方子鹏在她心中也没什么地位,方心兰在一边偷偷观察着,“姐姐,我和你一块儿去,我也不放心弟弟呢。” “随便你。”方心兰不过是个小孩儿。跟去能顶什么事儿?她虽不觉得需要如此小题大做,可也懒得去阻拦方心兰。 方子鹏受的伤的确有些重,看得出对方是下了狠手的,原本就不瘦的脸肿得和猪头似的。右手的手臂已经骨折了,正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前。 “怎么弄的?”方子萱站在他的面前,依旧不惊不怒,只是微微皱着眉。 “是那个王八崽子先动的手!cao!敢动小爷我!看我不叫人废了他……”一见到她,方子鹏就开始大声叫骂,话语之粗俗,让给他包扎的医务人员都忍不住皱眉。 “口出恶言,忘了我教你的吗?回去抄《了凡四训》五遍。”她冷着脸看着他。 “靠!你没看到我右手骨折了吗?抄抄抄,抄你个头啊!”方子鹏怒道,换做平时他是绝不会对方子萱这样大呼小叫的。实在是今天气狠了。也顾不上她是他敬重的人了。 “右手骨折了。就用左手抄,两只手都骨折了,就算用脚你也得抄!没抄完不准吃饭不准睡觉!”方子萱的声音不大。甚至依旧平静,可散发出来的气势却完全制住了方子鹏。 甚至不止是方子鹏,连一旁幸灾乐祸的方心兰都有些大气不敢出,房间里除了医护人员,还有方子鹏的老师,这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年轻老师正是方子萱曾经的班主任,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中考状元不仅给母校增光添彩,他甚至因此拿到了不菲的奖金,还被评为先进,可是对这个优秀的学生始终喜欢不起来。不仅因为她曾经是个顽劣到无法救药的小太妹,更是因为她后来的少年老成,甚至是孤僻,尤其是上次因为校园暴力的事情两人起了一点儿小冲突,这样的学生成绩再好,也很难有老师真心喜欢。 如今看到她教训弟弟,他竟觉得有一种荒谬的喜感,要知道方子鹏虽然顽劣,可还是比不上当年的她啊,这样的她竟然还让方子鹏抄《了凡四训》?她竟然还知道《了凡四训》是什么? 方子鹏哼了一声,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然乖乖地不敢还嘴。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老师和另一个伤痕累累的男生,“郑老师,您好。” 她对待师长向来毕恭毕敬,见到曾经的班主任,便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 郑老师是个年轻的老师,平时喜欢和学生们打成一片,她越是这样有礼,他就越觉得尴尬,明明两人还有过过节,这次又是因为校园暴力的事情碰头,郑老师越想就越头大,不知道她这次要怎么折腾,“呃,呵呵,子萱,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吧?” “还好。”她点点头,“我想了解一下方子鹏今天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方子鹏和这位傅子冲同学言语上有些小冲突,后来就发展为肢体冲突……”郑老师一脸遗憾,遇到这种事儿向来是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各自负责了事,好在今天来的不是方子鹏的母亲张云,他是知道这个难缠的家长的,每次都要气势汹汹地摆架子,将责任全推到对方身上,非要恶整对方一顿不可,他怜悯地看了傅子冲一眼,这个孩子成绩很好又懂事,只可惜家庭贫困,惹上方家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好了结。 “学生之间的冲突很常见,为什么学校没有尽到注意义务?如果在他们刚发生冲突之初,就把他们分开,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谁知方子萱完全没有为难傅子冲的意思,反而把枪口朝向了她的母校。 郑老师吃惊地睁大眼睛,“当时是下课时间,我们这些老师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学生啊。” 方子萱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根据《教育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相关规定,学校对未成年学生承担教育保护责任,对在校发生的伤事件承担过错责任,此时适用的是过错推定原则,学校的过错就在于你们为尽到对学生的教育和管束,所以校方还是具有过错并应该承担民事责任。” “哈?”郑老师到底还是个年轻教师,知道方子萱的难缠,可没想到今天来的还真是她,他哪里处理过这种事,被方子萱那一套套专业术语说得有些发懵,突然觉得和太过讲道理的方子萱比起来,还是不讲道理的张云可爱一点儿啊,“是他们自己打架的啊……” “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别为难郑老师!”傅子冲挡在郑老师身前,仇恨地瞪着方子萱,方家的人向来仗势欺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子冲的额角已经被包扎起来了,可以看出来方子鹏也下了狠手,纵使他浑身挂彩,却依旧维护师长。 郑老师有些感动,将傅子冲拉了回来,对方子萱好言相劝,“子萱,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哪有学生指责学校的呢?” 方子萱向来尊师重道,但也信奉“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尊师是应该的,但前提是不能触及她的底线,方子鹏受伤就是这根高压线。 “傅子冲,你丫就是欠扁,个小王八崽子,你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是个野种!野种还敢在这里叫嚣个屁啊!”见傅子冲顶撞方子萱,方子鹏那被强压下去的怒火又高涨起来。 “方子鹏,你给我闭嘴!”傅子冲还未来得及冲上去厮打,方子萱就回头一声暴喝,眼神阴冷恐怖地死死盯着方子鹏,就连站在身侧的方心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方子鹏那尖锐叫嚣的几句话,恍惚之间让她回到了童年,那些街头巷尾的大妈大婶,还有那些小毛孩子,个个面带不屑和讥讽,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嘲笑和谩骂,燃烧着她的理智,虽然知道会被爷爷罚跪,可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和那些侮辱她的人动手。 原本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淬炼,冷静和理智已经主宰了她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因为几句与己无关的话语就轻易失控,她伸手抚了抚胸口,这里好像越来越不能控制了。 “方子鹏,屡教不改,再罚抄十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 方子鹏也被吓了一跳,这几年相处下来,他自认算得上了解这个姐姐,不管遇到什么事儿,哪怕把自己管得再严厉,脸上的表情也永远是淡淡的,说起话来更是不紧不慢,能把人气死,这样毫不掩饰的暴怒是他第一次见到,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硬生生将还没出口的脏话吞了回去。 “如果不是方子鹏有意挑衅,傅子冲也不会出手打人,就不会闹到医院来,责任更多的在于家庭教育,而不是我们学校。”郑老师也缓过劲来,一脸不虞地说,如果来的是张云,他还会忌惮几分,眼前这个方子萱曾经是他的学生,又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虽然古怪难缠了一些,但他自然不会真正惧怕她。 “郑老师说的对,学校的确应该承担责任,至于家庭教育那一块方子鹏回家之后我会对他严加管教,方子鹏医药费的单据我会寄给校长的。” 郑老师气结,他哪里就是这个意思了,没想到这个方子萱竟如此会断章取义。 “方子鹏,你过来。”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为你的出言不逊向傅子冲同学道歉。” “神经病!我干嘛要向他道歉,他本来就是个……”在方子萱冷到极点的眼神下,他嗫嚅着没将“父不详的野种”几个字说出口。 ps: 晚上还有一章 第六十九章 认错 “他是什么样的人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的事都管不清楚,还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方子萱冷漠地看着他,“道歉!” 方子鹏扭扭捏捏地不肯去道歉,那一旁的傅子冲倒是个有气性的,“我不稀罕他的道歉!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野种……” “傅子冲同学,对不起!”方子萱走到他的面前突然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我为方子鹏的行为向你正式道歉,是我管教不当。” 她曾经也和他一样因为贫穷,因为自己的出身而遭人歧视刁难,在她身份易位之后,她所管教的方子鹏却将这样的痛苦加诸在别人身上,这无异于是自己在施暴。 傅子冲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种大礼只在日本电视剧里见过,哪有现实生活中的人会摆出这样谢罪的态度,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身旁的郑老师。 郑老师也是一脸尴尬,但还是勉强出来打圆场,“同学们之间要互相友爱,子冲,既然方子鹏的姐姐向你道歉了,你就接受吧。” 傅子冲支吾了几声,从小到大,他因为出身的原因,被人讥讽侮辱得多了,却从没有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向他道歉,到底还是有几分不知所措。 方子鹏在一边看着,只觉得羞愧难当,想上前把她扶起来,可刚一碰到她的手,她就冷冷地把手抽走,站直身子后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怔怔地看着她,心里酸楚难当。万般委屈难受涌上心头,一向冷漠的方子萱可曾为了谁低头过? 她永远都是置身事外,对所有人所有事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却为了自己挨了父亲那一记重手。又为了自己向别人低头认错,一种无法言说的羞耻感从心底浮了上来,从小到大他每次犯错惹祸,都是母亲趾高气昂地逼人低头,无论他如何过分,他都不需要低头道歉,可是今天他虽然依旧没有低头,他的姐姐却替他受过。 方心兰在一旁觑着,眼珠转了转,“姐姐。子鹏受了这么重的伤。爸爸妈妈又不在国内。我们应该及时告诉爷爷奶奶才好。” 最好给二老再加深点儿印象,方子鹏永远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四处打架。惹是生非。 她才一开口,郑老师便有些慌了,要是惊动了方家,莫说是傅子冲了,就是他也脱不了干系。 “刚才医生检查过了,他们都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而已,休养一段就好了,我看就不必惊动两位老人家了吧。”虽然对几个小孩儿有些轻视,可他们一抬出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他立刻就服了软,没办法财大势大,他只是个穷教书的而已,骨气不能当饭吃啊。 “由于方子鹏的不当言行给傅子冲同学造成了伤害,我们会负责傅同学的医药费和其他相关费用。郑老师,请恕我直言,如果校方有尽到注意义务,傅子冲和方子鹏就不会受伤,如果他们后期发生什么问题,还是需要校方承担相应责任。您看,这么解决行不行?”方子萱没有理会方心兰的提议,只是严肃地对郑老师说道。 “那是应该的,应该的。”这个时候就算他是个刚正不阿的年轻教师,也不敢和饭碗过不去,若是方家真要追究,他就是第一责任人,本来他以为来的是张云,早就做好了割地赔款的准备,后来见是方子萱,心里就有些不以为意,不过他们要真抬出了方家,他也只得放下架子。 “哼,欺人太甚!”望着方子萱姐弟离开的身影,傅子冲阴沉着脸,话里话外尽是不屑。 郑老师一个头两个大,现在的学生太难管教了,这个傅子冲算是自己十分喜欢的学生了,也同情他家境凄凉,可他这个冲动的脾气实在令人头疼,哪天要真闯出什么大祸来,自己恐怕都保不住他。 “子冲,你怎么样?”一个中年妇人闯了进来,一见到傅子冲的模样就不停地往下掉眼泪,心肝宝贝似地搂着她。 这个中年美妇虽然穿得很朴素,脸上也刻着沧桑的痕迹,却掩不住一身落落风华,苍白的皮肤,漆黑的眉眼,让郑老师这样的年轻男教师一时间都有些看怔了。 “妈,我没事。”刚才还一脸阴郁的小男孩儿露出阳光的笑脸,柔声安抚着母亲。 回去的路上,方子萱始终看着窗外不发一语,连一个正眼都没给方子鹏。 “姐,你在生气吗?”方子鹏终于忍不住怯怯地抓了抓她的衣袖。 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衣袖从他的手中拽了出来。 “子鹏,身上的伤还疼吗?”见方子鹏一脸失落,方心兰不失时机地柔声问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给了她一个白眼,气哼哼地转过头去,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方心兰也不恼,只是温温柔柔地一笑,真如一朵无害的小白。 “姐,你别气了,我知道自己错了。”下车之后,方子鹏依旧不死心地跟了上去,第一次放下自己的颜面,低声下气地求饶。 “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方子萱总算回头看他,只是神情依旧冷峻。 方子鹏先是一喜,而后一顿,“我不该打架。” “只是这个吗?”她的眼神不似过去那般平静,隐隐有着暗流涌动,“别人的家世如何究竟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总喜欢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嚼舌头?说这种话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就算傅子冲的身世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那也不是他的错,你又凭什么以一个人的父母来评价他?” “我就是讨厌私生子!他们都是小三的孩子,他们的妈都是没皮没脸的!破坏别人家庭!恶心!不要脸!下贱也是会遗传的!……”方子鹏赌气似的大喊,恶狠狠的眼神却对准了站在一边的方心兰,他不想承认正是因为对方心兰的憎恨,才迁怒于傅子冲的,这段时间他很压抑,一直都想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如果不是因为方心兰他下午不会在和同学玩闹时注意到一直坐在角落的傅子冲,虽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世,可是大家都传说他是一个私生子,这么多年都是他的母亲带着他,从没有见过他其他的亲人。 还有人说他的母亲勾引别人的老公,大了肚子被家里赶出来,那男的也不认账,最后母子两人流落到j市,虽然离家万里,可是丑事还是被传了出来。 傅子冲性格孤僻,成绩虽然不坏,在班上却没有朋友,大家既觉得他性格阴沉,又觉得他的出身卑贱,没人想要主动搭理他,他也从不主动和人接触。 方子鹏向来自矜身份,才懒得去理他,可是这时候突然想到了方心兰,他们的母亲都是做小三的,同样的不要脸,一股邪火就升了起来。 “傅子冲,你这个婊子生养的,和你妈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在家被方子萱管教着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方心兰出言不逊,此刻的他在口出恶言的时候竟觉得很有快感。 傅子冲愣住了,不知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方子鹏会冲到自己面前破口大骂,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方子鹏又是一口唾沫吐到他的鞋子上。 那是他的妈妈刚给他刷干净的新鞋!傅子冲哪里还忍得住,发了疯似地就冲到方子鹏面前不要命地一通猛揍。 方子鹏是个小胖墩,看上去嚣张,实际上没有多少战斗力,两人厮打在一块儿,实际上还是他吃的亏更多一些。 方子萱垂下眼睑,声音有些萧瑟,“方子鹏,这件事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我无法说服你,只能说我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见她头也不回地往房里走,方子鹏慌了,连忙拉住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问道,“姐,姐,你不管我了吗?” 这段时间他对她的依赖越来越严重,特别是经历过张云的事之后,他对她有一种莫名的信赖,一见她态度决绝,立刻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敢有什么倔脾气,“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有你的思想自由,我无法评价你的对错。”她漠然地抽回手,声音有着决绝的冷漠。 方子鹏彻底心慌了,之前的方子萱对他也是这样不闻不问,无论他是无理取闹,还是口出恶言,她全都视而不见,直到那天父母随口说让她管教他之后,她才开始认真地把他当做弟弟来教导,他害怕今后她又会把他当做陌生人,全家他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再也不敢了……”方子鹏拉着她的手,死也不肯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你相信我,求求你相信我……” 方子萱这才缓和了脸色,“我不想再听到那些恶毒的言语从你嘴里说出来,你能做到吗?” 方子鹏顾不上回答,只是点头如捣蒜。 “那你去抄十遍书。”虽然还是没有起伏的语调,但方子鹏还是轻易听出了她的宽恕,飞也似的跑上楼去,全然不顾自己一身的伤。 又抄书?方心兰一脸不解地看着方子萱,她从没有见过像她这样奇怪的人,弄不懂她究竟是真蠢还是假傻,莫非真的是个书呆子? 第七十章 摆架子 “子鹏,听说前段时间你又闯祸了?”周末的时候方老夫人破天荒把方子萱姐弟和方心兰叫回老宅吃饭,“你妈也真是的,只顾着自己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在家里管教孩子。” “是我没管教好方子鹏。”方子萱立刻放下碗筷低头道歉。 “不管姐姐的事,是我的错。”方子鹏也立刻跟着道歉。 方老夫人一愣,“这哪能怪你们,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好了,好了,谁家小孩没有个顽皮的时候?子鹏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方老爷子摆摆手,虽然方家重视规矩,可是方子萱的礼数太过周全了,弄得全家人都有些尴尬,人家方子衍还坐在桌面上用勺子把碗里的饭拨得到处都是,和方子萱姐弟这一对比,陈歌的脸色特别不好看。 “毕竟是一家人在一块儿的时候还这样客套,岂不是显得格外生分了。”陈歌笑眯眯地说,眼睛漫不经心地瞟过这一对姐弟,也不知道张云是怎么管教的,还真能把他们调教地像模像样的。 “爷爷奶奶,喝汤。”方心兰殷勤地给两位老人添了一碗汤,在一旁善解人意地笑道,“子鹏也不是存心的,何况还是别人先动的手呢,后来我也说过他了,他今后不会再犯了。” 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脸上有了满意的神色,正点头笑着,方子鹏却不依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算老几啊?轮的着你来教训小爷?” 方子鹏最服的人是方子萱。最恨的人是方心兰,觉得自己不搭理她已经算是修养好了,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 陈歌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方子鹏真的变得有教养了。原来只是假象啊,难怪嘛,张云那样跋扈的人能教得出什么好苗子? 方心兰面露凄楚之色,泫然欲泣道,“子鹏,我也是你姐姐啊。” “方子鹏,你的礼貌哪里去了?”方子萱沉声道,“道歉!” 方子鹏看了她一眼,明白她眼中的威胁,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对不起。” “抄《曾国藩家书》修身篇《致四弟 不宜讥笑非议他人》二十遍。”她一如既往地定了惩罚。 他张张嘴。一脸委屈地想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子萱倒是越来越有姐姐的样子了。”方建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三哥也是好福气,自己和三嫂逍遥快活去了,倒是有子萱和心兰两个姐姐帮他们管教子鹏。可惜我们家子衍没么好的姐姐。”方建中也笑着附和道。 “这样的孩子早当家啊。”方老夫人也笑,只是众人的眼底都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淡淡的讽刺,方子鹏看在眼里,心里恨到不行,可顾忌到方子萱,终究还是不敢发作。 “心兰,你要好好向你子萱姐姐请教。”方老爷子微微颔首,终究还是认可了这个孙女。 “真的可以吗?”方心兰面上一喜,一副期待又害怕受伤害的样子看着方子萱。“姐姐,我快要中考了,你能教教我吗?” 方子萱还未答话,方老夫人便说道,“子萱,心兰的学业就交给你了,就算她当不上状元,也要尽力让她考上一中。” 方子萱很少反驳大人,自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 “姐姐,太好了!心兰好开心。”方心兰就像一只小白兔一样纯洁无辜。 真是做作透顶了!方子鹏强忍着恶心,只顾埋头吃饭,就连方子诚都多看了方心兰一眼,觉得这个堂妹还真是与众不同,到底是在外头养大的,毕竟上不了台面,就是不如正牌的方家小姐底气足,竟要这样小心翼翼地讨好方子萱。 可惜方子萱依旧面无表情,方心兰高兴也好,悲伤也罢,与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何况她也不觉得方心兰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方心兰却不气馁,依旧言笑晏晏地说着话,时而关心老人的身体,时而说些俏皮话来讨好大人,餐桌上的气氛异常和谐,就连不苟言笑的方老爷子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更不用说最喜欢晚辈讨好的方老夫人了。 如今方子莹方子茜两姐妹都在国外读书,本就不常回来,方子茜又因为母亲的关系,几乎没有再回到方家,方子萱是个冷漠孤僻的性子,方老夫人身边连个承欢膝下逗她开怀的孙女都没有,方心兰的出现无疑正合了她的心意,难免对她多了几分疼爱。 离开老宅的时候,方心兰得意地抚着手腕上的蒂芙尼钻表,那镶嵌着168颗圆形切割钻石的钻表在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的映衬下不断闪着耀眼的光彩,这是方老夫人一高兴赏给她的,看上去不过戴了一两次而已,还是非常的崭新璀璨。 “姐姐,你觉得好看吗?”方心兰细声细气地问,眉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惹得方子鹏冷哼一声。 方子萱正靠在椅背上打盹,被她这么一唤还有些迷糊,瞥了她的手腕一眼,点点头,“还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奶奶特别投缘,她一高兴就送了我这块钻表。”方心兰兴奋劲儿还没过,虽然沈琴没亏待过她,但她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沈琴又怎么会给她买太多奢侈品?吃穿住行只比一般的同学好一些而已,只有进了方家门才知道方家有多富贵,主子们的衣服都是高级定制不说,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极尽精致奢侈,随随便便一出手都是世界名牌,名师设计。 “姐姐,你不会生气吧?”见方子萱没有反应,方心兰拉了拉她的袖子撒娇。 “生什么气?”她忍住打呵欠的冲动,微微蹙眉看着她,完全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方心兰却了然地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们也害怕寂寞,姐姐你和弟弟多陪陪他们,他们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嗤——”方子鹏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哦。”方子萱却敷衍地点了点头,根本懒得去细想她的言下之意。 方心兰看着方子萱毫无反应的脸,好像她的钻表只是一块石头,连多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一心只顾自己打瞌睡,心底低咒了一声书呆子,原本兴奋的心也变得意兴阑珊起来,如果换不来旁人的艳羡称赞,甚至是嫉妒,那这些奢侈品还能带给人们什么成就感? 方子萱向来对女孩子喜欢的珠宝首饰衣服包包没有任何敏感度,更谈不上追求潮流时尚了,上学的时候一概都是穿校服,读大学时是t恤牛仔裤,工作之后又是清一色的黑套装,对她来说衣服只要得体实用就好,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什么穿衣打扮,时尚潮流,就算方心兰穿着一套镶满钻石的衣服,除了华而不实之外,她也不会有任何其他感觉。 张云不在家,方心兰在家的态度就愈加嚣张起来,原本还有个方子鹏能压制她,如今方子鹏天天被方子萱抓在房里读书,言行举止处处受限,都快被养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了,整个宅子里只有方心兰对下人们指手画脚。 “英姐,我的燕窝怎么还没送上来?”她昂着头摆足了千金小姐的架子。 “刚刚炖好,正准备送上去。”英姐连忙从厨房端了一盅燕窝出来。 “不用了,我下来吃吧。”方心兰娇气地揭开炖盅的盖子,翘着兰指用小勺浅尝了一口,“呀,怎么这么烫!英姐,你怎么搞的?存心要把我烫死吗?” “刚刚炖好的,自然是烫的。”英姐不冷不热地说,暗自腹诽你不会吹吹再吃吗?没长脑子! 她却不依不挠地冷冷一笑,“英姐,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英姐干脆转过身翻了个白眼,这个方心兰还真装起大尾巴狼了,莫非她真以为自己是方家的正经小姐不成? “这就是你对待主子的态度吗?”方心兰把勺子往桌上一拍,气势十足地开口,“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想不想干可不劳您费心,”英姐皮笑肉不笑回道,“我是跟着夫人来到方家的,付我工资的也是夫人,若是不想干自然也要和夫人提。” 方心兰气结,只得将闷气发在燕窝上,发狠似地将燕窝狼吞虎咽进去。 没气质!英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搞不懂方老夫人怎么会把这么个没教养的女孩子当做宝。 “姐姐的那碗燕窝,我帮她端上去吧。”吞下最后一口燕窝,方心兰眼珠子转了几转,突然又恢复原先那副温柔矜持的千金小姐模样。 爱端不端,英姐早就讨厌透了她这副阴阳怪气的嘴脸,知道她成日在人后颐指气使,却在人前伏低做小,成日假惺惺地讨好拉拢方子萱姐弟,便也冷着脸随着她去了。 谁曾想方心兰端着燕窝,却故意大叫一声,“好烫啊!”将一整盅燕窝狠狠摔在地上,而后还抚着指甲得意地朝英姐微笑,“英姐,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燕窝太烫了,你应该不会怪我吧,趁现在还不晚,快去再炖一盅吧。” 第七十一章 不放过 无耻之尤!英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方心兰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来方家这么多年,虽然方子萱姐弟顽劣,可也一直把她当长辈看待,发脾气撒泼是有,但却从没有这样恶毒地陷害过她,如今被方心兰这个私生女骑到头上,她哪里受的住这气,正要发火,方子萱的声音却从楼梯上传来。 “不用了,我晚上不喜欢吃夜宵,”方子萱淡淡地说,“英姐,麻烦你收拾一下。心兰,和我到楼上来。” 英姐应了一声,眼神如刀子狠狠地在方心兰身上剜了几眼。 “姐姐,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方心兰故意做出一副凄凄楚楚的样子,泪水说掉就掉了下来,“你不要怪我,千万不要怪我!” “怪你什么?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方子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不是马上要质检考了吗?奶奶让我指导你学习,可我还不知道你的程度,你上来做一套卷子让我看一下。” “我,我……”方心兰被噎住了。 “不要磨蹭了,已经八点了,我十点要睡觉,别浪费我的时间。”她抬头看了看钟,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方心兰不情不愿地磨蹭到楼上的书房,如今的方子萱已经占领了这间平时无人使用的大书房,书桌很大,沿着桌子周围摆了三把椅子,方子萱坐在中间,桌面上摊着几本大部头字典和外文书籍,方子鹏坐在她的对面皱着眉头写写画画着。 “坐。”方子萱指了指方子鹏身边的空椅子。推过一份模拟卷,“两个小时时间,现在开始计时。” “姐姐,我有点儿头晕。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个晚上?”方心兰按着太阳穴,看上去十分虚弱。 “头晕?为什么头晕?”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头晕。”方心兰越装越像。 “那你先坐一会儿,我让老王备车送你去医院。”方子萱起身准备下楼。 “没关系,没关系,姐姐,我可能只是感冒了,睡一晚上就好了。”她连忙拉住她的手强笑道。 “感冒啊,我让英姐冲一杯感冒冲剂上来。”方子萱走出房门小声地吩咐英姐,方子鹏却抬起头对方心兰冷冷地笑了笑。 方子萱一进门。他立刻低下头去装作认真地演算。 “感冒这种事虽然难受。但其实很多见。中考在夏天,很容易中暑,中暑比感冒还难受。你应该学着适应,谁也说不准考试的那天你的身体会出什么状况,你今晚还是尽力将这份卷子做一下,待会儿药就好了。”她依旧将卷子推到方心兰面前。 “我,我……”方心兰提笔勉强写了几个字,突然一下子趴倒在桌面,似乎失去了意识。 “她怎么了?睡着了?”方子萱惊讶地看着她,在她面前用手叩着桌面,“方心兰,方心兰……” 可无论她怎么叫。方心兰也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晕倒了吧?”方子鹏在边上冷冷地笑道。 “感冒也会晕倒吗?”方子萱有些疑惑,她身体向来不差,感冒向来只是咳嗽流鼻涕,最多发个低烧,甚至连药都不用吃,多喝水就能痊愈,遇到方心兰这样风一吹就倒的林妹妹倒还真有些惊讶。 “她在装呢,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方子鹏立刻出言嘲笑,这个方心兰还真是沈琴那个女人的女儿,演技不是一般的好。 “你这份作业写了半个小时还没写完,今晚不想看书了吗?”方子萱敲了敲他的桌面,“认真点儿。” “英姐,打电话叫120。”方子萱不慌不忙地走出房门对端着感冒药进来的英姐吩咐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英姐被骇了一跳,连忙追问道,这个家的主人都不在,只有小主人在家,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可当不起啊。 “方心兰感冒晕倒了。”她木然道,“送她去医院急救。” “感冒晕倒?”英姐脸色古怪地笑了笑,那个丫头刚才还中气十足地陷害她,才几分钟就柔弱到感冒晕倒?说出去谁相信啊? 恐怕只有眼前这个永远都是一板一眼的小姐相信了。 “这么迟了,也没什么好医生,不如把心兰小姐送回房间,休息一晚上就没事儿了。”英姐压根儿不想搭理那个做作虚伪的方心兰。 “晕倒这件事恐怕不是小事,还是把她送到医院去吧,万一是心脏病呢?还是去急救吧。”方子萱一脸坚持,英姐只得去打电话。 你才心脏病!你一户口本都心脏病!方心兰趴在桌上佯装昏迷,却把方子萱说的话全听到耳里,心里暗骂不停。 但她总不能真被送去医院急救吧?且不说一到医院就穿帮,光是受那些检查的折磨就够她受的,方心兰自然不会这么傻,只得扇扇睫毛悠悠醒转。 “呀,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虚弱地撑起身体,声音也很适时地变得柔柔弱弱, “你睡着了。”方子鹏抬起头对她恶劣地笑道。 方心兰顿了顿,心里恨不得扇他一个大耳光,面上却一副凄凄楚楚的样子,“我觉得好难受,心口好难受。” “啊,我就说是心脏病吧,”方子萱了然地点点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判断十分满意,“你不用慌,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很快就能去住院了。” 你才要去住院!方心兰快气疯了,但还是抓住方子萱的衣袖,楚楚可怜地哭道,“姐姐,我不要去医院,我只是有点儿累,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有病就要看,年纪小小的就不懂得保重自己的身体,以后怎么办?讳疾忌医最要不得!”方子萱的态度很坚决。 我没病!方心兰硬生生把将要出口的嘶吼吞了进去,整个人快憋得内伤了,可她能怎么样呢?除了默默垂泪,别无他法。 “小姐,救护车来了。”正在这不上不下的当口,英姐推门进来,见到方心兰好端端地坐在桌前在那儿扮可怜,立刻了然地笑了笑。 “哦,英姐麻烦你陪心兰去医院了。”方子萱点点头,转头对方心兰道,“你能不能走?不能走的话就让他们抬你去。” “不,姐姐,你不要把我送到医院去,我没事,我没事的……”方心兰突然爆发了,抱着方子萱痛哭流涕,不知情的还以为方子萱要送她去死。 跟着英姐进门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又是恼怒又是尴尬。 “是送你去医院检查心脏,又不是送你去精神病院,你不必这么激动,我看你还是去做个全面检查,万一又像刚才那样突然晕倒,真要出了什么事,我们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方子萱依旧神色不变,转头道,“我妹妹刚才晕倒了,后来一直喊心口疼,我怀疑是心脏病,她现在很虚弱,麻烦你们把她送到医院检查一下。” 医生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尽责地问道,“之前还有什么症状?” 方子萱想了想,指着太阳穴,“她说这里疼。” 医生强忍着怒气,上前给方心兰检查了血压和心跳。 “两位小姐,医疗资源是有限的,尤其是急救资源,我们一路赶过来有多少车辆为我们让行,就是为了让我们尽快救护病人,这样宝贵的资源不应该成为你们的游戏。”医生的神色很冷,“如果这位小姐真的觉得不舒服,就请明天早晨到我们医院挂门诊。” “医生,您的意思是我妹妹的病情不严重?”方子萱认真地问道。 医生强忍住怒气,“我实在看不出令妹有什么病。” “谢谢,麻烦你们了,英姐送医生回去吧。”方子萱点点头,“心兰,既然你没有大碍,那你把这张卷子做了吧。” 方心兰真的觉得自己又要晕倒了,这个方子萱今晚是要和自己杠上了,死活不肯放过自己,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有的选择吗? 她坐在桌前,只觉得手中的笔比铅块还重,看着模拟卷上那密密麻麻莫名其妙的题目,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真的好困啊! 方心兰和方子萱不同,虽说年纪相差不多,可心思放的地方不一样,她一门心思都在打扮争宠上,对读书兴致缺缺,成绩自然是一塌糊涂,和原先那个方子萱比算得上是半斤八两,要她老老实实坐下来做题简直等于把她架在火上烤啊,可为了保持自己一贯听话懂事的形象,她还是咬牙忍了下来。 方子鹏已经乖乖地做完作业,把方子萱出的复习题老老实实地做完,她翻了一遍他的练习册,微微点头,“你可以去玩了。” 得到姐姐的赦令,他倒不急着回房间,抽出一本恐怖小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时不时地还偷眼觑满头大汗的方心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方心兰做题做得有多痛苦,方子萱倒没去注意,只是静静地翻着手中的书页,时而低头认真做笔记,时而闭眼默诵,房间里安静得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第七十二章 打 “时间到了,”方子萱瞥了一眼时钟,“刚才耽误了半个小时,现在再多给你半个小时时间。方子鹏,你的睡觉时间到了,立刻回房间。” “我刚才也被耽误了半个小时,我要留在这里看书。”方子鹏呆在这儿的目的就是看方心兰出丑,看她这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就知道她是个蠢货,这出好戏没演完,他怎么甘心先离开。 “你今天的功课已经做完了,不准熬夜,立刻回房睡觉。”她的声音依旧冷静,态度却很强硬。 方子鹏已经养成了不敢忤逆方子萱的习惯,一被她冷冷地命令,就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书房。 “你继续。”方子萱看了正在发呆的方心兰一眼,平静地说。 “我好困,我要去睡了!”方心兰的耐性已经告罄,一看到这些枯燥无味的试题,她的眼皮似有千斤重,直往下坠,尤其是方子鹏的离开,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如果这是考试,你就交卷了吗?” “是。”隐忍很久的方心兰,终于受不了了,哪怕是方子萱现在和她翻脸,她也不想再装下去了。 “好。”她点点头,倒也不恼,将她的卷子收了过来,“你可以去睡了。” 就这么简单?还以为她有什么后手呢。方心兰一怔,随后轻蔑地笑了笑,早知道这么容易过关,她就直接交白卷好了,她能拿她怎么样? “昨天做的是语文,今天考数学。”第二天晚上方心兰又被抓进书房,“昨天你吃了感冒药,今天应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姐姐,你不知道感冒就算吃了药也要七天才能好吗?”方心兰一脸隐忍。 “哦,不知道。”方子萱只是点点头,“那你先做这张卷子吧,还是两个小时的时间。” 方心兰咬牙。张云为难她磋磨她,她一直都有自信能够熬得过去,可在这个方子萱面前她却失去了信心,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谁受得了这样慢刀子一刀一刀地割肉。 “我不想做。”一看到那份密密麻麻的模拟卷。她就有一种要抓狂的冲动。 “你马上要中考了。必须做。”方子萱不给她任何余地。 “中考是我的事,不劳姐姐费心了。”方心兰臭着脸,终于撕下了一直以来乖巧可怜的面具。 真可怜。连两天都撑不下来,方子鹏低着头笑得十分欢快,果然还是老姐道行深厚啊。 “那怎么行?你一定要考上一中,这是奶奶和爸爸交待的,从昨天的情况来看,你离一中的分数线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只有你抓紧最后的时间勤奋苦读,才有可能考上一中。”方子萱毫不妥协地正色道。 “考不上又怎么样?就算我不读高中,我也一样是方家的小姐。方家也必须分财产给我!”方心兰完全失去了控制。 “你的身份和读书有什么关系?不管你是不是方家人,都拥有平等的受教育权,你读书为的是自己,并不是为了别人,你连这点儿基本道理都不懂吗?”方子萱严肃地反问。 “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心兰觉得眼前这个所谓的“姐姐”简直是油盐不进。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都像是一拳砸在上,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难受得她快要发疯了。“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屈服,你别以为你是什么方家嫡出的小姐,要不是你妈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做了小三,我和我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才是真正的嫡出小姐,你们算什么?凭什么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就算有点儿城府还不够深,三两下便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方子鹏听见她侮辱母姐,哪里还忍得住,扑上去就想和她厮打在一块儿,却被方子萱喝住,“我不想对你指手画脚,但这是奶奶和爸爸交待下来的,既然他们要求了,我就一定要尽力做到,所以,方心兰,请你坐下来做题。” 方心兰快要崩溃了,这个方子萱的脸皮是有多厚啊,她话说到这个地步,竟然还不动怒,依旧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方子萱始终有自己的底线在,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就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方心兰骂的是张云,她始终没有真正把张云当成自己的生母,就算方心兰再激动,她也不会有半分触动。 “我就是不做,你能拿我怎么样?”反正已经撕破脸,露出真面目了,方心兰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儿。 “不能怎么样,只能如实告诉奶奶和爸爸了。”她依旧是眉眼淡淡。 方子鹏却怒了,当时他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模样时,方子萱哪有这么好说话?把他强行捆了,毫不留情地揍了一顿,怎么换到方心兰这边就从轻处理了?明明他才是她的亲弟弟,太不公平了! “好啊,你去告诉他们啊,你看看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方心兰满不在乎地笑了起来。 “好吧。”她点点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声明,在我心里你和方子鹏的地位是一样的,未免有人说我厚此薄彼,有些规矩还是必须照章执行。” “什么意思?”方心兰隐隐觉得不妙,一脸戒备地看着她,方子鹏刚才老大不高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意。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不守规矩,理当受到惩罚。”方子萱看了方子鹏一眼,他立刻谄媚地递上一把小钢尺。 “方心兰,你刚才口出恶言,不敬长姐,罚打手心十下。”方子萱举起钢尺,一脸凛然地说。 方心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刚打我一下试试看!” “为什么不敢打?她之前打我都是毫不留情的,没道理到你这里就要搞特殊啊。”方子鹏嬉皮笑脸地说。 方心兰自以为了解方子萱的性格,她不过是个呆子而已,绝不可能对她动粗,更没有想到她会和方子鹏把她关在书房里揍她。 “放开我!放开我!”方心兰歇斯底里地挣扎着,“你们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和你们拼了。” “我不会动你的手指头,只会打你的手心。” 方子鹏不顾她的嘶吼踢闹,强行把方心兰的右手扯了过来。 “啪,啪,啪……”小钢尺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落在她的手掌心,一边打方子萱还一边唠叨着,“这只是小施惩戒,希望你今后能够记住,不要再口出妄言,做一个明理知耻的人……” 方心兰没想到他们是动真格的,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叫喊的声音都快冲破方子鹏的耳膜了。 “你别喊得那么夸张,我也被老姐打过,根本就没这么疼,你声音小点不行吗?”方子鹏强忍住捂耳朵的冲动。 “我不想活了,你们就这么欺负我,折磨我,我要让爸爸和奶奶给我做主……”打完之后,方心兰满地打滚哭闹,颇有当年方子鹏的风范。 可惜她的人缘太差,一屋子佣人都对她厌恶到了极点,哪里会有人上来劝,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无论方心兰怎么装可怜,怎么撒泼,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庭是多么的渺小脆弱,一直以来都是她托大了,仅仅是她不放在眼里的方子萱姐弟都可以把自己搓圆搓扁。 不过是打十下手心而已,方心兰却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地坐在地上,仿佛被人蹂躏过了一样。 看着抽抽噎噎的方心兰,方子鹏洋洋得意地拍拍手,觉得今晚算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方心兰坐在地上哭了好一阵子,没有人搭理她,又发了好一阵子呆,还是没有人理她,她索性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站着俯视方子萱,可是直到她站得双腿发软,还是没有等到她的反应,仿佛她并不存在一般,方子萱自顾自地写着作业。 打完了她就想用冷落她这一招么?方心兰冷冷一笑,“方子萱,我会让你为今晚的鲁莽付出代价的!”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方子萱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什么代价?” 自取其辱了吧!方子鹏憋笑憋得很辛苦。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方心兰的脸都要气歪了,她敢肯定这个方子萱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大概方心兰真的被方子萱给气着了,竟在第二天搬回了沈琴那儿住。 “姐,她这是要恶人先告状。”方子鹏气哼哼地说,“你信不信,她这次绝对会和爷爷奶奶说是被我们折磨得住不下去了才回沈家的,说不定还会说被我们打得起不了床呢,她那种假惺惺的女人最会做戏了。” “信。”方子萱似乎在忙于计算某道题,一边低头唰唰地写着字,一边随口答道,他严重怀疑她回答的时候有没有经过大脑。 ps: 本想两更,但是今天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行,对不起各位亲了! 第七十三章 派对之前 “你就不担心吗?”方子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方子萱。 “担心什么?”经过漫长的计算,她似乎得出了正确答案,微微吁了一口气,这才转头看他,“你今天的作业都做完了?” “没有。”方子鹏闷闷地说。 “那还有时间关心别人?”她一脸不以为然。 “你又不是别人,你是我姐。”他仍是一脸别扭。 方子萱眸光微闪,那一瞬间似乎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暖流流过心间,这种感觉十分陌生而短暂,甚至让她怀疑这是否是自己的真实情感,或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而产生的错觉。 “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做的事坦坦荡荡,无论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我都问心无愧。”她坦然直视他的双眼。 “你真傻还假傻啊?不要告诉我,你还相信什么天地良心之类的鬼话。你以为方心兰也和你一样坦荡吗?就算你真把她当亲妹妹好吃好喝地供着,她也能在背后编派出一大堆我们的不是,何况我们昨天还对她动了手,她肯定要在爷爷奶奶面前说我们的坏话。”方子鹏语带讥讽地望着她,觉得自己的姐姐着实是个怪人,长在他们这样的家庭有可能真的坦坦荡荡吗?连他这个小孩儿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那又怎样?清者自清。” “你!”方子鹏气结,“那你一直以来的好形象就会彻底崩坏,只要爷爷奶奶偏向她那一边,咱们就会大大吃亏,简直就成了沈琴进门的铺路石。” 想到这里他很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如果方子萱一辈子都这么不开窍,那他只得多留神长个心眼,否则她这种性子迟早要吃亏的,不知不觉中,他也已经将方子萱视为自己的责任了。 “好形象?你我之前有什么好形象吗?”方子萱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沈琴不是照样没有办法进方家?你不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她能不能进门永远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方子鹏愣住了,似乎有些明白,但又不是太明白她的话,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可又想不明白她指的到底是什么。 没过几天张云终于从国外回来了。随着她回来的还有两大箱衣物首饰。 “宝贝儿,你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如今张云的兴趣爱好就是钱,只有钱才能让她得到快感。方子萱姐弟也连带着沾了不少光。 “今年寒假妈妈带你们到瑞士去滑雪,……” 张云一回来家里就热闹了许多,方子萱本来就是个寡言的人,家中一直冷冷清清的,只有张云在一边不停叽叽喳喳,家里才有了生气。 “子萱,妈妈的乖女儿,下个月就是你的十六岁生日,妈妈要给你办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开心吗?”张云拿起一件漂亮的小礼服在方子萱身上比划,“你到时候就穿这一件,绝对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过去的方子萱虽然出身名门,却很少办过什么生日派对,一来她实在太顽劣,常被人人前人后议论。就算张云脸皮太厚也丢不起那个人,二来她交往的那群狐朋狗友纨绔子弟,在圈中也是有名的,聚在一块儿准没好事儿,三来她那对不算负责人的爹妈十次有六七次记不住她的生日。所以自从九岁开始她就没有再开过生日派对了。 但是今年却不一样,十六岁生日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方子萱是中考状元,久未被荣耀加冕的张云,恨不得在自己额头上写上“状元之母”四个字,走到哪儿都要提提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吹嘘的好机会,这个派对早在方子萱考了全市第一名的时候,她就开始筹划了,这次去国外就是专程去订购派对需要的衣物首饰的。 方子萱哪里能体会张云的心情,“我和子鹏下个月都要期末考,应该没有时间。” “哎哟,一个派对而已,你只要负责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席,妈妈帮你把一切都打点好,”张云兴致很高,哪里容得她打断,“你那么聪明,一个晚上不念书,还是能考第一名的。子鹏,你说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方子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比张云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了解方子萱的性格,就是个不喜欢和人交往接触的闷葫芦,什么生日派对,也许对一般的小女孩儿来说有吸引力,但对她来说却无异于大累赘。 方子萱微微皱眉,她向来不喜欢应酬,过去也是能推则推,更是从没有过过生日,甚至前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那个身份证上的所谓生日也不过是报户口的日子而已,在那一天养母会象征性地为她煮一碗寿面,除了能吃到面之外,生日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你们的生日也是母难日,十六年前我可是费尽全身力气,在阎罗殿里转了一圈才生下你的。”张云感慨地拭了拭眼角,“转眼间你都这么大了,妈妈也老了。” 方子萱的眼中有一丝不自在闪过,张云还不知道那个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已经变成了她,尽管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可还是有一种鸠占鹊巢的感觉,既然占了人家的身体,便要尽一个女儿的义务,她顺从地点头应下。 “对了,方心兰那个贱蹄子呢?”满心欢喜的张云瞥见箱子里一件半新不旧的衣服,突然想起了那个让她厌烦的女孩儿。 “回沈家了。”方子鹏抢先答道。 张云的脸上立刻浮起了满意的神色,拉过方子鹏用力亲了一记,“还是我们子萱子鹏争气,我还以为那个贱蹄子真要赖在我们家不走呢,没想到竟被你们给磋磨走了。” 方子鹏目瞪口呆,“妈,我们什么都没做,是她自己……” “别担心,妈妈明白的。”张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得意而诡秘地笑了笑,她自己出手倒会在方老夫人那里落了话柄,这两个孩子动的手,就算是方老夫人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孩子们之间的矛盾,能怪得了谁?“我看那个贱蹄子还敢不敢回来,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什么事儿也有我为你们担着。” 方子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把这个恶名给坐实了,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相信他们,还能指望别人相信他们吗? 没有方心兰这个大障碍,张云在家里过得甭提有多么舒心了,一门心思扑在方子萱的生日派对上。 “子萱,你有什么要好的同学,尽管把他们都请来。”张云拿着写得满满的宾客名单,笑眯眯地来征询方子萱的意见。 “我没有要好的同学。”她本来就不是个热情活泼的人,又是个三十岁的老灵魂,自然很难和这些十六岁的少男少女们打成一片。 “那就把你的同学都请过来,还有你们学校的老师。”张云也不以为意,大笔一挥在名单上刷刷地添了一串。 方子萱却有些为难,那些同学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有认全,就这么把他们请来总觉得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们家恐怕坐不下那么多人吧?”光是她班上就有五十来号同学,在加上老师,想想就头大,他们家虽然有四百多平米,可要容纳下这么多人,还是很有难度的。 “当然不在我们家办,”张云的脸色瞬间有些阴晴不定,她本想在老宅办,可是方老夫人却一口咬死了不同意,非说最近身体不好,经不起劳累,其实还不是故意给她难堪,过去每年方子莹的生日派对都在老宅办,她老人家一句话也不说,到了她家子萱的时候,就故意找种种借口从中阻挠,她咬咬牙,面上有些发狠,“子萱,你放心,妈妈一定把这件事办得稳稳妥妥的,就算你奶奶耍样不让你在老宅办生日派对,妈妈也会订最好的酒店,保管场面漂漂亮亮的,绝不丢你的面子。” 方子萱不明白张云为什么在为她办生日派对上有如此的激情和执着,她真的说到做到,从头到尾全程都没让方子萱插手,大至酒店,小至果点心,事无巨细,全由她一一过问,几个专业团队同时运作,就连邀请她的同学老师都是由她亲自邀请。 方子鹏同样也对这个派对充满了期望,因为生日派对就意味着那一天方子萱没有办法把他关在书房读书了,要知道平时的周末方子萱也不肯放过他,把他拘在房间读书。就算他如今变得比过去懂事得多,也毕竟是个小孩子,玩心总归是重的,能有一天不被关在书房里读书简直比天下大赦还令他开心,所以他那股兴奋劲完全不逊于张云,这几天做完作业后既不打游戏也不看书了,有事没事就跟在张云身后打听,顺便偷吃几块精致的点心,每天祈祷着派对那天早点儿到来,好让他可以疯玩一天。估计只有方子萱这个当事人对这件事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了。 第七十四章 好母亲 “那是什么?”方子萱看着方子鹏指挥佣人将一个纸箱抬到楼上。 “送你的生日礼物啊。”他兴奋得满脸通红。 “谢谢,劳你费心了,”她点点头,“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吗?拿出来,我要检查。” “又是作业作业!你就一点儿都不好奇那是什么吗?”方子鹏一脸郁闷。 “是什么?”她接过他的作业本,从善如流地问。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哦。”她随口应了一声,显然丝毫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非但不失落,反而愈加得意,“给你也是浪费,就寄存在我那儿,替你保管好了,你不用太感谢我,记着啊,你的生日礼物我已经送了。” “我记得你已经读过福尔摩斯了。”她有些疑惑,“我那里已经有一套了。” “版本不一样好不好!”方子鹏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那一套版本太次了,我这套是新版的,精装!读起来当然更舒服!而且这一版才是真正的全集……” “……”她无语,在她看来这种小说无论什么版本,只要翻译差不了太多,内容相同,都可以读,找不到什么非要读精装新书的理由,实用才是最重要的。 “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派对了,今天就别做题了吧。”方子鹏看着她又掏出一套模拟卷,那脸立刻皱得和苦瓜一样。“反正还有周末两天,后天再做也来得及啊!” “今日事,今日毕。”她一脸正色,“生日派对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你有关啊,和你有关的事就和我有关,”他腆着脸哀求道,“不如我们待会儿也和妈一起去酒店看看筹备得怎么样,妈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呢?” 方子萱看着他难得露出这样谄媚的样子,也暗自觉得好笑,可还是一脸严肃地卷子推到他的面前。“以读书为重。期末考马上就要到了,你确定你都准备好了吗?这种对人生毫无帮助的聚会你真觉得有参加的必要吗?” “至少可以玩一整天啊,不用做作业,不用背书。不用做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把读书当作兴趣爱好的。 方子萱自然不会认同他的想法。让她去和那些根本不认识的人赔笑周旋,还不如让她一个人静静看书来得自在。 “这题不会做。”他扁扁嘴,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大题。 她捋了捋额边的碎发。略略思考片刻,在草稿上写了几个公式,“这道题需要用到的公式是这几个,你自己再推推看。” 方子鹏是个很聪明的男孩子,已经习惯了她的教学方式,趴在桌面上认真地演算起来。 “子萱,今晚早点儿睡,明天才有精神。”张云难得晚上这么早回来,竟亲自送了两杯羊奶和几块饼干进房,看到姐弟两个乖乖地在桌前写作业,一个教一个学,场面温馨得不得了,幸福地几近落泪,谁说她的孩子是纨绔?有这样听话懂事的孩子,她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们会在十点的时候准时睡觉。”方子萱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她永远都有自己的步调,尽量不为任何人任何事打乱她严格制定的时间表,何况是什么生日派对这种小事。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大意了,张云的劝告是有道理的,方子萱一大早就被她从被窝里挖起来,不由分说地塞到车里送去了上次那家美容会所,浑浑噩噩地被那群人扔进池子里又是洗又是泡,再拎到床上又推又按又涂又抹地折腾了一上午。 “方小姐,你平时都不留指甲的吗?”一个美容技师像看到鬼一样惊呼。 “留指甲怎么写字?”方子萱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张云才一脸懊恼地走过来,“都怪妈妈平时忘记提醒你,女孩子的指甲怎么能剪得这么光秃秃的呢?你这样不好做指甲啊。”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们,她们的神情十分浮夸,仿佛没留指甲就和没穿衣服出门一样见不得人。 “算了,用甲片吧。”闻讯过来的经理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仿佛没留指甲的她是个重症病人一般。 “方小姐的手一定没怎么保养吧?”两个美容技师每人分别拉着她的一只手轻柔地揉来搓去,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乳液,“你看,竟然都有茧子了。” 又是一声惊叫,方子萱抿抿嘴,实在受不了她们的一惊一乍。 张云大惊,“让我看看。” 方子萱右手中指有一个薄薄的茧子,张云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番才严厉地问道,“这是怎么搞的?” “写字磨的吧。”她不以为意,前世手上的茧子可比这厚多了。 “我给你的护手霜都没用吗?”张云依旧皱着眉头,神情紧张,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太麻烦。” “唉,你这孩子,还是这么懒,”张云痛心疾首地嗔道,“你们千万要想办法,把她的手保养好,女孩子的手就应该是滑滑嫩嫩的才好,我这女儿啊,偏偏是个不省心的,成天就知道读书写字,你们说,一个女孩子非要考个状元回来做什么?” “方夫人真是好福气,方小姐这么有出息,咱们s省谁不羡慕,人长得漂亮,书又读得好。”在经理的带领下,几个美容师一个接一个地奉承道。 “可不是,放眼我们s省有哪家小姐比得上方小姐有才华?” “这要按古代的说法,中状元的可都是文曲星下凡。” “方小姐这样貌,这气质,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比不上。” 张云被这些奉承话逗得合不拢嘴,“她哪有这么好?和她弟弟一样,都是不自觉的,要不是我费尽心思看着他们姐弟俩,早就变坏了,你看我都多了好几根白头发。” “做母亲就是不容易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不过有方夫人这样聪明美貌的母亲,方小姐和方少爷自然也是人中龙凤……” “就是,要是方夫人不说,谁能猜得出你们是母女呢?分明就是姐妹啊。” “你们是不知道,方夫人说话就是这么谦虚低调,什么白头发,明明就是一头青丝,乌黑柔亮,看得我都羡慕死了……” 这些话张云走到哪儿都要念上一遍,听到身边人或真心或违心的奉承,就能让她整个人像打了玻尿酸一样容光焕发,青春永驻。 方子萱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贴上了十个尖尖的假指甲,觉得自己就像书里写的老妖怪那么恶心,可那些美容师还不罢休,十分认真地在她的指甲上刷上一层一层的油。 “能不贴这些东西吗?”她终于忍不住提出异议,觉得自己的手指完全僵住了,就像不是自己的异样难受。 “不行!”美容师和张云异口同声地坚决拒绝。 “贴这些我没办法做事。”她好看的眉头都蹙在一块儿。 “千金小姐哪里需要做事。”美容师笑道,贵妇淑媛们每天做的事无非就是做美容和血拼,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儿要做?最多加上一个打麻将好了。 “就是,你今后可不准说这种话惹人发笑了,”张云面有不虞,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打扮,明明是个千金小姐老爱把自己打扮得和灰扑扑的丑小鸭一样,“不仅是手,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你都要爱惜它,我们毕竟是女人,一个女人要活得优雅就要善待自己,你虽然还年轻,可也不能这样挥霍自己的资本,不然等你老了,有你后悔的。” “方夫人说的不错,方小姐平时洗完澡一定没有抹乳液吧,我们都觉得你身上的皮肤偏干。”美容师一边打理着她的头发一边附和道。 “我没觉得啊。”她不是傻瓜,过去在皮肤干燥的时候也会涂抹乳液,可是她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这个需要。 “等你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完啦!到那个时候皮肤出现了干燥的小细纹,我们要很多很多的时间精力才能消除呢,所以一定要防患于未然哦。”美容师不停地给她灌输护肤常识,“还有你的头发,洗完头之后肯定没有用护发素吧,也没有定期做护理对不对,你看这几根发尾都有小小的分叉了。” 方子萱已经无语了,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至于这么精致吗?要真按她们说的做,那她岂不是一天到晚什么事都别做了,只要光顾着捯饬自己就好了? “这个孩子就是不听话,”张云表情沉痛,“要不是我每天让厨房给她炖燕窝补充胶原蛋白,估计皮肤的情况更差。” “不过方小姐遗传了方夫人的好底子,这么折腾还是难掩美貌,要换作我们呀,真不知道该有多惨呢……” “你们几个啊,就是嘴甜。”张云笑得合不拢嘴,摸了摸方子萱的头发,“妈妈先去换衣服,你在这儿乖乖听话。” “方夫人尽管放心好了。”众人都笑道。 “方夫人真是个好母亲,方小姐真幸福。”美容师一面仔细地为她将一头长发梳顺,一面轻声笑道。 方子萱不语,张云对她和方子鹏的护犊之情是谁都无法否认的,只是这样真能称得上是个好母亲吗?(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派对风波(一) “欢迎大家今晚能来参加小女子萱的十六岁生日派对。”四十多岁的方建霖虽然整日沉迷于酒色,但却没有一丝萎靡的神色,反倒显得神采奕奕,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俊,那眼角的几丝细纹反而给他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依旧能迷倒不少无知女性。 虽然不知道方建霖这次为什么如此靠谱,但对他这么给面子的举动,张云还是开心的,毕竟方子萱是两人的女儿,方建霖想在这个时候饰演一个慈父也在情理之中。 方子萱穿的是张云从国外特地为她定制的香槟色小礼服,如云一般的裙裾在行动之间荡起微微的波澜,胸前细细的褶皱,衬着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夹杂着纯真和性感,更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贵气。 她的发质很好,那一头直发乌黑发亮,让造型师都不忍心盘起,索性让那一头长发柔顺地倾泻而下。 肤若凝脂,明眸皓齿,方子鹏初见之下都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还是那个永远只穿灰扑扑校服,将头发随意扎成一束,不苟言笑的方子萱吗? “果然是人靠衣装。”方子鹏憋了半天,想说些什么好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憋出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来,话一说完自己的脸倒是红了一片。 “你这孩子懂什么?你姐这是天生丽质,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张云笑嗔了方子鹏一句,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子萱和我年轻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你们都大了,我也成了老太婆。” 她不无感慨地理了理方子萱的下摆,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年的她还是张家最受宠的掌上明珠。城中追求她的公子哥儿不在少数,她就如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一般,日日鲜衣怒马,活得何等逍遥自在,那些追求者中有不少如今已是功成名就,如果不是当初遇见了方建霖,也许自己还是会如公主一般在他人的细细呵护下过日子。 想到这里心中酸楚难当,若不是顾及这是女儿的生日派对,她几乎都要落下泪来,这些年过去。她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娇气天真的小公主了。就算她再怎么努力保养。也无法阻止细纹爬上脸颊,那股从里头透出来的憔悴黄气,就算她敷再多的粉都很难掩饰住。 她缓缓直起身子。眼神从一双儿女身上掠过,心中却有着无限的苍凉,她这一生算是毁了,就毁在这看似气派的方家之中。 一直到陪着儿女出席宴会时,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痴痴地望着自己的掌上明珠。 张云犹自愣愣地出神,却被方子鹏含着怒意的一声“妈”给唤醒了,那边的方建霖已经洋洋洒洒地演讲完,手里正挽了一个穿着嫩黄色蓬蓬裙的少女,少女一副乖巧娇羞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个少女才是今晚的主角呢。 细看之下,那个女孩儿不是方心兰是谁? 张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紧,紧得仿佛要停止跳动,她一口气都无法顺利呼吸,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成冰。 难怪,难怪方心兰会乖乖回到沈琴身边,而他们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难怪方老夫人死活不肯把宴会放在老宅,难怪方建霖会出席讲话,这一切全是针对他们娘仨的阴谋! “子萱,过来,今晚带着妹妹好好玩。”方建霖转过身笑盈盈地对方子萱招手。 见方子萱动了动,似乎抬脚欲走,张云立刻大喝一声。 “方子萱,你敢过去,今后就不是我张云的女儿。”虽然是对方子萱说话,张云却是咬牙切齿地瞪着方建霖。 方子萱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索性退到了一边,虽然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可是那细微的小动作却让人觉得她简直是要在一边看好戏。 “真是个妙人儿。”角落有个细微的嗤笑声,模模糊糊地让人听不清楚。 “姐姐,今天是子萱的好日子,你就别闹脾气了。”沈琴竟然走了过来,穿着浅蓝色的礼服,笑得温柔得体。 连她这样的人都登堂入室了!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这分明是在打她的脸,张云哪里能受得了这个羞辱,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啊!”沈琴惊呼一声,竟然捂着脸顺势摔倒在地。 “琴儿,你怎么样?”方建霖立刻紧张地上前扶着沈琴,她在他的怀里朝张云露出了一个示威似的笑容。 “建霖,我没事。”她的声音却是那么楚楚可怜,凄凄楚楚地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方建霖抬起头,沉痛地看着张云,“张云,你实在是太任性了!快向琴儿道歉!” “我任性?”张云不怒反笑,“我为什么要向你们这一对奸夫淫妇道歉?我才是正牌方太太,今天是你亲生女儿的生日,这么多宾客云集,你连脸都不要了!你不但让一个私生女和情妇进了门,还要我向这种见不得身份的人道歉?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方心兰捂着嘴,眼泪纷纷落下,将一个受到侮辱但仍然十分坚强善良的私生女形象诠释得丝丝入扣,“妈妈,我们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受这样的侮辱了。” “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沈琴和方心兰抱头痛哭,简直就是年度苦情剧的现场直播。 被请来生日派对的除了一些城中名流,还有不少方子萱的同学老师,那些名流们还好,这些戏码早就已经看到生厌了,对此不过幸灾乐祸地议论几句,那些出身平凡的同学老师那里见过这样的豪门恩怨,个个睁大了双眼,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情节。 “张云,你太过分了,当初是你先破坏我和沈琴的,如今还要侮辱我们!这口气我忍了二十年,今后不会再忍下去了!”方建霖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说道,不知道他性子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个深情款款有担当的男人。 在他站起来的一瞬间,张云突然明白了,方建霖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下这盘棋的人是方老爷子,虽然今晚两位老人都称病没有下来,但方家也来了不少人,却一个个装作没看见,若没有方老爷子的首肯,方建霖怎么敢演这么一出?以方建霖那薄情心的性子,连沈琴被她捅了一刀住院都没去看一眼,此刻怎么会摆出一副情圣的模样? 不过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其中玄机,只觉得楚楚可怜的沈琴和方心兰实在是比这个咄咄逼人的原配惹人同情得多。 “张云,真是受够了!我实在无法继续与你过日子了,抱歉!”方建霖扶起沈琴和方心兰,以一副决绝的模样往外走。 这就是这个父亲送给女儿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也有人将同情的目光投向方子萱,可怜的小姑娘应该被打击坏了吧。 “方建霖,你敢!”张云捂着胸口,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姑姑,冷静!”张颂文突然拉住了张云,严肃地朝她摇摇头。 此时的方建霖和沈琴方心兰,看上去就像一家三口,步伐齐整地往门口移去。 “方子萱,你去做什么?”张云脸色苍白地大喝一声。 众人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就这么看着方子萱像着了魔一样跟着方建霖三人往门口的方向走去,就连方建霖三人都回过头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盯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想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去洗手间,你们继续。”她十分和善地朝方建霖三人点点头,完全没把他们的挑衅放在心上,仿佛是在路上偶遇般轻松自在。 众人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一阵小小的哄笑,方才还把情绪酝酿到最高点的方建霖和沈琴就像个小丑,当众演了一出拙劣的戏剧。 看到方建霖和沈琴难堪,张云这才缓过劲儿来,敛了怒意,只当做没见到那行迹猥琐的三人,大大方方地招呼道,“真是不好意思,多有怠慢了,大家请随意,玩得开心点儿,不要被不相干的人影响了。” 众人都是人精,这种事儿见得多了,哪里真会把方才的闹剧当一回事,场面立刻又热络起来,方建霖三人走到门口,却无人理会他们,弄得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有心想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又苦于张云的迅速冷静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到了这个时候戏却是不好再接下去了。 方子萱在洗手台前细细将手擦干,看着自己那和妖怪一样的手指甲,还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五小姐,又见面了。”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你好。“她神色不变,对着镜子里那个修长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却在心里皱了皱眉头,稍稍退开一两步的距离。”除了你好,你就没有话对我说吗?”年轻人的眼角眉梢净是笑意,”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是这两个字?" 第七十六章 派对风波(二) 方子萱看了他一眼,虽然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却迅速被他捕捉住了。 戒备,恐惧,……似乎是正常人见到他时的反应,他还没来得及满意地欣赏,就在她的眼中发现了另一种情绪。 怜悯,她眼中的情绪竟然还有怜悯? 她凭什么? 一股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慌乱和恶意蹿上了心头。 她,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不可能,这件事知道的人根本不多。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被往事勾起的情绪将他的脸色映得多了几分狰狞,愤恨以及想要撕碎一切的阴暗怒火席卷了他,看着眼前依旧面无表情的少女,他已经失去了逗弄的耐心,而有了一种要将她彻底毁去的冲动。 他的阴鸷看在她的眼里,让她微微皱眉,除了怜悯之外,对他的情绪转成了不屑。 难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前世那些琐碎的记忆又重新串到了一块儿,京城严家备受宠爱的三公子,荣耀的背后是一出他无法负担的悲剧,看似清俊阳光的外表之下是怎样扭曲的灵魂,他的手绝不像现在这样干净清白,他这样的人正是自己所不齿的。 “方子萱,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说话又慢又轻,双手撑着洗手台,虚虚将她拢在怀中,缓缓俯下身去,双眼紧紧锁着她的眼睛,不肯错过她每一丝情绪,一股暧昧而温热的气息将她锁在这个暧昧而狭小的空间之中,从两人身边经过的人十有*会认为这是一对在接吻的爱侣。 已经从最初的惊讶平复过来的她没有紧张恐惧,更没有害羞挣扎,只是平静地直视他的双眼,坦然而磊落地回道,“想走出洗手间。” 他笑得愈加充满兴味,她的眼底里只有一滩死水,仿佛无论眼前发生什么。都无法激起一丝波澜。修长的食指抚上她的脸颊,“妾心似古井,波澜誓不起,嗯?” 她厌恶地偏了偏脸颊,躲开他的手指,厉声说道,“严先生,请自重!” 他有些意外她会这么不管不顾地一声断喝,幸好这里是偏僻的洗手间,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大厅。如果没人正好来洗手间,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角的动静。 他从容不迫地收回手指。笑得十分灿烂,“不得不说,五小姐真是让我越来越好奇了。” “麻烦严先生让一让,不要影响他人洗手。”方子萱似乎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看着他身后说道。 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缓缓站直身体。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身后根本没有人,而她稍稍理了理衣服便昂首阔步从他身边走过。 真是个有趣的人儿,他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如果她真知道一些什么的话,他该怎么做呢? 他依旧带着笑,可是那笑意永远进不了眼底。 方子萱将他远远抛在身后,不由得轻舒了一口气,随即自我厌恶般地皱起了眉头,这个人一直给她一种危险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一些,在还不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她就有这种感觉,知道之后这种感觉更甚,那种让她说不上的危险感,让她在和他对上的时候忍不住寒毛直竖,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快步回到大厅,令她意外的是,方建霖竟然还在大厅里没走,而他们面前站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正背着手笑眯眯地和方建霖沈琴说话,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将他们围成一个圈,或谄媚或讨好地笑着,被冷落的张云站在不远的地方似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而张颂文则在一边和程莉低声讨论着些什么。 好诡异的局面,这个中年人可不就是那个每天都要在s省新闻里出现范书记么,方子萱先是一愕,随即垂了垂眼睑,终于将前后关节想通了。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周老来了!”门口一阵喧哗,众人纷纷掉头望去。 范书记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和难堪,可还是立刻随着众人迎了出去。 “周伯伯。”张云快步迎上前去,挽上周老爷子的手臂,像是看到了亲人一样,心情一放松,眼泪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而跟在她身后的程莉和张颂文脸上笑盈盈的,却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显然这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今天是子萱的生日,你哭什么?”周老爷子拍拍她的手,笑得很和蔼,“子萱丫头呢,做主人的不知道出来迎客么?” 方子萱还没来得及上前,方建霖就尴尬地迎了上去,“周老。” 周老爷子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不屑盯着沈琴挽着方建霖的手臂,扭头对张云说道,“阿云你什么时候离的婚,我竟然不知道?” 张云不答话,只是刚刚擦干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莫非还没离?”周老爷子的眼神如刀一般剜在方建霖身上,他像触了电一般,立刻将沈琴的手狠狠地甩掉,沈琴一个不察,竟然被他甩出去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难掩一脸的难堪。 “周老,好久不见,最近身体还好么?”范书记连忙出来打圆场,关切而和蔼地嘘寒问暖。 周老爷子神色倨傲地微微点头,“小范啊,最近真是世风日下,有些人罔顾国家法律法规,明明是已婚的身份,还公然和别的女子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这不是藐视法律吗?子萱丫头,你对法律很有研究,你来和周爷爷说说,这重婚罪该怎么处置啊?” “刑法第二百五十八条规定有配偶而重婚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与之结婚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答道。 “这可是刑事犯罪啊,小范,你也是党员,见到这种恶行,应当勇敢地站出来,你说对不对?”周老爷子脸上含着笑,可那神态却着实凛冽。 范书记一脸尴尬,却也只好点头应是。 范书记虽然是s省省委书记,是个权倾一方的地方大员,可是周老爷子也曾是s省的省委书记,而且这个位子一坐就是十五年,且不说他在s省的门生故吏,单是他的那些老革命老战友们就是盘踞在s省一股最强大的势力,而且这些势力与中央联系十分紧密,故而每一任s省主要领导都必须对这些老干部毕恭毕敬。 七八年前曾经有一任年轻的书记恃才傲物,一心想在s省做出点儿成绩,对这些老干部们不甚尊重,触动了他们的利益,被他们一状告到中央,那一任书记立刻调离s省到一个备受冷落的部门工作,没几年时间竟然郁郁而终。 所以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所谓s省省委书记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傀儡,真正做主的还是周老爷子这个曾经的老书记,人称第一书记。 范书记也知道其中利害关系,可到底是年轻人,不甘心被这群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呼来喝去,脾气率直暴躁的张奇就是他的试刀石。 不过虽然和张奇有隙,一心想把他拱下台,换上自己的人马,可他到底还是担心触及到以周老爷子为首的这一批强大势力,故而走了迂回的路子,想在张云和方建霖身上下手,逼着张奇犯错误,到时候他也有了由头对张奇下手,这一招也算是投石问路,却没想到半路中,竟杀出个周老爷子。 他到底还是不了解s省的情况,周老爷子和张老爷子是生死之交,这个同盟牢不可破,远比张家和方家这样的姻亲同盟还要坚固。 周老爷子又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范书记今天敢对张家下手,明天就有可能将矛头转向周家,这可不是独善其身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分散开来实力都还有限,只有拧成一股绳才有可能和这些实权派斗上一斗。 范书记有些傻眼,他实在想不到今晚周老爷子会出席,莫说周老爷子这些年深居简出,就连他几次去周家探望也称病不出,今晚的生日派对就连方子萱的嫡亲长辈方老爷子和张老爷子都没有出席,他竟然会给方子萱这个天大的面子?又或者是方子萱的生日只是个由头,他根本就是想借此机会来敲打自己和方家的。 不仅范书记傻眼,所有到场的宾客都傻眼了,就算方子萱再有钱再漂亮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儿,她的生日派对竟然能请到s省前任和现任两位省委书记出席,这是何等荣耀,简直是天大的面子! 不管这两位大佬是因何而来,这面子却是实实在在给方子萱做足了的,在s省的地盘之上,这两人无疑是最有权势的,如今他们都站在了方子萱身后,她在人们心中的地位一下子跃升了好几个层次,原本因为方建霖和沈琴的闹剧,对她还抱有同情或是幸灾乐祸心理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方心兰的眼神都变得晦暗不明。 第七十七章 派对风波(三) 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方老爷子,小辈们的生日他一向很少出席,毕竟哪有长辈给小辈贺寿的道理?此时的他正和老友喝茶,接了家人通风报信的电话,一口茶差点呛到,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方建霖和沈琴这一出好戏没有他的授意自然是闹不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张家决裂,张云这个儿媳虽然当初是他看中的,但这些年可以看出她的脾气实在太过泼辣,上回捅了沈琴一刀让他十分不满,这样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继续留在方家,保不准哪天就是个祸害。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原因,而真正让他下决心的则是范书记的拉拢和怂恿,虽然张奇还在重要的位子上,但是这些年张家的表现委实有些外强中干,甚至是软弱,在很多问题上对自己人严厉,对外人妥协,这让一向奉张家为老大的方老爷子一直都很不满。 商人向来是唯利是图的,他难免起了二心,若是能投靠范书记这个实权派,对方家来说自然是利大于弊,今晚方建霖和沈琴的这出戏虽然是在他和范书记的指使下进行的,但他完全没想到范书记竟然会在百忙之中抽空到酒店走了一遭,这种帮方建霖撑场面的举动让他感动不已,竟然生出了几分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 可是如今周老爷子亲自出面,甚至不惜降尊纡贵参加方子萱这个小姑娘的生日派对,无疑向外表明了周家和以周家为代表的老牌势力的立场,再听说他老人家竟然威胁说要追究方建霖的重婚罪,更让方老爷子紧张起来。 他自然知道最后一定是不了了之,但是周老爷子的态度暗示着今后方家会遭到无穷无尽的刁难,此时老辣如他,也不得不暗自埋怨自己当初的草率,虽然他是s省首富,历任父母官都要敬他几分,但民不与官斗是s省的传统。首富又怎么样?只要一个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就能把他们刁难得浑身难受了。又何况是周老爷子这样的政坛巨鳄,偏偏他现在卷入这两派的政治斗争中去,若是当初能再圆滑一些,两边不得罪,如今又怎么会如此被动?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大儿子方建平一眼,若不是他和方子诚成日在他耳边唠叨范书记的能耐和好处,他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糊涂的决定。 “爸,您先别气,”方建平被瞪得有些心虚,连忙安抚道。“那周老爷子如今也近八十了,还能再蹦跶几年?等他去了。自然有范书记罩着我们。” “混账!”方老爷子大怒,周老爷子和他年龄相仿,不过长他三岁,方建平说这话岂不是在诅咒他? 方建平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只得讪讪地住了口。 “我们得立刻回去,老三这个不争气的怎么镇得住场面?”方老爷子强抑怒火,既然周老爷子都亲自来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托大不出现了,“把建森也叫回来。” 方建平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又是方建森!老爷子也未免偏心得太厉害了,公司里的事儿依赖方建森也就算了,连这种家务事也要他这个老幺出面,他这个大哥当得也太窝囊了。 正如方老爷子所言,方建霖被周老爷子三言两语一吓,立刻面如死灰,求救似地直盯着范书记。范书记此时早已缓过劲来,却好似完全没看到他一般,只是带着矜持的淡笑回望周老爷子,“周老说的是,只是建霖毕竟是侨胞,生活习惯与我们有所不同,也是应当尊重的。” “哦?对待侨胞的优待政策中好像没有这一项吧?莫非侨胞就能违反我们国家的法律了?也许是我人老了记性不好,改天我得打个电话问问侨办,说不定这是最近刚出台的政策,谁不知道我们范书记一向很优待侨胞侨眷嘛。”周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范书记。 眼见周老爷子气场全开,完全震慑住在场的所有人,方建霖这边的形势大大的不妙,方心兰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立刻跳了出来,楚楚可怜地哭着,“周爷爷,我爸爸妈妈是真心相爱的,您就放过他们吧……” 方心兰一出场,这场面立刻就往年度苦情戏的方向转,在场的观众十分过瘾,刚才还是今日说法,现在就变成了出轨的诱惑。 周老爷子久居高位,哪里曾被人这样冲撞过,眼底隐有怒意浮现,“这是哪家的小姑娘?这么没规矩!” “周爷爷,他是方家的六小姐。”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一个身影坚定地站在哭成泪人儿的方心兰的身边。 方子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这种感觉只在初进方家老宅时有过,而这一次的感觉比那时还要强烈得多。 眼前浮现一幕幕泛黄的场景,阳光下,清朗的少年朝她微笑,缓缓地伸出手,躲在墙角哭泣的方子萱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怯怯地将自己的手递给他,同时交出去的还有她的一颗心。 这就是方子萱的执念吗? 那些年的放纵不只是因为父母的忽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一直没有细细理过方子萱记忆的她,这下才恍然大悟,当时导致原来的方子萱出车祸魂飞魄散的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方子萱,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曾经温柔的脸上满是不屑。 “子萱,你也太没个女孩子的样子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方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看似温柔担心的方子莹,眼中有藏不住的恶毒。 那个晚上被他和堂姐方子莹严厉羞辱后的方子萱决定放弃自己的生命,曾经给过她温暖阳光的男人如今对她弃如敝屣,让性格偏执的她觉得生无可恋,可是当这个男人再次出现,那一抹残存的记忆又开始不受控制。 从她的角度来看,这个男人拒绝方子萱倒在情理之中,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不会接受一个自甘堕落的女孩子,方子萱的行径连她都不能接受,何况是这个看上去十分优秀的男人,只是受到身体里那股不甘绝望的情绪影响,她还是对这个温柔清朗的年轻人感觉复杂。 她并不是场上最引人注目的人,动作幅度也不算大,可她轻捂心口,神情恍惚地盯着那个年轻人的模样,还是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向家小子,你怎么也这么没规矩?”周老爷子目光凛冽,指了指方子鹏,“方家排行老六的不是这个小子么?怎么又冒出了个六小姐,你倒是和我这个老头子好好说道说道。” 谁也想不到一向自矜身份的周老爷子,怎么这次会不管不顾地和小辈们纠缠这些问题,向阳也有些尴尬,结结巴巴地说,“周爷爷,心兰也是方三叔的女儿。” “哦?你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个女儿,我倒是不知道。”周老爷子笑着望向身侧的张云。 张云有了人撑腰,早就恢复了往常的战斗力,也笑吟吟脆生生地回道,“这是建霖在外头的私生女呢,我倒也不知道如今私生女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上族谱入家族排行了,这样算来,我倒也不便称向阳向大少了,该叫你一声向二少才是呢。” 向阳的脸涨得通红,他父亲在他之前有一个私生子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为了维护家族正统,那个同父异母哥哥根本不姓向,也一直养在外头,如今被张云以这样一种难堪的方式提起,他顿时觉得无地自容,只恨自己一时冲动,保护欲作祟,出来趟了这趟混水。 “既然方家这般待你,连外头的女人孩子都往家里抬了,你还要死守着这个家么?”周老爷子对着张云摇头叹息,“子萱子鹏这两个孩子也是受委屈了,子萱这个孩子从小到大都没过过生日,本来今天是高高兴兴的日子,却弄成这个样子……” 这句话戳中张云的软肋,她的泪水像是开了闸,哽咽道,“求周伯伯为侄女做主。” “既然你们已经没了感情,那便离了吧,也成全人家一家三口。”周老爷子喟叹道。 方建霖和沈琴方心兰闻言一喜,都是一脸紧张期待地看着张云,虽然事情的发展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但只要她答应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轨了。 方建霖期盼的眼神看在张云眼里,像是一柄利刃狠狠扎在她心上,让她彻底死了心冷了情,“好!” 虽说今晚的目的达到了,范书记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明明是方建霖以追求真爱为名和张家决裂,怎么如今变成了张家不甘受辱主动和方家决裂? 不过他向来不在乎过程,要是只是结果,只要方家和张家分道扬镳,他的目的就达到了,想来张家和周老爷子这一派要的不过是面子而已。 第七十八章 派对风波(四) “阿云,你要是担心两个孩子,尽管带走好了,干脆改姓张,想来老张也不在乎多两个孙子孙女。”周老爷子笑眯眯地说。 “那怎么行?”事关男人的尊严,方建霖立刻出言反对。 “怎么不行?”张云被一口气堵得上不上下不下的,岂会让他痛快,当即犀利地反驳,“反正你在外头还有一堆儿子女儿,干脆全都统统领进门来好了,他们两个你本来就没放在心上过,还曾经为了外头不三不四的人动手将两个孩子打得住进医院,他们留在你们方家也是受苦,还不如跟我走。” “阿云说的不错,我们家老爷子可和你们不同,他一向疼爱子萱子鹏,他要知道他们俩回家住,肯定要高兴坏了。”程莉笑里藏刀地看着方建霖。 “都是误会,别牵扯到孩子,三嫂你这么说,可是会伤了两个孩子的心,今天还是子萱的生日派对呢,就别闹得这么僵了。”陈歌温柔地出来打圆场。 “真是难为你们还记得今天是子萱的生日,是故意闹这么一出来砸场子是吧,我女儿的生日派对上,她的亲生父亲带着外头的女人孩子出席,这算是什么意思?你们方家还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有了周老爷子在身后撑腰,张云变得底气十足,瞬间火力全开,方家几人本就不是她的对手,何况这也是方建霖的家事,和他们没多大关系,没道理为了老三去得罪周家和张家,索性站在一旁也不吭声了。 方建霖一向和她吵惯了,见她说得这么难听,心头火起,刚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琴拉住了,她温柔小意地说,“两个孩子还小,哪有让他们这么小就离开母亲身边的道理。你啊。就少说几句吧。” 一边说着,一边对方建霖使眼色,让他赶紧答应下来,生怕待会儿张云就反悔了,要知道这两个孩子改姓了张,就不可能来分方家的家产,那方心兰名下的财产岂不是又多了一些? 张云看到她的丑态差点儿气晕过去,她还没离开方家呢,这沈琴就这样嚣张跋扈起来,看来是要把他们娘仨赶尽杀绝啊。 周老爷子的脸色也极难看。这沈琴本来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他并没把她放在心上。只是想不到她竟然如此不知进退,以她的身份也敢和张、周两家叫板? “周老,周老,没想到您和范书记屈尊光临,他们都是些小孩子不懂事,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啊。”方老爷子快步走向大厅。额角微微见汗,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哪里,哪里,我在这儿叨扰许久,正准备告辞。”周老爷子握着方老爷子的手,笑得和蔼可亲,完全不见刚才的凌厉。 方老爷子又和范书记各致问候,其间交换了无数个眼神。 “我也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周老爷子笑道。“阿云,带上两个孩子,我们走罢。” “周老,这么快就走了?”方老爷子笑得十分诚恳,“还是留下来给我们家子萱切了蛋糕再走吧,她这个小人儿真是有福气,竟劳您老人家大驾亲自给她庆生。” “方老爷子,子萱现在姓张,可不是姓方,这句‘我们家’子萱可高攀不上。”张云冷笑道,自今天起她深深恨上了方老爷子,当初是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让别的女人孩子进门,可也是他亲自导演了今天这一出戏,原来这个老头子一直都在拿她当白痴耍。 “老三媳妇,你胡说什么?”方老爷子虽然板着脸,可是态度依旧算是亲昵。 “方老爷子,我和方建霖很快就没有任何关系,这声老三媳妇您还是留给她吧。”张云朝站在方建霖身边的沈琴抬了抬下巴。 方老爷子似乎有些尴尬,“老三媳妇,你年纪也不小了,凡事可不要冲动,有些事儿只是误会,说开了自然就没事。” 张云的心在滴血,可面上依旧毫不示弱,“我哪里是冲动,您那好儿子好媳妇好孙女都求到我面前,让我给他们让位了,今天这么多人在这儿,我就算是个再不识相的,也不好再赖在那个位子上不走。” 她越想越委屈,到了最后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阿云,我的年纪大了,熬不得夜,时候也不早了,你们要是早不走,我可就先走了。”周老爷子微笑地看着张云,逼着她作决定。 “周老,咱们今天来这儿只是为了沾点喜气,凑凑热闹,您这么做又是何必呢?”范书记笑呵呵地对周老爷子说。 “小范啊,你这可就有所不知了,老头子我本来是想来凑凑热闹,可是阿云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的亲女儿没什么分别,做父亲的见到女儿受苦,要是还放任不管,岂不是让人看轻我老周头了?”周老爷子负手而立,冷漠的眼光毫不掩饰地投在方建霖身上,看得一边的方老爷子都起了一身冷汗。 “周老,周老,……”方老爷子正欲上前企图解释。 “方老爷子,那我们就告辞了,”这个时候,张云硬生生把泪水吞了回去,咬牙切齿地笑着对方老爷子告别,“子萱子鹏,我们走。” “你们,唉……”方老爷子一脸颓然,“你们这些年轻人!算了,我是老了,再也管不动你们的事儿了!” 张云冷笑地看着方老爷子唱作俱佳的表演,心里恨到了极点,倒也麻木了。 方家人合伙演这出戏不就是要逼她和方建霖离婚么,何必做出这样假惺惺的模样,想想自己也真够傻的了,竟然不知不觉跳进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倒是委屈了自己的女儿,她满目凄凉地望着四周围观的人群,不难从他们脸上看到那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方家真是一个丝毫不顾念亲情的地方,方子萱十六岁生日这样的大日子,竟然也能被他们毫不留情地利用,小三和私生女打上门来,将原配和子女逼走,这样的消息传扬出去,让她今后怎么做人? 第七十九章 派对风波(五) “严越,你不和我们一道走吗?”周老爷子在走出大厅的那一瞬间,突然像想到什么似地回头笑道。 一直湮没在人群之中的严越缓缓微笑,“周老,别来无恙啊。” 方老爷子和范书记看着他,难掩一脸震惊骇然,这个混世魔王什么时候到了s省,竟悄无声息地混在宴会中。 严越做事高调,做人却很低调,参加宴会的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就算和他面对面说话,也不过认为这是个漂亮的年轻人而已,来往的人多,又有方子萱的老师同学,倒是将他给湮没了。 这时候才发现他的方老爷子一个头两个大,严越这个人无疑是个挑事精,向来不按牌理出牌,所到之处皆是兵荒马乱,偏偏家世后台又强硬得让人无法撼动半分,严家那位高权重的家主不知道为什么独独对这个孙子宠爱有加,就算是范书记和方老爷子那样的人物对他也存了几分忌惮,他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看上了方家,屡次到s省来寻方家的晦气。 而刚赶到场的方建森的脸色更是晦暗不明,严越是他夺权的关键,可也是最大的变数,他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出现在方家的宴会之上,这让原本就多疑的他神色更加凛冽。 “我今天来,只是给子萱小姐送生日贺礼的,你们的家事我就不掺和了,”严越不慌不忙地走到方子萱面前,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温柔可亲,“外公腿脚不便,却一直惦念着子萱小姐的生日,特地让我过来送上这份生日礼物,还望子萱小姐笑纳。” 方老爷子立刻敏锐地发现严越对方子萱的称呼已经由之前的“方五小姐”变成了“子萱小姐”,这是否预示着严家是站在周家那一边的?又或者今天这样的局面就是周家和严家事先商量好的? 原来的周家就更棘手了,若是再加进一个京城严家,那这局面就更是乱得不成样子了。范书记和方老爷子这样的老江湖越是惊疑不定,严越就越是开心。笑容更加明朗。“这几本书本也不值什么钱,连古董都算不上,不过是外公当年的老师留德时用的,他老人家一向很看重,一直珍藏至今,他老人家的原话是‘让子萱小丫头好好读’。” 方家人的脸色立刻都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方老爷子,眯着眼细细审视方子萱,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来。 虽然方老爷子看不上赵老爷子的清高,可是也知道赵老爷子是如今的学术泰斗。不仅亲自参与制定国家*,还桃李满天下。是国家领导人都得每年登门看望的专家学者,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就算是中考状元,也不过是在j市里有些小名气罢了,凭什么让赵老爷子那样的泰斗刮目相看亲自赠书,甚至还有传授衣钵的意思? 而且赵老爷子是严越的外公,这等于变相和严家搭上了线。虽然是个小丫头,但她可能带来的利益却让人很难不眼红。 方家的几个小辈眼睛都红了,虽然不知道严越口中的外公是谁,但以周老爷子对严越的尊重程度来看,他家的长辈绝对不是普通人,方子萱何德何能竟然能入了京城贵人的法眼,今后就算她什么都不做,方老爷子也得好生供着她,说不准她还能分到最大的一块蛋糕。 一想到这里。自苏扬、陈歌以下,方家的每个人投射出的妒火简直能把方子萱焚烧殆尽。 方老爷子则是不住地在严越和方子萱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衡量这究竟是严越故意挑起的事端,还是方子萱真有这份能耐? 如果方子萱真有这样的潜力,就绝对不能让她离开方家,方老爷子很明白一个所谓的名门望族绝不能只是普通商贾之家,如果方子萱长大后真有出息,就算不承继家业,做一个什么专家学者,也同样是家族的荣耀,最重要的是她姓方,这份荣耀并不是通过和外人联姻得到的。 退一万步想,就算方子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儿,背后能有赵文朴这个靠山,无疑是间接和严家攀上了关系,周老爷子能一眼就把故意躲在人群中的严越找出来,是否意味着周家和严家也达成了某种共识。 方老爷子固然是想撇开有些外强中干的张家,这些年张家看似声势极隆,可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平日胃口不小,真到办事的时候又常出岔子,张老爷子还总爱摆一副老大哥的架子,别说是方老夫人受不了,就是他都颇有微词,范书记的到来无疑是给他们方家又指了一条明路,可是如果张家背后有京城严家撑腰,恐怕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范书记才是饮恨的那一方。 不过一秒钟的时间,方老爷子的心思如闪电急转。 方子萱这边已经大大方方接了书,“多谢严先生,替我问赵老爷子好。” 她似乎没有感觉到众人投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面无表情地退到一边,旁若无人地开始翻看赵文朴送给她的书,很懂事地把舞台留给几位大佬,虽说是她的生日派对,实际上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德国法和法国法都是大陆法系的重要组成内容,她这些年一直在学习法文,法文水平也就只是过得去而已,日常对话和看懂文献资料没问题,要她完整翻译著作仍然尚有难度,她自觉尚未吃透法国法,很下了些苦功,在这个时候赵老爷子却送了几本德文书,无疑是给她加码,就算是好学如她,也感到了一丝压力,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既然书送出去了,那我便告辞了。”严越真如一个斯文有礼的后生晚辈朝众人点头示意,仿佛他真的是很单纯地来送礼,毫无搅局的意思似的。 真的有这么简单?不像是他的作风啊!无论是方老爷子还是范书记都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的背影,再一看周老爷子那如老狐狸般笃定的神色,心中更是凉了半截。 第八十章 后果 范书记刚过五十就坐上省委书记的宝座,还算得上是年轻干部,自然是想要更进一步的,因此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把s省经营成铁板一块,一来能做出点儿政绩,二来也当作今后的根据地,而当务之急是整合s省的商界势力,让他们更好地为他所用,富甲一方的方家便成了他的首要目标。 范书记之前一直都在京城工作,做了几十年的京官,没什么地方工作经验,还是第一次外放便是如此重要的职位,经验上难免有些不足,和那些做惯了地方官的相比更是青涩生嫩了,起码一些潜规则他就不想遵守。 他之前不是没听过s省老干部势力的庞大,可到底还是小看他们了,总觉得这些行将就木的老朽之人都是半截入土的了,脑子恐怕都不清楚了,哪里还懂得天下大势,根本翻不起什么大浪,他很快就要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了。 方子萱生日之后,张云带着一双儿女回到了张家,似乎真的下定决心和方建霖离婚,据说离婚申请书已经递到了法院。 方子鹏一向视张家如龙潭虎穴,一到张家就没有安全感,每天对方子萱黏得更紧了,无论是张家还是方家,虽然他还是个孩子,对两家人彻底撕破脸决裂也早有预感,可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脸上还是难免有了几分凝重的神色,那神情看起来是一日比一日抑郁。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就是方子萱了,每天依旧上课放学。就算她生日派对上沈琴和方心兰母女的事儿被当做笑谈话柄被同学们传来传去,就算走到哪里都有一样的眼光和幸灾乐祸的议论,她都始终如一,没有任何表情和情绪的变化,悠然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仿佛被议论的人不是她一样。 “子萱,你知道你爸爸妈妈要离婚吗?”一直暗中观察她的张老爷子终于沉不住气了,把她找到书房好声好气地问道。 “知道。”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在说今天吃过早餐一样自然。 张老爷子又是尴尬又是内疚,利用方子萱生日派对的事是他和周老爷子在洞悉方家的计划之后就商量好的。只不过连自己女儿都瞒着。当时他担心自己去了不忍心下手,才称病不去,因为怕程莉和张颂文辈分低镇不住场面,周老爷子则很有义气地替她担了这个责任。 这些年从一次次失望中。不仅是周老爷子。就算粗豪如他也渐渐发现方老爷子的异心。可他始终狠不下心逼张云和方建霖离婚,方家如今愈见骄狂,如果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恐怕就会彻底失去控制,为了家族利益,他和周家不得已演了这么一出戏。 自那天之后,方家在s省的生意遭到了全面打压,几个房地产项目因为征地问题而迟迟不能开工,一个正在出售的房地产项目因为国家重点工程的选址而濒临二次征地,还有一块方家刚拍下的地甚至传闻要在周围建设核电站…… 老派政治势力一夕之间爆发出的能量,连范书记都大为震惊,最可怕的是连他都搞不清楚在s省到底有谁是老派的人,甚至有可能任何一个人都与这一派有着千丝万缕不可剥离的关系。 方家是以房地产项目起家的,之后虽然在各行各业都有涉猎,但主要盈利还是房地产项目,房地产项目的资金链一旦断裂,整个方家都岌岌可危,而有的时候一些传闻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些年s省特别是j市的房价畸高,房价和城市的发展完全不相匹配,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些老派人士帮忙一路炒上去的,深谙其中关节的老派人士要毁掉方家的龙头老大地位,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于商人来说,得罪领导远比得罪客户可怕得多。 方建平方子诚终于着急上火了,几乎天天到省委找范书记,可十次有**次见不到他人影儿,如今的范书记已经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心帮方氏度过眼前的危机,听说揭发他违法行为的告状信已经递到了纪委,还有不少通过私人渠道直接递到京城领导的手中,甚至从京中传来风声说要查办他。 范书记这一遭算是怂了,真的怂了,自从被京中的老领导一顿训斥之后,他第一次领教到了s省老派势力的力量,难怪每一任s省省委书记在这个位子上都只是做得中规中矩,所谓封疆大吏只不过是有名无实而已,这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让他认清了一个现实,就是s省真正的老大是以周老爷子为首的老派势力,几十年来历任s省省委书记不乏能人,可他们不是加入这一派别,就是被彻底排挤,这一切并不是毫无根由的。 在强大的攻势面前,他不得不低头认输,他也必须为自己的轻敌幼稚买单。 而方家不过是双方斗争的一颗棋子而已,其实无论谁输谁赢,只要双方开战,方家最后一定都会成为弃子,如果方老爷子当初能够坚持站在张家这一边,不被范书记拉拢,范书记也许会使些小绊子,但绝没有能力给方家造成这样致命的打击。 只不过方老爷子已经老糊涂了,急功近利的心理让他做出了平生最错误的一次决定,而让他做出这样决定的却是一对鼠目寸光的父子。 方家这次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方建平和方子诚彻底乱了阵脚,而方老爷子却没有被糟糕的局面打倒,一脸凝肃地召见了方建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大哥和子诚一直在想办法。”方建森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焦灼的情绪,与苍老了十几岁的方建平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时候你就别和我打太极了,我知道你已经和严家搭上线,只要你让严家出面,让我们方氏度过眼前的危机,今后方氏就是你的了。”方老爷子第一次对最看重的老幺许了这么重的承诺。 “严越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方建森的脸上殊无喜色,如今的方家大厦将倾,他根本看不透那位喜怒无常的主儿。 “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总之我们方家不能垮。”方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 方家自然不会倒,他们是南洋大族,实在不行再退回南洋也是可以的,只是方老爷子这个族长的位子恐怕就坐不稳了,年事已高的他争的就是这个脸面。 “爸,你有没有想过和张家和解。”方建森不是方建平,不会三两下就被范书记怂恿得头脑发热,一直以来他都反对和张家决裂。 “怎么没想过?”方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张家这次是铁了心翻脸不认人,建平几次上门都被挡在门外,现在法院还给建霖递了传票,要他们两人离婚,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家哪能真的和我们家决裂?”方建森不愧是方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三两下就看出问题的实质,“我们方家和张家根本离不开对方,包括周家也绝不可能真的抛弃我们方家,闹这么一出只不过是为了给我们方家一个警告而已。” 方老爷子看着方建森缓缓微笑起来,“你比你大哥强多了,家里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如果方家真的遭受了致命的打击,方老爷子怎么可能还坐得住?他心里也明白这不过是一次彼此试探而已,既然已经明白了张家的底线,他们自然也有应对之策,不过是再多给他们一些好处罢了,方家还是倒不了,是他们背信在先,就算吃点儿亏也就认了,不过方老爷子还是有些不甘心,总想着能少吃点儿亏,现在两家要面对的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虽然张老爷子看重方子萱,可是家族利益远远高过她这个小女孩儿,在大势面前,他也只能牺牲这个小姑娘了。 张老爷子叹了口气,“这几天在学校有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没有。” “如果有同学欺负你,尽管告诉我。”张老爷子脸色微沉,“今天你弟弟在学校打了一架。” 方子萱皱起了眉头,方子鹏的脾气还是如此冲动暴躁,成日在外头惹是生非,本以为在她的管教之下,他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回张家没几天,他又故态复萌,“我会教训他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有什么大错,”张老爷子一脸不忍,“你不要怪他,他不过是气不过那些人人前人后说你爸妈的闲话,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姐弟所受的压力不小。” 她沉默,她之所以能够忍受,不过是没把自己当成正经方家人看待,就算方建霖和张云再怎么闹,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路人上演的闹剧而已,与她没有任何关联,而她过去也是容不得人说自己养父母和爷爷半句坏话的,为了这事儿架也没少打,将心比心,对方子鹏的愤怒和痛苦还是能够理解的。(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教学 “爸爸妈妈真的会离婚吗?”片刻之后,方子萱轻轻问道。 没有迷茫,没有恐惧,明明是一句问句,却像是早就明白答案了一般平静。 她曾经也觉得奇怪,方家和张家闹到这样的份儿上,方建霖和张云离婚简直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可是为什么前世的张云仍然能够大摇大摆地以方太太的身份来找她?甚至那时候的张云气势远比如今嚣张。 她虽然整日埋首书斋,可绝不是个真正的书呆子,律师那样的职业天天接触的是形形色色的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利益纠葛错综复杂,没有察言观色抽丝剥茧的能力,怎么可能一下子击中问题的要害?她在那个圈子里浸染了近十年,有些事她不做,并不代表她不会,更不代表她不知道。 方家和张家这看似一团乱麻的关系,这看似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局面,在她细细想了一个晚上之后,早就明白了。 她等了半天,还没有等到张老爷子的回答,直到她奇怪地抬起头,才看到张老爷子那意味深长的表情,“丫头,你很好,是我们都错看你了。” 当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张老爷子心中震惊非常,尽管周老爷子一直说自己的外孙女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呆愣,可他始终不相信,方子萱不仅木讷少言,有些时候更是一根筋得可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和她难以正常沟通,这不正是人格障碍的表现? 这些年他一直为她的这个毛病担心着,可她在为人处世上并没有多少进步,别说是他了,全家人都觉得她是个智商高情商低的孩子,也没有人在她身上寄予什么特别的厚望。 可是如今倒回去细细一想,他却越想越惊奇,她那些看似无意的呆愣表现却是解决当时局面最好的方式,这样的心性,绝不是一个正常的十六岁少女所能具有的。如果她那些“傻乎乎”的举动并不是无心的。而是一层保护色,那她该有多么可怕! 方子萱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看上去依旧是不明所以,仿佛她刚才所问的不过是个无知少女对父母婚姻的担忧。 “虽然我不喜欢你父亲。可是也许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你们姐弟的成长是最好的。”看着她这副和过去毫无二致的板正模样。张老爷子觉得自己有些看不准了,她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那方心兰呢?”听完姐姐的转述,这几日因为担心而急遽消瘦的方子鹏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那个假惺惺的女人,他就恨得不行,一直到现在他还在懊恼当时自己头脑发懵,只懂得呆呆地抓着张云的手,竟然没有上前揪着那个女人的头发狠揍一通。 方子萱顿了顿,察觉到他言语中藏不住的恨意,“她也是你姐姐。” 不同于方子鹏的憎恨,对自己身份的不认同,导致了方子萱根本无法恨上方心兰,对她来说,这个小姑娘同方子鹏一样,不过也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儿罢了。 “放——”在方子萱的瞪视下,他硬生生将“屁”字给吞进喉咙里,一脸别扭恼恨地说,“我就一个你姐姐。” 心中一暖,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对她难得的亲近举动,一向桀骜的方子鹏不像从前那样暴跳如雷,只是僵了僵,默默地低着头不闪不避。 “尽管妈妈是长辈,可是她的有些做法我并不认同,我不能去指责长辈的行为,但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样,很多事情我们都应该从自身寻找解决的办法,不要把希望寄托到别人身上,更不要因为别人没有完成你的期待就去憎恨。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忍,不要指望世界因你而改变,而要让自己适应这个世界。” “可是那个坏女人差点儿害得我们没有家。”方子鹏依旧不服气,虽然有的时候也觉得张云泼辣,可她毕竟是事事为他着想的亲妈,他不可能像方子萱那样无所谓。 家? 这个词离她太遥远了,自从爷爷死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一直到现在,她所有的只是住所而已,一个用来吃饭睡觉的地方。 “我心安处,即家乡。”她拍拍他的肩膀,不理解那个总是冷冰冰,没有父母关心的大房子,有什么好值得他如此眷恋的,在她破碎的记忆里,明明年幼的方子鹏也和她一样在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家中无助地哭泣。 “你的境界太高,我理解不了。”方子鹏对天翻了个白眼。 虽然父母鲜少给他关心,可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已经习惯了现状,对父母离婚这件事有着极大的恐惧,特别是听说要改姓,一想到今后必须和外公、舅舅住在一块儿,他就吓得魂飞魄散,对张家由衷地排斥。 “其实有什么好怨恨的?无论是爸爸妈妈,还是我们,就算是沈琴和方心兰,也不过是棋子而已,她们也有自己的不得已,你做好自己就行了。”她难得叹了口气。 方子鹏一脸懵懂,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要说什么棋子,可隐隐约约还是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呆呆地想着,看上去十分苦恼。 “今天我们读这一章。”她指了指他面前的书,“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方子鹏回过神来,乖乖捧着书跟着磕磕绊绊地读着。 “知道什么意思吗?” 他老老实实地摇头,这种深奥的文言文,学校还没有教,他连念都念不清楚,又怎么会知道意思,当初方子萱用大棒高压政策逼着他读,每天晚上都给他讲一章,渐渐的他似乎也在其中找到了趣味,虽然还有些懵懂,但却不再排斥了。 “弟子们在父母跟前,就孝顺父母;出门在外,要顺从师长,言行要谨慎,要诚实可信,寡言少语,要广泛地去爱众人,亲近那些有仁德的人。这样躬行实践之后,还有余力的话,就再去学习文献知识。”她耐心地逐字逐句解释,“所以说,德行修养要比书本上的文化知识还要重要……” 短短的一句话她用了整整半个小时给方子鹏细细讲了一遍,她所受的教育与现在的孩子大不相同,自幼就是用四书五经发蒙的,给她讲解的又是一代大家陈漱石,虽然落魄,可他的国学功底远胜现在所谓的大家千万倍,只是他一生只讲学,不著书,他去世之后他那身可以称得上是文化遗产的才学也随之湮灭,而他一手抚养长大的陈正虽然没有继承他的衣钵,可也算是他的关门弟子,虽然没有成名成家,但是国学功底扎实得令人震惊。 “明白了吗?”她喝了一口水,轻声问道。 “明白了,”方子鹏咧嘴一笑,“可是好像做不到啊,孔老夫子对人的要求也太高了点儿。” 他的眼神有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孝敬父母,顺从师长,言行谨慎,寡言少语,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他老姐了吧。 “知易行难,非知之艰,行之惟艰。”她的脸上难得泛起笑意,“既然你如今知道了,就要努力做到,必须知行合一才行。” 方子鹏一脸茫然,傻笑两声,“你懂的真多,记得那时候爷爷和外公罚你抄这些,你没抄几天就大彻大悟了,是不是天生就有慧根啊?” 他很少佩服人,可是她手中既没有参考书,又没有讲义,什么都不用看,就能讲这句深奥的文言文讲得这么让人易于接受,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她的大脑中,光凭这一点就比他的语文老师牛逼一百倍了。 方子鹏毕竟还是个少年,对一切牛逼的人和事都有着盲目的崇拜和模仿欲,就像是看到有些人飙车抽烟打架,便觉得很帅想要模仿一样。 如今的方子萱把他严厉管束起来,每天都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那些爱耍帅的小混混们离他的世界越来越远,他所接触的牛逼人物只有方子萱一个,便下意识把她作为自己的偶像顶礼膜拜,慢慢的连游戏也不怎么打了,也学着她读起了书。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是天生有慧根的,我只知道我不是。人家说吃一堑,长一智……” “我明白了!”方子鹏抢着答道,“你是上次出了车祸之后大彻大悟的。” “你别成天想着什么大彻大悟这种事,学习本来就是日积月累的过程,你每天坚持读一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能够胜过我了。”她平静地说。 “怎么可能?”在方子鹏心中,她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没有她不会做的题,没有她不能解的谜,就连学校的老师都比不上她。 “现在你不用想这么多,把今天讲的内容好好记住,消化完全才是正经,关于知行合一的问题我明天再和你说,不过这可不是一两天就能说完的。”她收拾好书本,“好了,今天的功课也复习完了,你可以去玩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章 故交 方子萱推开虚掩的房门,却在门外遇见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周爷爷好,大舅舅好。”她顿住了脚,神色沉静地点头行礼。 陪在周老爷子身边的张奇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尽管她这几年一直安分守己,不再出去瞎混,甚至还考了全市第一,可是无论父亲怎么夸她,她刁蛮恶劣的形象还是根植在他的心中,就算时间流逝也无法改变,一个人能改得了皮,怎么可能改得了骨子里的东西?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浅薄的女孩子竟有如此的锦绣才华,就连他站在门外都听得津津有味,文言文很深奥,道理很浅显,这些年国学大热,关于这些方面的书籍他也读了不少,没有一个人能够这么深入浅出的把道理说清楚讲明白,还能结合到日常中让人轻易接受。 “子萱认识陈漱石先生?”周老爷子的一句话轻易炸碎了方子萱的平静。 从第一眼见到她,他就觉得她身上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气质,随着每一次接触这种感觉越来越浓,这种气质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就的,只有出自真正的书香世家再加上数十年的功底才可能拥有。 当今世上能拥有这样君子之风的还有几人? 方子萱沉默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脸上的缅怀和悲伤之意虽然张奇没有看出来,却都落在周老爷子眼里,方子萱是个沉默内敛的人,很少外露自己的情绪。眼神能有这样细微的变化已经是很难得了。 “陈漱石是谁?”张奇有些茫然地小声嘀咕,他不算是孤陋寡闻之辈,却着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你竟有这样的机缘!你这一身所学都承自漱石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周老爷子的脸上也有着慨叹,甚至是羡慕,当年陈漱石和他相交数天,已经让他一生受益匪浅了,而听她方才教方子鹏的东西足见她功底扎实,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练就的,而她说话的方式和陈漱石风格相仿。观点几乎是雷同。一些说法甚至已经绝迹,不再有人谈论到,若不是那一刻福至心灵,他也不会有如此大胆的揣测。 “不全是。”她老实说道。爷爷毕竟去世得早。除了教她修身之道。并没有指导过她的学业。 “漱石先生如今身在何处?你明日就陪我去探望他!”周老爷子神情激动,本以为他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但是他既然能和方子萱这样的小姑娘相交。就说明他这些年身体还算是健康。 “他去世了,五年前明珠区棚屋区的一场大火,他和孙女一起被烧死在屋子中。”虽然声音依旧平静,可她脸上还是有一丝隐忍的悲伤和怆然。 这个时空与她之前的时空相比,有太多太多的变化,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有着怀疑,这个时空的自己到底存在不存在?是不是还是原来的灵魂?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暗地里寻找过去的自己,几年前她原先的家就毁于一场大火,瘫痪在床的陈漱石没有跑出来,而陈正为了救爷爷也留在屋子里,最后木屋的横梁被倒下,爷孙两人一同殒命,这件事还上了j市报纸的头条。 她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棚屋区早就被拆除干净,再也没有她当时生活过的一丝痕迹。 她的前世并没有这一场大火,爷爷死于疾病,而她则好端端地上学工作最后死于车祸。 周老爷子一脸震惊,“他,怎么会住在棚屋区?” 陈漱石虽然曾经被打倒过,也受尽屈辱折磨,但是作为一代大家,在当时享有极高的声誉,是国宝级的大师学者,平反后给了他比赵文朴还要高得多的待遇,但是某一天的深夜,他毫无征兆地举家搬走,干脆利落地和过去断了联系,甚至出于对他的尊重,他的学生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他,随着时间的流逝,线索也渐渐断了。 当初周老爷子历经波折的时候曾经和陈漱石在一起劳动,这位老者的睿智和坦荡淡泊的君子之风在他的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虽然两人平辈论交,可在他心中一直视陈漱石为良师,乍闻噩耗,怎么可能不情绪激动? 以陈漱石的年纪已经过世并不奇怪,但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却让人不能接受了,而且这还是在s省,他的势力范围之内,竟让这样的瑰宝级大家活得如此憋屈,死得如此悲惨,说不内疚是不可能的。 方子萱低垂着头没有回答,爷爷当年毅然和过去断了联系,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放逐和惩罚,他对自身和家人的要求极严,自己做人做事坦荡磊落,却无辜遭难,在那段岁月原本出身名门的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尊严,之后又无法坦然面对自甘堕落的女儿,长期以来的折磨已经摧毁了他的信念。 他开始不再相信自己,最后宁愿活得艰难,也不愿意让门生故旧知道这样的丑事,他对道德完美无瑕的追求已经到了偏执得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 当时年纪小还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再结合之后查到的一些史料,她几乎可以肯定那几年思想浩劫对他**和精神的摧残已经让他有些精神失常,自她记事起他看她的眼神就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时而愧疚时而严厉,喜怒无常,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有好几次她都听到在睡梦中的老人突然憋红了脸大喊,“我没有罪!我没有罪!”待到她惊慌地上前唤醒他的时候,老人的眼神茫然而惊慌,不住地喃喃着,“我有错,我有错,陈瑜,陈瑜,我没把你教好……” 他的很多行为都与他所教给她的大相径庭,尤其是他晚年常常念叨的一句话“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她的母亲,亦或是对她说的。 不止是方子萱在走神,周老爷子也心不在焉,他本就不指望方子萱一个小姑娘会知道答案,在他看来这个小姑娘不过是机缘巧合认识了陈漱石而已,对当年的事肯定一无所知。 “难得他还有你这个忘年交,你知道陈漱石先生葬在哪里吗?带我去拜祭他。”周老爷子长叹一声。 “骨灰寄存在j市火葬场。”她低声道。 周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竟然连葬身之所都没有么,“他的家人呢?” “都去世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小丫头。”心情低落的周老爷子已经无心理会方子萱究竟是通过什么样的机缘结识陈漱石的,神色黯然地转身离去。 “周爷爷,求您帮一个忙,他生前不想见故人,您就别去打搅他的安宁了。”方子萱低声说。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老爷子蓦地顿住了脚,看她的眼神十分凌厉。 “子萱,不得无礼。”在周老爷子的气势之下,连张奇都有些发怵。 方子萱沉默了几秒,“求周爷爷成全。” “凭什么?我周某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倒是给我说说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刚当面顶撞他了,周老爷子气极反笑。 她不是没想过让爷爷入土为安,事实上从知道的那一天起,她就在一直默默筹划着,她的手上是有不少钱,可是如果爷爷在天之灵知道她用的是方家或是张家的钱,恐怕宁愿无葬身之地,也绝不安心,所以她一定要用自己赚来的钱将爷爷一家人合葬,这个执念就算眼前站着的是周老爷子,她也绝不退让。 “凭周爷爷对他老人家还有一分尊重。”方子萱硬着头皮说。 “哦?那我一片好意将老人入土为安反倒是对他的不尊重了?” “如果当初他老人家愿意接受好意,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我斗胆猜测周爷爷还是了解他为人的。” “子萱,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张奇厉声道,原以为这个外甥女已经痛改前非了,没想到还是如此胆大妄为地顶撞长辈。 “周爷爷,对不起,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方子萱低垂着脸,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可是声音中却透着无望的悲哀。 她第一次有了无力的感觉,为爷爷料理后事本来就是她这个孙女应该做的,可是如今她的身份已经不再是陈正,就算想为爷爷尽最后一点心也变得如此困难。 周老爷子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认识方子萱两年多,虽然接触不多,可也知道这个小姑娘一向是淡泊冷漠的,能够让她如此坚持的,其中必有缘故,再想起她那与陈漱石相似的气质和脾性,恐怕两人的渊源不浅,有的时候自己是好心,却未必会为人所接受,再想想陈漱石那样的脾气,他暗自叹了口气。 “我只是想为陈老尽一份心而已,既然你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多做什么,倒是画蛇添足了,你今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周老爷子的养气功夫到底是好。(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追求? “谢谢周爷爷。”方子萱松了一口气,恭敬地道谢,也不知道刚才还在气头上的周老爷子怎么会这么轻易答应她的请求。 不止是她,就连张奇都不由自主地偷偷擦去额上的冷汗,周老爷子的气场太强了,就算他如今坐到了这个位子,在周老爷子面前还只是一只小虾米,老爷子一动怒,他就大气也不敢出。 “等到尘埃落定了,你带我去拜祭他老人家吧,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周老爷子神态怆然,虽然答应了方子萱,可却抹不去心底的愧疚,之所以没有继续为难方子萱,正是因为愧疚,那场大火他是知道的,可怎么就没想到那个死在火中的老者会是陈漱石! 周老爷子无心探查她,张奇却不一样了,生怕这个外甥女又惹出什么麻烦,一把周老爷子送走,就把她叫到书房严厉盘问。 “陈漱石是谁?” “一位老者。” “和你什么关系?” “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爷爷已经去世,她也不再是陈正,最后一点关系都被斩断了,就算他还在世,她都没有资格与他相认。 “你老实点!”张奇厉声道,“你最好坦白交待,老老实实把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不要等我查出来,到时候对你没有好处!” “你什么时候给过她好处了?”张老爷子不怒自威地站在书房门口,“你倒是威风,把办案那一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拿到家里头用了,你可记住了,子萱是我的外孙女,不是你的犯人!” “爸。你还没睡?”张奇尴尬地起身。 “盼着我早点儿闭眼?等我闭眼后你就能对自家人耍威风?”张老爷子冷声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奇搓着手,“我也是怕子萱和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万一再染上什么不好的毛病……” “闭上你的脏嘴!”张老爷子终于发怒,差点将手里的拐杖砸向他。“陈老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容得你在这里满嘴污言秽语!” “陈漱石到底是谁?”张奇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论是周老爷子还是张老爷子提起他都是一脸敬重的样子,可这个名字他是真没听过,按照正常的推理,能同方子萱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是一代大师,你这样不学无术的东西怎么会明白。”张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其实他也是在周老爷子的影响之下才知道这位大师的,陈漱石一生没有留下任何著述,晚年又失踪,他的声名自然也就在这个浮躁的年代销声匿迹了。 “子萱怎么会认识他这样的人。她之前是什么样的人,爸你也是知道的,你们说的陈漱石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子萱那个时候正是开始叛逆的年纪,说不定正是受这件事的影响。”张奇依然不相信。将事情想得越来越远,倒也不避讳方子萱就在他们面前,“何况这是在我们j市的地界上,以周伯伯的权势都找不到他,子萱却知道得一清二楚。爸,你不觉得奇怪吗?” “那又如何?”张老爷子丝毫不放在心上,“不管子萱是怎么认识他的,都是她的机缘,我不想去追根究底,你这个做舅舅的平日不关心她,现在也别在这里假惺惺。” “爸——”张奇苦笑,他也是一片好意,可是老是因为方子萱的事被父亲训斥。 “子萱,你回房休息去吧,你大舅要是再找你,你完全不必理会。”张老爷子看都不看长子一眼,和颜悦色地对方子萱说道。 “姐,我想回家。” 方子萱刚从书房走出来,冷不丁发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你怎么还不去睡?”她皱眉,“已经十点零五分了。” 方子鹏垂下眼睫,“我想回家。” “你又闹什么?”方子萱有些疲惫,今天晚上再次提到爷爷,还差点触怒了周老爷子,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情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 “这里是张家,不是我们的家,”方子鹏的声音萧瑟,有着寄人篱下的凄凉,“就因为我们无家可归,大舅才会那样对你。” 原来他一直都在外头偷听。 这段时间张云一直都在外头不知道忙什么,虽然也住在张家,可是姐弟俩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她一面,过去在自己家当然也是如此,但毕竟这里是张家,有方子鹏最畏惧的外公和大舅,他没有安全感是肯定的。 “大舅就是那样的性格,对谁都是一样,”她倒是并没把张奇严厉的态度放在心上,“你要是住不惯,那我过几天和外公说一声,我们搬出去住也是可以的。” “真的可以吗?”方子鹏眼睛一亮,今天晚上他一直偷偷跟着方子萱,所有的事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明白什么陈漱石,可是看到她被呼来喝去的,他就难受得想哭,他更恨自己没用,因为害怕大舅不敢冲上前保护自己的姐姐。 “不知道,就算不行,你也要学着适应这个环境,这个世界就算你再不喜欢,也要适应它,而不是等着环境来适应你。”她认真地看着他。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迁就方子鹏,将他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否则换做从前,管他方子鹏做什么,都与她无关,甚至连一句话都懒得和他多说,哪里会和他说这些人生道理。 “我不喜欢他们对你的态度,你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针对你?”方子鹏抬起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我知道他们就是看不起我们,因为爸爸不要我们了!他为了外边的女人孩子抛弃我们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没和你说过吗?”方子萱不留情地斥道,她这么个性格强硬的人,哪里懂什么温柔抚慰,直接粗暴地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擦干净,别成天胡思乱想,别人怎么想怎么看,和你有什么关系?有那个闲心不如放在学习上。” “他也是心疼你。”温柔含笑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子萱,我可以进来吗?” “大表哥。”方子萱起身,朝他点头示意,“请进。” 张颂文笑着进门,手中还拎着一盒蛋糕,“回家的时候路过,上次听子鹏说想吃起士蛋糕,就顺手买了。” 方子鹏爱吃甜食,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他这么一说,眼泪也不掉了,双眼放光地盯着蛋糕,不过并没有像从前一般不管不顾地抢过来就吃,反倒下意识地看了方子萱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很有礼貌地从张颂文手中接过蛋糕道了声谢。 “你把弟弟教得很好!”张颂文有些惊讶地看了方子萱一眼,过去相处得不多,却也知道这对姐弟嚣张跋扈的性格,倒是没想到现在不仅方子萱变了,还影响了小霸王方子鹏,“我听说我爸又找你们麻烦了,他就是这个性格,我代他向你们道歉了。” 方子鹏刚才的好脸色顿时消失了,他撇撇嘴,似乎还不屑接受。 “大表哥言重了。”她不置可否,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更没有想要和他攀谈的意思。 “姑姑和姑父的事你们不要太担心了。”张颂文是个谦逊斯文的人,平时因为工作忙,没有太多机会和住在家里的表妹表弟交流,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倒不以方子萱的态度为忤。 “是。”她实在不是一个容易聊天的人,哪怕是张颂文这样脾气好的人也觉得尴尬。 “嗯,子鹏,你先回房睡觉吧,我有些事要和你姐姐说。”张颂文犹豫了一分钟,还是开口道。 正在一边吃蛋糕的方子鹏立刻警惕地瞪着他,就像一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生怕他也来找自己姐姐麻烦。 张颂文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放心吧,我可不是你大舅。” “你回去吧,不准再躲在门口偷听。”她瞥了方子鹏一眼。 看着方子鹏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可还是乖乖地把门关上,张颂文又忍不住赞了一句,“子鹏和过去相比变了不少。” “请说吧。”她神色淡淡。 张颂文认真看了她几秒,“严越和你是不是有过节?” “没有。”她坦然答道,虽然不喜欢严越这个人,但是两人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他的态度诡异,但也谈不上过节。 “那你自己多小心点儿,这个人向来不按牌理出牌,”张颂文苦笑,“我也不清楚他现在做的事究竟是在针对你,还是只想搅乱局面从中得利。” “他做了什么事?” “严家态度不明,他提出想追求方五小姐。”张颂文有些啼笑皆非,他其实根本没有把这件事认真对待,只觉得这又是这位纨绔贵公子的胡闹而已,相信方家也不会当真,“如果方家肯把你送到他的面前,严家就会支持方家。” 但是一旦争取到了严家,方家就能彻底摆脱张家、方家,甚至范书记的控制,还为京城的市场打开了大门,所以他担心的不是严越,而是方家。 第八十四章 威胁 “你不要看那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骨子里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颂文小心地看着方子萱的神色,生怕她会被迷惑,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有年轻多金的帅哥追求,一不小心就会动心,“他那样的人哪里有什么真心。” 张颂文一直对方家的下作不齿,方老爷子那样的人,连儿子的婚姻都可以拿来牟利,之前方子茜也作为工具被严越折辱,方家这样的大家族愣是连一声都不吭,还把人给逼到国外去了,现在要把方子萱送过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张家才需要把方子萱牢牢掌控在手里,就算他们不想利用她,也绝不能让方家利用她。 “我明白,谢谢。”她面无表情地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张颂文愈加尴尬,真搞不懂严越到底在想些什么,方子萱这样的女孩子一不温柔,二不善解人意,成天板着一张扑克脸,和个面瘫似的,连和她正常对话都有难度,是个男的都不会对她有兴趣,他的口味竟然重到这个地步?! “三公子,不会真看上我们家子萱吧?”方建森纵横商场这么多年,从没有遇过像严越这样的怪人,他似乎对名利丝毫不上心,几乎没人找到他的弱点,他做事没有任何目的性,全凭自己的喜好,有的时候费尽周折甚至只是为了好玩,损人不利己的事儿还真没少做。 严越歪在沙发椅上,手里拎着高脚杯,姿态悠闲,笑得牲畜无害,“怎么?不相信?” “子萱并不算我们方家最优秀的女孩儿,和京城名媛相比更是平凡,以三公子的品味……”方建森和方子萱没有什么感情。自然不会特别维护她,只不过她和方子莹、方子茜一样,都是方家的一份子。关系到方家的名声,她毕竟才十六岁。不到万不得已,他也做不出把她献给严越玩弄的事儿,毕竟这个魔星已经毁了方子茜的名声,方家不想成为豪门之中的笑柄。 “我的品味不好么?方五小姐聪明漂亮,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吧。”严越轻啜一口酒,薄唇染上了浅浅的绯色,如蔷薇瓣一样。笑意盈盈的模样连方建森都看得怔了一下,心里直骂这个男人是个妖孽。 “三公子过奖了,可是子萱才十六岁……”方建森越来越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严越虽然喜欢胡闹。可是据他所知,他的身边从没有过女人,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上的伴侣都不曾有过,这也是他最令人诟病的一点。 据说他和那些纨绔们玩得很疯。什么恶心变态的事儿都做过,玩弄女人更是家常便饭,不过他和他们不同的是,从来不亲自动手,只是热衷在一边悠然作壁上观。因此一直都有传闻说他无能,甚至还有不少人怀疑他的性取向。 像他这样的人哪里真会对方子萱感兴趣,不过是要折辱她而已,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上她,但是方建森很清楚,一个被侮辱过的女孩子,不仅对严家没有任何意义,对方家来说也失去了利用价值,何况方子萱身上还留着一半张家的血,张家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合算,因此想尽了方法推脱。 “小森森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干脆了?不过是你那个无能三哥的女儿而已,我听说她在方家一向并不受重视,这样的女孩儿也只得你如此维护?”严越笑弯了双眼,却让方建森从心底起了寒意,严三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难道是可以和他谈价钱的吗? “她毕竟是我的侄女,”方建森强笑道,“何况老爷子老太太也很看重她,一直说她给方家增光长脸了。” “那我追求她,算是辱没她了么?”严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自然没有,倒是我们子萱高攀不上。”方建森还是咬着牙不肯松口。 “我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下周就要回学校了,时间可不等人啊。”大概是不满他的态度,严越坐直身体,敲了敲手腕上的表,一本正经地说。 方建森不寒而栗,二十岁的严越在美国读博士,看起来是个纯良的学生,实际上却已经在逐步接手严家的生意,作为严家家主最偏爱的孙子,他的话哪怕再不合常理也能够决定严家的态度。 他虽然言笑晏晏,可实际上已经是在威胁了,如果不放弃方子萱,严家就不只是不支持方家了,而是要彻底倒向张家,将方家逼得退无可退。 方建森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他年少得志,在商场上以凶悍闻名,可是在严越面前却始终有一种无力感,这一刻,他深深觉得,当初和他合作,简直就是与虎谋皮。 但是方建森始终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左右都是死,也要尊严地死去,就算保不住方家,那就保不住吧,他还有自己的其他事业,想到这里,他倒是坦然了,“三公子,如果你真喜欢我们家子萱,尽可以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严越的眼神有着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看来他真是错看了这位方家老幺,“没想到,小森森是个有骨气的人,我很欣赏,很欣赏啊。” 他笑得光风霁月,手执酒杯向他致意,尾音还带着一丝勾人的妖娆讽刺,这个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设计将生母气进医院的男人,此时倒是变得有原则了? 他的笑声让方建森不寒而栗,如果严家不支持他们,就只能低声下气地去求周家和张家,这肯定是方老爷子不愿见到的,这么多年努力,他们方家早就不甘心在他们身后当小弟了,就算当不了老大,也要一个平等的地位。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宁愿对张家和周家那样的人割地赔款,也不能遂了严越这个变态的愿。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要的就是他们为了利益出卖亲人,谄媚求荣的丑态,要的就是他们家族内部勾心斗角,动荡不宁,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变态心理,他尤其喜欢看着别人挣扎绝望。 “这个严越到底想要做什么?”张老爷子坐在书桌后面冷着脸。 “子萱当年不是说不认识他吗?我看那丫头的话就是不尽不实。”张奇冷哼道,他正值壮年,公务繁忙,却还要成天为了这个外甥女担忧,哪怕她在父亲口中再好,也无法改变在他心中一塌糊涂的印象。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子萱有多规矩爸爸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嫂也能作证,严越本来就是个纨绔,说不定就是因为赵老爷子的关系才对她另眼相看的。”张云立刻出来为女儿鸣不平,“爸,要不我们请赵老爷子出面,毕竟他们是一家人……” “你以为老赵和严家的关系有多好?”张老爷子冷嗤一声,“严越和老赵的关系也一直不冷不热的,哪里会在乎老赵的话。” “那他还为了赵老爷子送书来?”张云总觉得是父亲关系才让方子萱惹上严越的,嘴上虽然不敢说,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埋怨的。 “那小子根本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你真当他是体恤老赵,一片好心?”张老爷子气呼呼地看着女儿,自然明白她的言下之意,这个无用的女儿,自己没本事管教儿女,出了事倒往别人身上推。 “总之这事儿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然世上那么多女孩子怎么严越就指名道姓地要子萱?”张奇始终坚持一切的起因就是方子萱的作风不检点。 “大哥,子萱到底是哪点惹了你?明明是一家人,你怎么口口声声都针对她?”张云也火了。 “哪里惹了我?这些年我给她擦的屁股还不够多吗?打架嗑药飙车,和那些纨绔们不三不四地勾搭,要不是我,她早就出事了!”张奇也是个暴脾气,“她死性不改,你这个做妈的也有责任!” “爸,姑姑,现在去追究子萱是怎么惹上严越的也没有意义了。”张颂文苦笑地打圆场,“只要方家那里能顶住压力,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今后让子萱多加注意就好了,见到这个煞星咱们都得绕道走。” “方家那群白眼狼巴不得换个新主子,我看他们顶不住,说不定此时此刻就在谋划着怎么遂他的愿呢,不如趁现在把子萱送出国去。”张奇没好气地说。 “子萱还这么小,她一个人出国万一出个什么事儿,怎么办?” “那你也带着子鹏出去好了。”张奇冷哼一声,“平日也从不见你着家,这时候来扮什么慈母担心女儿。” “凭什么?凭什么是我走?”张云不甘心地嚷了起来,“难道这事还要怪我吗?那对狗男女没得到报应,倒是我先倒了霉?” “你和方建霖离了,手头又有方氏百分之三的股权,去国外换个环境有什么不好的?”张奇不明白妹妹的固执,“国外没人认识你们,没人说闲话,空气好水质好,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子萱子鹏都有好处!” 第八十五章 电话 “当然不好,我才不管什么空气水质!我站得正行得直,怕谁说闲话啦?我就见不得那对狗男女快活,凭什么要我远避海外,做错的明明是他们!”张云怒道。 “说到底,你就是不想离。”张奇闷声道。 被哥哥一堵,张云一时说不出任何话,的确,她就是不甘心,她辛苦这么多年,自认没有对不住方家的地方,却莫名其妙地被方家扫地出门,让一个情妇鸠占鹊巢,自己和两个孩子倒被放逐到国外去了,一向好强的她能甘心才怪。 张老爷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知女莫若父,张云的出尔反尔早就在他的意料,若她真心想离,离婚的事儿也不会拖这么久。 “婚姻自由,无论阿云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会支持你。”仿佛没听到张奇的高声反对,张老爷子缓缓地说。 “爸爸——”张云有些感动。 “爸!”张奇被张老爷子的偏心气到无力。 “方如松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他一向自忖身份,利用子萱讨严家的欢心,这么下作的事儿方如松再怎么居心叵测都做不出来的,但是要小心方家那几个眼皮子浅的小辈。”张老爷子微微闭上双眼。 “我和方建森打过交道,他这个人城府很深,但做事还算是有原则,方建平虽然不如他家这个小弟,但是曾经闹出过方子茜的事,我想他们再怎么样也不敢拿子萱去冒险。何况照目前的形式来看方建平一家已经失势了,当家作主的应该是方建森。”张颂文分析道,“我觉得这次事不仅没有爷爷想象得那么严重,反倒是个契机,只要严家不帮着方家,方家还不是得乖乖地屈服?方家当初想投靠的是范书记,根本没想到会惹来严家,严家再怎么强势,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的势力在京城。未必能玩转我们s省。只要方家还有一点头脑,都知道和我们合作才是最明智的。” 张老爷子颔首微笑,“既然是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和方家谈。毕竟你们在商言商。” “我明白了。”张颂文笑着应下。张奇的身份敏感。张家和方家的事儿涉及利益寻租,很容易授人以柄,还是他以商业合作的身份出面谈判更能掩人耳目一些。 “子萱。有你的电话。”方子萱放学回家后就一直在房间里读书,直到一个电话把她唤下楼,程莉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轻声用嘴型提示道,“听声音似乎是个男孩子。” “你好,哪位?”她平板地接起电话,公式化地问道。 “方五小姐,不记得我了?”耳畔传来男子轻笑的声音,带了几分魅惑的挑逗。 “不记得。”她的声音就像是答录机里出来的,没有一丝语调起伏。 “那你猜猜我是谁?” “诈骗电话。”她毫不犹豫地答道。 电话那头明显一滞,“方五小姐真是个妙人儿……” “我没有老同学,也没有老朋友,不管是你出了车祸急需用钱,还是我中奖了要交钱,我都告诉你,没有钱。如果法院有传票就交给我的监护人,如果我的信用卡被人盗刷了,就让他刷吧,我当扶贫捐款了。”她连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就一把放下了电话。 “子萱,这是?”程莉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诈骗电话,”她面无表情地说,“舅妈,他可能会再打过来,到时候就直接报警好了,现在的骗子越来越多了。” “啊?”程莉一愕,诈骗电话还有指名道姓地找方子萱的吗?不应该是直接诈骗户主的吗?现在的骗子胆子大到直接打到公安厅长家里诈骗? 程莉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多长了个心眼,照着来电显示打了回去,“我是方子萱的舅妈,请问刚才是哪位找子萱?” 对方那个年轻的男声笑了起来,“舅妈,您好,我是严越。” 程莉脑海一片空白,差点一个哆嗦把手里的电话给摔掉了,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可从公公和丈夫儿子嘴里已经听到不止一次了,算是久闻大名了,这简直是个大魔头一样的人物,没想到真和方子萱有关系。 “舅妈,我和子萱有些误会,麻烦您把电话给她好吗?”严越的声音有礼斯文,最重要的是有亲和力,很容易就打动了程莉的心,瞧他这亲热劲儿,不会他们两个年轻人之间真有什么猫腻吧?方子萱正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说不定两人再谈恋爱呢。 怀揣着好奇之心,程莉笑眯眯地上了楼将电话递给方子萱,“严越的电话。” “我不认识他。”从接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是他,但她不觉得自己和他有熟到互打电话的地步,也根本不想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他说和你有些误会,你们年轻人有什么事说开就好了。”程莉朝她眨眨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虽然她不了解严越,但知道丈夫儿子很为这个男人头疼,如果一切都是因方子萱而起,若能让她解开这些纠葛,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程莉是长辈,方子萱不能拂她的好意,只得勉强接过电话,“你好。” “方五小姐真是没耐性啊,人家话还没说完,怎么就挂电话了呢?”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温柔,却渗出一股恶意。 “谢谢夸奖。”她就是一个没耐性的人,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挂掉电话。 “我真是对方五小姐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在电话那头轻笑起来,“不知道方五小姐能不能给个机会赏脸一起吃顿饭呢?” “不能。”她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吃饱撑着才会和他吃饭。 “方五小姐不妨再考虑考虑吧,不必急着答复我,毕竟令弟在我这儿玩得还算愉快。”温柔中带着威胁,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不用考虑,不能。”她的态度依旧强硬,“请你转告方子鹏,他要是超过九点还没把作业拿给我检查,就等着罚抄论语三遍。” “子萱,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几秒,变得愈加轻柔,似乎在忍耐什么。 “我是真不懂严先生想要表达什么?”尽管极力控制自己,可是她发现每次遇上严越都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她有一种想逃的冲动,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这是一种出于动物的本能。 “子鹏正在我这里做客呢,子萱你不想接他回家?” “我又不是司机,干嘛要我接他回家?”她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是你唯一的弟弟么?怎么连一点姐弟亲情都不顾吗?还真是让我失望啊。”严越轻叹道,越发觉得方子萱有趣,按照正常的套路不是应该不顾自身安危,偷偷独自一人去营救弟弟吗?竟然还有这样油盐不进的人?不过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实在太有挑战性了。 “各司其职,接方子鹏是司机的职责,我是学生,职责是念好书,其他的一切和我无关。”方子萱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 “你的父母不是已经把管教弟弟的职责交给你了么?”据他所知方子萱这几年很是唯长辈之命是从,几乎和机器人一样无条件地执行长辈的每一项指令,他不相信她会真的罔顾方子鹏的安危。 “那又如何?他现在没回家,就没有进入我的职责范围。” “子萱,你在怕什么?”他轻叹一口气,“不过就是陪我吃顿饭,很难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不好意思,我没时间,如果你没人陪就吃不下饭,可以去沧海中路五十号找。”她一脸漠然,“没事我就挂了。” “既然子萱如此绝情,那就只能委屈令弟了,要是过一会儿你收到他的断手断脚可不要太惊讶。”严越笑得很冷,这个方子萱还真是在挑战他耐心的底线。 “你要砍断他的手脚?” “你说呢?”怕了吧!他终于流露出一丝满意。 “我说最好不要。”她的语气中并未流露一丝恐惧。 “那就拿出点诚意出来吧。” “绑架?敲诈勒索?”她突然朝不远处的程莉喊了一嗓子,“舅妈,报警吧,子鹏被人绑架了,说要砍断他的手脚,我已经把电话录音了。” 电话那头的严越差点被口水呛到,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电话挂断,瞪着电话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开口,“那个沧海中路五十号是什么地方?” 小毛一脸严肃地在平板上画了几下,“丽华夜总会,j市最大的夜总会。” 之后又像想到什么似地补充道,“不是很上档次。” 大毛一脸好奇地看着脸色难看,不发一语的严越,向来都只有少爷把人气哭的份,究竟是怎样的奇葩才能把他呕成这样? 他愣了足足三秒钟才缓缓笑开,这个方子萱怎么可以有趣到这个地步,有了这么个新玩具,想来今后到s省不会寂寞了。(未完待续。。)</dd> 第八十六章 信赖 “小朋友,你那个亲姐姐不会来救你了,失望吧?”严越俯下身子,言笑晏晏地拍了拍被五大绑的方子鹏。 “死小白脸,拿开你的脏手,”方子鹏很有骨气地撇过脸,斜着眼不屑地看着他冷笑,“我姐那是多么天才的人物,怎么会掉进你这个小白脸下三滥的圈套里?就算你是孙悟空神通广大,我姐也是如来佛祖,你根本逃不出我姐的手掌心,我劝你们几个乖乖放了小爷我,否则等警察来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来了?吃不了兜着走?”严越被他不伦不类的比喻气得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我是谁么?” “怎么不知道?”方子鹏毫不怯场,哪怕身处困境,依旧气势十足,“你不就是那个严越吗?肤白貌美气质佳,一看就知道是反派!” 他的笑意在脸上凝结了两秒,隐约能听到咬牙的声音,倒是一直在一边默默站着的憨厚大毛实在忍不住咧了嘴,换来严越带着阴森笑意的一瞥。 “好,好,方家真是有趣,出奇葩啊,出奇葩!”连面无表情的小毛都因为他语气里浮现的怨念而浮上一抹笑意,以胡搅蛮缠出名的严三公子恐怕没有想到在s省竟然会遇上两个比他更难缠的小孩儿。 “我突然发现子鹏也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说不定过几年要比子萱还可爱呢。”严越阴森地看着方子鹏,突然像想到了什么。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这么可爱的孩子,不如就跟着我去京城吧?” “去京城干什么?”方子鹏警惕地看着他,那里既不是方家的地盘,也不是张家的,听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你说呢?”严越只是暧昧地看着他笑。 方子鹏菊一紧,突然之间没了气势,舅舅说这个严越是个变态啊! “小毛,通知机场准备,我们现在就回去。”严越拍了拍方子鹏的脸颊。又顺手掐了他一把。“挺水嫩的嘛。” “拿开你的脏手,变态!”方子鹏的脸涨得通红。 “少爷,我觉得就算把他带回去,子萱小姐也不会出现的。”大毛憨憨地说。 “那倒是。”严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想就算把他大卸八块炖汤喝。依那小丫头的性格,恐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炖汤?这小子看起来也不是很美味啊。”小毛不苟言笑的眼神落在方子鹏身上,像极了变态。 “死变态。还真把小爷当唐僧了?”方子鹏鼓足勇气,故作凶狠地瞪着他们,“我告诉你们,不放了小爷我,你们根本就走不出j市,舅舅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封锁机场……” “哦?你说张奇?那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严越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赌什么?”论气势方子鹏是绝不会输给他的。 “当然是赌我们走得出去,”他转过身用食指勾起方子鹏的下巴,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如果我输了,那就只好放了你,如果你输了,啧啧,这张脸虽然肿了点儿,但也还算勉强看得过去,小毛不如把他放在京城那家会所让那群臭小子品鉴品鉴,毕竟是方家的小少爷嘛,身娇肉贵的,应该比那些凡夫俗子更有些味道……” 方子鹏不寒而栗,刚才隐约感觉到的危机,此刻被他们证实了,他出身豪门,自然知道其中一些不可告人之处,不少阔少玩腻了女人,对清秀的小男孩有着特殊的兴趣,一些场所就专供这些变态取乐。 见方子鹏吓得说不出话来,严越更乐了,小毛适时地加了一句,“少爷,我们可以出发了。” “我不去!我不去!”方子鹏剧烈挣扎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撒起泼来可是霸王级别的,就算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还能和陀螺似的满地打滚。 严越笑眯眯地看了大毛一眼,看上去憨憨厚厚的大毛一把把方子鹏扛在肩上,任他魔音灌耳,任他拳打脚踢,完全不为所动。 “姐啊——快来救我啊!姐——老姐啊——”方子鹏的哭声凄厉,似乎要回应他的哭声,小毛手中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是张家的电话。” 耳尖的方子鹏像看到了救星,冲着手机大喊,“姐,快来救我啊!我要被变态抓走了!……” 可惜他嚎了半天,手机依然在响。 “你不会以为任何阿猫阿狗的电话我都会接吧?”严越看着他已经涨红的脸,笑得很恶意,“就算你再叫你姐也没有用了,我不会给同一个人两次机会。” 手机铃声依旧在锲而不舍地响着,小毛直接关掉手机,将电池一扔便直奔机场。 “这里不是机场的方向!”坐在车里的方子鹏当然不会好心地要给严越他们指路,只是这一路飞驰而过的景象让他心里发毛,这不会是要把他抓到郊外去灭口吧? “谁说不是?”严越侧头看了看他,笑得温文尔雅,“你不知道还有一种机场叫做军用机场吗?” 方子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的机场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 “哦?你们以为的哪个啊?”严越掸了掸袖口不存在的灰,神色悠闲。 “你别得意!我二舅就在j市的部队里,你一样走不出去的!”方子鹏笃定地说。 “哦?是吗?可前提是他得事先知道这事儿啊,要知道我的私人飞机可是要在另一个机场起飞,恐怕你们家正赶着去那里拦截我呢。”严越最享受的就是这种耍弄别人的过程。 “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姐姐一定会来救我的!”方子鹏恨得咬牙切齿,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的人!可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方子萱都是他心底的支柱,他永远依赖相信她。 “那我们就一起看看你们家的能耐吧,还有你的好姐姐,是不是真像你以为的那么关心你。”严越笑得充满了期待,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方子鹏失落绝望崩溃的表情了。 支柱是吗?他最乐于做的事就是彻底摧垮一个人的信念和支柱,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值得被信赖的!(未完待续。。)</dd> 第八十七章 熊孩子 “阿越,你这次怎么走得这么急?”一下车就有一个军装笔挺的英武男人迎了上来,“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你说呢?”严越不置可否地笑着。 “你我兄弟一场,”那男人边走边摇头,“就算你捅破了天,我也得给你撑着……” 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严越身后那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方子鹏,嘴里立刻像被塞了个鸡蛋,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你把方家这小子给……”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依旧觉得有点儿发虚,压低了嗓门对严越紧张地说,“他可是张司令家的宝贝,这里好歹也是s省的地界,你就收敛点儿,还好副司令到外地开会去了,不然你绝对走不出j市。” “没办法,我在追他姐姐,方五小姐不给面子,就只能带走她弟弟,说不定她会看在这个面子上来见我呢。”严越笑眯眯地说。 “放屁!就你这癞蛤蟆,休想要吃天鹅肉!”一直盯着他们动静的方子鹏,耳尖地听到这一番话,立刻就炸了。 那男人忍俊不禁地撞了撞严越的胳膊肘,“你未来小舅子发飙了,我看这事儿不容易啊。” “所以啊,准备把他带到京城去,说不定能感化他。” “瞧你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真的呢,说起来那个方五小姐,就是那年见到的怪人吧?那时候那小姑娘才那么丁点儿大。你也好意思打人主意,这口味不是一般的重啊!” “你丁夏也别给小爷装纯情,我口味有多重,你不也见识过?别告诉我,你在这儿呆上几年,倒成了个纯情少年郎啦?”严越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同是京城里混大的浪荡纨绔,谁不知道谁啊? “得咧,这你可就不了解我了,我说的口味重。指的可不是这个。”丁夏眨眨眼,“那个方子萱那么古怪,你也咽得下去,可不是口味重吗?哦不。应该是口味怪才对!” “你才古怪!你一户口都古怪!你为虎作伥。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遭报应!你有种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我让我二舅好好收拾你!”方子鹏就听不得有人说他姐姐坏话,丁夏这么意有所指,正戳中他的软肋。也顾不得自己此刻的处境了,那嗓门大得就连树上休憩的鸟儿都被他惊走了。 丁夏被他骂得脸都黑了,“方家这臭小子还真挺嚣张的,我看就是欠管教!” “就算他再欠管教,也轮不到你来管。”如冰一般寒冷彻骨的声音从丁夏身后响起。 “四舅,四舅,你来救我啦!”见到亲人,方子鹏一直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放松了,激动到泪流满面,嚎啕大哭起来。 张志皱了皱眉,对方子鹏毫无男子气概的痛哭流涕很不满。 “严越,你要借我们的机场起飞,我可以卖你这个人情,但你要带走我的外甥,这就有些过分了吧。”张志不像脾气火爆的张奇,也不像温文儒雅的张颂文,他的脸色永远都冷冷淡淡,却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张师长……”丁夏一脸尴尬,想说些什么。 “丁夏,你是准备上军事法庭吗?”张志漠然看了他一眼,截住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张师长的消息来得还挺快的。”严越玩味而意外地看着他,没想到来的会是这个在张家很没有存在感的老四,“听说张师长一向不掺和张家和方家的事儿,今天怎么破例了?” “你都能公然绑走我们张家的人了,还要我视而不见,真把张家的人当泥人了?”张志冷笑。 “可是这小子姓方啊。”严越笑得很恶意,似乎是故意要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他也是我小妹的儿子,身上有一半张家的血。”张志看似冷漠,实际上一直在强忍着怒火。 当年张志和方家的小女儿方建兰相恋,却因为张家已经和方家联姻了,再度联姻不会给两家带来更大的好处,而生生被两家家长拆散了,方建兰也被迫远嫁国外,如今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他却始终难忘旧情,始终孤身一人。 若说心中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来因为对父亲有怨,他一直鲜少回家,对小妹张云和她的两个孩子更是冷漠相对,方子鹏能一眼认出他来都已经算是奇迹了,换做方子萱恐怕完全不记得他是谁。 “张师长的面子自然是要卖的,但是子鹏这孩子活泼可爱,我正想带他去京城介绍给我那一干朋友认识呢,我相信我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我们小辈之间的事儿,张师长就别掺和了吧。”严越不慌不忙,依旧笑容灿烂。 “好朋友你个头啊!谁要和你这种变态走!不男不女的死太监,喜欢男人迟早得脏病!你家祖坟埋得好哇,生出你这种变态……”方子鹏见到亲人,虽然还在抽抽噎噎的,但也恢复了元气,脏话就如打开了的自来水龙头哗哗地往外冒。 就连冷淡的张志都目瞪口呆,十多岁的小男孩儿竟然能够和泼妇一样不重样地骂上五分钟,实在是一项难得的技能,方子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刷新了他对“熊孩子”三个字的认知。 护在严越身边的大毛和小毛都一脸肃杀,似乎准备将他千刀万剐,这样凌厉的气势哪怕张志就在身边,也没有减弱半分,终于让方子鹏怯怯地住了嘴。 严越的脸上笑意未减,说话倒是愈发轻声细语了,“既然子鹏对我有这么多误会,还是让他和我一同回京,有些误会如果不解释清楚,我可是会寝食难安,我这人一睡不好,就会做出一些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张师长,虽然你姓张,可是这事儿和你真没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我可是做好事呢,张家和方家相争,我把这孩子带离是非之地,也是为了他好,你可不要拦着我哦。” 他说得义正言辞,彷佛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丁夏在一边都为他捏了把汗,知道他在赌,赌张志不会趟这滩浑水,赌张志对张云和她两个孩子的怨恨。(未完待续。。)</dd> 第八十八章 送神难 “严先生,你寝食难安和我们并没有关系,你想做什么控制不了的事儿就尽管去做,不过先让方子鹏过来。”少女的声音脆生生的,听起来很好听,可惜语调平板没有一丝起伏。 站在她身边的是额角微汗的张颂文,难掩一脸紧张。 “四叔,谢谢您!”张颂文快步走向张志低声道谢。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不要做得太过火了。”张志看了方子萱一眼,和方家有关的事他一概不想管,今天会出面干涉,已经是给张颂文面子了。 “子萱,你可终于来了,”严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和她是多么亲近的老友一般,完全不理会张志和张颂文,只是看着方子萱直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躲着不出现呢。” “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着不出现?”她下巴微抬,神色端肃,丝毫不把他的挑衅看在眼里。 “姐,救我救我!”方子鹏一看到她就激动不已,立刻就想要飞奔过来,奈何被大毛一把制住,只得不住地在大毛身上扑腾。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嘴可不好。”严越瞥了他一眼,大毛立刻在他脖子上拍了一掌,方子鹏便软软地瘫了下去,闭上双眼,再也出不了声了。 张颂文低呼一声,看着严越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愤怒,张志已经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捎上丁夏,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人面面相觑。 张颂文迅速从愤怒中反应过来,方子萱和方子鹏姐弟情深,眼下先得把方子萱安抚住才是第一要紧的,对严越这种行事诡谲的人只能一忍再忍。 出乎他意料的是,方子萱只是皱了皱眉头,倒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故意伤害,绑架,敲诈勒索。非法监禁。四种罪名中,严先生选择哪一种?” “啊,我差点忘了,子萱刚才不是说报警了吗?怎么,警察没跟着你一块儿来?哦,这里是军用机场,在这儿闹事,你说会不会上军事法庭呢?”严越的笑容很无辜,大喇喇地站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我玩过这么多地方,牢里还真没去过呢。” 张颂文被他这句挑衅的话气得真想一个大耳刮子扇死他。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嚣张恶劣的人,更搞不清楚严家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当做宝贝。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神色不变。 “是啊,是啊,那快来逮捕我吧,你大舅舅不是公安厅长吗?那些警察呢?你二舅不是军区副司令吗?我现在可是站在你们家的地盘上呢。”严越侧脸一笑百媚生。 张颂文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于这种不讲理肆无忌惮的疯狗似的人根本没有办法沟通。 “我已经报警了。” “难道我要在这里和你一块儿等警察?”他看起来似乎颇为遗憾,“小子萱啊。真搞不懂你们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单纯的小白。” 单纯?小白?张颂文都快吐了,一朵要是开出方子萱这样连笑都不会笑的脸,那简直是噩梦好吧。 “你真觉得警察会来吗?”他心情很好的玩着她的马尾,“如果真会来,你当初也早进少管所去了,还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么?难怪我那可敬的外公如此看重你,原来你真的和他是一类人,可惜,你要认清一个事实。法律算个屁啊。等警察还不如求你那个在外地的二舅更快一些。” 他无视她沉凝的脸色,笑得十分猖狂。 “那在你的世界里,规则是什么?”她平静地问。 严越微微侧头,显然有些意外,脸上的兴味更浓了,“我的世界里,规则就是我自己。” “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她点点头,“表哥,把子鹏带回去吧,不要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 张颂文有些愕然,一时间没有动作。 “表哥不会在这个时候还以为可以不和严三公子撕破脸和平谈判吧?”明明她眉毛都没动一下,却还是让人轻易听出她言语中那股嘲讽的味道。 窗户纸被她这么**裸地撕开,张颂文实在很难适应,照理说这个时候,不是因为双方你来我往地言语交锋一番,一方再恼羞成怒地出手么?严越不按牌理出牌,方子萱也不是个按照正常思维走的人。 “你让张颂文过来?他可是个文弱书生呢,我们家大毛小毛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他好笑地看着她。 方子萱面无表情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几个脸色严峻冷漠的士兵正列队跑了过来。 “那么,严三公子得罪了。”张颂文抑下面上的不自在,那些士兵虽然站在他们身后一动不动,但却是一种无形的威慑,无论是方子萱还是方子鹏,在这个敏感的时候都绝不能落入别人的手里,这不仅关系到张家的利益,还关系到以周家为首的整个s省老牌政治势力的利益,谁知道严越前脚把他们带走,后脚会不会把他们交给方家。 虽然这两个小孩儿在整场博弈之中无足轻重,但张云却是最重要的一环,为了安抚住她,这两个孩子绝对容不得半点闪失。 大毛小毛神色凝重,严越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悠哉模样,甚至还侧头笑嘻嘻地问了方子萱一句,“你猜他们若打起来谁会赢?” “你们会输。”她也同样无视大毛小毛那杀人般的眼神,连头也不抬一下就直接下了结论。 “哦?何以见得?”他看上去似乎十分感兴趣。 “强龙不压地头蛇。”她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头发从他的手指中解救出来。 一旁的张颂文心里急得不行,可也不想真的和严越起冲突,虽然不知道方子萱在和他打什么哑谜,但这是和平解决唯一的希望了。 “这样真的有意思吗?”她突然主动看向他。 “那子萱觉得什么才有意思呢?”他低声含笑凑近她,看上去很是暧昧。 “你觉得这么做,就能报复到他们么?还是看到别人为你头疼烦恼,你就觉得快乐?”她从来不想多和他这样的危险分子接触,她不是圣人,没有兼济天下的本事,更没有能力普度众生,可是他似乎不愿意给她独善其身的机会。 他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容瞬间变得如冰一样阴寒。 “他们指的是谁?”就连和他们隔了一小段距离的张颂文都隐约听到了磨牙声,刚才还很嚣张的方子鹏此时也被他的笑容彻底吓住,连出口痛骂都没了勇气。 “你自己心里清楚。”她毫不畏惧地回视他,他自以为守得很好的秘密在几年后根本不是秘密。 “报复?他们?是赵老头告诉你的吗?”他勾起她的下巴,眼底殊无笑意,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连在一边的大毛小毛都有些紧张。 “你觉得他是那种愿意把家丑外扬的人吗?”她毫不畏惧地回视他,“只不过他不说,也不代表别人不知道,莫非你非要闹个鱼死网破,全世界都知道了才肯收手吗?” “你在威胁我?”疑问的句式,却是肯定的口吻,渐渐加重了捏着她下巴的力道。 “我从来不威胁人,我只是提醒你。”她神色不变,“有些事你越想藏,就越藏不住,所以做人做事还是不要太过张狂才好。” “方子萱,我真是错看你了呢,你竟然学会教训我了。”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不过你也把我想错了,既然你这么聪明,那就欢迎你加入新游戏。” “大毛,小毛,我们走。”他潇洒地站了起来,回眸对她眨眨眼,脸上又恢复了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他一开口,刚才还神色戒备的两人立刻敛了神色,簇拥着他往登机口走去,一旁的张颂文目瞪口呆,就这么走了?也太简单了吧! 刚到门口的时候,严越突然转身,张颂文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他的目光落在方子萱身上,仿佛望着情人一般的温柔目光,让一边的方子鹏都起了鸡皮疙瘩。 “宝贝儿,后会有期!”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抛出了一个飞吻。 看着三人的背影,张颂文还有些回不了神,“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我问他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方子萱拉起瘫在地上的方子鹏。 “就是这样?”张颂文犹自不信,总觉得方子萱和严越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不过今天还好你猜中了他会从军用机场起飞,不然我们怎么都想不到他胆子竟然大到敢在我们的地盘上起飞,也还好是你及时通知了二叔,之前真是小看你了。” 她沉默不理会他的唠叨,只是拍去方子鹏身上的灰尘,“你的骨气哪里去了?在这种时候竟然大哭大闹,威武不能屈,你忘了吗?” 方子鹏羞得满脸通红,只是嗫嚅着,“他说要把我送到京城的那种地方去。”他捂着屁股,一脸委屈。 她缓缓皱起眉头,“你越是这样,人家越是看轻你,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第八十九章 认姐(上) “算了,他还只是个孩子。”张颂文尴尬地打圆场,“你们快回去吧,不要让姑姑担心了。” 方子萱镇定,可不代表着张云也像她这么平静,虽然他们竭力瞒着她,可毕竟连在外地的张民都知道了,一向不理会张、方两家的张志都站了出来,想要不惊动张云估计是不可能的。 “姐,那个严越还会再来找我们麻烦吗?”方子鹏拽着她的衣服可怜兮兮地问。 “子鹏,他是怎么把你带走的?”张颂文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方子鹏最近在方子萱的管教下还算是懂事,每天都是两点一线,从不敢逃课或是避开家里的司机,家里的司机明明也按时去接了,照理说不会给人可趁之机。 “车上除了司机以外,还有一个人,我一上车就被打晕了,醒来之后就发现被他们绑了。”方子鹏不无郁闷地说,还以为跟着方子萱学了太极拳就是武林高手了,结果没屁用。 他是不知道,方子萱虽然天天坚持打太极,但她那水平基本就是公园大妈的等级,纯粹为了强身健体,摆脱亚健康,哪里是真正的太极拳,她那两下子也只有对付当时虚胖又矮小的他管用。 “防不胜防啊,”张颂文苦笑,那个司机早就弃车跑了,估计已经被严越收买了,“子萱,这个严越怎么总是三番四次纠缠你,你们之间真的没有过节吗?” “没有。”她转过头看着窗外,难得对人下了一句评语,“他是个变态。” “咦,姐,你骂人!”方子鹏忘了刚才的惊吓,也不顾脸上脏得像只猫,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叫,一向板正严肃的方子萱也有口出恶言的时候。 “不是骂人,是客观陈述。”她抑下心头的烦躁,每次见到他。都很容易被他挑起情绪。虽然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可是和他相处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特别是他最后那句话不可否认给她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严越的变态是人尽皆知的了。”张颂文摇头苦笑,虽然他不是什么变态杀人狂,变态虐待狂,可行事张狂嚣张,毫无顾忌,没有任何目的性,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的人分明就是心理变态。对于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制裁手段。 “他一直在国外读书。这一段时间频频回国,我想严家应该有什么大动作,可是他的注意力似乎在我们s省,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这么吸引他的。”张颂文特地看了一眼方子萱,她的脸上依旧淡淡的。 “查清楚,是谁的嘴巴不牢,说了不该说的话。”回程的飞机上。严越专注地玩着打火机,懒洋洋地说。 “少爷,是什么事?”大毛的声音有些发虚,好久没有见过周身笼罩着肃杀气场的严越了,就连跟随他多年的他也觉得腿软。 “什么事?你说是什么事?”严越瞥了他一眼,脸上依旧在笑,却毫不掩饰眼里的嗜血。 “少爷,我们明白了。”小毛立刻应下,能让他的情绪有这样激烈变化的。除了当年的事还能有什么?现在的他恐怕也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吧。 自从和方子萱说完话之后,他就变了神色,虽然旁人看不出来,却瞒不了他们,难道是她知道了些什么? 但对当年的事,严家向来讳莫如深,知道的人个个口风严实,就算是一些亲近的人也不知道内情,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走漏半点风声,远在j市的方子萱又如何会知道? 新的学期开始,方子萱升入高二,迎来了她的小学妹方心兰,这个小姑娘的成绩和原先的方子萱是一个层次的,自然不负众望地没有考上一中,沈琴了大钱让她进来借读,多少也抱着来膈应方子萱的心理。 如今的方家和张家还是处于胶着僵持的状态,谁也不先松口,谁也不想打破目前还算是平静的局面,方建霖和张云离婚的事也暂时搁置,他们娘仨依旧住在张家。 当初方家和张家借着方子萱生日派对的机会撕破脸,一直到现在都还是众人闲谈时的笑料话柄,尤其是那天还请了不少方子萱的老师同学,许多人原本还不明内情,如今个个都知道这个不苟言笑的学霸家里还有这么笔糊涂账,所谓豪门那剧情的跌宕起伏简直比电视剧还精彩,免费看了场好戏的人们个个暗自发笑,将那天的事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她那个私生女妹妹也进了一中,看笑话的人就更多了。 方子萱的人缘从来不好,成天埋首书本,和同龄人没有半点共同语言,她也不会勉强自己去迎合他们,同学们对她这样成天板着脸的学霸也都是敬而远之,就连老师对她都是淡淡的,除了一直视她为女神的林胜才,要想再找一个为她打抱不平的人可真是稀罕了。 而方心兰长得与沈琴很像,都是邻家女孩楚楚可怜的那一款,白皙的皮肤加上那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总是娇娇怯怯的表情甫进校门,就吸引了不少男生的注意。 与她相比,方子萱美则美矣,那常年没有表情的脸就如训导主任一般,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 “谢谢学长,你真是个好人!”方心兰一脸感激崇拜地望着眼前的男生,仿佛他为她指路的举手之劳是什么大恩大德一般。 那男生被她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脸红,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姐姐!”方心兰看见从教室门口出来的方子萱,立刻眼前一亮,换上了一副幽怨而怯生生的神色。 “你好。”方子萱朝她点点头,准备继续向前走。 她的声音却在后头幽幽响起,“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你什么气?”方子萱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虽然张云成日怂恿她在学校遇到方心兰时就毫不留情地上前给她几个大耳刮子,可她从来都不以为然,她们之间根本没有仇怨,为什么要像仇人见面那样眼红?这生气之说更是无从谈起。 “你是不是怪我抢走了爸爸?可是爸爸和我妈妈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不要怪他们……”方心兰泫然欲泣地说着。 正值放学的时候,本就等着看两人的笑话众人立刻悄悄围拢了上来,准备看一场好戏,还有那些被方心兰迷得神魂颠倒的男生,也一个个蓄势待发,就要冲上来为方心兰主持公道。 而在初中部就读,等着和方子萱一块儿回家的方子鹏也眼尖地看到了方心兰,立刻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方子鹏!走有走相!”瞥见胞弟像一颗小钢炮往这里冲了过来,方子萱立刻皱起眉头。 见到她严厉的神色,想起前几天她在给他讲《心术》时要求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无论何时何地都必须从容不迫,顿时吓得敛了一身的怒气,做出一副稳重的样子慢慢踱到她的身边。 “爸爸不是任人争抢的东西,他有他的人身自由,长辈们的事本来就不是我们晚辈可以随意议论的,沈姨没有教过你不得妄议尊长吗?”方子萱板着脸看着方心兰,“你现在是个学生,就应该尽到学生的本分好好学习,才不枉费沈姨了那么多钱送你来一中读书,不要成天在脑袋里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有时间管大人的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成绩提上来。” 方子萱的表情本来就严肃,再加上这一番话,简直就像是被训导主任上身了,恐怕就算是训导主任都没她这么古板严肃,可她的话中根本挑不出一丝错处,听上去还摆着姐姐的架子处处为她着想。 方心兰恨得快把指甲折断了,方子萱这个人的心机太过深沉,她从来就没摸透过这个人,可越是这样,她越想把她踩在脚底下,尤其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的成绩,周围人嘲讽的窃笑和议论让她无地自容。 “方家的私生女呢,还是靠钱进来的。” “成绩烂得一塌糊涂,还敢这么嚣张。” “她这次中考考了多少分来着?好像只够上一所最差的高中吧,亏她姐姐还是中考状元,这差距也太大了。” “心思都放在勾引男人身上了,哪里有精力读书?” “方子萱不是一直都是年级第一吗?那个方子鹏在初中部的成绩好像也不赖,怎么会有个成绩这么差的亲戚。” “说不定就不是方家的亲戚呢,我妈说做小三的女人生活都不检点,谁知道她究竟姓不姓方?” “那方子萱的爸爸岂不是做了冤大头?” “豪门之中这种事多着呢……” 议论的人大都是女孩子,这些人倒不是站在方子萱那一边打抱不平,完全是看不惯总是处处讨男人喜欢,无论何时何地都娇娇嗲嗲的,不停卖弄风骚的方心兰,这样的女孩子无论在什么年龄段,都是全体女性的公敌。 第九十章 认姐(下) “你们这些三八怎么这样讲话,人家一个小女孩,你们说话怎么这么难听!”立刻就有男生忍不住为可怜的小白打抱不平。 “你们这些见色忘义的臭男生,说谁三八啊?”女生们立刻不甘示弱地呛回去。 围观的群众分成三个阵营,男生派,女生派和打酱油的。 方心兰的脸上缓缓流下一行清泪,和琼瑶小说的女主角一般都是惹人怜爱的女孩儿,就连原本打酱油的也都心中一疼,她也很无辜啊,上一代的错误怎么可以让她来承担? “姐姐,我只是想叫你一声姐姐,都不可以吗?”这一句用上八成气力,话音刚落,她便声泪俱下,就连琼瑶剧的演员都没有她这么好的表演功底。 就是!这个方子萱简直是太过分了!就算是私生女又如何,这一切又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一个善良无辜,渴望亲情的小女孩儿而已啊! “可以啊。”方子萱坦坦荡荡地点头,“我本来就是你姐姐啊。” 不对啊!按正常的戏路,方子萱应当一副高傲冷漠,深恶痛绝的样子,冷冰冰地怒斥她,“谁是你姐姐,你这个肮脏的东西!” 再不济也该高贵冷艳,视若无睹地走人才对,怎么可以这么坦然承认?这让接下去的戏怎么接啊? 不仅是方心兰尴尬地怔住了,就连原先同仇敌忾,准备蓄势待发上前帮忙怒斥方子萱的男生们都一脸讪讪的。这场面太和平了吧? 人群中立刻传来嗤笑声,这下子看你方心兰再怎么演戏。 如果方心兰要方子鹏喊她一声“姐姐”,那是杀了他都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方子萱就不一样了,她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根本没打算不承认这个妹妹。 “方子萱,你还有没有骨气?你一个正牌小姐,怎么可以承认一个私生女是你妹妹?”人群中突然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她循声望去,是一个衣着时髦的女孩子,看上去傲气十足。应该出身不错。 “婚生子女和非婚生子女享有同等权利义务。哪一条法律规定我不能认私生女为妹妹?”她神色冷淡地开口。 “就是,我们方家的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虽然讨厌方心兰,但方子鹏绝对维护方子萱。 “张云阿姨生了你们两个这样的孩子真是可怜。”那个女孩子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林妍她爸在外头也养了女人和小孩。她妈正闹着呢。” “难怪她看世界上所有的小三和私生子都不顺眼。” “那种人本来就恶心。你看方心兰的样子就知道了。” 此刻的方心兰很尴尬。方子萱实在是一个不配合的人,她就不能扮演一个恶毒的坏姐姐吗?她是灰姑娘啊!没有恶毒姐姐的灰姑娘,不是真正的灰姑娘!那还怎么嫁王子啊? 可是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方子萱承认了她,她就没有理由再装可怜了,只得咬牙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真的吗?太好了!姐姐!我好开心。” “哦。”方子萱依旧是那一百零一号表情。 然后呢?又没有了…… 就连看戏的观众都为方心兰捏一把汗,她的话实在是太难接了,能和她继续对话非有超乎凡人的毅力不可,方心兰显然具有这一项技能。 “姐姐,那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方心兰亲亲热热地上前挽着她的手。 “好啊,”方子萱倒是从善如流,“子鹏,打电话给舅妈,说心兰晚上会和我们一起回家吃饭。” “好咧!”方子鹏兴高采烈地说,还很热切地看了方心兰一眼,在外人看来真是姐友弟恭的和谐画面,只有方心兰看到了他眼中嘲讽的恶意,他一边掏手机,一边还不忘热情地对她说,“二姐,舅妈做的菜可好了,要是知道你也回去吃饭一定会给你加几道好菜的。” 方子萱满意地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姐姐,我们都姓方,应该回方家吃饭啊。”方心兰脸上带着笑,可那话却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蹦出来的。 “我们都是一家人,外公家就不是家了么?”方子萱严肃地看着她。 “就是啊,二姐,可不要和咱们生分了啊。”方子鹏连忙帮腔,可毕竟还年幼,那股幸灾乐祸之意就算是白痴都听得出来。 豪门之中的水果然很深啊,方子鹏这么个小初中生就懂得口蜜腹剑这一套,方子萱虽然看上去是个书呆子,却是不动声色地把方心兰往死里逼啊,原来刚才那副装呆装傻的模样是欲擒故纵的戏码,这段数可比林妍那种只会哭闹诅咒的女人高上不少,不少人看向方子萱的眼神已经变了,多了几分忌惮。 可是方子萱的脸色还是一如往常,没有半点情绪变化,她究竟真是傻乎乎的书呆子,还是心思深沉的腹黑女?谁都看不出来。 结合她一向的表现,感觉还是前者比较靠谱。 “可是我已经和爷爷奶奶说好回家吃饭了。”方心兰可怜兮兮地说。 “这么不巧啊,那就只有改天了。”方子萱从善如流道,没有半点强迫她的意思。 “来日方长嘛,反正有的是机会。”方子鹏也难掩失望地笑道。 方心兰本想演一出灰姑娘受恶毒姐姐欺压的戏码,却没想到生生被方子萱和方子鹏扭成了姐妹情深的大团圆,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方子萱在她心中更加恐怖了,连她都觉得恶心强演下去的戏码,方子萱竟然能眼也不眨地往下演。 她在乎的究竟是什么?她的弱点究竟是什么?这是方心兰一直在苦苦寻找的,方子萱似乎不把方家的任何一个人看在眼里,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父母,甚至是和她最亲近的弟弟,她好像都不曾真的在乎过,无论她在她面前如何炫耀自己得到的宠爱,都无法挑动她任何一丝情绪,面对这样的方子萱,她真的黔驴技穷了。 “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方子鹏兴奋地双眼发光,却还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稳重地坐在车里,“你没看到方心兰的样子,就和吞了一只苍蝇还被迫得说好吃一样恶心,哈哈哈哈……” 方子萱并不理会他,只是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方子鹏笑了一阵,慢慢停了下来,“姐,你这么做是故意的吧?” “怎么做?”她眼皮都不抬一个。 “从你以前教训我开始,到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故意的,对不对?”为了防止前座的司机听到,他特地压低了嗓门。 方子萱没有理会他,依旧不置可否地抿着嘴。 “你根本就不是个唯长辈命是从的人,要不然妈让你见到方心兰的时候打她几耳光,你今天就照做了。”方子鹏若有所思地回想之前,她总是以长辈之命为由给他难堪,那些屈辱的画面可是深深镌刻在他的内心深处,那时候他还真以为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和机器人一样一板一眼,丝毫不知道什么是变通,做的事儿简直就不是人事儿,无论是谁都对她的怪形怪状十分无奈,可又挑不出错处来,久而久之这些年全家人都习惯了她是一个怪人的事实。 事情一旦串起来仔细一想,方子鹏就出了一身冷汗,当年的她是借故教训他,在她生日派对上那令人哭笑不得的表现也是有意为之,那些事看上去匪夷所思,可她总能找出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如果她所做的每一件怪事也都另有深意,那她…… 方子萱没有看到他那惊骇的眼神,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哪里是君子?是腹黑啊!”他由衷地感叹,几年前的她才多大?和他现在也差不了太多,莫非是当年那场车祸把她给撞开窍了? “嗯?”她疑惑地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停!别这样看着我!”他立刻用手挡住她的目光,这几年她无数次地流露出这样的目光,看上去很无辜,可此刻却让他觉得她根本就是一只披着猪皮的老虎啊。 “没礼貌!”她轻斥一声,眼底却有一丝笑意流过。 “爸,张家的要求太苛刻了,我们绝不能答应啊!”方建平脸色铁青。 “要不是你这个蠢货,我也不必答应这样苛刻的条件!”方老爷子恨声道,“这次的事儿,全是你们一手造成的!我真该让你把你们家的股权拿出来……” “爸!” “爷爷!” 不仅是方建平,就连方子诚也傻眼了。 “爸,这件事也怪不得大哥,谁能想到那个范书记如此不经事。”一直沉默的方建森立刻出来打圆场。 “要不是看在建森的面子上,哼!”方老爷子余怒未消。 又是方建森!老爷子现在事事唯这个老幺的命是从,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方建平父子非但不感激方建森为他们说情,反倒对他越恨越深。(未完待续。。)</dd> 第九十一章 失宠 “爸,我觉得最苛刻不是再给三嫂百分之二股权的问题,毕竟三嫂是我们家的人,这股权今后也是留给子萱子鹏的,左右走不出一个方字,也不算便宜了外人,就当做一次补偿好了,而且这百分之二的股权没有决策权,对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倒是周家那里……”方建森平静地说。 “周家这几年的胃口越来越大,周家和张家的孙辈都有意从商,我担心养老鼠咬布袋啊。”方老爷子点点头,脸上满是忧虑。 “爷爷,我觉得情况倒不如小叔说的那么严重,”方子诚大着胆子说,“他们的公司不仅是个小公司,甚至可以说就是个空壳子,这几年上边越查越紧,他们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明目张胆地向我们要,才想着以两个公司合作的形式搞钱,周思儒和张颂文只会靠家里,没了周家和张家,他们什么都不会。” “你继续说下去。”方老爷子看起来和颜悦色。 方子诚心中一喜,说得越发起劲了,“他们没有人脉,没有经验,也没有什么资金,根本发展不起来,我和周斯儒和张颂文也算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两人虽然书读得不错,却都是书呆子类型的,根本不懂经营,我倒觉得不必担心。” 方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缓缓地开口,“如果你不姓方,如果你不是我亲孙子,我真觉得你是不是被周家给收买了。” 方子诚脸上的喜意就这么僵在了脸上,羞恼地涨红了脸。 “爸爸!”方建平愈加不满,他觉得儿子分析得很有道理,就算有什么不是,老爷子直说便是,何必这么夹枪带棍的,“子诚也是为了我们方家好。” “年轻人稚嫩了点儿。我也不怪你,可是做人可以嫩,但不能够蠢,如果你真这么不肯动脑子,那就别揽这瓷器活儿,趁早和你三叔一起去开几家会所吃喝玩乐去,左右也饿不死你。”方老爷子说得轻声细语。脸上也不见一丝怒色。可他这话一出,方建平父子的脸就变得没有一丝血色,老爷子这是完全厌弃了他们。 方老爷子的性格绝不像他表露出来的那么和气,他做事狠绝。不讲情面,哪怕是对自己的子孙也是如此,方建平父子这次害得他不得不签订那些不平等协议,心里早就对这对胆敢欺瞒他的子孙厌恶到了极点,又有幺儿这样可堪大任的儿子接手,老大一家自然就没有利用价值了,早点将他们逐出核心,还省得他们给方建森使绊子。 “爸,怎么办?爷爷会不会真的要我们把股权给三婶啊?”被赶出书房的方子诚一脸焦虑。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方建平没有说话。只是阴森森地盯着紧闭着书房门,仿佛要用眼睛瞪出一个洞。 方子诚在心中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家有百分之五的股权,父母和他们兄妹三人一人各百分之一的股权,他那一双弟妹都不可能继承家业。方子萱虽然在国外读工商管理却是在混日子,方子健则更荒唐地选了艺术,天天在法国巴黎的街头瞎混,做一个追求自由的画师,他是整个家族的长房长孙,也是从小被寄予厚望的人,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方家的接班人,可如今却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被一向看重他的爷爷驱逐出权力核心,让他如何能够不埋怨? 明明他才是正牌接班人,爷爷为什么会这么决绝把他赶出核心,只是为了警告他吗?还是有其他深意? “眼下最可怕的不是你三婶,而是你小叔。”良久之后方建平才艰涩地开口,张云不过是个没脑子的妇人,靠着家族作威作福,骨子里却还是要倚重他们,而方建森则不同。 “爷爷过去不是一直不满意小叔,还说他是个纨绔吗?怎么这几年变得这么厉害?”方子诚不可思议地说,在他印象之中爷爷倚重的一向都是父亲,记得他小时候还曾见过爷爷气急败坏地追打小叔方建森呢。 方建平冷哼一声,作为长子他的压力一直很大,也一直努力凡事做到最好,可他也很清楚在父亲心中,他并不是最受宠的儿子,一直以来最得方老爷子喜欢的都是方建森。 方建森是方老爷子的老来子,比方子诚仅大了十岁而已,他出生的时候,方老爷子在国内的事业已经趋于稳步发展的阶段,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中,正好这对难得的龙凤胎出生,方老爷子喜不自禁,和方老夫人亲自教导这一双儿女,因此对方建森方建兰这一对孪生子的管教也更加严厉。 这么多年细心观察,他也渐渐发现,与方建平的庸碌,方建新的多情,方建霖的浪荡,还有老四方建岳的软弱相比,方建森实在是个可塑之才,心里的天平也渐渐偏向他那一方,这次毅然决然将方建平父子逐出权力核心,并不是一时气愤临时起意,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而这件事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许方老爷子可以容忍一个庸碌,无所作为的方建平,但绝对不能容忍躲在身后出主意自作聪明的方子诚。 “爸,大哥和子诚恐怕是要恨上我了。”方建森望着房门,微微一笑。 “连这点儿小事你都搞不定,那我也不会把方家交给你了。”方老爷子冷哼一声,这个儿子终于褪去了少时的叛逆,变得愈发稳重起来,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安心地把方氏交给他了。 “严三那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急匆匆地赶回京城去了,如果他还在这里,和张家的事儿恐怕还不会这么容易谈成。”方老爷子沉吟道。 “有他在,张家也是坐卧不安,对我们未必没有好处。” “谁知道他究竟帮谁。”无论是张家还是方家,都对严越心怀顾忌。 “恐怕也是想坐得渔翁之利。”和严越合作过几次,对他厌恶至极的方建森,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冷静,总觉得严越做事看似不着调,却像是在下一盘大棋,虽然不明白他的目的,但他来搅局,绝不可能毫无所图。 “你都知道些什么?”方老爷子看着他,眼底隐隐透出一些威势,让他陡然一惊,就算方老爷子已经渐渐将权力移交给他,但方家的当家人依旧还是他老人家,他和严越私下联系的事当然上不得台面,若不是有了那几次交易的漂亮成绩,他也不可能这么快把大哥经营多年的方氏夺到手,如果让方老爷子知道他勾结外人排挤自家兄弟,他的下场也不会比方建平好。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再奇怪也不可能做事一无所图,严越虽然名声不好,可严家在他手里风生水起,可见他的能力,严家愿意跳到我们两家来搅局,必然有所图谋。”方建森定了定神,稳稳地说道。 “不错,既然严家掺合进来了,我们就要更加小心谨慎,本以为范文泽是个靠得住的,没想到如此不堪一击,如果这次能够成功摆脱周家和张家的掣肘,我们方家又能迎来一次发展的良机,范文泽这个人根基浅薄,实在是比周家他们好掌控。”方老爷子不无可惜地说,范文泽是他这么多年遇到最看好的合作者,却没想到还是敌不过周家。 “其实周家也只是靠周老爷子支撑而已,如果没了周老爷子,整个周家、张家,甚至他们一个派系都要倒塌,否则子萱生日那天,随便来个人都能镇得住场面,又何须周老爷子亲自出马?”方建森有条不紊地分析。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那天发生的事经过有心人的抽丝剥茧,能够渐渐看清冰山之下隐藏的暗流。 “照你这么说,他们也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了?”方老爷子不置可否。 “不能这么说,周家和张家的第二代、第三代都不弱,但也没有出现一个像周老爷子这样一呼百应,与中央的关系又密切的人,一旦周老爷子不在了,周家和张家肯定不会垮,但还会不会有人买账,会不会有今日的荣耀,就不好说了。”方建森的冷静客观完全不同于方子诚的自负。 “唔,可是周老爷子的身体还是很好啊。”方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方建森沉默不语。 “你说说看,如果我们和严家合作……”方老爷子想到京城又有些意动。 “爸,严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方建森连忙截断方老爷子的话头。 “你怎么知道?”方老爷子狐疑地看着他。 “您忘记子茜的事儿了吗?”他从容不迫地答道,倒真像一个为侄女打抱不平的好叔叔。 ”小孩儿之间玩笑的事情,哪里能够影响到大局,何况子茜又没受到损失,听说严三放出风声来,说是要追求子查,如果严三要真喜欢子查,就影巴子查给他也无所谓。”方老爷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方建森微微皱眉,虽然他在商场上不择手段,却一直不认同方老爷子以婚姻为筹码的做法,可是方老爷子自己的婚姻就是政治联姻,又能逼着方建霖娶了张云,自然不觉得这样的手段有什么不妥。 第九十二章 严家 “爸,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严老爷子为人低调,沉默内敛,严三那张扬的性子和他完全相反,为什么严三能够影响严老爷子的决定?”这是方建森一直都想不通的一点,为什么严三能够成日在外胡闹,而严老爷子不但不管束,反倒持着默许纵容的态度,在豪门中自然有溺爱孩子的,但是宠溺到这个地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最奇怪的是严家上下对他都十分维护,照理说严家也有三个孙子,他虽然是最小的一个,却也未必会有多稀罕,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严家对他如此看重? “严家一直都低调神秘,他们这样的家族最不喜欢的就是严三这样的惹事精,对他的态度是有些蹊跷,但是严颂对他的确是十分宠爱,甚至是百依百顺,大概是因为严三那个死掉的老爹是严颂最喜欢的儿子,爱屋及乌吧。”毕竟严家远在京城,就连方老爷子这样的人都无法探知他们的家族秘辛,一切只能靠猜的。 “爸,您说的是严茂连?”方子诚毕竟年轻,对十几年前的这桩新闻印象并不深刻。 方老爷子微微颔首,“严茂连倒是个奇才,年轻沉稳,手段老辣,还要胜过严颂不少,只是可惜了英年早逝。” “好像当年是酒驾出了车祸,严家对这事儿倒是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方建森努力回忆道。 “严家总是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儿不是捂得严严实实的?”方老爷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倒是我那个清高的老同学还以为能把唯一的女儿奉上就是攀上严家,结果还不是被甩了。” 方建森心里暗自好笑,他不屑别人用女儿去攀亲家,自己倒是做得驾轻就熟。 “爸说的是赵文朴?他是严三的外公,只听说严三的母亲死得很早。倒是不知道他们竟然已经离了婚。”方建森倒不是真的八卦,但是这些小道消息看似八卦,其实对很多大事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这件事知情人也有不少,大概为了保护严三,这事就被牢牢掩盖淡化了。”对当年的事,方老爷子也所知甚少,他所知道的并不真切。大都是路边社消息。 “严三在十六岁之前一直都被严家保护得很好。想要查他的过去并不容易。” “查他作什么?这些事你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还惹不起严家。”方老爷子摆摆手,严越是严家的心肝宝贝,若是让严家知道他们在查探严越。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是。” “和严家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我知道你和严越走得近,你要是想从他身上刮点油水下来,恐怕要先奉上你一层皮,他这样的人绝不是好相与的。”方老爷子盯着方建森缓缓说道。 方建森起了一声冷汗,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者是他的一举一动都从未逃离过他的掌控? “是。”尽管心绪不宁,他说话的语调依旧平稳,“依爸您看严三会接手严家的产业吗?” 方老爷子默了几秒,“严家老大如无意外走的是仕途。严二和严三两人都有可能接手。就看是谁的手段高明了。” “这次严三匆匆赶回京城,会不会和这次的事儿有关系?” “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不在这儿掺合是好事,你赶紧去和周家把事情谈下来。带着他们做是可以,但也告诉他们,南郊那块地我们势在必得,不过我们手头困难,没有太多的资金周转,让他们看着办。”方老爷子哼了一声。 “我明白了。”方建森颔首微笑。 随着城市不断外扩,原先不值钱的地也被纳入了房地产开发的范围,方家本来就是靠着圈地盖房发家,虽然这些年转向其他方向,可是地产依然是主营项目。 方老爷子口中的南郊,其实已经不在j市的市区范围之内了,属于j市下属的f县,与j市上万的房价相比,f县均价一千五的房价简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f县的经济不算太好,很少开发商会看中f县的地,但是去年传言f县有丰富的温泉资源,使得f县又重新进入了房地产商的视野。 方建森的想法是在f县建一个温泉度假村,配套有高级酒店和度假别墅、高层住宅,吸引j市,甚至是s省的民众周末到f县休闲度假,只要拿下f县这块地来,一切就可以按着他的步调缓慢发展,毕竟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年代,土地就是一切。 但是这块地的价值如何,将来的市场前景如何,一切都只是预估,投资房产风险性本来就极大,方老爷子年龄大了做事总是少了一份魄力,总想着还有当年低价圈地的好事,想着在这个节骨眼上敲周家一笔。 方建森却不以为然,今时不同往日,房地产市场大热,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二十年前那种只凭着一座免费修建的大桥就能换来上千亩沿江好地的好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发生的了。 周家就算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在这事儿上给他们行方便,何况周家和张家想要从商,真要有那个能耐,他们就把地拿来自己发展,哪里还用得着他们方家。 无论是周家还是方家在这种利益面前,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干大事儿。 “阿越,你总算回来了。”穿着嫩黄衣裳的美女正坐在楼下默默垂泪,一见到走进屋里的严越,立刻奔了过去。 “呜呜呜,我真的好害怕啊,看到爷爷倒下,我都吓死了,你怎么不在我身边……”美人儿哭得如一枝梨春带雨。 严越默默抽出被她哭湿的衣袖,竟收起了一贯笑眯眯的表情,“严超呢?” 美人儿愣了几秒,讪讪地说,“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那你找他哭去吧。”他似笑非笑地甩下这一句话,径自上楼。 “阿越,”美人儿含泪叫住他,“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我们很熟吗?”他连回头都懒得,嘴边噙着一贯的冷笑。 “我早说过了嘛,宋小姐,你就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我三哥和你不熟哦。”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边挖着冰淇淋,一边幸灾乐祸地笑着。 美人儿脸上浮现出一丝恨意,但迅速敛去了。 “严欣,你怎么可以这样?”美人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爷爷还在病床上,你怎么笑得出来?” “我又不是你要成天找男人扮可怜,为什么笑不出来?”穿着t恤的明丽少女耸耸肩,一脸无辜,“哦,对了,那是我爷爷,不是你爷爷,还没嫁进门呢,用不用这么上赶子巴结啊?” “你,你——”美人儿容失色,气得不停发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怎么不可以?还没进门就摆起大嫂的架子了?”少女不屑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冰淇淋,一脸满足地含着,“哦,对了,你原来是大嫂,现在只能做二嫂了呢。” “严欣,你太过分了!”美人儿轻轻拭着脸颊上的泪水,痛彻心扉地说。 “这会儿也没有男人在,你就省省你的眼泪吧,留着待会儿我二哥回来再流哈。”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严欣,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要和我作对?”美人儿收起眼泪,阴冷地瞪着她。 “没打定主意啊,我只是看你不爽而已。”严欣扯唇冷笑,“宋恬,你说我二哥要是看到你这一面还会不会要你?说不定当初就是我大哥看透了你的真面目才甩掉你的,可惜我二哥是个喜欢捡破烂的,比人穿破的鞋还要乐滋滋地捡回来穿。” “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处处和我作对?”宋恬一直不明白曾经崇拜她喜欢她的小妹妹,为什么会变成处处挑刺找茬的仇人。 “大概是看清你的真面目了吧。”少女的眼中闪烁着恨意。 自从严欣从小暗恋的男生被宋恬迷得死去活来,又被耍得死去活来之后,她就深深恨上了这个到处搞暧昧的“女神”。 “让我猜猜,难道是因为许燕荫?”宋恬笑得充满恶意,“欣欣,实在不是我说你,找男人呢,怎么也不该找他这样的,心理脆弱又没有担当,搞成现在这样,谁都不想的。” “不用你来假惺惺的,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严欣恨恨地说。 许燕荫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温文尔雅,她从小就立志要嫁给这位帅哥哥,但是自从许燕荫认识了和他同龄的宋恬之后,一切都变了,他深深爱上了宋恬,爱得十分卑微,甚至心甘情愿做她的备胎,宋恬如愿以偿攀上严超之后,自然对家境输了严家一筹的许燕荫弃如敝屣,为了挽回她,他甚至不惜以自杀相逼,最后虽然没死成,但是性情大变,从原先的翩翩佳公子变成了京城浪荡子,看着心上人堕落,严欣自然痛彻心扉,对始作俑者也是恨到了骨子里。 第九十三章 又一朵小白莲 “欣欣,你真的误会了,我和许燕荫一直都只是好朋友而已,我也只把他当成好友,毕竟他是你的未婚夫啊!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会这样,唉——”无论在什么时候,宋恬都不会让人抓到她的把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楚楚可怜,只是那眼底浮现不屑却让严欣瞬间读懂她的真实情绪。 “是啊,是啊,我知道你不想的,不过我们严家家规很严,想要嫁进严家的门就必须要恪守妇道,你可不要随便给我二哥戴绿帽子。”严欣咬牙切齿地说。 “严欣,你又在胡说八道一些什么?宋恬是我的未婚妻,你未来的嫂子,你凭什么教训她?”严超风尘仆仆地回到家中,刚进门就听到严欣的狠话,立刻就变了脸色。 “阿超,你回来了!”宋恬迅速挤出眼泪,楚楚可怜地奔向严超。 “我回来了,”严超温柔地拥了拥宋恬,“你受委屈了。” “我没事。”宋恬一边摇头一边落泪,还很有技巧地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十分唯美,“你快去看看爷爷,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好,辛苦你了!”严超有些感动,宋恬总是这样隐忍温柔从不计较,这样默默付出的清新女子怎能不让人从心底疼爱。 “啧,这戏演得真好。”严欣在一旁拆台。 “严欣,我警告你,不准对恬恬无理,许燕荫的事情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喜欢上那样扶不起的阿斗,本来就是你的问题,要是再让我听到你出言不逊,后果自负!”严超严厉地看着堂妹。 “负什么后果?把我赶出严家吗?”严欣毫不畏惧地回视他,“那正好,反正这个家我也呆不下去了。” “欣欣。你就不能懂事一点吗?”严超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过去的严欣多可爱,总是跟在他们身后哥哥姐姐地叫个不停,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个刺头儿。 “如果二哥是这么看我的,我也无话可说。”严欣昂着头,始终倔强地看着他,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反正她就是讨厌宋恬。更讨厌这个把贱人当宝的哥哥。 “你!”严超终于叹了口气,“算了,我先上去看爷爷。” “阿越,”看着站在床前的身影。严超愣了愣,“你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放心,爷爷没把你想要的东西给我。”严越动作温柔地掖了掖老人的被角,这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低声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严超一脸尴尬,“我只是关心你。” “是吗?你关心的应该是我们亲爱的爷爷吧,还有他手中的严氏吧?”严越站起身来不改脸上的笑意,“只是不巧爷爷刚睡着,你要想逼他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了。” 病床上的严老爷子闭着眼,一脸平和。睡得很熟。看不出太多的病容。 “阿越,你非要这么说话吗?爷爷都已经这样了!”严超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咆道,“我们并没有欠你什么,这么多年来。也一直随着你胡闹,我们可曾有过一句怨言?可是你今天太过分了!不能仗着别人对你的宠爱就这样肆无忌惮,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什么叫我逼他?我什么时候逼过爷爷?我只是不想让严氏毁在你这个败家子手里!” 严老爷子皱着眉头,微微动了动,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严超,你给我闭嘴!”严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刚进门的老大严起厉声喝止了,“有什么话出去说,在爷爷的床前你竟然这样放肆,这就是你的教养?” “大哥!”严超不满地看着严起,大哥从小就格外偏袒这个堂弟,明明他才是他的亲弟弟,可是严起对严越的爱护却让他嫉妒。 “阿越,你回来了?”严起和颜悦色地看着严越,“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我待会儿叫你吃饭,爷爷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有你们在这里,他老人家能出什么事儿呢?”严越挑眉笑道,态度玩世不恭,“算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又想多了,你明明知道爷爷最挂念的就是你。”在外头总是不苟言笑,稳重严肃的严起在严越面前永远都是好脾气。 严超眉头紧锁,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大哥要对这个桀骜不驯的堂弟这样百般忍让。 “大哥,严越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的!”给熟睡过去的严老爷子盖好被子,两兄弟才走出房门,“你知不知道他在外边的名声有多坏?什么京城第一浪荡子,有多少人和他结怨,继而恨上我们严家……” “就算他出了天大的事,也有我给他顶着。”严起面无表情地说。 “大哥,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些年跟在他身后为他善后的事儿还算少吗?为他把你的前途搭进去不值得!”严超劝道。 “这都是我欠他的。”严起的眼中滑过一丝愧疚,随即恢复平静,“这些事都与你无关,你管好自己和你那个女朋友,如果还想做严家人,就闭紧你们的嘴巴,不该说的话不要再说了。” 严超站在原地,心里并非不恼怒,只是长久以来对大哥的敬畏已经让他养成了从不反驳的习惯,严起的这番话,他听过不止一次了,只是严起究竟欠了严越什么,他始终不知道,无论是大哥还是父亲、爷爷,每个人都对此讳莫如深。 “阿超,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宋恬温柔地挽住他的手臂。 “没什么。”严超回过神来,脸上那一丝恍惚还是轻易被宋恬捕捉到了。 尽管对他的有所隐瞒心怀不满,她还是十分得体地笑了笑,“那你快去洗个澡吧,水都要凉了。” “辛苦你了,今后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严超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我想为你多做一些,无论什么事。”宋恬娇嗔地打了他一记,眼底眉梢净是羞涩的甜意,看得严超心中一动,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记。 “讨厌!”宋恬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小心被人看见了!” 严超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看过那么多主动热情的女人,他发现自己喜欢的还是宋恬这样清纯的小女孩儿,明明也是一个圈子里的,偏偏她就和那些女人不同,是个如白纸一样纯洁的单纯女孩儿,就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一般让人心动。 “你是我的女朋友,就算被人看见了,又有什么好怕的?”严超揽过她,低头笑道,“马上就是严太太了,还这么害羞怎么行?” 宋恬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敛起笑容,眼底满是失落。 “怎么了?”严超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没什么啊。”她抬起头绽开一朵笑,可是那笑容看起来那么勉强,让严超愈加心疼。 “严欣这几天是不是一直为难你?”严超的眼神冷凝。 “没有,没有,你不要误会。”宋恬慌忙摆手,咬着下唇欲言又止,眼眶却泛起了泪水。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难受?我希望你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和我分担,不要一个人吞下所有的委屈,我是你的男人,如果连你都保护不好,那我还有什么用?”严超抚着她的长发,一脸心痛。 “阿超——”宋恬扑进他的怀里,脸上净是激动的泪水,不住地哽咽着,“有你这句话,就算有再大的委屈我也心甘情愿忍受。” “傻丫头,你又在说傻话了,我怎么舍得你受委屈?你老实告诉我,严欣是不是为难你了?这个丫头越来越不省心,我要把她送到国外去……” “别,你别这样,其实我只是和她有一些误会而已。”宋恬连忙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对我好就满足了……” “两位要秀恩爱,也别挡了别人的道啊。”严越似乎正要下楼,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少年老成的严超一向受不了严越的痞气,当即皱了眉头,宋恬却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严越摆出一副好嫂子的模样,“阿越,厨房里炖了汤,我去盛给你。” “你炖的?那我可不敢喝,要是像大哥上次那样,我可是会害怕的。”严越笑眯眯地看着宋恬,一副牲畜无害的样子,却毫不掩饰眼底的讽刺,说出来的话足以把人气死。 宋恬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雪白,。 “严越,你不要太过分了!”严超的脸却涨得通红,似乎极力抑制住自己挥拳的**。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吗?”严越神色不变,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样子,笑嘻嘻地抚了抚肚子,“我饿了,得自己找点儿东西吃,二哥,你好福气就慢慢享用补汤吧。” “你!”严超握着拳头,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宋恬之前对严起的心思,是严家众人皆知的,宋恬是严老爷子战友的孙女,她和严家的孙辈们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聪明美丽又温柔善良的她无疑是这一帮大院子弟的梦中情人,当年就连严越这样的小屁孩儿都喜欢成日跟在她身后,更不用说他们稍长几岁的少年成日为了她争风吃醋而挥拳相向。 第九十四章 接班人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宋恬对严起上了心,在当时的严超看来,大哥对宋恬显然也是有意的,两人曾经走得很近,之间似乎有许多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正当他抱着无望的心态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听说严起和宋恬闹翻了,而起因似乎就是那一碗喝了之后让人人事不知的补汤,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温柔矜持的宋恬会用这样愚蠢的方式来挽留严起,也不知道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严起是铁了心要和宋恬决裂,不管宋恬如何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都再也换不回他一个回眸。 他只知道当那一晚破门而入找到躺在浴缸里割了手腕的宋恬时,自己的心已经痛得无法自拔,既然大哥不能给她幸福,那么就由他来给!他会用生命来呵护这个柔弱美丽的女孩子! 宋恬偷眼觑了觑严超,只见他神色冷厉严峻,心里也很没底,不知道他会不会一直计较着她之前和严起的事儿,眼眶立刻浮上了泪水,眼神也开始失去焦距,变得迷离起来。 严起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却发觉身边的宋恬一直僵直着脊背,没有任何动静,连忙朝她脸上望去,立刻大惊,“恬恬!恬恬——” 宋恬就如一具失去灵魂的傀儡娃娃,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阿超,我是一个罪人……我做出了那样的事,……我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听着她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严超吓得六神无主,这与之前她自杀时所说的话何其相似! “你不是!你不是!你是世界上最纯洁美好的女孩儿!你是我最爱的人!你别听那些不懂事的人胡说,他们不懂,根本不懂你……”严超紧紧抱着她,失去她的恐惧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嘴里不住地柔声劝慰着。 “二哥呢?不下来吃饭吗?难道真是有情饮水饱?”严欣一边大口喝着汤。一边大大咧咧地说。 “你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斯文一点儿。”吴华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大伯母那个宋恬真虚伪,我一点都不喜欢。”严欣噘着嘴抱怨。 “你不喜欢有什么用?你二哥喜欢就行。”吴华笑道,神色豁达,似乎一切都事不关己。 而事实上严超的婚事和她也没有太大干系,严起和严超的母亲早逝,她是严茂迁的续弦。嫁给严茂迁后。一直没有生育,毕竟不是亲生母亲,对于两个继子虽然关心,却只能恪守本分不越位。生怕落人话柄,无论是他们的工作还是生活,她一向都不多问多管,相比之下对严茂迁的几个侄儿侄女,在感情上还更加亲近一些。 “阿越,来,再喝一碗汤吧,这是我炖了一个下午的,你在国外学习辛苦。也没个人照顾你。都越来越瘦了。”吴华慈爱地给严越盛了一碗汤。 在外头没个正经的严越,在家里可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宝宝,乖乖地接过她的汤,很有礼貌地道谢,让吴华更加笑眯了眼。 “味道好不好?” “嗯。还是大伯母煲的汤有家的味道。”严越笑眯眯地说。 “大伯母,你就别瞎操心了,就我三哥这脾气走到哪儿都饿不着他,再说了,不是还有大毛小毛吗?”严欣大喇喇地挟了一口菜。 “毕竟是两个大男人,哪里会细心?阿越,不如我让你大伯再给你安排一个女孩子贴身照顾?起码饮食起居上也能精心一点儿!”在严家的几个孩子中,吴华对严越格外偏爱,原因无他,她一直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无父无母的严越就成了她寄托母爱情感最好的对象。 “我要是想吃家常菜就回家啊,那边的课程马上就结束了,别人做的饭菜再好也做不出大伯母的味道,何况有个女孩子在身边贴身照顾着,对我对她的名声都不好。”严越腼腆地笑了笑,要是让外头的人看见,恐怕会碎一地的眼镜,最没有节操的严三公子还会在乎名声?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严越短短几句话把吴华哄得眉开眼笑,“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孩子越来越少了,那些纨绔公子哥儿只顾着自己快活,哪里会想到什么名声,真不知道今后哪家姑娘有福气嫁给你这样的好孩子。” 严越笑了笑,俊脸微红,看起来真是腼腆害羞,让吴华越看越喜欢,只可惜自己的亲戚没有适龄的女孩儿,不然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这肥水流了外人的田。 “三哥真讨厌,从小到大都是你最讨大人喜欢。”严欣嘟着嘴。 也不怪严家上下都对严越的坏名声视若无睹,他在家里的表现实在太好了点儿,根本抓不住一丝破绽,严家人自然觉得所谓的坏名声是那些心理扭曲的人,出于羡慕妒忌恨,而扣到严越头上的屎盆子。 “你这个小丫头,竟然吃起哥哥的醋来了,”吴华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还嫌大伯母不够疼你啊?” “才没有,大伯母最疼我了,比我爸我妈还好。”严欣就势抓着她的手撒娇。 “吴姨,”严起走进餐厅,生疏地喊了一声,打断了这里热络温馨的气氛。 “快坐下吃饭吧,”吴华朝他笑了笑,又对站在一边的下人吩咐道,“给大少爷盛一碗汤。” 自严起走进餐厅后,原本其乐融融的气氛陡然转变,仿佛这样食不言寝不语的气氛才配得上这一屋子两百多年的海南黄梨家具。 严欣毕竟是年轻人,哪里受得了这样压抑沉闷的气氛,拼命朝严越使眼色。 “我刚才看爷爷的气色还不错,医生怎么说的?”严越回了她一个微笑,放下筷子,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 “还不是老毛病,天气一变化血压就升高,本来一直都靠吃药控制的,就是那天在家和庄老下了盘棋,大概是输得难看了些,一时气急就晕了过去,我们担心他中风,这才急吼吼地把你叫回来。”吴华叹了口气,“现在虽然没什么大碍,可毕竟晕了一回,他这身子还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你在美国的学业也快结束了,有没有想过是留在国外还是回来?”全家人都知道严起唯一的软肋就是严越,一向冷峻严肃的他,也只有在这个堂弟面前才会这样好声好气地询问。 “还没想好。”严越粲然一笑。 严起自知从来摸不透这个弟弟的心理,他就算心里真的有了主意,也能装成一脸懵懂天真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虽然家里需要你,但只要你开心就好。” 天塌下来都有我这个大哥为你撑着。 “我们严家的人,特别是男人,必须要有自己的担当和责任,不能只追求片面的开心快乐。”严茂迁带着一身寒气进了门。 “回来了。”吴华连忙起身帮他脱去大衣挂好,又亲自为他盛了一碗热汤,吩咐着下人再添一双筷子。 “别忙了,我吃过了。”严茂迁摆摆手,可还是接过吴华手中的汤,一口一口地啜着。 “阿越,你读完书就回来,你大哥从政,我们严家的其他产业就靠你了,这些年你打理得不错,正好回来接手,也算是顺理成章。”严茂迁和严起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为人都稳重严肃,这些年来习惯了身居上位,对家人说话也多少带了些颐指气使的武断。 “大伯,家里的产业还有二哥。”严越笑道,那模样怎么看怎么乖巧听话。 “严超?”严茂迁皱了皱眉,“他没那个能力,我会让他在一旁帮你。” “这不好吧,他可是兄长,长幼有序……”严越一脸为难。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迂腐了?”严茂迁一脸不悦,“当时你的父亲能力在我之上,我才弃商从政,我们家的传统就是能者居之,什么长幼有序全是胡扯。” 严家是真正的大资本家家族,严老爷子一辈子都在资本家和政治家两种角色中转换,临老之时本想将家族产业和官场资源分别交给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儿子,谁料严茂连年纪轻轻出了意外,严茂迁从了政,所以这些年一直都是严老爷子一人以八十多的高龄苦苦支撑偌大的家族产业,也难怪在精心保养之下,依然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让严越接手家族产业,是严老爷子和严茂迁商量之后的结果,这些年严越的才华都被两人看在眼里,虽然行事看似毫无章法,还有不少胡闹之举,可他大局观念强,投资眼光精准,甚至胜过了他去世的父亲,严家庞大的商业帝国只有交到他的手上才会让人放心。 严家虽然是红色资本家,严老爷子也曾身居高位,严茂迁也做到了省部级的位子,可毕竟是虚职,以严家的身家背景,不可能在政治格局中割一块大蛋糕,在外人看来他们虽然光鲜,也进入了上层最顶级的圈子,在全国是有话语权的人物。 但他们自己清楚,他们身上的这些职位头衔就像是国外的爵士,是荣誉地位的象征,是一张高贵的通行证,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切蛋糕的人。 第九十五章 救人 严家真正的底气还是在严氏集团,凭借着积蓄了几代人力量的严氏和自己独特的智慧,严老爷子成为全国工商界毫无争议的领导人,可毕竟已近暮年,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爸——”严超脸色惨白地站在餐厅门口,显然已经将这些话全都听了进去。 “嗯,”严茂迁丝毫不以为意,完全不顾及这个儿子的感受,这些话就算当着他的面也会直接讲,只是朝他略略点了点头,“进来吃饭。” 又转头对吴华叮嘱了一句,“我先上去看看爸爸,然后就直接去书房。” 完全被父亲无视的严超备受打击,直愣愣地看着严茂迁,而他身边的宋恬则微微低下了头,掩住脸上复杂的神色。 “爸,我有些想对你说。”严超握着拳头,壮着胆子说道。 严茂迁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先吃饭,吃完饭到书房找我,宋恬也去吃一点,这几天你也辛苦了。” “谢谢严伯伯,都是我应该做的。”宋恬乖巧地笑着,还适时流露出一丝羞涩。 “爸爸,我想不通,我现在就想知道,”一向听话的严超梗着脖子说,敢在一向威严的父亲面前这样讲话,算是用尽了他积蓄多年的勇气,“阿越的年纪还小,在国外的学业也尚未完成,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将严氏交给他?” “这都想不通?枉你比他年长这么多岁,你爷爷病倒了。你没见到吗?”严茂迁不悦地看着次子,“不尽早安排阿越接手,我们难道要将严氏拱手相让给外人吗?” “不是还有大哥吗?”严超急了,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也看重严越胜过亲子。 “你大哥从政,本来就不适合接手严氏,这也是他自己的意愿,”严茂迁严肃地看着严超,“你真正想说的是不是应该将严氏交给你?” “不,不是的。”严超摇头否认,自认毫不心虚。所以脸上没有一丝慌乱。“我只是觉得阿越不适合。” “怎么不适合?”严茂迁的表情依旧没有缓和,“他能够给严氏带来巨额利润,能够得到董事会的认同,单是这一点就比你适合。” “可是他做事太过莽撞。得罪了不少人……” “你就没得罪过人?有哪个人能够让所有人都喜欢?”严茂迁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为什么会得罪那些人?就是为了给我们严氏争取利润,你这么讨人喜欢。就去做慈善家好了。” 严茂迁说话毫不留情,哪怕对着亲生儿子,也没有丝毫改变。 严超的脸涨得通红,心却冰凉一片,原来在父亲心中,自己竟连一点儿地位都没有。 吴华在一旁看着,根本不敢上前劝阻,丈夫说一不二的脾气她是清楚的,这个时候谁劝都没有用,何况严超毕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还不至于因为他失去理智。 虽然严超是他的亲弟弟,但事涉严越,严起也没有任何站在他那一边的意愿,和严越严欣自顾自地吃着饭,仿佛没看到这一切。 宋恬冷眼旁观着,越发觉得严超在严家毫无地位可言,如果今天换做是严越,恐怕早有人站出来挡在他身前了。 “爸,我觉得你太偏心了,看问题已经失去了客观。”严超被父亲的话激怒,早已忘记了之前的畏惧。 “你说什么?”严茂迁的脸色陡然转沉,“你竟然敢指责我!” 严茂迁在家中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从没有人敢这样当面忤逆他。 “我不是想和阿越争什么,对严氏我也不稀罕,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样娇纵他,他的脾气有多古怪,我不相信你们没有看出来!他这个人总是在你们面前装成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在背后使尽了坏招,他想干什么没人会知道,我担心严氏会这样毁在他手里,你们要是真心为他好,就应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而不是把严氏当做玩具送给他玩!”严超索性豁了出去。 此话一出,连宋恬都忍不住闭了闭眼,什么叫猪一样的队友,这就是啊! 严越则一脸无辜地坐着,再带上点儿局促不安,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躺枪。 “你给我闭嘴!”严茂迁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忤逆的话来。 “我说完自然会闭嘴,可是爸爸,我真的想知道我们到底欠了严越什么?究竟是什么事让你们这样毫无底线地步步退让步步纵容?难道是因为二叔二婶当年的事吗?”严超第一次无惧父亲的怒色。 回答他的是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严茂迁神情阴鸷,“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只是不想再做一个傻瓜了,您知道,爷爷知道,三叔知道,大哥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算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 “你给我滚出去!”严茂迁的声音变得十分平静,此刻的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严超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滚!”严茂迁一声怒喝,一块碗应声而碎,严欣在一旁瑟缩了一下,竟然不敢抬头直视盛怒中的大伯。 宋恬垂着眼睑,严家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啪!”一声脆响,“贱人,你还敢不敢再卖弄风骚?” 方心兰捂着左脸,披散的头发挡住了脸,眼中流露出愤恨。 “再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掉!”一个小太妹拿出一把刀来比划着。 “挖眼有什么意思,干脆把她的脸划,让她亲眼看看自己长得是一副什么寒碜的模样,看她还敢出来勾引秦浩。”另一个用刀片在她姣好的面容上轻轻滑动着。 “动刀动枪多粗鲁啊,”另一个染着鲜红指甲的女孩儿“咯咯”笑道,“不如把她衣服剥了,红三,你用手机拍一段视频,咱们把她的裸照传到网上,让她骚个够。” “还是小金的主意好!”几个女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刚才还很硬气的方心兰终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几个小太妹并不是一中的学生,一中的纨绔子弟虽然多,可是校风还没有差到这个地步,她们算是初中校友,当时还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如今她们口中的秦浩是当年的校草,现在考入一中,和方心兰做了同班同学。 她们几个算是秦浩的仰慕者,通过过去的同学辗转得知当年的校园王子秦浩爱上了做作风骚的方心兰,她们在初中的时候就看不惯方心兰这种女人,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惹人怜爱,实际上到处勾引男生搞暧昧,若是其他人和秦浩在一起也就罢了,偏偏就是这个方心兰让人咽不下这口气,今天不过是要给她点儿教训。 “我和秦浩一点关系都没有!”方心兰的校服被扯掉了,露出里面的单衣,在小太妹的刀片之下,也成了几块破布,她知道这几个小太妹是玩真的,连声音都变得慌张起来,“我根本不喜欢他!是他自作多情,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要找就去找他啊!” “贱人!”那个叫小金的女孩子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个巴掌,“还拿乔!” “不要脸的婊子,还敢把责任推到秦浩身上!什么叫做自作多情?” “要不是你卖弄风骚,秦浩会看上你这种贱货?” “还和她客气什么?” “啊——”方心兰彻底慌了,因为不受女孩子喜欢,从小到大她明里暗里受了不少欺负,但最多也就是皮肉之苦,小金今天想出来的方法是在太过变态了。 虽然在疯狂的挣扎,可是毕竟小太妹一伙人有四五个人,无论她怎么冲撞都无法突围,反倒给她们几个增添了不少笑料,小金举着手机,笑得格外得意。 这个地方并不算偏僻,还有不少学生骑着自行车从小巷口经过,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最多就是张望几眼,竟没有一个想要出手相救的。 也不能怪这些学生们冷漠,现在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天色已晚巷子里又暗,一想到繁重的课业和可能惹上的麻烦,他们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 “停一下。”正开着车窗闭目养神的方子萱突然出声。 原本车速就不快的司机缓缓靠着路边停了车。 “怎么了?”方子鹏擦着脸上的汗,刚打完一场篮球的他,浑身大汗,恨不得飞回去冲个澡才舒服,转头疑惑地看着她,“忘带东西了?” “后面的巷子里有人呼救,老王陪我去看一下。”方子萱正要带开车门,却被方子鹏一把拉住。 “你管那个闲事做什么?突然良心发现要做雷锋了?”方子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一向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他甚至怀疑人倒在她面前她都不会挑一下眉,更别提出手相救了。 “那个声音有点像方心兰。”她迟疑了一秒才开口。 “你疯了?那个女的倒霉才是罪有应得,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干嘛要去救她?”方子鹏以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着她。(未完待续。。)</dd> 第九十六章 委屈 “她是你姐姐。”方子萱直视他的双眼。 “我姐姐只有你一个。”方子鹏狠狠地瞪着她,“那种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凭什么做我的姐姐?” “人家也未必想认你这个弟弟,”方子萱的脸色也不好看了,“就算你再不情愿也无法改变我们和她的血缘,你忘了我教你的吗?兄弟姐妹,乃我同胞,必尽悌道。” “那孝道呢?你忘了妈是怎么说的吗?你见到她就应该上去赏她几耳光,吃饱撑着去救她。”方子鹏在这段时间很少敢和她顶撞,只有在这个问题上绝不退让,他不会忘记方心兰和她的母亲是如何卑鄙无耻地破坏自己家庭的。 方子萱漠然看了他一眼,径自打开车门往巷子那头走去。 “姐!你等等!”方子鹏跟着她冲了过去,本是想要阻止她去救方心兰,却没想到闹出的动静惊到了正在围殴方心兰的几个小太妹。 “靠!有人来了!” “x的,是谁多管闲事!” “有男的,我们先撤吧。”看见模模糊糊的三个人影和说话声,她们的动作立刻收敛了。 毕竟她们只是甫上高一的小太妹,虽然不是好学生,但毕竟是女孩子,要是被人撞见还是会发怵。 “臭婊子,这次算你好运气,你给我们小心点!”小太妹撂了狠话就从巷子的后半段撤了。 “真的是方心兰。”方子鹏幸灾乐祸地俯视衣衫不整趴在地上的方心兰,突然觉得方子萱的选择是对的,要不然他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看她这副狼狈的模样。错过了这样的画面,他可是会抱憾终身的。 方心兰缓缓抬起头,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在见到他们的一瞬间变为愕然和怨毒,“是你们找人报复我的!” 肯定的口吻让方子鹏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就说嘛。她就是一条毒蛇,姐,你就别做那个好心的白痴农夫了,这种人有什么好救的?救了她还要被反咬一口。” “把衣服穿好回去吧。”方子萱捡起地上的衣服扔给她,“你自己惹上了什么人。自己心里应该也有数,别乱泼脏水,下次叫方家派车接送你回家。” 他们这样出身豪门的小孩,极容易成为目标,无论是校园暴力还是社会上的不良分子,都想在他们身上敲一笔。所以大部分家庭都会让司机接送孩子。 方心兰却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们?还真以为方家会看重我?我不如你们投了个好胎,无论我有多好。只要我没有一个好妈妈,就永远不会得到方家的重视,你们赢了,这下得意了吧!” 方子鹏有些意外。方心兰不是一向做作装清纯装可怜吗?前一段还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和方家的关系有多好呢,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她的新伎俩? “没什么好得意的,你说的没错,我们是投了个好胎,但是出身不好,并不意味着一辈子都要活在烂泥中。” 方心兰看不到方子萱脸上的表情,但是从她的语调中可以感受她必定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有试过这样的生活吗?无论在哪里都有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嘲笑讽刺!无论你怎么做都得不到家人的认同!在他们眼中你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利用完之后就不再把你当人看……” 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让方心兰的情绪彻底失控,竟然在方子萱姐弟面前褪下面具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方家人只当她是棋子,一颗已经失去作用,不再被人重视的棋子,而自己一向信任的母亲,竟然再度怀孕,要跟着新欢到国外去了,一夜之间原来还被捧在手心受尽宠爱的她就这样被彻底抛弃了,她失去了所有的依仗。那明明是一直说爱她的母亲啊,她不是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吗? “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全都背叛我!骗子!骗子!……” “这个人疯了吧?”方子鹏凑近方子萱小声嘀咕道。 “你们要看我笑话就看吧,反正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方心兰的脸疯狂而狰狞。 “这么点儿小事就把你击垮了?”方子萱冷冷地俯视她,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为什么要得到家人的认同?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感觉?你不在乎他们,他们就伤不到你,而你只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愿意做棋子,世界上有谁能强迫你?不用找借口,世界上没有那么多迫不得已的事情。” “哼,”方心兰凄怆地冷哼,换来的只是方子萱渐行渐远的背影,“你凭什么说我?你以为你真那么了不起啊?你难道不想得到家人的认同?难道你就真的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听着身后的嘶喊,方子萱没有丝毫停顿地转身而去,倒是方子鹏顿了顿,咧出一个实在称不上笑的表情,小声嘀咕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她在乎过别人?” “从心所欲啊,知易行难……”方子鹏摇着脑袋故作老成。 “你又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她突然扭头看他。 “姐,你真有那么看重孝悌之道?”方子鹏撇撇嘴,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她,“其实你不用回答我也知道,什么礼义廉耻仁,想用的时候就把它搬出来当幌子用一用,不需要的时候就总有一个事急从权啊,从心所欲啊……” “一派胡言!”她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多解释,她骨子里并不是爷爷那样清高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对根植在爷爷骨子里的那一套传统,她相信敬服,但却不够虔诚。 方子鹏耸耸肩,正想笑着说些什么,却又像想起什么突然低落下来,“姐,你一直都不在乎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怎么看你的对不对?”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姐姐还不是现在这副板正严肃的模样,她叛逆桀骜,根本不把全家人放在眼里,每次妈妈说她,她就翻着白眼,慢悠悠地吐一个烟圈出来,“我才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我爱怎么样都是我的事,不用你们多管闲事。” 那个时候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可是现在细细想起她那眼神,蕴着一眼即能看出的落寞、渴望和孤独,但是现在的她,表面永远都是一板一眼,说话做事规规矩矩,再让大人省心不过了,可是眼神却是那么平静,那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眼睛告诉他,她已经不在乎了,不在乎这个家,也不在乎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姐,你为什么要救方心兰?如果你不救她,也许她今天就毁了。” “她也是你姐姐,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很光荣吗?你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今后想起都不会愧疚的吗?”她依旧神色淡淡,“我不会要求你有多么伟大的英雄情结,牺牲自己解救他人,但举手之劳可以救人一命的时候,为什么不去做?” “我只知道以德报怨,以直报怨。她之前那么对我们,你真的不放在心上?”方子鹏不似之前那样激动,“其实我不想听你这种虚假的解释,我只想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早就注意到了,方子萱对方心兰的态度过于令人寻味,不但有悖于她不管闲事的原则,明明知道方心兰做作矫情,是一朵喜欢装可怜的剧毒白莲,还依旧出手相救,这样的行事太不像正常的方子萱了。 “当初你被严越抓走的时候,我难道没去救你吗?”她只是淡淡反问了一句,“若说以直报怨,你以为你从前对我的态度又比方心兰好到哪里去?对我来说,你们两个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方子鹏满脸通红,小时候的他顽劣不懂事,不仅喜欢辱骂欺负她,还经常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好意思,“那不一样,我是你亲弟弟。”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同,她也是我的妹妹,你的姐姐。” 甚至可以说她对方心兰的同情还要胜过方子鹏,大概因为身世相近,她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不是爷爷,她会不会也像方心兰那样变成一个为了得到别人注意而不惜赌上自己的可怜女人。 对方家其他人的未来她也许并不知道,但是方心兰的未来她却是有所耳闻的,s省就这么大,她所在的律所又是各类新闻八卦的集散地,何况方心兰的事儿着实动静不小,这个方家的私生女小姐勾引了方家嫡小姐方子莹的丈夫,还珠胎暗结,试图以肚子里的孩子上位,结果却被方子莹联手婆家狠狠将她打落凡尘,无论方子莹的丈夫再怎么喜爱维护方心兰,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豪门之中哪里有真爱,不过是利益的结合而已,对方子莹的婆家来说,有价值的是方家的嫡小姐和她手头的方氏股权,而不是一个只配当作棋子的瓶,方心兰这样的人做做外室倒是可以,但是她的心太大了,妄图拥有不该属于她的东西,最后不仅孩子和荣华富贵都没了,还被强行送到了精神病院以绝后患。 第九十七章 设局 “所以说啊,所谓豪门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方子萱清楚地记得说起这则八卦同事的表情,脸上却没有半分同情。 “他们穷得就只剩下钱了嘛,这些人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另一个同事难掩脸上的快意和幸灾乐祸,他们奋斗一辈子最多只能跻身中产阶级,在这个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社会里,就算是他们也对一辈子难以企及的豪富资本家们羡慕嫉妒恨。 “真要是循规蹈矩赚钱,哪能赚到这么多钱,像我们这样不心狠手辣的人,只能要死要活地卖命赚钱。” “干活干活,为了老婆的迪奥,为了我的奥迪,为了孩子的奥利奥奋斗啊!” 这不过是一个午后茶水间再寻常不过的八卦交流时间,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只是进去为自己泡一杯红茶,无意间听来的八卦,会影响自己这么久的时间,当时的她甚至并不觉得方心兰可怜。 但是如今的方心兰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她看不见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只知道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择手段,连分辨对错的基本能力都没有。 怜悯,是她从见到方心兰第一眼起就有的感觉,不是同情她的出身,而是可怜她的愚蠢。 她不介意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出手帮她一把,至于领不领情就是她的事了,她只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我不会告诉妈妈的。”方子鹏顿了顿,“王叔,今天这件事你和谁都别提。” 司机连忙点头应下,为这两个小主子服务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豪门恩怨是非多,他才懒得多嘴为自己惹来一身腥呢。 方子萱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不在乎他们说不说。也不在乎张云会不会动怒,这一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求自己问心无愧。 “心兰,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方心兰用力裹着沾满泥灰的校服。低着头进了屋,却被苏扬唤住了。她顿了顿,低声道,“学校里有事。” 苏扬的眼中有着讽刺,你一个寄读生,书读得又差,学校还会有什么事找你?嘴上却宽厚得很,“快去洗洗手吃饭吧。” 众人已经在桌面上坐齐。看那架势已经吃了一大半了,没有人会等她吃饭,也没有人会给她留饭。 她低低“嗯”了一声,却换来方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没一点儿礼貌,果然是个没家教的,那种下三滥的女人也只能教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女儿。” 方心兰瑟缩了一下,眼泪难以控制地落了下来。 正在桌边给儿子剔鱼刺的陈歌却抬起头,似乎很惊讶地“咦”了一声。“心兰,你怎么了?身上这么脏?” “我,我不小心在路边摔了一跤。”方心兰哽咽着答道。 “这么大的人还会摔跤,真是丢我们方家的人。”方老夫人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说是方家的小姐。看看这模样,哪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方心兰仓皇地逃往楼上,推开房门的那一瞬间,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曾经方老夫人对她百般宠爱,甚至还说过几个孙女中最疼的就是她,她始终小心翼翼地讨好着这位难伺候的老太太。 正当她满怀憧憬期待着新生活在自己的眼前展开时,母亲和那个富商安通款曲的事情败露了,她都想好了该怎么解释圆谎,却没想到母亲会毫不犹豫地抛下她,跟着那个远不如方家的所谓“富商”迎接自己的新生活去了,而自己却成了母亲背叛父亲的罪证留在了方家。 从那一天起方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不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祖母,而像是一个恶毒的巫婆。 这么多年来沈琴在方老夫人心中的形象一直都是一个忍辱负重的痴情女子,可怜她对自己儿子的一片痴心,方老夫人才对她们母女格外另眼相看,而如今眼看沈琴就要当上名正言顺的三少夫人了,却在这个时候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让方老夫人不得不对方心兰的身世起了疑心。 既然沈琴不是自己认为的贞洁女子,那么这么多年来恐怕一直都和别的男人安通款曲,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早就被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甚至方心兰都有可能是别的男人的孩子,方老夫人就气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成天对着方心兰这个大污点,方老夫人没立刻把她赶出家门就算好了,哪里还能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心兰愤恨地捶着墙,她此刻最恨的人不是方老夫人,也不是张云和方子萱,而是自己深爱了十几年的母亲,她想不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母亲会做出这个让人意外的决定,会半点不为她着想地抛下她,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一切都是为了她这个女儿吗? “颂文,你做得很不错。”张奇欣慰地看着儿子,张老爷子也颔首赞道,“方家这回没有退路了,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其实这件事我做得还不够妥当,”张颂文对爷爷和父亲的褒扬有些赧然,“以方建森的能力只要稍稍一查,就知道是我们在背后搞鬼。” 沈琴突然嫁了个富商的事正是张颂文一手策划的,为了永绝沈琴这个后患,他让人勾引沈琴,又在这个时候安排了一场浪漫至极的求婚,只要她是个女人就会答应。 而那个所谓富商,原先也的确是个富商,只不过这些年业务萎缩,如今只剩下一个架子而已,千方百计想回国寻求商机,无意中和张颂文搭上了线,他便以门路为交换条件让这个年近五十却风度翩翩的“富商”勾引沈琴,没想到这个男人年纪虽大,实力却不俗,竟然奇迹般地让沈琴怀了孕,这下可算是省了他的事儿。 在沈琴看来,自己守着方建霖这么多年,什么好处都没得,还受了一大堆气,如今方家的态度不明,被张家逼得鸡飞狗跳的,就算自己真当上了三夫人,又怎么比得上有车有房有公司又有实力的总裁夫人,那可是实打实的实权派啊,何况这个男人虽然年纪大了点儿,可是风度翩翩,有学识有涵养,关键是对她体贴备至,在某些方面不仅半点儿不比方建霖这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色鬼差,还远胜过他许多,两相比较,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原本顾虑到方心兰还有些犹豫的沈琴,在得知自己怀孕了之后,所有的顾虑烟消云散,方心兰是她的女儿,肚子里的这个也是她的孩子。 这个富商也干脆,一得知她怀孕就求婚,一求婚就带着她去办了结婚登记,这副猴急的样子让沈琴得到了久违的女人的尊严,原来她也是被人珍惜重视的。 当然沈琴的容貌气质能力样样都不差,就算张颂文不和他做那笔交易,他也是会中意这样的女人,温柔善解人意却又有自己的主见,的确宜家宜室,这一桩婚事背后虽然藏着恶毒的算计,但从结果上来说,却是一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不过对方家来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噩耗,当时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方建霖声泪俱下地演了一出苦命鸳鸯的深情戏码,现在眼泪还没擦干,母鸳鸯就先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那满腔深情都成了笑话,不仅是方建霖丢尽了脸面,整个方家都被人指点嘲笑。 真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这个婚是想离都离不了的了,这下张云不仅不是拆散别人的恶妇,反倒是宽容大度的正室了。 “无所谓,尽管让方家知道也无妨,”张老爷子大手一挥,丝毫不以为意,“是他们方家不守信在先,敢利用我们,就不要怪我们把事情做绝。” “不过,以方建森对我们张家的态度来看,恐怕就算他知道了,也未必会把真相说出去。”张颂文含笑道,方建森是方家始终一力主张继续和张家合作的,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同盟。 “方建森倒是个识时务的。”张奇笑道,“这下没了后顾之忧,阿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了。” 想到这里张老爷子神色一黯,“那样的婆家,她回去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之前劝过她多少次了,”见父亲又要瞪人,他连忙补充道,“现在她手里有百分之三的股权,等过段时间把那百分之二也拿到了,整个方家有谁敢怠慢她?方建霖在她面前还要矮她一头,她又是个心宽的,还有我们在她身后,这日子能过不好么?” “可惜这次没让沈琴把方心兰也给带走,这个小姑娘不是盏省油的灯,留下来终究是个祸害。”张老爷子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太过憨直,说不定会在这个看似单纯可怜,实际上阴险的方心兰身上吃亏。 第九十八章 讨好 本来沈琴是打算带方心兰走的,也曾将自己和那富商的事情透露一二,可是当时方心兰的态度很坚决,在这个母亲即将嫁入方家的当口,她绝不允许有任何变故发生,自然不同意母亲和那个人在一起,不过她也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沈琴貌美温柔,正是男人喜欢的那一款,在十几年中也暗地里和不少男人暧昧,方心兰满心以为这富商也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 被堵了几次的沈琴无奈,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生怕惹恼了女儿,所以也不敢将实情全盘托出,她已经下了决心和那人结婚,而方心兰和方老夫人的关系正蜜里调油,想来就算自己走了,方老夫人也不会苛待女儿,再加上还有自己闺蜜陈歌的照拂,方心兰自己也是个有能耐有主意的,自然不会受什么委屈,相比之下,自己肚子里这个来之不易的老来子更需要自己。 沈琴外柔内刚,一旦做了决定便走得十分坚决,只给方心兰留下了一封信和一笔钱。 不过她却是错估了方老夫人的性格,也没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和方家老四的几次偷情早被陈歌发现了,只是她城府深才一直隐忍着不说,心里早就对她们这对母女恨到了极点,暗地里给她们下了不少绊子,如今沈琴远走高飞,她自然不会放过方心兰。 “爸,您就别担心了,您真以为方家能容得下方心兰?她摆在那儿就是方家心头的一根刺啊,时时刻刻提醒着方建霖头上的大绿帽,方老夫人那古怪的性格,才不会看得上她,就凭她想和子萱子鹏平起平坐,简直是笑话。她这一辈子已经被打落尘埃,永世不得翻身了,到时候把她打发给阿云。还不是任她磋磨?”张奇不以为意地笑道。 “那个女孩子心机极深,你们不要太小看人家了。对有些人来说,只要给一点儿机会,她就能翻身。”毕竟年纪大,见过的事儿多,张老爷子的顾虑也更多一些,“颂文,你有空多看着你表妹一些。” “爸对子萱就是格外偏爱。”张奇讪笑两声。 岂料随便的一句话又惹来张老爷子的怒目而视。“但凡你对她能上一点儿心,我又何至于操这些心?” “我没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若菁也是您的外孙女儿啊,她好不容易来j市一次。也没见您对她那么热情。”张奇笑道,和桀骜冷漠的方子萱相比,他还更喜欢大妹的女儿胡若菁一些,至少人家活泼可爱,虽然娇蛮了些。但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自然比死气沉沉的方子萱讨人喜欢,他就是不明白父亲到底是看中了方子萱哪一点。 “阿云,你尝尝这瓶红酒,我特地让他们醒了两个小时。”方建霖殷勤地劝道,烛光之下含情脉脉地看着张云,仿佛她是他最爱的珍宝一般,看着她举杯沾了沾唇,他又连忙问道,“怎么样?” 张云冷哼一声,脸上除了高傲没有什么其他表情,方建霖却不以为忤,依旧脸皮很厚地笑着,“你要是不喜欢,我立刻让人换掉。” “我们不是要离婚了吗?你对我这么殷勤做什么?”尽管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没有表情,但还是难掩那一丝得意。 “说什么傻话呢?咱们都这么多年的夫妻了,子萱也是个大姑娘了,哪能离婚?不是给人看笑话吗?”方建霖体贴地把她盘子里的牛排切好放到她的面前。 “你们方家可最不怕人看笑话了,你当时不是当众说你和沈琴才是两情相悦吗?我这颗绊脚石主动退出了,你们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吧?我还等着喝你们两人的喜酒呢,放心好了,我不是小气的人,不仅人到礼也会到。”张云本来就是个嘴坏的,逮到了这个机会还不是使劲地奚落他。 一直镇定自若的方建霖果然变了脸色,说实在他也不算是个占有欲强的男人,虽然玩女人,但也不要求每个女人都对他守身如玉,也常常和狐朋狗友交换相好的女人,但张云和沈琴对他的意义不同,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差点成了他妻子的人,那些外边的女人无所谓,这两个可是他的禁脔。 这两顶绿帽要是戴了,他可就无脸见人了,何况沈琴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他面前絮絮叨叨自己对他有多么痴情,让他产生一种全世界都背叛他,她也不会背叛他的错觉,没想到她这次会做得这么绝,不但人跑了,还把他的几家店给掏空了,人财两失的他偏偏就还得生生吞下这个闷亏,半点不敢声张。 其实沈琴自认为还算给他面子了,毕竟女儿还在方家,未免女儿难做,至少还留下了一副架子给方建霖,否则以她的能力自然有办法把这家店都光明正大地卖掉再卷款出国,当然方建霖也不会领她这份情。 方建霖的专长在吃喝玩乐,在经营上完全是狗屁不通,没有了沈琴,那几家店每况愈下,失去了经济来源的他手头拮据,否则也不会被父亲和弟弟威胁,此时低声下气地求张云回心转意。 心不甘情不愿的他这段时间没少在母亲面前埋怨父亲和哥哥,当初若不是他们怂恿他当众闹上那么一场,如今他也不必如此丢人现眼,得利的都是他们,只有他白给他们当枪使。 “谁叫你最没本事?”方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可是眼前也是骑虎难下,方家被周家紧紧扼住喉咙,只有妥协一途,只怪长子方建平急功近利,生生断送了方家的大好局面,她本来就和长子不甚亲近,这下更添埋怨。 “你不用再说了,方家和张家是割不断的,你去好好把张云求回来,自然有你的好处。”幡然醒悟的方老爷子神色坚决。 “一会儿让我和她离婚,一会儿又说不要离,不会我把她求回来,你们又说要离吧?”方建霖本来成日在外头逍遥快活,不知道日子有多舒坦,莫名其妙地被卷进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中,不仅害得他丢了面子里子,还一刻不得安宁,一向畏惧父亲的他也忍不住当面抱怨了。 “你在这里废话什么?全家就属你最没用!要说你专长在玩女人吧,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还大着肚子和人跑了,把我们方家的脸都丢尽了!你这混账!成日只懂得我们方家的钱,丢我们方家的人,如果你想被扫地出门,尽管别去求,到时候我亲自去认张云这个儿媳,不认你这个儿子,把股权全都给你的儿子女儿,由着你在外头饿死好了。”方老爷子怒气冲冲地撂了狠话。 方建霖被逼无奈,只得放软了态度成天来求张云,张云这个人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方建霖一求她就来劲了,每次邀约她都出去,和他吃饭约会看电影,可就是不松口,一天照三餐地奚落嘲笑他,看着他脸上青红不定,还要强抑着怒气对自己小意讨好,她的心情就格外舒畅。 除了讨好张云之外,方建霖自然也不会忘记讨好两个孩子,又是塞钱又是送礼物的,一副慈父的模样,方子萱一向是来者不拒,收归收可是态度依旧冷淡有礼,方子鹏本来是个冲动的,现在和方子萱待在一起久了,竟然也变得有些深不可测起来,笑嘻嘻地收了钱不办事儿,每次见到这两个小祖宗,总让方建霖有种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感觉。 “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假装不在意地提起车子的事儿,我有预感,在这个关口上无论我提什么他都会答应的,说不定明天就有一辆跑车停在我们家门口了。”毕竟是男孩子,虽然方子鹏才十二三岁可已经开始对跑车这种刺激的东西感兴趣了。 “你没有驾照。”方子萱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你少来了,你像我这个年龄的时候,都不知道开了多少车了,还有个三环十三妹的雅称,我可是立志要超过你的。”方子鹏得意地拍着胸脯。 方子萱默了两秒,“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那不公平啊,凭什么啊!我不管,我要开!”方子鹏急了,他最爱玩赛车游戏,早就想拥有自己的跑车了。 “不服的话就去抄《了凡四训》,抄到你服为止。”方子萱放下书认真地看着他。 方子鹏知道她一出现认真的表情就是要和人较真,也是真的生气了,这段时间来他早被训练得半点不敢忤逆她,平时开开玩笑还可以,但只要她一认真,他就立刻怂了,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简直变成条件反射了。 看着他像被放了气的气球蔫了下来,她淡淡补充道,“如果他真送你车,那也可以放在车库里,等你成年之后拿到驾照就可以开。” “凡事都那么循规蹈矩有什么意思?你这几年都不开车了,是不是没有新鲜感了?”他意兴阑珊地问。 第九十九章 回家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就知道生命的可贵了,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辙。”方子萱认真地说,“就算你今后要开车,也要遵守交规,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追求速度的快感,但我觉得那是不对的,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生命负责。” “负责?有几个人能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其实有的时候我常常会想,你说我们这一辈子活得有什么意思?看似很风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实际上……”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苍凉,“你看看老爸,再看看妈妈,这种生活真是恶心透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你不必管别人怎么样,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就好了,既然你不喜欢他们的生活方式,就照自己的方式活好了。”她不以为意地翻过一页书。 “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生活。”方子鹏一脸迷茫,过去的他一直被教育着要从方家中得到尽可能多的金钱、股份,现在的他越来越觉得这些非但不会带给他任何好处,反倒会紧紧束缚住他,就像她曾经说过的,无欲则刚,正因为不对方家抱有任何期望,她才能活得如此自在。 那么撇开方家,他对人生的追求是什么呢? 锦衣华服?香车美女?放浪形骸?他不想做第二个方建霖。 “你的日子还很长,至于理想和未来有的是大把时间让你慢慢想,你年纪还小,根本没有定性,今天的理想,明天就抛到脑后去了,我劝你别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应付明天的考试,该背的都背完了吗?” “放心吧,没问题。”方子鹏如今最有自信的便是自己的学业。要说赶得上方子萱那是不可能的,但在全班前几名却是毫无压力的。 “刚才陈歌来电话了,说是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想让子萱子鹏明晚回去吃饭,我也不敢擅作主张,你说该不该让他们回去?”程莉和张云小声商量道。 张云正在镜子前试自己的新衣服,时而转圈,时而俯身。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表情很是得意。“爸和大哥的意思呢?” “爸没说什么,你大哥说既然方家给了台阶就下吧,该谈的都已经谈好了,我们也不好太拿着架子。”张奇对妹妹这段时间拿乔的举动很不满,要真惹怒了方家,说不定又要横生枝节。 “那就让他们回去吧。”张云满不在乎地对着镜子涂好口红,“方家那些人就是这副德性,越是吊着他们的胃口,他们才越看重,可惜子萱子鹏太过老实。不然还能从方家挖点儿东西来。” “要不然你也跟着去?他们毕竟年纪小,方家那些人个个心思多得像鬼,万一他们被算计了……” “大嫂,你说的有道理。”张云停下化妆的动作正色道,“好。我明天和他们一块儿去,我倒要看看方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的心肝啊——”方子萱和方子鹏一进方家门,就被方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搂了过去,经过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之前的小中风已经痊愈,现在的她言语流利不逊之前。 不仅是方子萱,就连方子鹏都僵了僵,方老夫人对他们虽然不算差,可何时有过这样热情的时候?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方老爷子也一副老怀宽慰的样子,仿佛他们真是方家的心肝宝贝一般。 “都到齐了就吃饭吧。”苏扬笑吟吟地过来招呼道。 “这段时间可苦了你们姐弟俩了。”方老夫人按了按眼角,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酸楚,仿佛两个孩子在外头受尽了欺凌苦楚似的。 “不会,”张云还没来得及说话,方子鹏就开口了,他放下筷子,彬彬有礼地说,“外公和大舅把我们照顾得很好,奶奶不用担心。” 张云微微一愕,旋即满脸喜色,她的好儿子真是出乎她的意料,这下她就再也不用担心这对憨直的姐弟会被人欺负了。 方老爷子的脸僵了僵,“好,好,子鹏懂事了。” “子鹏说的对,都是一家人嘛,就不要见外了。”陈歌出来缓和气氛。 张云不说话,只是矜持冷漠地一笑,见一向耐不住性子的她不置可否,只是一味装神秘,众人心里就更没底了。 方家的晚饭一向都没有什么活跃的气氛,方家二老都是性情严肃的人,方子萱姐弟食不言寝不语,根本不懂讨长辈欢心,众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阿云啊,你和建霖吵吵闹闹这么些年,也都过来了,毕竟是夫妻,就不要计较了。”饭后方老爷子一边啜着清茶,一边慢条斯理地说。 张云此时倒是比过去沉稳得多,只是浅浅一笑,也不答话。 “阿云,就别生我的气了,带着孩子回来吧,家里已经都收拾好了。”方建霖拉着她的手温柔诚恳地说。 “可不是嘛,两个孩子还小,再怎么样也要为他们俩着想才对。”方老夫人摸着方子鹏的头怜爱地说,“两口子过日子哪家没有磕磕绊绊的?凡事还是要往好处想,别成天想着离婚。” 张云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心里暗自冷笑,当时可是方家逼着他们离的。 “子萱,你是不是也希望爸爸妈妈和好,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见张云那里始终不置可否,苏扬便从方子萱这儿下手。 “婚姻自由,我不会干涉他们的决定。”方子萱平静地说。 就这么一句话就成功把苏扬堵了回去。 张云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今晚两个孩子真是太给她长脸了。 方建霖皱起了眉头,这段时间可没少在这两个孩子上下功夫,却没想到是两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方老爷子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显然对这段时间张云的蹬鼻子上脸不满了,毕竟双方已经达成了和解协议,张云可以对方建霖拿乔,却不能在长辈面前端架子,这是典型的给脸不要脸了。 “子萱说的对,婚姻自由,我们也不要勉强阿云了,如果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分开也未尝不可。”方老爷子沉着脸道。 他的表态不但让张云一惊,连方老夫人和方建霖都有些惊讶,方老爷子怎么不按原先的剧本演下去了?但方老夫人和方建霖本就不喜欢张云,听方老爷子这么说,倒是喜多过惊。 “说的也是,如果阿云实在不肯原谅我,我也没有办法。”方建霖一脸遗憾。 张云脸色尴尬了起来,她并不打算和方建霖结婚,且不论这一双儿女,单说她年纪渐长便是想要再婚也难寻得如意的,还不如守着方家这座金山守活寡。 气氛就这么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张云不开口,方建霖和方老夫人倒是一脸得意。 只有方建森最了解方老爷子,明白他这一招是以退为进,淡淡地瞥了方建霖一眼,“三哥,一日夫妻百日恩,三嫂哪里会真的不肯原谅?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方建霖的神色僵了僵,他明白老幺的话就代表了父亲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拉着张云的手,“阿云,我是真心的,你要我怎么做尽管开口。” 张云本来就想趁着机会从方家敲一笔,但被方建霖这么一说,倒是不好开口了,一脸为难地坐着不说话。 方老爷子对方老夫人使了个眼色,方老夫人抑下心头的不情愿,取出一个珠宝盒,和蔼可亲地朝方子萱和方子鹏招招手,“好孩子,前一段时间奶奶刚得了这一对玉佩,专门请大师开了光,你们一人一个,能够保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方老夫人最喜欢翡翠,从她手里的出来的翡翠都不是凡品,她一打开盒子,在场的女眷除了方子萱之外,个个都不动声色地伸长了脖子。 又是老坑玻璃种!苏扬和陈歌都难掩脸上的艳羡和嫉妒,方老夫人的翡翠大多是老坑玻璃种,但是雕工如此精细的却少见,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男戴观音女戴佛,菩萨保佑我的乖孙女乖孙子。”方老夫人亲手给方子萱和方子鹏戴上,好在这两个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最喜欢的三儿子的亲生孩子,就算再讨厌张云,给这两个孩子东西,方老夫人还是甘心的。 两人礼貌道了谢,就乖乖坐在一边,大人们也不再理会他们,只把注意力放在张云的身上。 见到一双儿女身上的玉佩,张云迅速估了个价,虽然比不上方老夫人当初送给方子萱的那个镯子贵,却也价值不菲,再一看苏扬和陈歌的脸色,心里更加爽快。 “妈,他们两个年纪还小,哪里当得这么重的礼?”张云晚上第一次叫了“妈”,方老爷子和方建森都是面上一松,暗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一招软硬兼施总算起了作用。 方建霖心里不屑地撇撇嘴,还以为张云有多清高呢,还不是被两块玉佩搞定了,方老夫人心里厌恶张云的势利,脸上却笑道,“什么当不起,都是我的乖孙,有什么当不得的。” 第一百章 小白花的算盘(上) “妈都出手了,三哥也别小气了,三嫂一向做事利落,干脆你就将那间会所交给三嫂好了。”方建森虽是半开玩笑,但是言语中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方建霖瞠目,可是那句“那怎么行”却在方建森的微笑下被生生吞了进去。 他手中本就没有什么产业了,那家会所虽然在张家的打压之下和沈琴出走双重打击之下一蹶不振,但好歹也算是他名下最大的产业了,就这么给了张云,他如何甘心? 方建森自然不像他眼界狭隘,虽然会所在方建霖名下,但早就已经不赚钱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张云,也算是让她看到诚意,有了张家的扶持,这会所才有重振的希望,不管怎么样,给张云找点儿事情做,牵制她的注意力,也好过她成天惹是生非,何况这会所迟早要被便宜出卖的。 方建霖脸色僵硬地笑了笑,恨方建森出卖了自己的产业,但面上不得不做出样子来,“建森说的对,我的也是阿云的,阿云聪明能干,一定能将会所经营得很好。” 张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要知道那家会所向来都被方建霖和他的情妇沈琴把持得牢牢的,是他最重要的产业,如今愿意把会所交给她,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她也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的拿乔恐怕已经触及了方家的底线,所以才会选择今晚和她摊牌,一来她不想离婚。二来她已经有了方家百分之五的股权,也算是底气十足了,三来父兄已经和他们达成协议,四来今天把面子赚足了,几相对抵倒也真消了之前被方家羞辱引出的怒火。脸上不由得浮起了笑意。 “既然建霖这么看重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云笑道,因为太过兴奋竟然连假意推拒都忘了,一脸温柔地看着方建霖,“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经营的。” 方建霖满心不情愿,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家和万事兴,”方老爷子这才点着头笑道,“看到你们一家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我们这些老人家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啊。老三,你今后可不许再荒唐了,要好好对阿云,知道吗?阿云。老三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凡事想开一些。别和他计较,毕竟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再上法院闹离婚也真不好看……” “我明天就去法院撤诉。”张云为表示诚意,立刻表态。 众人长吁一口气,这段时间的僵局总算是被彻底打破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孩子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哭哭啼啼地跪在地上,“爷爷奶奶,我也是方家的孙女。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听了张云的话,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都呆住了,还是陈歌和苏扬反应快,一个箭步上前拉住方心兰,低声喝道,“你别在这个时候胡闹!” “我没有胡闹!”方心兰看上去楚楚可怜,可是力气却是不小。两个女人竟然完全拉不动她,“大伯母,四婶,我也是方家的孙女啊……” 方老爷子气得胡须发颤,方建森也直皱眉头,不是之前已经把她锁在房里了吗? 方老夫人拍案斥道,“你还有脸在这儿哭?还不快滚回房间去?” 张云冷笑,原来好戏在这儿等着呢,难怪之前一直没见到住在这儿的方心兰。 “爸爸——”方心兰跪行上前,伏上方建霖的膝头痛哭不止。 方建霖面露不忍,这算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了,“爸妈,心兰毕竟是我的女儿。” “是你的女儿你就带回去养好了,不必放在我们面前碍眼!”方老夫人斥道。 方建霖为难地看了一眼张云,张云却浑作不觉,低头从果盘里给女儿叉了一片苹果,“来,宝贝儿,多吃点儿苹果美容养颜。” 虽说现在的方建霖恨透了沈琴,但是对方心兰还是有感情的,甚至可以说她是他众多儿女中最让他上心的了,他的年纪见长,对儿女亲情也不似从前那样淡薄,有的时候心血来潮也会想要和儿女亲近,但是方子萱和方子鹏早就被张云教坏了,对他从来就没有好脸色。 方心兰就不同了,温柔贤淑,善解人意,每当她用那双崇拜的眼神望着的他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为人父的自豪油然而生,他自己也承认自己荒唐一生,不负责任,但惟独对这个女儿,他不想辜负。 “爷爷奶奶,我会乖乖听话的,求求你们不要赶我走……”方心兰痛哭流涕,“我什么都会做,我吃的很少,我不会影响你们的,我愿意在家里做牛做马,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离开方家,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求求你们……” 方老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方心兰竟然以死相要挟,之前就是担心她来坏事儿,才故意将她锁在房间里,可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被她逃了出来,言语之下竟然是在方家受尽虐待。 就连方建森都一脸不赞同地看了母亲和嫂嫂们一眼,虽然他和这个侄女没有任何感情,毕竟还是个小孩儿,没事儿为难孩子做什么? 方老爷子也皱着眉,对老妻的做法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就是个小女孩儿,家里又不少她一双筷子,毕竟是方家的孩子,既然已经正式进了门,就是方家的小姐,哪有把她当佣人对待的理儿?就算再讨厌沈琴,也不应该把火往方心兰身上发。 方建霖就更不用说了,心里自然埋怨上了母亲,过去方心兰跟着沈琴,虽然没有名分,可从没受过什么苦,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如今竟然什么都能做,还说什么做牛做马,可见是受了不少委屈。 “你倒是会告刁状!”方老夫人被几个男人诡异的眼神一看,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更加怒不可遏,差点把保养得宜的指甲给折断了,“我们什么时候虐待你了?你在家里可有人亏待过你半分?” “是啊,心兰,做人可得讲良心,你的吃穿用度可都是按照方家小姐的标准,就连零用钱都不曾少过你一分,更没让你动手做过任何事,你这些怪话可真是没来由!”这家虽然是陈歌在当,可教养方心兰的责任却被方老夫人交给了苏扬,被方心兰这样一闹,倒变成她的不是了,自然第一时间就跳出来辩白。 以方家的财力自然不会去克扣一个小姑娘,别说吃饱穿暖了,该给的零用钱也没少过她的,方老夫人虽然讨厌她,也不过是在嘴上骂几句,也从没人对她动过手,更没人让她做事,有的时候她虽然会去收拾碗筷拖地,但那都是她自愿的,看她爱做才没人去拦她的,到她嘴里这么楚楚可怜地一说,倒成了她们虐待她了。 家中的三个女人都一脸恼怒地瞪着方心兰,她却浑若无觉,像是被吓坏了一般,不住地痛哭道歉。 “大伯母,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离开方家,真的,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方心兰跪在地上哭得楚楚可怜。 “心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苏扬强抑怒气,和颜悦色地说,“没有人要把你送走,也没人会让你做事,你是我们方家的正经小姐……” 张云很适时地冷哼一声,苏扬尴尬地顿了顿,“大人正在这儿谈事儿,你别不懂事儿了,快回房去吧。” “大伯母,你们真的不会赶我走?”方心兰楚楚可怜地望着苏扬。 还真想把你这个扫把星赶走,苏扬咬牙切齿,面上却强笑道,“当然不会,快回房,听话!” 方心兰这才露出了怯怯的笑容,“那我可以和姐姐弟弟一块儿玩吗?” 真不是个好对付的小蹄子,方老夫人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显然是抓住了方才苏扬的话柄,凭什么大人说话要她回房,而方子萱姐弟却可以留下。 事关方子萱姐弟,谁也不敢擅作主张,都把目光投向了张云。 “看我做什么?”张云笑得一脸无所谓,“我们家子萱子鹏可不敢和来历不明的人称姐道弟。” “阿云,我知道过去是我不对,但是沈琴现在已经走了,心兰毕竟是我的女儿,也被当众认下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子萱的妹妹,子鹏的弟弟,你就大人大量别和她一个女孩儿计较了吧。”方建霖放下了架子赔着小心可怜兮兮地求道。 “谁认的谁养去啊。”张云冷笑。 “咱们俩不是一家人嘛,我的不就是你的?”方建霖的脸皮倒也真厚,笑嘻嘻地拉着张云的手,竟然耍起赖皮来,面上虽然在笑,心里却将张云恨到骨子里去了,他连最重要的会所都交给她了,她竟然还如此给脸不要脸,就算他小意哀求,也丝毫不领他的情。 在这件事上,方家众人都很聪明地保持了沉默,就连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都一副认真喝茶的样子,装作没有听到这夫妻俩的矛盾。 第一百零一章 小白花的算盘(下) 张云和他做夫妻这么多年,他的每一面几乎都见过了,无情的,冷漠的,无赖的,孬种的,自以为算是了解他了,可没想到今天又刷新了下限,不过她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愤怒。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心兰,脸上有难以掩饰的得意,沈琴已经是绝对不可能再进方家的门了,没有了沈琴,方心兰就不足为惧,只要剥夺了她的继承权,她就是秋后的蚂蚱,再怎么蹦都蹦跶不了几天了。 张云微微一笑,“你说的也是,不过她可不是我的女儿,只要你今天在全家面前立下遗嘱,方心兰没有资格继承方家的一分钱,我今天就认下她。” “老三媳妇,你在胡说什么?老三才多大年纪,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方建霖还没做什么反应,方老夫人就拍案而起,倒不是为方心兰打抱不平,而是张云那“遗嘱”两个字犯了她的忌讳,方建霖是她的心头肉,哪里容得她这样大喇喇地诅咒。 方老爷子倒是镇定,抬了抬手止住了方老夫人的话,“阿云说的有道理,建霖今天就在大家的见证下把遗嘱给立了,也算是对张家有个交代。” 在方老爷子看来,方心兰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本来就没有资格继承方家的财产,如果方建霖立了遗嘱能够安张云的心,那倒也无伤大雅。 方建霖也无所谓,他死后哪管洪水滔天,不就是立个遗嘱么。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实际损害,何况他虽然喜欢方心兰,也不至于想要把财产都给她,毕竟是女孩子嘛。今后给她找个好归宿就得了,便也不矫情当下拿了纸笔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得了方建霖的保证,张云的脸上终于得意了起来,与其让方心兰呆在方家和方老夫人将来一起给她找不痛快,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任自己搓圆搓扁。想到这点她非但不愤怒,反倒觉得痛快。 但是这个结果却是大大出乎方心兰意料的,她不可置信地望向陈歌,被锁在房间里的时候,明明是这个和妈妈交好的四婶告诉她,奶奶迫于张云的压力要把她送走,还偷偷为了她开了锁,让她在全家人面前求父亲为她做主,否则她也不会演这么一出,本意是想父亲能够带她离开方家。在外安置她的,可没想到张云性情大变,竟然同意抚养她,最恶毒的是彻底剥夺了她的继承权,方家向来是人情淡薄的,方老夫人又不喜欢她。自然没有人愿意为她说话,就连和妈妈交情深厚的陈歌都低头不语。 方心兰一脸绝望,知道在方老爷子开口的那一瞬间,事情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激怒张云,让她主动和方家再次翻脸,可今晚的张云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今晚好好收拾收拾吧,我明天派人来接你回家。”张云脸上得意的笑容让方心兰恨不得冲上去撕烂。 “这样才好,”方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家和万事兴。你们回去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心兰,你以后要好好听你妈妈的话,不准再像今天这样胡闹,没有分寸了。” 大概了得了方老爷子的嘱咐。方建霖着实老实了一阵,竟然连续一个多月都能在家里见到他的身影,算是破了他的个人记录了。 有他在家里,家中的气氛还算得上是平静,方子萱一向是只扫门前雪的,方子鹏跟着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学习的自觉性早就上去了,成绩也十分稳定,但还是习惯每晚和她在一块儿做作业温书,无论在哪儿对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 家中最大的矛盾自然是张云和方心兰,在方心兰看来,张云完全就是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后妈,时时刻刻都想着置她于死地,而张云自然也不是什么圣母,杀了她都不可能把方心兰当亲生女儿看待,一见到方心兰就吹毛求疵,从头到脚挑刺磋磨她,绝不给她好日子过。 当然在方建霖面前张云还是会收敛一二,方心兰便成天一副楚楚可怜泪眼朦胧的样子,以博取父亲的同情,可她毕竟还是不够了解方建霖,他在教养子女上是绝对的迟钝和不负责任,除非她像那天跪在他面前嚎啕大哭,他才会难得动一动恻隐之心,否则无论她怎么眉目含怨,他都浑若无觉。 张云刚接手方建霖的私人会所,暗自下决心要好好经营,绝对不能输给沈琴让人看笑话,一门心思扑在会所上,在家的时间竟是比方建霖还少。 方建霖这样浪荡惯了的人,在家呆了一个月已经算是极限,见张云也不怎么管他,索性继续出去天酒地,这个家又只剩下小主人,不过这一次多了半个小主人方心兰。 家中的仆佣大都领教过方心兰的坏脾气,对这个矫情做作的私生女打心里头厌恶,加上得了张云的授意,非但没把她当主人看,反把她当佣人。 “小姐,少爷,下楼吃夜宵了。”英姐将两盅炖了好几个小时的汤水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揭开汤盅的盖子,整个餐厅香气四溢,方子萱的是当归红枣乌鸡汤,方子鹏的是玉米大骨汤。 “马无夜草不肥啊。”方子萱叹了口气,可到底还是不忍拂了英姐的好意,乖乖坐下来喝汤。 英姐“噗嗤”一笑,“小姐,你太瘦了,真该好好补补,你和少爷都在长身体,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少爷最近又瘦了不少。” “瘦点儿好,瘦点儿好。”方子鹏连连点头,因为胖一直被人嘲笑,现在好不容易开始拔高了,人也变得结实了,希望过不了多久能彻底脱离胖子的行列。 “谁说瘦点儿好?胖点儿才有福气。”英姐笑道,“少爷又长高了。” 方子鹏郁闷地看了方子萱一眼,“还是比不上我姐高。” “少爷年纪小嘛,再过五年,英姐保证少爷绝对高出小姐一个头。”这两个孩子都是英姐看着长大的,眼见着这几年两个孩子越来越懂事,她也与有荣焉。 “真的?”方子鹏眼睛一亮,随即又闷闷道,“还要五年啊……” “只要少爷每天都乖乖听话,多吃点儿东西,说不定三年就能超过小姐了。”英姐笑着安慰道。 “男孩子太早长高未必是好事。”方子萱头也不抬,英姐炖的汤的确不错,她当年也常常给自己炖各种汤水,可到底不是专业的,味道上还是逊了一筹。 “英姐,我的夜宵呢?”方心兰穿着纯白色的睡裙,披散着头发,脸色惨白地站在餐厅门口,声音尖锐。 “心兰小姐,太太交待过了不必给你备夜宵,你要是饿了,就去煮方便面吧,柜子里备着呢。”英姐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觉得她可笑,一个私生女竟然还妄想和正经少爷小姐有同样的待遇,真是不自量力。 “凭什么?”方心兰的眼神淬了毒,狠狠地盯着方子萱和方子鹏。 可是这两人浑若无觉,只是埋头喝汤,完全当她不存在。 “噼里啪啦——”方心兰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把方子鹏的汤打落在地,还没喝完的汤水撒了一地,满地都陶瓷碎片,方子萱手中的汤已经喝完了,可是身上却溅上了几滴汤水。 “方心兰!你发什么疯?”方子鹏没想到方心兰会和一个疯婆子一样做出这种事来,就连始终不动声色的方子萱都站了起来,难掩脸上的怒意。 “方心兰,你最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子萱盯着方心兰沉声道。 “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想砸就砸,你们能拿我怎么样?打我吗?赶我出去吗?别忘了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员。” 方心兰表面上是朵小白,可是在家中,尤其是在他们这些已经和她撕破过脸的人面前,本性一下子袒露无疑,她觉得方子萱和这帮下人就是得了张云的指示,看她是个好欺负的,便往死里磋磨她,如果不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今后的日子就会更加难过,今天闹这一出就是要他们知道,她方心兰也不是吃素的。 “英姐,麻烦你打扫一下。”方子萱抱歉地对英姐说。 “太太之前交待过了,方心兰打碎一个碗都要从她的零用钱里扣,再加上少爷这碗大骨汤的成本,一共是一百三十块钱,这笔账我记下来了。”英姐愤愤地说。 方子萱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望着方心兰,“方心兰,你和我到客厅来。” 她敛去怒意之后的眸子,又变得无喜无悲,让方心兰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你想怎么样?”方心兰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有摔东西的癖好?”方子萱严厉地看着她。 “关你屁事啊。”现在的方心兰已经褪去了过去的伪装,就像之前的方子鹏一样桀骜叛逆,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第一百零二章 专治小白花 “爸爸当初把教养你的职责交给我了,我就有义务管教你,方子鹏把戒尺拿过来。”方子萱面无表情地看了方心兰一眼,又转头对方子鹏吩咐道。 方心兰的脸顿时青了,她是吃过亏的,家里就他们三个,那些佣人又都是张云的人,她根本求告无门啊,“方子萱,你敢!” “方子鹏是我弟弟,你是我妹妹,当初我是这样管教他的,现在也应该这样管教你,这样才算公平公正。”她认真地说,顺手接过方子鹏手中的尺子,“你知道为什么叫做‘戒尺’吗?‘戒’,警戒,惩戒;‘尺’,尺度,标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你用戒尺,就是要让你记着,心里要时时刻刻装着一把戒尺,做人不能无戒,不能无尺。” 那把尺子看起来很普通,但给方心兰带来的心理压力却是巨大的,特别是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稳稳地向自己走过来,还不如她直接给自己一巴掌来得爽快。 “轮得到你管我吗?”方心兰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除了我世界上还有人管你吗?”方子萱冷笑,“今天你乱发脾气,该罚,和方子鹏一样,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抄《三字经》十遍,或是打手心十下。” “你有种就打我的脸,打手心算什么英雄好汉?”方心兰有意激她,如果她真敢打在她脸上,她就敢明天到学校四处宣扬她虐待妹妹。 “我没种,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方子萱丝毫不受影响,“做错事应该罚,但是我定的家规是打手心和抄书,不能对你例外。” “我劝你还是选择打手心吧,速战速决。”方子鹏幸灾乐祸地笑道,现在的他很少被罚,方子萱知道他喜欢偷懒的心态,基本上都是罚他抄书。抄了这么久,他的字倒是有了进步。 “我选择抄书。”方心兰不想如方子鹏的意,何况抄书这种事,她死都不抄,方子萱能拿她怎么样? “好,到书房去,没有抄完不准睡。”方子萱把三字经摊在桌面上示意方心兰动笔。 方心兰双手抱肩。死皮赖脸地要和她抗争到底。 “你可以开始了。” “啪”的一声,戒尺落在方心兰的右手背上。 “你干嘛?!”方心兰跳了起来,一脸愤怒。 “督促你抄书,立刻开始。”方子萱的脸色很严厉。 眼见那尺子又要再次落在她的手背上,方心兰抖了抖,竟然不由自主地拿起笔开始抄了起来。 抄了几个字,突然又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为什么要遂方子萱的意啊?又把笔一摔,干脆站了起来,“我困了,明天再说。” “不行,没抄完不准睡。”方子萱是个无比固执的人,戒尺又是“啪”的一声落在她的左肩上。 “你不是说只打手掌心的吗?”方心兰怒了。 “打手心是惩罚方式,刚才那几下是纠正你的行为,不是惩罚你,快点儿坐下把书抄完。”方子萱也不动怒,平静地用戒尺指着她。 “你凭什么管我?凭什么打我?凭什么罚我?凭什么?凭什么啊?”方心兰索性耍赖大哭起来。最可气的是方子萱显然已经掌握了戒尺的力道,打得不轻不重,既让她觉得疼,又不留下任何痕迹,她就算明天有心找人诉苦,都没有证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险的人!要生在古代简直就是一拿针扎人的容嬷嬷啊! “首先,爸爸让我管教你的;其次。长姐如母,你的生母不在,就应该由我来纠正你的不当行为。”她一板一眼地说,戒尺又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身上。“不准哭,把书抄完。” “不抄,不抄,就不抄!你干脆打死我好了!”方心兰委屈得不行,母亲抛下她,父亲不管她,奶奶厌恶她,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真心对她好了,她就不信方子萱敢真的把她打死。 “我不会打死你的,你有这个时间胡思乱想,不如快点儿把书抄完,这本《三字经》只有一千一百二十个字,算是短的版本了,你抓紧时间。”说话间,方心兰的背上又轻轻挨了一记。 方子鹏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又是同情又是好笑,更多的是解气,这个方心兰可算是遇上克星了,他家老姐油盐不进的功夫,他不知领教了多少次,不管他怎么耍赖耍横,她总有耐心和他耗,耗到对方没有一丝脾气,最后只得任她摆布。 她绝不轻易管闲事,但一旦管了闲事,就不遗余力地管到底。 方心兰悲愤欲绝,可是又没有办法,方子萱人就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抄,就算她把眼睛都哭肿了,也想不到能够逃脱的办法,只要她一走神,那戒尺就毫不留情地落下来,委屈得她想死,就算是在学校,她也是个从来不做作业的老油条,老师都拿她没办法,哪里有过这样委屈的时候。 比起戒尺的威力,更可怕的是方子萱的唠叨功,平日里她沉默寡言,别人说上三句才回上两个字,可她一打开话匣子,那叫一个没完没了啊,那叫一个魔音灌耳啊,简直就是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再世,光用那张嘴就能把人活活逼疯啊。 “你的握笔姿势不对,所以写出来的字才这么难看。”方子萱坐在她身边,一边紧迫盯人,还一边唠叨道,“手不要拿得那么下面,往上一点儿,像这样……” 她索性伸手,手把手地纠正她的握笔姿势,方心兰的眼睛都被泪水糊住了,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得任她摆布,机械地抄着书本上的字。 “方子鹏,你在哪里傻看什么?”方子萱瞟了幸灾乐祸的他一眼,“要么回屋睡觉,要么温书。” “我在看书啊。”方子鹏连忙竖起面前的书挡在眼前,力求没有一丝存在感。 方子萱果然没有再管她,又把注意力放到了方心兰的身上,“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说的是小孩子不好好学习,是不应该的,一个人小的时候不好好学习,长大以后既没有知识,又不懂得做人的道理,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她竟然随着她写的每一句话,逐字逐句地解释起来,方心兰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可就算是铁人都经不起她这样和复读机一样不断地循环啊,抄着抄着似乎还在大脑中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渐渐地随着她的解说,放慢了抄写的速度,似乎真的在注意每一个字的意思。 沈琴一直忙着帮方建霖打理产业,从小到大都没有太大的功夫管教方心兰,虽然和张云相比,她还算是个好母亲,但也仅限于生活上,在学业上完全将方心兰交给了老师,给她请了几个家教老师,可是这些老师和方子萱姐弟原先请来的家教一样,都不可能真正认真严厉地教导他们,更别说什么做人的道理了,这是他们一直缺失的。 现在的方心兰虽然满心怨恨委屈,可是被她长时间在耳边唠叨洗脑,有几句还是莫名其妙地入了耳。 “很好,”方子萱点点头,看着方心兰抄好的厚厚一摞纸,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半了,方子鹏早就被她赶去睡了,别说呵欠连天的方心兰了,就算是她都没有这么迟睡觉过,“你可以去睡了,记得以后要时刻约束自己的行为。” 方心兰已经被她折磨得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双眼发直,竟然神志不清地点了点头。 除了喝酒之外,她很少有这么好的睡眠,一沾床就沉沉睡去,简直想要一觉睡到天荒地老,可就在她美梦正酣的时候,一阵刺耳而尖锐的铃声响起,惊得她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见方子萱带着方子鹏一脸严肃地站在床头,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方子萱就开口了,“一日之计在于晨,不要再赖床了,起床和我们去跑步,然后再回来早读。” 方心兰茫然地盯着他们两人,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要再耽误了。”方子萱眉头一皱,就要伸手掀她的被子。 方心兰这才反应过来,尖锐地大喊一声,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们怎么可以擅自进入我的房间?” “我们在门口敲过门了,你一直没有应门,担心你出什么事,我们才开门进来的。”方子鹏嘻嘻笑道。 “我不管,你们出去,快给我出去!”方心兰歇斯底里大叫,“他妈的才六点啊,你们这些神经病!” “一大早不要大叫大嚷,女孩子家的,不准说脏话!”方子萱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戒尺,不轻不重地打在她的背上,“快些起来去晨跑。” “不要!我就不去!”方心兰怒道,昨晚被她折磨了一晚上,今天绝对不能再任她摆布。 “不行,你必须要养成好的生活习惯,绝不能睡懒觉。”方子萱也很坚决。 第一百零三章 小白花受难记 “我睡懒觉关你什么事?”方心兰索性不理她,干脆又躺了下来裹着被子就睡,这次还记得把头埋进被子里,省得受她的噪音骚扰。 方子鹏很有默契地立刻伸手去掀她被子,她一时不察竟被掀起了被角,露出一双脚来。 “啊——你这个臭流氓!”方心兰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你不是我姐嘛,也不是外人,怎么算是耍流氓呢?”方子鹏笑得十分得意。 方心兰简直要抓狂了,被两人这一折腾,就算是猪都睡不着了啊,“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我们是为了你好,不要再磨蹭了,快起床。”要比耐心,要比固执,还真没有人能够比得过方子萱。 方心兰都快哭了,简直是恨死自己了,昨晚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去招惹方子萱,这回就像是被橡皮黏上了,怎么都甩不掉,“你们先出去,我换个衣服。” “子鹏,你出去,我在这里等心兰。”方子萱打开方心兰的窗户,沁凉新鲜的空气一下子充盈了房间。 “你能不能尊重我的*啊?”方心兰匪夷所思地看着她。 “我很尊重你啊,”方子萱认真地说,“你快点儿换衣服吧,我不会偷看的。你今后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每天起床都要记得先打开窗户,让外头的新鲜空气进来……” “你他妈有病啊!”方心兰怒气冲冲地掀开被子下床,似乎有些认命了,这个方子萱是典型的不达目的不罢休。 “口出恶言,该罚,抄《三字经》十遍。还是打手心十下,你自己选择。” 这句凉凉的话让方心兰换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去狠狠白了她一眼,“有病!” 方心兰和原先的方子萱方子鹏姐弟一样,不是个爱读书的好学生,早起这种事向来与她无缘,更别说什么跑步锻炼身体了,这是书呆子才做的事好不好。当然方子萱就是个变态的书呆子。 她气喘如牛地跑着,只要她流露出一丝半点的偷懒意思,身后的戒尺就会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 方子鹏心情很好,脚步轻快地一路领跑,还时不时笑嘻嘻地回头,看到方心兰那狼狈的样子他就十分开心。 “我快死了。不行了,要跑你们自己跑吧!”方心兰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 “身体素质这么差,怎么考八百米?”方子萱一把拉起她。拖着她往前走,“刚做完剧烈运动不能马上坐下,对心脏不好,起来再慢跑一会儿,速度不用太快,保持运动的状态就可以了……” “我有心脏病,我快死了!”方心兰翻着白眼,捂着胸口。 “你别装了,上次就装过一次心脏病了。”方子鹏在一边哈哈大笑,“你这脸色一看就知道没病。下次装也先化个妆啊,要不然我们把救护车叫来了。你再一眼让医生识破,也太没面子了。” 方心兰恨得不行,那眼神恨不得把方子萱姐弟千刀万剐,可方子萱却浑若无觉,依旧硬拖着她往前跑,还不忘一路唠叨。“你要调匀呼吸,跟着我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昨晚刚被折磨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又要被她抓出来慢跑,方心兰实在搞不懂方子萱的精力怎么可以这么旺盛,她是变态吗? 好不容易被这对姐弟折腾完,方心兰觉得自己就像一头死狗,一回到家就冲到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开始早读吧。”方子萱的这句话让正在伸懒腰的方心兰差点儿把腰给弄折了。 还没来得及抗议拒绝她就被不由分说地拉下楼,桌面上的早餐还没摆好,英姐和厨师都在厨房里忙着,方子鹏已经掏出了课本,大声地朗诵起来,方子萱也拿出了德语书,在那儿自个儿练习发音。 方心兰虽然和他们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可之前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一向都是睡到高兴才起床,那个时候方子萱姐弟早就去上学了,哪里有见过这样的奇景,一时间愣住了。 “不要发呆了,要学会珍惜时间。”方子萱把英文书放在她的桌面上,“快点背单词,你们这几天应该快要单元测验了。” “这里好吵,我没办法看书。”方心兰逆反心理作祟,偏偏要和她对着干。 “你要学着适应,有的人还常常到闹市中读书,更可以锻炼自己的注意力,”方子萱的态度还算温和,“子鹏,你声音尽量小一些。” 方子鹏并不情愿配合,但已经习惯听姐姐的话了,还是不情不愿地降低了音量。 方心兰偏偏不想遂她的愿,冷哼一声就是不读书,方子萱倒也不勉强她,只要她乖乖坐着就好,她还忙着自己读书。 早餐还没做好,坐在餐厅的方心兰一脸无聊,可又被迫坐在这儿,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上,入耳净是读书声,百无聊赖的她只能低头随便看了几眼课本。 她对读书丝毫不感兴趣,课本从发下来到现在都没翻过几次,新得就和刚从书店里买回来一样,成日在家里就是琢磨奢华生活,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奢侈品,要是问她老师上课教了些什么,她绝对是一问三不知,但要是问她珠宝首饰箱包衣物,她绝对能够滔滔不绝说上几个小时。 课本上的单词又长又臭,还很莫名其妙,看了一眼,第二眼又忘了,越看越烦躁。 “你那么喜欢奢侈品,如果连英文都学不好,更不要提法文和德文了,奢侈品的发音都发不标准,还能谈得上什么喜欢吗?出去和那些人谈论的时候,人家一定会在背后嘲笑你的发音。”方子萱啜了一口鲜榨橙汁,瞟了黑着脸的方心兰一眼。 方心兰的脸更黑了,她知道方子萱一直都在自学法语和德语,虽然她看不起方子萱,可不得不承认,刚才听她发音,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的确觉得很有味道。 “我学不来。”方心兰脸色僵硬,却隐隐有些羡慕,她何尝不想拥有完美的发音,要是她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再配上她的美貌,一定能让许多人刮目相看的,任何女人都渴望美貌与智慧并重,她当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读书真的很枯燥,很无聊,她一拿起书本就想睡觉。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学不来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方子萱将口中的蛋饼咀嚼完才开口。 怎么会有这么土的人?方心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子鹏的发音也不行,过几天给你们请一个英文外教来,只要你们每天努力练习,久而久之都会看到成果的。” 方子萱没有请过英文外教,但她的发音尚算地道,前世经济拮据,自然请不起什么家教,为了学好英文,除了每天晨读之外,还经常去学校的英语角找外教和一些留学生练习口语,基础打得扎实,如今再学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力气。 方心兰拿杯子的手顿了顿,狐疑的眼神再次投到方子萱身上,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竟然会愿意给她请家教? 虽然对学习不感兴趣,可是家教是种待遇,她听不听是一回事,给不给她请又是另一回事,刚开始在方家老宅的时候,方老夫人还算看重她,给了请了一个大学生家教,后来失了宠,别说家教了,就是她病了都不曾问上一句,更别提张云了,能给她碗饭吃就像是天大的恩典一般。 英文家教很快就请回来了,只是一见家教老师的脸,方子鹏和方心兰就很有默契地黑了脸,别说方心兰了,就连方子鹏都觉得倒胃口。 就算之前嘴上不说,可两人心里对外教还是有期待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方子鹏希望外教是个青春美丽的少女,方心兰希望是个英俊潇洒的帅哥,外国人嘛,总是以俊男美女居多。 但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方子萱请来的会是一个总是板着一张脸,甚至神态有些倨傲的老妇人。 且不说这个英国老妇人膀大腰圆,总是穿着到脚踝的长裙,打扮得比修女还修女,但是她那张面无表情但还是布满皱纹的脸就让人倒足了胃口,那双眼睛冷漠而严厉,被她看一眼都觉得腿肚子发软。 真不知道方子萱是从哪里找来这个奇葩的,方子鹏不敢出口抱怨,只敢在心里不断腹诽着。 方心兰在老妇人身上看看,又转头看了看方子萱,突然觉得两人竟有些惊人的相似,都是一样古板,一样的严肃,果然是物以类聚,方子萱老了之后大概就是这副模样吧。 “艾克曼夫人来自英国,现在在s*学院教授法律英语,她的发音是标准的伦敦腔,你们要好好学。”方子萱和艾克曼夫人交谈了几句,才转身对两人交待道。 “艾克曼夫人?你确定不是容嬷嬷?”方心兰不满地嘀咕着,原先以为方子萱已经够像容嬷嬷的,现在她找来一个从里到外都像是容嬷嬷的西洋容嬷嬷,还真是符合她的审美,“现在都流行美式英语,英国的早就没人用了,你干嘛要我们学?” 第一百零四章 管教 “英式英语才是正宗的,你们先把底子打好,今后到国外学美语也很快。”长姐如母,在这个家里方子萱就是个不容置疑的大家长。 方心兰觉得方子萱简直是上天派下来专门克她的魔星,她自个儿变态就算了,还找了同样变态的帮手,只要她一走神或是不乖乖听话,这老太太就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起来,虽然不知道她在嚷些什么,但从她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就可以看出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简直是目瞪口呆,从没有见过这样嚣张的家教,照理说家教不是必须看着雇主的脸色,小心翼翼讨好雇主吗?怎么会有这么凶狠的家教? 当然,难受的不止是她,还有方子鹏,要不是方子萱始终虎视眈眈地坐在一边监视他们,他早就摔门而去了。 原本备受期待的英文课,变得如受刑一样难熬,最可恶的是方子萱似乎还发自内心地觉得艾克曼夫人教得很好。 “艾克曼夫人的发音的确很纯正,连我都觉得受益匪浅。”方子萱满意地对两人说,“起码这种严谨教学的态度我就很欣赏,你们一定要努力学习。” “你从哪里找来这种人?就这种教学态度也配称得上老师?动不动就呼来喝去,是我们给她钱,搞得和欠了她几百万一样,是你贪便宜,在路边随便找的吧?”方子鹏不敢说些什么,方心兰却毫无顾忌地抱怨起来。还严谨的教学态度?也就她懂得欣赏吧。 “艾克曼夫人是我托s*学院院长找的,她在法学院里教法律英语,来做你们的家教本来就是大材小用,要不是看在院长的面子上,我们哪里能够请得到她?我觉得她的教学很不错,至于教学态度。应该是你们迁就老师。而不是老师迁就你们。”方子萱正色道。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还有谁有力气说出话来,无论是方子鹏还是方心兰都彻底放弃了抗争。 这段时间方心兰算是彻底领教了方子萱的厉害,每天除了在学校上课之外,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献给了方子萱,早晨六点就得起床跑步晨读,下午一下课就被她带回家做作业温书。一直到她睡觉为止,就连中午时间都不放过,把她拉到图书馆里写作业啊,所有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 她没有时间follow最新的时尚资讯,没有时间美容打扮,没有时间谈恋爱,每天都累得和狗一样。连喘息的功夫都没有。稍有懈怠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尺子打下来,她觉得自己简直比骡子的命还苦。 最恐怖的是,非但没有人觉得方子萱在虐待她,反倒觉得她拥有一颗圣母的心,对异母妹妹也如此关怀备至。 方心兰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考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了?为什么这些题目都似曾相识? 是了,这是昨晚方子萱逼着她一道一道过关的题目。为了这些题她熬到十一点多,还挨了好几下。 方心兰几乎是颤抖地写下每一道题的答案,太神了!太准了!见过划范围的,没见过猜题的,最可怕的是几乎题题命中,这个方子萱是不是开了什么金手指啊? 她一面在试卷上写下答案,一面止不住地胡思乱想,难怪方子鹏的学习成绩能够进步得这么厉害,要是每次考试都能让她给划个范围,她完全可以不学习就得高分啊,方心兰在考场上越想越美,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这个方子萱不是学霸,分明就是学神啊! “这几题都是不该错,考前一天我已经让你重点掌握的,你也过了关的,怎么还会做错?完全都是你粗心的原因。”方子萱指着桌面上的考卷,一道一道地给她讲解错题,“上一行抄到下一行你也会错,都多大的人了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可见考试的时候心不在焉,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集中注意力,犯了这种不应该犯的错误,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该罚。”方子鹏嬉皮笑脸地说,他最喜欢看方心兰被罚时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了。 谁知这次方心兰的态度很好,竟然没有半点异议,还笑得十分谄媚,“是我的错,我认罚。” 吃错药了?方子鹏诧异地看着她,不是应该跳起来炸毛吗? 方子萱满意地点点头,“你能够知错已经算是难得了,但是重点在于改正,为了加深你的记忆,抄《弟子规》十遍。” “是。”方心兰态度异常恭谨,比一向听方子萱话的方子鹏还乖。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方子鹏立刻警觉起来。 他哪里知道人家方心兰比他成熟多了,现在当家作主的是方子萱,又有那么一手神乎其神的划范围绝技,在这种时候当然竭尽所能地讨好她喽。 方子萱却丝毫没有多想,拿出《弟子规》就让方心兰抄了起来。 “你这次的错误主要也是在粗心上。”方子萱又把惊疑不定的方子鹏给招到了身边。 “我考了全班第二诶。”方子鹏不服气地小声嘀咕,对自己的成绩他还是挺满意的,一些小失误本来就是不能避免的。 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样,大部分男生在考试中都比女生粗心,方子鹏的错误也都是在英文的拼写错误,语文的错别字上,都是无伤大雅的错误,扣的分也少,所以他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可是方子萱是个严谨到有些固执的人,最看不得这些芝麻绿豆大的错误,“你这些分数如果不丢掉的话,就可以拿到全班第一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不能小看这种错误,这根本上就是你学习态度的问题……” 正在抄书的方心兰偷眼觑了方子鹏一眼,被方子萱唠唠叨叨训得一愣一愣的他,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可照样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听话。 “你把《论语》抄一遍。”方子萱严肃地说。 方子鹏垂头丧气地点头应下,方心兰却按捺不住了,“为什么他只要抄一遍,我要抄十遍?” “《论语》全文二十卷,一共一万一千七百零五个字,《弟子规》只有三百六十句,一千零八十个字,你抄十遍才一万八百字。你要是愿意,咱俩换换?”方子鹏立刻不屑地出声,看方心兰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白痴。 “凡事都要讲究循序渐进,心兰没把基础打好,抄了《论语》也不理解,还是从《弟子规》开始抄起。”方子萱不赞同地说,和颜悦色地对方心兰说,“你一心向学是好的,但是一口吃不成个胖子,你先从《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这些启蒙读物开始抄起,今后你喜欢抄《论语》一定会有机会的。” 你丫才喜欢抄《论语》!你全家都喜欢抄《论语》!看到方子鹏那张努力憋笑的脸,方心兰好想骂人,可她毕竟城府深,脸上还是笑着奉承道,“姐姐,你好厉害啊,要不是你考前让我做了那些题,我肯定考不了这个成绩。” 虽然她说的谄媚,但却在理,以她原先垫底的成绩,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一下子进步了十几名,已经很让她惊喜不已了。 “你是怎么知道老师会考那些题的?能不能教我?”方心兰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总觉得方子萱能够搞到考题,一定有内幕。 “其实很简单,这些题目都是必须掌握的知识点,”对待虚心学习爱好发问的孩子,她一直很有耐心,“老师的出题思路都是固定的,所以每一次考试都是有迹可循的,你看在这几本参考书和习题集里都有类似的题,说明这是重点题型,一定要掌握,这题太偏,知识点也超过了你们目前的进度,肯定不会考,只要你学会甄别。你很不错,短短时间内就学会自己思考,而不是依赖我,你将这些题目都做过之后,自然而然就会摸清老师出题的脉络了……” 方心兰彻底傻住,看着方子萱堆在墙角那一大摞有半人高的练习册半晌说不出话来,猜题这种事是正常人类能干得出来的吗? “呵呵,我也就是随便问问。”方心兰干笑几声,她是蠢到家了才会真去做那些题,做完之后应该就变成方子萱那种书呆子了吧。 方子鹏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方子萱难掩失望,“你们现在还可以依赖我划范围,但这总不是长久之计,你们一定要学会靠自己……” 方心兰和方子鹏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方子萱唠叨起他们来简直比班主任、教导主任加起来的威力还强。 虽然她对方子萱说的话过耳即忘,可心里却是不得不佩服的,世界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她是不是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在学业上?难怪她的脑子构造那么奇怪,正常人都无法和她沟通,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不知不觉对她的敌意少了许多,毕竟方子萱对她来说是个可用之人,现在的方心兰也慢慢摸清了方子萱的脾性,一板一眼的老古董,只要她表面上乖乖听话,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第一百零五章 家长会 期中考试之后,照例就是家长会了,这是姐弟三人都必须面对的,张云现在忙得成日不见人影,他们已经几个月没见到她了,原本最喜欢参加的家长会也被会所的事务给挤到一边去了,方建霖自然是不会参加的,好在还有张家,程莉作为两人的舅妈参加了方子萱方子鹏的家长会,若是过去她是绝对不去的,但现在这两个孩子都是优等生,参加这种会也只是去听恭维话的,对她来说毫无压力,自然愿意帮这个忙。 方心兰就不同了,母亲到了国外,父亲指望不上,方家早就厌弃她了,张家更不会理会她的死活,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连个去参加家长会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日子她早就习惯了,反正老师也不会把她这样的借读生放在眼里,要批评就让他们去批评好了,反正她无所谓,方心兰若无其事地将通知扔进垃圾桶。 “你的家长会,我会去。”家长会前一晚的晚饭时方子萱平静地说。 “什么?”方心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你们班明天开家长会,我会去,你不要钱请人去。”方子萱看了她一眼,“那种欺骗行为对你没有好处。” “你怎么知道?”方心兰难掩尴尬,她的确是打算钱请个路人去参加家长会。 “猜的。”方子萱认真地说,“家长会是老师和家长沟通的平台,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知道你在学校的表现,我才能够更加有的放矢,给你薄弱的地方进行加强……” “不公平,我的家长会你都没去。”方子鹏立刻眼红地抗议。 “你的家长会大舅妈会参加,我没有必要去。”方子萱不为所动。 “那怎么一样?”方子鹏对方心兰屡次分去方子萱的注意力而吃醋。 “当然不一样。如果有长辈参加心兰的家长会,我自然就不会去。”方子萱的理由很充分,“这本来就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姐,你真偏心。”无论方子萱怎么解释,方子鹏都是一脸不满。 他这句话一出来,方子萱皱着眉头。并不觉得自己如何,就连方心兰都觉得好笑。他可是方子萱的亲弟弟,难道她还真的和她这个外人更亲不成? 高一年级的家长会坐了一屋子的中年男女,中间混进一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眉眼稚嫩的中学生自然很引人注目。 方子萱在学校也算是个小名人,虽然书读得拔尖的学生总有几个像她这样内向寡言,但毕竟家世摆在那儿,想不让人知道都难,何况之前她的生日宴会闹得挺厉害的。还被引为一时笑谈,全校师生没有几个不认识她的。 老师们自然是知道她的,哪怕他们并不是她的任课老师,所以对她来参加方心兰的家长会更觉得惊异好奇,为什么她要来参加方心兰的家长会?方心兰的班主任想从她身上挖出一点儿豪门八卦,却又碍于身份只好矜持地站在讲台上。心里头说不出的好奇。 家长们就更好奇了,这么个小不点儿一看就知道是高中生,究竟是来参加哪门子的家长会啊? “小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教室了?”坐在方子萱旁边的一位大叔忍不住开口了。 “没有啊,高一六班,就是这里啊。”她重新对了一遍年级班级,才慎重地开口。 “你是给谁来开家长会啊?”立刻有人笑出声来。“不会是自己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吧?” “我是给我妹妹开家长会的。”她认真地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笑的。 “你爸妈呢?” “他们工作忙。”她简单地答了一句,就把注意力放回了会上发的材料上,并没有想和他们聊天的**,可是这些家长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你替他们开家长会,他们知道吗?小姐妹之间互相隐瞒可不好啊。”立刻有人语带嘲讽。 方子萱没有搭话,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致家长的一封信,每次家长会这种材料都是大同小异,可是现在她的身份不同,她必须站在家长的角度为方心兰考虑。 “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好管了,有些小孩儿成绩不好,成天都瞒着家里,考了最后一名家长都不知道,一到了开家长会的时候,就到处找人来替自己开……” “是啊,关键是学校也不作为,如果老师能和家长加强沟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就是啊,你看这个小孩子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教室里面,老师也没有反应,现在的老师真的是……” 非议之声不绝于耳,她却毫不理会,依旧稳如泰山地坐着。 “对了,我女儿的同桌是方心兰,你妹妹是方心兰?”坐在方子萱身边的大叔突然想起来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你是?方……” “不会是那个方家吧?”众人的眼神又变了好几变。 “方心兰的成绩可不好,成天都在班上攀比,把我女儿的心都带野了,成天就买什么时尚杂志,还逼着我给她买几千块钱的名牌,说我要是不给她买,她就出去找人给她买……”一想起方心兰,大叔就有怨言无数,“果然是没人管的小孩儿,有钱有什么用,没有德行照样被人看不起,我正想求老师给调个位子呢,最好离方心兰这种人远远的。” “哎呀,可不是嘛,一中这样的学校就不应该收这种成绩不好的学生,把风气都给带坏了。” “现在社会风气真是不得了,小女孩才一点点大,初高中生就追求什么名牌,为了这些东西什么事情都肯做,真是恶心透了……” “大叔,你女儿这次期中考排在多少名?”一直任他们议论,安安静静坐着的方子萱,突然开口问道。 那大叔狼狈地顿了顿,自家女儿的成绩很差,不过却是知道方心兰一向是稳居倒一的,在这一点上倒是有底气,“又比上次退步了三名,排到四十九名了,就是被方心兰给拉的后腿。” 如果换做一个和他们年纪相仿的成年人来参加方心兰的家长会,这位大叔也许还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怒气,但眼前这个还是个小屁孩儿,他自然就无须顾虑太多。 “方心兰这次排名在第四十名,我对她的成绩很不满意,所以我也赞同大叔刚才的提议,让她换一个同桌更为妥当一些。”方子萱淡淡地说。 大叔的脸却顿时涨得通红,“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是我们家女儿拉了方心兰的后腿?” 方子萱再次沉默,完全没有要和他争执的意思。 “瞧瞧现在的小姑娘,都是什么素质?一中也真是的,有钱就给进,难怪一年不如一年。”大叔恼羞成怒,和周围的家长不停嘀咕着。 “小姑娘,你是方心兰的表姐妹?”坐在方子萱前头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倒是留了个心眼,方家的八卦他也听了不少,可没听说方心兰有其他姐妹。 “不是。” “那你还说……” “各位家长请注意,我们高一年级马上就要结束了,很快就要面临分文理班,所以请大家回去和孩子认真商量,这是关乎一生的选择,务必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老师洪亮的声音拉回了一直在小声聊天的家长们的注意力。 “接下来我要表扬一下这次期中考进步很大的几位同学,首先是方心兰同学,她的进步最大,名次前进了十几名,虽然还是排在四十名,但是如果能够继续保持这种前进的态势,我相信她的成绩还会更好。”方心兰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虽然平时也不喜欢虚荣的方心兰,可对方家却很感兴趣,尤其是方子萱姐弟那段从差等生一跃成为优等生的传奇经历,如果方心兰也能像他们一样,说不定今后什么评优评先评奖也能轮到她了。 “考个四十名有什么值得表扬的。”立刻有心理不平衡的家长冷哼道。 “这位方子萱同学就是方心兰同学的姐姐,她曾经也创造了一个后来居上的奇迹,我希望方心兰也能像她的姐姐一样考出好成绩,为我们高一六班争光。”老师说得很煽情,底下就和炸开了锅一样议论纷纷,各色眼神再次投向方子萱。 一中的学生没有不知道方子萱的,这一位怎么都考不倒的不倒翁已经不能用学霸来形容了,只能称她为考神,马上就要是高三学生的她和同龄的优等生们不同,她从不参加各色比赛,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关心她的老师也劝过她很多次,以她的实力多参加几个比赛对她的成绩影响并不会很大,而这些比赛的奖项和经验却能够给她的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到高三时的自主招生将成为她雄厚的资本,也为她的高考加上了一重保险。 可是方子萱也着实固执,无论别人怎么劝,她都没有兴趣把精力放在那些比赛上,只是一心读自己的书,无论卷子如何刁钻冷僻,同学考得有多狼狈,她始终稳稳地坐在第一的位置。 第一百零六章 约束(上) 一个人考第一不稀奇,经常考第一也不奇怪,可怕的是无论大考小考永远都考第一,那就是传奇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运气都是浮云。 方子萱自从以状元之姿进入一中以来,就没有考过除了第一之外的成绩,这样的传奇莫说是学生了,就连学生家长都不觉得陌生。 对于成绩好的尖子生人们总会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敬畏和羡慕,望向方子萱的眼神都没有当初的轻慢,更多的变为了羡慕,如果有这么个成绩好的女儿,做父母的该有多省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们为了子女的学习操碎了心,也未必有一星半点回报,可是方子萱的父母却是撒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偏偏有个这么会读书的女儿,最不得了的是还会带着弟弟妹妹一块儿读书。 方子萱只觉得这个老师说话太过夸张,半点儿都不实在,方心兰的成绩要想像她一样几乎是不可能的,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了方心兰的记忆力和智商都只是中下,加上不勤奋,喜欢投机取巧,这样的资质,不管她再怎么严厉地督促她,给她恶补,也只能保证她的成绩进入中上游,这对凡事都想要踏踏实实做到最好的方子萱来说实在算不上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方子萱,方心兰和你好像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吧?你怎么还会来参加她的家长会?”她身边的大叔口无遮拦地问。 “她是我妹妹,为什么我不能来?”她很认真地反问。 “没想到你们还处得挺好啊。”周围的家长都暧昧地低笑着,“你妈和她妈是不是也情同姐妹啊?你爸还真是好福气……” 在这些人眼中。方子萱再会读书也不过是个小孩儿,要是换个成年人坐在这儿,他们绝不敢多说一句话,但面前这个小姑娘却不会给人任何压力。 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嘲笑着方家的八卦。方子萱那个浪荡纨绔的父亲在s省是出了名的,还有她母亲和几个情妇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故事,再加上她生日时沈琴带着方心兰打上门上的事儿,被他们绘声绘色地说出来,犹如亲眼所见一般。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出于什么样的心理,也许是仇富,也许是对方子萱的妒忌,也许是在发泄心理上的不平衡。 “谢谢你们对方家和张家所提的意见,我会如实转述给我的家长的。”方子萱突然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掠过,仿佛要记住他们的身份,“如果你们愿意,我还可以将意见反馈给你们。” 他们再迟钝也注意到了,方子萱说的是家长而不是父母,她口中的家长会是谁?也许不是纨绔荒唐的方建霖和张云,而是方老爷子和张老爷子两位,虽然他们不认为这两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来打击报复他们这么多人,但是却很有可能会和学校抱怨,到时候老师一查实就把怒火撒在学生身上。受苦的还不是他们自家孩子么。 一想到这一层,就算是再嘴碎的家长也住了嘴。 “怎么样?老师说了些什么?”方子萱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九点多了,方子鹏依旧没有睡,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看书,方心兰也一反常态,竟然在没有方子萱督促的情形下也乖乖地坐在书房写作业。 那句话虽然是方子鹏问的,方心兰的耳朵却拔得比谁都长,装模作样地写着作业。愣是不敢看方子萱一眼。可一心想要听到几分端倪,却没想到方子萱很不配合。 “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多事。”方子萱摸了摸弟弟的头。就转身去浴室了。 方心兰坐立不安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盼到方子萱回来,可她又偏不给个准信。她有心想问又拉不下面子。 看着她在那儿不断地自我安慰,神色紧张,方子鹏只觉得好笑。 方心兰从前的家长会都是沈琴去参加的,她一向溺爱女儿,就算她每次都考倒数,她也舍不得责骂女儿半句,不过是唠叨几句而已,一见方心兰的脸色不对就不敢继续说了,所以方心兰对家长会一直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由方子萱亲自参加的家长会竟会让她紧张如斯,大概是担心她又会想出什么恶毒的后招拼命折磨她。 方子鹏也好奇得很,他也想知道究竟方心兰在班上的表现如何,最好老师狠狠责骂她,那才解气咧。 “心兰的作业做完了吗?”两个人心不在焉地在书房呆了半个小时,方子萱才顶着半干的头发出来。 “做完了。”方心兰的态度恭顺中带着忐忑。 “给我看一看,子鹏把你的作业也拿过来。”方子萱只字不提家长会的事,只是接过他们的作业,逐项校对起来,用铅笔勾出疏漏的地方,让他们一一改正。 “你这样吊着人胃口有意思吗?到底老师说什么了,给个准信啊。”方心兰终于忍不住了。 方子萱看了她一眼,掏出笔记本照着念了起来,无非是什么家长和学校加强联系,马上面临分班慎重考虑之类的空话套话。 “你倒是挑重点说啊。”方心兰急得不行,就连方子鹏都有点忍不住了。 “这些都是重点,对你今后的学习,甚至人生都很重要。”她正色道,“尤其你现在要分班了,你有考虑过选择文科还是理科吗?” “我文科理科都一样烂,没什么好选的。”方心兰没好气地说,时间一久,也懒得在方子萱面前掩饰了。 “嘿,姐,她就是想问老师有没有提到她,是表扬了还是批评了?”方子鹏的话虽然让方心兰有点儿难堪,但到底还是问出了她的心里话。 “表扬你了,说你是班上进步最大的同学,一下子前进了十几名。”方子萱终于不再卖关子了。 “切,原来是垫底,现在就算前进十几名,还是倒数。”方子鹏不屑地说。 “老师说你如果按照目前这种态势继续下去,成为尖子生不是不可能,”方心兰的脸上刚浮出一丝自得的神色,方子萱就毫不留情地打击她,“但是我不是这么认为的。” 方子鹏一听这话立刻就乐了,方心兰一脸难堪,“你当然不是这么认为的,你巴不得我次次考全班最后一名,好凸显你的聪明。” “你考最后一名对我有什么好处?”方子萱一脸严肃,“你同桌的父亲今天在很多家长面前说你爱慕虚荣,带坏了其他的女同学,小小年纪就天天追求所谓的名牌,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自己说有没有这一回事?” “是她自己家里小气不给她买,这关我什么事?”方心兰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干嘛要把她不会读书的罪名安在我身上?小门小户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她是否爱慕虚荣不关你的事,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爱慕虚荣,追求名牌,方子鹏待会儿你去把方心兰所有与学习无关的杂志整理出来,放在书房封存,她所有的名牌服饰全部封存……” “你敢!”方心兰跳了起来,终于脱去了温柔小白的面具,变得凶恶狰狞起来,“你妈都不敢动我的东西,你敢动?你要是敢动,我就和你拼命!” “我不会动你的东西,但是在你高考之前,你也不许动那些东西,你必须把全部精力投入学习之中,否则以你现在这种吊儿郎当的学习态度别说成为尖子生了,就是考进全班前十名都有困难!”方子萱的态度十分严厉坚决,“这些东西的所有权还是你的,等到高考结束后你就可以把它们拿回去了。” “我干嘛要考进前十名?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都是书呆子吗?一天到晚只懂得读书读书,你知道什么是潮流吗?你知道什么是时尚吗?你看看你,你和我站在一块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我才应该是方家正儿八经的小姐,你那土里吧唧的样子,充其量只能是个下人!”方心兰指着方子萱尖刻地骂了起来。 “你丫才是下人,你他妈的还是贱人!”一听到方子萱被侮辱,方子鹏那暴脾气又起来了,若不是方子萱挡在他前面,差点儿就要抄起椅子砸过去了,原以为这段时间方心兰总算被驯服了,没想到还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也要记住你的身份。”方子萱冷冷地看着双眼充血的方心兰。 “什么身份?我也是方家小姐,是爷爷奶奶亲口承认的!”方心兰神态倨傲。 “你的身份是一个学生,而不是小姐!学生的本分就是好好读书,而不是和小姐一样涂脂抹粉,招摇过市,现在做小姐也需要有文化,就算你今后想做个小姐,那也是高考结束后的事,既然你要做正儿八经的小姐,你必须要为将来做好知识储备,每个人在每个阶段都有自己应该完成的事,所以请你现在不要本末倒置。”方子萱的语速不快不慢,每个字都戳得方心兰伤痕累累。 第一百零七章 约束(下) 此小姐非彼小姐啊!方子鹏在一边已经忍不住偷笑出声了,自家老姐简直是黑!黑!黑!高级黑啊! 这一招她曾在他的身上用过无数次,每次都把他气得要内伤吐血,今天看到用在别人身上,真是说不出有多么爽快。 “你!你凭什么这么羞辱我?”其实方心兰和方子鹏的招数差不多,褪去了那层小白的伪装,也就是个只懂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孩儿,说不过方子萱就开始嚎啕大哭耍赖。 方子萱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场面,她哭任她哭,清风拂山岗;她闹任她闹,明月照大江。 就像方子鹏之前有网瘾一样,方心兰也有奢侈瘾,让她离了那些奢侈品和时尚杂志就和要了她的命一样难受,这当然是方子萱所不能理解的,在她看来衣服只是起到保暖蔽体的工具而已,最多只有得体和不得体的分别,什么潮流时尚,毫无概念。 方子鹏得了方子萱的命令屁颠屁颠地跑去方心兰的房间大肆搜刮,方子萱则把书房门一锁,任方心兰在房间里撒泼耍赖指天骂地。 可惜她打又打不过人家,吵也吵不过人家,是人都有筋疲力尽的时候,方心兰着实嚎了一阵,把自己嚎得都快口吐白沫晕死过去了,方子萱依旧不为所动,仿佛她不存在一般,认真地做着自己的课外习题,她必须把今天参加家长会浪费的时间给补回来。 “姐,都收好了。”方子鹏敲开门,带着几个佣人鱼贯而入。 方心兰本来躺在地上抽抽。一见到这些东西立刻激动地扑了过去,就像受尽迫害的母亲见到自己久别的儿子一样激动难抑。 英姐很配合地上前制住方心兰,方子萱将他们手中的东西一一打开给方心兰过目示意,“东西都在这儿了。包括你在内谁都不能动,英姐把它们登记造册,明天买一个保险箱回来,把这些东西全部锁进去。等到你高考结束后再还给你。” “凭什么?凭什么?那是我的东西!”方心兰痛苦地嚎叫。 “就凭它们会影响你学习,如果这次期末考试你能前进到班级的中游水平,也就是考到二十五名之前,我就允许你每天阅读时尚杂志一小时,并且可以拿回三件奢侈品,如果你下次考试有所下降,这种待遇就会取消,奢侈品也将再次被没收。” “如果我下下次考试又进步了呢?”方心兰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看你前进了多少,如果前进了十名以上。就可以再拿回三件奢侈品。” “那我要是考了全班第一呢?”方心兰不服气地说。 “那你可以把它们全都拿回去。”方子萱大方地说。“不过如果你下次不能保持第一的成绩,你就必须再把它们都还回来。” “好,但是口说无凭。”方心兰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那就立字据。”方子萱倒也不推托。 大概是为了赎回自己的宝贝。方心兰着实积极了好几天,不需要方子萱催促。就每天早起读书,连晚上做作业也比过去认真了许多。 可人都是有惰性的,勤奋一两天不难,难的是天天都勤奋,她体内的懒惰小人很快就打败了勤奋小人。 “你的单词听写怎么错了这么多?”方子萱指着作业纸皱眉问道,“几乎没有对的,你根本就没有背,对不对?” 方心兰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该做的作业她都做完了,可是明天没有英语课,她便不想这么快背单词,没想到方子萱会多事地听写单词,“今天背了明天就忘了,还不如明天再背。” “明天会忘,明天再背,今天必须背。”方子萱毫不留情,“你现在开始重背,过一会儿我再听写。” “那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做课外题?”方心兰有气无力地望着桌上那一摞练习册,天天读书真的好累啊。 “当然不可以,你的基础非常薄弱,不从现在补起,接下去的问题会越积越多……” “好,好,好……打住,你不用再说了……”方心兰神色哀怨,可也知道眼前这位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来软的不行来硬的不行,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反抗下去吃亏的只是她自己。 方子鹏在一边得意得不行,他当初的成绩虽然差,却没有经历过方心兰这样痛苦的阶段,一来方子萱抓他学习的时候他年纪小,所学尚浅,问题自然也不多,二来他的确比方心兰聪明,很多问题特别是数学,一点就通,的精力当然不多,每天还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算是姐弟三人中最轻松的。 最辛苦的也不是方心兰,而是方子萱,她马上就是高三毕业班的学生了,本身的学习压力就很重,再加上还在自学德文和法文,又要抓这一双弟妹的学习,负担可想而知,连她读法学专业书的时间都大大减少了,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几乎都用在学习上。 这段时间下来,身体虽然没什么问题,人却是越来瘦,连英姐看了都心疼,变着法子给她进补,可她在这一点上却是和张云完全不同,从没有想过要苛待方心兰,每晚的夜宵总会分一半给方心兰,英姐没有办法,为了保证她的营养,只好再给方心兰做一份。 “真不知道咱们家这两位不靠谱的主子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来。”帮佣的中年妇人轻声感叹着,她来方家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方建霖和张云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再清楚不过了。 英姐的手顿了顿,也是一声叹息,“别说是方家了,就连张家都找不出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儿。” “还真别说,看她不怎么说话成日板着一张脸,可对一双弟妹倒是很有办法,心兰小姐可比刚开始规矩了不少,听说成绩都比从前好了。” “你没看到她每天抓着他们两人读书,状元亲自当家教,这成绩能不上去嘛,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请子萱小姐教教我家那小子啊。” “想得美啊,人家是什么身份,还稀罕当家教?” “不过话说回来,生这么个女儿真是够省心的了。” “真不知道他们方家祖上积了什么德,既赚大钱又出状元,这样的福分,我们一辈子都赚不到……” “咱们哪能和方家比啊,人家有的是钱,当初建坟盖宅子的时候都是去香港请了最好的风水先生过来指点的,这风水当然是没话说的……” “明天要去参加爷爷的寿宴,又要耽误一天的学习,我把工作量平摊到从今天开始的七天里,你们今晚没有自由活动的休息时间,必须要抓紧时间做完这些题目。”方子萱把模拟卷发到他们两人的手上。 “就一天时间而已啊,就让我们休息吧。”方子鹏哀嚎,他最怕的就是方子萱的较真。 “你有了一天的懈怠,就会有第二天第三天,惰性就是这么养成的。”她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提议。 方心兰双目无神,已经没有争辩的力气了,别说这种事方子萱不会放过他们了,就算是她病了躺在床上,她都要在她的病床前逼着她做题,变态的程度已经不能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了,无论是真病还是装病,都逃不过她的荼毒,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姐,爷爷的礼物你准备了吗?”方子鹏突然转头问道。 方子萱顿了顿,整个人都有点儿僵,她还真没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要不是刚才英姐通知她明天要去老宅吃晚饭,她根本就记不住方老爷子的生日,更谈不上准备了。 方子鹏一脸无力,知道她肯定没有准备,也怪不得她,她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更别说是别人的了。 方心兰的眼珠子转了几转,立刻猜到方子萱肯定没有准备,其实不止是她,连她自己都没有准备,她是有心无力,自己已经完全被方子萱控制起来了,根本就没有私人时间,连上下课都被她看管得死死的,就算她有心准备,也没有金钱和时间,不过她倒是不怕,不管怎么样她都有后招。 方子萱自然也不怕,只是暗暗提醒自己待会儿记得打电话给张云,让她帮忙准备,每年两位老人的寿辰的贺礼都是张云帮忙打理的,但现在她全身心扑在会所上,别说准备礼物了,说不定连方老爷子的生日都会忘了。 方老爷子的寿宴办得并不铺张,只是几位亲朋好友一起坐下来吃顿饭而已,像张家这样的姻亲虽然关系尚算密切,但向来是礼到人不到的,何况是这几年两家的关系已经是摇摇欲坠,勉力支撑了,连送来的礼都有些敷衍。 张云倒是下了点儿功夫,给方老爷子准备的是一柄玛瑙玉如意,另一套上好的天青釉汝窑茶具则是以方子萱姐弟的名义送出去的。 见一屋子孝子贤孙一边献着贺礼,一边不停地说着吉利话,方老爷子忍不住心怒放,和方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第一百零八章 不愉快 张云摆明了没给方心兰准备礼物,就是要让她难堪的,却没想到方心兰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竟然拿出了一幅一米多的卷轴。 “爷爷,这是心兰送给您的贺礼,虽然不如哥哥姐姐弟弟他们的值钱,但却是孙女的一番心意,是我了一百多天慢慢绣出来的。”方心兰含羞带怯地展开卷轴,只见上面绣满了“寿”字,几百个“寿”字又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寿”字,虽然这幅十字绣的确值不得什么钱,也是个很常见的东西,但胜在立意好,又是亲手所绣,的确算是有孝心了,方老爷子也忍不住龙心大悦。 “好,好,好,心兰有心了。”方老爷子频频点头,模样很是慈爱。 方老夫人也难得露出了好脸色,“明天把这幅字裱起来挂在厅里也算喜庆。” “咱们家这些小辈里倒是心兰最有孝心呢。”陈歌笑眯眯地说,丝毫不在意张云铁青的脸色。 方心兰低头掩住了得意的神色。 张云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个小骚蹄子竟如此会作怪。 “她又在睁眼说瞎话了,她几时有空绣这个?八成是在外头钱买的,还绣了一百多天呢,我看也就了一百多块钱。”方子鹏站在方子萱身边小声议论道,方心兰每天除了上课做题就是倒头大睡,会有那个闲工夫绣贺礼才是见鬼了,像她这样爱美的人哪里舍得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 方子萱却是一脸无所谓,方心兰送什么和她着实没有任何关系,不明白这一件小小的礼物。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一大通文章来。 “不过,心兰啊,你还是个学生,今后就别在这种事上费心了。你的心意,我们两个老人家都领了,但你还是该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才好,争取像你姐姐那样靠个状元回来。对我们来说这才是最好的礼物。”方老夫人笑得温柔婉约,“贺礼这种事就该由你妈去准备,你一个小孩子瞎操什么心?阿云,你说是不是?” “妈说的不错。”张云愣了愣,心想这个方老夫人真是一刻钟都不消停,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记踩她一脚,但如今的她也已经是百炼成钢,笑嘻嘻地答应道,竟是不见一丝恼意。 方心兰也乖顺地点头应下。心里却不知道把方老夫人诅咒了多少遍。这个老太婆明明知道她成绩不好。还故意说这种话来刁难她,明摆着就是看她不顺眼。 宴会的规模虽然不大,但也有三四桌的亲朋好友。方心兰怯怯地跟在方子萱姐弟的身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可惜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张云领着一双儿女在人群中言笑晏晏,刻意抛下方心兰一个人可怜兮兮地站在角落。 “向阳,好久不见了,现在真是越来越稳重了。”张云拉着一个年轻人的手,笑吟吟地寒暄。 “三婶还是这么年轻漂亮,这么多年了,一点儿变化都没有。”那穿着窄版修身西装的年轻人身形修长,眉目俊朗,笑起来温和真挚。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张云笑得枝乱颤。 再次见到这个年轻人,心中那种难以控制的激动已经淡了许多,方子萱的真正情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去,那些属于她的爱憎也渐渐变得清浅无痕。 “说起变化,还是子萱子鹏变得最厉害。”向阳将目光转向方子萱和方子鹏身上,这一对姐弟安安静静地跟在张云身边,行止从容大度,已不再见当年的刁蛮任性。 “孩子大了都会慢慢懂事,这两个孩子也算是省心。”张云难掩骄傲,“子萱,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向阳哥哥了,每次他来家里都要缠着他,这几年不见怎么倒是生分了?” 方子萱听了张云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她不是原来那个方子萱,只是掩去眼底的复杂神色,朝他微微颔首示意。 她越是这样平静,向阳就越是好奇,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方子萱原本就是美人胚子,这些年出落得更加妩媚水灵了,只是眉目之间的严肃冷漠给她凭添了几分距离感,看上去像是个不容易亲近的女学究。 方子萱这几年的事儿他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相信一个人会在几年之中就改掉了本性,只觉得她把自己藏得更深了。 “听说子萱这几年的成绩很不错。”向阳像个邻家大哥哥般温和地笑道。 “这孩子也就只懂得死读书,除了成绩好之外真是一无是处。”方子萱还没有开口,张云就立刻来了一通明贬暗褒,“哪里像向阳你啊,又会念书又会做生意,今后还要多多照拂我们子萱子鹏。” “三婶言重了。”向阳彬彬有礼地说。 “我带子鹏过去一下,”张云的眸光闪了闪,笑吟吟地看着方子萱和向阳,“子萱,你陪向阳聊聊。” 陪聊?方子萱愣住了,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云已经带着方子鹏走远了,留下她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以前不是很爱黏着我吗?怎么现在看到我变得没话说了?”向阳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闲适,有着公子哥儿独有的潇洒。 方子萱茫然地抬起头,“我该和你说些什么?” 向阳呼吸一窒,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子的确很具有吸引力,巴掌大的小脸画着淡淡的妆,却三两下勾出了她的妩媚,那副茫然天真的样子夹杂着清纯和妩媚,正是男人最喜欢的样子,卸下了浓妆,褪去了愚笨的她,的确很有资本。 不过熟知她浪荡性子的他只是愣了几秒,随即恢复了平静,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可言语中却带着能够被轻易读懂的嘲讽,“现在还去夜店吗?怎么不画浓妆了?” “不喜欢。”她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来自哪里,可直觉也不喜欢这个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精英,神色也是淡淡的。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不是无酒不欢么?怎么受得了……”向阳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就更加来气,过去分明是她黏着他的,如今又要在他面前摆架子拿乔,分明是找错了对象吧。 “向先生,我和你不熟,请你不要装出一副了解我的样子,擅自对我的生活进行揣测。”方子萱的神色不变,声音却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向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我不是复读机,没有一直重复某句话的义务。”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地从他身上掠过,“我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请吧。” 向阳一向没被女人拒绝过,尤其是方子萱这个痴恋他的浪女竟敢这样对他说话,顿时让他觉得自己被深深地冒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当然知道,向先生不会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吧?”方子萱一脸认真地反问,模样还煞是关切。 “好!好!方子萱算你行,你不要后悔!”向阳被气得不行,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可又拿她毫无办法,只得撂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姐,你喜欢他?”方子鹏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小声贼笑地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方子萱的吃惊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你之前一直看他,看他的眼神还很特别,连老妈都觉得你喜欢他,后来好像你和他说话还蛮激动的,不像是你平常的风格。”方子鹏嬉皮笑脸地说,“你就别不承认啦,老妈很喜欢他,还指望你钓到这个金龟婿呢,向家和我们家是世交,你要是和他结了婚,爷爷奶奶也会高兴的。” “胡说八道。”她微微皱眉,没有想到原来方子萱的情绪依然对她有影响,按常理说,向阳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她不应该有太多好恶的情绪才对,可是当初向阳拒绝方子萱说的那番毫不留情的恶毒言语还是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伤,哪怕换了一个灵魂都无法释怀。 方子鹏仔细看她脸上的神色,确认她的确是不耐和厌烦,没有一点儿情愫,这才疑惑地望着她,“我记得你过去最喜欢的就是向阳了,为了他还和方子莹打了一架,现在真的不喜欢他了?” “你以前一不高兴就满地打滚撒泼,你现在还会这么做吗?”她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老揭我伤疤啊。”方子鹏不满地嘟嘴。 “我只是想告诉你,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说完之后,她转身走开,留下一脸想不通的方子鹏还有不远处正好听到他们谈话的方建森。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方建森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子萱的背影,不得不承认严越对方子萱的兴趣并非是全然胡闹,试问世界上有哪个人,可以毫不留恋地抛弃自己过去的所有,完全否定自己的过去,就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一样活着,她不仅做到了,还做得很好。 第一百零九章 英雄主义 方子萱和向阳的小小不愉快,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但却没有瞒过一直在偷偷观察张云母子三人动态的方心兰。 方子萱望着向阳的眼神连张云和方子鹏都看出了不对劲,更不用提心细如发的方心兰了,自觉捉到她的弱点,方心兰难掩心中的窃喜,虽然不知道向阳的身份,可是能出席方老爷子寿宴的非富即贵,尤其是今晚这种场合,一定是和方家关系最亲密的人才会参加。 再看向阳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方心兰的一颗芳心也不由自主地系在了他身上,特别想到方子萱也中意他,那股好胜心被完全激发出来了。 拥有方建霖和沈琴的好基因,方心兰的皮相自然也不差,尤其是那楚楚可怜的风姿虽然比不上方子萱的冷艳,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少喝一点儿吧。”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轻声说道。 向阳抬起头,手中是已经空了的酒杯,为了平息愤怒,他一连灌了三杯酒下去,因为喝得急,一向酒量好的他也有些微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温暖和关心的笑脸,让人忍不住心头一暖。 “你是?”他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女孩儿,看起来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一晚上都没有人向他介绍她,看起来又不像是下人,也许是方家的亲戚。 “我叫方心兰。”女孩儿微微一笑,慢慢低下头去。就如一朵白莲一般娇羞可爱。 “你就是方心兰。”向阳恍然大悟,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并不算陌生,甚至还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方家和张家因为这个私生女闹得鸡犬不宁,当时沈琴带着她大闹方子萱生日宴会的时候他也在场,还因为仗义执言之后被父母怒斥了好一顿,他的母亲十分鄙视方建霖的胡闹,他虽然也为她不平,可毕竟不认识她,没有想到那个被人轻蔑地挂在嘴边的私生女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孩儿。 方心兰没有多说。只是低着头。神色黯然。 向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太过唐突了,她这样的好女孩儿一定不喜欢被人谈论自己的身世。 “我喝得有点儿多了,刚才失态了。心兰小姐不要介意。”向阳稳重地说。 “别叫我小姐。”方心兰急急纠正他。还一脸惶恐地往四周张望了一番,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喊我心兰就好了。” 向阳看着她那身明显不合身的旧礼服。再看她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心里难免有些同情,恐怕她在方家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向家和方家是世交,关系同张、周两家的关系一样密切,向阳自幼在方家玩着长大,对方家众人的脾性不可谓不了解,张云是个什么样刻薄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初听说张云同意让方心兰进门,还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如今看来她必然是在家中百般苛待方心兰,还有那两个脾气恶劣,不讲道理的野蛮人方子萱姐弟,方心兰会变成如今这样容易受惊的小白兔也不奇怪。 “你比我小上几岁,我就喊你心兰妹妹好不好?”向阳笑眯眯地说,“我叫向阳,你就叫我向阳哥哥吧,就像你子莹姐姐那样。” 只说了方子莹,为什么不提方子萱?方心兰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脸上还是带着感激而不安的笑容,“嗯,好的!可是子萱姐姐她……” “你管她做什么?他们在家里应该没少欺负你吧?”向阳心疼地说,“你受苦了。” “向阳哥哥——”方心兰泪盈于睫,这倒没有多少表演的成分,她是发自内心觉得苦楚委屈,张云在物质上克扣她,方子萱在精神上折磨她,每天都是读书读书,离开奢侈品的她就像鱼儿离开水,一秒都不能呼吸了! 向阳最喜欢柔弱的女孩子,尤其是像方心兰这样身世堪怜的女孩子,那种由内而外透出来的柔弱和风情,最容易激起他的保护欲。 “你不用怕,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离开方家的。”向阳头脑一热,竟然不管不顾地许下了承诺。 “真的?”方心兰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话,不过她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一瞬间的惊喜过后,倒也没把他的话当真,越快说出口的承诺越不作数,但还是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 向阳这个人并不像方子诚和方子莹以为的那样内向慢热,只是他喜欢的类型并不是方子莹那样娇滴滴的千金小姐,而是像方子茜那样温柔婉约的才女或是像方心兰这样楚楚可怜的小美人儿,此刻方心兰的模样就极大程度上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在承诺甫一出口的瞬间,他有点后悔,但在触及方心兰依赖的眼神时这种感觉立刻消失无踪,只剩下满腔热血。 方心兰是个人精儿,见到向阳这副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迷住了,不由得有些得意,方子萱得不到的,她却可以立马拿下,那挑衅的眼神在触及方子萱时又化为了恼恨,方子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又找出一本书埋头读了起来,身边还定定地坐着同样百无聊赖的方子鹏,他们哪里有空理会方心兰和向阳在这里眉来眼去。 读书读书,本来就是个呆子了,再读下去还是呆子!方心兰悻悻地收回目光,又换上了一副幽怨的神色,“可是离开了方家,我还能去哪儿呢?” 向阳顿了顿,不得不承认她说的不错,可是英雄情结让他骑虎难下,“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方心兰幽幽叹了口气,并不多说。 “你别担心你那个姐姐,她从小就放荡叛逆,是出了名的浪荡女,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总有一天会受到教训。”向阳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立刻一脸不屑地说。 “向阳哥哥,你不要这么说姐姐,她,她是个好女孩儿。”方心兰换上了一副忧愁的神色,心里却满是不屑,方子萱要是浪荡女,世界上就没有贞洁烈女了,真不知道这个向阳是眼睛被胶水糊住了,还是被脑子出问题了,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个浪荡女了。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向阳怜爱地看着她,觉得她真的是百年难遇的好女孩儿,却不知方心兰满心鄙视,正嘲笑着他的智商。 方心兰局促一笑,决定不在方子萱身上浪费时间,一脸期待地看着向阳,“向大哥,我以前都没在方家见过你,你不在j市吗?” “我们见过的,你忘了吗?”向阳的脸上有着失落,“在方子萱的十六岁生日宴会上。”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好心肠的大哥哥。”方心兰欢呼一声,满眼都是感激的光,在这一点上她倒没有作伪,当初他的一句“她是方家的六小姐”虽然没有最终改变她的处境,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只有他一人出面为她说话,依然还是会让她感激不已,不过当时场面太乱,她哪里会去注意一个仗义执言的大男孩儿。 向阳微笑,虽然那天晚上和她没有直接接触,但是她的温柔可怜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十八岁之后全家就搬去了京城,每年只回来几次。”向阳温柔地解释道。 “那你这次能在j市待几天?”方心兰含羞带怯地问。 “能够待上一周,不如我明天带你出去玩?”向阳热情地说。 “明天啊,”方心兰一脸忧愁,“姐姐不会让我出门的。” “她连这个都管?”向阳怒道,“你不用怕,我带你出门,她不敢拦。” 向阳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守在方子萱的家门口。 “向阳少爷,心兰小姐已经上学去了啊。”英姐一脸莫名地看着出现在门口向阳,眼前这个人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这可是他们家子萱小姐过去爱慕的男生啊,怎么会主动上门找方心兰? 想到这里英姐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这个方心兰果然和她母亲沈琴一样都是风骚的狐狸精,专门勾引别人的男人。 “上学?”向阳有些尴尬,工作之后倒是忘记了高中生是要早起上学的,随即释然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去学校等她,她的手机号方便告诉我吗?” “心兰小姐没有手机。”英姐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这么关心方心兰,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有手机?”向阳愣了愣,脸色沉了下来,“现在哪个学生没有手机?方家又不是用不起手机,有必要这样克扣她吗?好歹她也是方家正经的六小姐。” 英姐的脸色更不好了,方家怎么样还轮不到向家的人指指点点,何况方子萱做人一向公平公正,半点儿不曾克扣过方心兰,尽心尽力地辅导她读书,他们这些帮佣的都看在眼里,他一个外人不明真相,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当下冷哼一声,“子萱小姐也没有手机,做学生的本分就是读书,用那些东西只会分心影响学习。” “借口!”向阳犹自不信,倒也不再和英姐这一个下人计较,满心都是好方心兰受到虐待的画面。(未完待续。。)</dd> 第一百一十章 校门口的跑车 方心兰现在在学校中被方子萱严加管教,连中午午休的时间都不会放过,每天让餐馆定好了快餐送到学校来,连午饭都不让他们出校门去吃,整个中午方心兰和方子鹏都被她钉在学校图书馆里,强忍着困意做作业,在这样的情况下,方心兰自然不知道校门口还有一位开着跑车的帅哥正在苦苦等着自己。 “是玛莎拉蒂诶,真的超帅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跑车啊!” “开跑车的那个帅哥也好帅,不知道是在等谁。” “他戴着墨镜,你怎么知道他帅的?” “看身材看脸型就知道了啊。” “万一摘下墨镜是个丑男怎么办?你以为是在拍偶像剧啊,哪有那么多帅哥。” “就真的好像在看偶像剧一样,我都要幻想自己是灰姑娘了。” “想得美!” “我本来想买两个手抓饼的,看到他在那儿,我都不好意思买了。” “痴啊,你以为人家在等你啊?看到跑车就觉得人家是高富帅,你有点儿内涵好不好?” “……” 女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声传了过来,刚开始方心兰还不觉得什么,但听得多了,这些信息在脑子里反复过了过,突然想起昨天向阳和自己的约定,莫非校门口的就是向阳? 一想到这一层,她哪里还坐得住,屁股就像是长了钉子。整个人都变得不安分了,恨不得立刻飞到校门口去看看。 “坐没坐相,一个女孩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成何体统?”方子萱低喝一声,小钢尺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屁股上。 这可是在公共场合啊!方心兰又羞辱又委屈,瞪着方子萱差点就要落下泪来,她却权当没看见,“心不在焉。这么简单的题目也会做错,明显是分心走神,平时做题不认真,考试的时候难怪会出错……” 小钢尺在方心兰右手上比比划划,好几次险些就要落下来,吓得方心兰战战兢兢,硬生生把心思收了回来。 这一幕落在很多人的眼里,非但没觉得方子萱不近人情,反倒羡慕方心兰和方子鹏有个学霸姐姐。最重要的是这个姐姐还能当个尽职的家教,两人的成绩就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走,知道方子萱每天中午都会在图书馆辅导弟妹读书。他们的身边便渐渐聚拢了不少蹭课听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和方子鹏方心兰一个年级的。 方子萱讲题比老师讲得还要认真细致,关键是有耐心,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绝不偷懒,像方心兰那么笨的人都能看得懂,对这些一心向学的学生们来说更是简单明了。 学校里的老师为了照顾到大部分同学。往往每讲一道题都只用匆匆忙忙的一分钟而已,很多时候理解比较慢的学生根本就听不懂,只得每天中午到方子萱这里蹭课,反正他们听不懂的,方心兰肯定也听不懂。 “子萱。我们老师今天给我们出了一道附加题,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林胜才腼腆地将一道题推了过来。 方子鹏隐晦地翻了个白眼。这个男生成天缠着他姐姐,每天都死皮赖脸地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边,明明已经不在一个班了,还天天装作虚心地求教,十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子萱拿过题目认真思索了半分钟,才唰唰下笔,不多久就将解题步骤列了一张纸,“其实这道题在大考中考到的可能性非常小,算是一道生僻偏冷的题目,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在奥数比赛的相关题集里可以找到类似的,但我不建议你在这上面太多时间。” “没想到可以这么解,方子萱真有你的,看来世界上真没有能够难得倒你的题目了。”林胜才一脸佩服地看着她。 “没那么夸张,许多奥数题我都解不出来,还好我们考试考的都比较简单。”她丝毫不以为意,毕竟她不是天才,不可能什么都会,她会做这些题目,固然因为上辈子的基础打得牢,同时也因为她心无旁骛,每天都全身心都投入在学习上,在学习时绝对是百分百地认真投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样的学习效率自然比常人要高出许多。 真恶心,成天拍马屁!方子鹏又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 这一回林胜才接收到了他发出的讯息,当场给臊了个大红脸,自初中起他就喜欢方子萱,这么多年就没变过,不过他性格内向,就算是喜欢最多也就只敢大着胆子和她说话,哪里敢真的和她表白,毕竟在他的心中,方子萱一直都如女神一般遥远,不是他这种平凡人能够高攀得上的。 不过在整个学校里,他倒算是严肃孤僻的方子萱唯一的朋友了,虽然有些人也会大着胆子向她请教,她却不会像对他一样为别人认真解答,这一点区别待遇也给他们招来了不少流言蜚语,好在她神经向来粗得很,权当做不知道。 一向八卦的方心兰今天倒是安安静静,没进来插一脚,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校门口那辆玛莎拉蒂上,那会不会是向阳的车?一想到向阳在校门口等她,她的心就“噗通噗通”直跳。 “姐,我想去厕所。”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去吧,快去快回。”方子萱倒是没有想太多,这段时间方心兰还算是听话,不像刚开始那样偷奸耍滑,对她看得也没那么严格了,何况学校里不少学生都知道她每天中午都在这里教方心兰、方子鹏读书,他们会过来蹭课听,也会时不时有意漏点他们俩的动态出来,还算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方心兰一出图书馆就一路飞奔到校门口。 “喂,干什么的?赶快回教室去!”校门刚刚关闭不久,传达室老大爷探出头来严厉地喝道。 “我有急事,让我出去一下。”方心兰扒着栏杆,神态焦急,东张西望地就是没有跑车的身影。 “不行,学校有规定,十二点半之后要关校门,不能出去,也不能进来,你乖乖回班上学习,有急事的话就打电话,或者拿你们班主任签的条子过来,我就放你出去。”老大爷可不吃方心兰楚楚可怜的那一套,他在学校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这个点儿想要跑出去的,没几个是想干好事的,这些学生就是玩心太重。 方心兰泪水涟涟地趴在学校的铁门上,她昨天忘记向向阳要电话号码了,她眼神绝望,就像是一个被判入狱,和爱人永远天涯相隔的女子那么悲伤。 “大爷,你有没有看到学校门口停着一辆跑车?”方心兰擦干泪水,可怜兮兮地问传达室老大爷。 “我不知道什么跑车,只认识三轮车、自行车。”老大爷爱搭不理地瞟了她一眼。 “那有没有看见一个戴墨镜的年轻人站在汽车旁边?”方心兰急切地追问道。 “哦,那个流氓啊,被我赶走了。”老大爷高贵冷艳地说。 “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心兰急了。 “你有意见吗?”老大爷神态倨傲,“那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为了学生安全着想,我当然应该这么做,你是哪个班的?是不是和校外不良青年有勾结?我要记下来向校长报告……” 一听到这充满恶意的威胁,方心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向阳,立刻转头就跑,完全不顾传达室老大爷在身后阵阵呼唤。 “怎么去了这么久?”方子萱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去做什么了?跑成这个样子。” “肚子不舒服,怕你罚我,就一路跑过来的。”方心兰立刻换上了委屈的神色。 方子鹏撇撇嘴,这种鬼话,除了他那个实诚的老姐,估计谁都不会信。 “中午吃坏肚子了?” 方心兰知道她那个爱较真的性子,若真说是吃坏肚子,她恐怕会在食品安全上下一堆功夫,说不定还要把她送到医院做个全身检查什么的。 想到这里她连忙摆摆手,“不是不是,大概是有点着凉,现在好多了,没事的,没事的……” “不用去医院?” “不用不用,”方心兰的脸皮僵了僵,想起上次自己装病,她连救护车都搞来了,害得她再也不敢用这一招了,“我刚才想起来这道题还不是很理解,姐姐就和我讲讲吧。” 对付方子萱最好的办法就是请教学业,使用这一招百分百能够分散她的注意力。 方子萱果然接过作业本,仔细地给她讲解。 这么简单的题目讲了两遍还听不懂,这个方心兰的脑子果然是岗岩做的,和她同年级的同学都不屑地侧过头去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觉得她这种智商跟着正常人升学实在不合适,更奇怪的是方子萱这么聪明,怎么会有个这么蠢笨的妹妹,果然不是一个妈生的,基因就是不一样,方心兰那个做情妇的妈估计也是个笨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少女怀春 方心兰自然不知道自己随便的一句话会引来同学们这样一通遐想,她心不在焉地随意点着头,心思全放在向阳身上,方子萱在说什么,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会不会生气了?他还会不会再来学校找她?下午放学的时候能见到他吗?得找一个办法摆脱掉方子萱才行,不知道他会带自己去哪里玩?会不会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鞋子?那她一定得藏好,千万不能让方子萱发现…… 一想起传达室那个可恶的老大爷,她就一阵气苦,向阳是何等尊贵的人,岂容他这般说赶就赶?下次一定要和向阳说说这事儿,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必须让那个老头子下岗! 方子萱是个成天专注在学业上的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方心兰的心不在焉,脸色当场就沉了下来,题才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你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方心兰随着惯性点头应道。 “那你现在做一遍给我看。”方子萱不讨厌听了几次都听不明白的笨蛋,但最厌恶心不在焉。 “啊?”方心兰懵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哪里知道该怎么做,看着题目大眼瞪小眼,半天下不了笔。 “不要浪费时间。” 方心兰本来就怕方心兰,现在又正心虚着,被她这么一催,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硬着头皮写了几行。 “你不是说你听懂了吗?你自己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方子萱冷飕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呵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是听懂了。可是你一让我做,我就突然又不明白了。”方心兰的脸皮也是够厚的了,出了丑还能够赔着笑脸睁眼说瞎话。 “还敢狡辩!罚抄韩愈《进学解》十遍,务必要让你铭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的道理!”方子萱的声音不大,却很严厉。 方心兰倒是乖觉,知道她此刻在气头上,根本不敢顶撞。只是唯唯诺诺地应了下来。 “因为你今天的注意力严重不集中。作业的进度大大落后,你今晚必须打起精神来,没有做完这些题目,就不准上床睡觉。”相比方子鹏。方子萱对待方心兰要严厉得多。主要是因为方心兰的程度比方子鹏要差得多。而她离高考要更近一些,如果现在不抓紧,那么将来就没有时间了。 话说开着玛莎拉蒂在校门口苦等的帅哥还真是向阳。自从方子萱家出来,他就来到了一中门口,可是传达室大爷死活不让他进去。 “你以为是拍偶像剧吗?开着跑车就能随便进出校园啦?这里是一中,再往上推一百年前这里还是孔庙,文武官员都得下马的,何况你一个开车的,该回哪里回哪里去,别在这里打搅孩子们读书,高三的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要是害得我们一中少出了个全省状元,你担得起吗?”老大爷的口才也真是好,向阳还没怎么说话呢,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把他赌得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我就是想回学校看看。”向阳神色尴尬,这位传达室的老大爷看起来面熟,可似乎又不是他读书时候的那个看门大爷。 “你既然也曾经是一种的学生,就应该知道学校的规矩,我们学校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每年都有校友开放日,你等那时候再来吧。”老大爷态度强硬,丝毫不留余地。 既然不让进,那他在路边等总行了吧,好不容易等到放学,却怎么也没从人群中发现方心兰的身影,别说方心兰了,就连方子萱、方子鹏都没见着,不用说,他们一定是中午在学校吃饭了。 向阳一大早兴冲冲地出门,却浪费了整整一个上午,他一个天之骄子,何时有过这样苦等的时候,原本的兴致早就去了十之七八,正在饥肠辘辘之际,几个狐朋狗友打了电话过来,约他去吃地道的农家菜,正好勾起了他的馋虫,玛莎拉蒂立刻绝尘而去。 方心兰放学的时候故意没等方子萱姐弟,一溜烟直接跑到了校门口左右张望,却连个车轮的影子都没见到,依旧不死心的她还在迟迟凝望着,直到方子萱拍了她肩膀一记。 “怎么不等我们,自己跑到门口来了?” “刚才肚子有点饿,想到校门口买点儿吃的。”方心兰勉强笑了笑。 “买了吗?”方子鹏一眼就看出她在说谎。 “突然又不觉得饿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 “切。”方子鹏冷哼一声,觉得她今天的行为很古怪。 “回家吧。”方子萱看了她一眼,直接上了车。 自从回了方家,上下课都是坐方子萱的车,校外那些小太妹找不到机会对她下手,她的生活倒是平静了不少,当然除了班上的那些女生依旧对她冷嘲热讽之外,这日子过得还算是宁静,对于这种待遇她一向很虚荣很满意。 只不过今天的她特别焦躁,在上车之前还依依不舍地环顾了四周一眼,还是没有看到向阳的身影,这才在方子萱的催促下一脸黯然地坐上车。 “怎么?在等男朋友?”方子鹏也是个人精儿,虽然年纪小,却一眼看出方心兰的少女怀春。 “哎呀,你胡说什么啦?”方心兰娇嗔地打了方子鹏一记,眼睛却偷偷瞥了瞥方子萱,生怕被她发现什么。 “你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和男朋友约好了要出去,嫌我和姐姐这两颗电灯泡太碍眼啊?”方子鹏冷笑地看着她。 “才,才没有。”方心兰矜持地抚了抚头发,神色娇羞。 “那个男的不会是向阳吧?”方子鹏的唇边依旧噙着冷笑,却偷偷分神看方子萱的反应。 这回愣的不仅是方心兰了,连方子萱都微微一怔。 “你别胡说!”方心兰阵脚大乱,完全不似刚才的镇定,没有想到年纪小小,脾气暴躁的方子鹏竟然是个如此心思缜密的人! 方子萱也觉得很意外,方心兰慌乱的表情完全坐实了方子鹏的猜测,不过相比方心兰的恋情,她更加意外的是方子鹏的推理能力,以前没觉得他有这种才华啊,难道真是侦探推理小说看多了?那种书真的有作用?赵文朴推荐的每本书看来都颇有深意啊。 “看来我是猜对了。”方子鹏也很得意,不过更多的是不屑,“不过向阳恐怕不是你能高攀上的,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向阳前头还有个私生子大哥,所以向家伯母可是恨透了私生子私生女,怎么会接受一个私生女做自己的媳妇呢?” “难道私生女就是一个人的标签,必须跟着一个人一辈子吗?方子鹏,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以出身来衡量一个人。”一直沉默的方子萱突然开口了,却让两人都大感意外。 “姐?”方子鹏皱着眉头,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如果方心兰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找到一份好工作,不断在今后的工作中提升自己的地位,实现自己的价值,完善自己的品德,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难道还不能让人刮目相看,难道还要一辈子活在方家私生女的阴影下吗?难道她就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人吗?”方子萱的表情并不算激动,但微微拔高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姐——”方子鹏发现姐姐对私生女这件事特别敏感,而且同情的点正和他截然相反,只得半是乞求半是讨好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心兰就更觉得茫然了,方子萱为什么比她还激动,口口声声为她说话,难道她真的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圣母?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方子萱长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激动源于骨子里的自卑,因为前世长期对自己身份的厌恶,导致了格外敏感,“我只是不喜欢给人贴上标签,我希望你将来不要这样看人,心兰也是一样,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每个人都只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每个人也都是平等的,都有自己的尊严,我们也应该给与每个人相同的尊重,人只有社会属性的区分,没有高低贵贱之别,一个人的好坏与他的出身没有任何关系,子鹏关于私生女的歧视言论我不想再听到了。” “对不起,我明白了。”方子鹏有些羞惭地低下头去。 方心兰则在暗自嘲笑,真是个书读得多了的书呆子,人要是真没有高低贵贱之别,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往高处走?她的母亲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为了名分苦苦挣扎? 嘲笑归嘲笑,但是她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她不是全然的蠢货,方子萱对她这段时间的严厉出发点同张云的苛刻完全不同,她的确是为了她好,在她的期望中她应该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学校,将来有了好工作,才能在社会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地位。(未完待续。。)</dd> 第一百一十二章 闹事 她活了这么多年,说实在也只有方子萱一个人从这个角度关心过她,只不过她为她选择的路太累了,她宁愿选择一条急功近利的路线,那就是做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找个了不起的男人嫁了,那便可以一世富贵无忧,毕竟做女人,何必那么拼呢? 所以方子萱就算再感念方子萱为她着想的心,也不意味着会接受她为她选择的路,更不意味着她会任凭她摆布。 “心兰,握笔的姿势不要又忘了。”待他们都温完书,她才罚方心兰抄起今天罚她的《进学解》,一边抄着,她一边在边上不是指点解释着,方心兰听没听进去倒不知道,方子鹏却很有兴致地坐在一边听她讲解。 “小姐,向阳少爷来了,说是要找心兰小姐。”英姐敲门而入,眼神如刀子一般落在方心兰身上。 方心兰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扔了笔就要往外冲。 “女孩子家的,一点儿都不矜持,成何体统?”方子萱瞪了她一眼,转头对英姐交待道,“心兰的功课还没做完,待会儿再下去,子鹏先和英姐下去招待向先生。” 方子鹏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差事并不满意,但还是不情不愿地下楼去了。 方心兰急得抓耳挠腮,干脆一边写字一边掉眼泪。 “罚你抄这篇文章,就是让你学会专心,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一听到有男客到访就如此神情激动。这是好女孩儿应有的行为吗?”方子萱板着脸,“立刻擦干眼泪好好抄,你还有时间下去见他,如果你继续这样,那就把《女诫》也给抄了。” 方心兰知道她绝不是威胁,方子萱这个人从来不顾情面,说得出就做得到,吓得一把抹干眼泪,老老实实地抄起书来。 人一旦收了心,专注做某件事。非但不觉得疲倦。还会真正从中得到养分,方心兰本想着尽快抄完了事好下去会向阳,这个动力促使她认认真真地把这篇文章抄了下来,加上方子萱在一旁不断轻声解释着。才五六遍的功夫。已经将文章的意思弄得明明白白。**遍下来整篇文章差不多已经印在她的脑中了。 方心兰刚刚摸到了些学习的乐趣,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向阳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心兰,你受苦了!” “向阳哥哥,您这话说得真客气,心兰姐姐是跪在地上擦地板了?还是在昏黄的灯光下补衣服了?你不要总脑补一些童话故事的情节好不好?”方子鹏跟在他的身后,根本挡不住他,恼恨他的莽撞失礼,嘴上自然不会留情面,“如果说坐在书桌前读书就是受苦,我和姐姐也天天在苦海里挣扎,你怎么不同情同情我们啊?” 方子鹏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现在被方子萱训得不敢到处发脾气,只得练了这么一张利嘴。 “向阳哥哥……”方心兰像望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他,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最惹男人怜爱。 向阳尴尬了几秒,在瞥见方心兰那微红的双眼时,突然气势暴涨,“心兰,是谁欺负你,尽管开口,今天我就要给你做主。” “向先生和心兰是什么关系?我的妹妹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何况这里还是我家!看在两家有点儿交情的份上,我不追究向先生的莽撞,但是时候已经不早了,请你离开,我不希望向家少爷醉酒在方家大闹的丑闻传扬出去,毕竟对两家都不好。”方子萱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向阳,不理解原来的那个方子萱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棒槌。 “对两家不好?是你们方家怕被我撞破了丑事吧,心兰也是方家的女儿,你们凭什么虐待她?”向阳酒气熏天,晚上的确喝了不少酒,借着酒劲,越发不依不饶起来。 方子萱给方子鹏使了个眼色,他立刻躲进房里,不知道去鼓捣些什么。 “虐待?向先生对虐待的定义是什么?我认为,虐待行为的内容表现为**上的摧残与精神上的折磨,前者如殴打、冻饿、强迫过度劳动等,后者如侮辱、咒骂、不让参加社会活动等。”方子萱冷冷地看着向阳,“心兰,你自己说,我们虐待你了吗?” 方心兰眼眶泛泪地看着向阳,泪如雨下,“没有,没有,向阳哥哥你不要再问了,不要问了……” 方心兰越是激动,向阳越是心疼,这副含屈受辱的样子,分明就是敢怒不敢言。 “心兰,你不用怕,今天我就是要给你做主!”向阳显然就是欺负这个家里没有大人,只有方子萱和方子鹏两个小的。 “向阳哥哥,你别这样,”方心兰上前几步,攥着他的衣角哭得梨带雨,楚楚可怜,“不要让我这样为难……” 尼玛,你以为在拍苦情剧吗?这眼泪还真是说来就来啊,什么演技啊这是,真该把她送去电影学院,刚走出房门的方子鹏看到这一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向先生口口声声说要做主,你想怎么做主?” 方子萱眼中的鄙视激怒了向阳,可他头脑一热,也的确没想到该怎么做主,索性一把扯过方心兰,“我要带她走!” “她还未满十八岁,你不是她的监护人,没有这个权利。” “我才不管,我不能看着她被你们欺负。”他将方心兰护在身后。 “那你可以去法院起诉,不过眼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要休息,还是请你离开。”方子萱耐着性子再次下了逐客令,和这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做正常的沟通。 “我不走!今天没带着心兰走,我就和你们耗到底。”向阳的酒着实喝了不少,脾气变得越发一根筋。 “寻衅滋事,好吧,方子鹏打电话报警。”方子萱也不再给余地商量。 “姐姐,姐姐,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方心兰慌了,要知道公安厅长就是方子萱的亲舅舅,向阳虽然厉害却未必能斗得过这条厉害的地头蛇。 “我一直都在好好说,你先上去把书抄完,不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方子萱坐在沙发上,看那架势是要和向阳斗争到底了。 向阳一把把方心兰拉到身后,大着舌头说道,“心兰,别怕,抄什么书?你为什么要听她的?我昨天答应你要带你去玩的,现在还不算晚,走,我们出去……” 这个时候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警笛声,方心兰的心一下子吊到了嗓子眼,总觉得莫名的危险,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劲,努力地推着向阳往门外走去,“向大哥,我明天再和你出去吧,今晚实在太迟了,我要睡了,你要走吧,快走吧!” “那你明天一定要等我!”向阳得到了她的允诺终于心满意足,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到了跑车旁边,看着向阳发动跑车绝尘而去,方心兰这才松了一口气。 “110吗?我要举报在横山路中段有一辆玛莎拉蒂跑车,车牌号是xxxxx,车主醉得很厉害,车速非常快,极有可能发生交通事故,麻烦你们过来处理一下。”方子萱看着窗外平静地说。 “姐姐在给谁打电话?”方心兰的心中闪过不妙的预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把拉过方子鹏小声问道。 “向妈妈报喜呢,听说你要跟着向阳离开方家了,怎么着这也算是一桩喜事,对吧?”方子鹏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得十分得意。 方心兰哪里不知道这是他在胡诌,但是在没有办法,只得惴惴不安地看着方子萱摁掉了电话。 “姐姐——” “今天闹了一晚上,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了,你们也马上去睡觉,没抄完的书留着明天抄。”方子萱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径自回了房。 方心兰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就在第二天得到了解答,向阳没有依约来接她,他竟然进了看守所。 “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向阳哥哥会被抓起来?”从方子鹏口中得到这个消息的方心兰一脸悲愤,誓要为他讨回公道。 “我怎么知道?”方子萱无心理会她,“你作业做完了吗?很空闲吗?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私事?” “我!”方心兰气结,“他是好人!” 虽然脑子不是很清楚,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没人说他是坏人啊,不过他现在是犯人,”方子鹏笑了起来,“谁让他昨晚醉驾?不知道最近抓醉驾抓得很厉害吗?血液里酒精含量达到了每一百毫升一百二十毫克,还在警局里大闹了一场,检察院已经提起公诉了,少说要让他坐几个月的牢。” “醉驾?怎么可能?”方心兰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像他那样的公子哥儿就算是醉驾也不可能出事啊。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如果在学业上也这么尽心,那我就不必每天管着你了。”方子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可不行,我就喜欢我老姐管着我,我这个人皮厚,你一不管我,我就瞎闹。”方子鹏嘻嘻笑道。(未完待续。。)</dd> 第一百一十三章 羞辱 “是你!一定是你昨天使坏,让人把向阳哥哥抓起来的对不对?”方心兰突然反应过来,神色激动地抓着方子萱嚷了起来,只有她才有能耐指使张奇动用能量恶整向阳。 “我没有使坏。”方子萱一把将她的手拉开,她只是合法举报而已。 “向阳哥哥……我要去看他……”方心兰哭哭啼啼的,那模样好像真被人虐待了。 “你今天的功课都完成了吗?”方子萱不为所动,“你要是提早做完作业,我就让你去看他。” “真的?”方心兰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方子萱坦然反问。 方心兰一想也觉得方子萱这么个老实巴交的书呆子,的确不像是会使坏的人,顿时有了动力,注意力比平常要集中得多,果然提前完成了作业。 “这下你可以让我去看他了吗?”方心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可以啊,你去吧。”她倒也不阻止,大大方方地挥挥手。 “那他到底在哪里啊?”方心兰一直等着她带她去,可是等了半天她依旧迟迟没有动作。 “我怎么知道?”方子萱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想去看他,对他也没有任何兴趣,为什么要去打听他?” 她不仅对向阳这个人反感,更因为方心兰今后的遭遇,而刻意不希望两人接触得太频繁,方心兰现在年纪还小,要是等她情根深种了,受伤的就是她自己了。 “你!你耍我!”方心兰急得眼泪直往下掉。 “我带你去吧!”这回倒是方子鹏自告奋勇。 方心兰一心惦记着向阳,也无心追究一向和她不对盘的方子鹏怎么会这么好心主动来帮助自己,她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不住地向方子鹏道谢。 “你可别谢我,我也就是日行一善,你这么热情,我可是会骄傲的。”方子鹏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意地朝方子萱眨眨眼睛。 方子萱知道这个弟弟一向古灵精怪,但这几年做事倒是很有分寸,也闹不出什么大事,便随着他们两人去了。 方子鹏还真有办法,像模像样地带着方心兰来到一幢别墅,不过没让方心兰见到向阳,而带着她见了一位衣着华贵。神态雍容的贵妇。 “向伯母,好久不见了。”方子鹏笑嘻嘻地问好。完全不顾一边惊骇的方心兰。 “子鹏长高了,比过去懂事不少。”贵妇强笑了一下,根本心不在焉,目光落在方心兰身上,“这是子萱?” “我姐姐要准备明天的考试,只能托我来向向伯母问个好,这位也是我的姐姐,想必向伯母也听说过,她就是方心兰。”方子鹏笑眯眯地看着她。 贵妇的脸上果然浮上了怒色,她一向最厌恶私生子。对方心兰当然没有好感,何况她已经听说向阳的醉驾和眼前这个女孩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儿样子,她就来气,果然是勾引男人的好料子。 “你们方家也是做事越来越不讲规矩了。外头那些见不得台面的女人也接回家里来,谁知道是不是你姐姐,你也就张口认了?”贵妇一脸嘲讽。 “向伯母教训的是,但这是爷爷奶奶的意思,我们这些小辈也没有办法。不过向阳哥哥一向喜欢心兰姐姐,昨晚还为了她到我们家大闹了一场,后来听说向阳哥哥遇到了不好的事儿,我这个心兰姐姐便一直担心向阳哥哥,在家里哭了好久,茶饭不思的,我和姐姐觉得这也不是个办法,就想着带她过来,请向伯母通融通融让她见向阳哥哥一面。”方子鹏也不恼。 贵妇果然被激怒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如果不是顾虑到方子鹏是公安厅长的外甥,恐怕就是直接赶人了,“我家向阳不懂事,做下了糊涂事,我这个做母亲的难辞其咎,至于这位方小姐,还是请回吧,向阳昨晚到方家做的事,我替他向你们道歉了,见面就没有必要了。” “不,向伯母,我求求你,让我见向阳哥哥一面吧。”方心兰的眼泪说掉就掉,根本不明白贵妇对她厌恶的原因,还想着放低姿态讨好她,那模样看起来真是惹人怜爱,方子鹏对她的这项技能一直叹为观止,她简直比偶像剧里的那些女主角还入戏啊。 果然是没有教养的私生女,连廉耻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向阳马上就要回京城了,我看没有见的必要了。”贵妇已经隐忍到了爆发的边缘,手指交握着都快发青了。 脸皮厚也是方心兰的一项技能,她对贵妇发青的脸色视而不见,不停地啜泣哀求着,“向伯母,求求你,我只想见他一面,我们是真心的……” “你胡说什么!”贵妇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什么真心?他们家的嫡子怎么也不能和一个私生女扯上关系,“按说你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怎么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难道这就是方家的家教?” 方子鹏皱了眉头,既然牵涉到方家,他就不能袖手旁观,“向伯母,话不是这样说的……” “子鹏,我听说你这一两年长大了不少,怎么做事也这么没有分寸?”贵妇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也顾不得方子鹏的身份了,“什么人都往我眼前领,在你眼中,我向家就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方子鹏只是想利用向阳的母亲挫挫方心兰的锐气,羞辱羞辱她,让她认清楚自己私生女的身份,少在方家作怪,却没想到方心兰戏做得太过,引火烧身,让她将炮火对准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得讷讷的站着。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贵妇根本不屑和这两个小屁孩纠缠,要不是有求于张奇,她还不会对他这么客气。 方心兰站在那儿已经哭成了泪人,可惜人家是铁石心肠,根本不为所动,当她不存在地走了。 “走吧,还待在这儿做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啊?”方子鹏一脸不爽,他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人家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向阳哥哥,呜呜呜……”方心兰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你有完没完?人都走了,你还演什么演?”方子鹏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 方心兰泪水顿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可以带我来见向阳吗?人呢?” “你没见他妈嫌弃你的出身,不让你见啊?”方子鹏嗤笑。 “我不管,他妈是什么样的人关我什么事,我和向阳的事只和我们自己有关系。”方心兰理直气壮地说。 还真不要脸,方子鹏瞥了她一眼,“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了,接下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是没法子了。” “怎么会?你可以去求你舅舅啊。”方心兰拉着他,眼中有着无穷的渴望,“让他放我们去见向阳一面不难吧?” 当然不难?只是让我去见他就太难了,方子鹏脸色很难看,他最怕的人就是张老爷子和张奇,尤其是这个舅舅,见到他那个优秀的姐姐时都没有好脸色,更不用说他了,“要求你去求,我是不会为了这种事去求他的。” “你怎么能够这样?你还是不是男人啊?说话不算数!”方心兰索性撒起泼来。 换个人也许还会吃她这一套,方子鹏自己就是个撒泼耍赖的能手,当然不为所动。 “你们回来了?”方子萱难得有这么悠闲的时候,坐在沙发上喝着红茶,膝盖上摊着一本书,这和她一向正襟危坐的形象很不一样,让方子鹏愣了愣。 “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收收心,到书房去吧,我已经出了两份卷子放在桌面上,你们自己先做,我过一会儿再上楼讲评。”她悠闲地翻过一页书。 “又是做题,你的人生怎么就剩下做题了?!”方心兰控制不住地大声嚷道,没有见到心上人的她脾气很是暴躁。 方子萱这才抬起头直视她,随后看了方子鹏一眼,仿佛在问方心兰失控的原因。 “她没见到向阳。” “没见到就没见到,不必放在心上,今后有缘自然会见到。”就算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方心兰都发觉了她的心情很好,这让她的心理更加不平衡。 “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从中阻挠,我和向阳哥哥早就在一起了……”方心兰尖叫着就要冲上去。 “我说方心兰,你知不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你没听到向阳他妈今天是怎么羞辱你,羞辱我们方家的?你自己丢脸就够了,别连累我们!”方子鹏怒了,一把扯下方心兰直直伸着的手臂,“我姐怎么阻挠,怎么作梗了?你还当向阳是真心的啊?他和方子莹早就是公认的一对了,你上杆子巴结个什么劲儿啊?轮得到你吗?还非要让他糟践了才甘心啊?” “方子鹏,小小年纪,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混话!”方心兰被他一顿怒骂,有点发懵,方子萱却一脸不虞。 第一百一十四章 教育 “我,我只是看不过去。”被姐姐训斥了一顿的方子鹏一脸羞怒。 “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竟然也学那些妇人嚼舌头。”方子萱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这才闭上了嘴。 “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内外各处,男女异群。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女非善淑,莫与相亲。立身端正,方可为人。”方子萱转头看着方心兰缓缓地说,“你身为女子,小小年纪不持身端正,对你管教不够,是我失职了,模拟题你不必做了,做学问之前你得先学会做人。” “你神经病啊!别摆出一副清高的架子训人,谁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持身端正?你当初在酒吧瞎混的时候怎么不说这种话?这会儿装什么圣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喜欢向阳,但是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你嫉妒我是不是?”方心兰一脸怨恨,根本听不懂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什么。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小小年纪不思上进,满脑子都是男男女女的龌龊事,你真以为做一个什么方小姐就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可以保你嫁入豪门,一辈子受丈夫疼爱?方心兰,是你太天真了,还是以为别人都是蠢货?”方子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虽然她经常训斥方子鹏,但却很少对方心兰说这种重话。就连方子鹏都愣住了。 “其实你们两个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们愿意像爸爸妈妈那样过一生,那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尽管不必读书,尽管在外头惹是生非,不过你们最好祈祷方家能在你们有生之年繁荣昌盛下去,否则像你们这样的人到了社会上能做什么?连养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她突然转过头看着方心兰,“你不用不屑,要是真到了那个地步,你就只能出卖自己的良知和廉耻了。你觉得这样很光荣吗?一个女孩子连基本的自重自爱都做不到。她这一生能得到幸福吗?” “你不用这样危言耸听。”方心兰不得不承认方子萱在气场全开的时候真的有一股慑人的威势,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一丁点儿的气势在她的压迫之下早就消散无踪,只是喃喃自语道,“我们方家明明都这么有钱了。为什么我还要像穷人家的小孩儿一样读书?难道还要我和他们一样奋斗吗?” “你是为了自己读书。不是为了别人。这一点希望你自己想清楚。我什么时候要求过你像穷人家的小孩儿一样读书?再说你有能力像穷人家的小孩儿一样读书吗?让你全身心地读书,你都能读得一塌糊涂,你有过一边打工一边背单词的经历吗?你试过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打两份工还要准备第二天的考试吗?你尝过为了省钱省时间一天只吃三个馒头的滋味吗?你连想象都无法想象。更别说和他们一样奋斗。你们吃穿不愁,每天都有专人接送,学习吃力了自然有家教给你辅导,从来无须为了生计担忧,只需要闷头读书,竟然还能被你们折腾出这么多事来,真让我不得不佩服。” 方子萱一直都是个沉默内敛的人,平日虽然教导他们读书,也唠唠叨叨说了不少,但是这些话却是第一次说起,她是这样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对富家子弟的厌恶,也是再一次对方家女儿这个身份深深的不认同。 她和他们一样从小养尊处优,怎么会以一个穷人的角度来批判自己的生活,这太荒谬了,无论是方子鹏还是方心兰一时都有些转不过弯来,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方心兰,有些话我不想说第二次,所以请你好好听着,我认为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必须起码要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所以我对你最底线的要求就是考上一所过得去的大学,只要你能顺利毕业,一份小职员的工作总是能够找到的,无论你将来遇到什么事,你至少还有最后一层保障。不要凡事都想着靠男人,靠山山都会倒,不要说人了,你年纪虽小,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你自己想想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有谁是能让你一辈子依靠的?我说的话究竟有没有恶意,我想你应该能够分辨,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方子萱啜了一口红茶,整个人慢慢恢复了平静,不再看她一眼。 方心兰站在门口呆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艰涩地开口,“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读书。” 她和方子萱姐弟不一样,她没有方子萱对学习发自内心的兴趣和自律,也没有方子鹏的聪明,每次方子萱让她读书都让她觉得疲惫心烦,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可怕的高三,而且方子萱的要求实在太过严苛,她无论如何都达不到她的要求。 何况从小耳濡目染,让她觉得读书实在太辛苦了,还不如走捷径,可是今天被方子萱一顿狠骂,心里隐隐约约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本身正处在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养成的关键时期,身边的每个人每件事对她的三观都有着直接的影响,离开了沈琴身边,在方子萱日夜严苛的训练调教之下,从前一直认定的事渐渐开始动摇了,而她在她心中撒下的种子却开始萌芽了。 客厅里陷入了沉默,方子萱一直没有开口,他们就那样傻愣愣地站着,直到她翻过一页书,才又缓缓开口。 “你当然有权利选择不读书,那你就必须寻找新的谋生技能,如果你在绘画艺术上有才华,你又对珠宝首饰奢侈品感兴趣,那你可以想办法往设计师的方向发展,既可以满足你的兴趣又能够给你一份不错的保障。何况你不是一直很向往上流社会吗?千金小姐出身的珠宝设计师就是你的通行证。” 方心兰一直以为方子萱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书呆子,没有想到在她那副板正严肃的外表下竟然有着如此细腻的心思,为她打开了一扇透着亮光的窗户。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不得不承认方子萱搔到了她的痒处,心里十分意动,可是这个方向该怎么去努力,她却是一筹莫展,下意识地望向了她。 “我也不知道,”方子萱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不是她兴趣的范围,她自然也不会去了解,“但你如果觉得喜欢,就要往这个方向努力,第一步就是要去了解这个行业,等你了解熟悉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方家给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你比普通人更有机会去接触这个行业和你将来可能的客户人脉。” 虽然她不喜欢方家,但不得不承认优渥的家庭条件的确能够让普通人站在更高的起点上,因为他们这样有权势的家族占有的社会资源更加丰富,在普通人看来难如登天的事儿,对他们来说不过只需要伸伸手而已。 “你们两个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快确定自己努力的目标,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否则将来有你们后悔的。”方子萱又看了若有所思的方子鹏一眼。 方心兰的心中五味杂陈,从没有人像她这样对待她,说她严厉吧,但出发点都是为了自己好,说她为了她好吧,有的时候又把她折磨得十分痛苦,但是今天这些话就算是她的亲妈沈琴都没有为她考虑过。 今后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她承认自己从未想过,有过最远的幻想就是拥有一个高富帅老公,过上美容购物打牌的贵妇日子,但是这样的人生真的有意思吗?真的会被男人尊重吗? 方心兰也不是全然的蠢货,虽然她有的时候自恋了一点儿,但那也沈琴的教导分不开的,总的来说她还算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女人,有些事不用方子萱再往下说,她也能明白。 张云就是个蠢女人,如果没有强势的娘家,她根本不可能过上今天的日子,而她没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就算她进了方家,但圈子里的人依旧都知道她是个私生女,就像今天向阳母亲对她的态度,已经让她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她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如果继续以方家小姐的身份活下去,带给她的也许不是什么好处,反倒是耻辱,有张云那样一个大妈,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但是如果像方子萱所说的,拥有一份成功的事业,那她就能再次以胜利者的姿态杀入这个圈子,方家小姐加上知名设计师的身份,不仅能够让她在圈子里站稳脚跟,到时候…… 那场面光想象就觉得热血沸腾,一时间什么向阳啊,高富帅啊,都被抛到脑后去了。(未完待续。。)</dd> 第一百一十五章 纠结 “姐姐,我会努力的,你一定要帮我。”厚脸皮是方心兰压箱底的技能,这个时候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一脸怒意的她,现在变得一脸谄媚,她已经充分认清了,在这个方家,指望谁都不如指望方子萱靠谱。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对她这样一个本来该是仇人的异母妹妹如此厚待,但唯一对她保持善意的她,的确是她唯一的靠山了,一想通这个关节,方心兰笑得格外甜美,仿佛自己一直都是个乖巧的小妹妹一般。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方子萱的感情是羡慕妒忌恨,那么如今这份感情却变质了,因为她太古怪了,一个千金小姐活得如此朴素,甚至还甘之若饴,这实在让人羡慕妒忌不起来,最奇怪的是她简直就和少林十八铜人一样刀枪不入,完全是个没有弱点的人,她不看重亲情,不看重物质,对男人也没有兴趣,性情寡淡到可以去出家了,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人,除了敬畏之外,很难让人对她生出其他感情,无论是爱还是恨。 “如果你真的愿意努力,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帮你。”方子萱理所当然地说,“但是做事先做人,我不希望伴随着你成功名声而来的是你个人生活的一片狼藉,所以你先上去把女论语抄十遍,务必要让你知道一个好女人该有的言行举止和持家处世的道理。” “好,我这就去抄,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啊!”方心兰此时早就把向阳忘到爪哇国去了,一心只想讨好她,也不用方子萱催促,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 “姐姐。我也会找到目标,并且会为之努力的。”方心兰上楼之后,方子鹏走到方子萱面前严肃地说。 “光说没用。我要看你的实际行动。”对待这个弟弟,她要求的一直都比方心兰要严格。毕竟他是一个男子汉,不仅要持身端正,还必须要有真正的担当,她不希望他像方建霖一般不负责任,浪荡终生。 “我知道了,但是姐,你今天变得很不一样。”方子鹏仔细打量了她一阵才开口。 方子萱翻书的手指顿了顿。喝茶和读书这样看似悠闲的举动并无法掩盖她的迷惘不安,就连方子鹏都看出来了,她又怎么骗得过自己? 刚才他们出门的时候,张云回来带她出去见了一个国外留学培训机构的负责人。他们的意思是希望她参加美国sat的考试,直接到美国读大学。 “国外的大学教学质量当然比国内强得多,你想想看,你那两个堂姐都在国外读书,虽然她们的成绩烂得要命。但以后回来好歹也算是个海归啊,含金量高啊,没道理你的文凭比她们的差啊……”张云激动地唠叨着,之前的她一直都没有这种意识,直到几天前和她玩在一块儿的几个贵妇谈起。个个都艳羡方家的女孩儿会读书,方子莹方子茜都在国外留学,将来方子萱肯定也是要出国的。 这些话深深触动了张云的神经,“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子莹子茜的程度?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什么高考失利,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国内的大学考不上了,就跑到国外的野鸡大学去混文凭,竟然还有脸自称海归,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宝贝儿,你可不许输给她们,咱们去考个什么哈佛耶鲁回来,看她们的脸往哪里放!” “以方小姐的程度努把力,在我们中心的辅导下考上哈佛耶鲁斯坦福这样一流的名校也不是什么难事。”那个秃头的中年男人也笑着附和道,“国外的教学水平比国内高很多,方小姐不妨考虑一下。” “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么早出国。”方子萱眉头深锁,到国外念书进修的念头她不是没有,但是美国没有法学院本科,她一直以来的想法是在国内完成本科学业之后再到国外读书进修,张云的提议无疑是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 虽然她很清楚张云的提议完全是出于她那可笑的虚荣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她说中了很重要的一点,国外的教学质量远远超过了国内的。 这一点就算是泰斗级的赵文朴都承认了的,虽然他一直致力于改变现状,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 外人自然不会明白她剧烈的心理斗争,在本科阶段出国留学,必须有巨大的财力支撑,出身富贵的她自然没有后顾之忧,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迷惘,这是她从没有思考过的问题,而也许这个决定将会影响到她的一生。 “你母亲的想法也有她的道理。”听了她的问题,电话那头的赵文朴沉默了几秒,“如果你真对法律感兴趣可以到国外先读个历史、文学或者哲学,然后再选择走法律的道路,毕业之后可以选择走学术的路或是直接在美国执业,也是一条看似很风光的路子。但是从私人感情上,我并不建议你走这条路。” “嗯,您说。”她轻应一声,全神贯注地听着老人沧桑的声音。 “这几年下来我自认为对你还算是了解,你对实务的兴趣胜过了学术,但是以你的性格想要在律师这个行当做到顶尖却是不容易,这个领域里真正顶尖的律师靠的不是iq而是eq,在国内是如此,在国外更是,如果你找不到大客户,就算你的智商高,工作能力强,一样会受到排挤歧视,我不希望你一辈子都做个庸庸碌碌的小律师,埋没自己的才华和能力。所以不瞒你说,早在去年我就有想过你的将来,甚至冒昧设计了你将来的路,这也是我的一家之言,仅供你参考。我希望你今后可以留在国内的高校任教,同时你可以兼职做律师,接一些自己感兴趣的,有代表性的案子,同时也能成为你今后研究的素材,理论和实务相辅相成,又能够从繁重的人际关系中稍稍解脱出来,也许能够更好地发挥你的才华。” “老师,我明白了。”方子萱豁然开朗,心里难免有一丝感动,赵文朴的确是一个爱才惜才的正直学者,他那样的身份竟然会为她这么个无名小卒想得如此周到,甚至在她还没有想到的时候,他已经全盘为自己设想好了。 “当然,这是关乎到你一生的决定,究竟如何选择还是在你自己,但我保证无论你怎么选,我都会竭尽所能帮助你。”老人宽厚地笑道。 “嗯,谢谢!”纵然感动,可是讷于言辞的她还是找不出太多感激的话语。 “如果你今后能够有所成就,到时候我也能够含笑九泉了。”老人感慨地说,毕竟他年纪大了,现在虽然让她喊他老师,但到时候自己带得动带不动不说,说不定已经去见马克思了。 “老师,您——”她大惊,声音有些不稳。 “没事儿,没事儿,我也就是随口说说,”赵文朴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听起来中气十足,“过几天,我那外孙儿又要去j市,你要的那几本书我让他带给你,不过你现在学习紧张,又要准备出国的事儿,能忙得过来吗?” “就当作课外书读,做完题换换脑子,读书的时间挤挤都还是有的。”她犹疑了一秒,又接着说道,“不如您还是把书快递给我吧,这样更方便一些。”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不过难得我家那臭小子最近这么孝顺肯替我跑腿,就让我使唤他一次好了。”一提到严越,赵文朴的心情就变得很好。 方子萱摁了摁太阳穴,若要说这个世界上她最害怕谁,那无疑就是那位严三公子了,就算她每次表现得再怎么冷漠坚强,却无法掩盖她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 虽然前世没有直接接触过,却也能从那种路边社地下新闻得知他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她曾经接过的几个有着黑色内幕的商业纠纷,在幕后就隐隐有他这个大黑手的存在,那个时候她甚至接过好几次死亡威胁,就像她出事那一晚提到的明远公司的老板赵明远似乎也和严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一想到严越,她的指尖就变得冰凉,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红茶杯,企图从中汲取热量,奈何杯中的茶早已冷却,传到她指尖的依旧只有凉意。 “子萱,我们又见面了。”依旧是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依旧是灿烂阳光的笑容,一身休闲的打扮,坐在她家的沙发上笑嘻嘻地望着她,仿佛他真的是牲畜无害的翩翩佳公子。 英姐一脸尴尬,觉得擅自让人进门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又无法抗拒年轻人的笑容,“小姐,他说他是你的朋友,给你带赵先生的东西过来。” 全家人都知道她和赵文朴先生关系匪浅,老先生也常从京城给她寄书过来,因此严越一开口,英姐就殷勤地应了下来。 “我知道,英姐,谢谢你。”方子萱的点头让英姐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门 “你们先上去吧。”方子萱转身对一脸好奇的方心兰和吓得面如土色的方子鹏吩咐道。 “姐,姐,他怎么会在这儿!”方子鹏紧紧抓着她的手,“要不然我们报警吧,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个人很恐怖!很变态的!我要告诉表哥!” 在方子鹏幼小的心灵中,严越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他是赵先生的外孙,给我送点东西过来,你不必那么紧张。”她将方子鹏的手拉下,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莫名其妙地变得冰凉。 方心兰的表情更加好奇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两人的表情实在耐人寻味,恨不得趴在那儿挖点儿八卦出来,“既然子鹏这么不放心姐姐,那就让我们也留下吧。” “你们今天的作业又要做来不及了。”她皱起眉头。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快做完了,耽误一会儿不碍事的。”方心兰连忙摆摆手,又拉了拉方子鹏。 他这才反应过来,让姐姐和这个危险分子独处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连忙以壮士断腕的决心道,“姐,我也要留下来。” “你们——”方子萱刚要出言反对,却被方心兰的一句话截断了。 “姐,你该不会嫌我们当电灯泡吧?” “那随便你们好了。”方子萱自认行得正坐得直,事无不可对人言,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严越倒是没有为难她,拿出一个被牛皮纸包裹得很好的包裹,“这是外公让我交给你的。” “谢谢。”她接过包裹,有礼貌地道谢,身上还是散发出戒备的气息。 “你不拆开看看吗?”他突然凑近她,暧昧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 果然有奸情!方心兰立刻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喂,你干什么!靠我姐那么近做什么?”方子鹏立刻跳了起来。恶狠狠地指着严越。 他笑眯眯地瞥了他一眼,让怒气腾腾的方子鹏想起他曾经威胁过的话,气势顿消,弱弱地说,“你不要靠那么近。快点分开!” “你看不出来吗?我正在追求你姐啊。”严越变本加厉地勾起方子萱的一簇长发把玩着。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 “噗——”的一声,方心兰无法控制地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连擦拭都顾不上。一双x光眼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扫视着。 方子鹏则“噗通”一声从沙发上摔到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颤着手指指着严越,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严先生,请自重!不要说一些毫无根据的话!”方子萱是唯一没有反应的人,她板着脸将头发从他的手指中解救出来,冷着脸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就恕不远送了。” “怎么会是毫无根据的话?我要追求你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来决定有没有根据?”他依旧笑着,似乎不适应被人俯视,也站直了身体,一个用力将她拉入怀中,在她的耳侧暧昧低语。“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就再说一遍,我要追求你!” “你神经病啊!”方子鹏终于回过神来,愤怒地咆哮道,“你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你别痴心妄想了!” “小孩儿,这儿还轮不到你做主。”严越笑眯眯地看着他,“如果你这么想去京城会所的话,我不介意再次成全你。” “你想得美!”这一回方子鹏的声音小了很多,恐惧地看着他,紧紧捂着自己的屁股。 “这个家我还做得了主,严先生,请你现在立刻放开我。”方子萱严厉地望着他,只是脸色依旧沉静,“我们方家不欢迎你,所以不送。” 没有虚张声势的挣扎,也没有娇羞胆怯的推拒,恼羞成怒的狼狈,那张写着正人君子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漠,甚至带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凛然。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想逗你。”他笑着放开了手,倒是潇洒得让方子鹏摸不着头脑,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听说你要去美国了,到时候我们有的是机会独处。”他暧昧地眨眨眼。 “你要去美国?”方心兰和方子鹏同时发出一声惊呼,皆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没有。”她抽出纸巾细细擦拭着刚才被严越碰过的地方,虽然没有表情,但是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方心兰和方子鹏显然不信,严越的表情就好像在嘲笑他们的无知一般,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她竟然事事瞒着他,他还不如一个外人对她的了解多,这让方子鹏如何能够不愤怒。 “姐,我讨厌你——”方子鹏捂着脸哭着跑回房间。 “哟呵,你的宝贝弟弟闹脾气了。”严越难掩幸灾乐祸。 “你非要把别人家闹得乌烟瘴气才会觉得开心吗?”她抬眼望向他,依旧是怜悯的神色。 她实在很懂得如何激怒他,在这一点上她比他要成功得多,严越的眼中闪过阴鸷,但很快就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你宁愿相信一个不相干的外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我?”方子萱皱着眉不满地看着方子鹏,小圆脸上满是鼻涕眼泪,看起来真是狼狈不堪。 “我只是觉得你有可能出国,”方子鹏情绪低落,还在和她闹着别扭,“妈之前也提过,你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自那时起他心里就一直有着隐隐约约的恐惧,生怕她将他一个人丢下,毕竟她曾经说过离开方家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读大学,到国外读大学显然能和方家断地更加干净。 “你曾经说过不会丢下我的。”他抹了把眼泪,可怜兮兮地说。 “真没出息,一个男人还哭哭啼啼的。”方心兰不屑地低哼了一声,方子萱如果出国了,她就彻底失去了依靠,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太过夸张的反应。 被自己鄙视的人鄙视,这对方子鹏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他三两下擦干眼泪,咄咄逼人地嚷着,“谁哭了?谁哭了?” “好了,把心思放到正道上来,不要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影响。”她敲了敲桌面警告道。 “姐,你们两人是不是在一起了?”方心兰八卦之火不息,她从没见过方子萱和哪个男人这么亲近,还追求者呢,尤其严越还是个大帅哥,虽然身上的气息恐怖了点儿。 “和他?”这下不仅是方子鹏了,连方子萱的声音都有轻微的扭曲,“你想太多了,他那种人唯恐天下不乱,你还真相信他说的话?” “当然信!”方心兰神采奕奕,“你们俩站在一块儿实在是太相称了,他对你又那么深情,看起来好浪漫哦。” “深情?你哪只眼睛看到的?”方子鹏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不知道这个方心兰是脑子有问题,还是眼睛变异了。 “切,你们根本不懂,男女之间是要靠强烈的气场共鸣连接的……”方心兰一脸向往,当然所谓深情浪漫都是她脑补的。 “你有没有考虑过去考戏剧学院的编导系啊?我发现你还挺有编剧的天赋。”方子萱看着她认真地说。 “她哪里是有什么天赋啊,典型的偶像剧看太多了,你以为生活都像电视剧里面一样啊?”方子鹏嗤笑。 “你还有时间看电视剧?”方子萱神情一凛,“你不想参加艺考了?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你还要偷懒?” “没有,姐,你别听方子鹏乱说,我每天画画都来不及呢。”方心兰谄媚地笑了笑。 “我那天看到国外有几所大学珠宝设计专业很不错,有时间的话你也要多加强外语方面的训练,像你嘴里一直念着法国,那干脆和我一起学法语好了,我的那个家教老师很不错的。” “啊,不用了,不用了……”一想到家教,她就想到那个凶狠的阿曼达夫人,连忙强笑着拒绝,方子萱口里的好家教好老师都不是正常人认为的那种,“我觉得现在学习就挺吃力的了,有时间还是画画好了,学外语的事情还是等到考上大学再说好了。” 何况到国外留学需要费很大的一笔费用,她不认为张云会这么大方地出这笔钱,恐怕就连她上大学的费用,都要被她刁难一通,就连现在的这些家教都是方子萱在张云不知道的情况下,用自己的钱给她请的,对于自己的将来,她并不乐观。 虽然方子萱每天对她耳提面命,不允许她自甘堕落,逼着她要有自己的事业和成就,可是她的出身摆在那里,没有父母的关爱照顾,如今的优渥生活都只能算是偷来的,等到方子萱考上大学的那一天恐怕就算到头了。凭着自己的能力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自己的事业,谈何容易?最现实的就是经济问题,就算她再勤奋刻苦,方家也不一定会支持她读下去,要过上好日子,相比之下还是勾引一个高富帅嫁了比较简单。 第一百一十七章 恶念 “我虽然不懂艺术,但看了你的画觉得你在绘画上的天赋,要大于读书上的,好好努力,我相信你会成功的。”很少鼓励表扬他们的方子萱难得对方心兰说了一句中听的话。 方心兰顿时喜形于色,方子鹏却很不给面子地笑了,“那是因为你实在太笨了,在读书上毫无天赋可言。” “小小年纪讲话就这么恶毒,小心今后找不到女朋友哦。”方心兰倒也不生气,笑嘻嘻说道。 关你屁事!方子鹏翻了个白眼。 “年纪小小说什么男朋友女朋友,你们谁也不准早恋,听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方子萱就是个古板的老夫子。 “姐,你放心!”方子鹏第一个拍胸脯保证。 “当然放心,就你这模样也早恋不了。”方心兰一脸鄙视地看着他,“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高中谈恋爱怎么能算早恋,幼儿园的小孩儿都谈着呢。” “法定婚龄没到就算早恋,要谈恋爱等你二十岁以后再说。”方子萱警告道,“要是被我逮到你们不守规矩,你们应该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呵呵。”方心兰干笑两声,在她的严格监管下要是还能谈恋爱,那可是真爱了。 “上一次我搜集了一些学校设计专业的资料给你,都看过了吗?” “都看了,我想考这个学校的服装设计。”方心兰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份资料推到她面前。 “我以为你会选择珠宝设计,”方子萱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学校的服装设计是全国最好的,分数线收的非常高,你要是能上这个专业,上全国排名前二十的学校都没问题了,不过以你目前的水平几乎是没有希望的,而且这个专业是工科,不仅需要服装设计的知识和美术功底,还需要很强的理性思维和逻辑能力,你能做到吗?” “我想试一试。”方心兰咬咬牙,“既然要读就要读最好的。否则读出来也没有多大意思。” “你有决心就好。今后我会侧重你理科方面的训练。现在还有两年的时间,一切都来得及,那你就以服装设计为第一目标,珠宝设计为第二目标。努力吧。”方子萱拍拍她的肩膀。 “姐。那你想学什么?”方子鹏好奇地插嘴。 “到京城学法律。” “那你真的不出国了!”方子鹏喜出望外。 “怎么?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方子萱斜觑了他一眼。 “没有。没有,就是心里没底,你倒京城去是不是就跟着赵先生学习了?那岂不是会经常见到严越那个变态?”方子鹏忧心忡忡地说。 “去京城也未必会跟着赵先生。毕竟他早就不带本科生了,严越不是还在美国读书吗?就算他真回京城了,我读我的书,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我要因为他放弃自己的梦想?他还没那么大能耐。” 学法律是她前世误打误撞,在报志愿的时候随便选择的专业,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成为她今后的兴趣所在,一直现在都没有后悔过这项选择,唯一遗憾的是当时没有考上全国最好的学校,如果能在那所大师云集的学校里读书,聆听那么多顶尖学者的教诲,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儿啊,为了这个目标,她一直在努力着,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严越而改变。 “你们说她究竟知道些什么?”严越捏着方子萱的资料笑得很有兴味,这个小女生的人生实在精彩,十四岁之前天酒地荒唐地游戏人间,十四岁之后看破红尘一心读书,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却似乎经历了人间百态。 “我觉得她什么都不知道。”大毛摸摸后脑勺,很无辜地说。 “小毛,你说呢?” “方子萱不可能知道,s省离京城这么远,她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去哪里道听途说?不可能。”小毛一板一眼地回答。 “也许是我那爱才惜才的外公说的呢?我始终觉得那个丫头怪怪的,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严越摸着光滑的下巴,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 “之前也分析过了,那件事赵老爷子和任何亲近的人都没有提起过,没理由无缘无故对一个后生晚辈说起来,何况,”小毛顿了顿,“您不是已经监听了他老人家吗?” “还是第一次见少爷这么注意一个女孩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少爷动心了。”大毛没心没肺地笑道。 “谢谢,”严越彬彬有礼地点点头,“我是打算追求她啊。” “可是方小姐看起来是个好女孩儿啊。”大毛撇撇嘴,丝毫没把他的话当真,虽然方子萱看起来严肃不易亲近,可身上那种坦荡磊落的君子之风,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我就不能追求好女孩儿吗?什么意思?”严越嗤笑一声。 “少爷您追求她的目的不纯。” “呀,这都让你看出来了?还是小毛聪明可爱啊。”严越夸张地说。 “听说很多事情的开始都是缘于误打误撞,”小毛依旧一脸沉静,“就怕少爷您要是不知不觉动了真心,今后的日子怕是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严越的脸僵了僵,“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是忠告,有些游戏可以玩,有些游戏是有危险的。”小毛认真地说,无论怎么说,在他看来一向漫不经心的严三公子已经在方子萱身上费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而且他们明明知道她并没有太大的价值,可他依然兴趣不减。 “就是啊,那个方小姐看起来又漂亮又有才华还很有趣,要是少爷真喜欢她,也不是不可能的啊。”大毛也憨厚地附和道。 “啊,既然二位如此衷心地祝福我,那我就勉强收下你们的吉言,未来究竟会怎么样,那我们拭目以待好了。”严越自始至终都笑得很不正经。 “严先生似乎很闲?”看着堵在她晨练路上的严越,她开始犹豫明天究竟还要不要再出来晨练,这几天的他几乎是无处不在,上学放学总能在校门口、家门口看到他,就连对他最有敌意的方子鹏都从原先的愤怒厌恶变成了如今的有点习惯了。 “要追求子萱,自然要拿出诚意来,其实我现在很困。”他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呵欠。 “严三公子,我姐对谈恋爱没有兴趣的,你要是真想追她,不妨和她谈谈什么三从四德,儒家思想。啊,对了,她说二十岁之前谈恋爱都是早恋,是不允许的。”方心兰从后面跑上来笑嘻嘻地说道,虽然不是真心讨厌方子萱的,但是看到她发窘还是很让她开心的。 “哦,三从四德啊,子萱真是特别,要是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儿真不知道是哪世修来的福气。”他很有深意地眨眨眼。 “反正你是没这个福气。”方子鹏翻着白眼从他身边跑过去。 “鬼灵精怪的妹妹,傲娇恋姐的弟弟,子萱一家真是幸福啊。”严越感慨地说。 “如果你不以这么讽刺的语气说出来,可能会更有说服力。”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心里不舒服了?我记得你十六岁生日那天,你爸可是带着你妹妹演了一出好戏啊,那个时候你不是离开方家了吗?怎么现在又和好了?每次看到方心兰,你心里是不是难受得很啊?”他故意挑衅道。 “我为什么要难受?”她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他。 “不难受?那真是圣母了。”他表情夸张地看着她,声音却邪恶得像是引诱白雪公主吃毒苹果的巫婆,“你一定是无私地为你妹妹着想,可是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妒忌你,妒忌这个方家嫡小姐的位子,恨不得有一天把你拉下水,让你万劫不复。” “严先生你可真幼稚,”她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么?不是每个人的心都那么扭曲变态的。” “你不相信我,那我们来做个小测验,看看方心兰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低头,充满诱惑地说。 “她是不是你想的那样,和我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只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眼神澄澈坦荡,那一瞬间就算是他也不得不认同大毛说的那句“正人君子”,好像在她面前就会格外凸显他的猥琐。 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正人君子的存在,在他看来人都是一条狗,外表看起来都人模人样的,平日也能大谈礼义廉耻仁,可一旦牵扯到了自身利益,他们就会为了利益这块骨头争得头破血流,丑态百出,没有人能够在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上独善其身,唯一的生存法则就是绝对的强势,只有比所有人都强,才能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看着底层的人为了争抢那一点点利益而你死我活。 像方子萱这样的人在他的逻辑中是绝对的怪人,这样的人不应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他的外公一样,他们这样的人,不按照社会规则做事,高高在上,清高孤傲,一丝沉郁掠过心头,他无法改变自己的长辈,却想要把这个方子萱拽下神坛,如果能释放她心里的小恶魔,那该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未完待续。。)</dd>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条件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严越不改笑颜,言语温柔诱惑,。 “我今晚请你吃饭吧,时间地址我短信给你。”方子萱突然没有耐心地打断他,“我现在要回去吃饭,准备上学了。” “啊?”严越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竟然要请他吃饭?主动请他吃饭?这是什么节奏? 常有人说他的性子难以捉摸,可如今看来她才是不按牌理出牌的那个人。 凭会员卡才能入内消费的高级会所处处衣香鬓影,只有方子萱一个人穿着灰扑扑的校服肩上还背着书包,和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偏偏服务生非但没有趾高气扬地赶人,反倒是毕恭毕敬,惹来不少人回头张望。 “恐怕只有你才有这份底气。”严越丝毫不以为忤,反倒对她增了几分激赏,敢背着书包穿着普通校服来这种会所消费,还如此大大方方,毫不扭捏的恐怕只有方子萱一个人了。 “与其让你继续骚扰我和我的家人,不如这样一次了结更干脆一些。”她坦然直视他的双眼。 “一次了结?干脆?”他失笑,“把地方选在你父母的会所里,不会是这么快就想让我见家长吧?” “严三公子,久等了。”仿佛是在回应他的问话一般,一个衣着正式的年轻男子推门而入。 “张少,我记得今晚约的不是你吧。”严越的眯着眼在张颂文和方子萱脸上来回打量着。 “严家的三公子和我这种普通的女学生有什么可谈的呢?不管你来s省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我想大表哥一定能够帮得上你的忙。”方子萱端端正正地坐着。 “子萱。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严越的言语中有着似真似假的埋怨,更多的是挑逗和暧昧。 “严三公子,子萱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不要和她计较,但关于x县新上的那个核电站,我还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张颂文暗暗皱眉,却还神色谦恭地为严越的杯中添了一杯茶。 “张少的消息倒是灵通,”严越笑了起来,“不过这个项目究竟上不上还是未知数,现在谈怕是言之过早了吧。” “也不早了。方家小叔那儿倒是急得很呢。”张颂文也笑了。 “子萱啊子萱。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严越看着方子萱,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你可是姓方的哦。” “你们谈的和我毫无关系,我只希望你去忙正事。不要再来骚扰我。”方子萱喝了一口柠檬水。眼神依旧不躲不避。她就不信严越来s省没有正事,只是为了骚扰她。 “小孩子不会说话,三公子多多包涵。”张颂文无奈地看了方子萱一眼。她虽然聪明,可最大的确定就是直接,有些话说得太直接,大家脸上都难堪。 不过严越也是个厚脸皮的人,他做事向来不管不顾,无论是别人难堪,还是自己难堪,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也只是笑笑,“我就是喜欢子萱的率直。” 张颂文勉强笑了笑,他口口声声说喜欢方子萱,正在追求她,可那眼神举止,哪有半分是真心喜欢的样子,就是瞎子都知道他是在捉弄人,还好她有自知之明,倒没真以为他看上她了,明明是挺规矩的一个女孩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招惹了这么个魔星。 “好了,你就别说这种鬼话恶心人了,你们有事就谈,当我不存在,我吃完饭就回去。”无论严越的话有多恶心肉麻,她眉毛都不动一下。 “子萱这是饿了,女孩子饿了,就容易心情不好。”张颂文只得再次打起了圆场,暗暗给方子萱使了个眼色,暗暗庆幸张云这几天正好出国,否则这件事恐怕要更加复杂了。 这时候他已经点好的酒菜纷纷送进了包间,方子萱却突然开口了,“给我一碗牛肉面。” 张颂文愣了愣,方子萱一向不挑食,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饮食癖好,平时也没觉得她对牛肉面有什么爱好啊。 不过她大小姐要吃,自然要努力做到,虽然是高级会所,可也不是专售燕鲍翅澳洲龙虾帝王蟹的,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这些大鱼大肉早都吃腻了,反倒是些精致的小吃更受人欢迎,特别是这里的牛肉面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了。 做牛肉面的师傅是从外地请来的,连面粉和水都是直接空运过来的,用的是大草原上的牦牛肉和土鸡为主料,加了三十多味中药、调料熬制的老汤,牛肉选的也是牦牛身上最鲜嫩的部位,一头牛只够做十几份的牛肉面,自然是价值不菲。 摆在桌面的菜色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诱人,哪怕是这样精工细作的牛肉面摆在上头也只能算是不起眼。 “来来来,我们边吃边谈。”张颂文笑眯眯地招呼着。 “原来子萱爱吃牛肉面。”严越托腮望着她,“我还以为现在的女孩儿只爱吃水果沙拉呢,我那个小堂妹整天叫着减肥,连肉沫子都不碰的。” “子萱倒是不挑食。”张颂文觉得严越和方子萱比起来倒不算难相处。 “来,不要光吃肉,也吃点儿蔬菜。”他很自来熟地挟了一筷子青菜给她。 方子萱倒是眼明手快,迅速将自己的面碗移得更远了点儿,“你们谈你们的,不要用唾沫来污染我的面。” 张颂文一脸尴尬,以前虽然觉得这个表妹孤僻冷漠,却也没觉得这么不好说话啊,简直是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得了。 “子萱,不能这么不礼貌。”张颂文微微瞪了瞪她。 “没事儿,没事儿,张少别这么见外,我和子萱都不会在意这些的。”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张颂文扶额低叹,无论方子萱怎么做,严越都觉得有意思,仿佛眼前这个不是人,是他的新玩具一般。 想到严越的劣迹,他也渐渐明白了,如果方子萱表现的和一个正常少女一样,或愤怒或娇羞,他逗弄一阵就自然腻了,偏偏她太奇怪了,估计他也没接触过她这样的女孩儿,她越是表现得平静,他就越觉得有挑战性。 可是要让方子萱变成一个正常少女,可能吗?还没细想,他就主动放弃了这个想法,要真能让她变得正常一点儿,爷爷也不用那么伤脑筋了。 可问题是在严越面前的方子萱不仅不像在家人长辈面前那般听话沉默,反倒表现得十分任性。 方子萱将“自我”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也不理两人说什么,只顾着低头吃面,这里的牛肉面她前世就已经耳闻了,不过这种地方不是她消费得起的,就算她有那个钱,也不愿意到一碗面上,不过这家会所以前是方建霖的,现在是张云的,她来这里吃碗面倒也不算什么,这就是贫富差距。 张颂文收到了自家表妹的眼神,头皮有些发麻,有的时候他还真挺怵这个不苟言笑的表妹,她今天把他叫来的目的,对她来说是解围,对他来说是牵线搭桥,总之是件双赢的事情,可是严越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控制的人,又岂会乖乖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严三公子,我们省经济发达,用电需求量大,核电站环保高效,一直是s省百姓所望所盼的……”张颂文低声说道。 严越以手支颐很认真地看着方子萱吃面,发现她的吃相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斯文优雅了,绝对不是矫情的千金小姐那样慢吞吞地挑着面小口小口地吃,三两下功夫一碗面就被她解决得差不多了,但从始至终安安静静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没有溅出一滴汤汁,这样的仪态风姿倒真胜过不少大家族出来的闺秀。 张颂文脸色难堪,他在一边滔滔不绝说了半天,严越却毫无兴趣,竟然就只是看着她吃面。 “核电站的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现在这种项目不容易啊。” 就在张颂文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自信的时候,严越突然懒懒地来了这么一句,让原本有些气馁的他又重燃希望,“我明白,但是这种项目节能环保,对我们省来说有很多好处,如果能够选在那里,我们还可以提供更优惠的条件,对严三公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你能做得了主?”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核电站这件事上我们严家没有多大话语权。” “三公子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张颂文偷偷在心里擦了把汗,觉得和他沟通交流实在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我吃饱了,先走了。”方子萱擦了擦嘴,径自站了起来,“再见!” “我送你。”严越倒是很有一个合格追求者的模样。 “有司机送我回去。”方子萱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倒是没有再坚持,看着她关上的门,懒懒地倒回椅中,笑眯眯地对张颂文说,“如果你愿意帮我追到她,我就如你所愿,如何?” 张颂文心中一凛,“不知道三公子的‘追到’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协议 “当然是让她做我的女人,”严越一脸无所谓,顿了顿之后又装作十分大度,“或者让她陪我一晚也可以。” “三公子,请自重!”张颂文霍然站起,额边隐隐有青筋冒起。 “怎么?你不愿意?我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合算的,你们张家应该不会在乎一个女孩儿吧?”严越一脸夸张的惊讶,“没想到你这么看重这个表妹。” “和看重不看重没有关系,我们张家做不出出卖自家亲人换取利益的事儿,如果严三公子的要求如此过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整个晚上张颂文的态度第一次这么强硬,咬紧牙关狠狠地瞪着他。 “没想到张少还挺有原则的。”严越扯唇笑了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话放出去,明天就会有人把她打包送到我的床上?到时候得益的可是别人哦,我也是卖你们张家一个面子,才给你这个机会的。” 张颂文的脸色沉得可以滴出水来,“严三公子不会无聊到这个地步吧?凭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就要和她这么个普通的中学生过不去?” “我有什么条件?我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名声有多狼藉,哪会有好女孩儿愿意和我在一块儿?再说子萱也不是普通的中学生,聪明漂亮又可爱,正合我心意。”严越笑得很诚恳,却让张颂文想要一拳揍过去。 “这些话我希望三公子不要再说了,子萱是方家的人,也是张家的人,不管是谁打她的主意,张家一定会和伤害她的人死磕到底!”虽然平时谈不上有多疼爱这个表妹,但是受家教影响,张颂文是绝对护短的。严越这话还好是在他面前说的,若是被疼爱方子萱的张老爷子知道了,恐怕会直接抄家伙和他拼命。 “那可真是遗憾。子萱有你们这么好的亲人,真是让人羡慕啊。不过方家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严越用食指轻轻叩着桌面,神态悠闲。 张颂文脸上一紧,他是知道方家有多小人的,如果严越真把这风声放出来了,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方子萱的亲爹都有可能为了讨好他。做出那种卑鄙无耻的事情来。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想三公子一定能够分得清在s省谁才是强龙。”张颂文简直要把牙咬碎了。 “方家的确不怎么样,可你们张家不也日薄西山了吗?一个姓范的就把周家老爷子给逼了出来。你以为你们这一伙能靠这几个老爷子撑多久?”严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中的瓷杯,说出的话句句诛心。 张颂文久久不能言语,他必须承认严越的话不错,他的父亲和叔父们虽然个个精明能干,却同周家的第二代一般。到底少了威信,如今因为几个老爷子在世,大家还能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一旦老爷子们故去,他们这群人之中缺少一个如周老爷子那样能够服众的人。分崩离析是迟早的事儿。 反观方家,他们是家族企业,就算方建平没有能耐,他们还有兼具了年轻和老辣的方建森,若干年后,恐怕方家要远远凌驾于张家之上了 “子萱她的年纪还小,”张颂文的声音艰涩,“如果三公子真喜欢她,不妨等她上了大学再追求她,何必用那样下作的方法。” “我也是没有办法,你们家方子萱是那么容易追到手的吗?我在j市这么久了,不也一点儿进展都没有。”他振振有词。 “感情是相互的,如果她不接受,三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你不知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它,不管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段,不然我可是会吃不香睡不着的。”严越依然气定神闲,“既然子萱走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张少自个儿慢慢想吧,不过我耐心有限……” “三公子,等一等,”张颂文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的声音,“子萱还小,你能不能给我一年的时间,一切等她高考结束后再说。” 严越缓缓笑开,仿佛在讽刺他方才的兄妹情深,让张颂文的表情更加狼狈,根本不敢直视他。 “那好,我就给张少这个面子,我相信你一定说话算话。” “子萱马上就高三了,还请三公子暂时不要打扰她,等她上了大学……”张颂文觉得自己的嗓子根本就张不开了,双手无力握成拳头,他终于做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种人。 方子萱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出卖了,依旧每天过着自己的日子,还因为张颂文解决了严越这个麻烦而对他微微感激。 “姐,那个严越最近怎么都不出现了?”一下子没了那个变态,方子鹏觉得怪怪的。 “你不会真把他的话当真了吧?”方心兰在一旁不屑地笑道,“那个严越的神情态度,哪一点像是真喜欢姐姐的?” 在这一点上方心兰无疑是个人精,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哪里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在她看来那个严越不过就是图个新鲜图个乐而已,怎么可能是动了真情。 虽然讨厌严越,可是方子鹏更不满方心兰的态度,好像方子萱才是被人嫌弃的那一个似的。 “你这么眼尖,怎么就看不出来向阳也不是真喜欢你的?”方子鹏冷笑道。 方心兰被他的话噎住了,虽然那时候因为向阳的事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但说起来她也没放什么真感情,后来向阳一声招呼也不打地悄然回京,让她失望过一段时间,如今被方子鹏提起来多少还是有些难堪的,尤其是和向阳相比,严越的条件优过他太多了,虽然都是不放真心的追求者,但相比之下,岂不是间接承认她不如方子萱了? “是你自己误会了,我和向阳哥哥是清白的,我们只是有兄妹之谊而已。”方心兰脸色不好地分辨道。 “向家的嫡子会和一个私生女有兄妹之谊?是这个世界太荒谬还是你太幼稚?”方子鹏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 “这些是你们应该关心的事情吗?”一直没有出声的方子萱突然抬起头,“你们现在是当我不存在是不是?作业没有做完就敢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拿出来讨论,是不是我最近没有罚你们,让你们觉得日子太好过了?” 方子鹏和方心兰立刻瑟缩了一下,乖乖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说半句话,无论是打手心还是罚抄书,没有一样是好过的。 张云虽然贪慕虚荣,可在经营上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身后有整个张家给她做靠山,就是块烂泥都能给她扶上墙去,方建霖的会所在她的手中一扫颓势,又成了j市最大的销金窟。 张云自觉脸上有光,干劲更足了,雄心勃勃地想要开连锁店,她活了半辈子才找到自己的事业,哪有不珍惜的道理,简直就快成了一个女工作狂,血拼也不去了,牌也不打了,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这个家是越回越少,自从上回见方子萱把方心兰管得服服帖帖之后,她就彻底放下心来,觉得两个孩子都大了,成绩也不赖,女儿又是个懂事争气的,索性就把家中大权全部交给了方子萱。 拜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所赐,高中还没有毕业的方子萱倒是成了一家之主。 “来来来,小兔崽子,来看看你妹妹送我的这幅字。”张老爷子瞥见站在书房门外踌躇不定的张颂文笑眯眯地招招手,“虽然这小丫头不是什么书法大家,可我看她的字就舒服,这份端方这份坦荡这份大气,啧啧啧……” 张老爷子对这幅字简直是爱不释手,嘴里不住赞叹着。 张颂文勉强笑了笑,上前一看,卷轴上写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几个大字,看上去丝毫不像出自闺阁女子之手,这样的字也只有方子萱这种女孩儿能写得出来了。 “她上次无意中和我谈到最喜欢的就是这句话,我便让她写给我,其实这句话送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尚可,我这个老头子倒是适合后半句……”张老爷子并不是个风雅的人,只是晚年受周老爷子的影响,开始学着下棋写字,读一些旧书修身养性,自上回周老爷子发现了方子萱和陈漱石的渊源之后,就常常把她叫过来陪他们几个老头子说话聊天。 他们也好几次旁敲侧击地想问出她和陈漱石相交的经过,可是小丫头口风很紧,神色淡淡的,就是不说话,倒是让他们不好再强行逼问下去了,毕竟人家也不是什么坏人,做的更不是坏事,尤其方子萱那样的性格,张老爷子捧在手里里小心对待都来不及,哪里敢强迫她。 久而久之,也不再有人关注他们之间的事,但都对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肚子里的修养才学欣赏不已,单是她写的这幅字就能让张老爷子把玩许久。 第一百二十章 怒 “你这小兔崽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张老爷子的注意力依旧在卷轴上,头也不抬地问道,这孩子跟着他长大,对他的脾性是再了解不过了。 张颂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犹犹豫豫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 “你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都一清二楚,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做错了什么事老老实实招出来,我还能在你爹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张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孙子一向最得他喜欢,因为和大儿子张奇不对盘,对这个孙子他就格外偏心,张颂文从小到大都有张老爷子这个巨大的保护伞。 张颂文动了几下唇,还是没好意思把话说出来。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一点,一点儿都不干脆,还像个爷们吗?”张老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恼怒,他戎马一生,做人做事向来直爽,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你要是不想说就出去,少在这儿碍眼。” “爷爷,对不起!”张颂文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张老爷子的脸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眉毛跳了跳,“你这是做什么?快给我起来!” 张颂文不敢抬头看他,更不敢起身,硬着头皮把严越的要求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书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张颂文跪了很久也没有听到声音,只得大着胆子偷偷抬起头,却见一根拐棍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混蛋!混蛋!你个王八崽子,还是我们张家的种吗?这种下作的事情你也敢答应!看我不打死你!她可是你嫡亲的表妹,你连她都敢出卖,你眼里还有我吗?”张老爷子显然气得不轻,下手连个轻重都没有,就这么一棍子直直砸到他脸上。 张颂文的鼻子立刻被砸出了血。眼眶肿了起来,看上去很是吓人,可是他依旧不闪不避。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张老爷子还是不消气。拐棍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砸在他身上。 听到动静的程莉上楼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就算是脾气暴躁的张奇对没对她这个宝贝儿子下过这么重的手,何况是最疼爱张颂文的张老爷子,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索性直接跑进去,抱着张颂文大声嚎哭起来。 “老爷子。您要打就打我吧,颂文有什么错都是我没管教好,求求你,别打他。别打他……”程莉心疼地搂着儿子,哭得毫无形象。 张老爷子一向尊重女性,从来不会对女人下重手,何况对这个儿媳他也一直很满意,此时虽在盛怒中。但还是忍着气收了手,“你让开,让我好好教训这个混球!你可知道他做出什么混蛋事儿来?” “老爷子,他不是故意的,颂文一向是个好孩子。求求你,饶过他这一回吧,我愿意替他将功补过。”程莉知道能够惹怒张老爷子的一定是难以饶恕的错误,哪里还敢多问?只得也跪了下来,竟然要向张老爷子磕头求饶。 张颂文一把抱住她,“妈,不关你的事,是我咎由自取,一切都是我的错。” 看到这对母子相拥而泣,张老爷子的怒气出了差不多,此时开始渐渐冷静下来,长长出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颂文,你起来,我有话和你说。” 张颂文扶着椅子站了起来,那种脸肿得老高,看起来触目惊心,程莉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知道张老爷子的意思是要和他单独谈话,就算心里再担心也只得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把门关上。 “你是不是在怪爷爷?”张老爷子的言语中有着抱歉,眼前这个是他寄予厚望,最心爱的孙子,他这副鼻青脸肿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不怪爷爷,是我应得的。”张颂文摇摇头,脸上反而有着轻松的神态,这件事压在他的心里一直让他寝食不安,如今说出来了,知道一切都有张老爷子顶着,身上的责任反而轻了。 “其实也怪不得你,只能怪严家那小子太得寸进尺!”张老爷子咬牙道,“赵文朴那老货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王八蛋外孙!” “严越做事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子萱是怎么惹上他的。”张颂文始终不明白,方子萱虽说算得上聪明漂亮,但毕竟是个古怪的少女,一点儿都不讨喜,同她那活泼明丽的大堂姐方子莹和优雅高贵的二堂姐方子茜完全不能比,甚至连她那个私生女妹妹方心兰都比她娇俏可爱。 “严越怪,子萱也怪,子萱越是古怪,严越就越是好奇,无非就是图个新鲜。”张老爷子咬牙切齿,“他在京城里什么女人没见过,他这种纨绔早就玩腻了。” “爷爷,他当时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就对方家开出条件,我实在是信不过方家的为人。” “不要说是你,就连我都不信,虽然方建森还算正直,可我总觉得他和严越私下有来往,利益当头,连你都把持不住了,何况‘利’字为先的商人。”张老爷子叹了口气,“你先答应下来是对的,至少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对子萱来说太重要了,不能出任何差池。这个兔崽子欺人太甚,做事毫无顾忌,树敌太多,迟早给自己留下隐患,这一年之间说不定还有变数。” 说到最后,张老爷子的语气已经变得森然狰狞。 “爷爷!”张颂文担心地唤了一声,没想到张老爷子对方子萱会维护到这个地步。 “总之我们必须防着方家,尤其是方建森,他的城府最深,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眼下张家和方家虽然还连在一块儿,可是嫌隙早生,两家面和心不合,早就已经不再相互信任了。 “我明白。”张颂文顶着一张可笑的猪头脸认真地点点头。 “去敷点儿药吧。”张老爷子早就心生悔意。 放学后,方子萱背起书包往校门口走去,却被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给叫住了。 “子萱,你会参加自主招生吗?”林胜才似乎有些紧张,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了,每次和她说话都是这副局促的模样。 方子萱认真想了想,“应该会。” 她原本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心,根本不想精力去准备什么自主招生考试,但是学校的老师和赵老爷子都一直好言相劝,自主招生考试不会耗费她太多精力,还能给她加上最后一道保险,何乐而不为呢? “那太好了!”林胜才呵呵傻笑,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自主招生考试不同于高考,看重的是综合实力,凭死读书是考不上的。”两个女生说说笑笑地从他们身边走过,有意无意地看了两人一眼。 “就是啊,自主招生看的是得奖情况,没得一二十个奖项,都不好意思参加呢。” “光会死读书的人,参加了也过不了,换做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其实这个社会需要的复合型人才,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的人早就不适合在社会上生存了,光成绩好有什么用?就算考上了好大学,出来之后也找不到好工作,上次不是还有新闻说高考状元找不到工作嘛……” “所以说啊,情商比智商要重要得多……” 两个女生的嗓门很大,引来不少人张望,一见到两人身边的方子萱,便都已了然了,那些带着酸葡萄心理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和不屑。 全校最会读书的方子萱,从不参加任何班级活动、社会活动,甚至连春秋游都不参加,成天躲在家里埋头读书,或许在从前还会成为老师们鼓励学生的榜样,但在注重综合素质的今天,她的综合素质显然是不过关的。 一中的优秀学生很多,不仅成绩好,还人人身负才艺,随便一个班都有近一半的人达到钢琴十级,还有不少学小提琴长笛的,或是某某绘画比赛第一名,某某奥赛一等奖,全国英语演讲比赛冠军,体育特长生等等,只有方子萱一个人既没有担任任何班干部职务,又不曾参加任何可以给自己镀金的比赛。 方子萱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林胜才却急得满脸通红,可是他性格内向,根本做不出来和女生吵架的事儿,只是红着脸使劲儿瞪着她们,可被人家几个蔑视的眼刀当场秒杀。 “子萱,你别听她们胡说,她们不懂,……”林胜才转过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你这么优秀,自主招生考试一定能过的。” “她们没有胡说啊。”方子萱看着林胜才,一脸认真地说,“这个社会的确不是唯分数论的,考试成绩如何并不代表一个人的优秀程度。” 敢情她根本没认为她们说的是她啊,难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林胜才自觉反应过头了,只得尴尬地摸着头笑了笑。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会 “就像得奖并不会对今后的人生有帮助一样,无论在学校分数考得再好,担任的干部职衔再高,决定一个人的还是她的工作能力,用实力来证明自己远比用一纸证书来证明强得多。”方子萱平静和缓地说,她在社会上打滚多年,对这些道理的领悟远比没出校园的毛孩子深刻。 她自觉这话说得冷静客观,并没有影射他人的意思,可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那两个女生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什么心态?!” 和她们相熟的女生立刻拉了拉她们的衣角,毕竟方子萱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她们,若她们计较了反倒失了身份。 这几个女孩子也都是天之骄女,一向自命清高,当然不会和小太妹一样上前寻衅滋事,只得咬咬牙扭头走了。 能考进一中的都是j市最优秀的学生,难免都有几分清高和傲气。 林胜才看着方子萱,一脸尴尬,“都是我不好,我本来是想问问你想考哪个学校的。” “我准备考京都大学法学院。” “那并不容易啊!”虽然对方子萱的优异成绩早有思想准备,但当他听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羡了一下,当然“不容易”三个字并不是针对方子萱,而是对他自己说的,虽然这些年来他一直以她为目标奋力追赶,可他对自己的成绩有自知之明。要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不在话下,但要想考上全国最好的京都大学,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最终要和心目中的女神分开,他的情绪就开始坠入谷底。 “你呢?准备考哪里?”一向不八卦的方子萱,难得开口问道。 他强打起精神,笑了笑,“还没想好。” 他的成绩虽然上京都大学没有把握,但考其他的一流院校却是没有太大难度,这也成为了他一直踌躇不决的原因,是为了和女神在一起而冒险搏一把。还是考一所保险的大学? “哦。是应该慎重考虑。”她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对大部分人来说,高考决定了人生的命运,是容不得草率的。 “小丫头。这次的自主招生考试你好好准备。以你的实力绝对没有问题的。”赵文朴特地打了电话过来为她加油打气。“我找了几本书托人带给你,你好好读读,对你的考试可能会有帮助。” 方子萱握着电话沉默了两秒。“老师,谢谢您!但是书就算了吧。” “你这丫头是不是骄傲自大了?”赵文朴大笑,“你还真以为京都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是那么简单的?虽然考的是你平时的积累,但是考前的复习也很重要的,千万不要托大啊!” “那您寄给我吧,别托人带了。”上次的事儿她可是心有余悸,就为了几本书,招惹了严越那个难缠的人,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次可千万别再给她招过来。 “是不是我家阿越得罪你了?”她把话说得这么白,赵老爷子就算再蠢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方子萱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对赵老爷子开口,听说他就这么个宝贝外孙,恐怕在他眼里严越做什么都是好的吧。 “我家阿越就是这个小孩子脾气,玩心重,倒没有什么坏心恶意,有的时候开的一些玩笑他自己觉得没什么,其实是过火了,但我相信他不是有意的……” 方子萱在心里撇撇嘴,恐怕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位老人当局者迷了,严越这样的人没有坏心恶意,那世界上也没有坏人了。 “我替阿越向你道歉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赵老爷子说到最后竟带上了乞求。 “老师,您言重了。”方子萱连忙开口,赵文朴一直无私地帮助她,无论是人品还是学问都是她极为佩服的,就算她再不喜欢严越,也不能把这笔账算在他身上。 “那你别怪他……” “好。”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勉强。 赵老爷子在电话那头顿了顿,“那几本书我会寄给你的。” “你这小子,到底怎么得罪人家子萱了,竟然对你避之唯恐不及。”放下电话的赵老爷子一脸无奈地望着坐在沙发上乱翻书的严越。 长手长脚的他坐在狭窄的沙发上动作处处受限,神态却极其闲适,丝毫不以为意,“我也不知道,她那个人一向严肃,大概看不惯我的嬉皮笑脸吧。” “你这孩子啊,就是太不正经了些,弄得那些好女孩儿都不待见你,”赵老爷子叹了口气,“其实子萱这孩子天赋极好,不过脾气是有点儿怪,你们两人的脾气南辕北辙,也难怪互相看不顺眼了。” “外公,可别捎上我啊,”严越笑嘻嘻地说,“我看谁都顺眼。”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实诚人啊?”赵老爷子也笑了,“也不知道你这孩子像谁,严家人要都像你这么实心眼儿,恐怕严家早倒了,做人啊,有的时候还是别太天真了,别以为世上的人都是好人,你就是从小被你爷爷保护得太好了,才养成你这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 “我这性子大概是随了我妈吧。”严越也笑道,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掩去眼中的阴鸷。 一提起严越的母亲,赵老爷子就沉默了,书桌上明丽的少女单人照已经泛黄了,少女的打扮也十分过时,却每次都让他久久回不了神,严越也不催他,径自翻着手中的书。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你妈去了都十几年了。”赵老爷子感慨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没有注意到严越嘴角勾起那一抹讽刺的弧度。 “说起来,你妈的性子和你真的很像,不愧是母子,在你们眼中好像这世上没有坏人似的……”赵老爷子陷入回忆之中不能自拔。 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在当年的劫难中,妻子与他离婚,带着只有两岁的女儿改嫁,两人就此失去了联系,后来他的境遇好转,却又忙于事业,和这个女儿也鲜少联系,后来她结婚生子,他也只是匆匆见过几面,虽说这是他唯一的骨血,可两人之间的感情比他的学生还淡薄。 他更没有想到这个美丽活泼的女儿会在那么美好的年华猝然离世,得知消息的他一时无法接受那个事实,本以为时间还有很多,今后等他闲下来了就可以慢慢弥补,谁知道她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也是愧疚,可供回忆的画面实在太少了,如果不是有照片,他都快不记得女儿的长相了。 “外公,别想了,事情都过去了,年纪大了不要伤神。”严越善解人意地搂着赵老爷子的肩膀。 “好孩子,”赵老爷子拍拍他的手,“外公年纪大了,总是会想起过去的事儿,我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妈妈。” 严越勾唇呢喃道,“对不起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什么?”他的声音含糊,赵老爷子并没有听清,只是疑惑地抬头望着他。 “我说,我也对不起她。”严越蹲了下来,一脸真诚地看着赵老爷子,看上去十分悔恨。 “咳,那事儿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个小孩子,你妈也不会怪你的。”赵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一脸心疼,这个孩子命苦,年纪小小就失去了父母,历经的磨难超过常人想象,也难怪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偏爱他几分。 沉溺在回忆之中的赵老爷子,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侧过去的脸上掠过的阴冷。 “其实这种考试根本就没有意义,”知道女儿通过了自主招生考试,可以获得降二十分的录取资格,张云的脸上并无喜色,反倒是一脸可惜,“妈妈相信以你的实力那是分分钟上京都大学的,根本不需要他们降二十分。不过是国内的大学,有什么好考的,不如就直接考国外的好了,全球排名可比国内的高很多呢……” 她始终没有放弃让女儿出国读书的念头,一逮着机会就使劲儿游说。 “阿云,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子萱一向独立有主见,这种事情她自己能做主啦。”程莉在一旁笑着劝道,“我看让子萱参加国内的考试也有好处,说不定能给你挣个高考状元回来呢,到时候别说是方家了,在我们s省的圈子里恐怕都是独一份!” 张云像突然被点醒一般眼前一亮,方子萱的成绩她也是知道的,中考就拿了j市的状元,这些年的成绩就算在s省最好的高中里都永远位列第一,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只要正常发挥拿一个全省高考状元根本就不在话下啊。 要知道在他们的圈子里,在国外读名校的优秀孩子多的是,什么哈佛斯坦福耶鲁牛津剑桥,几乎每家都有几个,就连张颂文也是斯坦福毕业的,就算方子萱真考上了哈佛,也不过是让人羡慕她家女儿书读得不错而已,根本达不到轰动的效果。(未完待续。。)</dd> 第一百二十二章 攀比 高考状元全省只有一个,如果真让方子萱考上了,她可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读什么大学不说,光是这份荣耀就够她显摆一辈子的了,方老爷子那个人最要面子,当初她考了中考状元就那么大手笔地奖励了价值千万的东西,如果真考了个高考状元回来,说不定一高兴就把股权给了她? 张云越想越兴奋,早把什么读国外名校给抛到脑后去了,“宝贝儿,虽然你通过那个什么自主招生考试,可还是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凡事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什么降分录取,那种事太小看人了,咱不稀罕,你加把劲,争取考个状元回来,妈会好好奖励你的!” “我读书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奖励。”方子萱平静地说。 “妈知道,妈知道,”张云笑成了一朵,彷佛她已经拿到了高考状元,她在接受万人艳羡崇拜的眼神,那感觉不知道有多美好,“我们家子萱是最有志气的!不是最好的咱们不要,要考就考全省第一……” 程莉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小姑,又无奈又好笑,“对了,若菁和子萱同年,也是今年高考呢。” 张云冷哼一声,“她怎么能和我们家子萱比,小小年纪不学好,成天和她妈一样,只懂得吃喝打扮,成绩也是差得一塌糊涂,我看她还是别参加高考丢人现眼了,直接去国外读个野鸡大学好了,镀镀金,好歹也算是个海归。” 张老爷子有两个女儿,张云和她的姐姐张雪只差了一岁,自幼两姐妹得尽家人宠爱,性子都娇蛮跋扈,虽是亲姐妹。可是相处得却不甚和睦,从小到大,两人事事都要攀比。争风吃醋的事儿可没少做。 后来张雪跟着丈夫嫁去了外地,摩擦才少了一些。因为方建霖的荒唐,张雪可没少打电话回来嘲笑她,张云也算是吞了十几年的恶气,好在这几年方子萱争气,有这么个优秀的女儿,张云在这个姐姐的面前很有优越感,每次谈到胡若菁都恨不得把人家踩到脚底去。 “你也别这么说。若菁的成绩虽然不如子萱,但也还是不错的,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应该没有问题。”程莉笑道,丈夫更喜欢活泼可爱的胡若菁。她却更喜欢沉默内敛的方子萱,觉得小姑娘虽然冷淡古怪了点儿,但却是个行事磊落不做作的好女孩儿,更没有时下年轻人的浮躁和任性。 “重点大学啊?现在什么学校都能叫重点大学,当然不难考喽。怎么着也要考个像京都大学这样的学校才说得过去吧。”张云的神态嚣张,口气很大,也不想想自己当年可是连一所三流大学都考不上的。 程莉倒是不以为忤,她太了解自己小姑这性子了,方子萱是她唯一的骄傲。她自然把她往死里夸,好像除了她女儿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入得了她的眼,“话虽然这么说,但子萱毕竟是高三,学习辛苦,这营养一定要跟上,我听说阿雪特地为若菁请了个营养师来调养身体呢,到时候身体状况的好坏,可是直接影响到考场发挥的。” “我也要请一个,要请就要请最好的!我那会所里正好有个营养顾问,是s大食品科学系毕业的,我让他去他们学校把最权威的教授给请来,大嫂,你看怎么样?”张云很起劲地看着程莉,张雪有的,她绝对不能没有! “这……”程莉有些尴尬,她只是闲聊时随口一提,没想到张云还会当了真,“我只是想让你和英姐说一声,多注意子萱的饮食,至于请教授当营养师,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怎么会是小题大做?”张云情绪激动,“子萱是我们s省未来的状元,照顾好她的身体当然是大事。” 程莉不禁摇摇头,有的时候张云还真是不靠谱,方子萱还没高考呢,听她这语气俨然已经把她摆在状元的位子上了,这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压力啊。 “妈,不必了,”一直在一边沉默的方子萱终于受不了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的身体一向结实,哪怕前世那么恶劣的环境,她也鲜少生病,连痛经都没有过,生活已经不容易了,她没有闲钱看病,也没有时间生病,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比谁都注重身体,没有任何不良的生活习惯,早睡早起,坚持打太极和慢跑,不吃垃圾食品,清心寡欲,过着很老年人差不多的生活,身体状态自然不错。 重生之后,生活条件好了,她也同样注重身体和生活质量,因此很少生病,就连方子鹏和方心兰在她的强迫调养下,气色也比过去好了不少,抵抗力上去了,小病小痛统统没有了,有的时候整个班大半同学都得了流感,也无法波及到他们。 连英姐为他们准备夜宵,她都觉得多余,哪里需要一个专门的营养师? “你只要负责好好学习就可以了,照顾你的责任交给妈妈了。”张云豪爽地拍着胸脯,她这个人十分固执,认定了的事儿,绝对不会轻易改变。 “对了,这个寒假阿雪会带着若菁回来,过年的时候胡礼他们也会来咱们家和老爷子一块儿过。”程莉压低了嗓门,“听说胡礼要被调去京城了。” 张云愣了愣,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说话一如既往地酸,“他也就在地方上还威风些,到了京城去,一个厅级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而已,何必呢?” “是提拔了,副部级。”程莉递给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京城的位子本来就炙手可热,胡礼不仅进了京,还升了一级,这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张云的心里更难受了,这个胡礼身量矮小,长相猥琐,和英俊倜傥的方建霖完全不能比,当时张雪嫁给他的时候,她可没少说风凉话,没想到胡礼却官运亨通,一路青云直上,张雪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了官太太。 反观她虽然嫁入s省首富之家,丈夫又生得英俊不凡,当年看上去挺风光,自己也得意了很久,可偏偏方建霖是个无能的浪荡子,半辈子过去了还是一事无成,成天只懂得在外头玩女人,这些年她半点儿福没享到,苦倒是吃了不少。 张老爷子一向疼爱女儿,和张雪张云的感情很深,所以张雪虽然远嫁,可是一有机会就会想着回家来看看父亲,不过毕竟还有公婆要侍奉,丈夫儿女要照顾,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好几次只是匆匆一两天就走,这次来j市和张老爷子一起过年,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遭,把老人家高兴得几天都睡不着觉。 张云不像张家其他人那样欢喜得那么纯粹,她对这个姐姐感情很复杂,若说没有姐妹的友爱之情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自幼一起长大,这份感情是外人不能比的,但也难免会攀比,她在张雪来之前的一周就卯足了劲儿,天天做美白spa,相信张雪也一定做足了准备。 “还好我聪明,一个月前就打了玻尿酸,不然这个时候还真赶不及,张雪那张嘴骂人不吐脏字,要是让她看出我脸上不自然,指不定得怎么嘲笑我呢。”张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十分满意,白嫩的皮肤看起来真同三十出头的女人一样年轻,“子萱,那几套衣服拿去试试,不合身赶紧换,趁现在还来得及。” “哦。”方子萱应了一声。 “等等,你就在这里试,”张云像想起什么似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也长长心眼好不好?以后不准你再把衣服随便送给方心兰了。” 张云给方子萱置办的衣服自然件件都是高级定制,出自名家之手,用料精细,设计新颖,自然价值不菲,这样好的衣服她哪里舍得给方心兰买,当然再差的衣服她都懒得施舍给方心兰,有的时候实在迫不得已了,就去二手衣店随便买一件半新不旧的给她。 可偏偏方子萱是个傻乎乎的实诚人,方心兰没大没小地常去她的衣橱拿衣服穿,若不是上次她突然想起来检查方心兰有没有偷东西,也不会发现那十几件名牌衣物,差点儿把她活活气死,自己的女儿真是个书呆子! 从那之后她干脆只留了几件平常的衣物在方子萱的衣橱里,其他全都锁在她的房间里,看着方心兰整天打扮得枝招展的,她的女儿,正牌方家小姐却灰扑扑的和只丑小鸭似的,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哦。”方子萱又呆呆地应了一句,自己比方心兰高上几公分,再好的衣服穿在方心兰身上都丝毫不合身,就像套了个大布袋似的,她穿了几次并不觉得好看,又没胆子拿她的衣服去改,这段时间早就已经对她的衣服不感兴趣了。 而且方心兰和她的眼光不同,她所看中的都是些超过方子萱接受范围的服饰,方子萱中意的衣物太过保守,方心兰根本就看不上,虽然看到她穿新衣的时候,那眼神依旧羡慕嫉妒恨,但因为她常年穿校服,让方心兰妒忌的时间倒是不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寒假 “这里的腰可以再收紧一点儿。”张云一件件地让方子萱试过去,不断点评着,弄得方子萱烦不胜烦。 “妈,这件太暴露了。”方子萱皱着眉头看着镜子里的一字领连衣裙,大片雪白的胸脯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怎么暴露了?这是时尚!”张云不理解女儿的眼光,“过去你比这还暴露的衣服都穿过,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保守了?” “这条裙子太短了。”方子萱又皱眉,这裙子离膝盖的距离足有八公分,露出的大腿也多了点儿。 张云捂着胸口,“你这孩子是存心和我作对吧?明明是个少女穿什么长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修道院里出来呢。” “这种衣服太不端庄了。” “怎么不端庄了?你看这条裙子多显身材啊!我们家女儿就是漂亮,”张云一边点评还不忘一边自卖自夸,“绝不会比胡若菁那个丫头差的,就怕方心兰这个臭丫头搞鬼,我得把她送回方家去。” “她的成绩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把她送回去没人看着她,成绩恐怕又会掉下来。” “你是不是疯了?你还真管起那丫头的学习?你能管好子鹏就可以了,那个方心兰就算是疯了死了都和你没有关系,没把她赶出家门,给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最好她连大学都考不上。”张云勃然大怒,但对着自己的女儿,到底还是发不出多大的火,不过就是恨铁不成钢。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单纯的女儿。 “妈,不管怎么说,心兰现在名义上的父母也是爸爸和你,她的好歹还是和你息息相关,她今后好了不说,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外边人少不得说你刻薄虐待她,还有些不知道的人。以为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她要是好是为你争光,不好的话也是给你抹黑。”一向很少和张云沟通的方子萱难得会说这么多话。 “你是不是书读多了,读成傻子了?”张云气乐了,“你以为我会在乎外边人怎么说?她方心兰是个什么身份?我就算当街揍她一顿,都不会有人敢说闲话,一个私生女而已。养大她也是一只白眼狼,你想想看,她好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么处处帮她,她会领你的情吗?” “她如果变坏了,连累的不还是你?” “连累我?有没有搞错?就算她死了都不关我的事,说不定我还会活得更好。”张云狠狠地戳了戳她的眉心,“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呆啊。半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你这个样子我哪里放心让你出去读书,我看连子鹏都比你强。” 方子萱本希望张云在自己到外地读大学后能够不要太过苛待方心兰,可是以张云的性格来看,她再劝也是徒然,索性只得乖乖闭了嘴。 张云倒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毕竟现在她的精力都在应付张雪一家身上,方心兰对她而言不过是只不起眼的小蚂蚁而已,“我和你说啊,你那个表妹若菁和你同年。下周就要来我们j市了,你可要打起精神,别让你大姨她们看笑话,听到没有?若菁小小年纪就很会打扮,还参加过什么校园歌手比赛,别的暂且不论,你可不能在穿衣打扮上输给她,那孩子长得不错。从小就特别爱美,和你可不一样。” 张云一向以自家的女儿为荣,可也知道她虽然成绩好,却是呆呆笨笨的。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人家胡若菁钢琴十级,画得一手好画,还会唱歌,虽然成绩不如方子萱,可综合素质却胜过她太多了,在外人面前她可不能容许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炫耀的宝贝被人看轻,但是在女儿面前可就得交底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方子萱轻敌。 把方心兰送回方家老宅的事进展得比方子萱以为的顺利,方家也得到了消息,胡礼要荣升到京城去了,如果是原本的厅级,他们也许还不以为意,关键是胡礼年纪轻轻就副部级了,又是在天子脚下,未来前途可以想见会有多光明,张老爷子有这样的女婿,更让方家对张家忌惮三分,就连方老夫人对张云的态度都有所收敛。 要如今的方心兰住回老宅,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她在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面前已经失宠,在老宅的日子很不好过,而和方子萱住在一块儿,反正张云向来都不着家,方子萱虽然是个麻烦又有原则的人,但只对她的学习管得严,从没有真正苛待过她,衣食住行上都比在老宅住在佣人房里要强,现在让她回去看方老夫人的冷脸,她还真是不情愿。 “你先回去住一段时间,但绝对不能放松学习,除了寒假作业必须按时保质保量地完成之外,我还给你挑选了这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希望你利用宝贵的假期把它们做完。”方子萱拎过一个大纸箱,上面赫然印着惊悚的广告语,这可是对付熊孩子的利器啊。 不仅是方心兰惊得说不出话来,连方子鹏都有些腿软了,虽然他离高考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可到了那个时候,她不会也这么对他吧? “全,全做完?”方心兰连声音都在发颤。 “当然不是,以你的程度,一个寒假没日没夜地做也做不完,我全部给你甄别过一遍了,那些不大可能出现的冷僻考题和超过你程度的难题我全部删了,你只需要做那些我做过记号的题目,如果你还是不会,可以随时打方子鹏的手机,我会在电话里给你解答的……”方子萱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心兰已经打开纸箱使劲翻着书的内页,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究竟给她圈了多少题。 “老姐,这些你不会全都做过了吧?”方子鹏的眼神很诡异。 “那当然,我也是在高二的时候就做完这一套书了。”方子萱理所当然的样子招来两人近乎膜拜的眼神。 “我的神啊,这不是高三的模拟题吗?”方心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高三的内容老师不是在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提前教完了吗?高三一年基本就是复习,等到下学期的时候,你就可以把剩下的题全部做完了。” “做完?呵呵,呵呵……”方心兰差点没一屁股摔在地上,原来世界上真存在学神这种霸气的生物。 “你回老宅之后还是要坚持良好的作息习惯,虽然是寒假,但也不能睡懒觉熬夜,每天必须保持晨练的习惯,画画的功课也不能落下,我研究了这几年的分数线,你照目前这个态势坚持下去,考上你想考的服装设计专业应该问题不大,所以这个时候你不能半途而废,另外我托人问了几个认识的教授,给你买了几本艺术类相关的书,你有空记得看,对你艺考应该有帮助的。这段时间家教不能来给你上课,你也绝对不能放松,知道吗?……”方子萱犹自不放心,拉着方心兰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那架势还真像个尽职尽责的母亲。 “知道了,知道了,你真啰嗦。”方心兰虽然一脸不耐烦,心里却不是不感动的,沈琴似乎已经忘了她这个女儿,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在乎她过得好不好,学习成绩有没有下降的只有方子萱了。 不过整个寒假被她排得满满的,没有一丝放松的时间,要完成她布置的作业量,估计连睡懒觉的时间都没有。 “好吧,那你好自为之,等开学了接你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准备一个测验,要是成绩不过关,你做的练习题要再加码。” “开学了你真会接我回来?”方心兰显然放错了重点,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她一直担心张云利用这次机会将她永远留在老宅。 “当然,你觉得奶奶会留你一直住下去吗?”她的问话中不带任何感情,却让方心兰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对方老夫人来说,她恐怕不啻于一块烫手山芋,对她的厌恶之情不下于张云,若不是迫不得己根本不会接她回老宅,方子萱愿意接她回去方家二老肯定是求之不得。 “今年真的要去张家过年吗?”方子鹏不住地唉声叹气,他的痛苦不下于方心兰,这么多年了,哪怕现在的张老爷子对他也不再不假辞色,他还依然视张家如畏途,一想到整个寒假要在张家度过,连放假的心情都没了。 “无论在哪里生活,我都希望你养成自己的习惯,适当做一些调整是必须的,但不要被环境轻易影响改变,我给你列了一张计划表,希望你能像心兰一样按照计划执行。”方子萱随手递给他一张计划表。 “又是计划表啊。”方子鹏哀嚎一声,表格上列满了每天的学习安排,完全不给他睡懒觉的权利,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尝到那种滋味了,一到假期方子萱就对他们抓得更紧,不仅是读书做题,还有许多必须练习的基本功,书法就是其中一项,这段时间下来,原先连字都写不清楚,毛笔都不会拿的他竟然也能像模像样写几幅大字了,虽然过程很辛苦,但成就感还是有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表妹 除了书法,方子鹏每天还必须背诵一篇古文,听方子萱讲解一篇国学典籍,过去方心兰也要和他上这门课,有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听讲,有的时候方子萱会单独给方心兰讲女四书,刚开始这两个小孩儿都烦不胜烦,久而久之,在大棒的高压政策下,竟然也被强行灌输了一部分进去,至少不会再像从前那么排斥了。 看着这份计划表,方子鹏突然贼兮兮地说,“姐,你这计划定的虽好,但我敢打赌肯定执行不了。” “为什么?” “你想啊,今年可是在张家,大姨一家也回来了,全家热闹得很,外公肯定安排了很多节目,怎么会让我们在房里读书,肯定要我们出来陪客人的嘛。” “客人?不是大姨吗?”方子萱在这种事上,总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她前世没有什么亲人,这一生也学不会和他们相处。 “他们远道而来,当然他们是宾,我们是主啦,少不得要陪他们到处走走。”方子鹏早就习惯了她的性格,耐心地解释道。 她却一脸不以为然,“我是毕业班的学生,寒假功课紧,不会让我去陪的,你只是一个小孩子,去不去也无所谓,到时候我和外公说一声,你就留在家里和我一起读书。” “呃,”方子鹏僵了僵,“不用了吧,我可以替你好好招待他们,咱们两人都不在,也太不给大姨面子了。到时候可是会惹舅舅他们生气的。” 他可不是方子萱这个连春秋游都觉得无聊的奇葩,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都像他一样喜欢热闹,热爱亲近大自然,逮到了机会出去放松肯定不会放过啊,做学生的哪有愿意成天被关在房里读书的? “好吧,那你可以在完成课业前提上,适当地去陪陪他们。”方子萱很大度地松了口,方子鹏却傻眼了。 “还要成天按着那个表格做作业?” “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个道理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方子萱板着脸训道,“是你的学业前途重要。还是陪人家出去玩重要?” “子萱又在教育弟弟了?”程莉笑呵呵地敲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美妇和一个娇滴滴的美少女。 “说起来也好几年没见了,每次回来都不凑巧没见到你们两个,一转眼子萱子鹏都长这么大了。”中年美妇和张云长得十分相似,一看就知道是姐妹。但看起来很和善。至少比张云看起来要温柔得多。 “大姨好。表妹(姐)好!”虽然记忆模糊,可还是能从碎片中依稀辨认出美妇和少女的身份,方子萱和方子鹏异口同声地问好。 “果然是长大了。竟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张雪难掩惊讶,虽然之前听说这姐弟俩的成绩好,可一直都不相信,他们的顽劣跋扈从小就能看出来,所谓三岁定终身,前几年方子萱才刚刚醉驾出了车祸,大哥张奇没少和她抱怨这个外甥女的劣迹,怎么不过几年时间就会有这样脱胎换骨的变化? 但是张老爷子这几年明显偏心方子萱,也时常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孩子,父亲和哥哥关于她几乎是两极化的评价,让她在千里之外也觉得好奇。 如今亲眼见到了,更觉得惊讶,方子萱姐弟两人眼神坦荡,举止稳重,看上去就是极有教养的好孩子,要不是脸和从前长得一模一样,还真会以为是别人假扮的。 “你真是子萱姐姐?”美少女睁大了双眼,“你和过去一点儿都不一样,你怎么不画朋克妆了?你上次说会在身上穿十三个洞,后来穿成了吗?还有你答应要给我看的脐环和舌环……” “若菁,别胡说了,子萱怎么会是那样的女孩子。”张雪微微瞪了女儿一眼。 “明明就是那样的。”胡若菁不高兴地嘟着嘴,“子萱姐姐真是说话不算话。” “表妹,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你就当作过去的方子萱已经死了吧。”方子萱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带着笑意,可她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寒毛直竖,就算娇蛮如胡若菁都有些畏惧地看着她,不敢再说话了。 “小小年纪,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张雪也觉得怪怪的,只当方子萱幡然醒悟了,不愿意再提那段不堪的过去,只得出来打圆场,“都快过年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就是,就是,你们姐妹俩是同年,小时候就很要好,这么多年不见,一定有很多说不完的话,你们三个小孩儿好好玩。”程莉也笑道。 其实同年的姐妹并不是每个都十分要好的,就像张雪和张云简直是一对冤家,方子萱和胡若菁的感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的方子萱还换了个性格古怪的内芯,更是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方子萱不知道该怎么和同龄的小姐妹玩耍,既不觉得两人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也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玩的,索性不理坐在沙发上的胡若菁,带着方子鹏低头继续做起作业来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一向是天之骄女的胡若菁对自己受到的冷落很不爽。 “做作业啊。”方子萱还没来得及回答,方子鹏就抢先答道。 “哼,”胡若菁得意地哼了一声,“寒假作业那种简单的程度,我向来不屑做,只要给我一个下午我就能做完。” 方子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做的当然不是寒假作业,作业发下来的那个晚上我就全写完了。” “那你们做什么?” 方子鹏也不说话,只是扬了扬书本。 “《数学奥赛习题集》?”胡若菁不可思议地嗤笑一声,“就你还参加奥赛?” 记得这个表弟成绩差得在班上都是倒数,能考个及格就不错了,还做什么奥数题? 方子鹏的脸色很不好看,也回以一个冷笑,“那种无聊的比赛我们当然不会参加,不过我姐说了,无聊的时候做做奥数题目,可以锻炼思维,换换脑子,也是一种很好的休闲方式,若菁表姐,要不要加入我们啊?” “听我妈说,你们俩的成绩很好?原来s省的教学水平这么低下啊。”胡若菁一脸鄙视。 “是啊,是啊,也就比你们省好一点儿而已,哦,对了,听说你要去京城高考,那里的分数线更低,到时候若菁表姐考上好大学也不是不可能了。”方子鹏不甘示弱,来一句顶一句,丝毫不给她面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若菁大怒。 “方子鹏,你很闲吗?有空在这里逞口舌之快,还不把大字写了?”方子萱抬起头,完全视胡若菁如无物。 “喂,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胡若菁一向任性惯了,哪里受得了这对姐弟明里暗里的排挤。 方子萱这个人也是自我惯了,胡若菁的小姐脾气,连方子鹏都不会觉得可怕,何况是她,只是微微皱眉看了她一眼,便又重新低下头做自己事情去了。 方子鹏倒是很听话,展开宣纸磨墨写字,竟是完全不再搭理这个表姐。 胡若菁几时受过如此冷遇,气哼哼地把门一摔,就找大人告状去了。 “真幼稚。”方子鹏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怎么了?小丫头这嘴上都能挂油瓶了。”张老爷子一向重女轻男,对这个不常在身边的外孙女也十分疼爱。 “不好好在屋里和子萱子鹏玩,又到处乱跑。”张雪温柔地嗔道。 “他们两个根本就不理人,有什么可玩的啊?最可恶的是那个方子鹏,竟然说我成绩差,一副看不起人的傲慢样子,看了就来气!” “这两个孩子就是教养不够,阿云成天就懂得在外头瞎混,两个孩子能好到哪里去?”张奇一向偏心胡若菁,也不多问就直接为她打抱不平起来,“我们若菁不仅书读得好,还知书达理,那两个孩子就是妒忌你,你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程莉瞥见张老爷子的脸色不对,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胡话。” “程莉,你别拦他,让他说,我倒想知道他和阿云一家到底有多大的仇怨。”张老爷子面沉如水。 张奇的脸上有些讪讪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做人长辈的不问青红皂白就公然指责晚辈,你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张老爷子冷笑,“子萱子鹏姐弟两个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这几年大家都看在眼里,两个孩子天天都安分读书,论教养可比你当年强,你成天鸡蛋里挑骨头是什么意思?恐怕过几年我一走,你连阿云这个妹妹都不会认了。” “爸,快过年了,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张雪连忙出来打圆场。 张老爷子的神色这才有所缓和,“你不要怪你妹妹,她实在是不知道你突然提前回来了,知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她特地让子萱子鹏住过来,就是为了咱们合家团圆,哪里是你大哥口中那样不分轻重的。”(未完待续。。)</dd>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姐妹争宠 “我知道,”张雪柔声笑着,“我这不是想您嘛,想给您一个惊喜。偏偏胡礼走不开,我就急着先带着若菁回来了,若泰要过几天才和胡礼一块儿回来。” “我原本在家天天被你大哥气得头疼上火,你一回来,我这一身的病就都好了,你这次可要多住几天才好。”张老爷子笑眯眯地说,“临老了,才知道还是女儿贴心啊!” 虽然张老爷子不缺钱,可是这些年他里里外外的衣物全是两个女儿置办的,平日嘘寒问暖的也都是女人,也难怪他格外疼爱两人了。 “大舅妈,颂文表哥呢?”胡若菁百无聊赖地嘟着嘴,张老爷子没给她主持公道让她很不开心。 “他还没下班呢,我和他打过电话了,让他早些回来,这几天让他好好带你出去玩。”程莉笑道。 “你这野丫头,成天就懂得出去玩儿,好歹也是毕业班的学生了,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子萱,天天在家里读书?”张雪立刻瞪了胡若菁一眼。 “女孩子还是活泼点儿好,子萱那丫头我都不知道劝过多少次了,可她就是不听,这孩子也是怪了,人家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喜欢在外头玩的,就她唯一的爱好就是读书写字。”张老爷子一脸无奈,话里话外却难掩骄傲,“这孩子的字写得真不赖,待会儿也让你开开眼界。” 张雪脸上笑着连声附和,心里却不是滋味。可以看得出来,父亲的确疼爱子萱超过了若菁,一说起方子萱那眼睛都会放光,而对自己的女儿呢,虽然也算不错,可并不如何放在心上,这让从小就喜欢和张云争宠的她情何以堪? “外公,您偏心,净说子萱姐姐的好话,那我呢?那我呢?”胡若菁嘟着嘴拉着张老爷子的胳膊撒娇。 “你这个丫头还用说?从小就聪明伶俐。有谁不喜欢你的?”张老爷子笑呵呵地说。“我们若菁好好努把力,这次高考肯定能考上好学校。” “那外公说什么样的学校才算是好学校呢,听说子萱姐姐通过了自主招生考试,已经被京都大学预录取了呢。”胡若菁眸光微闪。掩去眼底的不快。 “这倒是没定。只是降二十分录取。不过以子萱的实力,就算不降分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不是我们逼着她去参加自主招生考试。她还不肯去参加呢。”张老爷子笑呵呵地说,脸上的表情很是骄傲。 这话一出就连张雪的脸色都有些僵硬了。 “外公觉得以我的实力,也能上京都大学吗?”胡若菁忽闪着大眼天真地问。 “当然能,当然能,我们若菁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外公希望你也能考上京都大学。”张老爷子知道小姑娘不服气了,连声安抚道,“到时候,你和子萱就是同学了,姐妹两个又做了同学,这可是缘分啊,你家在京城,子萱背井离乡的,你要多多照顾她,知道吗?” “爸,八字还没一撇呢,您扯的也太远了。”张雪微微笑道,心里却不以为然,听张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俨然觉得方子萱的成绩已经好到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没有悬念了,这也让张雪觉得很不舒服。 “也不远了,就下半年的事儿,子萱这个孩子性格内向,要她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我还真放心不下。”张老爷子叹道,想到张颂文和严越达成的协议更是坐如针毡,本想劝方子萱出国留学,可想到在国外更是天高皇帝远,若是子萱被人欺负了,更是无处诉苦,何况她一向固执,非京都大学不考,就算他再怎么劝都无济于事,只能寄望女婿一家对她多加照看了。 “看来几个小辈里,爸爸最喜欢的就是子萱了,当初颂文小小年纪去国外读书,都没见爸爸这么心疼过。”张雪巧妙地将张奇和程莉也拉下水。 “那怎么一样,颂文毕竟是个男孩子,出去历练对他有好处,子萱一个女孩子家的,文文静静的,就连我也舍不得呢。”程莉是个聪明人,哪里会轻易往套里钻。 “你回来的倒是早啊,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这么偷偷摸摸地回来了?”张云身穿枚红色的大衣,一头长卷发披散在肩膀上,看上去风情万种。 她和张雪只差了一岁,从小就对张雪直呼其名,一句“姐姐”都没叫过。 “这不是想给爸爸一个惊喜吗?”张雪抿嘴笑着,“你刚去做头发了?看起来不是很自然啊。” 张云僵了僵,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从小到大张雪都是这样,总是笑眯眯的,看似不经心地给她一刀。 “是啊,可能要过几天才能自然点儿,”张云撩了撩头发,“一段时间不见,感觉你今年老了不少,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是不是为孩子们操心的?若菁今年也要高考,你可辛苦了。” 张云夹枪带棍的话不仅打击了张雪,还捎带上一边的胡若菁。 张雪早已经习惯了,倒也不怒,“可不是嘛,我们年纪都大了,不能不服老啊,我看你这一针玻尿酸打得不错,正好这次回来你带我也过去打一针吧。” 张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暗暗咬牙,自己这一针玻尿酸打了一段时间了,明明已经看不出来了,却还是被这个眼尖的姐姐看出来,还当众这么奚落她一顿。 “你们别闹了,孩子都这么大了,还争来争去的,羞不羞?”张老爷子乐呵呵地看着两个女儿,不但不生气,反倒觉得有趣。 “爸爸,我们这是姐妹情深,哪里是闹啊。”张雪嘻嘻笑道。 张云向来觉得这个姐姐阴险虚伪,只是冷哼一声不说话。 “若菁啊,你马上就高考了,寒假回来会不会耽误学习?”张云斗不过自己的姐姐,便立刻转移目标,对着外甥女笑得很得意。 “小姨,我也已经通过京都大学的自主招生,只要能达到本一批的分数我就能被京都大学录取。”胡若菁笑得比她还得意,她和张雪一直隐忍着这个消息不宣布,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方子萱有多优秀吗?结果不过是个降二十分录取而已,和她相比,她才是最优秀的那个。 张老爷子一脸惊喜,“真的?若菁,这样的好消息你真不该瞒着外公,我的外孙女果然是又漂亮又聪明,外公要好好赏你,说说,想要些什么?” “爸,你就别夸她了,小丫头片子一个,你再夸,她的尾巴都要翘上天去了。”张雪笑道。 “唉,是啊,再怎么着也要达到本一线才行啊,若菁可不能放松啊,还是得好好努力才行。”张云的脸有些僵硬,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 “是啊,我也这么劝她,可是这个孩子就是这么自信,从这几次质检来看,分数线上本一倒是没有问题的。”张雪倒也不恼,笑眯眯地反击回去。 “啊,我差点儿忘了,你们要去京城的,京城的分数线一向低,这样想来倒是上了双保险。”张云皮笑肉不笑,明里暗里地讽刺。 “是啊,这孩子都是沾了她爸的光,说实在还真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张雪脸上依旧带着笑,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眉心,“你可要向你子萱姐姐学习,人家可从来不靠父母呢。” 张云被气得脸都快歪了,这不是明摆着讽刺方建霖无用吗?虽然她也厌恶丈夫的无能荒唐,可在别人面前丢脸还是让她十分气恼。 “妈,我不管,外公说好要赏我的。”胡若菁拉着母亲的胳膊撒娇。 “去,没大没小的……” “阿雪,这可没你什么事儿,我要赏我的外孙女儿,又不是赏你,你掺和什么劲儿啊?说吧,若菁想要什么?”张老爷子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想要外公那块雕着貔貅的田黄印章。”那还是好几年前她在张老爷子书房里看上的,当时她就吵着要,张老爷子觉得她年纪太小,最终还是没有给她。 “哪块貔貅印章?”张老爷子一脸奇怪,“田黄印章我倒是有几个,刻诗文的有,书画的也有,没有什么雕着貔貅的啊。” “我明明在外公的书房里见过,是枚枇杷黄的田黄。”胡若菁嘟着嘴。 “敢情我们若菁几年前就惦记上了啊。”张云冷笑道,“这一惦记就惦记了这么多年,我说张雪啊,你平日也别对女儿那么苛刻了,就那么个小东西也值得胡家大小姐放在心上,被人知道了少不得说她没见过世面。” 就算张雪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被妹妹这屡次挑衅,还是气得不轻,可又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怒瞪了女儿一眼,“那是外公的东西,你一个小姑娘家乱开什么口?没有规矩!” “可是外公答应我的。”胡若菁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被母亲这么一斥当时就有些委屈了,记得过去每次回外公家,除了这个讨厌的小姨之外,大家都对她极好,如众星捧月一般地娇宠她,如果早知道这次是这样的,她就不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田黄之争 ( )看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的宝贝外孙女生气了,张老爷子也发了愁,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起这枚印章来,“莫非是送人了?没关系,外公那里还有几枚上品田黄,你来慢慢挑。” 胡若菁家庭出身极好,不是那种贪财的人,想要那枚田黄印章,完全是因为合了她的眼缘,这么多年下来始终念念不忘,因此张老爷子说要用上品田黄来弥补,她非但不觉得开心,反而因为张老爷子对她的不上心而委屈起来。 最要紧的是她向来爱面子,方才还被小姨一顿明讽暗刺的,心里正不痛快呢,觉得张老爷子根本就是有心推托。 “爸,你那几枚田黄,人家若菁才看不上呢。”张云的笑中带着嘲讽,有心显摆自己的财力,“若菁,别伤心,小姨明天带你去拜访一位田黄收藏名家,说不定他手头有你喜欢的田黄印章,你喜欢什么尽管留下来好了,小姨给你买单。” 听了这话,张老爷子非但不生气,反倒连连点头,“你小姨带你去看的都是精品,你尽管挑,外公也给你买单。” “大舅妈没有什么好东西,有个羊脂玉镯子还蛮适合你这样小姑娘戴的。”程莉也不愿意落人后。 “你们别这么惯着她,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考上好大学是她分内之事,也值得你们一个个地赏她?”张雪连忙劝道,脸上的神色却是得意的。 “外公那个印章和这个很像,但颜色比这个黄。雕工也更好。”胡若菁不无惋惜地看着手中的田黄印章。 张云本来百无聊赖地在一旁陪着,她对田黄的收藏并不感兴趣,可是胡若菁手中的印章和她的描述却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黄色的貔貅?好像不是在父亲的书房里见到的,倒像是有一天方子萱交给自己的。 张云可不像方子萱那样视金钱如粪土,经过她手的东西不说样样都清楚,但起码的印象都会有。 她坐在外甥女身边,恍惚记起当时的场景。 “妈,这是外公送给我的,交给您保管吧。”方子萱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小盒子递给自己,她打开匆匆看了一眼。就随手放进保险箱了。 “他今天怎么送了个这个小东西给你?”她随意笑了笑。田黄虽然值钱,可这么个小东西不过也是几万块钱的事儿,无论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今天写了幅字,外公说该配个好印章。就顺手送我了。” 无论是方老爷子还是张老爷子。甚至是周老爷子都经常送些小东西给方子萱。东西不会太平常,可也不会太值钱,老人们都是顺手一送。她向来认为“长者赐不敢辞”,也都乖乖收了,可除了一些她需要的书册之外,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索性都交给张云保管。 女儿如此相信她,张云自然也会认真对待,专门买了个保险箱存放这些东西,准备攒着以后给她当嫁妆,不过里面的东西却是没有好好看过。 张云回去翻找了一通,果然在一个角落翻找到这枚印章,一想到胡若菁求而不得的东西,却早就轻易落在自己女儿手里,还被漫不经心地遗忘在角落,张云心中大为得意,觉得自己再次战胜了张雪。 这种胜利者的快乐不能一个人独享,张云眼珠转了转,神色亢奋地将印章放进包里。 她回到家里的时候,全家人正在欣赏胡若菁新卖的田黄印章,虽然心中略有遗憾,可在众人的赞美之下,胡若菁又恢复了笑容。 “哎呀,刚才我回家了一趟,倒是来迟了。”张云笑盈盈地坐了下来。 “谢谢小姨送我的田黄,我很喜欢。”胡若菁笑眯了眼。 “阿云,你这么客气,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来的匆忙也没给子萱子鹏准备什么好东西。”张雪不好意思地说。 “姐妹一场,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才是用心了呢,你送给子萱子鹏佛莱格默的小牛皮鞋又合脚又松软,两个孩子嘴笨,我在这里代他们谢谢你了。”张云一反常态,嘴甜得要命。 张雪和她做了多年姐妹,自然知道她的性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会儿嘴巴这么甜,肯定还有后招,说不定就是做了准备要有意踩她们母女呢,立刻打起精神,戒备地看着她。 张云果然一脸得意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今天若菁买田黄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眼熟,想起我们家子萱好像也有一个,特地带来给大家看来,两姐妹一人一个,也算是缘分。” 盒子里的田黄雕工精细,顶端的貔貅惟妙惟肖,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师之手,和胡若菁手中的那枚印章一比,立见高下。 “这是外公书房里的那枚印章!”胡若菁惊呼,张老爷子也有些尴尬,看到实物才想起来,当初也不记得因为什么事顺手送给了方子萱,不过还请了篆刻名家为她刻了名字。 “原来这就是你之前心心念念想的那个啊,”张云笑了,“你要是不提,我倒是忘了呢,子萱对田黄什么的倒是不感兴趣,平时都闲置着。” 胡若菁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张老爷子,“外公,你骗人!当初你觉得我年纪小,不肯给我,子萱和我年纪差不多大,为什么要给她?” 张老爷子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菁,不准没有礼貌!”张雪立刻斥道。 “这枚印章我不想要了,小姨,还给你。”胡若菁的脾气十分倔强,千金小姐的骄傲让她动了真怒,“我还不屑要一个山寨货。” “这——”张老爷子十分内疚,看看方子萱,又看看胡若菁,一脸为难,从心理上来说,自己更偏心方子萱一点儿,可是胡若菁也是自己的外孙女,又常年不在身边,本就有一份愧疚在,被她这么一闹,心里更是不好受。 “既然你喜欢,那这枚印章就送给你。”方子萱接过张云手中的盒子大大方方地递给胡若菁,她对这些东西本来就不上心,如果不是张云提起,她早就忘了,自然不在乎。 “谁要你假好心?!”胡若菁毫不留情地打落她的手,“上面刻着都是你方子萱的名字了,还送给我?是故意羞辱我的吧?” “既然如此,那也没有办法了。”方子萱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尴尬,只是稳稳地收了手,将印章交还给张云。 “若菁,你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张雪一脸怒色,她对张云这一招暗恨在心,尤其是方子萱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有意来落她们母女面子的,和她一比倒显得胡若菁小气了。 毕竟是当着父亲大哥一家的面,张雪再恨也不能表现出来,尤其胡若菁表现出来的娇蛮任性让她很没有面子,自家女儿已经不争气了,她不是张云那鲁莽的,实在开不了口大吵大闹,只得怒斥自家女儿。 “你别怪孩子。”张老爷子连忙出来解围,“是我不好,一时也忘了当初送给子萱了,若菁,你还想要什么,外公一定想办法替你弄到。” “我什么都不要!也要不起了!”胡若菁别过脸去,看起来十分委屈,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若菁妹妹,你别难过了,明天表哥带你出去玩。”张颂文也连忙好言相劝。 “那他们也去吗?”胡若菁挑衅地看着方子萱和隐忍着怒意的方子鹏。 张颂文看了看方氏姐弟,一脸为难,可也不能代替他们做主。 “我们就不去了。”方子萱对出去玩向来不感兴趣,也不想让方子鹏去浪费这个时间,最重要的是这个胡若菁全身上下散发的敌意,就算她是根木头都能感觉得到。 “他们不去,我也不去了,凭什么我就要去玩别人玩剩的啊?”胡若菁高傲地说,她从小就极得家人宠爱,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又前途无量,不知身边有多少人奉承逢迎,养成了她比张云还要娇纵的性格。 “子萱姐弟一向不喜欢热闹,从来不出门玩,怎么能算是他们玩剩的呢?”张颂文很有耐性,就凭着这温文尔雅的风范,不知道有多少名媛淑女对他趋之若鹜。 “颂文哥哥,你唬我呢?”胡若菁冷笑,“虽然我不常回j市,可对子萱姐姐的光荣事迹还是知道得比较清楚的,她十二三岁就在酒吧夜店里混了,十四岁的时候嗑药酗酒还飙车,玩得比谁都疯,连我在那么远的地方都知道了,你们装什么失忆呢?” 她今天被张云母女连番刺激,原先只是和方子萱话不投机,现在简直是恨透了方子萱,自然话里话外不再给他们面子。 方子鹏握紧了手中的筷子,眼中几乎都要喷出火来了,要不是估计方子萱就坐在他身边,早就暴起骂人了。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不必说张云和方子鹏有多恼火,就连张老爷子和程莉都面有不虞之色,只有方子萱一个人神色如常,仿佛胡若菁说的人根本不是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连中二元 “若菁,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我马上送你回去。”张雪发了火,“像你这样没教养的女孩儿,我都没脸说是你妈!” “回去就回去,我还不想呆在这里呢!”胡若菁的小姐脾气也上来了,也不顾这么多长辈在场直接将筷子一拍,竟哭着跑回房去了。 “这孩子!怎么饭也不吃了?”程莉一脸担心,“阿雪,你也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对小孩子说这么重的话。” “就是,若菁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张老爷子生怕这个外孙女怨上自己,一向冷静严肃的脸上带上了几分忐忑。 “是她太没规矩,也是我的失职,竟将她惯出这样一副臭脾气,爸,你就别劝我了,我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张雪的眼睛也红了,“大嫂,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家颂文就稳重懂事,偏我家这个……” “颂文是男孩子怎么一样?”程莉嗔道,“你们慢慢吃,我上楼看看这丫头去。” “大嫂,你别管她,她这副脾气是该好好磨磨了。”张雪怒se未消,但那到底是她的亲生女儿,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疼的。 张老爷子连连点头,对程莉眼神示意,还好这个家里有老大媳fu撑着。 “子萱,对不起,你表妹她是无心的,大姨在这里替她向你道歉了。”张雪一脸不好意思地对方子萱说道。 “大姨言重了。”方子萱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张雪心中一凛,没想到方子萱改变如此之大,不仅与过去完全不同,也半点不同于她那一双父母,不仅喜怒不形于se,还油盐不进,年纪小小,城府却ting深。 “你就放心吧,我们家子萱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可不会为了一两枚印章发脾气,这种事儿她向来不放在心上。”张云虽然是想气气胡若菁,达到了目的,也还ting得意,可见外甥女的脾气如此蛮横,全家人还由着她,心里自然不快,此时逮着机会,更是夹枪带棍毫不留情。 “好了,好了,都吃饭吧。”张老爷子向来是舍不得对着宝贝女儿发火的,若今天在他面前吵嚷的是张家的男孩儿,早被他一棍子打趴下了,可面对这姐妹两个他除了无奈,就是纵容,何况张云和张雪自小针锋相对,他早就习惯了的。 胡若菁却是怨上了方子萱,虽说她们的感情本来就没有多好,但那最多也就算是互不搭理的陌生人程度,如果不是这次印章事件,她还不至于对方子萱如此看不顺眼。 “就她那样也能考上京都大学?难道是作弊了?”远在京城的胡若菁得知从j市传来的消息,一脸不屑。 “你胡说什么呢?这可是高考,何况她还是s省的高考状元,要真作弊,她抄谁的卷子能抄成状元啊?”张雪嗔道,面上虽然维护方子萱,心里终归还是不大舒服,方子萱如何其实她并不关心,只是觉得这一次好像又输给张云一次,不知道这个妹妹要得意成什么样子,不知道要在自己面前怎么显摆了,尤其自家女儿也考入京都大学,排名却很靠后,“你也真是的,是不是因为自主招生降分录取了,就有骄傲自满的心态?我看你这次的成绩根本不是你的正常水平。” 这一肚子的怨气没法发泄,只得埋怨自己的女儿不争气。 “你怪我做什么呀?我们的考题和s省又不一样,根本没有可比xing,是他们s省教学水平低,才让方子萱考了个状元的,等她进了京都大学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胡若菁一脸愤愤不平,说出的话也格外尖酸刻薄,明明那个方子萱是个混夜店的小太妹,怎么这么会读书,老天太不公平了! “你净会推卸责任!”张雪气的掐了女儿一把,“谁不知道京城的分数线低,你还敢说出这种话,别丢人丢到你外公家去!” 张雪猜的没有错,此刻的张云的确得意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s省的惯例,每年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本地的大小媒体都会对高考状元进行长篇累牍的报道,今年自然不会例外,尤其方子萱曾经还是j市的中考状元,连中二元,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学霸”啊,在整个j市都是史无前例的。 得知消息的那一个晚上,一向虚荣刻薄的张云竟然哭了,搂着方子萱又哭又笑,闹了一个晚上。 “我的乖女儿,妈真是太高兴了!妈苦了一辈子,到头来只能靠你了,……还好有你……总算让我扬眉吐气了一回……我的好女儿啊,妈总算熬出头了……”张云欢喜得好像要疯了。 “妈,你是不是喝酒了?”方子萱chun角微抽,明明没有闻到酒气,可张云的模样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 “对!喝酒!来来来,我们一定要好好喝上几杯庆祝庆祝!”张云ji动地走到酒柜边,选了一瓶拉菲,可是因为ji动手抖得厉害,开了几次都开不起来。 “妈,现在太晚了,我要去睡了。”方子萱站了起来,对状元这件事她并没有什么兴奋感,对她来说,只要尽力去做,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便已经没有遗憾了,状元不状元根本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读书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看重的是这个过程,结果不过是附加产物而已。 “你就陪妈喝一杯吧,你是妈妈的骄傲!”张云挥舞着开瓶器,神情ji动,明明没有喝酒,却像个喝醉的人一样情绪ji动。 “妈妈,谢谢你!”方子萱突然对着张云鞠了一躬。 如果没有张云给她创造了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环境,让她无须再为生计忙碌,她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好好学习,也没有办法在这几年读这么多书,现在的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奔向自己的新生活了,虽然因为前生的记忆无法对张云产生太多深刻的感情,但对于重生这件事她并不是不感恩的。 张云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子萱,你是妈妈的骄傲!妈妈也要谢谢你!妈被人看不起了一辈子……你爸没用,还在外头养乱七八糟的女人小孩……妈走到哪儿都被人笑话,只有你,只有你,为妈妈增光添彩……这么多年了,是妈妈对不起你们,没有好好照顾你们……还好你争气……老天总算待我不薄……” 前几天方建霖刚刚被八卦杂志拍到夜会几个小nen模,张云正在气头上,被方子萱的事儿一闹,她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有了这么好的女儿,她的将来就有了指望,至于方建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张云的亢奋持续了好几天,但是没有人会去责怪她的失态,这事儿要搁在谁身上都会不淡定的,何况谁都知道张云对两个孩子,一向都是放养,压根儿没正经管教过他们,竟然还能出个状元,不得不羡慕她的命好,也不知道老天爷是怎么安排的,这么一对不靠谱的夫fu竟然能生养出这么懂事的孩子,不仅是张雪嫉妒不已,方家的几对夫fu也是咬牙切齿地嫉妒。 就连方老爷子都觉得脸上有光,家里这么多个孩子,大都是在国外留学的,说好听点儿是海归,实际上就是书读得太烂,送出去镀个金的,看起来光鲜,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们骨子里是破铜烂铁,但是方子萱不同,她连夺两次状元,在s省简直是考不倒的考神,那实力是实打实的,简直就是二十四k纯金的啊。 且不论那些媒体的采访,竟还有许多商家找上门来想要找这位考神状元广告代言,不过她出身世家,自然有一份矜持在,无论她本人怎么想,她身为方家人自然是不能抛头lu面去接什么广告的,甚至还有人找上门来只为了沾沾状元的考运,弄得方子萱哭笑不得。 不管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再怎么讨厌张云,可方子萱是他们方家的骨肉,又给他们增光添彩,就算平日和她并不亲近,此刻也是把她疼到骨子里去了。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方老爷子竟然二话不说,给了方子萱方氏百分之一的股权,要知道张云手中已经拥有方氏百分之五的股权了,再加上方子萱这百分之一,老三一家无疑成了方家极有话语权的一派,甚至胜过了老大一家,可是方建霖明明是个浪dang子,张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经营能力,这一切怎么能够让人服气? 老大一家愤愤不平,咬牙切齿,陈歌则成天在方老夫人面前装可怜哭穷,几家人中除了在国外的方建新方建兰,就属他们四房的股份最少,老爷子不把这碗水端平,他们就不服气。 可是方建平和方建岳两家实在不是什么有话语权的,无论他们再怎么骂,再怎么哭,都不可能改变一家之主方如松的决定,就像当初他可以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方氏大权交给方建森一样,他现在自然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股权送给方子萱。rs!。 第一百二十八章 离家 对于两个哥哥的激烈反应,方建森倒觉得无所谓,大哥的女儿方子莹手中也有百分之一的股权,方子萱拿这百分之一也没什么不公平的,何况她们的股份只是无投票权股份,于他对方氏的控制并没有任何影响,都是方家的子孙,他有什么理由去反对? 非但没有反对,方建森还做足了姿态,一掷千金,在京都大学附近买了一套价值千万的精装公寓送给方子萱,当作入学礼物,这一举动无疑让方老爷子极为受用,越发觉得几个儿子里就只有这个老幺靠得住,将方氏交给他,就算他百年之后,几个儿子也不会被亏待。 被方建森这看似高风亮节的举动一逼,方家的大房和四房更加尴尬了,不得不勉勉强强地做出一副好长辈的姿态,象征性的送了些礼物。 方子萱这个时候收到的礼物绝对比中考时收到的多,而且大都是实惠的现金,因为已经成人的关系,知道她在外读书对钱的需要比其他物质要大得多,除了大伯送了她一辆不实用的跑车,四叔送的钻饰之外,无论是方建霖还是张云,甚至于张老爷子他们送的都是现金,一时间她账户上的现金以惊人的速度蹭蹭飞涨着。 她却从另一个少得可怜的账户中取出了所有的钱,这是她这几年来用自己的稿费攒的,在赵老爷子的指导下,她已经在好几本杂志上发表了法学随笔,虽然没有太大的专业性,但是浅显易懂,受众较广,稿费倒是比正儿八经的论文还要丰厚。 这么多年来的心愿总算达成了,经过雨水洗礼的泥土散发出特有的清香,她看着墓碑上“陈漱石”和“陈正”两个名字。怔了半天,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座陵园算不上j市的豪华陵园。却建得清新自然,并没有一般印象中陵园的压抑阴森。只是这个日子不是清明祭扫的正日,陵园中几乎见不到人影,只有她对着墓碑呆呆站着。 方子萱知道,她亲手埋葬了前世的一切,这一生与过去的她恐怕再无关联,如果这是天意,那就让陈正永永远远陪着爷爷。这样他就不会孤独了。 与张云近乎疯狂的喜悦相比,方子鹏虽然也为姐姐感到光荣和骄傲,心里却是五味杂陈的。 “姐,你什么时候走?” “下周二。”方子萱一边用电脑查阅文献。一边随口说道,“你不是问过好几次了?” “哦。”方子鹏闷闷地应了一句,“你干嘛这么急着走?离开学不是还有一段日子吗?” “开学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去京城总比在j市成天被张云拉去各种派对宴会炫耀的好,自重生的第一天起她就想方设法要离开这里。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心里的感觉竟有些莫名。 “那我怎么办?”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姐姐突然要撇下他不管了,他难受了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你当初答应过我,不会扔下我不管的。” “我没有扔下你啊。”方子萱不解。“我只是出去读书而已,不是离家出走。” “是你自己说的,等你出去读大学了,就可以永远离开方家和张家,奔向自由了。”方子鹏的眼睛红红的,总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你年纪还小,等你高考结束,出去读大学了,也可以奔向自由。”她一脸不以为然,虽然也有些不舍,但没有依靠过别人的人,自然不能体会方子鹏的悲伤,心中的雀跃还是要大过不舍的。 就连方心兰也怔怔的,方子萱走了,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方建霖成天在外头天酒地自不必说,张云能不想方设法折磨她就算是不错了,剩下一个方子鹏和她也向来不对盘,没有了方子萱,她也不知道将来这一年该怎么过,虽然她对她严厉,可却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好的人。 “我又不是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哭什么啊?”方子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平时对他们严厉管教的时候,他们也会不满埋怨,可真等她要离开了,才想起这个做事永远公正正直的姐姐的好处来。 “你走了没人给我们圈题划范围,我们要是学习成绩下降怎么办?”方子鹏抽抽噎噎地说。 “我给你们划了这么多年的范围重点,难道你们自己还没有学会猜题吗?”方子萱不可思议地说,“什么是必考的重点,你们自己看不出来吗?” 怎么可能看得出来?我们又不是你这种学霸,习惯了饭来张口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学会做饭。 “我要是能看出来,也能做高考状元了。”方心兰捏着手中的纸巾委屈地说。 “我去京城了,并不意味着会对你们放手不管,今后你们两个要互相监督,每天晚上都和我视频做作业,等我给你们检查完作业了才能去睡。”既然当初接过照管两人的责任,她就不会半途而废。 视频做作业?多么变态的学习方式!方心兰和方子鹏非但没有提出异议,反倒一脸欣喜,“那考试范围呢?还给划吗?” “我尽力,但是你们自己也要学会辨别学习中的重点,这样才能提高学习效率……”两人对方子萱漫长的说教向来是不感兴趣的,只要她还给划重点就行。 “姐,今后我们一有空就飞过去看你吧?”方子鹏一脸期待地说。 “你们哪有空?不要读书吗?”她立刻皱眉。 “那也有假期啊。”他腆着脸笑,“虽然不知道你寒暑假回不回来,但是长假你肯定是不回来的吧,那我们过去找你。” “还有温书假,一放就是一两个礼拜,时间比长假还长。”方心兰也抢着说道。 “温书假你们不在家里看书,来京城做什么?” “划范围啊!”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答道。 “还真是有默契啊,”方子萱都被气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一门心思想着考前划个范围临时突击应付考试,平时就打算放纵自己不读书了,这些年我都白教你们了,我劝你们别来京城了,来了我也不会见你们的。基础没打好,考前突击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考题超过我划的范围怎么办?” “姐姐,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平日的学习我们不会落下的,不信你可以监督我们,就是觉得和你在一块儿学习效率比较高,这不是想为考试再上一道保险嘛,真的没有想要应付考试的意思。”方心兰连忙赔笑道。 “你们要知道,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是为了我学,而是为了你们自己的将来,应付考试只是取巧的方法,最要紧的是要把基础打牢,这样无论怎么考,你们都不至于慌了手脚……”方子萱对待他们着实算是有耐心了,简直是循循善诱加上苦口婆心,就算是头猪都要被她度化成仙了。 这几年在她在这一双弟妹身上费的心思可不少,她不希望自己一走,这几年的心血就前功尽弃。 方子萱虽然渴望离开家,可对大学生活却从来没有过任何期待,大学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可以安静读书的地方而已,大宅门中的勾心斗角和无谓应酬,已经让她厌烦了。 在前世记忆中她的大学除了图书馆和教室之外,对其他的任何地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太深的印象。 上了大学之后因为有助学贷款和丰厚的奖学金,生活节俭的她根本不需要再外出打工,四年几乎都是在如饥似渴的学习中度过。 原本以为自己多年的积累已经绰绰有余,没想到赵文朴为她打开了一扇门,让她看清了自己根基的浅薄,学海无涯,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理由。 当然在她的舍友眼中,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能考上京都大学的都是学霸级的人物,也不乏各省的高考状元,方子萱在其中并不是什么能让众人仰望膜拜的大神。 尤其是刚开学,人人都对大学生活存着新奇和期待,新生们总是特别喜欢参加社团活动的,像她这样终日泡在图书馆里,不问世事,连半个社团都不报名参加的好学宝宝,人称书呆子。 “子萱,你又要去自习吗?”睡眼惺忪的白欣欣下床去厕所,正巧撞上正在收拾书包的方子萱,一瞥桌上的时钟,才堪堪指向六点半。 “嗯。”方子萱随口应了一声,背起书包轻手轻脚的关了门。 “真是个怪人。”白欣欣撇撇嘴,今天上午根本就没课,就算生活习惯再好,再怎么也要睡到八点吧。 “欣欣,你和谁说话呢?”床上传来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 “方子萱,她又去上自习了。”白欣欣一边上床一边叹气,言语中满是无奈。 “她可真勤奋。”床上传来翻身的声音,过了半晌才有个声音含着浓浓的睡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学神 “我就搞不懂了,这才刚刚开学,老师都什么还没教呢,有什么好自习的?”白欣欣被方子萱这么一闹,翻来覆去的,连觉都睡不着了,她也是天之骄女,自然不甘心落于人后,方子萱勤奋的举动深深刺激了她,再这么懈怠下去,在这个强者辈出的京都大学,她恐怕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你别放在心上,世上有一种人叫做笨鸟先飞,要不是这么勤奋,她能考上京都大学?”一个长发微卷的女孩儿从床上下来,她是见过不少勤奋的学生,就是像方子萱这样生命中除了读书,就没有其他的事可做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如果不好好读书,是根本考不上好大学的。 现在的时钟已经指向八点了,白欣欣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天板,和她脾性相投的魏芸连忙劝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喜欢做个死读书的老学究,我们却是要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的,读书虽好,可是生命中只有这一种色彩也是单调乏味的,像她那样简直是辜负了青春,辜负了人生。” “就是啊,其实她说是去自习,根本不是去读专业书的,我那天在图书馆遇到她,一桌子的闲书。”同宿舍的另一个人颜紫也打着呵欠去洗漱,宿舍里有个那么勤奋的舍友,压力还是有一点的,不过方子萱的生活习惯不错,虽然闷不吭声,但是从来不打搅到别人,时不时的还会打扫一下宿舍,除了太过勤奋容易给人造成心理压力之外,她们相处得还算是愉快。 “说到方子萱,你们觉得她的家境怎么样?”颜紫一边对着镜子拍爽肤水一边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应该一般吧。”白欣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方子萱打扮朴素。头发常年扎成一束马尾,似乎连护肤品都不用,不过衣服的款式还算是大方。也没见她去打工或是申请助学贷款什么的,估计家境不是太好。但也不会太差,属于一般的工薪阶层,和她们几个相去不远。 “我原先也这么以为的。”颜紫停下手,认真地看着她们,“我前几天那双鞋突然坏了,来不及买新鞋,又要赶着去参加学生会的面试。正在宿舍里着急,她当时也在,因为我们的鞋码是一样的,她就借了一双鞋给我。那双鞋看起来挺普通的,一点儿都不扎眼,可是一上脚就觉得松软合适,非常好穿,你们猜那双鞋是什么牌子的?” “百丽的?” “思加图的?” “千百度的?” 白欣欣和魏芸都是工薪阶层的孩子。所知道的名牌也就这么几个了,这几个牌子都是商场里的,对她们这些普通学生来说已经算是奢侈了。 而颜紫的父亲是个私企小老板,家境比她们要好上一些,虽然拥有的名牌不多。但是对一些国际大牌也算是有所了解。 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你们以为是那种街边货啊?,听过没有?” “没有。”两人诚实地摇摇头。 “意大利的顶尖奢侈品牌子,佛莱格默,都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就是以做鞋子起家的,她那双鞋子至少也要三四千。”颜紫撇撇嘴,羡慕之意不言而喻。 “不会吧!”白欣欣和魏芸同时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三四千块钱都快抵得上她们一学期的生活费了,就一双鞋而已。 “我是说至少,可能还要更贵,”颜紫撇撇嘴,“三四千那还是打过折的价格,我老妈就有一双,平时都舍不得穿,她却有好几双。” 白欣欣和魏芸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方子萱的床位,她的东西很少,却摆放得十分整齐,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奢华的味道,那几双传说中金贵的鞋子摆在桌下的鞋架上,款式是再普通不过了。 “从那天起我特地留了个心眼观察她,她的衣服看起来都没有牌子,可是剪裁做工都非常精细,绝对不是那种普通商场里就能买到的街边货,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高级定制。” “啊,那她家里岂不是很有钱。”魏芸愣愣地说。 “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说不定就是金字塔尖的人。”颜紫一脸向往,虽然她家有点小钱,父亲平时也挺牛逼的,实际上跟着父亲参加过几次晚餐的她再了解不过他们家所处的阶层了,他们平时连这种金字塔尖的人都见不到,更不用说溜须拍马了。 “可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啊。”白欣欣一脸纠结,京都大学也有不少有钱的公子哥儿和千金小姐,他们言行跋扈嚣张,毫不掩饰自己的家境,甚至一入学就开着跑车在学校里显摆,收获了不少羡慕和厌恶的目光,方子萱的低调和朴素与这些人完全不同。 “我还以为有钱人都是穿香奈儿,背lv包包的呢。”魏芸嘿嘿傻笑。 “那都是些暴发户,真正有钱人家的小孩儿都是很有教养且低调的。”颜紫有些尴尬,她老爹就是个十足的暴发户,最喜欢炫富。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觉得她的家教一定很不错。”魏芸对方子萱的好感度一下子节节攀升,大部分工薪阶层的小孩儿和这些豪富阶层的玩不到一块儿去,就是因为他们的嚣张跋扈和金钱观世界观与他们截然不同,在这个人人都喜欢炫富的浮躁年代,真正的富家子弟还能像她这样低调朴实,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的确是很不容易。 “是啊,她都那么有钱了,还这么勤奋地读书,图什么啊?也许她就是因为喜欢读书而读书的。”白欣欣若有所思道,心里竟有些钦佩,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么纯粹的人。 另外两个人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原先觉得她是个书呆子,现在只觉得她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白富美学霸啊,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逆天的存在? 正坐在学校湖边的长椅上咬着苹果的方子萱完全不知道自己舍友对她的感觉突然改变了,只是认真地翻着手中的法语原文书,读了原文书才发现翻译得再好的版本都会出现词不达意的情况,尤其法律是一门讲究精确的学科,一个词的翻译甚至会产生两三种歧义,这一刻再次佩服赵文朴逼着自己学习外语的良苦用心。 每天上午九点半,只要没课,她都会准时出现在图书馆楼下的湖边,慢慢吃掉一个苹果再上楼,早上吃水果既能够最大限度地吸收营养,又可以补充能量,这么多年她始终保持这个良好的生活习惯。 “同学,能,能留个电话给我吗?”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羞得满脸通红,可还是鼓起勇气大着胆子把话说出口,自从上一次在湖边邂逅了她就始终对她念念不忘,每天都来这里试图再次遇上她,结果每次都顺利让他遇上了,这简直就是天意啊,缘分啊。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要在今天表白。 “你有什么事吗?”自己惬意的读书时光被打断,她微微皱眉。 “我想要认识你。”男孩子第一次和人表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此刻窘得连脖子都红了。 “我想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不是没有人和她表白过,何况今生她的容貌要远胜过前世,再被张云为她挑选的这些合身合体的服饰一衬,就算她再低调,也很容易吸引异性的目光,只不过感情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是浪费时间,谋杀生命的多余事物,她对此毫无好奇心。 她向来我行我素,做事一板一眼,哪里会在乎人家怀春少男的心思,无情的拒绝都快把人家男生给气哭了。 “你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男孩子没想到会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连声音都在发颤,不甘心自己第一次动心就遭遇滑铁卢。 “什么机会?”方子萱起身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十分认真地对他说,“同学,我们来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的,你应该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不要再把心思放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这是教导主任上身的节奏吗?男生都忘记了难堪,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他也知道许多被女神毫不留情拒绝的故事,可没有一个写的是女神变身为教导主任的啊。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束光芒从她脸上散发出来,上面写着金光闪闪的两行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她是那么的端正严肃,身上那股浩然正气,让人不敢直视,更不敢说出什么无礼的话。 自惭形秽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女神,不对,应该是女学神说的对,他是来学校学习的,怎么可以把时间浪费在那种无聊的事情上面。 从小到大都是勤奋的好学生的男孩子,第一次被“教导主任”批评,还唐突了“学神”,这种羞耻感简直触及灵魂深处。 ps: 昨晚系统出问题了,竟然没有传上去,泪奔。 第一百三十章 被击垮的自信 胡若菁眼睛冒火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方子萱,她就像没看到她似的,自顾自地读书做笔记。 太目中无人了!这个土包子! 从自己坐下来到现在,在她面前不断地发出各种声响,可是她却连头都不抬一下。 “哐当”一声,是水杯倒在桌面上的声音,一直很安静的图书馆中起了小小的骚动。 方子萱的反应倒是快,第一时间拿起手中的书站了起来,只是水杯中的茶水还是难免洒了几滴到她的笔记本上,不过这比起她邻座的两个人受灾算是轻微的。 “哎呀,真是对不起。”胡若菁假惺惺地道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你是故意的吧?”看见她推倒水杯的女生对她怒目而视,她早就看到她的小动作了,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地发出各种噪音,一直影响周围的人读书,现在还把她的书本都被浸湿了。 “我又不认识你们,为什么要故意这么做?”胡若菁振振有词,“我就是不小心的,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虽然她针对的是方子萱,可对那两条被殃及的池鱼,并无任何抱歉之色。 方子萱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地掏出纸巾擦拭着桌面和笔记本。 “什么素质?!”方子萱身边的女生愤愤不平地白了胡若菁一眼。 “乡巴佬,土鳖,就算本小姐是故意的又怎样?你来咬我啊。”胡若菁洋洋得意地说。 “你——”那女生气得浑身发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喜欢到处乱咬的。”将桌面清理干净,重新坐下的方子萱悠悠地来了一句,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什么意思?”胡若菁怒了,拍着桌子站起来。 “这里是图书馆,不是你家,就算你是千金小姐也应该遵守规矩。这样大嚷大叫的毫无教养,丢的是你胡家的脸面。”方子萱的声音不大,一字一句的。十分清晰,却透着一股老气横秋的说教意味。 明明才大她一个月。充什么长辈啊,她的态度更加激怒了胡若菁。 “方子萱,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教训我?”胡若菁的性子十分娇纵,本来就厌恶方子萱,此时哪里能够忍受她对自己指手画脚。 原来两人是认识的,周围的人这才恍然大悟,那两条被殃及的池鱼更是脸色难看。对着方子萱哼了一声,索性收拾东西搬到其他地方去,把战场让给她们。 “你们在做什么?这里是图书馆,不是菜市场。既然你们不想看书,想要闹事就都给我出去。”听到响动的图书管理员神色不虞地过来赶人。 “走就走,稀罕啊,方子萱,你给我出来说清楚!”胡若菁收拾了东西傲娇地离去。 方子萱却丝毫不想理会她。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神色淡定地读她的书,做她的笔记,仿佛胡若菁不存在一样。 “方子萱,你干什么?”胡若菁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太没有面子了! “我要看书,不想闹事。”她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愿,她让她走,她就走?她自认自己没这么听话。 胡若菁却气乐了,“你不走,那我也不走了。”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图书管理员忍无可忍,“要吵出去吵,不要在这里影响大家。” 胡若菁洋洋得意地看着方子萱被迫收拾东西,“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方子萱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也懒得去穷根究底,背起了书包往自习教室里走去。 胡若菁却阴魂不散,洋洋得意地跟在她身后,“方子萱,你真土,你那个头发也不懂得做一做,真是丢人啊,现在还有谁像你这样扎成一把的?一看就知道是从乡下来的,小姨也真是的,我看她挺会打扮的,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土里土气的女儿?不止是方家,连张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你们方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舍不得给你啊?……” 其实胡若菁也是个幼稚的女孩子,她对方子萱的嫉恨就表现在持续不断的言语攻击上,从她的头发到她的脚趾头手指甲,没有一个地方没被她批判过的。 “你说这么多,口不渴吗?”她在一间教室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这间教室很偏僻,整个教室里只有两三个人,个个埋首于书本之中。 “你看什么书?”胡若菁一脸不屑地拎起一本书,刚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声音突然断了,像被猫咬掉了舌头。 这些书名她竟然一个都读不出来,一向自诩不凡的她,头一次受到了羞辱,她的英文很好是没错,可她没学过德语和法语啊,简单的单词她还是会认得一两个,书上写的是德语法语她也知道,可是根本读不出来啊,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书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若菁刚才的表现虽然幼稚,像一个没有大脑的千金纨绔,事实上的确是个成绩优异表现活跃的女孩子,否则也不会考入京都大学,但对方子萱她始终有着敌意,既因为骨子里争强好胜,也因为嫉妒张老爷子对她的偏爱。 不过每次她对方子萱出招,都像打到上一般软绵绵的,让她十分恼怒,为了激怒她,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形象。 “你看得懂?”胡若菁吞下震惊,一脸不服气地问。 可惜方子萱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径自拿出笔记本对着书本做起了笔记。 她竟然真看得懂? 看着她笔下流利地写出一串串法文,胡若菁觉得自己又遭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在她眼里方子萱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呆子,就算她是s省的高考状元,也只能证明她死背课本的能力强,在其他方面一定是一无是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她这个死读书的人,已经能读艰深的原文书了,明明同时大一新生,两个人的差距也太远了点儿。 “你,你别得意,我不会比你差的。”胡若菁撂下狠话,就转身离开了,暗暗下定决心要立马回去请一个法语家教,她不信以她的天赋比不过方子萱。 且不论这几年的变化,从小到大,她胡若菁聪明伶俐是出了名的,那时候方子萱还是个顶着爆炸头黑眼圈的小太妹,连英文的二十六个字母都搞不清楚,如今竟然已经能够娴熟地使用法文和德文了,这个打击也太大了点儿。 “若菁,你干嘛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就是啊,别扫兴嘛,今晚大家都出去喝酒。” “我不去了。” “今晚小黑过生日,你不去太不给他面子了。” “我要看书。”胡若菁垂着眼,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 “你疯了吗?”几个少男少女发出尖锐的笑声,“你都已经考上京都大学了,还想怎么样啊?不会是要做个女博士吧?” “看书也不差这一个晚上啊。” “可我每晚都在外边玩,哪有时间看书?”胡若菁心浮气躁,总觉得自己和方子萱的差距越拉越大,她只用了两本原文书就打垮了她一直以来的自信。 “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就是啊,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呆子了。” “啊,我知道了,不会是受你那个什么表姐的影响吧?” “什么表姐?”在场的人纷纷好奇地问道。 “就是s省首富方家的孙女儿,听说也在京都大学,是s省的高考状元,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这么牛逼,带出来见见啊。” “就是啊,若菁,你也太小气了。”圈子里都是权贵之后,对方子萱高考状元的身份并不感兴趣,感兴趣的是她可是方家的女孩子,当然是有资格进入他们这个圈子的。 “关我什么事?”胡若菁翻了个白眼,“她和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是长了三条胳膊?还是五条腿啊?” “我看是她长得比你美,你妒忌人家吧?” “妒忌个屁!”胡若菁啐道,“刚才你也说了,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就和个和尚一样清心寡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京城这么久了,可能连校门都没出过,要她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哪有这么夸张?”众人都是一脸不信。 “不信,你们约她试试,要能把她约出来,今晚上你们所有的消费都算我的。”胡若菁撂下豪言壮语。 “既然是若菁买单,又能见到传说中清心寡欲的状元和尚,那今晚的场子不能随随便便定一个,要定就定最好的。” “我看就去‘霖’吧,玩点儿新鲜的,也让人家s省来的小伙伴开开眼。”众人鼓噪道。 “你们省省吧,就你们那点道行,都是人家玩剩的。”胡若菁一脸不屑,“方子萱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喝酒泡吧,十四岁的时候因为嗑药飙车出了车祸,差点儿把小命给玩没了,这才大彻大悟,清心寡欲。人家像你们这样疯玩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看动画片呢。” “牛逼啊!” “这简直就是个传说嘛。” “这样的牛人如果不见一回,那真算是生平之憾啊。”被胡若菁这么一说,众人对方子萱的兴趣更浓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捉弄 方子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好地呆在学校里,每天循规蹈矩地上课读书,还会引来这么多人的兴趣。 就像眼前这一个,实在还令她头疼。 “方小姐,请上车吧。”小毛彬彬有礼地在路上截住她。 “我为什么要上陌生人的车?”方子萱一脸凛然地反问。 “我们家少爷有请,方小姐和我们少爷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小毛很有耐心地解释。 “我有我的人身自由,也有不接受他邀请的权利。”方子萱面如寒霜,丝毫不为所动,脸上看起来平静如水,实则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戒备。 “方小姐,这里是在京城,可不是s省j市,识时务者为俊杰。”小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抱歉,我就是这么不识时务。”方子萱第一次觉得自己找一个偏僻的教学楼自习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夜幕低垂,出入此地的除了偷偷摸摸的情侣,就是她这样一心向学的学霸,放眼望去连个人影都没有。 “救命啊——”她还没来得及加大音量,就被一记毫不留情的手刀砍倒,很快一辆黑色商务车低调地驶出校园。 “子萱,欢迎回来。”当脖颈酸痛的方子萱皱着眉头幽幽醒来,出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穿着睡袍的贵公子,手里晃着鲜红的酒液,笑起来十分妩媚。 她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打量着周围,巨大的沙发看起来像一张床,看上去极其舒适,刚才的她就在上面睡了极不安稳的一觉,瞥了瞥身上的衣物,一切完整。只是她随身的包不见了。 她收回视线平静地望着他,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要她摇尾乞怜她也做不出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看这个变态严越想要做些什么。 “怎么?舌头被猫咬了?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吗?”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下颔,似乎想要把手指塞进她的嘴里,方子萱一脸厌恶地紧咬牙关偏着头躲开了,却换来他轻轻地抚了抚她的下唇,“真是只倔强的小猫。” 暧昧而轻柔的语调,让她一阵恶寒,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打定主意不开口说话了?”他笑得十分肆意。“这可是在京城,不是你们s省,你不是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吗?现在你打算找谁来救你?” “没人会救我。”她依旧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她很明白。她想要脱困,只有等他大发慈悲了。 “真是可怜,”严越啧啧叹道,“之前以为你会出国,偏偏这几年我要呆在国内。特地费了些唇舌让外公把你留下,看来效果不错。” 方子萱看也不看他一眼,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有书吗?” 她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是在问他“有烟吗”一样。饶是变态如严越也怔了怔,她这么镇定,必定是有后手。 “想要找救兵?” “找不到。”她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只是觉得听你在这里唠叨太无聊了,给我本书打发时间。” “果然是方子萱,真会打击人。”他不怒反笑,捏着她的下颚渐渐加重了力道,“怎么不挣扎?不反抗?” “有用吗?”她还是平静淡然的模样,“我是该痛苦流涕,还是该下跪求饶?我看这么做除了能够让你更加得意地看着我丑态百出之外,恐怕不会有任何帮助吧。当然如果你对我感兴趣的原因,就是想要看到我崩溃,那我不介意表演一出给你看。” “果真如外公说的,方子萱真名士也。”严越哈哈大笑地松开手,眼神却依旧阴鸷,“从容不迫,喜怒忧惧,不形于色。有趣,有趣,真是有趣,最有趣的是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激怒我,你不用慌,我们接下来有大把的时间。” 他打了个响指,房间的窗帘缓缓拉开,原来这是一个透明的包厢,外边似乎是喧闹的夜店,灯光昏暗迷离,男男女女的脸上都有着迷乱的神情,明明只是一层玻璃,却将外头巨大的响声完全地隔绝开,她就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电影一般,看着那些起起落落的身体。 夜店对她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陈正自然是没有去过的,可是在方子萱破碎的记忆中大部分都是关于夜店的堕落记忆,震天的音响,阴暗的灯光,最大程度地激发了人类原始的本能。 那些男男女女刚开始只是挨着身子贴面跳舞,身体暧昧的摩擦自然少不了,到了后头有一些人情难自禁,竟然将年轻的姑娘当众按倒,周围的人早就见怪不怪,还围在一旁鼓噪叫好,那个姑娘没有挣扎,反倒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有趣吗?”严越晃着酒杯,笑得十分惬意。 “无趣。”方子萱一如既往地平静,不闪不避地看着,并未如严越想象的那般厌恶,更找不到一丝恶心的表情,那副神情就像是看破红尘,俯视众生一般,仿佛眼前俱是红粉骷髅。 “无趣?是嫌不够刺激?还是你当初已经把这些玩腻了?”他将她顶在玻璃落地窗上,眼底殊无笑意,“我还以为你会像个卫道士一般开口怒斥,或是如个羞涩少女偏头闪躲,看来还是太小看你了。” “你大费周章地就是逼我看这种无聊的东西?”她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你还真是吃饱撑的,你小时候没看过动物世界吗?” 带笑的面具在那一秒钟竟有了一丝崩裂的迹象,“方子萱,你真是有趣,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像你这么有趣的玩具。” 她也笑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严先生还真是可怜,可惜我是人,不是玩具。” 他的笑容终于撑不住了,“是吗?好不容易让你来到京城,你觉得我会像在s省那样轻易放过你?你可是我好不容易到手的玩具呢,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一年前你那个好表哥就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哦?法律可是明文规定不得买卖人口,不管你们达成什么协议,都是违法无效的。”她的神色依旧平静,脸上找不出一丝意外、愤怒。 “真的这么镇定?你和你的表哥不是一直很要好么?这个时候再装下去就没有必要了吧?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严越的眼中掠过一丝意外,以张家对她的维护程度来看,她与张家的关系应该很亲密,这种被最亲近之人背叛的痛苦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就算再能忍的人也会在一瞬间流露出那种情绪,可是她的的确确毫无感觉。 她越是这样喜怒不形于色,他就越想要撕下她的面具,不过他有的是时间,血要一点一点地放,给人的恐惧和痛苦才会无穷地放大。 “有什么好装的?从没有过信任,就不会有背叛。”她眼中的嘲讽竟让严越有一丝狼狈,他不明白她只是单纯地在说自己的事,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有话不妨直讲,打哑谜不是你的风格。”他的脸上依旧在笑,可是眼底的探究和阴沉却毫无遗漏地落入她的眼底。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方子萱看了看手表,晚自习很快就要结束了,可是他让她有话直说的。 “没挡着你啊,请便。”刚才还充满气势的严越突然改变了态度,大大方方地摊了摊手。 方子萱这回倒是真的疑惑了,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究竟是他原本就算计好了?还是她的那句话让他改变了态度? 可他既然已经说了,她自然也不会留在这儿,推开包厢的门径自走了出去。 一推开门她就被巨大的音浪震得微微后退,音乐声震耳欲聋,甚至连天板和地板都在微微震颤,方才在包厢里竟然没有听到一丝声音,倒还真是稀罕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去研究夜店构造的时候,她必须从这拥挤的人潮中突围出去,她是不明白这夜店会有什么吸引力,引来这么多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和肉虫一般不停蠕动着,为了闪躲这些男女,她行走的每一步都十分艰难。 她往后瞥了一眼,那是严越所在的包厢,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玻璃在外头看来是一面巨大的镜子,此时的严越恐怕躲在镜子后笑得十分得意,或者阴沉。 “方子萱,你怎么在这里?”就在她要突围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一只胳膊从她身后伸了过来一把抓住她,她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 胡若菁穿着紧身裙,化了浓妆,穿上高跟鞋的她看起来比方子萱还要高。 方子萱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看着她的嘴动个不停,可是根本听不懂唇语的她,一时间连胡若菁都没认出来,只是努力地想要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来。 “怎么了?”和胡若菁一起的几个人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麻烦,立刻很有默契地围过来。 “没事儿!遇到个熟人!”胡若菁连忙摆了摆手,大声地吼过去,拉着方子萱进了一旁的厕所。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不归 “你也来这种地方?”胡若菁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她,方子萱看上去就是个古板的学霸,全身上下散发出正义凛然的气场,本以为她看破红尘了,难道又故态复萌,开始泡夜店了? “你看我像吗?”方子萱总算认出她来,看了看她的打扮,再看了看自己身上保守严肃的打扮。 胡若菁唇角微抽,不提她素面朝天的模样,单是脚上那双普通的帆布鞋就和这里格格不入。 “那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她一脸不屑,方子萱真是土到爆了,她实在不想和土包子多说一句话。 “被抓来的。”方子萱和她也是话不投机。 胡若菁的脸色微变,“你惹上谁了?” “我没想惹谁,被抓来这件事也不是我情愿的。”方子萱觉得很无辜,也很郁闷,她从不惹是生非,一门心思读书,竟然也能天降横祸,惹上严越这个煞星。 “你少找借口,到底惹上谁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表姐,别连累我。”胡若菁一脸不耐烦。 “严越。”她也无意瞒她。 胡若菁倒抽一口凉气,虽然她来京城的时间不算长,可是对严三公子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这位京城第一纨绔,简直就是个大魔星,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能比的,也是圈子里不少少年崇拜的偶像。 “你怎么惹上他的?”胡若菁压低了嗓门,她的朋友中就有严越的粉丝。 “我也不知道。”方子萱茫然地摊了摊手。 “你就装傻吧你!”胡若菁恨铁不成钢,“什么人不惹惹上他,你知不知道你完了!……” “你能不能借我点儿钱?”方子萱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学校的大门很快就要关了,再不回去就晚了,你要不要一起回去?” “你到底分不分得清楚什么才是重点啊?学校大门关就关了。又怎么样?”胡若菁无语,她们的脑电波显然不在一个频率上。 方子萱不说话,只是固执地伸手借钱。胡若菁是她在这儿唯一认识的人,也是她唯一可以求助的对象。 “真不知道你脑子怎么长的?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胡若菁一边掏钱。一边唠叨,“你知不知道严越是什么人?是他放你走的?还是你自己逃出来的?” “他放我走的。”她接过钱抽出两张,把剩下的还给她,“不用这么多。” “他放你走的?”胡若菁的脸都有些扭曲了,“他这么轻易地放你走了?就这么简单?没逼你做什么?” “逼我看你们跳舞。”她收好了钱就往外走。 胡若菁满脸通红,她也不常来这里玩,但是这里玩得有多开放她心里是清楚的。也知道方子萱到底看到了什么,暗暗啐道,“严越就是个变态!听说他不行的。” “你真的不一起回去?校门要关了。”方子萱善意地提醒。 “你白痴啊?我这样怎么回学校,我又不住校!”胡若菁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咆哮道。既然要出来玩,谁还管学校啊,进了“霖”这种地方,还三两句离不开学校学校,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学生。不是奇葩是什么。 等出了会所的大门,饶是镇定的方子萱也傻眼了,这是什么地方?放眼望去一片荒凉,只有这么一幢建筑物孤零零地立着,眼前别说是计程车了。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请问这里哪里能够打得到车?”她好不容易找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看起来像是保安的男人问道。 那个男人像看着鬼一样看着她,难掩一脸惊讶,“你是怎么过来的?” “被人带过来的。” “那你再让他带你回去啊。”男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穿成这样来这种地方,就算是端盘子的服务生都比她好啊,不知道是哪位的口味这么重,还是说现在就好这种清纯学生妹? “哪里能够打到出租车?”方子萱仿佛没听到他的回答一般,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里怎么可能打到车?你不知道这里是私家领地,出租车是进不来的吗?”男人嘲讽似地看了她一眼,“你要真想打车就顺着这条路走出去,大概走半个小时能够看到一扇大门,然后就看你的运气了。” 方子萱真没有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是这么偏僻的荒山野岭,在夏末的凉风中站了足足半个小时才等到一辆出租车,等她到学校时校门早已经关了。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回方建森送给她的公寓住,虽然一次都没住过,但是这间精装小公寓还是被布置得很好,一切应有尽有,比在学校住还要方便。 洗了个热水澡,被莫名其妙折腾了一晚上的她疲惫地往床上一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子萱今晚怎么还没回来?”一直到熄灯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她的人影,三个舍友都觉得不对劲儿,平时方子萱虽然回来得晚,但总是会在熄灯前半小时到宿舍,她的作息太规律了,以至于她们都拿她当时钟用,只要晚上在宿舍里看到她,就意味着离熄灯不远了,可现在整幢楼都黑了,却连人影都没见着。 “手机也打不通,好奇怪。”颜紫看着手机疑惑地说道。 “不会不会出什么事啊?”白欣欣总觉得怪怪的。 “晚上在食堂的时候还看到她,一副要去上自习的样子,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啊。”魏芸仔细回想。 “现在怎么办?是干等,还是告诉老师?”三个女孩儿都一筹莫展。 “万一她有什么急事,又不好向学校请假,咱们现在告诉老师了,她要是知道了,今后还不得埋怨死我们。” “我也觉得,现在就告诉老师,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儿的话,也太小题大做了。” “那我们就先等等看吧,如果明天早晨没有她的消息再告诉学校。” 三个人记挂着方子萱,一晚上几乎没睡,翻来覆去地打她手机,可是整整一晚上都没有方子萱的消息,手机也始终打不通。 “实在熬不住了,我担心她真的出事。我先去洗把脸,待会儿我们一块儿去找辅导员吧。”颜紫爬下床,此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躺在床上的白欣欣和魏芸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和颜紫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颜紫也顾不得自己蓬头垢面,连忙扑过去开了门,只见方子萱拎着一个精致的袋子站在门口。 “你去哪儿了?”颜紫压低嗓子将她一把拉进门。 “你可终于回来了!差点儿把我们吓死!” “你要再迟回来一分钟,我们就要去找辅导员了!” “不回来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 白欣欣和魏芸也都爬下床,围着方子萱神情激动,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 “我的手机、钥匙、钱包,连课本都丢了,联系不上你们。”方子萱一脸无辜地举着手中的袋子,“我刚买了早餐,你们要吃吗?” “要!当然要!”魏芸毫不客气地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你真是奢侈啊,这家店的早餐贵得要死,不过听说味道很不错,我早就想吃了。” 方子萱愣了愣,自己重生之后始终保持着原先的作风,不奢侈不享受,但是这家早餐店在s省也有分店,她当年做律师的时候也常在店里吃早餐,觉得性价比还不错,奢侈是远远谈不上的,当然她忘记了一个收入中等的律师和穷学生之间的消费本来就是有差别的。 “你怎么好端端地会把这些东西都丢了?那怎么办啊?你报警了没?” “我有事出了一趟校门,把东西落在外头了。” “你出校门?”颜紫瞪大眼睛,“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怎么出一趟门就把东西给丢了,你也太不小心了。” “那些东西都很重要啊,我们吃完早饭陪你出去找吧?”三个人的热情让方子萱有些意外。 “不用了,证件都在宿舍里没有丢,钥匙再配就好了,手机课本再买就好。”方子萱的脸上没有多少心疼的表情。 真是土豪啊! 三个女孩儿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你昨晚上哪儿去了?怎么也不回来?”魏芸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还不忘发问。 “昨晚太迟了,怕影响你们休息,只好回家了。” “老天,我们仨担心了你一晚上,根本就没合眼。”颜紫哀嚎一声。 “害你们担心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你家不是在j市吗?”细心的白欣欣难掩疑惑。 “嗯,我在晶华官邸也有一套公寓。”方子萱答得轻描淡写,三个舍友却像是被重磅炸弹炸到一样,整个人都石化了。 “土豪啊!真是土豪!”颜紫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京城的房价有多高,恐怕连胡同里的流浪猫都知道,多少人在京城打拼多年买不起一个厕所,她这么个大一女生就能在这么好的地段拥有一套高级公寓,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连她们这样普通的学生,都觉得自己要仇富了。 ps: 现在在净网,据说一点点肉的都不能出现,虽然是写清水文的,但还是有点拿不准,亲们如果觉得我有哪里写的过了,麻烦私信我,我一定改,谢谢!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论坛风波(上) “你们先吃吧,能不能借我一把钥匙,我想去配一下。”方子萱仿佛没有感觉到她们情绪的变化,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门。 “知道什么叫真土豪了吗?”看着她关门出去,颜紫一脸感慨地转头对白欣欣和魏芸苦笑道,“今后可不准叫我土豪了。” “可是她钥匙不是丢了吗?昨晚怎么回的家?难道她有亲戚在京城给她开门?”白欣欣还是纠结钥匙的问题。 “你还真幼稚,晶华官邸都不知道?”颜紫恨铁不成钢,“这可是有名的高端公寓,用的全是指纹锁,哪里还需要钥匙?你以为是我们宿舍啊?” 白欣欣和魏芸都瞪大了双眼,“那一定很贵吧!” “人家在乎这个吗?那里的一套房子最少也要上千万,带精装修的,和咱们啊,就不是一个阶层的,到那里看房,存折里的固定存款没有一两千万保安都不让你进。”颜紫不停感慨着,“我那老爹还总觉得自己牛逼会赚钱,成天瞎吹胡侃的,得拉他到方子萱面前好好接受一番再教育,什么叫土豪啊,这才是啊,二十四k纯土豪,还是大一新生呢,就坐拥市中心豪宅了……” “晶华官邸那里我也经过,看外观就很高大上啊。” “我要有那么一套公寓还住什么宿舍啊?咱们这里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家里啊,上下床还要靠爬的,晚上还要熄灯,上厕所还要排队……”魏芸也啧啧感叹。 “你这是嫌弃我们吗?”颜紫翻了个白眼。 “什么啊,我是喜欢热闹啦,可是子萱根本不是这个性格啊。” “肯定是为了学习方便呗,住在校外一来一回得费多少时间啊,就算她家在学校附近也不如住在学校里方便啊。像她这样视学习如生命的人怎么受得了?”白欣欣感慨着,现在完全生不起要和她比较的心思来了,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啊。 “我待会儿要去一趟图书馆。谁要和我一起去?”把早餐解决完的魏芸拍拍手招呼道。 “干嘛?你也要像学霸一样刻苦学习啊?”颜紫一边开电脑一边笑道。 “谁敢和她比啊?想当初我也是个学霸来的,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算是哪根葱啊?不怕学霸晒成绩。就怕学霸炫富啊,方子萱这低调奢华的一招,真是绝了我攀比的心思,我是去借小说看的,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我倒是想去逛街。”白欣欣对着镜子梳头,“昨晚没睡好,都有黑眼圈了。去买点儿眼膜来敷一敷。” “那你先陪我去图书馆,然后我们去逛街?”魏芸兴致勃勃地提议。 “好啊!” “等等,等等,你们快来看这个!”颜紫的声音突然有些扭曲而尖锐。 “是学校论坛啊。有什么好看的?”两个女孩子立刻好奇地凑了过来。 “是新的八卦吗?” “这个女孩子像不像方子萱?”魏芸指着图片上模糊的人影。 “是她没错啊,衣服也是昨天出去的那一套。” “那个男的是谁?”三个女孩子目瞪口呆。 照片上的方子萱亲昵地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上了一辆看不清车牌号的豪车,拍照片的人显然是躲在暗处偷拍,但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见方子萱一路上和男人亲昵的举动,肩并肩头靠着头。似乎还在不停热吻着。 “不会吧?没想到她这么开放啊。”颜紫看得津津有味。 “这男人是她男朋友吗?看起来身材不错啊。”魏芸一脸羡慕。 “修长高瘦,是你喜欢的阴柔小受。”白欣欣哈哈大笑。 “就是啊,学霸炫完富,现在来秀恩爱了。”魏芸遗憾地说,“羡慕嫉妒恨啊。” “喂。你们歪楼了好不好!”颜紫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你看看题目,京都大学女生被人包养,自甘堕落做小三,写的是声情并茂啊,好像是那个男人的老婆发上来的。” “这男的有老婆?!”白欣欣和魏芸对望一眼,难掩一脸惊骇。 “不知道是老婆还是女友,但应该是有主的。这帖子是今天的头条啊,你们看下面已经跟了十几页的留言了。” “有人也发现这是方子萱了,把她的名字和学院班级都人肉出来了,老天!还有宿舍号!这回我们算是出名了!”颜紫拍着脑袋哀叹道。 “真是奇了怪了,这些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就凭着这么几张模糊的照片就能看出这是方子萱?我们和她住在一间宿舍里,要不是对她穿的这套衣服有印象,都要费上老大的劲儿才能认出来。”白欣欣不理解地说,“这水平比得上专业狗仔队啊。”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脸盲症患者啊?” “那男人的原配有意捉奸,肯定一早就把子萱的资料都查出来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现在怎么办?” “我们有什么办法?这还是得靠她自己出来澄清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我总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 “就是啊,她每天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教室,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哪里有时间和人偷情?” “她谈恋爱就够让我震惊的,何况是做小三,我也觉得不大可能。” “最离谱的说她被包养了,她本来就有钱得很,怎么会被人包养……”颜紫话刚出口,却莫名地顿住了,“你们说,会不会……” 白欣欣和魏芸也想到了这一节,脸上都有些复杂,一个大学女生这么有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家底丰厚,就极有可能在外被人包养,方子萱的家境如何,她们并不了解,她拥有的精装公寓如果不是家人所赠,则很有可能是那男人所拥有的。 “难道她真被人包养了?那些衣服鞋子都是那个男人送的?还有这套房子是他们的爱巢?”颜紫快人快语,顾不得想太多就脱口而出。 “这些照片的确不像是ps的,那个人言之凿凿,我觉得她不是那种容易和人结怨的人,应该不是故意陷害她。” “如果要故意陷害她,就不必隐去她的真实姓名了,后头这些名字还是被别人人肉出来的。” “天知道!”颜紫叹了口气,觉得很多事情都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不是她们不相信她,而是在这么多证据面前,就算对她的人品再有信心,也很难不动摇。 暴风中心的人物方子萱完全浑然无觉,买手机配钥匙买课本对她来说不过是麻烦了一点儿而已,并未给她造成巨大的困扰,并不觉得在教室在食堂同学老师看她的眼神有多么诡异。 “看,就是那个女孩子,被包养的那个。” “穿的很一般嘛。” “你傻啊,看起来普通,实际上都是名牌。” “就是这种看起来清纯的才可怕,做小三呢?听说被正室捉奸在床……” “不会吧!无图无真相。” “谁讲没有图,论坛上都贴出来了……” “现在就流行这样的绿茶婊,看上去一本正经的样子,实际上满肚子男盗女娼。” “靠,我们学校的名誉都被她给败坏了。”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我们学校怎么把这种人收进来了?” “所以啊,不能唯分数论嘛,有些人会读书,但不代表着品行好,我看在招生的时候,还应该综合考虑学生的道德品质。” 学生处的办公室里几个老师正坐在一起商讨对策,论坛上的丑闻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现在这个方子萱给学校已经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要不要对她进行处理?” “可是这件事根本没有调查清楚,单凭网络上的一面之词,恐怕还不能当做出处理。” “何况这事毕竟是学生的私生活,我们学校恐怕也不好干涉。” “当务之急还是控制事态的发展,赶紧把帖子删掉,一旦发现论坛里有相关的帖子立刻删除。” “再由辅导员找这个学生谈话,了解了解情况,再做做思想工作……” “现在的学生是越来越难带了,打不得骂不得,就算做错了事儿,还得好言好语地安抚,万一把他们逼急了,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啊,我看全校就是学生工作的压力最大,处理不好,要给我们学校带来恶劣影响的。” 老师们紧急磋商的结果,就是删帖,不过在这个时候,在外头疯玩了一晚上的胡若菁刚刚睡醒,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玩手机,点来点去无意间就点到了这一则帖子。 “有没有搞错啊!”困倦的她猛然坐起来,半点儿睡意也没有了。 “方子萱被包养?”她目瞪口呆地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在下头跟帖。 “拜托,那些盲目跟帖的人,要真会人肉搜索,麻烦好好搜索一下方子萱三个字,她好歹也是s省的高考状元,不是个小名人吗?连她的宿舍号都人肉出来了,家庭情况人肉不出来?这一出闹剧也太拙劣了吧?她是什么身家?被包养?她包养别人差不多。”胡若菁回复完这一行话,越想越好笑,心情很好地打了个电话给方子萱。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论坛风波(中) “喂,你出名了知不知道?”胡若菁难掩幸灾乐祸,一大早就看到这么一则有趣的新闻,可以让她乐上一整天了。 “什么?”方子萱依然搞不清楚状况。 “你上了我们学校论坛的头条,说是你被包*了,快去看快去看。”胡若菁哈哈大笑,倒也不卖关子。 莫名其妙,方子萱一脸无所谓地将手机收进书包,根本没想着去看,她对什么上头条不感兴趣,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所谓包*根本是无稽之谈,这种传闻根本不值得她时间去理会,只是不理解京都大学里的学生不把时间放在学习上,竟然喜欢关注这种无聊的消息。 胡若菁挂掉电话,又急急忙忙地去看帖子,不知道那帮蠢货有没有挖去方子萱的底细,接过一点进去就傻了眼,“您查看的帖子不存在”。 什么意思?自己才刚回复就删了?!学校的动作也太快了吧,难道不知道就是这种边新闻,小道消息最吸引人眼球吗? 一想到那个古板的方子萱被人痛骂道德败坏,她就觉得心头舒畅,好比大夏天喝一杯冰镇汽水那么痛快,可是学校竟然把帖子删了,她那一口气梗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要命。 胡若菁那个不甘心啊,差点儿就要把手机给摔了,不甘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刷着论坛,很快在论坛中又出现一则帖子,“学校把帖子删了,但是在x论坛上也有这则帖子,大家一起过去看啊。” x论坛是全国有名的八卦论坛,上面最热门的帖子就是什么小三原配打架的故事,方子萱这则帖子出现在那儿也算是很好地迎合了看客的口味,一般原配小三打架的故事都有写手瞎编之嫌,方子萱这事儿却不一样,有图有真相,还有人肉出来的资料,肯定比任何故事都抓人眼球。 胡若菁兴致勃勃地点过去一看,果然不出所料,一石ji起千层浪,帖子里还真是热火朝天,在这里盖的楼比学校论坛的还要高得多。 “原来京都大学也会出这种丑闻。” “现在的女大学生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小小年纪就学会卖身了。” “真是不要脸……” 尖酸刻薄的回复,看得胡若菁有又好气又好笑,情绪比当事人方子萱还ji动,时而拍着大tui大笑,时而破口大骂着,最后忍不住动手回了几条。 有了胡若菁这个知情人爆料,情势发生了惊天大逆转,原来方子萱是豪门之后的身份给扒了出来,方子萱的背景在网络上也不是什么难查的机密,当初访谈她的新闻中都略有谈到,被胡若菁添油加醋地一爆,论坛里人人都在热议方家究竟有多有钱。 胡若菁才不会想着帮方子萱打掩护,她越是低调,她就越要和她对着干,以知情人的身份不断晒出方子萱手中的股权、公寓、存款、翡翠、字画、田黄……说得帖子里的人又是羡慕又是妒忌,特别是男人们,哪里还顾得上帮那个正室打抱不平,个个哭着喊着求包*。 “切,都是些什么人啊?”胡若菁一边刷帖子,一边不屑地说。 当然女人们是不会这么认为的,这种论坛里女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有钱就可以破坏别人家庭吗?” “就算她不是被包*,也做了小三,一样道德败坏。” “那男人肯定是贪图她家里的钱,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要脸,肯定是靠家里的钱才进的京都大学。” “这种有钱人为富不仁!” 舆论在胡若菁的搅合之下分为两拨,立刻有人扒出了方子萱当上s省的高考状元接受媒体采访的照片,那张照片可比那几张模模糊糊的照片清晰得多了,照片中的女孩子五官精致,就是表情严肃了点儿。 “学神啊!” “有才又有财,换做是我也会选她啊,那个原配敢不敢把自己也扒出来晒晒?” “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品德,就算她的条件再好,没有品德也应该受到人们的鄙视和唾弃。” “这年头做小三都是技术活,没有一定的素质还真不好意思去做。” 人们这边还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突然有好几条回复冒了出来,“究竟是不是小三,还有待商榷吧?那个原配始终躲在yin暗的角落,敢不敢先扒一扒自己和那个男人的真实身份?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有道理啊,万一这男人就是方子萱的男朋友,那个所谓的原配不过是个有臆想症的精神病人也是有可能的啊。” “还有一种可能,那个所谓原配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只不过是看人家太过优秀,羡慕嫉妒之下故意拍了照片来抹黑她的。” “世风日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啊。” “就是啊,求原配lu脸。” 被这几条回复一闹,风向也慢慢转变了,人们也不是傻子,尤其在这个yin谋论甚嚣尘上的社会,那个始终躲在幕后的原配立刻引起人们的怀疑,质疑之声一bo大过一bo,后来又冒出好几个知情人透lu方子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霸,平时在学校里低调得不行,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对方子萱的谩骂侮辱才渐渐平息下来。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一手。”在家里的方子鹏对方心兰总算有些改观了。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没大脑啊?”方心兰对方子萱服气,可不意味着能心平气和地对待方子鹏。 “是,全世界就你最了不起。”方子鹏和她素来是冤家对头,“要是让她知道你不读书,天天刷八卦论坛,有你好看的!” “那你去和她说啊。”方心兰也不怕他,一脸挑衅地回了一句。 方子鹏气哼哼地低下头,要是能说早就说了,当初方心兰看到了这则帖子后第一时间就让他看了,当时他怒火中烧,就想着立刻打电话给方子萱确认这件事,却被方心兰拦了下来。 “你不觉得这个人很面熟?”方心兰盯着手机苦苦思索着,照片拍的很有技巧,根本看不见男人的脸,可是身形却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敢肯定自己绝对见过这个人,方心兰是个很敏感的人,但凡她见过一面的人,都会在心中有模糊的印象。 方子鹏也沉默了,瞪大眼睛盯着屏幕,过了好半晌,他才瞪大双眼,“这个男的是严越!” “不会吧!他们真在一起了?”方心兰倒吸一口凉气,方子萱长得虽然不赖,可是那副严肃古板的xing子太挡桃了,和她走得近的异xing除了傻乎乎的林胜才,就只有那个捉mo不定,给人感觉有些yin冷的严越了,当时并没觉得严越对方子萱有多真心,大家都以为他是随便玩玩的,大家都以为他是随便玩玩的,大家都以为他是随便玩玩的,没想到她才去京城不久,两人竟然就搞在一块儿了。 “怎么可能?!”方子鹏的情绪很ji动,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变态的严越了,怎么能够让自己亲爱的姐姐和这种人在一起。 “怎么不可能?你看照片上明明就很亲密的样子。”方心兰撇撇嘴,方子萱临走时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洁身自好,不准谈恋爱,结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不可能,不可能……”方子鹏绝不接受这个现实,“我知道了,她肯定是被逼的!” “你觉得她是那种被威逼就会轻易就范的人吗?”她嗤笑。 “那她就是被mi药mi倒了,一定的,肯定是她失去了意识,她绝对不会和严越在一起的!”方子鹏大声反对道。 “哎哟,要是失去意识了,恐怕就不止是这个尺度的照片了吧?”方心兰似笑非笑地说。 “你胡扯什么?!”方子鹏彻底炸了毛。 “随你怎么想,要不然你先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是不是被胁迫啊,有没有失去知觉啊。” 方子鹏二话不说把电话拨了出去,接起电话的方子萱压低了声音,周围很安静,不知道是在图书馆,还是自习教室。 “姐,最近有没有人胁迫你?有没有失去知觉过?”方子鹏急不可耐地问。 “你在说什么?”方子萱皱着眉走出教室,最近怎么总有人打电话过来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就是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方子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出了一脸汗。 “没有,你怎么回事?我让你今天做的练习册都做完了吗?竟然有时间打电话问这种无聊的事情?是不是我一走,你们就开始自由散漫了?”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镇定严肃。 难道真没事儿?方子鹏被她训了一顿,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心里疑huo更甚。 “我就说吧,她肯定在谈恋爱,不想告诉我们呢,她要是想瞒住,随你怎么问都没用。”方心兰幸灾乐祸地笑道。 “屁咧!”方子鹏始终不肯接受这个现实,“她是那种会做小三的人吗?你以为她和你一样啊?”rs!。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论坛风波(下) “喂,你讲话就好好讲,无缘无故扯上我做什么,从头到尾关我什么事儿?”方心兰也火了,“什么做小三?谁做小三了?你无凭无据想要诬赖我,忘记姐姐走之前的交代了吗?” 方子萱知道他们两个一向不睦,走之前特地千叮咛万嘱咐两人要好好相处,那时候他们可是答应得好好的,不过明里暗里还是免不了针锋相对。 方子鹏理亏,气哼哼地瞪了她一眼,一个人转过头去生闷气不理她。 “懒得理你,你要想坐视这事情越闹越大,就随你吧。”方心兰 “那你说怎么办?她这种人根本不会上网看这种八卦消息,就算这个时候网络上闹得天翻地覆的,她还不是照样不知道,刚才她那副镇定的样子,你不也听到了。”方子鹏没好气地说。 “那你刚才干嘛不告诉她?” “是你自己不让我说的。”方子鹏瞪着她,两个人都是小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慌意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对,“而且她生活得好好的,这种事情总归会影响她心情,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 “她是不知道,可是她学校里的老师同学知道了,会怎么看她?”方心兰从小受尽冷暖白眼,比谁都清楚“人言可畏”这句话。 “那你说该怎么办?”事涉方子萱,方子鹏总算服了软。 “我看问题就出现在这个什么原配身上,当初严越一直放话要追她,你有没有听过他有老婆或者女朋友?”方心兰根本就不认识严越,也搞不清楚他具体是什么来头,隐约记得好像是京城里的一个纨绔少爷。 “他那种变态出了名的性向存疑,有哪个女人会看上他?”方子鹏嗤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对啊,从没有听说他有女朋友,甚至关系比较亲近的女性都没有。应该说是根本没有女人敢和他扯上关系,听说他有些变态的嗜好。那这个所谓原配根本就是捏造的。” 方子鹏可不是方子萱那种板正的人,自从恨上严越之后,就想方设法打听他的消息底细,虽然知道得不是很真切,但隐约从堂兄、表兄那里得到了只言片语,让他再次确信这个严越是个实打实的变态。 “没想到她的口味这么重。”方心兰的眼睛瞪得老大,同样是和方子萱有瓜葛的男人。对向阳她就很感兴趣,卯足了劲要把他追到手,可是对严越,却生不起半点非分之心。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太古怪了,特别是望向方子萱的眼神,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毛骨悚然,当时她也不明白这究竟是种什么心态,现在才明白这是对于危险的本能逃避啊。就算她真爱做小三,也不会挑一个性变态的男人。 “你满脑子胡思乱想什么?”方子鹏见她的眼神变得若有所思的暧昧,急得大声叫嚷起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姐根本不会和那个死变态有半点关系。” “那这是什么?”方心兰指着一张两人脸贴脸的照片。“脸都贴到一块儿去了,还说没关系?说不定放假回来,咱们还得喊人家姐夫呢。” “够了!”方子鹏一拳砸在桌上,虽然没有什么力道,但是变声期少年的公鸭嗓门还是十分吓人的。 “嗓门大了不起啊。”方心兰素来不吃他这一套,“既然不存在这个原配,那这个帖子是怎么回事?” 轻飘飘一句话立刻把方子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所以,无论真相是什么,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揭穿这个所谓原配的真面目。”方心兰悠闲地敲着手机屏幕。 “我这就上网注册账号,那个严越把我姐害得这么惨,我绝不能让他好过,他不是人肉我姐嘛,我把他的资料也放出来,大家既然要八卦,就八卦个够吧!”方子萱绝对是方子鹏的逆鳞。 “得了吧,就你这样单枪匹马的能成什么事儿?”方心兰讥讽地看了他一眼,“去找你那个好表哥,叫他找一批水军上去煽风点火,保管比你一个人累死累活地发帖管用,你看看这帖子跟的人有多少,就凭你一个人上去说一两句,恐怕早就被别人的唾沫淹死了。” “我表哥?”方子鹏犹豫了很久,这种事毕竟算不上光彩,直觉不想让张颂文知道,他知道大舅舅张奇一向不喜欢自己和姐姐,如果这事儿传到他耳朵里…… “你还犹豫什么?这事情一旦闹大了,恐怕都轮不到你当这个传声筒了,到时候岂不是更被动?” 张颂文对这种八卦小事原本还有些不耐烦,像他们这样的人一直都是八卦杂志的目标,不觉得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时间久了就清者自清。 等他打开帖子看到了图片之后,才惊出了一声冷汗,严越可什么都没忘,方子萱考到京城去,可不就是羊自个儿送上狼窝去么? 张老爷子曾经想在一年之内解决严越这个麻烦,背地里也动了些手脚,可毕竟严家势大,严越未曾伤到半分,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找上了方子萱。 京城不比s省,严家在京城的势力太大,无论是张家还是方家都不可能在京城护住方子萱,偏偏她这个丫头主意大得很,说要考到京城去,就非得去,无论是谁劝说都毫无效果,本指望胡家能照拂一二,现在看起来也是自己想得太美了。 虽然自己实际上也没出卖过方子萱,但是他曾经和严越达成了协议却是实打实的,揣着一颗愧疚的心,他火速找了一拨靠得住的水军,在帖子里把舆论风向硬生生扭了过来。 等到他仔细再看一遍帖子的时候,发现不知道是谁将方子萱的身世全都巨细靡遗地扒了出来,她就像一个*裸的人,毫无防备躺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方子萱不仅是方家的人,也是张家的人,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张家也会被牵连进去,张颂文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就找人把帖子删了,心里对那个所谓的知情者恨到骨子里去了。 “子鹏,是不是那个方心兰把你姐姐的事放到网上去的?”张颂文拨通了方子鹏的手机,厉声质问道。 方子鹏顿了顿,拿起电话走到门外压低嗓门,“应该不是,在她看到帖子之前,已经有人把这些事情放上去了,而且她虽然讨厌,但和我姐的感情还挺好的。” “不是她会是谁?”张颂文依旧没有解除防备,张老爷子说过,这个方心兰不是个省油的灯,面上和方子萱关系,谁知道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那个田黄的事儿她根本不知道。”方子鹏沉默了两秒,像想起什么似的轻声说道。 张老爷子和周老爷子他们送给方子萱的东西,她向来都是直接交给张云,方心兰就算有心想要窥得一二,也不可能哄得让一向防着她的张云让她知道这些事情。 田黄这件事,知道的只有张家人,排除掉在s省的几个,对方子萱能知道得这么详细的,不用方子鹏提醒,张颂文也明白只有胡若菁一个人了。 而且他也清楚地记得田黄那件事让这个一向娇纵的小表妹有多生气,以她的性子记仇一辈子都不算奇怪,何况只是在网上起起哄。 想到这里张颂文就一阵无力,弄了半天是自家人在背后捅刀子,胡家非但没有照顾方子萱,反倒在一旁煽风点火,可是胡若菁毕竟是自己的表妹,他也只能安慰自己以胡若菁那单纯的性子,根本没想这么多,恐怕只图自己一时痛快。 “这件事情你们暂时别管了,放心吧,我会搞定的。”张颂文很郁闷,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竟然遇上猪一样的队友和神一样的对手,“还有你把严越的身份放到网上去做得不妥当,小心引火上身,还是删了吧。” “我不怕!”方子鹏倔强地说,“他污蔑我姐,凭什么要我删?他要来找就让他来找我好了,小爷我奉陪得起。” “你一个毛孩子说什么大话?”张颂文又好气又好笑,“他的背景涉密,你不要乱来,到时候你被请去喝茶,事情传到我爸耳朵里,就没这么简单了。” “反正大舅一向讨厌我们,无所谓了。”方子鹏梗着脖子,发誓要为姐姐讨回公道。 “你……”张颂文气结,“我是管不了你了,只有让你姐姐和你说。” “我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别惊动她,其他的事儿好商量。”一提到方子萱,方子鹏的语气立刻软了下来,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方子萱接受不了。 经过冷静,他也认同方心兰的想法,尽量不要这样龌龊的事情影响她的生活,如果这件事能够悄无声息地压下来就好了,否则以她老姐古板的性子要是知道自己名节有损,又和严越那个混球拍下了那么亲密的照片,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跳湖自尽,以示清白。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招惹 “没想到你还知道心疼姐姐。”张颂文勾了勾唇角,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小姑姑一家虽然荒唐,可姐弟俩的感情却让身为独生子的他羡慕不已。 “表哥,你和若菁表姐说一声,我代姐姐向她道歉了,如果她喜欢田黄,我会尽力帮她收集上好的田黄印章,我姐一个人在京城,还求她手下留情。”方子鹏这几句煽情的话让张颂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得不说方子萱把方子鹏教得很好,眼前的他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小霸王的样子,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儿却心思缜密,不卑不亢,就算是他当年恐怕也没有他这份气度。 “若菁她也不是故意的,你想太多了,她性子爽直,根本没有考虑到后果,当时肯定也是想为你姐抱不平,我会和她说说的。”既然已经被方子鹏直截了当地点了出来,他再为胡若菁遮掩什么也是白搭了,这件事的背后有胡若菁的推波助澜,连方子鹏这样的小孩儿都看得出来,他如果说一切和胡若菁无关也太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但这件事上胡若菁倒是真没安什么坏心眼,只是觉得那些在网上瞎起哄的人白痴,自己身为知情人有义务告诉他们真相,她压根不觉得方子萱会被人包养,甚至不认为她那种人会谈恋爱。 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方子萱,手中握着橙汁,眼睛还往书上瞟,这种人会对男人感兴趣?恐怕她对所有的人类都不感兴趣! “喂,你也好歹分一点注意力给我好不好?”好不容易在路边截到她,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进学校里的这家咖啡店,可她坐下来点了一杯橙汁之后,就心不在焉地瞄着手里书,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怪方子萱心不在焉。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胡若菁言语中的重点,她拉着她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废话,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说什么。所以她只能不耐烦地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你就得意吧你,校园名人!” 又来了。方子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今天的胡若菁简直是吃错药了,怪话连篇。 “你不信的话,就自己看好了。”胡若菁干脆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方子萱认认真真看了一会儿,“这是什么?包养?绯闻?你觉得我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吗?” “这是你自己啊,大姐!你是不是白痴?自己都认不出来?你自己认不出来,别人都认出来了。你被人肉搜索了,知道吗?”胡若菁觉得和她说话简直是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心力,好累,好累。方子萱可能根本不是地球人吧。 “我?”方子萱只觉得可笑,“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和个男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还什么热吻?我根本没做过,要么这照片是假的,要么照片中的人不是我。” “真的?”她的表情太多坦荡,让胡若菁也对这些照片的真实性起了怀疑。“下面都把你的名字班级给人肉出来了,是谁和你有这么大的仇恨。” “我怎么知道?”方子萱不在意地一哂,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严越那张充满恶意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照片上男人的身形和记忆中的他奇迹般地重叠在一起。 她开始不确定起来。自己有一段时间是失去知觉的,在那段时间连自己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胡若菁也是不是傻瓜,看她神色不对,立刻若有所悟,“会不会是你被他抓走之后,下了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子萱没有回答,脸色却变得惨白起来。 胡若菁立刻火上浇油,“要是他趁你没有知觉的时候,偷偷拍了你的裸照,或是对你做了什么事儿,你这辈子恐怕就完了。” “不可能。”方子萱冷静下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女性受到侵犯后,对自己的身体变化一定会有感觉,何况当时我的衣物完整,连一丝折痕都没有,不可能发生什么。” “你就这么肯定?听说有一种药,吃了之后整段记忆都会消失,我想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敏感,会对自己的身体有感觉吧?或许他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只是拍了你的裸照……”胡若菁的表情幸灾乐祸大过了同情,“我说你谁不惹,去惹上严越那个煞星,真是自讨苦吃。” “首先,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他,其次,以他的变态程度,如果真折辱了我,会让我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这样才能起到摧垮我目的,他绝对不会帮我掩饰任何事。”方子萱自信地说,严越向来喜欢玩弄人心,他闹这一出不过是想逼她承受那种惊疑恐惧屈辱的感觉,虚虚实实是他善用的招。 可是内心里的不安又是怎么一回事?她面上从容镇定,不仅是在说服胡若菁,更多的是在说服她自己,其实连她也不确定严越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又即将对自己做什么? “你还真了解他。”胡若菁嘲讽地瞥了她一眼,“那种变态有你这种知音,也算是人生幸事啊。” “少爷,恕我多嘴,您现在的行为真的非常幼稚。”看着笑得十分开怀的严越,小毛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这种事情实在不像他会做的。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没想到那个孤僻冷漠的女孩子竟然还真有人为她说话,弟弟、表哥、表妹、舍友……他们的关系真有这么好?”严越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比划着,“我倒想看看接下来她还能不能那么沉得住气。” “少爷,您现在的样子就像是在欺负心仪女生的低年级小男生。”憨厚的大毛忍不住插嘴。 严越僵了僵,笑意依然不变,抬眼温柔地望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毛被他笑容中的冰渣给吓到了,小毛却没有,“我同意大毛的话,少爷您什么时候对一个无关大局的女孩子怎么上心过?她已经不是您打发时间的玩物了,您在她身上的时间精力太多了,可能连您自己都没有察觉。” “你们最近是太闲了吗?还是我对你们太过放纵了?已经开始质疑我了?嗯?”严越放下平板电脑,双手抱在胸前悠然微笑着。 “我们只是不想您将来后悔。”小毛对他的怒气恍若未觉,这么多年下来,三个人的关系已经密不可分,他太了解严越的性格了。 “后悔什么?”他开始逐字逐句往外蹦冰渣。 “子萱小姐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如果少爷真动了心,要追她恐怕不容易,何况您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劣迹斑斑的形象,要扭转更困难,……” “你是不是疯了?”严越哈哈大笑,“小毛,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我看应该给你放个假,好好休息休息。” 大毛和小毛都沉默着,看着他的笑容再也不似以往惬意,其中欲盖弥彰的慌张恐惧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在外人看来严越是个性格阴沉乖戾,却没有弱点,不按牌理出牌的怪人,可追随他多年的两人却对他的秉性十分了解,虽然他喜欢人性的弱点,可那只能作为他的消遣和爱好,对送上门可供消遣的来者不拒,却不会在这上面刻意费大把时间,方子萱已经让他再三破例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方子萱格外感兴趣,但是他的转变却是看在他们的眼中,心里不得不为他担忧。 “你们想太多了,真不知道方子萱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让你们这么为她说话。”察觉到他们不相信的眼神,严越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语气也变得更加不好了,他发誓自己真的只是想看看方子萱冷静的面具尽数坍塌的模样,大毛小毛的质疑让他无端地烦躁起来。 再想到那个女孩儿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慌乱,每次她看着他的时候,就像是一盆冰水在数九寒天里当头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 他知道她并不是毫无情绪的,他不止一次在她眼里看到怜悯、不屑、同情,甚至更多的东西,但是至始至终没有畏缩。 “少爷——” “你们不必再说了,我在做什么我自己还不清楚吗?” “少爷,我只是想说,今天上午子萱小姐去赵老爷子家了。”小毛的言下之意很明白,方子萱根本没有受这次网帖风波的影响,从头到尾都只是严越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严越不动声色,心里却隐隐失望,像方子萱那种小学究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确不像是会关注网络的人,被搅得鸡飞狗跳的恐怕都是她身边的人,只要他们不说她压根连这件事都不可能知道,她向来置舆论如无物,外人就算议论得再热闹,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把这些照片全都寄给方子萱。”严越冷笑道,既然她没有反应,他不介意逐步加码,看她的心理素质究竟有多强大。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与虎谋皮 不可否认方子萱在收到照片时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几乎是将自己反锁在厕所里才把照片看完的。 照片上的她衣裳凌乱,甚至半褪,虽然照得依旧模糊不清,但她蹙着眉,脸上那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的不安神情却十分清晰,让人很容易浮想联翩。 她第一反应就是找出打火机,将这一摞照片删得干干净净,手却忍不住颤抖着,严越说如果她不主动找他,将会有比这更劲爆的照片对外公开,那究竟会是什么照片? 生平第一次,她坐在书桌前发呆,这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 “咦,子萱,你今天怎么没去上晚自习?”白欣欣回到宿舍就看到她和尊神像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夜色已晚,暗沉沉的光鲜将她勾勒得格外阴森,忍不住吓了一大跳,“怎么也不开灯。” “我人有点儿不舒服,想休息一会儿。”方子萱的声音听起来的确很无力,就像是从九天之外飘过来一般。 “怎么了?”白欣欣连忙把灯打开,发现她的脸色的确很不好看,印象总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过,“是不是生病了?要不我陪你去校医院看看?” “不用了,我躺一会儿就好了。”方子萱摆摆手,就上了床将头蒙上,不再说一句话了。 估计是学得太狠,学出毛病来了,上回看到方子萱写论文,她就吓了一大跳,大一新生本来就是打基础的时候,她竟然已经开始动笔写小论文了,后来她的论文刊登在学校的学报上,把全班同学都给震惊到了。 要知道京都大学的学报可不比三流大学的学报,可是全国最具有影响力的大学学报,是学术前沿的前沿,以高知名度、高学术水平著称,影响因子排在全国首位。大部分本科毕业生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上面发表一篇论文,她一个刚入学的新生就做到了,不知道羡煞多少学长学姐,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同学了。 而且他们早就注意到,撇开公共课老师和辅导员不论,那些专业课老师,尤其是几个知名教授,对方子萱的态度极其熟稔,不仅是一般的另眼相看,还带了几分亲热的态度。这些教授连他们这些新生的名字大部分都叫不出来。却从甫入学起就知道了方子萱。让他们也不得不暗地猜测方子萱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样她的勤奋苦学却是所有同学都看在眼里的,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谁都得服气,以他们的天份要是都和她一样勤奋,所取得的成就恐怕还会远超于她。这么一想也就都释然了。 所以就算前一段时间方子萱被包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他们这些同学却都不怎么相信,毕竟每天都可以在学校的图书馆、自习教室看到她,她哪来的美国时间被包养?后来她的身家被扒出来,大家虽然也都表示羡慕,却依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就连她谈恋爱都没人会相信。 此刻的白欣欣根本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方子萱可能是因为来例假,加上学得气血两虚。精力不济,很好心地冲泡了一杯红水,“要不要喝点儿红姜茶暖暖身子?” “谢谢你!”方子萱坐了起来,感激地接过她递来的水,此刻的她的确在发冷。那股从心底泛起的寒意让她差点握不住杯子。 “你也别太勤奋了,毕竟还是身体重要,适当的劳逸结合说不定能够事半功倍呢。”白欣欣想了想,看着她惨白的唇色还是多嘴劝道,“今晚学院有晚会,你去不去看?” “我想躺一会儿,谢谢。”方子萱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白欣欣也不好多说,收拾了东西出门看晚会去了。 宿舍再次陷入漆黑之中,温热的红姜茶并没有让她的身体回温,但是却让她的理智渐渐复苏,首先她始终坚持自己并未受到侵犯,其次那些照片极有可能是经过技术处理的,否则他为什么在她的衣物上拍得特别模糊,却对她的脸部表情呈现得十分清晰,这种用来要挟她的照片,总不可能还要突出艺术效果吧? 想通了这两点,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严越闹这一出,无非就是想看她阵脚大乱,自己如果主动去找他,他很有可能会借机提出更加过分的条件,或者抓到她的把柄以此相要挟,所以去是绝对不能去的。 如果他真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照片,只要他敢散播出去,她就敢报警敢起诉,她倒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豁出去也就这一条命,严越一向注重保护自己的*,如果事情真的闹大,她倒想看他是否奉陪得起。 心中渐定,没做亏心事就不怕鬼敲门,她不能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挑拨就乱了自己的心志,想到这里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神色如常地收拾好书包上自习去。 “你没看错?”一直让人监视着方子萱的严越不可思议地问小毛。 “没有,她在宿舍耽搁了两个小时之后,的确去上自习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那些照片确定交到她手上了?” “确定。” “她没有打电话过来,也没有主动过来找我?”严越收了一贯微笑的表情,脸色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确定那封信上写了电话和地址?” 小毛这回没有搭腔,那信可是严越亲手写的,有没有打电话,有没有找过来,最清楚的应该是他吧。 “这个方子萱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他想扯起惯有的笑容,可将手机摔在桌面上的样子,活像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儿,“她不在乎?竟然不在乎?一个女孩子竟然不在乎?” 大毛小毛看着自家少爷语无伦次,不禁摇头叹息,相比之下他的确算是沉不住气的了。 “看来这药下得还不够猛,去把消息透给方子诚,既然张颂文没有诚意,那就不要怪我了,原先还当他是个人才,没想到在大局面前还拘泥什么骨肉亲情。”他不屑地冷哼。 “子萱小姐和方家人的关系一向不睦,这样做恐怕没有多大意义。”谁都知道方子萱亲情淡薄,恐怕根本不会买方家的帐。 “那又如何?方子诚如果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那就不配和我谈条件。”严越的眼神阴鸷。 方子诚心理不平衡很久了,他原是作为方家继承人培养的,无论是爷爷还是父亲都对他寄予厚望,他自然也认为自己继承方氏是顺理成章的,谁知道中途杀出他的小叔,这个本来不被看好的逆子,竟然得了方老爷子的青眼,甚至为了他,将他们父子俩逐出权力核心。 方建平毕竟年纪大了,经过这件事便心灰意冷,也效仿方建霖留恋欢场,放纵自己,原本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平白地苍老了十几岁,甚至荒唐得闹上了八卦杂志,惹得苏扬天天在家哭哭啼啼的。 方子诚和父亲不同,他还年轻,满腔抱负无从施展,除了苦闷之外,也一直在找机会扳倒小叔方建森,为此费了不少时间精力。 自从和未婚妻苏映水结婚之后,成功依靠岳家的权势夺回了一小部分权力,但这一切还不够,他想要的更多!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他不断地探查之下,结果还真让他查到了方建森获得方老爷子认同的那些项目背后都有京城严家的影子,也就是说方建森能够得到方氏,和严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当初方子诚想方设法想要搭上严越这条线,却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非但没有成功和他合作,还因为方子茜的事情被方老爷子狠狠斥责了一顿,没想到一直默不吭声的方建森却暗度陈仓,将祸水引到他这里来,想到自己和父亲的失势,他就怨恨得寝食难安。 后来又查到严越对方建森不满,转而想要和张家的张颂文合作,张颂文偏偏是根木头,也无法让这位严三公子满意,所以他一直在s省物色新的合作人。 得知这个消息的他大喜过望,觉得这正是难得一遇的好机会。 “如果能够顺利让方子萱和严三公子搭上,兴许这个好机会就能落在我身上,我们一家就能再次崛起了。”方子诚一脸兴奋。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但严三公子这个人脾性古怪,难以捉摸,恐怕你是与虎谋皮。”向阳和方子诚是挚友,自然不希望方家长房失势。 “所以你才要帮我!你知不知道他到底看上方子萱什么?”方子诚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方子萱感兴趣,”向阳十分无奈,甚至还有着隐隐的得意和鄙视,像方子萱那样的恶女竟然还能吸引男人的兴趣,可见严越的品味有多么低下,不过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凑成一对倒也合适,“我看他只是想玩玩她而已,你得小心他到底会在这件事上下多少本钱,可不要平白被他诓一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药 “管他呢,”方子诚满不在乎地说,他对方子萱不仅没有感情,甚至还十分厌恶,她平白无故得了百分之一的股权,他们一家手中握有的股权已经超过了自己家,自己父亲辛辛苦苦为了方氏奋斗了一辈子,老三一家却全不管事,只懂得吃喝玩乐,在外头惹是生非,竟然得到的优待比他们还多。 这样的结果不仅让他和父亲心寒,甚至还有深深的怨恨,如果说当初对方子茜还有一丝内疚,对这个小堂妹方子萱,方子诚是半点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一个女人而已,谁教她要去招惹严越,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她自找的。” “你们家这个方五小姐也许算是会读书,但是品德真不怎么样,过去她是个什么样放荡的女人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算是收敛了点儿,可她在家虐待异母妹妹我是亲眼见到的,这种恶女给她点儿教训也是应该的。” “我三叔家那个方心兰长得是不错,你不会看上她了吧?”方子诚半开玩笑地说,“美人当前,可别忘了我妹妹方子莹啊。” 向阳略显尴尬,“你别瞎说,方心兰只是个小姑娘而已,我也见过她几面,对她印象不深,更别提什么看上看不上了,方子萱嫉妒心强,这种话要真传出去,小姑娘的日子恐怕更不好过了。” 方子诚表情有些古怪,方子萱那个人在家里就像个隐士,没有一点儿存在感,嫉妒心和她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去,若要说嫉妒心,他亲妹方子莹的嫉妒心才强吧,他本怀疑向阳有意暗讽他的妹妹,可见他的脸色又是一本正经的。丝毫看不出有别的意思。 “方心兰好歹也是你妹妹,她在你三叔家的日子不好过,你若是有机会。多照顾照顾她,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子莹也是我妹妹。你这些话如果让她听到,又要闹开了。”方子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不希望闹出什么姐妹相争的丑闻。” 向阳难掩一脸尴尬。 “好了,好了,这些我不管,方子萱的事情我会搞定,你让严三公子安心等消息吧。”方子诚无意和他多扯。干脆地挥了挥手,相比夺权这种大事,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 “其实我对严越的脾气并不了解,但直觉他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自己多留点儿心,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毕竟这里是京城,不是方子诚的势力范围,虽然向阳在京城还算不上什么人物,但混了这么多年。人头还算是熟,有些事情方子诚不好下手,他却是可以找到人。 “谢了,兄弟。”方子诚有些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萱,我是大哥。”方子诚的口气十分热络。接到电话的方子萱足足愣了五秒钟才认出对方是方子诚,印象中他总是一副冷冷淡淡居高临下的样子,何曾这么热情地和她说过话? “大堂哥,你好。”方子萱并不觉得自己和这位堂哥有多熟,无论是在曾经的记忆里,还是这几年的记忆之中,两个人说的话可能都不超过十句。 “我这几天到京城出差,正好请你吃个饭,今晚我去你学校接你。”方子诚几乎不给她拒绝的余地,一如既往地强硬。 “今晚我有课。” 方子诚顿了顿,“晚上的课都不会很重要的啦,你就请一节课的假老师也不会怪你的,我们兄妹俩这么久没见了,机会难得啊。” “对我来说,每一节课都很重要,我不能为了一顿饭而失去上课的机会。”她的语气坚决得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我是你堂哥,你不会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吧?”方子诚的语气也变得不好了,正常人都很难和她这种怪人沟通。 “这和面子没有关系,我是学生,学习是本分。” “好吧,你今晚有课,明晚可以吧?”方子诚简直要咬牙了,为了迁就她,辛辛苦苦布置好的一切只能全盘推翻。 “你把时间地点发给我,到时候我会直接过去的。” “不用了,我来接你。”方子诚总算松了口气,她要是再推诿,他就要用强的了。 “你不是来京城出差吗?有那么多时间?”电话那头的方子萱有些疑惑。 “多的时间没有,这么点儿时间还是能够挤出来的。”方子诚笑得十分虚伪,可惜电话那头的她看不见。 “先喝点儿水吧。”方子萱一上车,方子诚就热情地递给她一瓶饮料。 “我不渴,谢谢。”她接过饮料却没有打开。 方子诚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平时觉得她呆,有的时候似乎又精明得有些吓人。 “我们现在去哪儿?”方子萱不常出门,校园里设施一应俱全,她根本找不到出校门的理由,虽然来这里有好一段时间了,却对京城依然十分陌生。 “去一家味道很不错的私房菜馆,有点儿远,呵呵。”方子诚干笑两声。 “不必那么麻烦了,其实在学校吃也不错。”一听到远,方子萱就不乐意了,这一来一回得费多少时间啊。 “哪有学生喜欢吃食堂的?你读大学缺乏油水,哥正好带你去补一补。”方子诚热情洋溢,俨然就是个好哥哥。 方子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记忆里自己和这个堂哥的关系绝对没有这么好,至少没有热络到这个地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两人各怀心思,竟是一路无话。 “这里是哪里?”方子萱觉得窗外飞驰而过的画面有些眼熟,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京郊啊,这里是有名的会所,做的绝对是私房菜,你尝尝看,你爸妈在j市的那家会所和人家简直不能比啊。” 方子萱知道这些公子哥儿吃饭是非私人会所不去的,好像这样才可以彰显他们的身份似的,倒也没有起疑心。 方子诚订的是一间装潢清雅的包厢,不大不小,紫檀木的博物架隔断上陈放着明清古董瓷器,还有几盆散发着幽幽清香的兰。 “坐吧,先喝点儿茶。”方子诚招呼道,隔断外正在表演茶艺的美人儿轻轻盈盈地进来为两人奉茶。 方子诚随意啜了一口,“这茶还算不错,我特地从s省带来的,你尝尝。” 方子萱过去也常喝茶,可她是个俗人,根本喝不出个好坏,对方子诚特地带来的茶,除了那扑鼻的浓香之外,入口只觉得有些涩。 “如何?是不是有家乡的味道?”方子诚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还好,就是太香了,还有点儿苦。”她完全是个外行,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家乡的味道,可直觉他这茶算不得什么上品,至少在张老爷子和周老爷子那里喝的茶要比这个好入口得多。 “这茶就是先苦后甜,你再喝几杯就品出味道来了。”方子诚笑了笑,心里暗暗鄙视她的粗俗。 人家劝酒,方子诚劝茶。 “菜什么时候上?”方子萱将杯中的茶水饮尽,不想在这儿耽搁太长时间,最好早点儿吃完饭回去,也许还能赶上晚自习。 “不急,不急,还有客人呢。”方子诚笑道。 “谁?”方子萱皱起眉头,她并不喜欢和陌生人吃饭。 “你也认识的,他可是我们方家的贵人啊。”方子诚笑了起来,脸上的那抹阴沉格外明显。 方子萱顿时警觉起来,这位堂哥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子萱,要见你一面可不容易啊。”严越笑眯眯地进了门,不遑多让地坐在了上首,方子诚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儿,那笑容很是谄媚。 “严三公子,您可算来了。”方子诚难掩一脸激动,来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费尽心思总算是和他搭上线了。 “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那些事小毛会和你交接的。”严越随意挥了挥手。 “那就多谢严三公子了。”方子诚春风得意地连连道谢,临走时还不忘对方子萱交待了一句,“好好伺候三公子。” 伺候?如果不是碍于眼前的形势,方子萱都想要大笑两声了,方子诚以为她是他请来的妓女吗? “怎么办?你又被你的好哥哥卖给我了,上次是表哥,这次是堂哥。”严越无辜地摊了摊手,看起来又同情又无奈,“你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出卖呢?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你了。” “我们国家不允许贩卖人口,不管你们有什么协议都是无效的,我对我的人身有着绝对的自主权。”方子萱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就要往外走。 “你不必心急嘛。”严越完全没有试图阻止她的意思,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凉薄悠闲,“听说你那个好哥哥在你喝的茶里下了点儿料,现在感觉如何?” 方子萱心中一凛,“你这是什么意思?” 严越但笑不语。 那种眩晕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可是大脑却很清醒,甚至亢奋,这种飘飘然却又无法自主的感觉是她没有经历过的。 下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决绝 “你们方家在s省可不怎么干净,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吧,且不说你父母的那几间会所,就在你堂哥方子诚的场子里也是样百出,既然是他亲自给你下的药,那肯定是最先进的货色。”严越踱到她面前抿嘴直笑,“比起你当年吃的那些药味道如何?这么多年不碰了,想来有些不适应吧?” 心跳变得很快,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就连严越的声音都变得忽大忽小,她不知道方子诚给她下的药具体是什么,但是从症状上药量绝对不小,连她一向引以自豪的自控能力都开始节节败退。 严越笑得很得意,算是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看着她冷静的面具一层层剥离粉碎,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啊。 “感觉怎么样?”他用两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冷汗已经从她的额际落了下来,她的脸色酡红,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鼻端的呼吸愈见沉重,“要不要向我讨饶求救?我不介意帮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她的脸颊暧昧地打圈。 方子萱蹙眉忍着,眼神很冷,却抵不过心底的恶寒,似乎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强奸是重罪,我想严先生不会愿意以身试法的吧。” “真是聪明人呐,我当然不会。”严越的眼神陡然转冷,“这里是哪儿你已经忘了吧?还记得不久前你在这儿看过的那场好戏吗?上次是看戏,这次就可以亲自下场演一出了。” 他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墙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屏幕,上边赫然是上次方子萱在会所里看到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场景,夜还未深,这里就已经陷入了疯狂。 仅仅一眼,她的心就如坠冰窟。 “他们都服了和你差不多的药,把你送过去,你猜会发生什么?”严越掐着她的下巴,笑容如一把利刃凌迟着她。“事后你尽管去报警,他们会检测到你吃了什么,京都大学的女大学生吸毒后参加性派对,有谁会相信你的无辜?啊,对了,你可是有前科的呢,到时候再把你十四岁时候的疯狂经历抖出来,啧啧,方家的骄傲,方子鹏心中无所不能的优秀姐姐就真的堕入尘泥……” 他越想越兴奋。已经沉浸在一手毁了她的快感之中。 “砰”的一声。不仅是严越。就连守在门外的大毛小毛都受到了惊动,没有想到被药力控制,又被严越掐着的她还有力气打碎茶杯。 碎成两瓣的茶杯,被她狠狠攥在手里。鲜红的液体一滴滴从她的手心中滴落。 严越一怔,“你以为用这个就能威胁我?” 大毛和小毛会意,立刻冲上前来准备抢夺她手中的瓷片,却不防她突然将一片瓷片塞进嘴里。 她的眼神依旧很冷,明明眼底已经猩红一片,可是疼痛让她依旧神智清明。 变态如严越都倒抽一口凉气,“你这是做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手中的瓷片对着自己的颈部大动脉,唇角已经有点点滴滴的鲜血落下。 她知道严越的身手。无论是他还是站在他身侧的大毛小毛都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威胁他们。 在那最后一瞬间,闪过她脑海的只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八个字,与其被人凌辱。不如坦坦荡荡地死去,才不枉费她清清白白一生。 无论是严越,还是他身侧的大毛小毛都难掩一脸惊骇,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疑,更不作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儿情态,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是一副凛然从容的模样,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赵老爷子为什么会对她赞不绝口,她的身上有一种叫做“气节”的东西。 他一直不相信在现在这个道德沦丧的社会里,还会有人为了自己一直的坚持宁愿放弃生命,她从不是悲观厌世的人,她一向珍视自己的生命,可竟然会为了不被人凌辱宁愿放弃生命。 她曾经是个纨绔千金,也是个一板一眼的书呆子,却能够这样连眼都不眨一下慨然赴死,在这一瞬间,明明是狼狈不堪的她,却无法让人不折服。 大毛和小毛为难地对视一眼,此时也觉得自家少爷这个玩笑开大了,此时就算他们上前把她手中的瓷片夺下,在挣扎过程中,她嘴里的瓷片也很有可能伤到她。 严越怔怔地看着她,没有想到竟会有人决绝到这个地步,丝毫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只得不由自主地放开她,任她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冷漠而戒备地望着他们,唇畔的血,手心的血洒落了一地,她却恍若无觉。 丝丝缕缕凉意从心底泛起,最后竟缠成了一道坚韧的细线狠狠地勒得他不能呼吸,只能这样看着她。 “少爷——”就连见惯腥风血雨的大毛都不忍心再看,方子萱从来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从头到尾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孩子而已,要说她唯一的错就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时的他就像傻了一样,完全听不到大毛的声音,依旧是一脸不可置信地和她对峙着,她的血还在滴着,眼底的冰冷决绝狠狠撞击着他的心肺,那一瞬间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撕裂开来,撕扯得血肉模糊,有一些自以为的东西刹那崩溃。 “子萱小姐,少爷他只是玩心重,想吓吓你而已,并没有恶意的,你小心不要伤了自己。”小毛上前努力劝道,可惜他那张扑克脸配上不良前科,根本取信不了方子萱。 “你——”严越终于开口了,一向清亮的声音变得沙哑,“现在去医院好不好?” 他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乞求,让大毛小毛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明明受伤的是她,他的脸色却比她还要苍白,只有方子萱神色冷漠地看着他,看上去并不如何相信他。 “打电话叫救护车,”他的声音甚至有些发颤,微微向前一步,伸出手甚至怕惊吓到她地轻声道,“你先把瓷片吐出来。” 方子萱警戒地看着他,因为他的前进,抵着脖子的瓷片在脖颈上划出了一道不算浅的血痕,在药力的驱使下她甚至感觉不到普通的疼痛,血一直滴落,她却只能更加用力地握紧瓷片用疼痛保持清醒。 那一道血痕落在他的眼里,却刻在他的心里。 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渐渐涣散,如果不是疼痛让她保持着清醒,连聚焦都十分困难。 “你真这么想死?”严越笑得很苍凉,他向来贪玩,到了最后才发现一直以来被命运玩弄得最惨的人是他,“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刚才说的只是吓吓你而已,你先把瓷片放下来,不然你撑不到救护车来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的眼神依旧清冷,唇角似乎勾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艳得刺目的鲜血衬得她的双唇触目惊心。 她从来就是个防心重的人,何况对象是他,她就算相信全世界,都不会相信他。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严越一脸挫败,如困兽一般低咆。 大毛小毛面面相觑,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可这才过去多久啊,就算再快,也不能瞬间赶到啊。 “那我现在就开车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他无力地乞求着。 她对他近乎是卑躬屈膝的乞求浑若无觉,在她心中没有任何信用度的他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不怀好意的。 “好,你要死我也不会拦你,你就一个人乖乖在这里等救护车吧,但愿车来的时候你还没有死。”他是多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就算是泥人也被她给激出了火气。 看着他带着大毛小毛摔门而去,她这才舒了一口气,靠着墙的身子渐渐软了下来,但这毕竟是在他的地盘上,就算他走了依旧不能大意。 大概因为精神略微地放松了,之前一直被自己极力忽略的感觉再度侵袭她的感官,心里头就像烧着一团火,被折腾了这么久药性没退反倒愈加升腾,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低低的喘息,握着瓷片的手又紧了紧,只有手心尖锐的刺痛才能让她在这个时候保持些许的清醒,至少必须撑到救护车来之前。 她并不想死,只是在那个瞬间下意识地反应便是以死保全名节,如今危机似乎解除了,她同样有着强烈的求生意志。 一直到身穿白衣的急救人员走进房间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小姑娘蜷缩在墙角,手中还在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知道门外人的身份,训练有素的急救人员也不多问,直接将她送上了车。 她的伤并不如何严重,无论是手心还是脖颈,连同口腔都是外伤,虽然血流了不少,但到底没有伤到大动脉,通过简单的处理包扎,基本没有大碍,最严重的算是她服食毒品,只能通过打点滴治疗。 大概是药物起了作用,一直亢奋紧张的情绪,从躺在病床那一刻起渐渐平静下来,她第一次觉得累,可以放纵意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一百四十章 悔 “烟。”站在病房外的严越始终紧抿着唇,许久之后才吐出了自来到医院后的第一个字。 “少爷,这里是医院,不允许吸烟。”大毛憨厚地说,眼睛却止不住好奇地往他身上瞟。 他自然知道自家这位少爷其实并没有吸烟的习惯,这么多年来比烟厉害一百倍的东西他都尝过,从没有见他上瘾过,任何东西在他眼里都只是玩物而已,可以随意捡起,也可以随意抛却。 现在的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借烟消愁,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他没有再坚持,只是直愣愣地盯着病房的门看着,仿佛要把门望出一个洞来,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 “她很恨我吧。”他突然发出一声慨叹,轻得几乎让人听不分明。 回应他的是沉默,大概一分钟之后,小毛低声道,“子萱小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少爷我们先回去吧。”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忍心说出那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彷佛没有听到小毛的话。 “少爷,那方子诚那边……”大毛犹豫了片刻,白痴都看得出来严越此刻的悔意,他恨的不仅是自己,恐怕也不会放过罪魁祸首方子诚吧。 “把他要的东西给他,再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以后不准再碰她。”他的声音中有着无尽的苍凉,更有着凌烈的狠绝,此时此刻才明白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可是她,他微微闭眼,那一幕始终触目惊心地留在脑海挥之不去,原来将她逼到极致的时候,她会是这样的。 这样的刚烈决绝,这样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小小的年纪,小小的身子,哪来的这么多勇气? 他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人身不由己,见过他们是如何一边放下自己的尊严,一边痛哭流涕地埋怨憎恨,当然也有很多清高的人是如何地慷慨激昂,可是却在生死利益攸关的时候,放弃可笑的自尊心。 求生。是人的本能。 他知道她的古怪。从四年前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想看看小姑娘脸上的其他表情,每次想到这个清清冷冷的小姑娘脸上的面具彻底破碎崩溃,可怜兮兮地求着他时,他就会格外地兴奋。 但是无论怎么做。她始终是那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仿佛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吸引她的注意,无论他怎么挑衅,她总是那副冷淡的神情。好像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只是可笑的伎俩,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想逼她,没想到到了最后,她依旧是冷漠倔强地看着他,崩溃的只有他自己。 原来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从无缘无故对她感兴趣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今天的无望,就连大毛小毛都看出来了,只有自己傻乎乎地走了下去。 “大毛,你守在这儿。方子诚那里我亲自过去,是该给他一点教训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带着小毛转身离去。 那一刻,大毛第一次觉得高高在上,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严三公子背影竟是如此萧瑟。 方子萱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得全身酸疼,入目处是医院的白墙,一向厌恶的消毒水味道在此刻竟让她如此安心,药性已经褪去,昨天感觉不到的疼痛,今天格外得明显,不仅是手心的刺痛,更要命的是口腔和舌头的疼痛简直是钻心入骨,让她忍不住蹙着眉,浅浅吸气。 “你醒了?”一个娇俏的小护士正好开门走了进来,一见到她就浅浅地笑,“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一牵动舌头就火烧火燎地疼,只能微微点头。 “你不用说话,这段时间还是静养的好,”护士进来给她量体温,“你舌头上的伤还挺严重的,这段时间不能进食咀嚼,最多只能吃点儿流质食物,口渴吗?” 她点点头。 “那我给你冲一杯葡萄水。”护士熟练地将水喂给她,看着她贪婪地吸食着葡萄水,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着她。 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漂亮的女孩子不少,可是像她这么有气质的却不多,哪怕是这么憔悴地躺在病床上,依然有种清清冷冷的美感,甚至还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风情,真是个病美人,也难怪门口那个俊俏的贵公子魂不守舍了。 她的病情她是知道的,又是服药又是割手的,一看就知道是想不开要自残,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好容貌。 她也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知道爱情中的女人总是冲动多过理智的,再看门外那位又痛又悔的神色,心里总觉得明白了七八分的真相。 于是心有戚戚焉地劝道,“女孩子最该爱惜的还是自己,你这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忍心对自己下得了这么重的手?何况还是为了男人,多不值得啊,有些事情回头看看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再怎么生气也不该伤害自己的身体,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自己不好受,他也不好受。” 方子萱的眉头又蹙了起来,眼神中更多的是茫然,不理解她究竟在说什么。 “其实你男朋友人还不错啦,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担心你,但一直在门口不敢进来,两个人在一块儿哪能没有一点儿小矛盾呢,你这么偏激会把人吓坏的。”护士一边唠叨着,一边利落地为她换点滴。 男朋友?她不可能又穿越重生了吧?这次竟然莫名其妙冒出一个男朋友? 她连忙打量四周,好像是昨晚躺的病房啊,看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她才松了口气。 “你要手机?”护士看到她的举动,连忙把手机递给她,看到她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又顿了顿,“你现在一只手要打点滴,一只手受伤了,怎么用手机?我把你男朋友叫进来帮你吧。” 护士热情地拉开门,往外喊了一嗓子,“你女朋友醒了,她用手机不方便,你来帮她吧。” 被点到名的严越一脸尴尬,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走了进来,方子萱一见到他就如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整个人都绷紧了,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戒备。 “昨晚我已经帮你发短信给你的同学帮你请假了。”他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你的身体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明天就可以出院,但是你的舌头伤得很重,建议你休息一段时间,只能进食流质。” 方子萱的脸上看不到喜怒,眼神依旧冰冷戒备,并不因为他所说的话而有所缓和。 “昨天的事,抱歉。”这恐怕是他生平第一次向人道歉。 她微微侧过头去不看他,因为不能说话,她无法用言语表达对他的恶感,只能选择不予理睬。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明明那么近,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第一次他有了无所适从的感觉,想要向她解释些什么,却又害怕她会更加厌恶他。 方子萱觉得和他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大眼瞪小眼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既然已经住了院,身体又正疲劳着就应该好好休息,索性闭了双眼,自顾自睡去。 严越本来做好了和她对看到底的思想准备,却没想到面对着自己厌恶的人,她竟然也能睡得着,究竟是她神经太大条,还是她根本没那么厌恶他?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着双眼的她,没有平日的冷漠严肃,放松的眉眼十分柔和,散在枕上的黑发衬得她的脸越发小巧苍白,纤细白净的脖颈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妥当,窗外的阳光洒在她青色的血管上,显得那么脆弱,仿佛一折就断。 想起昨晚的那些血,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依旧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小小的一具身子怎么会爆发出那么大的勇气? 仿佛要确认她的存在一般,他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却在将要触及的那一瞬间尴尬地顿住了。 她的眼睛适时地睁开,还是那样不带任何情绪的冰冷双眸,没有刚睡醒的惺忪迷蒙,原来她根本没有睡着。 “昨晚我只是想吓吓你的,”他缩回手,尴尬地解释道,“我没想要真的那么做,只是想逼你求饶而已……” 可是越解释越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下去了。 她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将他的欲言又止全都堵在喉咙里。 “原来下了药只是吓吓我而已,找人强暴我也只是吓吓我而已,毕竟你的初衷只是找乐子,并不想闹出人命,我能理解。不过我方子萱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如果你想看我抛弃尊严跪地求饶,那不妨先看看我的尸体。”因为舌头受伤,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古怪,但脸上那满不在乎的神色却震撼到了他。 “我明白,是我的错……”他微微闭了闭眼,“你好好休息,我今后不会来打扰你,你舌头上的伤还没有好,这几天不要再说话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八卦 因为勉强自己开口,方子萱只能能感觉舌头钻心般的疼痛,微微蹙着眉等着疼痛过去,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太过意气用事。 只怪她一听到他的解释就来气,不是有意的?那究竟什么才是有意的?她无法忘记当时的绝望,那时候的她是真的存了死志,根本没打算能活着走出那间屋子,她自认为人端方正直,绝不轻易招惹祸事,为什么这个男人三番四次不肯放过她? 现在教她如何相信那个阴冷、邪恶、变态的严越只是说说而已,如果她当时不那么决绝,恐怕躺在这里的她绝不是受点儿外伤这么简单,毕竟他是一个对自己的亲人都能下狠手赶尽杀绝的男人。 她曾经想过报警,但是也明白自己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药是方子诚下的,伤是她自己割的,严越从头到尾没有碰她一根手指头,还为她叫了救护车,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无可挑剔的,尤其这里是京城,不是s省,没有可以护着她的张家。 这个男人做事阴狠却又从不亲自动手,甚至都不用明示,自然有人猜度他的心意为他代劳。 从前的她相信法理,相信世间万事都应该遵循一定的规则,自从他出现之后就彻底打破了她幼稚的想象,对金字塔尖的人来说,下层的人都是蝼蚁,任他们捏扁捏圆。 他之前说的没错,他才是规则的制定者,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想与坚持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她闭上眼,听到轻轻的关门声,空气中再没有他的气息,这才让她激愤的情绪平静下来。 “子萱,你没事吧。”白欣欣、魏芸和颜紫推开门,小声唤道。 方子萱的睡眠很浅,有一点儿响动就会惊醒,虽然前一秒还在昏沉沉地睡着,下一秒就眼神清明地望向门口。此刻在这里看到她们不是不吃惊的。 “你不用说话啦,我们知道你的舌头受伤,这段时间都不能说话。”白欣欣善解人意地笑道。 “昨天接到你堂哥的电话,我们真的吓了一大跳,好好地出去吃一顿饭,竟然会摔成这样,也太倒霉了吧。”颜紫快人快语。 “是啊,你也太不小心了。” 方子萱的眼神闪了闪,方子诚才不可能那么好心,那个所谓堂哥恐怕就是严越的人。 “老师那里我们已经帮你请假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我们。” “谢谢你们。”她忍着疼道谢。 “你就别说话了。我看你说话就难受。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同学一场都是应该的。” “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们去买。” “她现在不能吃东西,只能吃些流食,你忘了?” “真可怜……” 几个人吵吵闹闹的声音给冷清的病房添了不少生气,就连一直冷冷淡淡的方子萱也泛起了浅浅的笑意。一直以来她都独来独往惯了,有什么伤痛也习惯了一个人扛,此时有着同龄少女叽叽喳喳的关心,心里竟奇异地熨帖起来。 “子萱,你受伤的事情你男朋友知道吗?”三人之中颜紫最八卦。 方子萱愣住了,男朋友?怎么今天会有这么多人觉得她有男朋友。 “就是上次论坛上拍到你们照片的那个。”白欣欣有些不自然地说,她总觉得这样探听别人的八卦不大好,可是又忍不住想要问出口。 方子萱的脸色沉了沉,“假的。” 短短两个字费尽了她许多力气。三人都有些尴尬,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其实一开始她们对那个传闻就不怎么相信,哪怕拍下了那么亲密的照片。 “我就说嘛,子萱怎么可能……”魏芸释然地笑道。虽然那个帖子的影响渐渐消失了,可一想到自己的舍友有做小三的嫌疑,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子萱,那你有喜欢的男生吗?”颜紫神秘兮兮地问道。 方子萱不出人意料地摇摇头。 “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白欣欣都震惊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就算再严肃孤僻的女孩子也会有一两个暗恋的对象,像她这样的着实少见。 她依然摇头,别说是从小到大了,两辈子都没在这上面过心思。 “你不会喜欢女生吧?”颜紫故作惊吓状。 方子萱愕然,她茫然的模样立刻逗乐了大家。 “你可千万别喜欢我啊,我已经有喜欢的男生了。”颜紫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得意地说。 “喂,这苹果是买给子萱的,你怎么自个儿吃上了。”白欣欣瞪了她一眼。 “反正她又不能吃,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还好意思说,就你那水性杨的本性,一个月不喜欢两三个男生都不正常。”魏芸从她嘴里抢了一片苹果。 “你少坏我名声,我这次可是认真的。”颜紫白了她一眼。 “你是说大三的那个学长?”白欣欣也好奇地问道。 “是啊,是不是很帅很有型?” “还好吧,感觉不像你以前喜欢的风格。”魏芸撇撇嘴,表示不看好,“那个路平学长,子萱你还记得吧?” 方子萱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毕竟是一个专业的学长,路平在法学院还算是出名,又是辩论队的成员,虽然长得不算帅,可也是风云人物。 “你那天没去看辩论赛,路学长真是帅呆了!”颜紫自从那一天起就迷恋上了路平,成天神神叨叨的。 “你要是真有胆子就上去和他表白啊,听说他和前女友刚分手,现在正是空窗期。”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他前女友是谁啊?”颜紫立刻激动地追问道。 “也是大一新生,标准的白富美,经管院的院胡若菁,知道么?” 不仅是颜紫,就连方子萱都睁大了双眼,虽然她不是个八卦的人,可胡若菁的模样看起来和路平完全不是一路人啊。 “这胡若菁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就是啊,什么效率啊!人家还在暗恋呢,她就分手了?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不是她的速度快,是路平的速度快,好像以前也不认识的。胡若菁一进学校,就被他一眼看上了,成天穷追猛打,每天风雨无阻地送早餐。直到辩论赛的时候,她看了他的表现才答应在一块儿的,结果还不到半个月就觉得无聊分了。” “想来也是,胡若菁那种白富美怎么看得上他?路平也就口才好点儿,长相一般,家世一般,就算有颗火热的心也不顶用啊,再说他能送什么好早餐?不会是从食堂买的吧?人家胡大小姐才吃不惯呢。”白欣欣很看不上胡若菁,话里话外冷嘲热讽的。 不止是她,连魏芸和颜紫都不喜欢胡若菁的大小姐做派,她们自然不知道胡若菁和方子萱的关系,都一脸赞同地点头。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高中同学是她的同班同学,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秘密,她们都知道。”魏芸不以为意道,“听说那个胡若菁不是很检点,男朋友就像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白欣欣被她不伦不类的比喻逗得哈哈大笑,“这些纨绔千金有几个是检点的?”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歇了去表白的心思,原来他喜欢胡若菁那种类型的,我岂不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颜紫撇撇嘴,“我看咱们宿舍也就子萱还有点儿指望。” 方子萱不明白话题怎么会扯到自己身上,又是一副错愕的表情,举起手摆了摆,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哈哈哈,你这是夸子萱,还是贬子萱啊?分明是把人家往火坑里推啊。”魏芸大笑出声。 “就是啊,实在不是我说你,颜紫你这次的品味真的不怎么样,我们仨可算是达成一致了。” “你们这些外貌协会的女人,路平虽然长得一般,可是有内涵啊,他在辩论赛上的表现真的很帅啊。” “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男人最重要的是稳重可靠。”白欣欣抿着嘴。 “我知道了,说到稳重,有谁比得过班长啊?”颜紫戏谑地看了她一眼,“就他那个吨位想不稳都不行啊。” 白欣欣脸上有些难堪,悄悄看了方子萱一眼,见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才微微舒了口气。 谁不知道班长喜欢方子萱,他也不是个很出色的男生,长得粗粗胖胖的,看起来憨厚老实,原先白欣欣也没起这份心思,谁知几次接触下来,觉得他的人品着实不错,便生了爱慕之心,只可惜人家班长的心思都在方子萱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这么想着,她的眼神便黯了下来。 “说到帅,我们刚才在走廊那里看到一个帅哥,那才叫好看呢,不知道是哪间病房的家属。”颜紫突然一脸艳羡,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我也看到了,长得很漂亮啊。”魏芸激动地补充,她自认自己不算痴,但还是被那个帅哥的颜给震撼到了。 “子萱,你是没看到,他那眼神那叫一个忧郁,气质那叫一个高贵,啧啧……”颜紫一脸可惜,她是个见到帅哥就走不动路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探亲 “怎么不说你是路学长了?”魏芸一脸打趣地看着她。 “那怎么一样?走廊上那位一看就知道是翩翩贵公子,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肖想的,只能当偶像欣赏欣赏,当不得真的,不过我现在觉得路平学长都离我很遥远了。” “你也别妄自菲薄,将来的事儿很难说,我看还是路平配不上你呢,你不知道很多校园风云人物出了校门之后混得很差嘛,反倒是在学校里不怎么样的反倒成了大人物,像什么比尔盖茨啊,扎克伯格啊……”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颜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方子萱静静躺着,听着她们在这儿八卦斗嘴,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过去的她总是忙,忙着读书忙着做题,忙着奔波于教室和图书馆,宿舍对她来说和食堂一样,只是解决生理需要的地方,每天回宿舍洗漱后将放着外文录音的mp3往耳朵里一塞就边听边睡,从不参加任何一场卧谈会。 这些小女生的心思是她不了解的,一直以来也懒得去理解,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幼稚无聊的东西,她绝不能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不是她自诩清高,而是她真的对这些事情丝毫不感兴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听到她们的闲聊,竟然觉得温暖可亲,仿佛是这间冰冷的病房中唯一有点人味的东西,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泛起了淡淡的微笑。 “姐,你这几天怎么了?为什么都不上网了?”方子萱刚一出院,方子鹏就急吼吼地打了电话过来,虽然她每天都发短信督促他们,可是一连几天不打电话不上网还是让他觉得有点不安,不久前的那场风波让他变得有点草木皆兵了。 “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只能靠你们自觉了。”她皱着眉努力地说话,每个字都让她觉得疼痛难忍。 “怎么了?生病了?什么病?我们去看你!”方子鹏立刻紧张地嚷嚷起来。 “不用了,小毛病。很快就能好,不多说了。” 方子鹏愣愣地看着被她毅然挂掉的电话,一脸不可思议,这么快就挂电话?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啊。 “肯定不是小毛病。”方心兰凑过来若有所思地说,“她那种铁人感冒发烧都照样能做题考试,普通的毛病能打乱她的生活节奏吗?何况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好,怎么会轻易得病,我看其中肯定有玄机。” “你什么意思?”方子鹏的脸变得煞白,她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我总觉得不是得病那么简单,会不会是着了人家的道?她那种性格肯定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方心兰也只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真相了。 “那你说怎么办?”方子鹏倒是相信了。上次的事显然是严越在捣鬼。他那种变态什么事儿都会做得出来,何况京城是他的地盘,一时间也有些乱了阵脚。 看着方子鹏希冀的眼神,方心兰有些尴尬。她倒没有诅咒方子萱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不如我们去京城看看?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知道是病了还是出事了,回来之后再请大人拿主意。我们坐周五晚上的航班当晚就能到,周天再回来,一点都不耽误时间。” 方子鹏有些意动,平时就他们两个小孩儿在家,除了方子萱远程遥控之外。全家根本没人管他们。 “你们俩怎么会在这儿?”上完自习的方子萱瞠目结舌地看着站着楼底下两个小孩儿。 见她还是一副严谨朴素的模样,背着大书包,一副学究模样,两个小孩儿也放下心来,看上去很正常。应该不是出事了。 “老姐,你怎么了?说话怪怪的。”方子鹏心细如发,立刻就听出了她口音的古怪。 “舌头受了点儿伤,”她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舌头受伤?”方子鹏毕竟年纪小,还没多想,方心兰就古怪而暧昧地笑了起来,“姐,你这舌头的伤是怎么受的?” 方子鹏被她这一提,猛然想起那几张暧昧的照片来,那模样似乎就是在热吻,她舌头上的伤不会是太激烈造成的吧?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姐,是不是严越那个变态做的?” 方子萱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远在j市的弟弟竟然会知道这件事,难道是方子诚回去说的? “你别胡思乱想,是我自己不小心。”伤了舌头这件事本就是她自己做的,虽然严越是幕后推手,但还真不能怪到他身上去,“你们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来京城?不用念书吗?” “我们想你了,就想来看看你嘛。”方心兰笑得很甜,挽着方子萱的手嗲声嗲气地说。 “你们不上学了?不读书了?我刚走几个月你们就闹翻天了?”方子萱皱着眉忍痛斥道,“心兰,你不要忘了,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还这么荒唐!” “我们把作业都带来了,还有些难题要你亲自指导才行。”方子鹏讨好地笑了笑,自家老姐实在太有气势了,原本想问的话都被生生憋了回去。 “你们晚上住哪儿?”她叹了口气,看了看表,自己上完晚自习回来都已经是十点半了,手机开了静音,根本没接到这两个活宝的电话,既然人来了,也只能想办法安置他们。 “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了,连饭都没吃,哪有时间订酒店。” “就是啊,肚子都饿死了,姐,带我们去吃饭吧……” “飞机上不是有飞机餐吗?” “飞机餐怎么能吃?那是人类吃的食物吗?”方心兰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引来来往于楼下女生们的纷纷侧目。 方子鹏虽然没跟着惊呼,可是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完全同意”四个字。 方子萱摇头叹气,“你们两个竟然娇气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舌头痛,她非要好好说上两人一通不可。 虽然夜已经深了,但方心兰和方子鹏站在那儿还是十分扎眼,尤其是方心兰身边的那个lv拉杆箱格外扎眼,她只比方子萱小一岁,看上去也是大一新生的模样,却比方子萱那朴素的样子时尚许多,就差没在脸上写上“白富美”三个字了。 方子鹏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小胖子了,处在变声期的少年,虽然声音不好听,但因为在长个子,倒显得瘦高清秀了不少,分明就是个萌死人的小正太。 相貌出众的三个人站在校园中,就算是夜晚也照样引来不少人的注意,甚至还有好事者用手机偷拍。 “这个时候学校食堂都关了,我们去外面吃。”她一脸无奈,对来来往往的好奇眼神视而不见。 “好啊好啊,我突然好想吃鱼子酱。”方心兰兴高采烈地说。 “你就不怕肥死?”方子鹏不屑地看了她一眼,最近方心兰在减肥,别说夜宵了,就连晚饭都只吃沙拉。 “那好吧,就去吃一碗燕窝粥好了。”方心兰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晚上还是吃得清淡一点比较好。” 方子萱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们,“那你们自己出去吃吧,我找不到这种店。” “姐,我们俩可是未成年人,在京城就你这么个亲人,你可不能抛下我们啊。”方心兰立刻抓住她的手。 “没有鱼子酱,没有燕窝粥,要是外边的店铺都关门了,那就去超市买两包方便面煮给你们吃。”过去住在家里还没有感觉,出来读书后才发现家里的伙食实在是太好了,她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无论吃什么都无所谓,像方心兰、方子鹏这样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孩儿今后要是出去读书,十有*会抱怨连连。 “子萱,你要出去?”刚走到校门口,三人就遇到了她的三位室友,皆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 “我弟弟妹妹来了,今晚要回家住。”她一脸无奈。 “哦哦,你们去吧。”三人手上拎了大包小包,刚从外边逛街回来,脸上满是兴奋和疲惫,好奇的眼神不住地往方子鹏和方心兰身上瞟。 “方子萱的弟弟好可爱啊。” “简直就是漫画里面的小正太啊,好萌,我也想有个那样的弟弟。” “那个妹妹就不怎么样了,看她打扮的那个样子,和方子萱就不是一路人啊。” “可不是,看上去挺纯的,感觉就很有心机的样子。” “你没看到她那个招摇的lv箱子,什么挺纯的,就是和胡若菁是一路的。” “唉,富家千金嘛,我看还真没几个像子萱那么低调的。” “还好分到咱们宿舍的是子萱,要是胡若菁那样的,我们的日子真没法过了……” 方子萱这么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女孩子严肃朴素,不容易招惹男生的喜欢,女生对她也不会有太多的恶感,而方心兰就不同了,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都很遭女生的嫉恨,而胡若菁也个招摇的,在学校的男人缘不错,女人缘也是一塌糊涂。 第一百四十三章 认真? “姐,你们学校真不怎么样,”方心兰挽着方子萱的手,一脸纯情羞涩地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着,嘴里吐出的话却句句刻薄,“女生好土,男生好丑,你那三个舍友简直就是土鳖啊,你看她们买的那些东西,全是地摊货,真没档次……” 方心兰一路上喋喋不休,优越感十足,在j市的圈子里她遭人排挤,可是在大学的校园里,面对这些普通的学生,她又再度找回了自信,只觉得一学校的土鳖,成绩再好有什么用?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姐,你要小心那些穷人,说不定她们手脚不干净会偷你的东西呢。”方心兰神神叨叨地加了一句,她在外头成天装无辜装纯洁装无害的,在她面前倒是没法装,方子萱连她的心肝脾肺肾都看透了,再装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在她面前是完全口无遮拦,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贪慕虚荣?”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太久没罚你抄书了,忘记规矩了是不是?” 方心兰这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学校附近有一整条街专门做学生生意,以各种类型的餐馆为主,就算现在已经将近午夜了,生意依旧兴旺得很,因为是周末,不少学生选择在这些物美价廉的小餐馆聚会喝酒,嘻嘻哈哈的声音传出了老远。 方子鹏一脸嫌弃地看着那污水横流的店面门口,就连招牌上都油腻腻的。“姐,我不要在这种地方吃饭。” “哎呀,这里的油烟好大啊,把我的衣服都熏臭了,真讨厌。”方心兰也一脸矫情。 “再臭也没有你身上的香水臭。”方子萱瞪了她一眼,她一向讨厌这种人工香精的味道,她却不知道喷了多少,已经把她熏得忍无可忍了。 方心兰一脸尴尬地干笑两声,方子萱一走她就把香水拿出来用了,这次来也忘了该收敛点儿。 “姐。我们换个地方吧。”方子鹏拉着方子萱的袖子哀求道。“好没有胃口啊。” “看上去还不如飞机餐呢。”方心兰也一脸不屑地附和道,“姐,你载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知道京城有几家会所做的很精致呢。” “要吃就吃。不吃就饿着。”方子萱停下脚步。严厉地看着他们。“是谁教会你们这么挑三拣四的?出门在外还这么矫情,以后怎么融入集体生活?” 见她动怒,两个人都瑟缩了一下。乖乖跟着她走进一家拉面馆,相对那些火锅店、川菜店来说,这家拉面馆的生意要冷清得多,只有寥寥几人坐在桌边吃着夜宵。 “你们要吃什么?” 方心兰和方子鹏自幼娇生惯养,哪里来过这样朴素的拉面馆,看着发黑的墙体,油腻的桌面,都快吐出来了,哪里还吃得进去,可是慑于方子萱的淫威,两人硬着头皮连“不吃”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两碗牛肉面。”见两人面有难色,死活就是不开口,早就不耐烦的方子萱直接点了餐。 虽然面馆虽小,可牛肉面做得还算地道,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是店里的招牌菜,在天冷的深夜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对很多人来说是件奢侈的事情,不过这些人当然不包括方心兰和方子鹏。 这种小店的牛肉面就算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像张云的那间会所那样地道精致,甚至连端上来的碗都是缺了一角的。 “天呐,好难吃,这么油腻,这么咸,真是不健康。”方心兰只喝了一口汤就嫌弃地扭过头去。 “这牛肉怎么是这个味道,是假的吧?”方子鹏咬了一口牛肉就直接吐在桌子上,“现在就有些不法商人,把什么马肉骡肉耗子肉的拿来充当牛肉……” 方心兰向来注意在外边的形象,虽然在抱怨但至少不让人发现,方子鹏就不同了,大大咧咧的一番说辞惹得老板对他们这一桌怒目而视,就差没拿着菜刀出来轰他们了,其他几桌的客人也面露不满,他们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实在太看不起人了。 “不准挑食,既然点了就必须吃进去,你们必须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知不知道……”方子萱沉着脸,声音很低却很严厉,忍着疼逼着两个孩子皱着眉头将碗里的面咽下去。 其实这面也没他们说的那么难吃,只不过因为卖相不佳让这两个挑剔的少爷小姐倒了胃口,两人折腾到大半夜,什么都没吃,其实也是饿到不行了,别说是这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了,就是两块冰冷的馒头,估计也会吃进去,经过一番矫情的推却之后,两人就开始埋头苦吃,仿佛刚才的嫌弃是幻觉一样。 男人隔着车窗望着小面馆里挺直的身影,依稀可以见到她严肃的侧脸,嘴里一开一合的,似乎在教训一双弟妹。 “明明舌头受了伤,还要说这么多话,这丫头实在不懂得爱惜自己。”男人的眼神复杂,言语中有着不可错认的宠溺。 大毛和小毛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语。 邪里邪气的严三公子看起来和往常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多了一个习惯,每天晚上都要开车到京都大学的门口静静地坐上半个小时。 即使明明知道不可能见到他想见的人,却还是坚持着,仿佛坐在京都大学的校门口发上半个小时呆,就能够得到满足一般。 今天在校门口见到方子萱是场彻头彻尾的意外,看着几米开外的方子萱,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已不由自主有了一分怜惜,她是他见过最骄傲最固执的女子,宁愿把自己伤成那样,也不愿意向人哭泣呻吟开口求饶。 “少爷,咱们成天在校门口守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大毛终于沉不住气了,做事一向嚣张跋扈的严三公子也有这样情怯的时候,“依我看,就直接和子萱小姐说好了。” “说什么?”小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就说少爷喜欢她啊。”大毛向来憨厚直接。 “你要是方子萱,你听到这种话会怎么样想。” “肯定觉得是少爷的阴谋啊,反正少爷之前也说过要追求她,当然不会当真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大毛大大咧咧地说。 严越的脸色又沉了沉,“都给我闭嘴。” “少爷,有的时候就算明知事不可为也不妨去努力尝试一下,毕竟最后的结果又有谁知道呢?”小毛静静地开口。 “你又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其实少爷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一脸阴晴不定,身上的气场更加迫人,过了许久,久到大毛小毛都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才缓缓笑开,伸手打了个响指,又恢复了惯常的潇洒不羁。 “嗨,好久不见。”清俊漂亮的年轻男子走进不起眼的小面馆,全身的气场和这家小店格格不入,就连老板都觉得有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他的身上。 这是在拍偶像剧吗?这么漂亮的男主角,只是这布景实在有些寒碜。 “嗬!”方子鹏抬头瞟了一眼,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如果不是长期以来方子萱对他严厉的教养,他差点就把嘴里的面喷出来了。 方子萱皱着眉头冷漠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晚上吃得这么油腻对身体不好。”他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神色亲昵地将她散落的碎发捋到耳后。 方心兰双眼放光,眼睛不住地在两人脸上来来回回,脸上**裸地写着“八卦”两个字。 方子萱不止是愕然了,简直是震惊,她完全没有想到严越竟然这么不要脸地还敢来招惹她,那天他一脸愧疚的样子原来是假的,原以为自己从此又能过上平静的生活了,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你靠我姐那么近干嘛?”方子鹏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将严越从方子萱身边一把拉开。 “追她啊。”他的笑容很灿烂,“你看不出来吗?” “你个神经病离我姐远点儿。”方子鹏如一只小狮子般低咆,眼中有着不可错认的愤怒。 “老板结账。”方子萱依旧当他是空气,不对,应该是有毒气体,恨不得立刻离他远远的。 “你真喜欢我姐啊?”方心兰的赶得上两百瓦的电灯泡了,完全当方子萱方子鹏不存在,“她可不好追啊,你要不要考虑贿赂我,我可以给你最新的消息。” “方心兰,你以为你是谁啊?”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方子鹏一听就跳了起来,“你要是敢出卖我姐,我让你知道儿为什么这样红。” “你们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先走了。”方子萱脸色依旧冷漠,可细看之下却能看出几分隐忍和愤恨。 严越终于也站了起来,微微侧过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声,“上次的事抱歉,但是现在的我是认真的。” 方子萱在心里冷哼一声,讥诮地望向他,却撞进他蕴着真诚温柔的眼中,那双永远藏着诡谲阴狠的眸子竟会有这样的神色? 可笑,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不是她的眼睛出问题了,就是他的脑子出问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三餐 “早点儿回去睡吧,你们两个别吵你姐姐。”严越笑了笑,那光风霁月的模样竟然不似从前恶作剧般的穷追猛打,连方子鹏都被他噎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靠,你以为自己是谁啊?这话轮得到你来说?”方子鹏被气得发抖,无缘无故地被他占了个大便宜。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子萱也露出了微微的恼怒。 “姐,他不会真的在追你吧?”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方心兰毕竟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子,男人真心与否有的时候从很多细微的小动作都能一眼望出,虽然以前不觉得,但这次他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可笑。”她冷哼一声,眉目之间净是冷色。 大概是晚上闹得太晚了,作息习惯已经被调整得很健康的方心兰和方子鹏还是赖床了,方子萱没有那么变态强拉两人去晨跑,而是在厨房里静静地搅拌着小米粥,因为偶尔会在这里住几晚,所以公寓里一切生活用品和食物都是备好了的。 “好香啊!姐,你还会煮饭?”方子鹏揉着眼睛站在她身边,一脸崇拜。 “煮饭是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如果连这都不会,今后还怎么独立生活?”她将粥盛到碗里。 “那你教我吧。”方子鹏跃跃欲试。 “干嘛自己做,打电话叫外卖就好了啊。”方心兰一大早就覆着面膜出来晃荡,因为熬夜一早起来的脸色很不好看。“做饭洗碗什么的手会粗啦。” “那你不要吃好了,你自己打电话叫外卖。”方子鹏白了她一眼。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可视电话里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小哥儿朗声道,“送外卖的。” “靠,你还真叫了外卖啊。”不仅是方子鹏,连方子萱都微微一愕 。 “我没叫啊,这里是姐姐的地盘,要叫也应该她叫啊。”方心兰同样一脸茫然。 “我也没叫,大概是送错的。”方子萱不以为意地将注意力转回厨房。 外卖小哥看到来开门的这张大白脸,着实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的食物打翻。待看清楚之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不是女鬼,是个女人大早上的做面膜,在心里暗骂一声,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将东西递给她。“您的外卖。” “真奇怪。我们家没订外卖啊。”拒绝的话刚出口,方心兰就见到那包装精美的外卖盒,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总比吃方子萱自己煮的小米粥好吧,索性接过食物,回头喊了一嗓子,“姐,过来给钱。” “不用不用,已经付过帐了,您只要在这里签字就可以了。”外卖小哥很厚道地摆摆手。 “邪了门了,”方子鹏也跑过来凑热闹,“还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我们家没订外卖,你肯定是送错了。” 那小哥谨慎地对了对门牌号,“没错啊,您是方小姐吗?” “是啊,是啊。”方心兰已经被精美的食物吸引过去了,就算她还在减肥,面对这样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还是食指大动。 “那就没错了。”外卖小哥核对无误,正准备转身就走。 “等一下,这些外卖是谁订的?”以方子萱的性子,怎么愿意接受来历不明的食物。 “是一位姓严的先生订的。”外卖小哥看了看单子边走边说。 “等等,我们不能要。”一听到姓严,喜怒不形于色的方子萱脸上浮起薄怒,拎起食盒就要追出去,谁知道人家的速度更快一筹,电梯门就在她面前迅速合上了。 “姐,姓严的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这些东西我们不能要!”方子鹏大义凛然地说。 方子萱赞许地点点头,“那你把这些东西退掉。” “呃,”现在去追那个外卖小哥就是拍马也追不上啊,方子鹏一脸为难,“我们还是把这些东西扔了,以示决心。” “那怎么行?”方心兰第一个反对,“姐姐昨晚才教育过我们,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够扔掉,太浪费了!” “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吧!没有骨气的人!”方子鹏恨恨地说,“你没听过不食嗟来之食吗?” “可这不是嗟来之食啊,人家严先生正追姐姐呢,你没看出来啊,就算每天送一日三餐也是应该的,咱们这是吃未来姐夫的,有什么没骨气的?”方心兰振振有词,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食盒打开。 “你胡说什么?”一提到严越,方子萱就没有好脸色,尤其是大清早闹这么一出,毁了她一天的心情。 “没胡说啊,姐,我看你桃也不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追你的,你就给人家一个机会嘛。”方心兰脸皮倒是挺厚,笑嘻嘻地说。 “你这简直就是吃人家的嘴短,我姐怎么桃不旺了?追她的人都能从京城排到j市,什么叫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方子鹏恨恨地说,他的立场坚定,宁愿吃方子萱煮的小米粥配榨菜,也不愿意碰一下严越送来的早餐,“你还真是没心没肺,那个变态送过来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毒。” “怕什么?反正你们不吃啊,要是我中毒了,就帮我叫个120好了。”方心兰的模样看起来还真是没心没肺。 一提到120,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自己的伤还在疼着,方子萱的脸色又沉了沉。 此时方子鹏已经很有义气地端起方子萱煮的小米粥吃了一大口,“哇,好烫好烫!” 刚煮沸的粥烫伤了他的舌头,只得不停地伸出舌头吸气。 “真是够蠢的。”方心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这么不小心?”方子萱端了一杯冰水给他,“早和你说过吃东西不能这么着急,怎么就是不听话。” “你不也好端端伤了舌头,我这是和你同甘共苦。”方子鹏的舌头虽疼,可还是涎着脸讨好道,要不是因为她说话不方便,他俩昨晚非得被她叨念上一整晚不可。 方心兰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暧昧地笑了起,“她的舌头可不是这么伤的。” 方子萱不明所以,倒是没多搭理她,方子鹏却了解她的思想有多龌龊,当时就狠狠飞了个眼刀过去。 方心兰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尤其是在方子萱面前,“姐,之前我们还在网上看到你的新闻呢,你就别瞒我们了,听说你和那个严三公子在谈恋爱呢。” “胡扯!”方子鹏立刻横眉冷对。 “你就别自欺欺人了,那些照片你也是看过的。”方心兰一副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模样。 “你以为老姐和你一样啊?满脑子都是恶心的风雪月,儿女情长。”方子鹏嗤之以鼻。 “这有什么恶心的?没有儿女情长怎么繁衍后代?再说了,姐姐也是成年人了,大学生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看你的恋姐癖不轻啊!” “够了!”方子萱瞪了他们两人一眼,“那些照片是假的,你们在家非但没有好好学习,反倒把精力放在这些无聊的八卦上,我走之前是怎么交待的?你们是怎么答应的?” “不是我,是方心兰她不好好学习,还成天在做题的时候用手机看八卦新闻,那个帖子也是她让我看的。”方子鹏迅速撇清。 “姐姐,是我的错,子鹏很担心你,看到那个帖子后还请了枪手帮你洗刷冤屈,了不少时间精力呢。”论告状,方心兰会输给方子鹏那才怪呢。 “清者自清,你们竟然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八卦上,还想不想好好学习了?你们两个吃完饭立刻到。”方子萱面如寒霜,丝毫不容置疑。 方心兰和方子鹏对视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虽然被罚抄书,方心兰和方子鹏并没有多大怨言,反倒觉得三个人坐在写字,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有一种久违的静谧温馨,自从方子萱走了之后,他们虽然也在一起读书,可少了个督促自己的老师,还是觉得若有所失。 当然如果这种温馨的场面不在中午的时候再次被外卖小弟打破的话就更好了。 “还有午餐!不会吧!真的是一日三餐!”方心兰惊喜地大叫出声,“还是日本料理,我正好想吃诶。” 方子萱姐弟俩的表情则是一脸漆黑,方心兰可不想再吃昨晚那寒碜的路边摊,生怕他们要退货,一开门就迅速签了字,外卖小弟也很有效率地高速退场,留下方子萱和方子鹏大眼瞪小眼。 “方心兰,你有病啊,谁让你签的?”方子鹏气不打一处来。 “我怎么不能签?我也住这里啊,我也是方小姐啊,姐姐不是说这东西不是给她的吗?那就是给我的啊,我当然有权利签。”方心兰振振有词。 “脸皮真厚!”方子鹏低咒一声。 “方心兰,你要是再敢这样擅作主张,我立刻买机票把你送回j市。”方子萱终于冷冷地开口。 方心兰也是个乖觉的,见她这副表情不由得被吓到了,这是她真正生气的节奏啊,她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敢搅局,只得讷讷应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软磨硬泡 严越是踩着饭点让人送餐过来,等到门铃再次响起的时候,无论是方子鹏还是方心兰都乖乖坐着,一动都不敢动,门铃锲而不舍地按了十五分钟,终于消停了,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姐,那我们今晚吃什么?”方心兰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饺子。”方子萱答得很简单,家里除了米粮就是速冻食品,根本没有买任何蔬菜生鲜。 “不然我们出去吃吧,我和子鹏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姐姐就带我们出去见识见识。”方心兰哀求道,她是个娇气的人,哪里吃得惯什么速冻食品。 “你们昨晚不是见识过了?”记得他们对外面的牛肉面很不满嘛。 “我们还在长身体,整天吃这种速冻的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的啦。” “就是就是,姐,你也太小气了吧,起码也该请我们去一些好点儿的餐厅会所,昨晚那种地方的东西怎么能吃嘛。” “有什么不能吃的?肉还比我们学校食堂的多两块,就你们俩这娇生惯养的性子,以后去了学校怎么过集体生活?” “那就在外头租房子住呗,天天叫外卖总比吃食堂好啊。” “就凭你?”方子鹏第一个嗤笑出声,毫不留情地在方心兰伤口上撒盐巴,“你每个月那点儿零钱吃饭还不够,够你出去租房子?你想太多了吧?” 虽然张云并没有克扣方心兰,但像她这样不受重视的私生女。一个月的零用钱不过五百而已,平日吃住在家里还不觉得,一旦离了家她恐怕要生活得非常拮据,想要过现在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是绝对不可能的。 方心兰想到这里眼神黯了下来,她一心向往上流社会的生活,可是出身摆在那里,她与方子萱就是不同的,就算方子萱不爱锦衣玉食,她也有足够的能力享受生活,就像她可以坐拥繁华地段的顶级公寓却鲜少上来住一样。 “学校的集体生活是你们必须经历的。不管你们有没有条件。今后读了大学必须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里,必须到学校食堂吃饭,这一点无论是心兰还是子鹏,都必须做到。”方子萱淡淡地瞥了方子鹏一眼。 “要是那些舍友不好相处怎么办?”方子鹏撇撇嘴。他的人缘可不算好。家里有钱。脾气急躁,难免有点儿心高气傲,就算成绩好。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对将来的人际关系不抱有任何希望。 “那你就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咦,门铃又响了,不会送外卖的又来了吧?哪家餐厅这么有毅力啊?”方心兰跳了起来,一脸好奇地往外蹦。 “不准开。”方子萱头也不抬。 “啊?!”方心兰惊叫一声。 “怎么了?”方氏姐弟站起来,却见方心兰一脸抱歉地进来,后头还跟了一个熟人。 “你怎么让他进来了?”方子鹏脸色大变。 “姐说不能给送外卖的开门,没说不能给他开门啊。”方心兰一脸无辜,可谁都能看得出她肚子里的坏水。 “怕你不好好吃晚饭,特地给你送来,如果你吃不惯外边的味道,我可以做给你吃。”男人笑意盈盈,温柔深情的模样让三个人都像是见鬼了一样。 “呔,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方子鹏又惊又吓,摆出了一副道士降妖除魔的样子,这样的严越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啊。 方心兰的嘴也张得老大,不管严越是真心还是假意,光是从他嘴里说出“做给你吃”几个字就把她给狠狠惊吓到,那么变态的气场怎么可以说出这种柔情四溢的话,简直是要把人给肉麻死啊。 就连方子萱都快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了,“严先生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谁叫你不给送外卖的开门?”他伸手欲摸她的头发,却被她躲了过去,“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就随便买了点儿东西过来。” “严大哥,你还会做饭呀?”几人中就属方心兰最热情,眼中闪着诡谲不明的光。 “你叫他什么?”方子鹏第一个跳了出来,“谁准你这么叫的?你就一个姐姐,哪里来的大哥?” “不然怎么叫?叫姐夫吗?”惊讶归惊讶,她更乐于将场面搅乱,尤其是看到方子鹏暴跳如雷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快意。 “叫姐夫我也不介意。”男人从善如流地笑道。 “我介意!”一听他的话,方子鹏果然不出所料地跳了起来,“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胡扯!胡扯!姐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严越笑得很舒心,没把炸毛的方子鹏放在眼里,转头对方子萱温柔地说,“想吃什么?” “我们已经准备好晚餐了,不劳严先生操心。”方子萱暗暗握拳,她从没有遇过像严越这样难缠的人,最恐怖的是她完全摸不透他的心理,前几天还对百般刁难,这几天就像变了个人一样,这难道又是他的新招? “你准备了什么?”将她戒备的神情看在眼里,严越眼中有着明显的无奈。 “水饺。”方心兰无视方子鹏的白眼抢答道,“还是速冻的,最没营养了。” “怎么能吃速冻食品呢?多不健康。”声音里的温柔宠溺让方子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的伤还没好,晚上就吃清淡点儿,熬海参粥好吗?” 方子萱冷眼看着他,轻轻哼了一声,“严先生做的我可不敢吃,说不定里面又放了什么药,还得累我们姐弟几个去医院躺上几天。” “什么药?什么医院?”方子鹏敏感地捕捉到这个信息,充满敌意地看着他。 “真是个爱记仇的小丫头。”严越的脸皮倒真是厚得无与伦比,被她这么挑明也丝毫不尴尬,“别生气了。” 方子萱气结,他那暧昧的口吻好像一切都是她在无理取闹一样。 “姐,到底什么药?什么医院?”方子鹏紧张地拉着方子萱的手,觉得她的伤和严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天的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记忆,她不想让方子鹏担心,只得忍气吞声地抿抿嘴,绝口不提此事。 严越就是吃定她这一点,微微一笑,拎着手中的菜往厨房走去。 方子萱的性格恐怕真如赵老爷子所说的那样,来硬的不行,只能用软的慢慢捂着,慢慢暖着。 他眸光微闪,下午在赵老爷子家的情形再次浮现在眼前。 “外公,又在忙什么?”温柔清越的嗓音带着不容错认的关心,“您的身体不好,就别再劳神了。” 赵文朴放下文稿,转过身看着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阿越,来,你看这丫头着实有潜力,年纪小小的,思维逻辑如此缜密,又肯下功夫钻研,是个可造之才啊。” 看到桌面那一摞论文上印的名字,他的眸光闪了闪,“她若是不优秀,也枉费外公这么细心栽培了。” “话不是这么说,”赵文朴摆摆手,“是伯乐还得遇上千里马才行,这孩子的才华和毅力远超同龄人,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从小娇生惯养,小徐也和我抱怨过,现在的学生最喜欢偷奸耍滑,平日不下苦功,等到考试前才临时抱佛脚,就是因为有这种态度,才会弄出那么多学术造假的事情,像她这样肯吃苦,一心读书做学问的孩子可是不多见。” “外公,您退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放不下。”严越坐到他的身边,言笑晏晏。 赵文朴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更多的是不屈的倔强,“就算我老了,不中用了,见到世间的不平事还是要吼上几嗓子,不然这一肚子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您就是这么个好打不平的性子,”严越笑道,眼睛却看着桌上的文稿,“可是听说这个小丫头却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你们竟然能成为忘年交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唉,”赵文朴叹了口气,眼神复杂,“也不怪这丫头,她那对父母的德性你也是知道的,在那样的家庭长大,她的性子难免有些清冷,在这种社会里,她还能秉持本心自重自爱,着实是难得了。” “何止是清冷啊,简直是无情,上回去她生日宴会的时候,她那模样您是没见到,她那亲妈都快晕倒了,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可是从没见过她那样冷血的人。”严越一脸为张云打抱不平的模样。 “那你就太不了解那丫头了,”方子萱是赵文朴晚年除了严越之外最疼爱的晚辈,一聊起这个话题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没完没了,“她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用心,你看张老爷子是她的亲外公,周老爷子认识她的时候比我早,对她那是没说的,可她却和我最亲,在她心里除了她感兴趣的人和事,其他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根本不会在上头费半点心思,就连亲情都不会对她有任何羁绊,这样的孩子做学问最单纯最纯粹,也最容易出成果。” 一提起方子萱,赵文朴真是赞不绝口。(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登堂入室 “那做方子萱的亲人岂不是悲催得很,”严越笑道,“张老爷子最疼她,要听到您这话得伤心了。” “倒也不会,她这孩子也不是那种冷情冷心,不识好歹的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心里有数着呢,别看她面上不显,但她对她外公的态度就不同于她那个爷爷,她啊,就是个慢热的孩子,得慢慢地捂着,久而久之,她自然就……咦,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一直打听子萱的事儿?”赵文朴这才反应过来,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我哪有打听?还不是因为我一来,外公就和我念叨她?”严越一脸无辜加委屈。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子萱好像对你有些误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那小丫头这么不待见你?” “那真是冤枉了,我也想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她,人家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呢,我这么成天笑嘻嘻的,她竟然还看我不顺眼。”二十多岁的人卖起萌来逗得赵文朴哈哈大笑。 “都是年轻人,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是,下回见到她我和她好好说说。”赵文朴毕竟是个读书人,性情耿直单纯,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外孙可是最单纯无辜的好孩子,若是换作严老爷子在场,定能一眼看出严越那点儿小心思。 方子萱的性情和赵文朴相近,虽然性格古怪了些,但绝不是严越这种老狐狸的对手。 如今眼睁睁看着他登堂入室,她竟然找不到可以阻止他的办法,他人在她家之中,这里是京城,她打也打不过他,赶也赶不走他,人至贱则无敌,脸皮厚到他这个程度,她也只能干瞪眼。 “哎呀,姐姐。姐夫可真是疼你。”方心兰捂着嘴笑个不停,“不过你不是说过二十岁之前不允许谈恋爱吗?你今年好像才十八呢,可见爱情来了,什么原则都挡不住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方子萱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方子鹏就恶狠狠地瞪着她,“如果不是你引狼入室,还一口一个姐夫不要脸地叫着,我姐也不会被栽赃,你自己在学校和男人勾勾搭搭的,想要把老姐也拖下水。你想得美!” 方子萱的眼神如刀。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方心兰就心虚地干笑几声,“姐,你别听他瞎说,没有的事儿。” “难怪我觉得你最近的成绩又退步了。原来是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方子萱的脸色更黑了,简直就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包大人。 “冤枉啊,都是些普通朋友,我发誓,和他们真的是清清白白的,但是你妹妹我长得这么年轻美貌,有几个男生追求,也是正常的吧。”方心兰抱着她的手臂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真恶心,还年轻美貌呢。就是一个做作风骚的女人。”方子鹏立刻不屑地冷哼一声。 方心兰却不以为意地对他抛了个白眼,虽然在外面仍喜欢扮作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可是在方氏姐弟面前,她早就不需要去掩饰了。 “你现在正值高三的紧要关头,不容许有半点儿分心。就算他们追求你,你也必须做到视而不见,要知道早开的不会结果,万万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前途……”方子萱本来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受伤的舌头极大限制了她的发挥。 “姐,我知道了,我保证我和他们没什么。”方心兰立刻赌咒发誓,方子萱教训人的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训导主任,快要登峰造极了,每次被她念叨,她都觉得自己像是大话西游里面那只猴子,头都快炸了!真要庆幸她伤了舌头。 其实学校那几个男生她还真看不上,自从认识了向阳严越这样的京城阔少,她就更加明确了自己的定位,把眼光局限在s省实在是太井底之蛙了,那些男生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开个跑车就牛逼得不得了,可就算是他们s省首富的方家在京城也得看人脸色,那些男生更是如蝼蚁一般的人物,她一向自视极高,玩玩暧昧可以,但论目标还是得放在京城才行,起码今后她的男人总不能比方子萱的逊色太多吧。 姐弟三人中,她的智商虽然不算高,但情商却是最高的,大概是自小跟着沈琴,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事情学得多了,用起来也是驾轻就熟,看人更是有其独到的一面,甚至对她父亲方建霖的认识比当初陷入爱情不能自拔的沈琴还要清醒三分。 她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容易拿捏,知道她自己能够驾驭得了什么样的男人,就像三番四次纠缠方子萱的严越,无疑是贵公子中的贵公子,没有女人不想拥有这种男人,可是她却至始至终没敢对他起半点心思,他这样的男人喜怒无常,深不可测,打他的主意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但若是方子萱真和他有了什么关系,她无疑就有了一张进入京城上流社会的通行证,这也是她不遗余力撮合两人的原因。 “姐,你别只顾着和我们聊天啊,进去帮帮严大哥吧。”方心兰笑得很灿烂地将她推进厨房。 方子萱愣愣地看着穿着围裙的严越,总觉得有一种错乱的感觉,为什么这个人会用这种姿态出现在自家厨房啊? “帮我打两个蛋。”严越毫不意外地转过身来吩咐了一句,又专注在砂锅里的粥上,丝毫不因她的出现而觉得不自在,倒像是在自家厨房一般。 “严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话出了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站在厨房里一边打蛋一边质问,太没有气势了。 “叫我阿越。”他回身切菜,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我可高攀不起。”她冷笑,“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如果我不呢?你要告我私闯民宅吗?可是是你妹妹开门让我进来的啊,何况我也没有闹事,警察应该不会管的吧?”他笑眯眯地抬头,那副吃定她的模样,气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严越和她认识的人不同,他是个地道的无赖流氓,她不怕无赖,但就怕流氓有文化,身为赵文朴的外孙,就算两人不亲近,他也绝不可能是个法盲,这一点在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能够推荐专业法学书籍给她的人,自然不会是门外汉。 此时此刻,除了生闷气之外,她一筹莫展,如果是在j市,她就不会这么被动了,微微垂下眼来,之前不是说他在美国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甚至有预感自己这几年恐怕不会好过了。 “尝尝味道怎么样?”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支汤匙堵住了嘴,“小心烫。” 她下意识地张开嘴,软糯咸鲜的口感让她有几秒失神,下意识地答了一句,“还好。” 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这是在对敌方妥协,脸上不禁浮出了一缕恼意。 严越却笑得心满意足,外公的话果然不错,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磨慢慢耗,不愁她这块石头开不了。 “你到底搞什么鬼?”外头的方子鹏和方心兰简直要吵翻天了,“你不知道那个严越吃人不吐骨头吗?姐对你这么好,你却忘恩负义地将她往火坑里推,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你讲话会不会太夸张啊?”方心兰一脸不以为然,“什么吃人不吐骨头?什么叫往火坑里推?你亲眼看到的啊?人家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对她还那么好,亲自下厨做饭啊,至少你方子鹏就做不到这一点,自己没种就不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几句吓唬人的话就把你弄得到现在还腿软尿裤子,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你才腿软尿裤子!”方子鹏最讨厌的人非方心兰莫属了,两人针锋相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他从来没在嘴皮上赢过她。 “那你紧张什么?姐姐是什么人,难道还会真被他吃了?再说了,严越有什么不好?要样貌有样貌,要钱有钱,他对姐不也挺好的吗?你那恋姐癖也该治治了。” “什么恋姐癖?”严越一脸笑意地捧着饭菜出来,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后头还跟着闷闷不乐的方子萱。 本来准备反驳的方子鹏立刻闭了嘴,还警告似地看了方心兰一眼。 “好了,洗手吃饭吧。” 方子鹏气不打一处来,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俨然就是一家之主的模样,“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家?” “真不愧是你弟弟,说的话和你简直是一模一样。”严越好笑地转过头看着方子萱。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方子萱已经无法维持冷静的表情了,一向淡定的面具终于开始碎裂。 “乖,先坐下来吃饭,别想那么多,你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多补补。”严越好声好气地哄她。 “身体不好?我姐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你这么说?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方子鹏是个爆竹脾气,一点就炸,一听到这暧昧的话语立刻跳了起来,仇恨地看着他。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女生的小心思 “不是我,是你那个好堂哥方子诚。”严越叹了口气。 “够了,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方子诚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这件事我可以不再计较,但你也看看场合,不要在外头胡说八道。”方子萱彻底怒了,完全不给一丝颜面地打断他。 严越却丝毫不受影响,仿佛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忍让,“好好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别激动,对身体不好。” 方子萱气得嘴唇发颤,一口气堵在胸口,却说不出什么话反驳。 方心兰和方子鹏都愣住了,这还是他们的老姐吗?那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方子萱去哪里了?竟然会被严越三两句话撩拨成这个样子。 “姐,方子诚到底做了什么?”方子鹏听了半天,虽然是只言片语,但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做什么。”她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让方子鹏知道后以他暴躁的脾气一定是要上蹿下跳闹上一番的,可这样非但于事无补,反倒会闹得整个方家鸡犬不宁,这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方子鹏却一脸不信,方子萱无缘无故所受的伤和方子诚一定脱不了干系,但是他也明白姐姐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儿,就算打死她她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方家那些人,他暗暗咬牙,方家是最不重视亲情人伦的地方,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没想到姐姐已经逃到了京城,却还是逃不出他们的魔掌。 “这段时间你要吃得软烂清淡一点儿,对伤口恢复有好处,少吃点儿黑色的东西,不然那些伤口会留疤……”严越的态度十分温柔,就连强硬如方子萱都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埋头苦吃。 伤口?方子鹏和方心兰对视一眼。都难掩疑惑,当然方子鹏心中更多的是愤怒,他最崇拜的姐姐受伤了,绝对和严越还有方子诚脱不开关系。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方子鹏冷哼一声,就算严越对他老姐再好,他依然看他不顺眼。 对方子鹏的这句话,方子萱是不能再赞同了,虽然不明白严越为什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她还是不认为他有安好心,只是不知道现在的他所图为何。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她几乎每一天都会问同样的问题。这段时间以来严越每天都会出现在她面前。或是送上精美的餐点。或是送一些时令水果,甚至有的时候还会送一些她需要却又找不到的书籍,而且每次出现的场合都让她难以拒绝。 “想对你好一点儿啊。”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 “真恶心。”她一脸嫌恶地往后躲了躲,却没躲过他的魔手。 “好了。你快上去吧,不要耽误了你自习。”他将分寸拿捏得很好,就算是方子萱都很难真的反感。 “方子萱,那是你男朋友吗?”几个女生一脸娇羞地围上前来,她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印象中她们是隔壁宿舍英语系的,和她几乎没有交集,只是觉得面熟,甚至都叫不出她们的名字。 “不是。”她步履匆匆。无意多说。 “那是你哥哥吗?” “不是,”她眉目间隐约有着不耐烦,“我和他没有关系。” 几个女生对视一眼,不知道在推搡些什么,终于有个女生被推了出来。 “那你可以把我们介绍给他认识吗?”那个女生满脸红晕。大着胆子问道。 她这才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们,看来她的思想真是跟不上时代,现在的女生竟然毫不矜持到这个地步,“介绍你们给他认识做什么?” 那个胆子大的女生有些羞怒地瞪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有意嘲讽。 “方子萱,好歹大家同学一场,帮不帮忙一句话。”没想到方子萱这么不上道,女生的同伴立刻为她出头。 “我们是同学吗?”她仔细想了想,依稀记起她们一起上过政治大课,也许勉强可以算是同学,却没想到这句话大大触怒了眼前这几位女同学。 “拽什么啊?不想介绍就算了,用得着这样埋汰人吗?” “这些千金小姐永远都是这样,狗眼看人低。” “……”她茫然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得罪了她们,好在她是个粗神经,不到一秒就把这个小插曲抛到脑后,既然她们对自己没有好意,她自然也懒得多理会她们。 “子萱,你今天怎么惹黄鑫她们几个了?”回到宿舍的时候,白欣欣正在吹头发,一见到她就立刻关了吹风机,一脸好奇地问道。 “黄鑫?”她还是一脸茫然,对这个名字陌生得很。 “就是隔壁宿舍那个腿又长又白的那个美女啊。”颜紫早就习惯了她的性格,很有耐性地解释道。 方子萱皱眉不语,显然还在思索。 “好香啊,你今天又带了什么回来?”魏芸的鼻子最灵,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袋子。 “给你们吃。”注意到她的眼神,方子萱毫不犹豫地将袋子递给她。 “哇,樱桃诶!我最喜欢吃了。”魏芸欢呼了一声。 “你是狗鼻子啊?连樱桃的味道都能闻得出来?”白欣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什么樱桃,这是车厘子,一看就知道是进口的。”颜紫也凑了过来。 “我现在就去洗洗,大家一块儿吃。”魏芸喜不自禁地拎着袋子走进浴室,这段时间方子萱每天都带回来很多好吃的,按颜紫的话来说每件都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进口货,身为吃货的她简直就像生活在蜜罐里。 对方子萱来说,她也为难得很,严越塞给她东西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如果扔了吧,又觉得浪费,吃下去吧,又不甘心,索性都送给了几个舍友。 “不会吧,过了这么久那个黄鑫你还没想起来啊?就是英文系那个啊,”颜紫受不了地抚着额头,“她还算是和我们接触比较多的了,你不会告诉我们连我们班上的同学都没认清吧?” 方子萱沉默,“还没到期末。” 她的高中同学她了近两年的时间才认清,现在不到一个学期让她认清全班的同学还是有点困难的,更别提完全没接触的隔壁宿舍其他系的同学了,和她相熟的也只有宿舍里这三个舍友了。 白欣欣笑出声来,“算了,也别为难她了。今天黄鑫跑到我们宿舍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大通你的坏话,说你娇纵任性,爱摆架子啊,刻薄恶毒,仗势欺人啊,都把我们给听傻了。” “她还说你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际上到处和男人搞暧昧。”魏芸端着车厘子走了进来。 “我看她八成看上你男朋友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颜紫拈了个车厘子扔进嘴里,满足地眯了眯眼,“好甜啊!” “不是我男朋友。”方子萱有些气闷地喝着热牛奶,拒绝了魏芸送到嘴边的樱桃。 “不是男朋友?”颜紫倒抽一口凉气,“那个男生帅成那样,还成天给你送这送那的,你竟然说那不是你男朋友?天地良心啊!” “就是啊,那次我们在医院看到他就发了很久痴了,没想到人家已经名有主了,人家颜紫好歹刚熄了这门心思,你要这么不上心,干脆介绍给她好了。” “你少来,子萱家那位段位太高,那种男神只可远观,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消受得起的,还是留给子萱好了。”颜紫一脸敬谢不敏。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方子萱难得有这么郁闷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误解了他们的关系,偏偏还有嘴说不清。 三人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和我们说说呗。” “我真的和他不熟。”她蹙着眉头,倒不是她不耐烦,而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说他三番四次纠缠,甚至给她下药威胁恐吓她?恐怕真会吓坏这些单纯的小姑娘。 “一回生二回熟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啊,放眼我们全校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优质男啊?那身材,那脸蛋,那气质,秒杀校草几条街啊!”颜紫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不知道我们这幢楼有很多女生暗恋他吗?” “是啊,关键是他对你够好啊,绝对是二十四孝男友啊,天天守在楼下给你送吃的,这样的待遇咱们全校可没几个女生能有。” “你们觉不觉得他有点儿面熟啊,也不是面熟,就是背影好像有点儿熟悉?” 被白欣欣这么一提,魏芸和颜紫都安静下来。 “好像是在哪儿见过。” “是那篇帖子!”颜紫恍然大悟,完全忽略了白欣欣和魏芸不停向她使的眼色,“你们那么早就在一起啦?干嘛还瞒着我们啊?”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那篇帖子说的可是方子萱做小三被包养的故事,脸上不由得尴尬起来。 “呃,呵呵,也没什么啦,我就是发神经随口一提的。”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方子萱。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主意 “就是他,你们说的那个人就是发帖的人,”方子萱倒也不避讳,眉宇之间闪过一丝厌恶,“照片里的人是他,发帖子的人也是他。” “啊?”三人顿时傻眼了,“怎么会?” “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大概觉得有趣吧,那些所谓亲密的照片,也不过是栽赃陷害,”她的脸色冷冷淡淡的,“这样的人你们实在没有必要把我和他想象在一起。” 说完她便拿了衣服去洗澡,留下三个人面面相觑,很难想象那个气质卓然的男人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 “我读初中的时候,有个男生成天欺负我,不是扯我的头发,就是撕我的作业,有一次还把我的语文课本给扔了,我当时哭了好几次,觉得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了,后来高中毕业,有一次初中同学聚会,他喝多了,哭着和我表白,说喜欢了我整整六年。”白欣欣突然感慨道。 “我小时候隔壁家有个男生,比我大一岁,从小到大和我各种掐啊,每回打架都是他挑的头,而且下手毫不留情,后来他成了我的前男友。”颜紫不无遗憾地摊摊手。 “你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去?都没听你提过啊。”白欣欣和魏芸都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为什么分手啊?” “他出国去了,就没联系了呗,唉,说多了都是泪啊。”颜紫用手揩揩眼角。 “所以说很多男生在不成熟的时候都很喜欢欺负心仪的女生。”白欣欣若有所指地瞟了瞟浴室的门。 “可是那个帅哥不像是那种不成熟的人啊。”至少看上去挺稳重的一个人,和学校来来去去的男生相比,光是那份沉静的气质就能引来围观者无数。 “心理成熟不成熟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啊?那你不如改去读心理系好了。” “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说明这个男生肯定没有恋爱的经验,至少我觉得谈过恋爱的男人不会做这么笨的事。” “子萱肯定也没谈过啊,两个人都没经验,肯定误会频生啊。” “所以人家说初恋都是不成功的。”魏芸一脸可惜。 “说实话,我看两人没戏,别说初恋了。根本就走不到一块儿去,”颜紫摇了摇头,“子萱对他的厌恶太明显了,他送的东西是拿回来了,可是从来没有碰过一次,全便宜了我们,再这么下去,那男的迟早要打退堂鼓,谁能经得起这么漫长无望的等待啊?” “就是啊,这个年代去哪儿找无怨无悔守护一辈子的痴情男子啊。现在的男生追女生的耐性最多一个月。你看隔壁班那个宋琦之前不也追欣欣吗。结果没几次就被学姐给勾走了,所以说,男人啊……” “喂,你没事儿扯我做什么啊?”白欣欣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我这不是举个例子嘛。你想想追子萱的那个男生长得帅,看他的出手这么大方就知道有钱了,典型的高富帅啊,这样的男人会没有女人追?看看隔壁宿舍的黄鑫,那眼珠子都黏到人家身上了,恨不得立马扑过去啊。这还只是在我们学校里,在外头诱惑更多,更毫无底线了,再意志坚定的男人能够经受得住几次诱惑?”颜紫的嘴角有着讽刺的笑意。想起自己那位暴发户老爹,当年不也和母亲情深意重,现在有钱了,不照样在外头养小三小四的。 “那多可惜。”魏芸盯着盆子里的樱桃,想到今后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就忍不住一脸惆怅,“不如我们帮帮他们吧?” “帮他们?”白欣欣的眼中闪着莫测的光芒,“怎么帮?” “我也不知道。”魏芸赧然一笑,她也就是随口说说,根本没有主意,她自己都没谈过恋爱,哪里知道怎么撮合别人。 “如果要帮他们,当务之急是消除子萱对那个男的恶感。” “说的容易,我们连他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消除?” “我有个主意,”白欣欣的眼神闪闪发光,“我们先在子萱面前说男生对喜欢的女生总是各种欺负,这其实是一种幼稚的示爱方式,反正就是灌输这个理念给她,那个男生对她百般欺负都是因为喜欢她,久而久之她可能就会慢慢接受了。等到她态度转软之后,我们再有意无意地在她面前提黄鑫她们有多喜欢那个男生的事,反正学校里好多女生都喜欢那个帅哥,随便利用几个激起她的醋意……你们懂的……” “有用吗?以她的性格……”颜紫皱着脸,“她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啊,我看她脑子里根本没有情情爱爱这根弦啊。” “我觉得有用,她那么聪明,又不是傻子,只是没把精力放在这块而已,我相信水滴石穿,她迟早会开窍的。”魏芸坚定地说,“只是想不到欣欣才是真正的爱情专家啊,颜紫你这回可是落后了。” “哼,空有理论有什么用?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你们看我的吧。”颜紫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三人讨论得正热烈,方子萱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一出门就被三道如狼似虎的眼神盯住,就算迟钝如她也很难不注意到。 “怎么了?”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子萱,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颜紫急吼吼地就要开口。 魏芸和白欣欣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这都几点了,快睡吧,有什么故事明天再说不行啊?” 方子萱是个半点儿好奇心都没有的人,根本没有任何追问下去的兴趣,只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就上床睡觉去了,剩下一肚子话的颜紫在那儿抓心挠肺地难受。 第二天一早方子萱就背着书包出门了,失眠了大半夜的颜紫睡得和死猪一样,根本来不及讲什么故事。 方子萱出门的时候很早,天色还没有大亮不到七点的校园就像还没有睡醒,安静得让人不愿意轻易打扰,只有几个勤奋的学生步履匆匆地在路上走过,清新的空气让她刚想张口大口呼吸,却在宿舍门口的树下看到了最不愿意看到的一个人。 虽然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人的出现,但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眼中还是不免浮现出戒备。 京城的冬天很冷,尤其是在这样的清晨,他只穿了一件看起来不算厚的羊毛大衣,安安静静地站在树下,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这样的画面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美感,路上经过的学生,无论男女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不过她显然不是那个会欣赏的人,特地拉了好几步的距离,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打算彻底无视这个人,却被他快步上前精准地扣着了小臂,“吃早餐了没?” 方子萱抿着嘴,不打算回答他的问话。 他显然早就习惯她的不配合,倒也没有多加强迫,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将她拉近了一些,两人的神情姿态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男友在小心翼翼地哄着闹别扭的女友一般暧昧。 “里面有皮蛋瘦肉粥,你趁热吃。”他示意她接过自己手中的袋子。 她却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根本不准备接受,可是严越的意思很明显,她如果不接早餐,他就不放手。 她是很想不管不顾地闹开,可是毕竟这里是公共场合,已经有不少经过的人对他们投以关注的眼神,再拉拉扯扯的恐怕会引来众人的围观,何况他也的确没做任何过分逾矩的事情。 他好笑地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和无奈,最终只能委委屈屈地接过他手中的早餐。 “不准倒掉,”他含笑的警告在她耳边响起,“粒粒皆辛苦。” 她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以她的性格既然收下了,就绝不会做出浪费粮食的事情来。 “也不准请别人吃,”他依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不然我陪你去食堂,看着你吃完才走。” 方子萱终于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可他气定神闲地笑着,完全不把她的怒气放在眼里。 “谁知道你会在里面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冷哼一声。 “真是个爱记仇的小丫头,”他无奈地笑了笑,“我可从来不做那种下作的事儿,上次的事可是你堂哥亲手做的。” 他永远都有办法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差点将银牙咬碎。 他却揉了揉她的头发笑出声来,怎么以前会觉得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明明是个表情丰富的小丫头,只不过这些细微的表情全都藏在她严肃的脸色之下,如果不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如果这些东西真被下了药,你还请别人吃?你这安的是什么心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你平常挺会教训方子鹏的,搁到自己身上就没有原则了?”他似笑非笑地反驳了一句,让她顿时哑口无言。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现实 “好了,再耽误下去,粥要凉了,你快去吧。”僵持了几秒,严越终于松开手,神态亲昵地摸了摸方子萱的头,“对了,我有事离开几天,这几天不能过来了,别太想我。” 她冷哼一声,“慢走不送。” 想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小丫头没心没肺,他也不敢指望她真能把他放在心上,虽然早就明白这一点,但一向笑着的脸上还有着难得的落寞。 方子萱的确没把他放在心上,他不在的这几天她乐得轻松,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学习上,临近学期末,就连平时最懒的同学都纷纷开始上自习,自习教室和图书馆里的位子是越来越难抢到了。 “子萱,明天我们也要去上自习,帮我们留三个位子啊。”临睡之前颜紫交待道,这么冷的天她实在是早起不了,可是为了不挂科,再懒也得去自习啊。 方子萱一口应下。 瞅着她去了浴室,魏芸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个每天来找子萱的帅哥这段时间都没出现了?” “我看你比她还清楚,”白欣欣抿嘴笑了笑,“八成又惦记人家送来的零食了吧?” 魏芸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满脸都是落寞和失望,“你们说,那个帅哥会不会已经放弃子萱了?上次咱们和她吹的耳边风好像没起作用啊。” “这种事情应该是相互的吧,也许对子萱起了作用,可是人家帅哥变心了呢?” “男人就是这样,说变就变,不可靠!”颜紫鄙视地哼了一声,“所以说啊,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男人身上。” “你最近怎么阴阳怪气的?”白欣欣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四人之中向来属颜紫最痴,对帅哥最感兴趣,这样的论调实在不像她说的话。 “我爸养的情妇在外头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那女的天天上门闹来了。”颜紫倒也无意隐瞒,无精打采地将课本往桌面上一扔,眼眶红了。 “啊?怎么会这样?” “唉,你……”遇到这种事,无论是白欣欣和魏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都想好了,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还少了一堆糟心事,你说女人多辛苦啊,痛得半死生了个孩子。辛辛苦苦地相夫教子。到老了。本以为熬出头可以享享清福了,谁知道那些不要脸的小三儿打上门来……”颜紫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是家中的独女,自小书读得好。父母对她爱若掌珠,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父母竟然还会闹离婚,想到这个家要被那个女人拆散,她就恨得睡不着觉。 “你别这么想啊,你要是这样你妈妈也不会开心的。” “我只是不想重蹈她的覆辙,她这辈子活得太苦了。”颜紫抹了抹眼泪。 “这种事情最可恶了,”魏芸义愤填膺,“你是学法律的。应该想办法让你爸净身出户,那个小三无非就是贪图他的钱,如果你爸爸没钱了,她还会跟着他才怪呢。” 颜紫擦干眼泪,咧嘴笑了笑。“我妈不肯离婚,不过还好我妈也不是盏省油的灯,我爸的财产都在她手上扣着呢,所以我爸也根本不敢提离婚,正苦求我妈原谅呢。就是那个小三和那个私生子烦得很,我爸的意思是给那个小三一笔钱把她打发了,把私生子抱回来放在我妈名下养大。” “你爸还真是外边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啊。”白欣欣瞠目。 “果然是男人有钱就变坏,现在那些女孩子整天想嫁高富帅,哪里知道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魏芸感叹道。 “我妈坚决不同意把那个孩子抱回来养,毕竟是外头女人生的,放在身边养大谁知道将来是不是一只白眼狼,成天放在身边这不是膈应自己嘛。” 方子萱出来正好听到了这一句,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来。 见她神色微妙,魏芸这个快人快嘴的倒是把前因后果给她解释了一遍,“子萱,你说怎么办?” “大人的事儿,由不得我们做主吧。”她奇怪地看了颜紫一眼,莫说是别人的家务事,就算是她自家的事,她向来也不多理会。 “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女儿,今后的家产理所当然是应该给我的,这下冒出一个弟弟来,要分我一杯羹,她当然不同意,是她让我想办法的。”颜紫苦笑道,“凭什么我妈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要分给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你要听真话吗?”她抿抿嘴,以她的性格根本不想介入人家的家事,但是宿舍里的三个舍友算是她两辈子难得交上的朋友,尤其是颜紫,虽然她为人直率泼辣,却意外投了她的脾胃。 “你有什么办法就别卖关子了。”颜紫急切地看着她。 “我没有办法,我只是觉得你妈的想法不代表你爸爸的,你是独女,你爸爸的企业做得不错,他有没有让你参与过企业的运作和决策?有没有过让你接手企业的念头。” “以前有过,但我年纪小,对那些东西实在提不起兴趣来,后来我爸也就放弃了,他说退休以后就把厂子卖掉。” “你爸的企业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终身的成就,卖掉厂子这话说起来容易,但对他来说这种痛苦无异于卖儿卖女,可是你不愿意接受他的企业,他没有别的办法。但是如果他还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子承父业,天经地义,他从小就把他往接手企业的方向教育,将来未必不能继承家业,上次听说你爸爸才四十多岁吧?二十年后他不过六十几岁,你的弟弟已经成年,可以接手你家的企业了。” “你是说我爸要把那个私生子当接班人培养?”颜紫的脸色变得惨白,“我爸的厂子是我妈和他一点一滴赚回来的,凭什么便宜了外人?” “可是对你爸而言那个孩子不是外人啊。”魏芸小声说道,她和白欣欣都出身自普通的工薪家庭,没有这么多的豪门恩怨,乍听之下觉得简直比《故事会》还精彩,听了方子萱的话更觉得很有道理。 “如果你妈妈不肯那个把那个孩子抱回来养,也许那个孩子就跟着他的生母,有的时候这未必是件好事。”方子萱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白欣欣第一个反应过来,“对啊,如果那个孩子跟着他的生母,那你们这不是把你爸往外推吗?到时候孩子长大了,接手了你家的产业,联合他的生母逼宫,到时候你和你妈才被动呢。”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虽然你妈现在不喜欢他,但从小把他带到大,相互总会有感情的,到时候你弟弟只认你妈妈和你,你们还是一家人,总比跟着外头的女人强吧。”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那么固执,如果当初我选了管理专业,也许爸爸就不会这样了。”颜紫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我看也未必,重男轻女是咱们国家的传统,说不定你爸就是想要个男孩儿,你总归是要嫁人的,企业交到你手上,他还未必放心呢。”魏芸也展开了丰富的想象力。 “我看你妈还不如把那个孩子抱回来养,那个孩子还小,只要你们把他当亲生孩子看待,将来也会孝顺你爸妈的,何况你妈妈还能展现自己的贤良大度,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你爸今后还得让着她,就算孩子长大后知道了真相,也只有感激的份。”白欣欣立刻为她出谋划策。 “欣欣,还真有你的,”魏芸佩服地说,“问题是她们母女得咽得下这口气啊。” “小说里多的是这种情节,这叫做正室风范。说起来颜紫的爸爸还算好的了,比那些宠妾灭妻的男人好多了,要换做那些人啊,直接就把原配换了。” “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啊,”颜紫冷笑,“我妈可是财务总监,我爸的财产全在她手上,他要想踹了我妈,就净身出户去吧,那个女人和孩子别想拿到一分钱。关键是我妈不愿意离婚,我也不希望他们分开。” “唉,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魏芸叹了口气。 “现在才知道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至死不渝,在现实面前都是那么苍白无力。”白欣欣的嗜好是看小说,特别是那些歌颂美好爱情的,为那些故事或喜或悲,被颜紫的事情一闹,连看小说的心情都没有了。 “子萱,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颜紫下意识地想要依赖方子萱,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出身豪门,从她的分析来看,就知道这种龌龊事她没少见过。 “这种事你还是要和你妈妈商量,最后的决定也应该由她来做,但我觉得无论如何,你爸妈对你都有生养之恩,不管他们做出了什么决定,终归是你的父母。” 颜紫有些失望,她有说等于没说嘛,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忍不住冒出一句,“子萱,你爸有没有私生子啊?” 第一百五十章 病(一) 方子萱沉默了几秒,白欣欣和魏芸都有些尴尬,这毕竟涉及她的*和豪门恩怨,被这样大喇喇地问出来,实在是不礼貌,颜紫话一出口也就后悔了,一脸尴尬。 “有。”她一开口,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我不是故意问起你的伤心事的。”颜紫不好意思地说。 “这也没什么好伤心的。”她一脸淡漠,和平常毫无两样。 颜紫转念一想,也许私生子这种事在他们那种豪门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妈妈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啊?”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颜紫又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这种事也是讲究经验的。 “我们家的事情是由我爷爷和我外公做主的,我们都没有置喙的权利。” 方建霖在外头玩女人生孩子无论是方家还是张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云在外头打小三小四地闹,他们也都当作没看见,但是外头的女人孩子想要进家门,那就要看两位老爷子的博弈了。 “你爷爷和外公真好,”颜紫不明就里地感叹一声,“可怜我外公去世得早,爷爷又是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我爸根本不听他的。” 真的好么?所谓私生子不过是双方角力的工具而已,方子萱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未到眼底。 方子萱是土生土长的s省人,对北方的天气很不习惯,哪怕她再注意自己的身体,也难适应室内十几度,室外零下十几度的京城冬天,j市的冬天基本不需要暖气,她最讨厌那种闷热干燥的环境,来京城读书的时候却是忘记将气候盘算在内了,到了冬天简直是痛不欲生,一个没掌握好。就很不幸中招患了感冒。 “子萱?”白欣欣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已经八点多了,平时方子萱早就去教室自习了,今天怎么还赖在床上不起? 方子萱忍着头疼应了一声,从昨晚起就觉得头疼,原以为睡一晚就好了,没想到在这间开着暖气的屋子里越睡越闷,越睡越疼,她的头现在都要炸开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连魏芸都听出来她的不对劲。 “可能是有点儿发烧了,没事儿。”方子萱的鼻音很浓重。 “发烧啊。那很严重。我们陪你去校医院看看吧。” “不用了。我有带药,你们去自习吧,不用担心我。”她是个不喜欢去医院的人,尤其是校医院。不过是因为不适应天气状况感冒发烧而已,只要吃点儿感冒药多喝水就能好的毛病,一到了医院就是打吊瓶,简直是过度医疗。 白欣欣和魏芸对视一眼,方子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倒也不好勉强她。 “那我们现在去给你打包点儿粥回来吧?” “谢谢,不用了,”她强撑着下床,“我冲一杯麦片就好了。” “哦。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儿啊,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们。” “咦,那不是子萱的男朋友吗?”白欣欣和魏芸刚走出宿舍楼,就看到宿舍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别乱说,子萱不是不承认吗?你这话要在她面前说。她可要生气的。”魏芸拉了拉白欣欣的衣袖。 白欣欣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只是觉得他们很般配嘛,你之前还以为他和子萱闹别扭了,连着几天都没看到他……” “可不是嘛,我好几天没吃到好东西了。”魏芸摸了摸肚子,难掩一脸馋意。 楼下的男人周身散发出一股寒意,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手机,看起来神情焦躁。 “上次我们不是说要帮他们吗?”白欣欣拉了拉魏芸,“眼下就是个好机会啊。” “怎么帮?难道要上前和他说话吗?”魏芸惊恐地看了她一眼,“之前我们只说从子萱那里突破啊,我们和他又不熟……” “你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还不回报一点儿啊?” “可是,有点恐怖啊。”魏芸下意识地觉得那个男人是个危险人物,“听说有几个女生去和他搭讪,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把人家都吓哭了。” “你想什么呢?”白欣欣翻了个白眼,“我们又没有那种心思,就过去和他说一声,子萱今天生病了,他就算在这里站一整天她都不会下来啊,说一句话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魏芸一脸惊恐地被白欣欣拉着向男人走去,严越抬起眸子,没有一贯的笑意,眼中只有着不耐烦,但在看到两人时变得有些意味不明了。 白欣欣也被他的气势吓到,但还是硬着头皮,“请问你是在等方子萱吗?” “她怎么了?”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没有等到人,打手机也是关机,枉他一路紧赶慢赶地回来,从六点起就守在楼下,这丫头不会五点就去上自习了吧?又或者她夜不归宿? 魏芸惊恐地咽下一口唾沫,这个天天送美食来的帅哥虽然长得美绝人寰,可此刻散发出的气场也太恐怖了,她真不应该为了一口吃的把方子萱推入火坑啊,心里想着连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她,她病了。” “什么病?”严越神色一正,难掩关切焦急。 “就是感冒发烧,所以她今天没办法去自习,现在躺在宿舍里休息。”还是白欣欣胆子大一些。 “病多久了?”他的眉头依旧是皱着,但态度却和蔼了许多。 “昨晚还好好的,今天一早起来就发烧了。”白欣欣偷眼觑他,见他一脸关心紧张,也放下心来。 “多谢你们了。”他展颜一笑,如冰消雪融,两个少女的心顿时砰砰跳个不停。 “太妖孽了。”足足过了十分钟,魏芸还没有清醒过来,“长得也太帅了吧!板着脸的时候还不觉得,他一笑我的小心脏就受不了啊。” “你也这么觉得啊?那笑容快把我给电死了,子萱还真是有定力,被这么个帅哥追着,还能坚守得住,简直……”白欣欣也抚着心脏啧啧赞叹,“今天还好颜紫不在这儿,不然又要大发痴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病(二) “这么个帅哥,谁受得住啊?和他一比咱们的班长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嘛。”魏芸没心没肺地感叹着,没有察觉到白欣欣闪烁的眼神。 他们班的班长是个热心憨厚的男生,全系都知道他喜欢方子萱,可惜方子萱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不少人都暗自为班长可惜。 “是啊,所以说方子萱和班长是不可能的了。”白欣欣的声音有些低沉。 魏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方子萱忍着眩晕在抽屉里找药,囫囵吞下一杯麦片,只觉得食之无味,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勉强倒了一杯开水凉着,太久没有感冒了,没想到发烧的滋味这么难受。 正准备吞药,房门突然被打开了,那一瞬间哪怕是如冷静如她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这里是女生宿舍!” “那又如何?”多日不见的男人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 “你,你怎么进来的?” 她的唇角都要忍不住抽搐了,女生宿舍一向是不允许男性入内的,宿管阿姨管理得十分严厉,连辅导员上来一趟都不容易,怎么可能会放他进来?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还有宿舍的钥匙? “还没有我想去又去不了的地方。”因为忧心她的病,他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惶急。 “以后如果见到你乱闯女厕所,我也不会太过奇怪。”方子萱翻了个白眼,觉得和他这种变态毫无道理可讲。 他却哑然失笑,“不错,还会和我顶嘴,看来精神还行。” “还死不了。”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对他的不请自来十分厌恶,可以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根本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还没吃饭早饭就想吃药,不要命了是不是?”她还在发愣,他已经走上前来一把夺下她手中的药。“我以为你学的法律,没想到你还兼修医啊?自己都能给自己开药了?这是处方药,你不认识字吗?你不是一直是个严格的教条主义者吗?不是一板一眼照章办事吗?竟然敢不遵医嘱,胡乱吃药?” “不劳严先生操心,至少我不会不守校规,擅闯不该闯进的地方。”她冷冷地看着他,校有校规,她最厌恶像他这样破坏规矩的人,而这些应对头疼脑热的常用药,她是一年四季都常备在身边的。也是吃惯了。当然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妥。 “穿上。”他拎过一旁的羽绒服。对她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 “干嘛?”她戒备地看着他。 “去看医生。” “我不会去医院的。”她冷哼一声,和他闹了这么一场,头晕得更加厉害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小口地喝着手中的温开水,忍着眩晕不为所动。 “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乖乖穿好衣服跟我走,二是我打晕你之后带走。”他的眸中蕴着莫名的怒气,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将自己身体当作一回事的人,她这个人真是倔强到骨子里去了。 “你——”她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打晕她,他曾经就这么做过,本以为这段时间他对她不再有恶意。没想到还是不放过她。 与其失去意识任他为所欲为,还不如暂时妥协保持清醒,权衡了几秒钟之后,她乖乖穿好衣服。 “你手机没电了,你不知道吗?”他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神色不善。 “不知道。”她本来就很少用手机,反正找她的人也不多,两三天才充一次电,什么时候没电的自己也不清楚。 “你就不能对自己上心一点吗?” “干卿何事?”她同样语气不善,自己一个发烧的病人莫名其妙地被他拖出门,本来就难受得要命,他竟然还在耳边唠叨不停,果然是没安好心。 他回头怒瞪着她,一向漫不经心的脸上殊无笑意,她却全然无惧他森冷的气场,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他不怒反笑,明明知道她就是这副古怪脾气,还和她较什么真,无奈地轻叹一声,“走吧。” 她无视他伸过来的手,昂着头一脸冷凝地从他身边走过,哪里像个病人,分明就是个女王。 “你一个病人走那么快做什么?逞能吗?”他一把抓过她的手小心地握好,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几分笑意。 方子萱停下脚步,缓缓地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再缓缓地望进他的眼睛,“严先生,请自重。” 严越微微一笑,不但不理会,甚至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但凡你还要一点脸面,也不希望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闹大吧?”她的语气森冷,脸色更是难看,简直是咬着牙说话。 两人身处人来人往的走道,周围的女生对这个能闯进女生宿舍的帅哥本来就议论纷纷了,此时见两人似乎在争执,围观的人更多了些。 “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不切实际的脸面,就会放弃实际利益的人吗?”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却还是乖乖松了手,她的性子决绝刚烈,就算是他也不敢真的惹怒她。 她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往前走,完全无视周围的眼神和议论。 “一个病人还这么中气十足。”他一把扯住她,“你要去哪里?” “校医院。”她窝了一肚子火,当年她对严越说的那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总算是落到她自己头上了,京城是严越的地盘,而她无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你们学校那破医院能看得好什么病?” “如果不是你把我的药抢走,我有必要来吗?严先生,你今天可真闲啊!你这样的贵人不把精力放在剥削劳动人民的剩余价值上,和我一个小姑娘浪费什么时间啊?”她终于气得爆发了,一直忍着眩晕和他周旋,和他交谈本来就是极费神的事,何况她今天实在没有精力,病痛加上气怒,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快坚持不住了。 严越又好气又好笑,如果不是念在她是个病人,他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病(三) “走,先去把早饭吃了。”看着她憔悴的神色,他的眉间闪过不忍,不由分说地将她塞上车。 “没胃口。”她连争执的力气都没有,神色恹恹地靠在车窗上。 “知道你没有胃口,所以你再忍一忍,带你去喝点儿粥。”他将已经冷掉的早餐扔到垃圾堆,这些油腻的东西对病人来说显然不合适了。 “我已经喝过麦片了。”她的声音很虚弱,却依旧带着不耐烦。 “那种速溶麦片也能算是早饭?”他斜睨她一眼,“亏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会照顾自己。” “我是人,不是神,是人总会有生病的时候。”她的声音渐渐小了。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他熟练地将车驶出京都大学,却没有等来她的回答。 她蜷成一团,就那么可怜地窝在副驾驶座,就连睡着了眉心还是微微蹙着,额头烫得吓人,脸色却十分苍白。 他的手在她的脸颊上流连,她却神情不适地将脸颊往旁边侧了侧,他微微一僵,最终还是怕扰醒了她,默默缩回了手调高了暖气的温度。 严越所见到的方子萱,向来都是严肃坚强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都板着一张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从来不在人面前流露出一丝脆弱,哪怕在那个任何女子都会绝望崩溃的情形下,她却不曾示弱,甚至让他忘了她也有这样脆弱的时候。 “咳咳咳……”她皱着眉头咳了起来,原本苍白的小脸因为温度的上升变得潮红,她努力睁开眼,觉得头疼得更厉害。 “你开暖气了?”她哑着嗓子问道。 “怎么了?” 她不管不顾地打开窗,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完全不顾窗外的寒风凛冽刺骨,迎面而来的寒气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脸色却是享受的。 “你疯了?你忘记自己在发烧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还要不要命?” “我对暖气过敏。”她趴在窗边。似乎很贪恋新鲜的空气。 “暖气过敏?什么毛病?”他哭笑不得,从没听说还有这种毛病的,强行把窗户关上,“京城的冬天不开暖气怎么行?” “所以我讨厌京城!天气为什么这么冷?”大概因为病痛的折磨,让她变得有些任性,“空气干燥还这么冷,到处都是暖气,闷死了!我最讨厌暖气!一开暖气我就头痛,没法呼吸,你们都不需要新鲜空气的吗?……” 他第一次看到任性到有些不可理喻的她。眼中有着好笑甚至是不可思议。竟然觉得她连抱怨的时候都可爱得很。不由得软着嗓子劝道,“那窗户就开一条缝好不好?” “还要把暖气关掉。”被冷风一激,她的体温好像又高了一些,烧得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 “好。”他无奈地将暖气调小。发现她早就睡过去了,微微噘起的嘴流露出一丝委屈,卸去了防备的她在此刻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等红灯的当口,他伸手将她垂到额前的发丝勾到耳后,却在触及她皮肤的那一瞬间大惊失色,她额上的温度比刚才又高了几分,就连鼻翼中呼出的热气都有些烫手。 “子萱?”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惊恐地发现她竟然没有反应,原来她不是睡过去。根本就是昏过去了。 “已经烧到四十度了,最好现在就输液治疗。” “那还等什么……” 方子萱好不容易恢复意识,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着输液,立刻强撑着出声阻止,声音却是软弱无力的。“我不输液!” “乖,你生病了怎么能够不输液?”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哄着。 她一时没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坚持,“能吃药不打针,能打针不输液,我拒绝过度医疗!” 她的声音虽小,态度却很强烈。 烧成这样,眼睛都睁不开,神智也有些不清楚了,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原则?在她面前的人被逗得哭笑不得。 “你这样的情况不立刻退烧不行啊,已经烧到四十度了,无论是吃药还是打针都没有输液见效快,你再拖下去可能会有后遗症。” “不行,不能输液,给我开退烧药,我多喝点开水就好了。” 穿着白袍的人哭笑不得,“究竟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啊?” “别听她的,马上给她输液。” 病弱的她根本无力挣扎,一把就被人制住了。 “给我输的是什么药?”感觉手背一疼,她的眼眶红了,连声音都变得委屈。 “生理盐水和克林霉素。” “庸医庸医!滥用抗生素,我只要对乙酰氨基酚就可以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损害,一脸不情愿。 正在为她输液的护士和一旁的医生都顿了顿,“你是学医的?” 连对乙酰氨基酚都知道,这小丫头有点专业啊。 “听她瞎扯。”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你乖乖听话,别耍小性子了,生病了不听医生的话,自己瞎治些什么啊?还真当自己是医生?” 方子萱的头疼得要命,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就是心里觉得莫名的委屈,连自己身体的自主权都没有了,一向坚强的她鼻子一酸,也顾不得那么多竟然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就这么怕输液?”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记得不久之前她受伤的时候也输液来着,没见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啊,这小姑娘一向胆大,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怕输液? “你那时候的勇气到哪里去了?”他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着,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割自己脖子的时候不觉得疼,咬自己舌头的时候也不觉得疼,现在被针头扎一下就委屈成这样了?” 她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有人在耳边聒噪,闭着眼睛一边摇头一边流泪,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不疼,身上忽冷忽热,这种难受的感觉已经好多年没有经受过了,这么多年来,她总是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连病都不敢生,因为她明白就算自己生病了,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自己,因为没有人在意她,所以她才要更在意自己。 多年的委屈一时间倾泻而出,没多久的功夫就把哭完了半盒抽纸。 “怎么眼泪这么多?”男人的声音很无奈,“就不怕哭脱水了?别忘了你现在还在发烧。” 方子萱本来就难受得要命,猛哭了这么一场,体力实在支撑不住,终于抽抽搭搭地睡去了,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生病的她就像一只被拔掉利爪的小猫,那么小小的可怜的一个,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方家五小姐?”带笑的声音让他的身体一僵,再抬起头时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只是细看之下有着浓重的阴霾和寒意。 “是啊。”他答得很坦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可避讳的。 “倒也算不上什么绝色佳人嘛,竟然能让你动心?”男人身穿白袍,温文尔雅,声音却老大不正经,他和严越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他的个性他是再熟悉不过了,自从他七岁之后性情大变,脾性越发乖戾狠绝,在男女关系上的态度更是让人捉摸不清,起码他没有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这么亲昵的态度。 “你最近很闲?”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昏睡的佳人,哭肿的眼皮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他细心地移了移她额上的冰袋,应该没有女孩子希望醒来后看到自己肿得和核桃一样的眼睛吧。 男人瞪大了双眼,这么温柔的声音?连他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了,“大毛小毛呢?不会你为了泡妞把他们俩支开了吧?” 严越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最近真的太闲了,我不介意给你找点儿事做。” “喂,我可是好意关心你,刚从国外回来就听到你带着心肝宝贝过来,这不是想来和未来弟妹打个招呼嘛,不过你这宝贝倒是个多愁多病的身啊,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就来医院两回了,看来你平时照顾不够啊……” 严越的脸色微沉,抚着方子萱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笑容变得愈加阴森,“周炜,你上回在酒吧里的那些照片我不介意交给我亲爱的大伯母,哦,还有宋伯伯那天过来,似乎是想介绍他的小女儿给你认识,大伯母这几天正急着找你呢。” 周炜是他大伯母吴华的外甥,终生无子的吴华对这个外甥视若亲子,管教十分严格,一心想给他配一个世家千金,偏偏周炜是个典型的公子,成天流连夜店,每回闹出的绯闻都能把吴华气个半死,成天折腾着要把他逮回家相亲。 “也太小气了吧。”周炜的脸色立刻晴转阴,不满地撇撇嘴,“这么多年兄弟连句玩笑都不能开吗?严三公子不是一直很放得开吗?什么时候连句玩笑都要放在心上了?” ps: 昨晚系统抽风,一直传不上,今天补上,嘤嘤嘤…… 第一百五十三章 病(四) “我的人也是你可以随便咒的吗?”他低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再顺手拭去她的薄汗,动作温柔得让周炜快把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我的老天,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别人易容假扮的了。”周炜大叹肉麻,能想象向来阴恻恻的严越柔情似水的样子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严越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就算真陷进去了,也不该把自己的安全当作儿戏。”周炜终于意识到他是认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这两年你出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现在背后的人还没被揪出来,你就把大毛小毛支开,如果真出事了怎么办?” “你不知道祸害遗千年吗?本公子命硬得很,克父克母,就是不克自己。”严越满不在乎地笑道。 周炜的眼神复杂,虽然他每次都可以毫不在意地说起自己的父母,仿佛真的不把过去放在心上一样,虽然当年他年纪小,很多知道得并不清楚,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家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失去父母这件事对他造成的伤害有多大,“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心肝宝贝想想吧?谁都知道你严三公子钟情这位方小姐,你若是只想把她当作挡箭牌,尽可以放手去试,但你如果真动了心,就不应该这么贸然地将你和她置于险地,你和她走得这么近,就不怕有人对她下手?” “他们敢?”他轻轻答了一声。仿佛低喃一般模糊,让人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无端觉得病房里的暖气失效,气温骤降,气氛愈加阴森。 严三公子喜欢s省首富方家的五小姐早已不是新闻了,只不过把这件事当真的寥寥无几,恐怕连他自己原先都没把这件事当真,只不过世上的事大都难以预料。 “唉,你好自为之吧。”他叹了口气,还是把房间留给这一对古怪的男女。 “水……”她动了动唇。声音微不可闻。但是立刻就有温热的水流入喉间,滋润了如火燃烧的燥热,她贪婪地吞咽着,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 只觉得这一觉睡了很久。神智渐渐回笼。待看清眼前那张俊脸时。她像是看到鬼一般睁大双眼,因为高烧而格外嫣红的唇瓣轻轻颤抖着,下一秒钟就腾地从他的怀里猛力挣开。眼中是一贯的冷色,“严先生,请自重。” 本就病中虚弱,这一番挣扎费尽了她全身的气力,脸色愈加苍白。 “怎么每回见到我都是这几句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成日对你耍流氓呢。”他的双臂用了些力,将她箍在怀里,心里暗暗叹气,还是病得迷迷糊糊的她可爱温顺一些。 “男女授受不亲,严先生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这样分明就是耍流氓,虽然在病中,她依然哑着嗓子强撑道,脸上的端肃凛然让人不敢轻视。 “都什么年代了,还把这种话挂在嘴边,你不会是穿越来的吧?说不定人家古代女人都没你这么古板。”他无奈抚额,却再下一秒变了脸色,“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因为挣扎她手背上的针早已脱落,鲜红的血将纱布浸透了,看起来格外惊心。 她神色漠然地看着他,只是坚持逼他远离,对手上的伤完全置之不理,仿佛那不是自己的身体。 严越咬着牙关,从未有人让他如此愤怒,却又没有法子发泄,她的性格他是明白的,平日严肃自持,小心谨慎,但有人踩了她的底线,便不管不顾地发作,完全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当一回事,能让她拼命相守的也只有那所谓的名节了。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他很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在乎名节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不都说是封建余孽吗?他见过太多的男女,有的纯为发泄而搞在一起,有一些洁身自好的,也不过是合则聚,不合则散,婚前同居,分分合合根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她固执的程度简直要比尼姑庵里的尼姑还要守规矩。 “我碰了你这只手,你不会就要把它剁下来吧?”他早知道她在家中熟读儒家经典,那些女则闺范更是倒背如流,“照你遵循的那些理论,我碰了你的身体,你便是要嫁给我的,你不妨考虑一下。” “严先生真把我当成那种古板守旧的人了?”她是陈漱石一手教导出来的不错,但可不意味着她真是个古人,“你难道没想过,我厌恶你的碰触纯粹是因为厌恶你这个人吗?我不愿意的事谁都无法勉强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微微抬着头,脸上是不可侵犯的冷色。 他没有看错,那是彻底不留余地的挑衅,严越的双眼中酝酿着愤怒的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得连渣都不剩。 她的眼里明明白白盛的是厌恶,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的展露,一向惯于掩饰自己心思的她,这次连掩饰都懒的了。 “为什么?”他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从牙缝中蹦出来,为什么她要这么厌恶他?为什么他对她掏心掏肺,换来的竟然全是厌憎? 那一瞬间黑暗的情绪完全席卷了他,是的,他就是这么一个惹人厌恶的人,童年那些冰冷灰色的记忆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们都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着他。 他就是一个罪人,可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呼吸愈加粗重,身上的肌肉一寸一寸绷紧。 “为了自己一时畅快视别人为玩物,从不懂得尊重别人的人还指望别人尊重你?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她不屑地冷笑,完全不害怕惹怒他。 “你有没有心?”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却依然努力用理智控制自己的情绪,“之前的事我已经道过歉了,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我对不起别人,但我自认对得起你方子萱。” “道歉?我杀了你再给你道歉好不好啊?对得起我?那可真是不敢当,你前一句还说着对不起,下一句就说对得起了?咱们俩究竟是谁病糊涂了,语无伦次啊?”方子萱虽然沉默寡言,可一旦开了口就必定言辞尖利,不留余地。 剧烈的咳嗽让她满脸通红,眼中甚至有了泪意,若不是病糊涂了,气糊涂了,以她平日的冷静自持根本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他显然气极了,不管不顾地甩手站了起来,想要发作最终还是不忍,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了几秒钟,便摔门而去。 方子萱像被抽去了浑身气力一般,整个人瘫了下来,身上一片湿冷,也不知道是因为退烧针的作用,还是直接和他对上的紧张。 一想到刚才半梦半醒中那个温暖的怀抱,她便皱紧了眉头,自己当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会拉着他哭个没完没了,像他这样的人是地道的危险分子,平日远着他还来不及,偏偏他似乎对自己起了心思,今天如果不彻底激怒他做个了断,再这么任由他纠缠下去,她就永无宁日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长叹一口气,自己一个人惯了,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无坚不摧的铁人,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和关爱,没想到原来自己的心底还是…… 可就算需要慰藉,也不应该找他这种男人吧?她默默唾弃了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 “闹别扭了?”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推门而入,一脸好奇地望着她。 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只是戒备地望着他,弄不清他的意图。 “阿越和我有点儿亲戚关系,蛮打蛮算是我表弟,”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在知道他们的关系后,脸色愈发紧绷戒备,他哪里不知道她对严越有多不待见,他肆意了这么多年,不管不顾任何人的感受,却没想到会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也算是报应了,毕竟兄弟一场,出于义气还是为他说起好话来,“认识他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他这么上心的人。” 方子萱抿唇不语,只是嘴角浮起一缕微不可察的冷笑。 上心?可不是上心么?他的上心不就是找她麻烦吗?这几年她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她还真想和那些不让他上心的人换换。 “他的脾气是有些古怪,越是喜欢的姑娘便越是欺负她,是不是很幼稚?”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是心理有病啊,你是医生怎么不给他治治?”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的心病还要你来治。”周炜笑嘻嘻地说,能撮合这一对,也算是功德一件。 方子萱抬了抬眼皮,没有再搭话的意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的针脱了,如果你不会治病,帮忙换个针头还是会的吧?” 他顿了顿,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严越怎么会挑这么厚的铁板踢?这是什么样变态的眼光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一样 输完液不久她的高烧就退了,虽然还有些低烧,但和之前四十一度的高烧相比已经是安全得多了,果然是太久没有生病了,竟然一病就是高烧,这么高的温度也难怪她烧糊涂了做蠢事,她看着病历为自己开解,至今还想不通那时候昏昏沉沉的怎么会去亲近严越那个煞星。 “你这么快就要出院?烧还没有全退呢,不如再观察一阵。”周炜担心地看着她,万一她有个好歹,指不定严越要怎么折磨他呢。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神色淡然而坚决,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在这里还有那么不堪的回忆,她一秒都不想多呆。 “那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打的。”她丝毫不给他机会。 “你这个样子一个人回去,让人怎么放心?” “和你有关系吗?现在的医生还负责送病人到家?”方子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她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她。 周炜被噎住了,从她坦然纯净的眼神中清楚地读出她并不带一丝任性做作,是真心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献殷勤的。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古怪啊,严越的品味还真是耐人寻味。 “三公子,好久没出来玩了。”灯红酒绿中,几个纨绔搂着怀中的美人儿笑得正欢,见严越进来脸上又是诧异又是惊喜。 他微微点头示意,脸上挂着从容的微笑,不紧不慢地坐下,这些人早已习惯了他的脾气,就算表现得再热络,那些美人儿的眼神再热烈,也没有一个人敢不长眼地坐到他身边招呼他。 “聊什么呢?”他漫不经心地抚着杯沿。 “我们还在说三公子是不是从良了,今后就不和我们弟兄几个厮混了。” “从良?”他玩味地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今天有什么可玩的?”他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只是喝喝酒唱唱歌,对他来说未免无聊了点儿,对这些纨绔来说同样无法满足。 “待会儿顶楼有好货,少不得让三公子品鉴一番。”几个纨绔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顶楼一向不对外开放,装修得和楼下的奢靡大相径庭,看上去风雅中带着一丝风情,专供这些纨绔们寻欢作乐。 修竹几丛。流水潺潺。还伴着若有似无的琴声。如果没有这群衣衫不整的纨绔们的嬉笑声和少女不住的低泣求饶,这里倒还真是一处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十*岁的少女眉目清丽,流泪的模样我见犹怜。身上只有一条蔽体的白色浴巾,被五六个男人围着,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上。 “放过你?之前不是挺倔的吗?” “我们可没有强迫你,是你自个儿答应陪我们一晚的,既然当初有那个勇气,事到如今还装什么可怜?”男人们不急着动手,只是围着她调笑着,就像是猫捉弄垂死的老鼠一般。 “不要!不要!”少女泪落纷纷,紧紧扯着浴巾。她原以为自己不会怕的,临到头来还是怕得发抖,只要能逃过这一劫,她愿意做任何事。 “要不要给她用点儿药?” “不用,女人嘛就是这样欲拒还迎才有意思。上次那个用了药,骚得和什么似的,反倒少了点儿味道。” “哈哈哈,还是宋少深谙其道啊。” 男人们调笑的话语越来越不堪,少女恐惧得不住发抖。 她眼睛一亮,在这群男人的身后,坐着一个衣衫齐整的男人,仿佛没看到眼前这一切似地自斟自饮。 她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跪在地上扯着男人的裤管,“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救你?”男人抬眸瞟了她一眼,笑得如春风般和煦。 少女不住地点头,男人一开口后面那几个猥琐的色狼立刻没了声响,她总算看到了希望。 “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捏着她的下巴,望入她的眼睛深处。 “我是被他们掳来的。”少女悲从中来。 男人依旧在笑,只不过笑中带着嘲讽,“他们强掳你?” 他们虽然爱玩,却从来不会落人把柄,真正的强掳是绝对不可能做出来的。 在他的眼神下,她又羞又怕,咬着牙道,“他们逼迫我,如果我不从,就要害我的父母和弟弟。” “父母和弟弟重要,还是你自己重要?”他的声音如泉水般清澈透亮,眼神却飘到那一丛青竹上,仿佛透过它在看着些什么。 少女颤抖不已,几乎要把嘴唇都咬出血来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重要,不想被人糟蹋,那你就回去好了,父母弟弟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你觉得放不下他们,就陪他们一晚也无所谓,还能换来亲人的平安,你并不是没有选择,不是吗?”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说出来的话让少女如坠冰窟。 “不,我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少女激动地叫嚷着,“世上有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惨遭不幸?” “怎么个不幸法?”他笑得很温柔,似乎愿意倾听她的故事。 “他们拿到了我爸妈受贿的证据,说如果我不妥协,就会把这些材料交出去,可是我弟弟还那么小,爸爸妈妈要是坐牢去了,我们两个怎么办?我做不到……”少女哭得梨带雨。 “做错了事本来就该受到惩罚,”他微微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多了几分真心,“你不应该做无谓的牺牲,女孩子还是应该洁身自好,你也这么大了,带大你弟弟应该不是难事,为什么要自甘堕落?” 一向冷厉变态的严三公子会这么好心地说大道理?那几个纨绔都面露惊讶之色,莫非真看上了这个小美人儿? “如果你肯救我,我愿意委身于你。”少女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希望,咬着牙解开浴巾,露出完美得几乎没有瑕疵的少女*,身为校的她相信不会有人不对她动心,眼前的男人虽然让人捉摸不透,但是长相俊美,又权势滔天,她宁愿和他在一起,也好过被别人糟蹋。 “你的身体很值钱吗?”他不闪不避地瞟了一眼她全裸的身体,眼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少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中净是屈辱,他竟然不动心! “你要是真不想被人糟蹋,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求求你,帮帮我!”少女顾不得那么多,不住地向他磕着头。 “把你自己的脸毁了,他们自然就没有兴趣了。”他脸上带着笑,说出的却是最恶毒冰冷的话语。 少女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字,“不——” “那我就帮不了你了。”他耸耸肩,继续悠闲地喝着酒。 这就是人性,任何一个青春少女都舍不得自己如似玉的脸,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 他的眼中流过一丝哀色,一杯酒就这么急急入了喉,险些呛出了眼泪。 纨绔们对视一眼,明白严越对她并无兴趣。 眨眼之间,少女已经被他们几个抓了回去,哭泣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他却恍若未闻。 方子萱的心真是够硬够狠,今天如果被威胁的是她,他敢保证她不会做出任何妥协,父母兄弟在她眼里恐怕还不如她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重要,就连他都找不到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威胁她。 一个人凉薄自私到了这个地步,和他还真有些像呢。 也许不是自私,该是冷酷才对,她就算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的冷酷,想起她脖颈上那道浅浅的疤痕,他的心就不自觉地紧缩了一下。 如果她真是个普通女子,就和现在那个尖叫痛哭不已的少女一样,他或许不会如此放她在心上。 人就是这么贱,就连他也不例外,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放不下。 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呻吟喘息,拉开落地窗,望着沉沉的夜空长长地叹了口气,顶楼的景色很美,在这样的夜晚,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离天上的星星很近,恐怕要比离她的心还要近几分,他自嘲地笑了笑。 想起她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不禁握了握拳头,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心情不好?”一个男人站到他的身后,语气十分轻松愉悦,笑眯眯地递了一根雪茄给他。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狠狠吸了一口雪茄。 “看来被我猜中了。”这几年的严越很少碰烟草,也很少喝酒喝得这么猛了,今晚的异常说明他的心情很不好很不好。 “因为女人?”男人并不是全然的纨绔,虽然出身世家,但却是个精明的商人,和严越交情匪浅,今晚这些人中也只有他敢这么大喇喇地和他搭话了,“就是因为那个传说中的方五小姐?”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掐掉了雪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纠结 “你别奇怪为什么我能看出来,你这副神情恍惚,忧喜交加的模样,不是因为女人才怪呢。”男人打趣地看着他。 “你懂这个?”严越终于转过头,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 “过来人嘛,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么纠结过一阵子,日子久了就明白,女人都一样,你心里想的那个和我们今晚玩的那个没什么实际差别。”男人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容。 严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再说她一句试试看?既然没有差别,你当年怎么不把温意凉带出来让大家共享?” 男人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是故意要激怒我吗?” “彼此彼此。”他冷笑。 “不会吧?连玩笑都开不起了?”男人沉沉地看着他,半晌过后才惋惜地摇摇头,“看来你真陷下去了,听说那个方五小姐性格古怪,该不会今天在她那里碰钉子了吧。” 男人见他沉默,心下更是得意,严越今晚的心思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猜,可惜他满腔怒火竟然发泄到他的身上。 “现在整个圈子都在传你们的事儿,刚才小四儿还说要不要帮你把她抓来呢。”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觑看着他的反应,“我们严三公子想要什么女人没有?这么不识相的女人也该给她点颜色看看。” “要是想死的话,尽管去做。”他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言语中的肃杀冷硬让男人微微一怔。 “一直以来挺羡慕你的,没想到你也有犯傻的时候,”男人的笑容中有着不屑,“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动什么别动真心。” “别装作一副幽怨的模样,当年温意凉可是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自己*作怪,还想把责任往她身上推?”男人当年的事,严越也是知情者之一。“你说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么放纵自己,她会不会后悔爱上你这种男人?” “那我当年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吗?我把所有的感情都放在她的身上,恨不得把整个世界捧到她面前,她倒好,走得毫不留情,现在剩下我一个算什么?”男人咬牙切齿,自从此生唯一的爱人走后,他就万念俱灰,从此不再有一点真心。“当年我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恨她。我跪在她床边求她不要走。可是她是怎么对我的?我眼睁睁看着她断气,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男人压低了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温意凉也是他们的发小,和男人青梅竹马。情深意笃,却死于绝症,她走的时候,他也在场,看着她留恋不已地闭上眼睛,眼角分明还有不舍的泪水。 那个时候的男人和疯了一样,寻了几次死都被救了回来,后来似乎也就接受了现实,除了染上了些公子的习性。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也是,这个世界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可是此刻他却有些恍惚,男人阴森而又怨恨的低速,仿佛让他回到小时候,那时候他的父亲还在。每年的那个时候严厉的父亲会变得格外疯狂,客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酒瓶,喝了酒的他又哭又笑,眼眶红得像要吃人,和以往的冷漠精明完全两样,满地都是酒瓶碎片和相框碎片,碎裂的相框里有一个女人笑得温柔甜美。 虽然他还小,可也能看出那个女人和他有着七八分相似,而喝醉了的父亲只要一看到他,模样就会变得格外狰狞。 “是你!就是你害死你妈的!” “我也有份,我害死了你妈!”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可以去陪她了!” “我们一起下去陪她好不好?” 他一只手就能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流泪,看着他挣扎,眼神中一片冷漠,直到他快要昏厥,才将他往地上一扔,仿佛他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甚至是一个让他觉得厌恶的东西。 他是他的父亲,他却对他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在内心里希望他赶紧死掉,他们两人同样憎恨着对方。 既然他这么爱他死去的母亲,那就去陪她好了,终于在八岁那年,他一直盼望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夜晚喝了酒的父亲,似乎下定了决心,抱着母亲的遗像驾车坠崖,为他的爱情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所有人都觉得他年纪小小就失去双亲,必定十分伤心难过,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庆幸,终于摆脱了啊,陷在爱里的人都是疯子。 “所以说啊,动什么别动感情。”男人絮絮叨叨地发泄完自己的情感,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以为你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没想到啊没想到。” “来,干了这杯酒,不就是女人吗?你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执着?”男人漫不经心地笑道,也明白他根本心不在焉。 “动心的下场就真的那么惨?”他恐惧着,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 “看你的运气了,世上也有修成正果的人。”男人的眼中有着浓浓的羡慕,“这种事本来就是豪赌。” “其实她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见过她的人都这么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谈起她,也许是今天所受到的刺激让他格外有倾诉的*,“刚开始我只觉得她有趣,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对她上了心,可惜我的前科不良,她又不是个普通女人,心冷硬得和石头没什么两样,就算是块石头都能被捂热,她却不行……” 想到她那充满厌恶的眼神,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攥紧,那种窒息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 “真这么喜欢她?”男人显然也很意外他会和他说这些,“你这年纪也许真要经历这么一次,如果不能放手,就不要不要放手,烈女怕缠郎,反正你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就继续缠下去好了,不过受苦的可是你自己,也许哪一天你也累了受不了了,到时候自然而然就放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解 “子萱,你这次感冒挺久的啊。” “咳咳咳……”被窝里传来方子萱的低咳,“不好意思,吵到你们了。” 她的烧早就退了,但感冒迟迟不好,似乎变成了咽炎,每天总是不停地咳嗽,尤其是到了晚上咳个不停,几乎睡不了安稳觉,几天下来人一下子瘦了一圈,本来就不胖的她愈见憔悴。 “没事儿,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担心你。”白欣欣不好意思地说,“你吃药了吗?” “吃了,但是一直没有好转。”方子萱也很无奈,“大概不习惯京城的冬天。” 方子萱是地道的s省人,s省常年温暖潮湿,京城寒冷干燥的冬天让她很难适应,尤其是暖气,总让她觉得闷热缺氧,恨不得一天到晚开着窗,可到底要顾及其他舍友,只得默默地忍了下来。 “我说你这水土不服来得也太晚了些。”魏芸笑道。 回答她的只有方子萱的一阵干咳,她这几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搬到公寓住几天,毕竟马上就期末考了,不能影响别人休息。 “对了,那个经常来找你的帅哥最近怎么都不见了?”颜紫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家里的事情烦心,倒是疏忽了方子萱的八卦,“我听说前几天他还到我们宿舍里找你,整栋楼都轰动了呢?诶,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啊?” 白欣欣和魏芸都屏住呼吸,那天的事她们早有疑问,但毕竟是瞒着方子萱的,害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因此一直心虚地不敢多问。 “我也不知道。”方子萱哑着嗓子道。 “其实我觉得他挺看重你的,那天他站在宿舍楼下等你,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生,又帅又痴情,有女生上前搭讪都是不假辞色的呢,就连隔壁宿舍那个黄鑫都吃了闭门羹。咱们这栋楼都快因为你出名了。”魏芸小心翼翼地说。 “那时候他天天站在楼下等你,都快变成望妻石了,那个画面光想想就觉得好心酸啊。” “所以说,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这么好的男人千万不要错过啊。” “是啊,我觉得你们过去虽然有些不愉快,但有的男生就是这样,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他对你这么好,你不妨给他一个机会啊。” “唉。他现在追你流的泪就是他当初脑子里进的水啊。”颜紫感叹道。 三个舍友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 “人一定要谈恋爱吗?”方子萱不解地问。不明白为什么女生们聊来聊去总喜欢聊到男女之情上去,明明现在是期末,大家更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业上才对啊。 “不谈恋爱能叫青春吗?”三个女孩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方子萱咳了好一阵子,好像她真的和“青春”这个词无缘。“这是哪位名人说的?” “这是真理啊,还用得着是哪位名人说的?”颜紫大笑,“你真的不是外星人吗?” 白欣欣和魏芸也跟着笑了起来,“咱们学校还有不少男生都在追求你,你该不会都没有感觉吧?” “没有。” “你不想知道谁在追你?”白欣欣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 “不想知道。”她对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兴趣,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尴尬而已,倒不如永远装作不知。 颜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子萱,你对这种事情真没有一点儿兴趣?不会是人们说的那种性冷淡吧?” 一屋子都是少女,她这话一出,方子萱倒还没什么,白欣欣和魏芸就羞得尖叫了。 “颜紫。你这个女流氓,真恶心,怎么说这种话!” “子萱是性冷淡?那你岂不是承认自己很热情?” “诶,我说你们俩激动个什么劲儿啊?还真把自己当清纯少女啊?别忘了咱们学的是什么专业。”颜紫嘲讽地大笑,“别的专业的女生还能装装清纯,咱们这样有啥意思?你们这么害羞怎么研究强奸罪和猥亵罪的构成要件啊?” 别说白欣欣和魏芸尴尬了,连方子萱都露出古怪的微笑,虽然她不是专攻刑事的律师,可也接了不少强奸、猥亵的案子,对这些事情早就已经麻木了,她看待这种事情就像医科生看待尸体一样,完全没有感觉。 “所以说咱们女生学法律真是……啧啧……”颜紫感慨道。 “你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方子萱认真地建议道。 “虽然舍不得你,但是你们家的情况,想想办法还是能够转到管理系去啊。” “算了,我对管理实在没有兴趣,我宁愿在外头闯荡,也不愿意回老家接手。”颜紫打了个呵欠,“我和我妈想好了,反正那个也是我弟弟,就抱回来养好了,也给我爸留个念想。” “你妈真伟大。”白欣欣感慨道。 “你别这么说,我好不容易缓过来,别惹我伤心了,我一想到我妈就心疼。”颜紫鼻子发酸,强忍住泪水。 “女人真可怜,这样想想也不是非谈恋爱不可啊。”魏芸心有戚戚焉,“我突然有点理解子萱的想法了。” 想必她出身豪门,看惯了这些龌龊事,也看透了男女之事,才心灰意冷的吧。 “我的想法?”方子萱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又扯进来了,她能有什么想法,根本就是没有想法啊。 她的生活一直很单调,前世爷爷让她读的书都是些正经八百的典籍,后来自己一门心思读书,除了课本外几乎没有读过什么课外书,再到后来工作后接触的也是没有一丝感情的案例,如果不是今生赵老爷子推荐了不少文学艺术方面的书给她,她还真没有读过什么和情感相关的书籍,就算看了那些书,她也是懵懵懂懂,根本不理解那些浓烈的感情从何而来,从科学的角度来说,就是荷尔蒙在作祟。 就像她不理解严越明明之前还讨厌她,以捉弄她为乐,现在却一副深情的模样对着她,这种感情从何而来?像他那样的人应该不缺女人吧?为什么会把多余的荷尔蒙浪费在她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伯家的八卦 “姐,你过年不回来吗?”一放寒假方子鹏就打了电话过来,据他所知,方子萱早就已经考完了,可是苦等了一个礼拜,也没有等到她要回来的消息。 “回去也没有什么事,不如留在学校读书。” “可是要过年了啊,难道你也不回来过吗?”方子鹏愣住了,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听她这么回答都快哭出来了。 “这个时候回去票也不好买,就不和人挤了。”方子萱无所谓地说,往年家里也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几个出去读书的堂哥堂姐基本也都不回家,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 “就算是春运,商务舱也能买到票吧,”方心兰也凑了过来,“实在不行让家里的飞机过去接你啊。” “我还没那么大面子,何况在国外读书的堂姐堂哥们过年不也照样不回来?” “说到底你就是不回来,不要我们了。”方子鹏委屈得不行。 方子萱沉默了几秒,她对方家从来就没有认同感,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个家,自然不会太留恋。 “姐,你真不讲义气,当初是你说要帮我的,下学期我就要高考了,你还不帮我,我很没底啊。”方心兰埋怨道。 “就是啊,她这个学期越考越差了,我看她是考不上好学校了。”方子鹏在一旁添油加醋。 “去你的,你别咒我!”方心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然你买张票到京城来吧。”方子萱终于妥协,方心兰的成绩的确让她不放心,尤其她的学习自觉性实在不乐观,没人在身边督促着,很有可能被其他的事情分心。 “那我呢?我也要去!”方子鹏连声嚷道,自从方心兰进了家门,他就觉得姐姐偏心,每回都帮着方心兰。 “你恐怕不能来。”方心兰的母亲不在国内,父亲那边对她又十分厌恶,根本不会有人关心她在哪里过年。甚至她不在j市还能让方老夫人和张云心里舒坦些,方子鹏就不一样了,他是张云的心肝宝贝,年纪又小,大人们根本不放心他离家这么久,“你要是来了,我怎么向妈妈交待,爷爷奶奶和外公那边肯定不会同意的。” “不公平!”方子鹏耍起了小性子。 “你年纪还小,过年还是留在j市,这个寒假就让心兰来京城。等暑假的时候换你来。” 虽然不情愿。可掐指一算。暑假的时间比寒假长,这样看来也不算太吃亏。 “那你说话算话。”方子鹏一脸不甘愿地妥协。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心兰,你收拾好东西就尽快过来吧,不过你来这里是读书的。不是来玩乐的,你自己做好思想准备,年后就要艺考了,时间很紧,我会找个好的专业老师辅导你,该带的东西你要带全。”无论怎么说,京城毕竟有着全国最好的教育条件,虽然这几年方心兰也一直在学习美术,但考前突击也是很重要的。 方心兰的脸有些僵硬。方子萱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的确是比从前松懈了不少,此时此刻她隐隐嗅到了魔鬼训练的气息。 “你的成绩下降得很厉害。”一到京城,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方子萱就严厉地看着她,“好不容易上去的成绩又落到班上的中游。你这个样子还想考好大学吗?” “我没想考京都大学。”方心兰一脸尴尬,其实班级二十几名的成绩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当然不能和当初方子萱紧盯着她读书时的成绩相比。 “你这样连你想考的学校都考不上,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你就甘心吗?”方子萱一页一页翻阅她的试卷,“你把心思收一收,好好放到学习上来,不要整天挑三拣四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挑剔衣食,就是因为不专心,成绩才会下降。” 方心兰娇气得很,一下飞机就嚷嚷着空气干燥,又吵着到京城吃好吃的,晚上甚至还说要吃金枪鱼沙拉,结果方子萱直接从厨房端出一锅粥。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吃这个。”方子萱指着锅说,“范仲淹划粥断齑的故事我已经和你们讲过了,你马上就要面临高考了,我希望你能向他学习,刻苦学习,不为任何事分心,什么吃喝玩乐,你都暂时别想了。” “我还在长身体,吃这个不好吧。”方心兰眼都看直了,这就是一锅白粥啊。 “你之前不是说要减肥吗?” “可是这是白粥没有营养啊。”方心兰扁扁嘴,又不敢强行和她争辩,只能小声抱怨,“营养跟不上,大脑就不好用了嘛。” “范仲淹日日食白粥都能中进士,说明白粥的营养够了,你向他学习这次也能考个好成绩。”她的态度看上去十分坚决。 什么歪理啊!方心兰都快要抓狂了,由奢入俭难,她在j市虽然过得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吃白粥啊。 “这个寒假咱们就吃这个?”方心兰脸都白了,白粥配咸菜?这是什么日子啊! 方子萱看了她一眼,捧起碗就吃。 “好歹也炒个热菜吧?”方心兰退无可退,只得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什么燕窝粥她是不敢奢想了,只求她好歹炒个菜来下饭,就算是青菜也行啊。 “你到京城来是来读书的,不是来享福的,不准你挑三拣四,就算是今后上了大学也绝不允许你这么做。”好在方子萱只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第二天的饭菜虽然依旧朴素,但好歹也有两菜一汤,和昨天那食之无味的白粥比起来已经算是珍馐了。 方心兰哪里还敢提什么非分的要求,生怕自己一抱怨,她又要做一锅白粥。 “姐,你知道吗?大哥大嫂出事了。”方心兰眨眨眼,把前段时间的八卦全掏了出来。 “大哥大嫂?”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大堂哥和那个苏映水啊,哎呀,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喊她一声‘大嫂’。”方心兰一脸幸灾乐祸,“他们结婚的时候你没回去,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那个苏映水,她是个瘸子呢,长得也一般,方子莹可看不起她这个大嫂了,还在婚礼上使坏,被爷爷给狠狠骂了一顿。” 方子萱恍然记起那个娇憨活泼的女孩子,似乎她的脚有些残疾,“见过一面,好像是前两个月结的婚。” “可不是,蜜月才刚度完呢,结果就出事了。”方心兰最喜欢八卦家长里短,知道方子萱基本是个没有好奇心的人,索性也不卖关子,“苏映水刚回到j市就发现大哥在外头养了个情妇,正在家里闹呢,结果才过了几天,有个晚上她自己却被大哥捉奸在床。” 方子萱有些诧异,倒是看不出苏映水是个这样的女人。 “大哥当时就提出要离婚,”方心兰抿嘴直笑,“结果苏映水竟然割腕自杀,留下遗书说自己是被人陷害的,现在苏家一口咬定是大哥搞得鬼,现在苏家和大伯一家算是彻底闹翻了,听说爷爷气得差点进了医院,直说要把大伯一家赶出去住呢。” “她死了?”原本只把这事儿当作八卦听的方子萱一惊,毕竟是一条人命。 “那倒没有,被救回来了,家里都说她是在做戏呢,哪能真死?”方心兰撇撇嘴,“估计这婚是离定了,大伯和大伯母都气坏了,天天到苏家伏低做小,赔礼道歉,大伯母成天在奶奶面前抹眼泪,求爷爷奶奶帮他们一把,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虽然说苏映水早就和大哥订婚了,但是这几年大伯一家越发的不行了,苏家本来就不情愿把她嫁过来,是大伯到苏家做了好久的工作,加上苏映水对大哥一直以来都一往情深,这门亲事才算做成的,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呢,就闹出这种事来,看不出苏映水那么个清纯的人还会找牛郎……” 方心兰难掩幸灾乐祸,她在方家的地位最低,人人都可以随便对她冷嘲热讽,自从出了苏映水这事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她是巴不得方家越乱越好。 “苏家?是那个苏副市长他们家?”记得他们家算不上什么豪门,怎么大伯一家会对他们如此看重? “是也不是,啊,我想起来了,苏副市长的独子苏启源也是我们中学的嘛,不过后来退学了,他们家只能算是苏家不受重视的旁支,苏映水才是苏家的嫡小姐。”对于这种上流社会的八卦,方心兰最感兴趣了,“苏家的势力不在我们s省,在邻省,那时候苏家想要进入我们s省市场,才和大伯谈下了他们俩的婚事,谁想到大伯他们那么快就不中用了。但不管怎么说,咱们大哥可是一表人才,配苏家那个瘸子苏映水还真是委屈他了,说不定就是他不甘心娶她,才故意设的局呢。” 就连自己的堂妹都这么想,更不用提外人和苏家是怎么想了,不管苏映水再怎么平庸,也是个千金小姐,没道理要被方家人作践,苏家人的愤怒可想而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利益 想起方子诚上回在京城对她做的龌龊事,方子萱就一阵恶心,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今后你少打听这种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把心思放到学业上来,方子诚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做的事就是好好学习,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也好过别人动辄把你当做棋子。” “棋子?”方心兰一脸茫然。 “你以为千金小姐是那么好当的?你凡事都依靠家里,说不定就会像苏映水那样,家里用得着你的时候把你推出去,用不着的时候就放弃你,到了最后还不忘把你的剩余价值榨得干干净净。”毕竟自己是方家人,这些话她向来很少提及,就算是上次方子鹏和方心兰一起来京城,她也忍住不说,如果不是方子诚的无耻让她联想到上回的事儿,也不至于在方心兰面前冲口而出。 “你是说?”方心兰这才回过味来,掩不住一脸的惊骇,之前的她只把一切当作八卦笑话来看,今天这么仔细一想却也想出了几分头绪。 当年小姑姑在国内有情投意合的恋人,却因为利益而被生生拆散远嫁到了国外;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原本也是青梅竹马的情侣,却因为张家和方家要联姻而被迫分开;方子诚明明不爱苏映水,甚至根本看不起她,可最终还是娶了她……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方家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情意,在利益面前,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方心兰只觉得一股寒意涌上心底,她不是个蠢人,很多事情她只是没有想到,并不是不理解。 方老爷子可以为了利益牺牲唯一的女儿,而她呢,在方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私生女而已,她的幸福难道会在方家人的考虑范围之内吗? 甚至她的认祖归宗只是方老爷子的策略需要。当不需要她的时候,她不是立刻就被甩到一边了吗?现在方家养着她,说不准就是在某个需要的时候把她抛出去。 方心兰虽然虚荣精明,但毕竟还是个少女,她的世界里并不纯粹是阴谋算计,对于爱情和婚姻还是有自己的憧憬,就算她是个私生女,但自幼生活条件优渥,她也不至于愿意为了好的生活而出卖自己,如果方家让她和个高富帅结婚也就罢了。如果逼着她和个七老八十或是有什么缺陷的男人结婚。只是为了算计那一点点利益。她是绝对不干的。 此时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自己说什么也要找一个撑得住场面的男人,绝不能让方家把自己给卖了。 “那个苏映水是真心喜欢大哥的,她又是大伯好不容易求来的。照理说大哥不应该做得这么绝。”方心兰一脸不解,“如果说是大哥设的局,好像又有些说不通,如果他不愿意,当初就不要娶她,也好过现在这样两家翻脸。 “当然不是大哥做的,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大伯愿意看到的。”方子萱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说是一家人,实际上却恨不得将对方除之后快。 “那会是谁?苏家?不会这么糟蹋自家女儿吧?那还不如不把她嫁过来呢。……难道是……”方心兰惊骇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是小叔方建森?大伯如果能借助苏家的势力东山再起,遭到最大打击的就是方建森,如果方建平和苏家的联盟崩溃,甚至让苏家恨上方建平,虽然期间方家也会受到一些损失。但现在掌舵的是方建森,方建平彻底倒台了,其中得益最大的也是方建森。 幕后黑手是谁,岂不是昭然若揭? 那个看上去稳重圆融,就像言情小说男主角一样迷人的小叔竟然是这种人,方心兰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个好人,此刻也难免有种幻灭的感觉。 苏映水看上去天真无邪,傻傻憨憨的,她一向不喜欢这样单纯的女孩子,一看就知道出身极好,被家人保护过度,才会养成那样不谙世事的性子,还一度羡慕过她的命好,出身豪门又嫁入豪门,这一生算是无忧无虑了。 虽然不喜欢,可看着她一夜之间由天堂堕入地狱,心里还是有些唏嘘感慨的,所以说做人还是不要太单纯的好。 “我要是苏映水,遇到这种事肯定也要闹自杀,被救回来了也得发疯。” 方子萱突然看了她一眼,其中似乎有着无限深意,方心兰顿时觉得毛毛的,可又说不出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心想肯定是自己太过八卦惹怒了她。 “姐,我觉得全家就你对我最好了,我只信你一个。”她立刻挽着方子萱的手撒娇。 “你别信我,信你自己,任何人都是不可信的。”她丝毫不为所动,“没人能代替你去高考,没人能代替你学习工作,结婚生子,这条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只能由你一个人去努力,去做选择,最后是好是坏也都由你一个人去承受。” “我明白的,”方心兰笑嘻嘻地说,“只有好好学习才能离开方家,主宰自己的人生嘛。可是姐,方家的势力这么大,如果他们非要拆散我和我的恋人,我根本无力反对啊。” “你谈恋爱了?”方子萱皱起眉头。 “没有,我就是打个比方,看来我得找个比方家势力还大的男朋友才能阻止他们的阴谋。”方心兰眼神闪烁,有些试探地问道,现在谈恋爱她是有贼心没贼胆啊,何况她现在早就看不上s省的子弟了,如果方家真这么势利的话,如果自己攀上了高枝,他们巴结自己还来不及,想到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那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还有嚣张的方子莹不得不向自己低头,她就觉得解气,明明是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可光靠想象她就觉得无比愉悦。 “世界上没有如果这种事,你不必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精力,眼下好好读书才是正经。”方子萱不理解方心兰小小年纪就成天把什么谈恋爱,男朋友挂在嘴边,就和她宿舍那几个舍友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春”? 第一百五十九章 过年(上) 方心兰已经很久没有接受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了,感觉自己就像是住进了集中营,白天在外头学画,晚上回家还要经受方子萱的严格检验,整个人累得像条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一沾床就睡,脑子里满满当当的,根本没有力气想其他事情。 转眼就到了大年二十九,补习班的老师终于休息了,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转眼就要过年了呢,每天学得大脑都要抽筋了,现在突然放假了,一下子闲得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她是无人疼爱的小孩儿,方子萱就不一样了,她是张云的心头肉,她没回家过年,张云就少了可供吹嘘的谈资,一日照三餐打电话抱怨,见她铁了心要在学校读书,这才悻悻地挂掉电话。 “姐,要过年了呢。”方心兰到底还是小孩子,骨子里还是喜欢热闹的,这是她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心里难免有点好奇和向往。 “嗯。”方子萱头也不抬。 “咱们不准备准备?”方心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扳着手指算道,“过年了,要穿新衣,戴新帽,还要做一桌子好菜,放鞭炮……” “你多大了?”方子萱的眼中有着嘲讽。 “这不是幼稚的表现,这是一种仪式,还不是图个吉利嘛。”方心兰辩解道。 “鞭炮已经买好了,年三十晚上放,春联明天写,冰箱里的饭菜都准备齐全了,你不必担心。” “冰箱里?”方心兰一脸疑惑,“冰箱里那么空,根本没东西啊。” “有年糕和速冻水饺,还有一条鱼。” “年夜饭吃这个?速冻食品?”方心兰瞪大双眼。 “按照我们南方的风俗是要吃年糕的,北方的风俗是吃水饺,再加上年年有余的寓意,两个人的年夜饭已经很丰富了。”方子萱对过年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应该说她对每一天都没有任何感情。所谓节日不过是人们追求的一种仪式感而已。 前世的她一个人过了十几年,一个人的年夜饭和平时的晚餐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我真该谢谢你,没煮一锅白粥当年夜饭。”方心兰暗自翻了个白眼,虽然她最佩服这个姐姐,可却不敢苟同她的生活质量。 “子萱,我是你大姨。”张雪的声音始终是那么温柔,“我听你妈妈说,今年寒假你一个人留在京城,平时我们也不敢吵你读书,马上过年了。年夜饭到大姨家来吃好不好。一家人团圆也热闹一点。” 方心兰一脸紧张地站在一旁。耳朵竖得老长,生怕方子萱被说动了,丢下她一个人,方子萱又不是他们胡家人。和他们团什么圆? “我不是一个人留在京城。” “啊?”电话那头的张雪傻眼了,过了几秒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交男朋友了?” “没有。”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你……” “我妹妹方心兰也在,年后她就要参加艺考了,我让她到京城来学画。” 张雪显然没想到方子萱会和她的异母妹妹如此要好,愣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张云和她是亲姐妹都针锋相对了几十年,何况是这种异母妹妹,而且方心兰和她母亲之前闹出的那些事儿就算她在京城也有所耳闻。见方子萱这么为着沈琴的孩子,当下心里就有些不悦。 就算她和张云关系不睦,但好歹都是张家人,张家人就算在家里吵翻了天,到外头还是团结一致的一家人。方建霖和沈琴那点儿破事,她当着张云的面也没少嘲讽过,但在别人面前她可是绝对维护自己妹妹的。 “子萱,你妈妈姓张,你可只有一个弟弟。”张雪毕竟是个贵妇,自忖身份,这又是方家的家务事,她总不好说得太白。 不过她显然高估了方子萱的领悟力,“我知道啊,我弟弟叫方子鹏,我妈叫张云。” 张雪被彻底噎住了,方子萱常有这样的惊人之举,让人搞不懂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只好放弃和她纠缠方心兰的话题,“那你听话,明天晚上来大姨家吃饭,我让若菁过去接你,你们既是同学又是姐妹,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准备好年夜饭了,大姨如果愿意也可以到我家来吃年夜饭。” 张雪忍俊不禁,方子萱这个孩子真是古怪到了极致,“那你要请大姨吃什么?” “饺子啊,你们北方人过年不都是吃饺子的吗?”入乡随俗,她买了好几袋速冻水饺,各种口味都有。 张雪被她弄得啼笑皆非,“我和你妈可是亲姐妹,都是地道的s省人,大姨可是做了一大桌好菜哦,还有不少s省的家乡菜,你来京城这么久,就不想念家里的饭菜?” s省的饮食习惯和京城完全不同,就算方子萱再不挑剔,有的时候也难免觉得不习惯。 方子萱有些犹豫,直接扭头问方心兰,“我大姨请我们吃年夜饭,你去吗?” 电话那头的张雪差点背过气去,这孩子不知道是实心眼还是缺心眼,她可没打算请方心兰这个私生女啊,若是让自己那个泼辣的妹妹知道她让方心兰登堂入室,岂不是等于间接承认了方心兰的身份,到时候她还不得大闹上一场? “好啊,好啊,代我谢谢大姨啊。”方心兰一脸喜色,虽然她明知道张雪的身份,可她更对胡礼的身份感兴趣,反正她也不是一个清高有骨气的人,别人欢不欢迎她,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若是能讨好了胡家,今后她在京城岂不是有了助力? 张雪没想到方心兰脸皮这么厚,竟然也是个给了梯子就往上爬的,明知道他们不可能欢迎她,还眼巴巴地凑上来,心里对方心兰的嫌恶更添了三分。 方子萱却没想那么多,在她看来方心兰是自己的亲妹妹,平日的关系比和张雪、胡若菁还要近上许多,自然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抛下单独去赴宴,至于张云的反应根本没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 第一百六十章 过年(中) “姐,我们明天去人家家里吃饭,可不能失礼啊,起码得打扮得齐整一些才好出门,你说是不是?不如咱们今天下午去逛街,趁着年前的最后一天买几身新衣服,再买一些礼物,第一次去人家家里总不好空手而去吧?”方心兰一说起逛街就神采奕奕,这几天的疲累仿佛一扫而空。 方子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弄不懂逛街购物的乐趣从何而来,不仅是方心兰,就连她那三个舍友,也是极喜欢逛街购物的,往往一逛就是一整天,回到宿舍里累得趴在床上,连脚都起了水泡还乐此不疲。 “你自己去吧。”方子萱大方地扔给她一张信用卡。 “姐,你实在是太好了!”方心兰欢喜地跳了起来,不过怎么有一种被人包养的感觉。 “这张卡的限额是两万,你自己掂量着,万一把卡刷爆了在店里丢脸,别回来哭鼻子。”方心兰是个什么脾性,她再清楚不过了。 “才两万啊。”方心兰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勉强了,她虽然没有什么积蓄,却知道方子萱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女孩子,单是高考过后她收礼金就收到手软,又生性节俭,手中必定十分宽裕,这两万块钱显然太寒酸了点儿,随便买几身衣服就没了。 “两万块钱已经够大学四年的学费了,你竟然还嫌少?”方子萱一脸正色地说,她虽然不会在物质上亏待自己,但对物质也没有什么追求,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她根本就没买过什么东西,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就只有一千块。 “现在物价飞涨嘛。”方心兰嘀咕着。 “那你以后读大学怎么办?也这么不加节制的钱?你有那么多钱吗?还是说你愿意为了钱去做一些道德败坏的事情?”她严厉地瞪着她。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方心兰神色尴尬,脸上虽然楚楚可怜的,却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如果你还想有个好前程,就不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自己的名声,女孩子爱惜名声就应该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 “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听说方子莹过去在s省也玩得很疯,到了国外更是没有节制,现在还不是照样要和向阳订婚了。”方心兰酸溜溜地说,虽然和很多男人暧昧过,但向阳在她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对于名门小姐来说,名声根本就不重要,她们就算再堕落糜烂,也能转身嫁个好男人。 “订婚的是向家和方家,你觉得你可以代表方家吗?”方子萱的语调依旧平静得没有一丝变化。可眼底的嘲讽却让方心兰有些狼狈。她看起来虽然呆。但方子鹏和她的所有小心思小伎俩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你想要得到方家的认同,你就必须做好自己,容不得半步行差踏错,你不能同方子莹比。也不能同我比,你该知道方家最重视的是什么,只有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才会得到他们的认同,如果你这么想在方家立足,那就更要约束好自己,而不是靠耍小心眼,你真以为他们都是傻子,半点儿看不出来吗?” “我没这么想。”方心兰没想到她会捅破这层窗户纸。脸上尴尬的神色更加浓厚。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想过通过打击方子萱,而提高自己在方家的地位,装可怜装乖巧装孝顺,能做的她都做了,可是方子萱从头到尾都不接招。让她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表演着,直到她看到方老夫人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才知道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徒劳。 她也知道方子萱在方老夫人的心目中也没有多少地位,但她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方家小姐,有强势的张家在背后撑腰,而最终让她得以扬眉吐气的却是她的成绩,高考状元的名头给整个方家带来了荣耀,只有能给方家增光添彩的儿孙才能在这个家中得到重视,但要她做到方子萱那一步,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读书这条路太过孤苦,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毅力的。 于是她就动了歪心眼,既然方家靠不住,那她就应该靠自己攀上一个好男人,这样才能保证下半生衣食无忧。 在方家这么久,对很多事情她也早已心中有数了,今天被方子萱直截了当地点出来,更觉得心灰意冷,那些钻营讨好根本毫无意义。 “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但不希望你失去理智,在谈恋爱之前,希望你能把后果想清楚,最好做一个可行性分析,不要被一时的激情蒙蔽,反倒影响了你的未来。” “可行性分析?”方心兰瞠目,“这也太市侩了吧?” “不是市侩,是希望你能看清楚你所要投入的感情,眼里不要只看着名利地位,也不要只看着珠宝首饰,锦衣华服,你好好经营自己的前程,就算没有男人,也能够得到这些,何必贱卖自己的青春,有些富家公子哥儿只是图个新鲜有趣,给你钱未必代表动了真心,和这种人缠在一块儿,白白坏了你的名声。” “姐,你成天读书,没想到还懂得这些。”方心兰眸光微闪,很多人都搞不清楚她是真傻还是假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啊。 “你不看看我学的是什么,”方子萱下巴微抬,“这些案例精选里面这种例子可不在少数,有的女孩子想不开走了绝路,家人痛不欲生,想给她讨个公道都做不到;有的女孩子因为一时失足,自暴自弃,大好的人生就这么葬送了;还有的女孩子不想放弃,死缠烂打,结果被逼进了精神病院……” 方子萱说的并不生动,甚至还带着冰冷无情,可其中透出来的血腥和残忍却直指人心,虽然是别人的故事,但是方心兰听着却觉得分外凄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就没有人为她们主持公道吗?你们学法律的不是最讲求公平正义吗?” “始乱终弃是道德层面上的事情,法律根本约束不了,吃亏的还是女孩子。这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你现在长大了,再过半年就要自己出去读书了,很多事情我也没办法帮你,你更要把好你自己的人生方向,我不希望你走你妈妈的老路,想必她也是这么想的。” 方心兰的脸色变了变,方子萱今天说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现在的沈琴已经成了她的伤疤,可被她这么血淋淋揭开的时候并没有让她觉得多么难堪痛苦。 因为她明白她所说的是对的。 从小到大她不止一次看到沈琴的眼泪、愤怒和怨恨,她比谁都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她已经走了一半,如何甘心放弃。 “这些话你本可以不对我说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方心兰一脸挣扎疑惑,从一开始方子萱就对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关心,就算她明知道她对她的厌恶和憎恨,就算她明里暗里地对她使绊子发脾气,依然毫不放弃地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将她拉入正轨。 今天方子萱所说的这些话,如果是放在几年前,她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可是现在的她和过去完全不同,在她的人生观正在成形的阶段遇到了她,她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将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输入她的大脑中,就算她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认自己的变化。 虽然她依旧喜欢锦衣华服,依旧贪慕虚荣,可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底线,这条道德底线注定她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甚至不愿意做任何她不希望她做的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和方子鹏一样,已经把她当作自己的精神偶像和人生导师。 人总是会特别眷恋在自己孤苦无依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方子鹏如此,她也不会例外,只是她一直不明白,她本该把她当作敌人,就像方子鹏那样,她们是异母姐妹,有着天然的利益冲突。 她很清楚她不是白痴圣母,没有过剩的同情心,对待任何事任何人都漠不关心,家中的兄弟姐妹除了她和方子鹏没有一个人和她走得近,在学校里更是没有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这样的人为什么独独对她另眼相看。 “我说过,在我心里,你和方子鹏一样,我对他有多关心,对你也有多关心。” “我总觉得你对我的关心更多一些,起码这些话你不会对他说。”不仅是方子鹏自己觉得,就连方心兰都察觉到这一点了。 “子鹏年纪还小,又是男孩子,还有张家做后盾,只要他持身正直,今后不会遇到太大的麻烦。而你的心思多,又是个女孩子,我只怕你一时糊涂,毁在这个‘贪’字上,所以只有时常对你耳提面命,希望你做任何事都要多加考虑,没有人保护你,你就要更好地保护自己。”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你这样对我,你妈肯定不会高兴吧。”张云一直视方心兰为眼中钉,肉中刺,这几年若不是方子萱护着,她早就被磋磨成一个灰姑娘了。 “我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说话的方子萱神色平静,方心兰却莫名觉得鼻头发酸。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过年(下) “明天我不想去胡家了。”方心兰咬着嘴唇看着她,“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不受欢迎的外人,我还是不去打搅你们了。” 胡家和方心兰没有任何关系,她之前答应去胡家不过是打着小算盘想要攀高枝而已,如今把方子萱的话听了进去,暂时也就不会再起这种心思,既然不打着这个主意,她去胡家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何必去讨人嫌。 “我等会儿打电话给她说一声,反正年夜饭我也准备好了。”方心兰说不去她就不去,方子萱连一句都不多问。 “你不必为了我留下来,毕竟那是你的亲人。”方心兰悄悄看了她一眼,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方子萱果然是更看重她的。 “既然我把你叫过来,就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扔下来。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做人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出尔反尔?”最令方心兰难受的是她毫无好奇心,方子萱不问,她倒憋不住了。 “你想说自然会说。” 方心兰气结,沉默了两秒,还是据实以告,“我听说胡若菁有个哥哥。” 方子萱倒是有些意外地抬起眼睛,“我以为你喜欢的是向阳。” 方心兰长得着实不赖,可以想象如果前世她不是决意在向阳那一棵树上吊死,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凭她的姿色和方家的帮忙,还是能找到优秀的男人,所以她一直认为她是对向阳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还存了别的想法。 “向阳是不错,可我也想认识其他的优秀男人。”方心兰咬咬牙,终于在她面前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和面具,将自己最难堪的一面袒露在她面前。 “你的年纪还太小。”方子萱不认同地皱起眉头。 “我知道,所以我决定不去了。”如果她没有和她说今天这一番话,恐怕她会把胡家搅合得鸡犬不宁。现在的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很无聊,虽然自己的想法还没有被完全扭转过来,但也对自己的将来开始觉得迷惘。 “我不想重复我妈的路,可也不想过买衣服还要看标价的穷日子,你说要靠自己成功,可我看等不及了,靠自己还要多少年才能成功?才能买一件我喜欢的珠宝首饰?你的翡翠挂件恐怕普通人奋斗一辈子都买不起,你却可以轻易得到,因为你是张云的女儿,而我在方家永远不可能有这个待遇。我只能靠自己去拼。依靠男人是唯一的捷径。”方心兰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吐露心声。心头莫名一松。 “我知道你觉得我贪慕虚荣,可我就是做不到你那样无欲无求,我渴望过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我渴望被人用羡慕的眼光膜拜着。我想你可能无法理解。因为你不是我,你胎投得好,所以你根本不理解那种被不屑鄙夷冷漠的眼神包围的生活,你不需要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把那些瞧不起我的人踩在脚底!” “我的人生没你想象的那么平顺幸运,你的感觉我也都体会过,但我的想法却和你不同,人生是我自己的,别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他们要嘲笑就任他们嘲笑。对我有什么损伤吗?他们羡慕我,又对我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呢?做人做事只要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就无怨无愧。反之,昧着良心做事,就算你把别人踩在脚底下,又真的幸福快乐了吗?”如果眼前的人是方子鹏,她早就声色俱厉地斥责过去了,对方心兰她始终很宽容,依旧是平心静气。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个境界太难达到了,只能说我还在修炼的途中。”方心兰不觉得方子萱有受过什么苦,可是她偶尔流露出的意思似乎是说她曾经过得比她还卑微痛苦过,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并不妨碍她对方子萱的崇拜,她的确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在这一点上估计没人能比得过她。 “你修炼的第一步,就是要控制自己的*,那些虚荣的*,对物质的渴求,随时都有可能毁掉你。” “你要是在我身边天天管着我,我还能控制得住,”方心兰倒是坦诚,她就是喜欢那些东西啊,就像方子萱喜欢读书一样,简直就是天性,“但现在你不在我身边,如果真有诱惑,说不定我就把持不住。” “那就慢慢控制,从你少买几件衣服开始。” “哎,本来今天是要去买新衣服的,现在这么看来又得忍住了?”方心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决定权在你。”她的眼神很坦然。 “反正也不去胡家了,还是不买了,”方心兰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把信用卡还给她,“我还是去画画好了。” 今天被她教育了一顿,就好像给懈怠的牛马抽上两鞭子,将她那一点点惰性抽到九霄云外去了。 “之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干嘛又不来,难道还要本小姐亲自上门去请啊?”方子萱一接起电话,胡若菁就在那头不依不饶地嚷开了。 “我妹妹和你们不熟,她觉得贸然去你们家不方便。” “那就不要让她来啊,本来就没请她。”胡若菁莫名其妙,“她算你哪门子妹妹啊,又不是一个妈生的,就你还当一回事。” “我不能扔下她一个人。”方子萱很固执。 “你脑袋是岗岩做的啊?听不懂人话啊?你把一个私生女认作妹妹,你把你妈放在什么位置?我还真为小姨悲哀,亏外公那么疼你,你就这么给张家长脸的啊?”胡若菁早就看她不顺眼了,逮着了机会使劲儿奚落她。 “代我谢谢大姨的好意,祝你们一家新年快乐。”方子萱练就了一手好本事,自动屏蔽她不想听到的话。 “你!你敢挂我电话!”胡若菁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狠狠往地上一摔。 “若菁,怎么样?给你子萱姐姐打电话了吗?她怎么说?”张雪听到响动上楼,“你好端端的干嘛又摔手机?” “妈,你真是的,那个方子萱不识抬举,你还管她那么多?她不来就不来,干嘛非要我去求她。”胡若菁抱怨道。 “你别耍小孩子性子,你们是表姐妹,可是要相互扶持的,她一个人在京城,就我们一家亲戚,大过年的不请她过来吃顿饭也太说不过去了。”虽然张雪对方子萱没多少感情,但是她可是答应过张老爷子要好好照顾她的,平时对她本就漠不关心了,大过年的可是合家团圆的时刻,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还是对她置之不理,任她一个人过年,肯定会惹出不少闲话。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求她,我刚才已经打过电话给她了,可她竟然挂我电话!”胡若菁气得不行,她可是天之骄女,从小就被众人捧着,只有方子萱三番四次落她面子。 张雪笑了起来,对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总归还是溺爱她的,何况方子萱的性格的确不讨人喜欢,既然她请了这么多次,那也尽到礼数了。 “她到底是张云的女儿,骨子里的娇纵任性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算了,她不来就随她吧,回头我和你外公解释解释就好了,你也别赖在房里了,家里的事情不少,你快点儿下来帮忙。” 胡礼是京官,虽然在京城这个地方,他的官职的确不大,可是迎来送往的人情却不少,哪怕是大年二十九了,还是有人登门拜访。 胡若菁不情不愿地跟着母亲下楼,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帮着招呼客人而已。 “待会儿向家的向阳会过来,你帮妈好好招呼他。” “向家?他们和方家一向很要好嘛。”胡若菁打了个呵欠,她对向阳没什么印象,毕竟他年长她好几岁,到了京城后根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 “是啊,他很快就要和子萱的堂姐方子莹订婚了。”张云漫不经心地说,“今后和我们也算是拐着弯的亲戚了,你待人客气些。”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向阳就是子萱以前暗恋的那个嘛!”胡若菁眼睛一亮。 张雪愣了愣,“别胡说,人家都快订婚了,没的让人尴尬。” “不是胡说,我以前去j市的时候亲眼看到方子萱整天对着那个向阳献殷勤发痴,还把自己打扮得和风尘女子一样,那时候谁不知道子萱喜欢他,不过那个向阳可讨厌她了……”胡若菁笑得很得意,想到方子萱现在正儿八经的和老学究一样,竟然也有过那样丢人的过往,就觉得抓到了她的把柄。 “你以前去j市的时候才多大年纪?那时候子萱还不到十四岁呢,小丫头懂什么?人家现在洗心革面,一心读书,你就应该好好向她学习,人家一直在进步,你却越活越回去了……”一提到方子萱的变化,张雪的心就酸酸的,就算她们再不服气,人家方子萱的确是会读书的料,也难怪张老爷子格外看重她了。 胡若菁最烦的就是母亲的唠叨,现在的方子萱俨然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母亲的嘴边。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记忆中的小白花 向阳是来胡家送年礼的,向家在京城的时间比胡家稍久一些,向父的官职也大了胡礼一级,虽然两人分属不同部门,但是这种拐着弯的亲戚在京城也是互为助力,前几天张雪亲自到向家送了年礼,今天向家就派了向阳送来回礼。 “向阳哥哥,恭喜你啊,听说你和子莹姐姐马上要订婚了,到时候一定要请我们去喝杯喜酒啊。”胡若菁笑嘻嘻地打趣道,脸上一片天真烂漫。 “谢谢,到时候还请你们一定赏脸。”向阳的神色平静,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喜悦,可也没有什么愤怒不甘,更多的是无可无不可的淡然。 “对了,我子萱姐姐也在京城,你们会请她吗?” 向阳愣了愣,一提起方子萱,眼中难免闪过一丝厌恶,不情不愿地说,“她是子莹的堂妹,自然是要来的。” 他的厌恶落入胡若菁的眼里,让她大为得意,向阳果然一如既往地讨厌着方子萱啊,一想到那个“别人家的孩子”被人厌弃,她就格外开心。 “唉,子萱姐姐可是喜欢向阳哥哥很多年了,她要是去了,肯定要不开心的。”胡若菁状似打抱不平地叹了口气,毕竟她是方子萱的表妹,为自家表姐说话可是人之常情。 向阳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了,喜欢他? 过去的方子萱的确是喜欢他的,各种撒娇卖痴让人恶心透了,可现在一想到方子萱,他就想起那双淡漠冰冷的眼睛,根本没有一丝情感,就算是傻子都能感觉到她对他没有任何意思,一想到这里他就无端涌起一股不甘和怨怒,明明对她毫无感觉的,却偏偏觉得她的态度伤了他的男人自尊。 “子萱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喜欢我?”毕竟两人本来就是世交,今后又是亲戚了。有些话总是不能说得太难听,向阳努力抑下怒意,轻描淡写地说。 胡若菁是小女孩心性,故意在他面前说起方子萱一半是出于八卦,一半是因为家人对“别人家的孩子”的偏袒让她心有不服,倒也没有其他的念头,见向阳果然对方子萱不喜,心中总算是平衡了。 “心高气傲这个词用在子萱姐姐身上还真是再恰当不过了。”胡若菁叹了口气,“她今年寒假没回j市,我们本来好心好意邀请她一起过年。她倒是傲气地很。说她妹妹和我们家不熟。她要陪着她妹妹一块儿过年。真是莫名其妙,那是哪门子的妹妹啊,根本是个私生女啊,还口口声声说是妹妹。我都替她害臊。” 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后,对那些什么私生子私生女的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和鄙视。 “妹妹?”向阳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些什么。 “就是那个叫方心兰的私生女啊,向阳哥哥应该没见过吧?”虽然知道向家和方家交好,可是私生女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想来方家也不会让她出席正式的宴会。 向阳瞪大双眼,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内心深处那朵柔弱娇羞的小白仿佛正眼眶含泪地望着他。 他自认不是个长情的人,之前在j市也闹得十分丢人,自从灰溜溜回到京城后也不再和方心兰联系了。一半是因为母亲施压,一半是因为京城的世界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方心兰虽吸引她,可还有更美的等着他采,但今天被胡若菁猛然提及。那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她也在京城?” “谁?”胡若菁还没反应过来。 “方心兰。”他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带了一丝颤抖。 “嗯,听说为了参加年后的艺考,来京城上速成培训班的,那种女人……”胡若菁一脸莫名地应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鄙视,直到看到他神思不属的脸色,心头大震,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不会吧!难道向阳真正感兴趣的是那个私生女方心兰?可是他马上要和方家的嫡长女方子莹订婚了啊! 胡若菁无意中挖到一个大八卦,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兴奋之色。 “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向阳急切地问,那副模样还真是像足了偶像剧里的痴情富家公子哥儿。 “和方子萱住在一起。”胡若菁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要不我把她的地址发给你?” “好!太感谢了!”向阳一脸急切,心兰那样娇弱的女孩子竟然和方子萱那种冷血跋扈女人住在一起,肯定要备受欺凌,他恨不得立刻飞过去解救她。 向阳无心多待,胡若菁同样也无心在陪他耗下去,一门心思地准备要去打击敌人,方子萱知道自己暗恋多年的男人心心念念记挂着就是她那个“妹妹”,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胡若菁迫不及待地在电话里嘲笑方子萱,可是得到的却是波澜不惊的“我知道了”四个字,就算隔着电话,她也能想象得到她此时一定又是板着那副扑克脸,好像一切都和她毫无关系。 “我说方子萱,你真可悲,就这么被人挖了墙角,心里恨不恨啊?”胡若菁不甘心,非要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我有墙角可挖吗?”冷静如方子萱都忍不住想笑,这个世上恐怕很难找到她真正在乎的人了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个连墙都没有的人,自然无需担心被人挖墙角。 胡若菁气结,“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冷静,装倔强了,想哭就哭吧,妹妹我不会嘲笑你的。” “是不是你非要我哭两声才肯放过我?” 方子萱那哄小孩似的无奈语气终于激怒了胡若菁,干脆狠狠地挂了电话。 “刚才又在和子萱打电话吧?”张雪忙完手中的事,一见胡若菁的脸色就乐了,这个女儿性情娇纵,却每回都在方子萱面前吃瘪,只要一看她黑着一张脸就知道肯定刚和她打过交道。 “她真是气死我了!”她气鼓鼓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雪听得连连叹气,“我都要怀疑我当初是不是和张云抱错孩子了,怎么子萱比较像我女儿,你才像是她的女儿。” “妈!”胡若菁怒得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从小到大每次都是我把张云气成你这副模样,现在好了,我的女儿每次都被她的女儿激怒,还真是现世报啊!”张雪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孩子太沉不住气了,也是被我们惯的,说起来子萱吃的苦可要比你多,方家看起来虽然气派,可里头却是龌龊得很,她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好本事,城府比你要深得多。” “才没你说的那么神呢,她就是个书呆子。”胡若菁不屑地说,“蠢死了,什么都不懂。” 张雪笑而不语,表面上看如此,可她始终觉得那才是方子萱的保护色,她的心里恐怕比谁都通透明白。 “你真是个傻孩子,人家是大智若愚,你可别被她那副模样给蒙了,你以为她过去那副不良小太妹的样子是怎么来的?一方面是方家那些小鬼在后边撺掇的,一方面恐怕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张云揽着女儿摇摇头,“你小姨父是个不靠谱的,你小姨更是傻愣愣的,她若不装出那副德性早就被人吃了。” “妈,你真偏心,什么都是她好,我才不信她小小年纪就那么会装,我看她就是天生那个样子的。”胡若菁扁扁嘴一脸不信。 “好了,不管怎么说,你都要记住,她是你表姐,你们是姐妹,平常小打小闹耍性子都由着你,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你必须要和她站在一块儿,绝不能再背后捅刀子使绊子。”张雪正色道,何况要真捅起来,你还捅不过她呢,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胡若菁不屑地撇过眼去,虽然她不喜欢方子萱,可她从来就不是在别人背后搞鬼的人,她向来都瞧不起那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 张雪欣慰地笑了笑,倒是没人会去怀疑方子萱的品德,虽然接触不深,但小女孩儿从骨子里透出的凛然正气却是骗不了人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久经官场的老爷子们喜欢方子萱的原因,对他们这些老狐狸来说,越是心思正直的人越讨人喜欢,何况最难得的是她正直却又不真正的呆板迂腐,和时下的普通少女完全不同。 “我一直以为妈你不喜欢小姨。”胡若菁嘟着嘴说,张雪每次都喜欢刺上张云几句,看她狼狈愤怒的样子,似乎心情都会愉悦几分。 张雪的脸色僵了僵,似乎有些别扭,“我可没有不喜欢她,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亲妹妹,我就这么一个妹妹难道还会真的讨厌她?” 她总不能在女儿面前说,她从小到大就喜欢看这个小妹妹被她激怒的样子吧。 张云那个一点就炸的爆竹性子,实在有趣得很,就像她珍爱的玩具,玩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会腻,可她就是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和解 ( )“向阳要过来找你。(凤舞挂掉电话,平静地看着方心兰。 “来找我?找我干嘛?”方心兰吃了一惊,一时间竟没了主意,第一反应是和方子萱解释,“我和他没有怎么样啊,我可没早恋。” 方子萱定定地看着她,“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他不是马上就要和方子莹订婚了吗?这个时候来找我……”方心兰顾忌地看了方子萱一眼,“我对他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 “你明白就好,今天你放假,他如果约你出去,你就好好地出去和他谈一谈吧,我总不能拦着你一辈子。” 方心兰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怕我和他?你应该知道他很符合我的条件吧。” “如果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也枉费我刚才和你说那么多了。” 方心兰笑了笑,“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喜欢他。” 就是因为向阳是她喜欢的,所以她才想要不顾一切地把他抢过来,后来知道她对他毫无兴趣之后,那种感觉倒是淡了许多。 “我的眼光还没那么差。” 方心兰干笑两声,神色谄媚,“方子莹就喜欢她,不过我姐这么英明神武肯定是看不上他的。” “现在正值方子莹和他订婚的关口,你小心一点,要是惹怒了方家二老,对你的将来恐怕没有好处。”方子萱皱了皱眉,终究还是不放心。毕竟前世方心兰的下场太过悲惨了点儿,她的性格又比较奇怪,似乎特别喜欢抢别人的东西,难保不会因为好胜心和向阳纠缠不清。 “我知道的,反正我在方家根本没有地位,如果我真碍了方子莹的事儿,恐怕他们会立刻让我消失。”方心兰自嘲地笑了笑,她还是有这点儿自知之明的。 方子萱倒是意外了,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把一切看得如此透彻了,怎么前世还会犯下那种错误?看她现在的这副模样也没觉得她有多迷恋向阳啊。 “别光说我了。那个严越呢?上次来京城的时候。还一天三顿地送饭呢,怎么这次来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他?吵架了?”今天难得方子萱不督促她学习,和她这么推心置腹地长谈,一向八卦的她自然要问够本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自从上回在医院不欢而散后。他就再也没有找过她,现在的她不知道是该庆幸终于摆脱了这个大魔星好,还是该后悔那天说的话太伤人。 虽然他做过很多令人讨厌的事情。也曾给过她伤害,可是那段时间他对自己的照顾也是无法否认的,他本是好意送她到医院,却无端被她发了一通脾气,甚至还口出恶言伤人,她那样的行为又与他过去的恶劣行径有什么两样? 方心兰是何等精明的人物,尤其在这种事情上,见方子萱沉默了几秒,脸上又隐约有愧疚闪过,心里便立刻明悟了。 “你真和他吵架了?还是你的错?”方心兰毫不掩饰眼中的八卦之光,“虽然你是女孩子,可有的时候也不能够太任性了,男人也需要哄的,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就主动去认个错,把他哄回来。” “你胡说什么?”方子萱的脸上没有一丝属于女性的娇羞,只有着不解和茫然。 “你们真没在一起?” “我是不会谈恋爱的。”她神色平静,严越对她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有一些男生喜欢她,追求她,她也不是不明白,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她真没有兴趣去触碰,她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充实而惬意,为什么要负担另一个人的人生?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虚无缥缈,她自认没这个时间和精力浪费在这上面。 “你真的不想?”方心兰的震惊和她舍友当时的反应毫无二致,在这些妙龄少女眼中,哪个少女不怀春,怎么会有人不愿意谈恋爱。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却不认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追求,恋爱这种事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就像你不爱吃白粥,不爱读书一样。” “这是什么破比方。”她失笑,换做别人,方心兰也许不会相信,但是话是从这个把日子过得如尼姑一样清淡的姐姐口中说出的,便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这样想想严越还蛮可怜的。”方心兰暧昧地笑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大概是向阳来了,你自己去和他说清楚吧。” 方子萱对向阳没有好感,自然懒得在他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起身去了书房。 “过年也不休息?”含笑的男嗓在书房门口响起。 方子萱不可思议地抬起头,倚着门站着的不是严越是谁?刚才按门铃的不是向阳? “怎么是你?”声音还算是平静,可他还是听到了局促,甚至有着愧疚? “好久不见,快过年了,来看看你,怎么放寒假也不回去?”他心平气和,甚至彬彬有礼,就像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这种态度完全不同于过去,既不是充满恶意的挑衅,也不是深情款款地关心,她甚至注意到他始终和她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在京城可以静下心读书。”不知是他的态度让她放松,还是因为对自己无理取闹的愧疚,她也不再像过去那样戒备地针锋相对,空气中少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记得你不习惯京城的气候,留在这里过冬真的没有问题吗?”无错不跳字。他就如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随意寒暄着。 方子萱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眼神中的那抹小心翼翼,只是随意点了点头,难得顺着他的话题说了下去,“这里的空气质量太差,所以买了空气净化器和加湿器,我很讨厌暖气,本来想要开窗的,可是这个地方空气差得连窗都开不了,所以只能慢慢适应了。” “京城的空气自然不能和你们j市比了,我倒是知道京郊有个农庄,空气还不错,要不要过去住几天,那里读书也是清静的。” “空气本来就是流动的,难道这里的空气差,到了郊区空气就会好起来?”她毫不留情地冷嗤。 他的眼中有着轻淡的欢喜,换做过去的她第一时间就对他的邀请心怀戒备,虽然她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可对自己并不如过去那样不假辞色。 “上次在医院的事,抱歉。”她从来不是什么忸怩的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既然觉得自己当初过分,就坦然道歉。 倒是严越被她突如其来的道歉震得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子会这么坦然地提起,脸上竟现出淡淡的绯色,“是我之前不好,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的无礼。” 他这话说得十分诚恳,没有过去半分阴冷邪恶,也没有任何算计的意味。 她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才开口说道,“一笔勾销。” “好,一笔购销!”她不理解他为什么会无端高兴起来,“既然一笔勾销了,那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吧?无错不少字” “朋友?”她有些诧异,她周围的人身上都有着标签,老师、同学、亲人、客户,却几乎没有朋友这个选项。 “就是可以一起随便聊聊天,吃吃饭的人。” “聊天吃饭?我没那么多时间。”她直觉拒绝。 “不要小看我,我好歹也是耶鲁毕业的法学博士,不是只有外公才能和你说得上话的,作为你的师兄,有一些问题你也可以和我交流啊。”他的模样十分诚恳,连这一招都用上了,可悲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羞耻,反倒有些庆幸,若没有这个借口,他恐怕连接近她都困难。 她眨了眨眼睛,想起初识那一天他给自己推荐的书,心里有了几分信服,赵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有很多问题她不好总去打扰他,只靠自己一个人解决,很多时候难免会走到死胡同里去。 虽然在同学们眼里她已经很牛逼了,可是在京都大学呆的这一个学期却让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浅薄,如果赵老爷子是大海,她就只是一滴水而已,两人之间相差得太远太远,所以她才决定克服京城的恶劣天气,留在这里苦读。 一个人读书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疑问,现在的她很需要一个能够帮她的人,但是他?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说恩怨两消,可他素行不良,她实在很难完全放下心防。 “这也是我外公的意思,他的身体不好,前几天刚因为高血压住院,他觉得自己接下去带你可能会有点儿吃力,所以才拜托我多和你聊聊,如果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会尽力帮你。”他找的借口完全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虽然没见过这一对祖孙相处的画面,但方子萱很清楚赵老爷子有多疼爱这个唯一的外孙,祖孙俩感情好也在情喇中。 严越这个人虽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阴狠,脾气更是阴晴不定,邪门得很,但若是真心想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那种诚恳温良的样子连方子萱都有些动摇了,望着他的眼神更是有些惊疑不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和解 第一百六十三章和解#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 第一百六十四章 爱而不得 “赵老师的身体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前一段时间他住院了。”听他提起赵老爷子,她脸上有些愧疚,难怪之前她一直找不到老人家,还以为老人去外地度假了,毕竟京城的冬天气候不好。 “老人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不想惊动你,在医院住了四五天稳定之后就吵着出院了,这几天还在家里静养,医生不让他劳心劳力。”他笑眯眯地说。 既然是静养,她再带着问题去叨扰他显然就不适当了,她的脸上浮起了尴尬,“我想去看望他,合适吗?” 毕竟他是赵老爷子的唯一亲人,她很自然地征求他的意见。 他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还是等年后吧,他让我瞒着你,你这一去我可露馅了。不过来之前,他已经交代我了,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我好了,他这段时间暂时没有办法帮你看论文了。” “那就有劳了。”她倒也不矫情,毕竟这段时间她的问题已经积了厚厚一摞,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在学海中迷失了方向就是天大的事情,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底已经开始焦躁了,学习最重要的就是心平气和,像她这样的心态在将来的学业精进上会有很大的妨害,她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得意,没有想到这招竟然真的能够打动她。 方子萱在学业上的专注是真的专注,她不算聪明,可是专注力却远胜过常人,哪怕在严越这个美男加变态的面前,说请教便是真的请教,所问出的问题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答出来的肤浅题目,就连自视甚高的他在她尖锐的攻势面前,都开始额角出汗,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课堂上被导师严厉盘问的情景。 “你才大一功底就这么深厚了,”他不着痕迹地擦去额角的汗。难怪赵老爷子会收一个小丫头片子做关门弟子,“你一个小女孩儿怎么从小就会对法学感兴趣的?” 记得那个时候她大概才十四岁吧,就已经开始看艰深的法学专业书,这些年下来以她勤奋苦读的程度加上赵老爷子的亲自指导,像他这样当年靠着聪明吊儿郎当读完博士的人自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喜欢。”这个问题已经被人问过无数次了,就连赵文朴都觉得奇怪,反正在他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对这些东西可是丝毫不感兴趣的。 严越却知道有些人在某件事物上有着惊人的天赋,他们的兴趣常人往往无法理解,在他们感兴趣的领域他们会以百分之百的专注力刻苦钻研。方子萱显然就是这种人。 “这个问题我得回去好好想想。”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有些挫败感。不是他答不出来,而是在她这种追求完美的人面前,他现在所能给出的答案,连他自己都觉得惭愧。“你向外公当面请教的时候,他都能立刻答出来吗?” “赵老师向来都是让我把题目留下,他思考几天后才会给我答案。”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这些问题本来就是她在读书时遇到的,也是经过自己深思熟虑的,如果太草率的回答还会让她觉得敷衍。 还好,还好,还好不算太没面子,严越偷偷拍了拍心口。心里莫名地对她涌起一股敬意,世上还真有她纯粹的人。 “这几个问题我带回去,过几天再和你探讨。”他笑得谦逊而真诚。 “好,谢谢你!”她难得回了他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方子萱本来生得就极媚,只是平时不苟言笑。浑身散发出一股凛然正义的气场,才让人觉得她古板严肃,这会儿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就如春风吹融了冰雪,生生让他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也算是阅遍人间丽色的了,外国的,国内的,少女,熟妇,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会喜欢上方子萱也是被她的性格所吸引,却没想到她竟生得如此之美。 平日里她板着一副笑脸已经让他爱而不得了,若再像这样时时刻刻笑着……他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你怎么了?”她看着他久久不说话,脸色也不见得好,难免关心地问上一句。 “没什么,难得你会向我道谢,被惊到了。”他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镇定地微微一笑,却无法控制脸颊上的红晕。 方子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觉得那一瞬间他似乎是脸红了,可转头想想又不可能,他脸皮这么厚的人,怎么可能脸红呢? 但还是很知恩图报地补了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好啊,好啊!”心思诡异如严越,此时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就算极力控制,也能轻易看出他脸上的激动和言语的急切,只不过方子萱是块木头,最多也就是疑惑而已,半点儿都不解风情。 “你,还好吗?”向阳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方心兰,从心底涌起一股怜惜之情,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可似乎在她面前每次都会失去控制。 曾经以为她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那时候在母亲的严令之下他灰溜溜地离开了j市,事业上的企图心让他无暇再去理会儿女情长,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心底还会有小小的遗憾和叹息。 原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过去了,可当父母定下他和方子莹的订婚日子的时候,他竟有一种强烈的不甘心,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能会引来方家的怒火,可是心底的欲念却让他蠢蠢欲动,多少次买醉夜店,就是为了寻找和她相似的身影。 没想到老天到底还是眷顾他的,她竟然来京城了! “我很好。”方心兰柔柔弱弱地笑着,如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 她总是这样,无论日子有多艰难,还是这样温柔而坚强,无论别人怎么苛待她,她依然能够笑着说出“我很好”,从不说人一句不是。 “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好,你不要在我面前假装坚强了!”向阳一脸沉痛,猛地握住她的手。 “不,向大哥,你别这样!”方心兰大吃一惊,惊慌地想要挣开他。 “我不放!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美人在前,向阳竟然一时失去了理智。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方心兰泫然欲泣地望着他,“向大哥,你马上就要和子莹姐姐订婚了……我,我祝福你们……” “你……”向阳一阵心痛,怔怔地松了手,是啊,现在的他有什么资格?“我……” “向大哥,你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的,”方心兰哽咽着,心里不屑地对着他比了个中指,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臭男人,竟然还想占她便宜,“只怪我们有缘无分,我不奢求其他的,只愿你今后平安幸福,和子莹姐姐白头偕老。” 最后的那一声“白头偕老”,她竟带上了一抹哭腔,几乎让向阳的心都碎了。 “我和子莹……”向阳闭了闭眼,一脸沉痛,“我根本不爱她啊!” 他向来把方子莹当作妹妹看待,他喜欢的女子就是像方心兰这样温柔娇弱的,子莹虽然总在他面前装得端庄贤惠,可他却知道她的本性就是娇纵任性的,他们这样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这样的?只有方心兰这样受尽磨难,却依旧善良单纯的小白才是他喜欢的类型。 方心兰却在心里冷哼一声,对眼前这个男人越发不齿,不爱她干嘛要娶她?既然要娶她又来招惹她做什么?他和方子莹青梅竹马这么多年,要真不爱她,早就分手了,还用得着拖到现在? 老姐说的果然没错,这些男人根本只是想着玩弄她而已,方心兰虽然贪慕虚荣,可从没想过要去做情妇,她的目标是嫁入豪门做少奶奶,毕竟现在的她也有了正儿八经的方家小姐名分,怎么可能像那些穷苦女人一样去做情妇? 沈琴那么多年的苦日子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不会愿意重蹈覆辙,之前看上向阳也不过是想着能够挤掉方子莹上位,但眼前这形势看来,向阳根本不愿意甩掉方子莹,可又拖着自己不放,显然是想让她做他外边招展的彩旗。 向阳长得一表人才,又温柔多金,若真许下什么承诺,换做过去她说不定还会动心,可自从和方子萱谈过之后,她对这种他这种男人就算是看透了,哪里还会再起什么别样的心思。 不过小白到底是小白,就算是拒绝也要让男人难受,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很能够满足她的虚荣心。 “向大哥,你别这么说,要是让子莹姐姐听到了……”方心兰一脸惶恐,纤纤细手捂上了他的嘴,顿时让向阳身子酥了半边。 “我不怕!”向阳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和她不过是父母之命而已,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没有其他的心思。” 都什么社会了,婚姻自由,如果你不愿意,谁能拿刀架着你娶她?方心兰心下更加不齿,脸上却分毫不显。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向家事 “难道你要退婚?”见向阳一副痴情公子的模样,方心兰也一脸纯真而希冀地看着他。 “这个……”向阳再头脑发热,提到退婚还是有些尴尬,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哪能说退就退啊。 方心兰的小脸顿时黯了下去,又带上了几分轻愁,“向大哥,虽然我年纪小,可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想我还是先回去吧,就当今天没见过你。” 向阳哪里舍得这和百合一样的女子难过,顿时慌了手脚,一把拉住她,“你别走!” 刚才他竟然忘了,方心兰的出身也丝毫不差,她也是方家的人啊,虽然是个私生女,但已经认祖归宗了,可是实打实的方六小姐,何况如今方家长房失势,方子莹手中虽然有方氏百分之一的股权,也无济于事,方心兰所在的三房手中还握着百分之六的股权呢,无论是出身还是样貌,说起来方心兰还真不比方子莹差。 向阳眼睛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好主意,一脸激动地站起身来,“心兰,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她需要交代吗?方心兰莫名其妙。 “同样都是和方家联姻,为什么一定要娶方子莹,不能娶方六小姐?”向阳站在父母面前,一脸倔强。 “方六小姐?哪来的方六小姐?”向父一脸茫然地看着儿子,“方家不是只有三个女儿,记得最小的那个女孩子排行老五,好像还是个高考状元……” “谁允许你大过年的提这些晦气事?”向母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几乎是寒若凝冰,“那种外头的野种,也配叫方六小姐?!” 向阳从没有见过母亲这么愤怒过,不禁瑟缩了一下,可是想到方心兰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心中又涌起了无穷的勇气,“妈。你是没见过心兰,她是个好女孩儿,温柔善良,比方子莹好上一万倍,你没有了解过她,就不应该在背后胡乱说她。” “子莹从小和你一块儿长大,你当初也是中意她的,现在被野种狐狸精勾得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向母一想到方心兰,心中的怒火更甚,她最恨的就是情妇和私生子。想也不想直接就将手中的瓷杯朝向阳砸了过去。“你以为我没见过那个女人?她早就哭哭啼啼地找上门过。真是个没有教养的野种!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果然一点儿没错。母亲是个狐狸精,女儿能好到哪里去?方家也是被猪油蒙了心,这种人都敢往家里接。” 向父的脸色也不好看,总觉得妻子的话是在指桑骂槐,虽然他不比方建霖那么荒唐,可在外也有几个私生子,尤其是向阳前头那个儿子,最讨他喜欢,一直以来对那个孩子都心怀愧疚。这些年来向母人前是个端庄的贵妇,背后也没少闹腾过,现在她明里是在骂方心兰,实际上就是在骂他最疼爱的儿子,一想到这里。他就心头火气,哪里容得她这样口出恶言。 “你有事说事,别张口闭口的野种、狐狸精,还有一点修养没有!亏你还是名门之后,你们家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向父冷冷地看了向母一眼,又严肃地看着儿子,“那个方六小姐叫方心兰?父母是谁?” “还不是方家那个荒唐老三和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生的。”向父在家里积威甚重,向母娘家这几年越发没落,还得靠向父撑着场面,只得忍住怒气,冷哼一声,“那个女孩子我也见过,一看就知道是没什么家教的。” “英雄不论出声,外头生的未必就不如那些名门正妻生养的。”向父冷笑地说。 向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又发作不得,想到这些年就是被向父这般作践,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向阳却恍若无觉,脸上还添了几分激动的神色。 “爸,你说得没错,心兰是个好女孩儿,不仅美丽还温柔善良,无论受了多少苦,都能默默忍耐,一点千金小姐的娇纵都没有。”向阳不住地说着心上人的好话。 向母一听这话差点没晕过去,只不知道那个方心兰给儿子灌了什么迷药,咬牙切齿地问道,“若真是好女孩儿,明知道你马上就要和她堂姐订婚了,为什么还要死缠着你?” “妈,你误会了,她真的是好女孩儿,从头到尾都是我缠着她,她一直对我避而不见,我好不容易见她一面,她还一直劝我和方子莹好好地在一块儿,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你——”向母指着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个方心兰的心机城府真是够深的,自己的儿子一向精明,竟然会被这样一个女人迷得失去了理智。 “方家老三?”向父皱起了眉头,他关注的点和这对母子完全不同,都是在j市长大的,他岂会不知方建霖的荒唐,这可是方家最没出息的儿子,方家就算倒了都轮不到这个老三来掌家,当下便不赞同地看了向阳一眼,“你和子莹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马上就订婚了,给我老老实实在家里准备,别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向阳瞠目,一直以为父亲已经被说动了,没想到竟然无缘无故地否决了方心兰。 “爸,方家大房已经失势,我为什么还要再和方子莹联姻?同样是娶方家的女儿,为什么不能让我娶心兰?方家三房握有百分之六的股权,比大房还更有权势一些。”明知道向父在家一言九鼎,容不得家人忤逆,向阳依旧不甘心。 “你要是娶三房正儿八经的女儿,我也没话说,方家老三哪里来的百分之六的股权?分明都握在张云手里,方家老三为什么能得到那百分之六的股权,还不是有强势的张家在背后撑着,如果方家老三娶的不是张云,你看他们现在能混到哪里去,只要看四房的陈歌就知道了,那个没有家世背景的,能分到多少好处?方心兰那个私生女是张云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娶她有什么意义?还指望张云把手中的股权给她陪嫁不成?你要是娶了方心兰,方家大房记恨你不说,连张家都要和你翻脸了,你为美色所迷,得罪了方家和张家,真是没有头脑的糊涂虫!方家大房虽然失势,可方子莹还是方老爷子正儿八经的嫡长孙女,又在方家两老跟前长大,你娶了她有益无弊。”向父怒斥道,“你要是喜欢那个私生女在外头玩玩就算了,别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 向母的脸皮绷得紧紧的,怨恨地瞟了向父一眼,向父一向自诩风流潇洒,在外头有不少女人和私生子,只不过他比方建霖精明得多,从来不让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曝光,向母空有一个向夫人的头衔,实际上已经守了多年活寡了。 向阳一向惧怕父亲,被向父这么一斥,也明白是自己一时冲动,原本的气势顿时弱了下来,在权势面前,什么爱情之类的玩意儿都是浮云,虽然舍不得方心兰,可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只得答应和方子莹订婚。 方心兰不是情窦初开的纯情小女生,又被方子萱洗脑,所以现在的她看得很明白,向阳的条件虽好,可是懦弱莽撞,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她本来就不指望他会为了她反抗家庭,对他那番深情表白,也只是矫情作态了一番,哪里会真的放在心上。 此时她更放在心上的是方子萱和严越的八卦,回答家里左右张望了一圈,“姐,他这么快就走了?” “嗯,”方子萱略一点头,又把注意力放到了电脑上,“女孩子多少要有点自我保护意识,不要随便让陌生人进家门。” “怎么是陌生人呢?”方心兰笑眯眯地走进房间,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好歹也见了那么多次面,还吃了人家两顿饭呢。” “两顿饭就能把你骗走?”她抬眼嗤笑。 “还不是觉得他对你有心嘛,你和我不一样,难得遇上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可得把握住啊。”方心兰时刻不忘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以方子萱的尼姑性格,能有男人看上她就不错了,何况还是个条件这么好的,虽然给人的感觉恐怖了点儿,但对她似乎真是有心的。 若是方子鹏在这里肯定又是一番好吵,方子萱对她却是不予理会,“你今天和向阳出去没事吧?” “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方心兰撇撇嘴,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过他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儿,除了长得好了点儿,家世还算不错,其他简直一无是处,难怪你现在不喜欢他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她冷哼一声。 “你少装了,我以前看过你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幽怨啊,而且你过去喜欢他,也不是什么秘密啊,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呢。”方心兰笑嘻嘻地说,若不是看她喜欢他,她当时也不会起心去追求他,“没想到你的眼光也这么差啊,那我就平衡了。” “胡说八道。”她瞟了她一眼。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少女 “姐,这可是咱们两个人单独过的第一个新年呢,我特地买了一瓶酒,一起喝一点儿?”方心兰给方子萱的杯子里倒满了酒,“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不喝酒,你也少喝点儿。”方子萱拿起另一个杯子,“以茶代酒,祝你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 每一年过年方子萱都是这一番祝酒词,刚开始她还觉得可笑,他们这样的家庭学习又不是唯一的出路,干嘛把这个看得这么重?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 “今天过年啊,喝点儿吧,反正是在自己家,喝醉了也不怕,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喝酒吧?”方心兰一饮而尽,殷勤地劝道,“酒量都是慢慢练出来的,万一哪天你被人家在外头灌了酒,有个好酒量还能救你一命呢。” 方子萱摇摇头,始终坚持原则,“喝酒对身体没好处。” 方心兰怔了怔,“是不是因为你当年酒驾的事儿?” 当年那件事闹得不小,她也略有耳闻,但自从她认识她开始,她就一直这么严谨自律,从没有碰过一滴酒。 方子萱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吃着饭。 “这么多年你都这么绷着,不累吗?”方心兰叹了口气,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 “累?”方子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我的生活很规律,劳逸结合,当然不会觉得累。” “劳逸结合?”方心兰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你有逸过吗?从我认识你起,你就一直读书读书,一点兴趣爱好都没有,怎么发泄你的压力?” “为什么会有压力?”她更加疑惑,学习对她而言本来就是一件有趣的事情,谈何压力?“你最近压力很大吗?” 方心兰眼睑低垂,“是,我觉得好累,这么一直学下去。好像没有尽头,每天都觉得很绝望,你不知道我每天早晨睁开眼睛都觉得不情愿,想到又要画画、读书,就恨不得自己能这样一直睡下去。” 学习本来就是痛苦的,除了方子萱这种奇葩会乐在其中之外,正常人很难理解其中的乐趣,在京城这段时间,白天要参加高强度的培训班,晚上又要回来接受方子萱的辅导。方心兰身心俱疲。对方子萱也愈加佩服起来。这种苦都能吃得了,世上恐怕没有什么能打败她的吧? 而方子萱虽然不理解他们这些衣食无忧,只需要好好读书的人为什么会有压力,但她也知道高考前压力太大。会给考生带来很恶劣的影响,所以也没把这件事等闲视之。 “那你明天再休息一天好了,就呆在家里睡上一觉。”对于排解压力这种事,她实在是个外行,满心认为既然觉得累,睡个觉就能弥补了。 “睡觉有什么用?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过压力?”方心兰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有压力?每天都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家里给我们创造了这么好的生活条件,只要好好学习就可以了,这么轻松的事情为什么还会有压力?”方子萱也奇怪地看着她。她很少抱怨生活,对现在的生活更是非常满意。 两个人的频率果然不在一个波段上,根本无法互相理解啊,方心兰吐吐舌头,“你当初就没担心过高考失利?” “为什么要担心?只要自己尽力去做了。就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她的思想有的时候很单纯,没有太多名利的负担,从没想过自己一定要考个什么第一啊,状元啊,平时只是认真去学,考试的时候也只要求自己正常发挥,正因为心无羁绊,才能够毫无压力。 “可是你一直灌输我读书很重要啊,如果我考不上好大学怎么办?”方心兰哀嚎一声,她本来也觉得读不读书无所谓,别说是考不上好大学了,就算是考不上大学,又能怎么样?方老爷子总不会对她这么个已经认祖归宗的丫头置之不理,还不是会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样被送出国混个文凭,可是这几年天天被方子萱念叨着,已经被成功洗脑了,好像考不上好大学天就会塌下来一样。 “考不上就复读啊,大不了我负担你的学费,只要你能好好学习,不走歪路。”她没有半点犹豫,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方心兰却愣住了,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也许复读一年需要的金钱并不多,但她知道张云是绝对不肯出这个钱的,而方建霖或是方老爷子更愿意把她放逐到国外去,她在她身上的付出比她亲生父母付出的还多了,明明她是好是坏都和她无关,甚至如果她混得一塌糊涂,她还能显出自己的优越来,可为什么她愿意为她做到这样的地步? “你是我妹妹。” “可是我还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呢,为什么他们都不管我?”多年累积在内心的怨恨终于在此刻倾泻而出。 “那你觉得他们这么做是对的吗?” “当然不对!” “那不就得了,既然你也觉得他们不对,那为什么还要把我和他们比较?”她一脸坦荡,“知道什么是错的,就更应该引以为戒,而不是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却比较,甚至模仿。” “仔细想想我们还真是同命相怜。”方心兰叹了口气,“摊上这么自私的父母,也算是我们倒霉了。” “自私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凡事都有个限度,一个人对自己,对家庭,对社会都应该有所担当,还应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这也是我一直让你们读古籍经典的原因,希望你们能从中汲取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今后的路要就靠你们一个人走了。” “你和正常人真的完全不同。”方心兰说不出来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借着酒意说了一句心里话,“不过,我很庆幸能有你这样的姐姐。” 方子萱微微颔首,“那就希望你能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了。” 方心兰笑出声来,“姐,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这么古板地说教啊,好歹你也是个少女啊。” “少女”这个词离方子萱很遥远了,前世她是个真的少女的时候,忙于生计,根本无暇考虑这个词,这一世生活清闲了许多,竟有不少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词,但是久经世故的心却很难再回去了。 至少在舍友们看偶像剧尖叫时,在方心兰双眼发直地说起某位公子帅哥时,她都无法有感同身受的体会。 少女情怀总是诗,赵老爷子说诗是一种最富有感情的语言形式,可除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之类的慷慨激昂,她始终无法体会那种轻吟浅唱的哀怨凄婉。 到底什么是少女情怀?是颜紫在卧谈会时说起心仪男生的激动,还是白欣欣时不时的脸红娇羞?她突然很想了解。 “到底什么是少女?”她这么想着,也自然而然地问出口了。 “啊?”方心兰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也愣住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嗯,就是年轻的女孩子吧。” “我的意思是,少女不是我这样的,那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嗯,少女有很多种啊,有的活泼开朗,有的内向害羞,怎么说呢,反正很少像你这样一板一眼的,”方心兰也不知道该怎么正确表达自己的意思,“啊,对了,少女嘛,应该是充满感情的,人家说情窦初开就是指这个阶段的男女啊,像我们这个年纪应该要有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 “啊……”方心兰立刻心虚地移开眼,差点就上当了,莫非她是在试探自己有没有早恋,她连忙字斟句酌地回道,“不一定要有具体喜欢的人,可以是某一种类型的,也可以是偶像之类的。” “那喜欢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方心兰觉得自己有些无力,好像是和一个机器人在沟通,正常人哪里会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这种感觉很抽象啊,”方心兰抓着头发很苦恼,“通常情况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大概就是很想见到一个人,没见到他心里就像被猫抓一样难受,见到他了就会觉得莫名地高兴,他要是和你说话了,你就会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总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方子萱木然地看着她,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呃,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你光听他的名字就觉得兴奋,就像是热血涌上头脑,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坏话……” 看着方子萱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情,方心兰也兴奋起来,“你是不是有过这种感觉?” “好像有点类似,”她仔细思索对照着,“是一种心向往之,豪气干云的感觉。” “这个……”方心兰脸上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古怪,“勉强可以算吧,到底是谁能给你这种感觉?” 就算她的形容词再古怪,但她好歹也算是有了一点人类的感情,还算是有救。 第一百六十七章 疑惑 “有不少啊,辛弃疾啊,岳飞啊,范仲淹啊,文天祥啊……”说到喜欢的对象,方子萱的眼睛亮了起来,掰着手指数道,每次读到他们的文章诗词的时候,这种兴奋激动的感觉特别明显。 方心兰唇角微抽,果然是她自作多情,能够指望方子萱这样的人会有正常人的感情呢。 “那就说明你喜欢他们这种类型的男人了。”方子萱喜欢他们的文章,自然逼着方子鹏方心兰背了不少,的她不学无术,现在却对这些经典烂熟于心,不过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也只有方子萱这个奇葩读起来的时候会一脸陶醉沉迷。 “原来如此。”方子萱恍然大悟,觉得喜欢那几位还是挺光荣的事情,脸上不免带了几分得意。 方心兰翻了个白眼,“那些都是古人,在现实社会中根本不可能存在,你不会最后会孤独终老吧。” “你们小女孩儿不也喜欢一些在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人?”她记得在卧谈的时候三个舍友张口闭口就是冷酷总裁邪魅狂狷,那种人也不存在于现实生活。 “你们小女孩儿,你也没多老好吧,就比我大一岁,干嘛非要摆出一副老古董的架子?难怪他们说你是书读多了,人都变成书呆子了。”方心兰撇撇嘴,“人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别成天窝在家里读书,就应该多出门看看。现在都是时代了,你再这么读下去就要和社会脱节了。” “你说的有道理。”方子萱眼神若有所思,难得认同了方心兰的话,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你真听进去了?”她狐疑地看着她,“那我们出去玩?” “我不去了,你也留在家里好好休息,才能有精力迎接接下来的强化训练。”她的确觉得应该出门多见些世面,但并不是为了玩儿。 “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呢。” 零点的烟火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窗外礼漫天,新的一年就此拉开帷幕。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掩盖了电视机里的晚会。只觉得电视画面中一片欢腾。 方心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烟掠过玻璃,绽出最美的瞬间,随即消失于黑暗之中。 “真漂亮。没想到这里的视野这么好!”她贪婪地看着每一朵烟的绽放。“太美了!” 烟火是美丽的。可是消失的那一瞬间也是惆怅的,长长的烟火盛放之后,连方心兰都安静了下来。痴痴地看着夜空发呆。 “这是我经历过最没有年味的一个新年。”她突然转过头对方子萱说道,“就我们两个人,吃的都是最普通的,如果没有烟火,都感觉不到是在过年。” “唔。”方子萱随口应了一声,她对过年没有任何特殊感情。 “记得小时候过年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但是妈妈会做一桌子的好菜,可惜从来没有吃完过,吃着吃着,饭菜变冷了,妈妈的眼泪也掉下来了,因为我们,就算爸爸再爱我们,新年也是要和你们一起过的。有一年大年夜已经很迟了,我和妈妈正准备收拾,没想到爸爸竟然来了,原来他和你妈吵架了,我从没有见过妈妈那么高兴,一整个晚上她都在笑,可惜第二天一大早爸爸又了……”方心兰没有回头,依旧望着窗外,“那时候我真妒忌你们,凭你们能够和爸爸过团圆年,而我只能和妈妈孤零零地在外头?不过现在我没有这种感觉了,所谓团圆,实际上爸爸是和爷爷奶奶过年,你们在他心中也是无关紧要的,恐怕还比不上外头那些吧?不少字” 方心兰回头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到心有戚戚焉的怆然,可惜她又漫应了一声,依旧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变化。 “你不恨吗?”不跳字。 “恨?”她莫名其妙地抬眼看她。 “恨爸爸生下了你,又放任不管,恨你明明是方家,却没有从那个家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关爱。” “这有好恨的?”她愈加莫名其妙,“好歹他们把我生下来了,供我吃穿,我为要恨他们?”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对方建霖和张云,她都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这两种感情都太过炽烈,不是她所能够负担的,人一旦有了这种浓烈的感情,便会产生羁绊,对她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也就是你才能看得这么开,无论是我还是方子鹏都达不到你这个境界,他们那么对我,我根本做不到不怨不恨。”方心兰自嘲地笑了起来,“像你这样活着一定很幸福,可以这么单纯。”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好字!之前就听外公说起过你的字,今天一见果然潇洒大气。” “过奖了。”她神色平淡自然。 “字好,寓意好,我厚着脸皮想要讨要这幅字,不你肯不肯割爱?”严越就如一个坦荡大方的翩翩佳,一扫原本的阴郁之气。 “这是我送给我妹妹的,真是不巧了。”她拒绝得毫无艺术。 他一笑,倒也不纠缠,“那天的问题我整理了一下,特地送给你看看。” “其实你不必跑这一趟,发邮件给我就可以了。” “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发邮件可就没这么方便了,上门叨扰一杯茶是不是唐突了?”在她眼前的他没有一丝戾气,温和的态度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那倒不会。”她随手倒了一杯茶给他,面对如此温文有礼的他,她自然而然地也收起了一身戒备,“虽然不是好茶,但没有加乱七八糟的,你倒不必担心。” 他无奈地笑了起来,脸上有着歉意,“还在记仇?” 其实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明明说过恩怨两消的,竟然这么小肚鸡肠地出言讽刺,虽然冲口而出的话并不是她的本意,但这么做却分明不是君子所为。 “是我的。”她虽然有些赧然,可还是坦荡地道歉。 他愣住了,第一次看到她近似于害羞的模样,脸上微微泛起的红晕让他有些头脑发懵,一只顾着傻傻看她。 方子萱本来就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发直的眼神,更是尴尬,只得干咳两声,“严。” “哦,”他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茶水,茶水入口才,水温高得烫嘴,顾及在她面前的形象,竟是生生将滚烫的茶水吞了进去。 “这个问题我是这么想的……”他一旦镇定下来就恢复了一贯的智商,向来很懂得把握时机,更懂得投其所好。 方子萱一门心思放在读书上,想要接近她就只有从她最感兴趣的方面下手,降低她的戒心。 她果然听得很认真,看得出来严越是经过悉心准备和思考的,绝没有任何敷衍的意思,而她的老师们除了赵老爷子,一个个公务繁忙,很少有人会这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和严越的讨论细致深入,她自然受益匪浅。 她微微颔首,专注思考着,右手拿着笔,左手则将落下的发丝勾到耳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在身边讨论的人越靠越近,**的气息在她的耳边徘徊。 他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方子萱,佳人在前,难免有些意乱情迷,从前和她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哪有今日这样静谧安宁的时候,这一瞬间,他才恍然明白那句“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意思。 “你认为可以这么理解吗?”不跳字。久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她奇怪地转过头来,却没想到因为距离太近的原因,她的鼻子竟然轻轻擦过他的脸颊,一瞬间呼吸相闻,有一种叫做“**”的气息飘散在房间里。 她立刻退开一段距离,眉心刚要皱起来,就瞥见他一脸惊愕,满脸红晕,那副娇羞的模样,好像一个被唐突的佳人。 这下轮到方子萱尴尬了,看来他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刚才转头转得太突然了。 “对不起。”她突然觉得最近好像很经常对他道歉,脸上的表情一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没关系。”他朝她笑了笑,脸上的红晕却还未彻底消散。 从**的氛围中抽离出来,她恍然记起眼前这个人可是恶名昭彰的严三啊,乱七八糟的事儿没经过,竟然这般作态,好像是个未经世事的青涩小男生,这葫芦里卖的是药?眉间的冷色就重了几分。 “你为脸红?”她向来直率,连这种话也问得丝毫不拐弯抹角。 他显然想不到她会有此一问,手忙脚乱地答道,“大概是房间里暖气开得太大了,我有点儿热。”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慌乱的样子实在不像作伪。 “你和差了这么多?”她几乎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严越和那个不是一个人了,“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一个阴狠邪恶,一个温润害羞,这差距也太大了点儿。 第一百六十八章 普通朋友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妙的人儿,别人是把心思写在脸上,她不仅写在脸上,还毫不避讳地直接开口问道。 “无论是你以前看到的,还是现在看到的都未必是完整的我,任何人都有多面性,我想就算是你也不例外,也许在你看来我的变化很大,但是我并不觉得,我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如果说有所改变的话,只是我对你的态度变了。”他回答得很诚恳,她根本没有办法不去相信。 “为什么?”明明不久之前他还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怎么短短几个月就变化这么大?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的? “以前我想欺负你,因为你永远都是那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模样,我想要看到你不同的表情,想要看到你向我崩溃求饶,可是那次之后,我发现只要看到你受苦我的心就很疼,我想我喜欢上你了。”他说话的样子诚恳,可又云淡风轻,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悠闲写意,可是眼神却透露出他的认真。 方子萱却吃惊地往后微微一仰,仿佛避嫌一般和他拉开距离,心里有所感觉是一回事,被他这么当面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那种震撼就好像有人在她面前敲响一座大钟,震得她不知该做什么反应了。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我也没有指望你能接受,你尽可以放心,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想要竭尽所能让你快乐,竭尽所能照顾你,仅此而已。”他说得十分诚恳委屈,面上却不见任何勉强的神色。 那副自然的态度,就连方子萱都要赞一声“君子”,原本对他的芥蒂已经消失了一大半,无论他究竟是她前世从小道消息中得知的那样暴戾。还是现在表现的这样坦然大气,都无法否认,她一向只欣赏坦荡的君子。 既然自觉无法放弃她,既然决意要追她,严越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战,那段消失在方子萱眼前的日子里,他整日缠着赵老爷子,就是为了打探她,现在虽然不能说完全了解她,但对她的性格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 在她面前。抓住时机实话实说远比藏着掖着管用。像她这样直接的人。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虽然她会因为避嫌而有所回避,但这招以退为进,能够让他更加主动。 方子萱果然有些自乱阵脚。严越不是校园里那些毛头小子,她不可能端出一副训导主任的样子要他好好学习,而且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并不要求她接受他,既然如此,她就没有办法拒绝他了。 “可是我不喜欢你。”她一脸为难,她挺喜欢和他讨论学问的,可既然他喜欢她,她就势必要避嫌了。 见她依旧直来直往。只是脸上浮起了尴尬的神色,严越却善解人意地轻笑出声,“我知道,你不用紧张,也别想那么多。只要把我当作普通朋友就可以了,我没有任何勉强你的意思,只是想实话实说而已,你如果把这一切当做负担,就有违我的初衷了。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在国内还没有人进行研究,但应该是以后研究发展的新趋势……” 虽然他的话顺利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可是被他那堪比爆炸的言论一炸,她多少有些不自在,有的时候两人的手指无意间碰触,她就会像触了电一样缩了回去,换做之前她可没有这么敏感。 他悄悄扯起一抹笑,这可是一件好事情。 “一个男的要和你做普通朋友是什么意思?”方子萱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上完课回来的方心兰。 方心兰这几天累得要死,满脑子都是画画画的,头脑也不似以往那么灵光,随口答了一句,“那就是对你没意思喽,反正我要是拒绝追求者,都是说要和他们做普通朋友的。” 方子萱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是这样吗?难道他真的对她没有非分之想?可他说喜欢她又是怎么回事? 喜欢一个人又不想和她在一起,这是为什么? 这种感情问题已经超过了方子萱的能力范围,如果不是实在想不通也不会问方心兰这个狗头军师。 “我去洗个澡,然后先睡一觉,今天累得都不想吃晚饭了。”方心兰疲惫地拖着脚步走进浴室,竟然忘了追问一番。 普通朋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她本来想要追问一句,可看方心兰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还是把问题吞回了肚子里。 普通朋友会积极地帮她找资料,每天送新鲜的果蔬上门,每晚发“晚安”两个字短信吗? 如果方心兰这段时间没被折磨得这么疲累,也许还能大吼地摇醒她,什么普通朋友啊,他明明就是在追你啊,你们明明就是在搞暧昧啊,白痴! 可惜她不会知道了,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方心兰,完全没有感觉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家老姐被人撬了墙角。 感情的事情对方子萱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但她却十分相信经验丰富的方心兰,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想来严越的确是把她当作一个普通朋友来看待的吧,想到这里她就坦然起来,面对严越也不那么尴尬了。 寒假很快就结束了,方心兰必须回去参加艺考了,方子萱也搬回了宿舍。 一个月不见,宿舍里的几个小女生都激动得不行,叽叽喳喳闹个没完。 “咳咳,我要宣布一件事情。”白欣欣清了清嗓子,有些得意地看了看三个舍友,“我和沈浩在一起了。” “哇塞!真的假的啊?!”颜紫和魏芸都激动起来。 “太不讲义气了!你竟然一直瞒着我们!” “哪有瞒着你们,这不是一开学就告诉你们了?” “可是寒假的时候我和你打电话,你怎么一个字都不提?” “那时候还没确认关系嘛。”白欣欣眼角眉梢都是娇羞的喜意。 “不管怎么样,既然是咱们宿舍的新姑爷,肯定要表示表示啊。” “就是啊,虽然他是我们的班长,可我们也不能手软,嘿嘿嘿……” “今天晚上校门口的川菜馆,不见不散。”白欣欣倒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说。 “子萱,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要上自习的,但今晚不一样哦,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个面子。”白欣欣笑着邀请道,眼底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光流过。 方子萱沉吟了几秒,“好,先恭喜你们了。” 颜紫和魏芸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恐怕连方子萱自己都不知道,她在无意之中成了白欣欣的情敌。 为了庆祝白欣欣的新恋情,宿舍三人凑钱由颜紫出去给这一对新人买了份小礼物。 “哇,颜紫,我真是服了你,太坏了!太坏了!”魏芸勾着小巧的蕾丝布料,一脸坏笑地感叹着。 “这种衣服不好穿吧?”从来不八卦的方子萱,难得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内衣是贴身穿的,做得这么哨,舒适度会大打折扣。” “噗——”正在喝水的颜紫一口水就这么喷了出来,“我的子萱妹妹啊,你要不要这么单纯?这衣服是拿来穿的吗?” 方子萱有些尴尬,轻声问了一句,“原来不是内衣,是装饰品吗?” “咳咳……”魏芸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其实也算是装饰品啦,哈哈哈……” “这衣服是拿来脱的,可不是拿来穿的。”颜紫暧昧地眨眨眼,“小妹妹你太单纯了,等你恋爱那天姐姐一定送你一套更劲爆的。” “还是算了。”方子萱沉默两秒,直觉手上这两片布料不是什么好东西,默默地把它放进袋子里。 “哈哈哈哈……”颜紫和魏芸笑不可遏,谁能想到这个高冷的女学生竟然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白欣欣的男朋友沈浩是方子萱她们的班长,五个人都是同班同学,相处起来不算陌生,沈浩虽然为人憨厚老实,可还是有点小幽默的,尤其擅长说冷笑话,一顿饭下来把颜紫她们几个逗得前仰后合。 方子萱的笑点实在太高,就凭这几个笑话根本不可能逗笑她,但还是出于礼貌附和性地勾勾唇角,心里却觉得有些无聊。 “子萱,你心不在焉地和谁发短信呢?”白欣欣笑眯眯地给她舀了一碗汤,“你今晚都没怎么吃,不会回去之后还有夜宵吧?” 白欣欣话里有话,颜紫和魏芸对视一眼,很乖觉地闭上了嘴,可惜方子萱和沈浩都听不出来。 “啊,对,别给我省钱啊,多吃点儿,多吃点儿。”沈浩大大咧咧地招呼着,用公筷为她挟菜。 白欣欣咬着唇瞪了他一眼,沈浩却浑若未觉。 “在和一个朋友发短信,我不吃夜宵的。”方子萱慢条斯理地答道,严越知道她在外吃饭,一条又一条短信的追了过来,正觉得无聊的她觉得和他发短信倒比听沈浩的冷笑话有趣些。 还真是有问有答,言简意赅啊,颜紫忍不住笑出声来,方子萱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情商可言啊。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冲突 “欣欣,别理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这副脾气啊。”颜紫笑嘻嘻地打圆场,可惜白欣欣却未必领情。 她勾起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声音有些冷,“我们同住一个宿舍,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颜紫语塞,求助地看了魏芸一眼。 “沈浩,我没吃饱,再点两个菜你不介意吧?”魏芸接收到求助信号,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缓和气氛,只能以吃货的方式解决。 “没事儿,没事儿,”沈浩豪气干云地挥挥手,哪里懂得这些小女生的暗潮汹涌,只觉得暗暗佩服,别看人家是几个小女生,那食量还真不是盖的,“服务员,拿菜单来。” 沈浩有意讨好女友的舍友们,挟菜舀汤十分殷勤,白欣欣的脸色却不好看,尤其是他服务方子萱的时候,那张脸几乎沉得滴水。 “子萱,什么时候轮到你男朋友请吃饭啊?”白欣欣扯起一个不算真诚的笑容,特别是那带刺的语调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哎呀,你指望子萱,不如指望我。”颜紫一看情形不对,连忙嬉皮笑脸地打岔。 “你最近又看上哪个帅哥了?”魏芸自然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也跟着一唱一和,心里却大感无奈,明明平时在宿舍里白欣欣都很正常,怎么当着沈浩和方子萱的面就开始发作了,不会她真觉得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吧? “是我高中同学啦,那时候觉得他超级土的,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寒假回去聚会,竟然变得那么帅……”颜紫有意活跃气氛,眉飞色舞地讲得很开心。 “有多帅?比子萱的男朋友还帅?”白欣欣有些不依不饶了,非要把话题往方子萱身上扯。 “我没有男朋友。”方子萱抬头,平板地回了一句,就算她是木头人也听出来白欣欣的刻意针对。 “就是啊,她要是有男朋友怎么会瞒着我们呢?”见白欣欣这么执着。颜紫的小脾气也有点上来了。 “天天守在宿舍楼底下的帅哥你们又不是没见到,现在不是,说不定过段时间就是了。”白欣欣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子萱。 方子萱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他会变成我男朋友?” 方子萱真诚地求教,因为和严越的关系让她这段时间一直很疑惑,而眼前的白欣欣是个有恋爱经验的过来人,她自然而然地就想请教她了。 可在心虚的白欣欣看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落在她的耳里却成了质问。 “这种事应该是你自己比较清楚吧。”白欣欣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了,“人家长得帅。有钱。对你又好。这么好的男人你都不要,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不会想要追求成就感,专门挑别人的男朋友下手吧?” 这下就连迟钝的沈浩都听出火药味了,不明白女友为什么突然发火。而且还是针对最老实木讷的方子萱,她们宿舍几个不是相处得极好吗? “为什么一定要找男朋友?我们到学校是读书的,不是谈恋爱的。”方子萱认真地说,不理解为什么周围的人为什么成天在自己耳边念叨什么“男朋友”、“谈恋爱”,好像到大学来是修恋爱学分的,记得前世读大学时谈恋爱的人是有一些,可也没有这么蔚然成风,好像不谈就是什么罪过一样。 方子萱没有任何针锋相对的意思,只是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白欣欣却觉得那是*裸的讽刺,又是心酸又是委屈,可是自己的男朋友、好朋友竟没有一个人帮腔,更让她觉得屈辱非常。 方子萱没有这根弦,颜紫却是明白其中的纠葛。沈浩虽然喜欢过方子萱不假,可如今在她面前坦坦荡荡,没有一丝暧昧的情愫,那种感情她也能理解,每个学校都有几个特别优秀的男生或是女生,很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大部分人只是把他们当做崇拜的对象而已,在实际相处中根本不会有非分之想。 方子萱这个人更是迟钝,连沈浩喜欢过她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和沈浩有什么关系? 白欣欣既然和沈浩在一起了,非但不相信他,还迁怒到舍友身上,这让一向直率仗义的颜紫很恼火,“我吃饱了,今晚想去上自习,子萱要不要一起去?” 方子萱这顿饭正吃得十分无聊,一听到上自习当然二话不说同意了。 “我也去,等我一起。”魏芸可不想留下来做沈浩和白欣欣的电灯泡,尤其是在这么尴尬的时候,也忙不迭地起身跟了出去。 看着魏芸的背影,白欣欣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不帮她! “诶,你好端端地哭什么啊?”沈浩手忙脚乱地找纸巾,脸上有着埋怨,“你今晚怎么像吃了火药一样,你刚才那样说,大家多尴尬啊,本来挺高兴的吃顿饭,搞成这样……” “尴尬?谁尴尬了?你觉得尴尬是不是?你和我在一起让方子萱看到了,所以尴尬!”白欣欣猛地抬头,脸上还挂着泪水,“你既然还放不下方子萱,就别和我在一起啊。” “你在说什么啊?”沈浩震惊地看着她,“别胡说八道,被人听见了多不好!” “怎么?你敢做不敢当啊?”白欣欣冷笑。 “我做什么了啊?”就算沈浩脾气再好,也终于到了临界点。 “你对她那么殷勤做什么?又是舀汤又是挟菜的,可惜人家看不上你!”白欣欣恶狠狠地说,“你就算对她再好,也只能当个备胎!”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沈浩终于怒了,“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她是你的舍友,还是我的同学,我请她们吃饭,给她舀汤挟菜是出于礼貌,我也帮颜紫和魏芸服务了,你为什么只抓着她不放?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小心眼?什么备胎不备胎的,你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难听?” “我小心眼?我讲话难听?”白欣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你去找心眼大的啊,你去找讲话好听的去啊,才在一起没多久你就吼我,再勉强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分手吧!” 沈浩震了震,用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她,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霍然站了起来向外走,“这么容易就分手了?没想到你这么随便,你太让我失望了。” “随便?你说我随便?”白欣欣的情绪已经失控,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沈浩,你给我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已经走到门口的沈浩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仅仅是这么一眼,就决绝地转身离去。 颜紫和魏芸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和方子萱上自习,每次和她一起自习,都觉得自信心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就算两人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她超强的学习能力吓到了,恐怕她已经不能用学神来形容了,她的存在根本就是一个传说啊。 “你天天上自习我以为你是在准备六级考试。”颜紫夸张地看着她。 能够进京都大学的自然没有庸才,宿舍里四个人都在大一上学期顺利通过了英语四级,所以她们的书包里都少不了六级的复习材料。 “等到考试前做两套题应该就差不多了,没必要这么早就开始复习。”方子萱平静地说。 “和你一起上自习还真是打击人。”魏芸苦笑,“你现在是在自学日语吗?” “嗯,粗粗学一点皮毛,只要能看懂日文文献就可以了。”她微微颔首。 “皮毛?看懂文献?我以为皮毛是指撒哟那拉那个水平的,”颜紫翻了个白眼,“平时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贪玩,至少还能说是劳逸结合,一看你我就觉得我堕落得要命。” “子萱,你今后是不是打算硕博连读?再留校做老师?”魏芸一脸羡慕地看着她,同样是大一的学生,她们还在和英语纠缠不清,她就已经搞定德语和法语,开始学习日语了。 “有这个想法。”她点点头。 “我就说嘛,你这种性格就是适合留在学校里,你天生就是做学问的料子。”颜紫的眼中有着释然,反正她和她走的不是一条路,根本没必要进行比较嘛。 大概是出于对白欣欣小心眼的不满,颜紫对方子萱的态度比以往还要热情,魏芸则挂念着刚才发脾气的白欣欣,多少有点儿心不在焉。 “子萱,欣欣她的心情不好,今天晚上的事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回去的路上,魏芸一直心事重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歉。 “今天晚上什么事?”方子萱疑惑的表情毫不作伪,她是真的不明白魏芸所指为何。 “你就别庸人自扰了,犯的着帮欣欣道歉吗?今天是她让沈浩请我们吃饭,不愿意请就不要请啊,摆脸色给谁看?”颜紫一脸不高兴地看着魏芸,“再说人家子萱招她惹她啦?那么咄咄逼人的什么意思啊?闹腾得一顿饭都吃不安生。” 第一百七十章 异样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魏芸看了方子萱一眼欲言又止,“她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大家都是好姐妹,她心底也不好受,就别怪她了。子萱,你说呢?” “你们在说什么?”方子萱本来就不是个八卦的人,对这些小女生的纷争更不感兴趣,可她们口中的主角似乎就是她和白欣欣,三位舍友诡异的情绪她早就感受到了,但人总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如果魏芸不扯上她,她也不会多此一问。 颜紫和魏芸苦笑,她们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人家当事人都没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们在那儿抱什么不平啊。 “你怎么来了?”方子萱突然看到前方的人,顿时停住了脚步,讷讷地问了一句。 原本站在树下的男人绽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快步上前对她身边的两个舍友微微点头示意,顿时电得两人七荤八素。 “昨天在电话里听到你咳嗽了,带了点儿药过来。”他笑容温柔,神色却有些疲惫,看得出来行色匆匆。 “小毛病,不需要吃药的。”她微微皱眉,直觉推拒,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不算是药,健字号的,你自己看看,就当保健品吃吧,对身体没有坏处的。”他知道她“是药三分毒”的理论,“京城的空气质量实在太差,多防着点儿没错。” “嗯,谢谢。”他的态度坚决,她有些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和他拉拉扯扯,只得接过小袋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在外出差她是知道的,一回来就赶过来送药,这份盛情让她不知所措。 “这么客气做什么?朋友一场应该的。”他笑得很坦荡。 “士为知己者死”,古人能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他对她这么好应该只能说明他讲义气吧,这么一想她便豁达起来。 “辛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请吃饭也是表达友情的一种方式,虽然友情是相互的,可她却很难像他这么心思细腻。 他紧张地盯着她,不敢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细腻的变化,见她脸上的疑惑和挣扎渐渐散去,余下的只有释然和豁达,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她永远不能逼得太紧。 “好啊,我随时有空。”他缓缓笑开,“时间不早了。快上楼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她点了点头。 “晚安。”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低低说了一声。 那一瞬间,她心底的某一根弦被缓缓拨动了,那种感觉微妙得很难用言语形容,但却是她从未有过的。 她困惑地转头望去。只见他的背影隐没在夜色之中。 “发什么呆啊?”颜紫上前暧昧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帅哥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对我打招呼,我都快晕了。” “你真没用,我还和帅哥说过话呢。”魏芸难掩得意。 “看把你得瑟的,”颜紫翻了个白眼,暧昧地撞了撞方子萱的胳膊,“帅哥和你说什么了?” 因为尊重他们的*,刚才她们很有眼色地拉开一段距离。可尊重归尊重,八卦还是要八卦一下的。 “他给我送了点咳嗽药。” “天,也太贴心了吧!” “好甜蜜,搞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两个人大呼受不了,“你们都这样了。你还说他不是你男朋友?”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她认真地澄清。 “这样还算普通朋友?”颜紫和魏芸不可思议地对视一眼,“这果然是女神的气场啊!” “你们觉得这样就是谈恋爱吗?”这段时间就连方子萱自己都觉得很没底,如果不是严越一直强调他们的普通朋友关系,她真的以为两人之间太过暧昧了。 她不是完全的感情白痴,她也见过不少恋人情侣,就像刚才的白欣欣和沈浩,就算是暗潮汹涌,依然有些亲昵的小动作,他们之间却是光风霁月,坦坦荡荡,应该不算是恋人吧。 “其实也没什么,男人就是这样,越容易得到的就越不珍惜。”颜紫心有感慨地拍了拍方子萱的肩膀,“妹妹,你就继续把他当普通朋友吧。” 方子萱哪里听得懂这些弯弯绕绕,听得似懂非懂。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半。 “都这么迟了,欣欣怎么还没回来?”魏芸担心地看着表。 “人家正在热恋,不踩着点是不会上来的。”颜紫漫不经心地擦着护手霜,“你看楼下那些痴男怨女,哪一对不是难分难舍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时针一下子就指向了熄灯时间,魏芸朝楼下望去,宿管阿姨已经锁了门,热恋中的情侣早已纷纷散去,却始终没有见到白欣欣的身影。 “欣欣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啊?”魏芸焦躁不安,她愧疚了一晚上,一直觉得把好友一个人扔下的举动太不讲义气。 “打电话给她问问吧。”想到今晚白欣欣不对劲的反应,颜紫这才开始担心起来。 “没人接啊,我再打电话问问沈浩。”魏芸脸上满是焦急,“什么?你没和欣欣在一起?竟然丢下她一个人走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颜紫和方子萱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都眼巴巴地看着魏芸。 “欣欣失踪了!怎么办?”魏芸挂断电话,六神无主。 “我们快出去找她啊!”颜紫也急了,翻身下床急吼吼地换上外套。 “楼下的门都锁了,我们怎么出去啊!”魏芸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你立刻装作肚子疼,我们和阿姨说扶你去医院,出了这栋楼之后,我们再细细找。”还是颜紫脑子转得快,三个人竟然就这么连蒙带混地溜出了宿舍。 “学校这么大,她会去哪儿啊?”魏芸那苍白的神色不是装出来的,就连老辣的宿管阿姨都给蒙了过去。 “从我们分手的那家店开始找。” “都怪我,她心情不好我就应该陪着她,现在她一个人……”魏芸和白欣欣的感情最为深厚,竟然自责地哭了起来。 “怎么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个沈浩,本来我还觉得他挺爷们的,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这么孬种,竟然把女朋友扔下一个人跑了,真不是个东西!”颜紫气呼呼地一路咒骂着。 “欣欣啊欣欣,快接电话啊,我们都急死了!”三个人轮流打着白欣欣的手机,却始终没有人接听。 “怎么样?有没有看到欣欣?”壮实的沈浩从远处跑来,难掩一脸的焦急。 “沈浩,你真不是个东西!我们把欣欣交给你,你是怎么做的?!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放过你的!”颜紫恶狠狠地瞪着他,要不是被方子萱拉着,差点要上去动手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此时的沈浩也是一脸自责,他总以为就在学校旁边的小饭馆不可能出什么事,没想到偏偏出事了,若是白欣欣有个万一,他真不敢往下想了。 当几人赶到川菜馆的时候,店里还有零星几个客人,老板正在做打烊的准备,粗粗扫了一圈,根本没有白欣欣的踪影。 “你们说那个女孩子啊,我记得我记得,”白欣欣算是今晚给人印象最深的客人了,老板不住地点头,“她叫了一瓶二锅头啊,边喝边哭,酒量还真不错,后来就一个人醉醺醺地走了出去,我不放心还劝了几句,可她好像听不进去,出门打了个的士就走了。” “打的走了!”几个人的脑子轰的一下都炸了,川菜馆就在学校旁边,根本不需要打的,她究竟打的去了哪里? “老板,你有看到车牌号吗?” “怎么可能,天这么黑,我哪里会去记什么车牌号啊。”老板也爱莫能助了。 “她又不是京城人,在京城无亲无故的,会去哪里啊?” “她为什么要打的出去呢?”颜紫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按理说她当时已经喝醉了,一个喝醉的人通常会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喝醉过。” “我要是喝醉了,就回宿舍睡一觉。”沈浩毕竟是个男生,总归没有女生那么细腻感性的。 “虽然我没喝醉过,但我想一个喝醉又伤心的人,一定是躲起来疗伤了,她生我们的气肯定不愿意回宿舍面对我们,也不想回到学校,因为随时可能遇见熟人,所以只能去校外,会不会去酒吧买醉啊?” “不可能吧,”魏芸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已经喝醉了,要是再遇到什么事怎么办?” 大半夜的一个喝醉的单身女子独自在街头,光是想象就觉得危险。 “我们还是马上告诉辅导员吧。”沈浩自觉担不起这个责任,急着想向学校报告,一来他是班长,二来他是她的女朋友,她要真出了什么事,极有可能会连累他的。 “真不是个男人!算我们错看你了!”颜紫的眼神如冰刀,“万一她没事儿,你是想害她记过吗?” “怎么可能没事?她都喝醉了,又在半夜三更的时候跑到校外去,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孩子会遇到什么事,不用说你们心里应该也有底吧?再说京城这么大,就凭我们几个上哪儿找去啊?”沈浩也怒了,一晚上不停地被颜紫和魏芸挤兑,就算是个泥人也被激起了三分土性。 第一百七十一章 求助 “子萱,你有没有办法能找到欣欣,我求你了。”魏芸拉着方子萱的衣袖一脸哀戚,“大家同学一场,你就帮帮忙。” 在她眼中钱和权是紧密相连的,既然方子萱那么有钱,肯定会认识许多有能耐的人,在京城找一个人对他们这些普通学生来说是海底捞针,对她来说也许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是在s省的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这里是京城,说实话我认识的人很少。”她为难地说,说起来她认识的也就只有胡家和严越了,她并不是很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魏芸的眼神瞬间变得绝望,她也明白方子萱不是本地人,在京城恐怕能力有限,“不如我们报警吧?” “魏芸,你别自己乱了阵脚,我们连老师都瞒着,报警做什么?何况才失踪这么一会儿,报警也没人理你!”颜紫神情焦躁,“我们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我打给电话试试。”看着她们争执,方子萱沉默了几秒,还是决定先打个电话给胡若菁。 “哟,方五小姐,难得您这个大忙人还记得起我啊。”自从上次被方子萱简单粗暴地挂了电话,胡若菁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阴阳怪气。 “我想请你帮个忙。” 方子萱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顿时满足了胡若菁的虚荣心,“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我们高贵冷艳的方五小姐也有向人低头的时候啊?不过话说在前头,你要是真捅下什么大篓子,就自己收拾去,我们胡家可没那个本事保你,你要是在京城呆不住,就回j市去啊,反正有外公罩着你嘛。” “我一个舍友不见了,你能不能帮忙找到她?”这种冷嘲热讽她听得多了,胡若菁的大嗓门让一边的魏芸和颜紫有些尴尬,可对她来说根本不具有任何杀伤力。 “你舍友不见了?”胡若菁愣住了。“你竟然有朋友?还会为了舍友来求我?你什么时候变成个活雷锋了?” 方子萱沉默,胡若菁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又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那番冷嘲热讽全都落入颜紫她们的耳中,众人脸上都有几分愤愤,同样是千金小姐,方子萱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好吧好吧,你和我说说她是怎么失踪的,我看看有没有办法。”胡若菁的心眼并不坏,嘴上占够了便宜就心满意足地说正事了。 一听说白欣欣喝醉了一个人打的出去。胡若菁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你这个舍友是不带脑子出门吧?就这智商还能考上京都大学?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喝醉了到处乱走。是打定主意要上社会新闻吧?自己要作死,怪得了谁?这件事情我恐怕帮不了了,我看你们还是先告诉学校吧,否则出了事儿你也要担责任。你竟然为了个脑残女打电话给我。你的智商也被她拉低了吧?” 挂了电话,几人面面相觑。 直脾气的颜紫心底的埋怨更浓,做了一个学期的舍友,没想到白欣欣一谈恋爱就变成一个作死女,真是让人讨厌。 “还是打电话和老师说一声吧。”这回就算是魏芸也不好意思再求方子萱了,她那什么亲戚说话那么难听,方子萱为了白欣欣忍受这种羞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不然,我再打个电话试试。”方子萱犹豫了几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拨出那个号码。 她可以信任他吗?在拨电话的同时她还在不停犹豫着。直到电话被接起的那一刻,听到他毫不掩饰的诧异,她心里的感觉更是微妙。 严越真的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坏了,或是自己眼看错来电显示了? “子萱?”以她规律的生活习惯,这个时间早就睡了。何况向来都只有他眼巴巴找上她的份儿,她怎么可能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嗯,我是。”哪怕冷静如她,此时也有些小小的慌乱。 “这么晚了,你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瞬间恢复理智,能够逼着她给他打电话,对她来说肯定不会是小事。 “我一个舍友失踪了,我们暂时不想惊动老师,你能不能帮忙找一找。”她几乎是强忍着尴尬说出这些话,她向来独善其身,不愿意求人,而他和她,并不算熟,甚至还结怨在前,虽然他一直说两人是朋友,可她却未曾为这份友情付出过,她有什么立场求他?话刚出口,她就开始后悔了。 “好,没问题,你把她的名字和手机号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找你,你现在再哪儿?”他突然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 “我在学校门口。” “你别动,乖乖站在原地,我现在就过去。” 这么容易?方子萱看着手机,满脸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她知道严越在京城的能量很大,可她没有想到在胡若菁看来难如登天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举手之劳,最奇怪的是,他言语中为什么还隐隐有股兴奋之意?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三公子,这件事儿……”一直小心翼翼陪着严越的几个男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一脸兴奋地站起来,几乎就要飞奔出门,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不情不愿地停住脚步,“本公子今天心情好,剩下的事你们就和小毛谈吧。” 那就是成了? 几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严三公子不是出了名的难缠吗?他们都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毛先生,严三公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们想方设法都难搏他一笑,无论怎么讨好他,他都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这些想要投其所好的人们无处可以下手,可自从接了那通电话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那种无法掩饰的愉悦让他们好奇,也许能找出他唯一的弱点。 “这不是你们可以打听的。”小毛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心里却想着,除了方家那位小姐,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忘形的? “大毛,你让厨房去热一杯牛奶。” “热牛奶?”大毛瞠目结舌,他什么时候有这么良家的饮食习惯了? 直到二十分钟后,那个清俊的男子拎着保温杯下车,大毛才恍然大悟。 “天气冷,先喝杯牛奶暖一暖。”男子施施然走来,带着一贯的浅笑,只是多了一抹溺死人的温柔。 “呃,谢谢。”她接过保温杯,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知道自己每晚都有喝牛奶的习惯,而今天恰好喝完了。 她小口地啜着牛奶,而他则不动声色地挡在风口处,“晚上太冷了,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 “是啊,子萱你就先回去吧,我们在这里等就好了。” “呃,不用了,我和你们一起等吧。” “你就算不回去,我们也得回避一下了。”两人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魏芸站在一边很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就像是几百瓦的超级大电灯泡。 “放心好了,他们已经视我们如无物了。”颜紫连连咋舌,她也很冷啊,怎么没有人在这个冬夜送上一杯温柔的牛奶? 方子萱有些尴尬地看了严越一眼,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完全没把她两个舍友的话放在心上。 “我觉得我不会再爱了。”颜紫心灰意冷地小声嘀咕,见到这样深情款款又温柔体贴的男人,再看任何人都不会觉得顺眼了,“我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偶像剧里,没想到戏剧来源于生活啊。” “还高于生活。”魏芸心有戚戚焉地附和,撇开白欣欣的烦心事不说,眼前这一幕实在太养眼了。 沈浩不是滋味地看着停在路边的豪车,这款车他在杂志上见过,最少也要几百万,虽然早就听说方子萱家境很好,身边的追求者自然也不会太差,可亲眼见到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你舍友的事别担心,我们已经找到她了,是让人把她送回来,还是你们过去接她?”他笑着宽慰道。 “这么快?不可能吧?”沈浩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锁定她的手机就可以了。”严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锁定手机?在场的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必定是动用国家机器了,眼中都现出了惊骇之色,为这么件小事动用国家机器,方子萱的这位追求者能量恐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三人都还是学生,第一次遇上这样人,在他面前虽不至于大气不敢出,但也都讷讷的,好像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尤其是沈浩,看方子萱的眼神都不对了。 “谢谢你,”方子萱低垂眼睑,“这么迟了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都是朋友,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在她面前他笑得格外大方爽朗,丝毫没有让她察觉到言语中的那一丝苦涩。 朋友?恐怕也只有方子萱这个情商低到负数的人会相信了,虽然在严越面前不敢多说一句,颜紫还是偷偷在心里腹诽,见过哪个朋友这么掏心掏肺,两肋插刀的? 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恐怕她被吃到肚子里去,还傻乎乎地说只是朋友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独处 “我还是不放心欣欣,能不能让我去接她回来?”虽然魏芸很不好意思打断两人的柔情蜜意,可到底还是更放心不下酒醉的白欣欣,尤其他根本没说是在哪里找到白欣欣的,万一她真出了什么事,有她们这些朋友在也许更好处理一些。 “是啊,不如我们三个去接欣欣,子萱,你就和这位帅哥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好不好?”颜紫暧昧地眨眨眼,笑嘻嘻地建议道,她在这儿当电灯泡当得很尴尬,既然白欣欣已经被找到了,相信目前也暂时安全,倒不如把空间让给这一对有情人。 “这——”沈浩有些犹豫地看了方子萱一眼,灯下的她眉目如画,轮廓比平日要柔和得多,“大半夜的把子萱一个女孩子扔在这儿不大好吧。” “欣欣是你的女朋友,你不担心她?”魏芸气极,觉得白欣欣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样男人,“子萱有她的朋友陪,用不着你操心。” “好,”方子萱静静地站着,直觉今晚再见白欣欣恐怕两人都会尴尬,索性避开了,“我们都去的话车也坐不下,你们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有什么情况随时手机联系。” 严越笑眯眯的,自然不会说自己是故意只开一辆车过来。 “好,就这么办,大家动作快一点儿。”颜紫急吼吼地催着他们上车。 魏芸和沈浩是第一次坐这样的豪车,束手束脚地坐着,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闹出什么笑话,又见严越的司机长得五大三粗,身上的气势就不是好亲近的,车里的气氛愈加压抑。 颜紫倒是个活泼的,眼中也不免流露出赞叹之色,她父亲开的也是百万豪车,不过是那种满大街都是普通豪车品牌。不可避免地洋溢着浓浓的暴发户气质,而这辆小众的豪车明显比她父亲的要高出好几个层次,忍不住小声赞叹,“这车是高配吧?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啊。” 高配?大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少爷从来不用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是定制车。”他有些奇怪,方子萱那样清高的女孩子竟然会有这么活泼的朋友。 “哇塞,果然和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颜紫回头朝两个同学做了个鬼脸。 魏芸和沈浩都一脸尴尬,挺直了脊背却都把头扭向窗外,他们的家境虽然不如人,可都是有骨气的人。为什么要去羡慕别人的生活?颜紫毛毛躁躁的举动和她这些带着羡慕口吻的话就像一个拜金女一样让人不齿。 “冷不冷?”夜色中还有两人看着远去的车灯相对无言。过了很久。严越才打破沉默。 “还好。”她的神色有些萎靡。 “怎么了?” “有点困。”平时这个点她早就睡了,觉得自己今晚答应和白欣欣出来吃饭真是蠢毙了,如果她不参加,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这个时候她就能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了。 她倒是挺直接的,他笑了笑,却不想让她回宿舍休息,能有眼前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她点点头,环顾四周,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打烊了,只有网吧和小旅馆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招揽客人。 “特价钟点房,一小时十元”、“日租房六十元”……举目望去都是这样暧昧广告。还闪着暧昧的桃红色光芒,不知道想起了些什么,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她却毫无所觉,坦然地看了一圈。“这里没有合适的地方,不如先去我家坐一下。”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出来,一定能让人浮想联翩,可从光风霁月的方子萱口中说出,不但不带一丝暧昧,更不可能让人生出一丝邪念。 “这么晚喝茶,不怕睡不着?”接过她递来的杯子,他脸上有一丝古怪的笑意,这样上等的好茶,被不擅茶艺的她一折腾,倒真是暴殄天物了。 “你不喝茶?那喝牛奶?”她从善如流地想换掉他手中的茶。 “不用,我没那么早睡,只是担心你。”他微微一笑,“你平时不常喝茶吧?” 如果是个嗜茶的,起码也该知道这种茶不该用这样的杯子冲泡。 “喝啊,只是不讲究。”她知道他的意思,前世的时候因为爷爷嗜茶,就算家境贫寒也一直都有饮茶的习惯,只不过喝的都是最便宜的散茶,也没有什么风雅的茶具,所以她虽然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却少了饮茶的慧根,对于茶道更是半点儿都不精通,她今晚泡的茶是张老爷子送给她的上等正山小种,却被她随便拿了个飘逸杯冲泡,若是他老人家在场又要数落她暴殄天物了。 “茶是好茶……”他失笑。 “可惜喝茶的不是风雅之人。”她倒也不觉得羞愧,一派坦然大方的样子。 茶香盈室,昏黄的灯光下一片安然。 “今晚估计是睡不成了,”她难掩疲倦,“喝点茶好提神。” “你今晚打给我,我很意外。”他似乎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冒昧了。”她微微颔首致谢,脸上有着浅浅的赧然,她向来厌恶求人,人情债一旦欠上了,总要想着如何补偿,“今后若是有我能帮上的,尽管开口。”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奇怪,没想到你那个舍友对你来说那么重要。”他没有抬头看她,似乎只对手中的杯子感兴趣。 她的性格有多凉薄,他再清楚不过了,像她戒心这么重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认识才半年的舍友求到他那里,不能不让他惊异了,他想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会在她心中占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和重要性无关,只是不想她出事,据说她不管不顾地喝醉跑出去和我有些关系,如果她真的出事了,我担心我会觉得内疚。”她坦荡地将今晚发生的事和他交代了一番。 她一生不求做圣贤,只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如果今晚他不能帮忙,她至少也尝试过了,那便仁至义尽,就算白欣欣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会负疚于心。 “这件事和你实在没有多大关系,你完全没有必要为这种事负责。”他的眼中有寒光闪过,那个叫做沈浩的男生竟然敢觊觎她?甚至还敢给她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我本来也没打算为这件事负责,只是想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若想让她为白欣欣上刀山下火海,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但是放下面子打个电话求人,却的确是举手之劳,“对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白欣欣的?” “在一个公园门口。”他轻嗤一声,对那样矫情的小女生没有多少好感。 方子萱倒是没有多问,她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来京城半年多了,连一个公园都没有去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白欣欣喝成那样还想着去公园,而且是大半夜地去公园,仔细想想胡若菁的话虽然恶毒,却也客观,白欣欣这种行为真够脑残的。 她不知道原委,沈浩、颜紫和魏芸心里却有数,这里是他们班级活动的地方,白欣欣就是在这里喜欢上细心稳重的沈浩,后来她也将这里当做两人的定情之地,而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的方子萱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冬夜的京城街头来往的人并不多,一个单身女孩子坐在公园门口的石凳上哭泣着,这画面怎么看怎么突兀。 “小妹妹,一个人啊?” “咦,别哭嘛,哥哥陪你玩。” 几个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的小痞子互相使了个眼色,慢慢围了上来,单身女孩又喝了酒神志不清,看来今晚有乐子了。 “你们走开!”白欣欣正伤心着,醉醺醺的她哪里受得了被人在耳边聒噪,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不依不饶地一巴掌拍了上去。 “草,臭娘们敢打人?不想活了?” 小痞子哪里能忍受这种侮辱,言语调戏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干脆上前拉人。 “你们要做什么?”白欣欣脑袋昏昏沉沉的,脑中仅存的神智让她狠命挣扎着。 一个小痞子不耐烦地给了她两个耳光,原本就不清醒的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好像整个世界都离她远去了。 “你们在做什么?”几个人正纠缠着,正义的使者降临了,三个警察如天神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几个小痞子一看就懵了,半夜三更的,又是大冷天,正常情况下哪里会出现这么多警察,差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圈套了,京城的治安虽然不赖,可也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一遇到情况就能抬头看到警察,这简直不是警察是超人啊。 “没,没做什么……”看到警察,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痞子瞬间就软了下来。 “我们亲眼看到你们在这里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同志丝毫不给任何缓和的余地。 “冤枉啊,我们真没做什么,和这位妹妹闹着玩呢。” “人都被你们打成这样了,还说没做什么?不要狡辩了,走!” “我们真没做什么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作 白欣欣也不知道自己在派出所里昏睡了多久,终于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 “欣欣,欣欣,你没事吧?”魏芸关切地蹲在她面前,看着她原本清秀的小脸肿得不成样子,心里又惊又怕,她已经从警察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真是不敢想象,如果警察没有及时赶到的话,今晚她究竟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也许她的一生就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毁了。 “魏芸,你来了。”白欣欣一开口就有一股浓郁的酒气冲了出来,显然对今晚的危险无知无觉,醉眼朦胧地傻笑着。 沈浩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一脸不虞,他是个正统的男人,自然不喜欢那种抽烟喝酒的女孩子,眼前的白欣欣不仅不负责任地喝个烂醉,还肿着一张脸,怎么看怎么狼狈,他非但没有任何愧疚怜爱的感觉,甚至还觉得自己之前看错人了,没有想到白欣欣竟然是个这么不正经的女人。 白欣欣用力眨了眨眼,酒还没有全醒,却也依稀辨认出来眼前站着的是惹她伤心的沈浩,想到刚才受的委屈,不禁悲从中来,哭得十分伤心。 一个喝醉的女人一边嚎啕大哭一边不住地打着酒嗝,这样的画面实在没有任何美感。 “好了,欣欣,我们快些回去吧,明天早上还有课。”颜紫早把沈浩的反应看在眼里,这种男人也只有白欣欣会把他当个宝,心里冷笑不齿,语气也变得不大好了。 “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看到方子萱。”白欣欣半醉半醒,原本一直深藏在心中的话脱口而出。 “她招你惹你了?要不是她,你今晚就要出事了,你知不知道?”被她折腾了一晚上,结果还换来这不识好人心的态度,颜紫的语气变得更冲了。 “颜紫。你别和她计较,她喝醉了嘛。”魏芸拉了拉她的衣袖,“欣欣,我们先回学校好不好?万一被老师发现就惨了。” “不,我不回去,魏芸,我不想见到方子萱,我要躲到一个看不到她的地方……”白欣欣呜呜咽咽哭得很伤心,“如果不是她,沈浩不会那么对我。我从来没想过和她争什么。可她为什么连我仅有的都要夺走?我那么喜欢沈浩。他却只想着方子萱……还有颜紫,她永远都是站在方子萱那边的,不就是想巴结有钱人嘛……你说她们过分不过分……” 清醒的三个人都一脸尴尬,平时的白欣欣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善良姑娘。没想到喝醉后竟然如此胡搅蛮缠。 颜紫只觉得从头到尾都是白欣欣一个人在作,没想到她心底竟然是这么想她们的,枉费她们想方设法地出来把她找回去,一想到白欣欣口口声声说她巴结谄媚,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她也放弃和醉鬼讲道理,只是坐在一边板着脸生气,“我和她完全没办法沟通,你们两个想个办法把她弄回去。” 魏芸半是抱歉半是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她和白欣欣不仅是舍友还是同乡,不可能扔下她不管,“欣欣,我们先不回宿舍,到外头住一个晚上好不好?” “不用看到方子萱?” “不用……”魏芸小声答道。脸上十分窘迫。 “我也不想看到沈浩,讨厌鬼,让他走。”白欣欣委屈地掉眼泪。 “好好好,让他走。”魏芸恳求地看了沈浩一眼。 沈浩也不用她赶,直接就大踏步离开她的视线。 可她一走,白欣欣又开始哭起来,“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颜紫有些忍无可忍,“借酒装疯,不作死就不会死。” “颜紫,你就少说几句吧,和一个喝醉的人计较什么?她又不是故意的。”魏芸也急了,她要安抚喝醉的白欣欣,颜紫不但不帮忙,还老扯后腿。 “不是故意的?我看是酒后吐真言吧。”颜紫冷笑,她性格耿直,正是因为之前真心把白欣欣当作朋友,此刻才会格外难过。 魏芸明白今夜之后,她们之间的友谊将会出现一道深深的隔阂,再也不可能回复到最初。 “欣欣怎么样?”最终回到宿舍的只有方子萱和颜紫,魏芸则陪着白欣欣到宾馆睡一晚。 “喝醉了,其他没什么事。”颜紫一脸疲惫,看起来并不愿意多说些什么。 方子萱点点头,她不是个八卦的人,既然人家不愿意说,自然也不会打破沙锅问到底。 累了一晚上的她,就算喝了茶还是一沾床就睡着了,只有颜紫一个人整夜在床上辗转反侧。 因为晚睡的缘故,方子萱没有按照往常的作息时间起床,待她准备出门上课的时候,正撞上回宿舍的白欣欣和魏芸。 “早。”她打了个招呼就要出门。 “呃,那个,子萱,昨晚麻烦你了。”白欣欣一脸憔悴,身上还有未散的酒气,但人显然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没关系,”她点了点头,“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明白。”白欣欣的表情有些古怪,说不出来是尴尬还是其他的什么。 “颜紫还在睡吗?” “已经起来洗漱了。” “那她昨晚有没有说些什么?”魏芸探究地看着她。 “没有。”虽然奇怪她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可方子萱到底没什么好奇心,既然她们不想说,她也不问,只是朝两人点了点头就出门了。 “颜紫应该没有把那件事和她说吧。”白欣欣一脸忐忑懊恼,真不知道昨晚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就傻傻地把心里的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谁知道呢,子萱那张脸哪有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来,就算她真说了,她可能也是这副反应。”夹在几个舍友之间的魏芸也十分尴尬,有些事放在心里想想可以,一旦说出来摆到明面上,事情就很不易了结了。 “我没说。”颜紫走进房间,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 “颜紫,昨晚的事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白欣欣一脸悔恨,上前拉着她的手乞求地望着她,“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她将手抽了出来,因为一晚上没睡,她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你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的嘛,只不过人总是在无心的时候说真话。”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白欣欣眼眶泛泪,“我昨晚失态了,因为和沈浩大吵了一架,心里实在太难过了,才会口不择言的,那不是我的本意。” “是啊,颜紫,你别和她计较了,一个失恋喝醉的女人总是满嘴跑火车的。”魏芸也劝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欣欣,平时她的为人怎么样,你难道不知道吗?” 颜紫的神色有些缓和,但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我要去上课了。” “我们一起去吧。”白欣欣拉着她的手不放,“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马上就好。” “你和沈浩怎么样了?”颜紫神色复杂,如果不是白欣欣和沈浩在一起,也许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她们的友情也不必经受这样的考验。 虽说算不上和舍友抢男人,可是和自己男朋友之前喜欢的女孩子的同住一个屋檐下,多少还是会有些芥蒂的。 白欣欣的手顿了顿,苦笑道,“还能怎么样?刚在一起就出了这种事,怎么还可能继续在一起?魏芸和我说了昨晚的事,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再和我在一起的。其实我早就应该知道自己不适合他了,但有的时候只不过是自己实在不甘心,有些事只有试过,痛过,才会放手。” 她这一番话说得掏心掏肺,颜紫看了她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是他配不上你,昨晚我们都看得很清楚,他不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肯定能找到更好的。” 白欣欣明白颜紫这是原谅她了,也顾不上衣服还没换好了,一把抱住她,“好颜紫,你这是原谅我了,是不是?” “不然呢?”颜紫又好气又好笑,“难道还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和你生一辈子的气啊?” “我就知道颜紫最好了。”白欣欣笑眯眯地说。 “那子萱呢?你还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认为是她害得你和沈浩分手的吗?” “当然不会,我昨晚失心疯了,你别和我计较好不好?”白欣欣拉着她撒娇,“如果不是你们,我肯定要出事的,和我昨晚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比起来,和沈浩这点事儿算什么?何况我也知道,子萱自始至终没有喜欢过沈浩,只不过是我发疯迁怒她而已。” “算你还有点良心。”颜紫满意地点点头,“今后千万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一个女孩子半夜喝醉了跑出去,你自己想想那有多危险。你不知道昨晚我们有多担心你,子萱那么个冷淡的人,为了找你低声下气地求人,还被人无端羞辱了一顿,你要是还怪她,真的就太过分了。” “我明白的。”白欣欣一脸羞愧,“这种事情经历了一次,打死我也不敢再有第二次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家 “子萱,我是大姨。”张雪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大姨好。”方子萱有些意外,来京城这么久,张雪打电话给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是邀请她到胡家过年过节的,现在刚开学没多久,她实在找不出张雪打电话给她的原因。 “我听若菁说,昨晚你有个舍友失踪了。”张雪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 “哦,已经找到了,她没事儿。” “一个女孩子喝醉酒半夜乱走,实在是不大妥当,你住在那种宿舍里面会不会不方便?”张雪善解人意地询问道。 “什么?”方子萱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白欣欣喝醉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都听若菁说了你那个舍友喝得烂醉,一个人跑到外边去了,幸好没出什么事,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这么不自重自爱,今后说不定还会出什么事呢,大姨担心你和这种女孩子住在一块儿,会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张雪尽量把话说得很委婉,但是以方子萱的性格太过委婉她根本就听不懂。 “她们影响不了我。”她求学的心思坚定,在那样的家庭长大,都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怎么可能被几个舍友影响。 “大姨知道你好学上进,一般人影响不了你,但是那种女孩子品行多少都有点儿问题,你和她住在一块儿,说不定会连累你。”张雪并不反对他们这样家庭的女孩子和普通女孩子做朋友,但是如果走得太近,说不准会惹上什么麻烦,毕竟她们的家世摆在那里,如果这些女孩子无论什么事都来求她们帮忙怎么办? 所以她宁愿让女儿住在家里走读,也不愿意她和她们走得太近,毕竟圈子不同。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精明得很,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眼。 “你在京城也有一套公寓,要不要大姨和你们老师说一声让你搬出来住。如果你怕一个人住太冷清,也可以住到大姨家来。和若菁作伴,好不好?”张雪自忖为这个外甥女设想周全。 “住在学校比较方便。”她可不认为胡若菁的品行比白欣欣好多少,至少白欣欣喝醉了只是去公园,胡若菁过的却是糜烂堕落的喝酒泡吧生活,这一切难道自己这位大姨不知道么? 张雪有些无奈,只以为方子萱是受张云的影响对她抱持戒心,“子萱。也许你觉得大姨说话不中听,但是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的家世摆在那里,难免会遇到有些人想要攀附。昨晚的事情虽然是小事,但是今天闹一出,明天闹一出,难道你真要做一个四处灭火的消防队员?对你的学业也没有益处,也难保她们今后不会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你年纪小,这种事情经历得不算多,所以大姨格外担心你。” 方子萱觉得张雪这番话算是情真意切了,若不是有前世的经历,她肯定会感谢她的良苦用心。但现在听起来却觉得别扭得很,脑海中又不期然浮现出张云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因为金钱权势,他们就可以站在制高点对普通人肆意羞辱,在他们眼中出身平凡的人都只是蝼蚁而已。 她沉默了几秒,很努力将心里的冷意压了下去,“谢谢大姨的关心,我会把握分寸的。” 听她这么说,张雪就知道自己的游说根本没有起作用,从过年的事情就能看出她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心里很是失望,有心帮扶方子萱一把,没想到她看似聪明,实际上也和张云一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这样固执的人根本不能融入京城的圈子。 这些小事都无法影响方子萱,方心兰的艺考成绩已经出来了,虽然她对艺考并没有太深的了解,但也知道方心兰的成绩算是很不错了,可以说是超常发挥,这样一来之后的文化课成绩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如果保持她原有的水平,考上方心兰想考的设计专业完全没有问题。 为了这件事,她请假飞回了j市,方子鹏酸溜溜地看着她,“姐姐果然偏心。” 过年都不肯回来,结果却为了方心兰的考试特地飞回j市,他真不知道方心兰怎么就让她这么另眼相看了。 “胡说八道,高考关系到心兰的一生,这样的大事当然要认真对待,等你高考的时候我也会好好看着你的。”方子萱认真地说,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完全将方心兰和方子鹏当作她的责任,当初她在j市的时候,不止是他们的学业了,连衣食住行都是她亲自关心的,虽然也有磕磕绊绊,但这么多年的情分也不是作假的。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方心兰挽着她的胳膊撒娇,“要是没有姐姐,我肯定考不了这样的好成绩。” 她的眉目之间有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这样的艺考成绩再加上她平时文化课也是中上,报一所好学校好专业就是十拿九稳的了,之前的付出虽然辛苦,可现在想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别得意得太早,离高考还有几个月,大家都在卯足了劲学习,学习这种事不进则退,你要是稍有松懈,就会被远远地抛到后头,你如果不想功亏一篑,就给我好好打起全部精神……”方子萱板着脸训诫道。 方心兰苦着脸,却并没有怨恨之色,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方子萱会记挂着她,愿意为她付出了,明知道自己今年高考,远在异国的母亲却音讯全无,连只言片语的问候都没有,从张云的冷嘲热讽中,她知道母亲生下了一个儿子,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新生的弟弟身上,在国外组建了新家庭的沈琴过得十分幸福,她的存在对沈琴来说只是一个错误,甚至是耻辱。 沈琴的背叛和幸福的家庭生活对方建霖来说简直就是*裸的羞辱,特别是张云三不五时地把这件事拿出来说道,让他更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看方心兰的眼神愈加怨恨,如果不是还稍微顾及一丁点儿的父女之情,恐怕他早就把她赶出家门了。 她小心翼翼地生活着,没有了父母的依仗,她想横也横不起来,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远在京城的方子萱,如果不是看在她的份上,方子鹏和家里的那些仆佣早就欺负到她头上了,也正是因为她的如履薄冰,张云虽不会待她多好,倒没有再刁难她,她的用处就是刺激方建霖,每次看着她,她都有一种胜利的快感。 方心兰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身边又没有人念紧箍咒,对学业也是放松了许多,方子萱向来严格,一回来二话不说就扔了几份卷子给她做,结果自然是做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你的水平?你到底还想不想考大学?这几份卷子已经算是出得中规中矩了,没有任何难题偏题,你竟然还做成这样,不要说好大学了,连大学都考不上!”方子萱暴怒,差点没把卷子摔到她的脸上。 两人鲜少见方子萱动怒,不要说方心兰了,就连方子鹏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方心兰吓得眼泪“扑簌扑簌”地直掉,真是我见犹怜,可惜方子萱不是那些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男人,脸上完全不见任何缓和之色。 “你如果不想考了,就和我说一声,我也不必大老远从京城赶回来。”方子萱难掩失望。 “我想考好大学。”方心兰哽咽道。 “那你究竟在做什么?就是这种学习态度吗?这些题目有很多是你之前做过的,也是我看着你一题一题过关的,当初明明已经掌握了,为什么现在不会?你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 “自从考完之后,我就松懈了,就想着前段时间太累了,要好好放松一下。”方心兰低垂着头,乖乖地检讨道,她知道她的性格,只有先低头认错了,才有可能得到她的谅解。 “方子鹏,你说,她这段时间究竟在做什么?”方子萱一脸不信,如果只是放松一下,也不至于会在短短时间退步得这么快,她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大脑被清空了一样。 “她,”方子鹏犹疑地看了方心兰一眼,“她好像谈恋爱了,晚上都要在外面玩到很迟才回家,我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你别乱说!”方心兰心虚地瞪了方子鹏一眼,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方子萱,却是一脸急急地解释,“姐,我没有谈恋爱。” 方子萱的脸色没有变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我相信你没有谈恋爱,如果只是谈恋爱成绩不可能下降得这么快,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她的眼睛直直望进她眼睛的深处,“一个高三的学生,晚上不在家里读书,在外边玩到很迟才回家?” 她的声音很轻柔,却让方心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下她的腿都软了,不由自主地说出了真话,“我去酒吧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警示 方子鹏战战兢兢地看着方子萱,虽然这个姐姐当年也在酒吧里荒唐了一段时间,但后来却对那种地方深恶痛绝,这一点无论是方心兰还是他都很清楚,因此他身边虽然也有人诱惑他去那种地方见见世面,他却从来不敢有这种想法,没想到在这个当口上,方心兰竟然敢去那种地方,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去那里做什么?”方子萱并没有马上发作,声音依旧平静。 “就去喝喝酒,跳跳舞。”方心兰嗓子发紧,虽然极力维持镇定,可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落。 “是不是吃了那种东西?”她的声音淡淡的,眼神却锐利得像把刀。 方心兰一惊,猛地抬头看了方子萱一眼,直觉否认道,“没,没有。” “没有吗?”方子萱从回来见到方心兰起就觉得不对劲,现在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整个人萎靡不振,精神恍惚,脸色难看,只是喝喝酒跳跳舞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吗?” 短短的一两个月,方心兰就瘦了这么多,看起来并不像是因为勤奋好学而瘦下来的,她自己的这具身体也曾经沉迷于其中,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瞒得过她。 “姐——”方心兰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哭得更厉害了,“姐,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说过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和我有什么关系?”方子萱没有发怒,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心灰意冷。 “我不敢了,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你相信我,相信我……”方心兰慌了,扑到她怀里苦苦哀求。如果连方子萱也放弃她,她这一生就彻底完蛋了。 “你为什么要碰那种东西?”方子萱难掩沉痛,当初自己的这具身体也是被原来的方子萱用酒精和药物折腾坏了。那些药物虽然不是真正的毒品,但是对身体的伤害也是非常大的。自己了很久的时间才调理过来,甚至一直到现在还有一些后遗症。 方心兰泪流满面,“姐,我错了,我错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学得好累,刚刚考完艺考。突然觉得好空虚,很想放松一下,后来就有朋友拉我去酒吧庆祝,大家都在兴头上。就有人拿了那种粉出来,说不会上瘾,能够让人放松,不是什么坏东西……” “你相信了?” “我只吸了一点点,我没有上瘾。真的,姐,我保证!”方心兰急急地辩白,那个时候的感觉真的很好,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有没有上瘾。只知道为了这种感觉,自己一次又一次流连于酒吧。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方子萱扔了一面镜子给她,没有想到自己成天教训他们洁身自好,结果自己才走没多久,一个个又都放纵自己被人引诱。 方心兰躲躲闪闪地不敢望向镜子,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是靠化妆掩盖这件事,今天是因为方子萱回来,才不敢化妆的,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她看了出来。 镜子里面的她皮肤干燥,甚至出现了细纹,眼眶上两个乌紫的印记,双眼瑟缩躲闪,那神色晦暗的模样,哪里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注意力无法集中,记忆力开始衰退?还老是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 方心兰无法控制寒意从心底蹿起,这段时间她只觉得上课的时候老犯困,本以为是晚上玩得太迟的缘故,难道那种东西对身体和大脑有什么伤害吗? “他们说没有副作用的……”方心兰嘴上犹自挣扎不信,其实心底却有些相信了。 “没有副作用?就连治病的药都有副作用,那种东西没有副作用?”方子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你平时看起来挺精明的,竟然会这么轻易被人骗了?!你以为那些人是为了你好吗?他们就是要逼着你因为一时的欢愉断送一辈子,你努力了这么久,却在这个时候被人全毁了,你甘心吗?” “怎么办?姐,怎么办?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求求你救救我!”方心兰急得抓着方子萱的袖子直哭,“你一定有办法的,帮帮我,帮帮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当时只是追求一时快感,并不想今后完全依赖那种东西,一听到对身体有伤害顿时就吓得六神无主,记得方子萱过去也吸过那种东西,现在不仅没有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反倒愈加优秀,所以她相信方子萱一定有克服的办法。 方子鹏则一脸惊骇地站在一边,就算他与方心兰素来不和,也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染上毒瘾,看到她的模样不由得也有些恐惧。 方子萱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给张颂文打了个电话。 接到方子萱电话的张颂文十分意外,这个学霸表妹连年都不肯回j市过,现在竟然突然千里迢迢地从京城回来,还提出了参观戒毒所这么奇怪的要求,若说没发生什么事,他是一万个不相信。 “我不希望他们在我不在的时候,被一些坏朋友撺掇,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情来。”她尽量说得很含蓄。 “你的意思是?”张颂文大惊,“子鹏出什么事了?” 当年方子萱不服管教,成天在外惹是生非,大家都以为是她秉性不好,这些年下来才渐渐回过味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能坏到哪里去?如果不是有人使坏教唆,她又怎么可能自己做得出那些事来?如果不是后来张老爷子对她另眼相看,让那些人心生顾忌,她自己又持身极正,不给他人任何空子钻,恐怕还有后招。 如今方子萱虽然脾性古怪,但是心思坚定正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在她身上下不了手,说不定会把目标转移到她的胞弟方子鹏身上,也难怪张颂文这么大惊小怪了。 “不是他。”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让他安下心来。 既然不是方子鹏,那就是方建霖的私生女方心兰了,毕竟她身上流的不是张家的血,他们没去找她晦气就算好了,哪里会理会她的死活。 “你对方心兰倒是关心,那小姑娘不是盏省油的灯,你可别把自己绕进去了。”张颂文的声音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只觉得自己这个表妹实在是太过善良了点儿。 “我明白,但她是我的妹妹。”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而坚定。 张颂文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表妹了,说她看重亲情吧,分明和自己的父母丝毫不亲近,说她冷血无情吧,又对这一双弟妹十分爱护,根本不知道她的标准是什么。 “好吧,我会和那边打个招呼,找人陪你们一起去。”张颂文无所谓地说,可是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最容易招人妒忌眼红,为了拉他们下水,几乎无所不用其极,有的用美色,有的用毒品,有的用赌博,j市这几年多出了不少纨绔子弟,相比之下当年出了名的纨绔千金方子萱已经不够看的了,但是这件事只要和子萱子鹏两姐弟无关,就不是他们张家的责任了。 方心兰以为方子萱要把她关进戒毒所,吓得腿一软差点晕了过去,“姐姐,我没上瘾,真的!不要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我会改的,真的会的!……” “真要把你送到那里去,你没吸都会被他们带坏。”方子萱狠狠瞪了她一眼,“我就是要带你们去看看,里面的人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也让你们长长心眼,今后想不想像他们一样过完你们的一生。” 方子鹏正进入青春期,这个时候的少年最容易被人引诱,这一番警示教育不仅是为了教训方心兰,更重要的是要警告方子鹏。 这座戒毒所的环境还算不错,可是里面戒毒人员的哀嚎和无神的双眼还是极大地震撼了方心兰和方子鹏,他们一个个形似骷髅,伸出的手只剩下一层皮,发起病来不停哀嚎打滚着,毫无尊严地吼叫着“给我来一针”…… 就算这里的环境再好,这样阴森恐怖的场景也让人如临人间地狱。 两个孩子骇得几乎迈不开步,方子萱却依旧面无表情。 “这个人才十九岁,家里做了点小生意,家境还算殷实,结果他被人引诱沾上了这个东西,家里的钱已经被他败光了,家里人只好把他送到这里来……” “这个人原先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因为吸了这个东西美貌不再,她的男友离开了她,她赚的钱付不起毒资,只好出卖自己,后来染上了艾滋病……” 方子萱显然之前做了功课,专门挑触目惊心的案例一个个解说过去,她说的波澜不惊,方子鹏的眼中却净是惊骇之色,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方心兰更是直接跑到外头大吐特吐了起来,几乎要把胆汁吐出来了。 “姐,我发誓我这辈子不会碰那种东西。”方子鹏脸色苍白,哪怕离开了戒毒所,站在阳光底下,依旧觉得冷,那种冷是从骨子里,灵魂深处冒出来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提防 “我也是,我保证改,绝不会再和那些人有丝毫牵扯。”方心兰的声音很小,因为吐了一场,整个人还没缓过劲来,今天的一切给他们两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那些人?方子萱眸光微闪。 “你们可能会觉得我不近人情,对你们很严厉,你的朋友们可以夜夜笙歌,反正你们家里有的是钱,哪怕一辈子不学习不工作,也能够你们吃喝玩乐的,为什么非要走那条我为你们设计的辛苦道路。在这个和平的时代,你们又出身这么好的家庭,读书对你们来说是最辛苦的事情,你们会有怨言,会觉得压力大,很累,我都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你们读书?不是让你们变成书呆子,也并非寄望你们成为大学者,我只希望你们能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和坚定的毅力,让你们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轻易被人引诱。”她平静地看着他们。 “你们的家庭出身决定了你们要面临的诱惑远胜过一般人,很多人会以朋友的形态出现在你们周围,什么是好朋友,什么是坏朋友,这就要靠你们自己去辨别。对你热情带你玩的未必就对你们心存善意,当然也有一些人他们并无恶意,只不过自己也是个糊涂虫,他们的人生已经毁了,不介意再捎上一个你们,那么你们自己愿意跟着他们堕落吗?” 方心兰一脸羞愧,连头都不敢抬,方子鹏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带了你们这么多年,自然希望你们好好读书,将来能够出人头地,但如果你们实在做不到,我也不会勉强,只要你们尽力了。那也不枉费我们努力付出一场。但我有我的底线,这条底线你们谁也不能碰,那就是酗酒、嫖娼、赌博、沾毒。如果你们自甘堕落,那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姐姐。我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探望你们。”说到最后,她的语气才变得严厉起来。 “我明白了。”方子鹏和方心兰都白着脸痛哭流涕,看样子真的有把她的话放到心里去,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已经让他们濒临崩溃,又被她严厉斥责,都快留下心理阴影了。 其实触及方子萱底线的富家子弟不在少数,他们家境优越。又自幼得家人溺爱,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张家最有出息的后代张颂文自己如果没有张老爷子用皮鞭管教着,恐怕也会和他们一样堕落。 “带你去酒吧的人是谁?”方子萱的脸色没有缓和。 方心兰没有想到她会刨根究底。脸上有些尴尬,“是我同学。” “一中的?” 她咬着唇,半晌没有回答,最后犹疑地看了她一眼,才小声答道。“不是,是我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方子萱看着她,心生疑惑,“你和她们关系不是不好吗?” 记得她曾经在小巷里救过她,当时的她就是被她的初中同学围殴。什么时候竟然好到一起去酒吧了? “不是女同学。”方心兰觉得很难堪,她并没想和那几个男生发展,他们长得丑成绩差,虽然家里有几个钱,却比不上方家的豪富,和他们扯上关系连她都觉得丢脸,只不过很享受那种被人当做女神崇拜的感觉。 “我和他们没什么的。”感觉方子萱眼神不善,她连忙急急解释道,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你把那几个同学的名字给我。”她一脸严肃。 “一定要给吗?”方心兰有些不情愿,要是方子萱这么大喇喇找上他们,那就真的太没面子了。 “你说呢?” 方心兰对方子萱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了,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反问,就让她顾不得那么多老老实实交出了名单。 其实这份名单是张颂文要的,之前的他分明还对这件事漫不经心,现在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非要她盘问个清清楚楚。 “你要这个做什么?”打抱不平的反倒是方子鹏,“她已经认识到错了,你就没必要让她更丢脸了吧?” 张颂文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答非所问,“你有个好姐姐。” 他羡慕的口吻让方子鹏很是自豪,但也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用得着你说?” 张颂文淡淡笑了笑,转而对方子萱解释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想查查他们背后是不是有人唆使,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山海钢铁老板的儿子欠下了巨额赌债,逼得他们只好把企业廉价卖掉,最后证明是有人作局吞并。所以也请你们多留个心眼。我希望子鹏能有些辨别能力,起码要分清什么人是好朋友什么人是坏朋友。”张颂文略带嘲讽地看着两人,方建霖和张云从来不管教孩子,如果没有方子萱,他都不知道这一家人会乱成什么样子。 “应该不会吧,”第一个不相信的竟然是方子鹏,“以方心兰的地位,不会有人来算计她吧?” 要算计也要算计他这个三房独子,方心兰一个私生女,谁愿意费那么大的劲儿?她根本就没有什么价值,爹不疼娘不爱的,就算她闹出什么丑闻来,也会在第一时间成为方家的弃子。 “算计的未必就是方心兰,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被人要挟来对付你,你能想得到防得了吗?”张颂文看着方子萱缓缓地说,他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只是生在这样的家庭,有的时候想的难免比别人多一些,方心兰虽然是个小人物,但很多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小人物也能毁掉整盘棋。 方子萱显然没有想到此节,只是单纯地为了方心兰的堕落生气,此时被张颂文提点,心里也颇以为然,这些话以张颂文的性格本该避讳不言的,或是私下和她提及,现在直接当着方子鹏的面说起,也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不要再那么单纯地相信别人。 “姐,我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的。”回到家后方心兰一直哭哭啼啼,又恨又悔。 “希望你吃一堑长一智吧。”方子萱顿了顿,“离高考没剩几个月了,你们现在也以复习为主,你不用再待在这里了,我会帮你去学校请假,你和我去京城。” 经过这件事,她是不放心再把方心兰一个人留在j市了,虽然她赌咒发誓不再去酒吧,但谁知道她那些坏朋友会想出什么样的阴损招数,这些人沾上容易,脱离却很困难。 当初她那些坏朋友也是三番四次地骚扰自己,如果不是看自己心思坚定,又有方家和张家撑腰,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了。 方心兰是个意志力薄弱的人,又没有家族的支持,最容易被他们要挟,至少在这关键的几个月,她不允许她再走到老路上去。 “去京城?”方心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京城的考题和我们s省的不一样啊。” “我知道,我没打算让你去培训班。” 言下之意就是她准备亲自给她复习了?方子萱只比她高一届,对s省的高考相当熟悉,又是高考状元,她抓重点的技巧甚至胜过在一中任教多年的老教师,有她为她保驾护航,根本无须担心。 方心兰这次来京城十分收敛,再也不敢挑三拣四,每天乖乖地窝在公寓里读书,到了吃饭时间就和方子萱一起去吃食堂,这样清汤寡水吃了一段时间,人虽然瘦却比刚来的时候精神了不少。 “子萱,又和你妹妹来吃饭啊。”白欣欣在食堂偶遇方子萱,笑着打了个招呼。 方子萱对她点点头算是招呼。 知道她不擅和人交谈,白欣欣倒也不以为忤,“心兰妹妹的气色很好,比前段时间更漂亮了。” “谢谢。”方心兰甜甜一笑,却也无意和她攀谈。 方子萱宿舍里的三人对方心兰的第一印象都不好,此刻和她说话,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她却摆出一副千金小姐的架子,白欣欣的脸顿时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段时间方子萱都不住在宿舍,和她们的接触很少,除了一起上课之外,几乎不曾照面,白欣欣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心无旁骛,还是依旧在生自己的气,总之,方子萱这个人不像颜紫那么单纯直接,总是喜怒不形于色,认识她以来,她就从没有看透过她。 “姐,我真不喜欢那个人,她看你的眼神闪闪烁烁的,感觉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感觉很心虚啊。”看着白欣欣的背影,方心兰笑得意味深长。 “她能对我做什么?”方子萱顺着她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总觉得她怪怪的。”方心兰心思细腻,虽然不知道之前的事,却不妨碍她对白欣欣的观感,“还好你出去住了,要不然天天和这种人住在一起,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等下个学期你上大学了,我就搬回宿舍住。”如果不是为了监督她,她才不会放弃学校宿舍那么便利的条件。 第一百七十七章 送考 “不会吧,现在的舍友多可怕啊,”方心兰一脸恐惧,“新闻里面不是经常报道什么舍友杀人吗?你怎么还敢住宿舍啊,又不是没有房子……” “你想说什么?难道所有的舍友都是杀人狂?不要以偏概全,那几个特例根本不具有普遍性,”方子萱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不要再想今后不住学校宿舍的事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方心兰讪讪地笑了笑,一脸尴尬,“我只是担心以后的舍友不好相处嘛,我觉得我可能过不惯那种集体生活,毕竟像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总是会被人另眼相看,我又长得这么漂亮,根本就是女性公敌啊。” 说白了她就是想向方子萱寻求资助,以便让她今后出去租房子住。 “过不惯就要去适应,我是不会允许你搞特殊化的,自己把心态放平,别人就不会歧视你。” 方心兰被噎住了,她是怕人妒忌啊,怎么会是歧视?不过她一向怕这个姐姐,在她面前比猫还乖,见她态度坚决哪里还敢多说,只能干笑地转移话题,“但你不得不说在外头租房子住的好处是有朋友来找比较方便嘛。” “找什么朋友?”方子萱根本没有理解她暧昧的神色,“就算你上了大学,也要谨慎交友,之前的教训忘了吗?” “不是说我,说的是严大哥啊,记得以前你们总是不对盘,方子鹏还整天担心你在京城被他欺负呢,没想到才这么短短几个月,你们就成了‘好朋友’了。”方心兰笑得很贼,故意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虽然这段时间她天天被方子萱关在房里读书,但并不意味着她真读成了个对外界无知无觉的傻子,严越来找方子萱的频率已经高到一个不正常的数字,虽说从没见过方子萱那个老古板对他眉来眼去,但他的含情脉脉却是被她看在眼底的。 方子萱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倒不是因为她言语中的暧昧。只是觉得无论严越表现得多么宽和体贴,自己对他却始终没有放下戒心,实在当不得“好朋友”三个字。 可是他借着好朋友的名义,三不五时地到家中拜访,虽然是探讨学问,可每次总会顺手带些水果零食,甚至还借用了她的厨房做饭,两个人的相处越来越自然。 方子萱从来没和他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若他像从前那样阴冷也就罢了,大不了她就无视他好了。可他突然转了性子。竟让她无所适从起来。 严越不是蠢人。既然对方子萱上了心,当然不会再傻傻地欺负她惹她生气,她的脾气说到底就是吃软不吃硬,反正她年纪还小。他有的是耐心。 “姐,你说我这次高考能考好吗?”随着时间的临近,方心兰开始越来越紧张。 “以你现在的程度,只要正常发挥就没有问题。” “我都不知道什么叫正常发挥。”方心兰苦笑,“我现在一想起高考就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你当时考试的时候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奇怪地反问,且不说是她第二次经历高考了,就算是第一次她也从没有紧张过。“自己都已经知道自己的能力了,紧张有什么用?” “我是没你那个心理素质了。”方心兰知道最近自己学得不错,一向严格的方子萱都表扬了她好几回,可她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尤其是不久前经历过的事深深烙在她的心里。每次想起的时候都会腿软。 “我会陪你回去高考的。” 方心兰一喜,随即又沮丧地垂下头,“高考的时候你还没放假吧。” “那几天正好没有考试,我去几天也耽误不了什么事。”毕竟筹备了这么久,她实在不放心方心兰一个人回去考试,谁知道那几天会出什么事,万一功亏一篑,不止是方心兰难过,就连她都会觉得失望,所以还是要紧紧盯着她才好。 “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方心兰一脸甜蜜地挽着方子萱的手,“等我以后赚了钱,成了大设计师,一定会好好孝顺姐姐的。” 方子萱一脸古怪,孝顺?好像她只比她大一岁吧? 相比方子萱高考那天的兴师动众,方心兰这一次就寒酸得多了,除了方子萱记挂着她之外,只有方子鹏在她临出门前,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你好好考,别给我和姐姐丢脸。” 方心兰此时已经紧张得连回嘴都忘了,更不会去计较什么排场,只是不住地抚着胸口深呼吸。 “没什么好紧张的,今天的试题起码有百分之七十是你掌握的,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你尽力就可以了,会就做一点,不会就放弃。”送她到校门口的时候,方子萱再次检查了一遍她的随身物品,看她脸色苍白一副随时会晕倒的样子,又淡淡跟了一句。 被她这么笃定地一说,方心兰的脸色轻松了不少,也不多问为什么她会如此笃定,六月的天气已经十分闷热了,加上紧张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好了,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方子萱拍了拍她的肩膀。 门口聚集了不少送考的家长,大热天的守在校门口,就是为了做自家孩子的坚实后盾,甚至还有些白发苍苍的老人为孙儿加油打气来了,倒是没有见到像方子萱这么年轻的送考家长。 待考生们进了考场,家长们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便有了闲聊的心思。 “小姑娘,你看起来很年轻啊,也是来送考的?”她那张稍嫌稚嫩的脸很快引来了一些人的注目。 方子萱不擅和陌生人搭讪,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不会这么年轻,孩子就这么大了吧。”一个中年妇人看了她好几眼,似乎想要知道她青春永驻的秘密。 “是我妹妹。” 她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人小小的哄笑,那个中年妇人连忙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 “小同学,你爸爸妈妈没来,怎么是你来?” “他们有事走不开 。” 可不是嘛,别说是方心兰高考了,就是她当初高考,虽然排场大,可也没有父母亲自送考的待遇,方建霖和张云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会在校门口等孩子的家长,能够记得她哪天考试就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 “咦,我觉得你很面熟嘛……”一个中年男子看着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方子萱在一中算是个小名人,哪怕是现在已经毕业一年了,还是学弟学妹们心中不可超越的学神,但因为她行事低调,大多数人对她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方子萱微微皱眉,不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后退了两步躲进了一家西式快餐店,这家店就在学校附近,就算方心兰在考场上发生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照应到。 快餐店沁凉的冷气比室外的闷热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她取出自己的书本径自读了起来,可是没多久隔壁座位就传来几个小女孩嘻嘻哈哈的声音,这个时候快餐店的人本来就不多,她们的笑声显得格外尖锐。 她冷淡地瞥了一眼,是几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小女生,今天是周末,初中生们临近期末却没有课,总是喜欢三五成群地到快餐店、图书馆这样的地方温书。 小女孩们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打扰了别人,兀自说个不停。 “我觉得李锐最帅了,长得又高,篮球打得又好。” “才不会呢,我看还是方子鹏帅,书读得那么好,看上去就很聪明。” “书读得好有什么用啊,那么冷淡,你敢和他说话吗?” 听到弟弟的名字,方子萱愣了愣,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眼里的小胖墩弟弟已经长大了,竟然还引得一群少女在背后议论他。 “听说方子鹏家里很有钱呢。” “什么听说啊,人家就是很有钱啊,方家呢,你看那边的楼盘就是方家的。他长得帅,又聪明,还有钱,根本就是高富帅嘛,李锐怎么能和他比。” “你这么喜欢他,就去和他表白啊。” 一直侃侃而谈的小女孩噎了噎,干笑了两声,“那还是算了,喜欢他的人那么多,我也就把他当偶像欣赏欣赏而已。” “说的也是,我们年级的女生搞不好有一半都喜欢他。” “是啊,我还是不去蹚那个浑水了,”那个女孩儿自知自己容貌平平,言语中带了点儿嘲讽,“你没看三班那个雅琴追得多厉害,一下课就往方子鹏班上凑,方子鹏打篮球她就在旁边大喊大叫的,方子鹏值日她也留下来陪着,要不是方子鹏家有车接送上下学,说不定她还要跟到他家去呢。” “我有听说雅琴喜欢他啊,听说课本上写的都是方子鹏的名字呢。” “我也听说了,好恶心,她也做得出来。” 几个女孩子嘻嘻笑了起来。 方子萱则是被骇了一大跳,没想到自己弟弟竟然这么有魅力,也没想到这些女孩子会这么大胆,小小年纪不想着好好读书,竟然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第一百七十八章 担心 小女孩们的谈笑丝毫不避讳,大大咧咧地聊着男女之间的话题,听得方子萱瞠目结舌,没想到现在的初中生们已经开放到了这个地步,这么明目张胆的早恋,老师居然不管?她离开一中不到一年的时间,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她倒是忘了过去的方子萱读初中那会儿可是比这些小女孩儿还要放肆,且不说追在向阳身后扮痴了,光是成天晚上浓妆艳抹地泡夜店,白天嚼着口香惹是生非就够老师头疼的了,只不过后来她学霸做久了,俨然一个绯闻绝缘体,加上前世那端方的性子,听到这些事情便觉得匪夷所思。 方心兰在考场熬了两天,方子萱也在考场附近陪了她两天,最后一天考完的时候方心兰整个人都要虚脱了,而方子萱也松了一口气,且不论她考得如何,至少没有出什么意外的乱子。 方心兰虽然看上去疲累,精神状况还是很好的,一回到家就将方子萱之前给她买的那些参考书习题集给整了出来,直嚷着要放把火烧掉。 “我看你还是留着吧,说不定明年还得用。”方子鹏冷笑地来了一句。 “你这乌鸦嘴,”方心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放心吧,打死我也不会再受一次罪了,这一年老娘我容易吗?就算考得再差,也不复读了!” 方心兰叉着腰对着天板大笑几声,终于解脱了啊,世上还有什么事会比读书更苦的? “你还要形象么?”方子鹏不屑地看着她,若是被那些爱慕的人看到这朵小白的真面目会不会幻灭啊? “接下来就是等成绩出来报志愿了,那个时候我正好也考完放假了,你这段时间可以放松自己好好休息一下,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应该心里有数把?”方子萱已经订好了机票,见家中无事就动手收拾行李。 方心兰点头如捣蒜,整个人还沉浸在考完的轻松欢快之中。 “姐。你就不能多留几天吗?”方子鹏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我还没考完呢。” “我也没考完。所以要回去考试。”方子萱停下手上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方子鹏印象中的方子萱一向是很直接的,见她脸色这么古怪,心里也有些毛毛的,“姐,你怎么了?” “咳。咳,你现在还是学生,当务之急是学习,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业上。” 这番话对方子鹏来说就是老生常谈。可他总觉得老姐今天话中有话,别有深意,他惴惴地看着她,“我一直都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啊。” “老姐说的没错,你别顶嘴。你还小,就好好努力吧,”方心兰笑嘻嘻地上来插一脚,“我这些习题集就留给你好了,扔掉也未免太浪费了。” “我怕用了你的书。我的智商也会受到影响。”方子鹏嗤笑,他怕方子萱,却没把方心兰当姐姐。 方子萱微微侧首,想起昨天在快餐店听到的议论就放心不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方子鹏说,毕竟他和方心兰不同,似乎本来就对这种男女之事不上心,自己贸贸然提起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她毕竟没有生养过孩子,也不懂什么教育学、心理学,根本把握不了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想法,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求助于方心兰。 此时的方心兰正如一只刚出笼的小鸟,要多自由有多自由,虽然夜店不敢去了,但是通宵上网这种事还是不会有任何人阻拦的。 “心兰,我有事和你商量。” 方心兰没想到方子萱大半夜不睡觉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去,“我什么都没干,只是逛逛购物网站而已,我没打算买,就只是看看。” 方心兰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不停地解释着,模样十分心虚。 “这种小事你自己把握吧。”方子萱挥挥手,“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姐,什么事?”她这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两天她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子鹏在学校的表现怎么样?”她斟酌再三才问出口。 “他啊,那个臭屁的小子……”方心兰冷哼一声,正想奚落几句,却见方子萱的表情很严肃,也不由得正色问道,“他出什么事了?” 虽然两人不睦,平时总爱针锋相对,但毕竟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又有方子萱这个纽带,她自然不会真的讨厌方子鹏,心里还是关心的,联想到几个月前自己闹出的事儿,不由得担心方子鹏也染上什么恶习。 “现在的小女孩实在是……”方子萱摇摇头,总觉得难以启齿,“听说在学校里有人追求方子鹏。” “嗨,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方心兰唇角微勾,“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姐,你不要太小瞧你弟弟了,他在女生心里就是香馍馍啊,不知道有多少人倒贴,我要是那些女生肯定也要把他当成目标啊。” “可他还是中学生啊。”方子萱瞪大双眼。 “现在小学生都谈恋爱啊,中学谈恋爱都不算早恋了。”方心兰不以为然的眼神在触及方子萱的脸色时,突然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不过不包括我啊,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我很担心这种事会影响他的学习。”方子萱叹了口气,心里想得比方心兰更远一些,不仅是谈恋爱影响学习的问题,方子鹏这样的富二代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一旦引诱他染上什么不好的习惯,他这一生就毁了,当初的方子萱不也是被人刻意引诱的吗? 方心兰听出浓浓的关心,不由得怔了怔,不止是对方子鹏,对她,她也是这般巨细靡遗地关心着。 “如果方子鹏真的不知轻重,那就枉费你这些年来对他的教导了。”方心兰抿着嘴,连她都开了窍,方子鹏那个小屁孩儿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如果这么容易被人影响了去,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但愿如此吧。”方子萱依旧心事重重。 “姐,你放心吧,方子鹏这小子我还是了解的,他根本没那个心思,对那些小女生也是冷冷淡淡的,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方心兰善解人意地挽着她的胳膊,“我觉得那小子的恋姐情结很严重,他今后要找女朋友说不定要照着你的标准来呢。” “别胡说。”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我可没胡说,你尽管放心好了,照着您老人家这标准,这小子肯定早恋不了,这辈子能不能找到对象都还是个问题呢。”方心兰长了小白的外表,骨子里却是个刻薄的,这一面在方氏姐弟面前倒是毫无保留。 方子萱无奈地瞪了她一眼,“虽说你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但这段时间你帮我盯着他点儿。” 方心兰的高考考得比她想象得还要好,虽然不可能像方子萱那样抱个状元回家,但也能稳稳地上一所重点大学,尤其是她报的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设计专业,一下子觉得自己在方家的底气都足了起来,比起前面几个读野鸡大学的堂哥堂姐,她可算是出息多了。 “三嫂,你可真是好福气,孩子们个个都能考上重点大学,没想到心兰也这么争气。”陈歌笑嘻嘻地恭喜张云,任谁都能听出她言语之中的酸味儿。 张云斜眼瞟了瞟她,知道她是故意给自己找不痛快,方心兰算她哪门子孩子? “没办法,谁让我生了子萱这么个懂事又省心的乖女儿呢,不仅自己书读得好,还是个会调教人的,我这个做妈的倒是轻松了。” 没想到张云这么毫不掩饰地炫耀,陈歌的牙更酸了,眼底的嫉妒都快掩饰不住了。 “老三媳妇说的不错,子萱真是个好孩子,不过老三媳妇也是好的。”方老爷子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他一心想让家里多出几个读书人,可惜家中纨绔出的不少,会读书的倒是没有几个,这次方心兰的高考成绩虽然不如方子萱耀眼,但也是靠着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他对张云的喜爱又多了几分,这个媳妇还算是识大体,不仅没有苛待私生女,反倒把她教导得愈加进步了,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方心兰是方子萱一手教出来的,可如果没有张云就没有方子萱,她的功劳有一半得分给张云。 “子鹏,你的压力可大了,两个姐姐都考得这么好,你可不能落后啊。”苏扬疼爱地看着方子鹏,言下之意却是如果将来方子鹏考得不如方子萱方心兰就太给三房丢人了,毕竟他是三房唯一的男孩子,其中的挑拨之意不言而喻。 现在的方子鹏已并非吴下阿蒙,那身暴躁的坏脾气早已乖乖地收敛起来了,只是有礼地点点头,“我会努力的,不会给姐姐丢脸。” “哎哟,真是我的乖孙。”方老夫人一把把方子鹏搂在怀里疼爱个不停,弄得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小伙的方子鹏一脸尴尬。 无论是苏扬还是陈歌都是一脸嫉恨,张云看到妯娌的脸色不好,笑得愈发得意,谁让她们生不出这样的好孩子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家丑 “记得子萱小时候也是个顽皮的,没想到现在竟然这么懂事。”苏扬慈爱地笑着,就像一个仁慈的长辈。 “可不是嘛,当年她闹出的那些事儿,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陈歌也不甘示弱地附和。 这是要翻旧账吗?张云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冷笑着要张口反驳,却被方老爷子打断了。 “够了,子萱早就迷途知返了,你们还在这里嚼什么舌头?”方老爷子一脸不虞地瞪了两人一眼,这两个媳妇过去看着还是不错,没想到心胸如此狭窄,只希望自己最喜欢的小儿子方建森能娶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好媳妇,不然将来方家没有一个媳妇能够撑得起场面。 “老四媳妇也真是的,也该把心思放到孩子身上了,子衍的成绩一直不好,你总得想想办法。”方老夫人开口了,方子衍在她跟前长大,对这个小孙子她一向很疼爱,只不过和老三家的几个孩子相比,方子衍实在太过顽劣了点儿,若是从前她也就不计较,现在有了对比,就难免生出几分盼头,方子萱和方子鹏当年的顽劣比起方子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都能改过自新,没道理方子衍不行啊?如果他真的做不到,也是陈歌教子无妨。 陈歌讷讷应下了,心里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哪能不用心管束,可无论给方子衍请了多少个家庭教师,这小子就是有本事把人家气走,跟着一帮纨绔小少爷在外头瞎混,呆在家的时候从来不愿意写作业,成天泡在网上打游戏,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可他就是听不进去,还老嫌自己烦,现在和自己的感情也是愈发疏远。 她想起当年的方子鹏简直是个蛮不讲理的混世魔王,现在却变得知书达理。成绩优异,心里怎么可能不羡慕嫉妒? “子鹏,你有空也帮忙四婶劝劝子衍,你是哥哥,成绩又好,子衍肯定听你的话。”如今方子萱远在京城,要她帮忙教导方子衍也不现实,陈歌便把希望投在了方子鹏身上。 方子衍心都在外边玩野了,不狠狠教训他一顿,哪里会听他的?可要真教训了。这个四婶还不心疼死?方子鹏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却在面上恭敬应下了。 陈歌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心里也是微恼,直接望向张云,“三嫂。子鹏越来越像是个男子汉了,我都不知道多羡慕你。” 张云很享受她的羡慕,见她这么给面子,也给了她三分颜色,“子衍长大后也会很出色的。” “哪里啊,我的头都疼死了,”陈歌连连摇头,讨好地看着张云,“我看子鹏进入训练营后改变了不少。今年的训练营三嫂能不能帮帮忙把子衍也送进去,那真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苏扬眼神复杂地看着陈歌一脸谄媚的样子,现在的三房真是得势了,过去的陈歌可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张云说话。 张云讥诮地看了她一眼,训练营那种地方只收权贵。方家只能算是富,根本不是实打实的权贵,方子衍又是不得势的四房,想进训练营真是白日做梦,何况这个陈歌刚才还酸溜溜地讽刺她,现在就想来攀附,还真当她是傻子啊? “老四媳妇说的不错,阿云你们家几个孩子都出息了,也不要忘了拉你弟媳妇一把,子衍现在也长大了,还是那么不懂事,你就把他送进训练营,也好历练一番。”张云还没来得及拒绝,方老夫人就开口了。 张云顿了顿,见方老爷子自顾自喝茶,装作没听到,就明白这两个老家伙想要合起来诈她呢,想到这里她便冷冷地笑了,这几年儿子女儿出息了,她在张家的地位也越来越稳,哪里还会委曲求全。 何况当年方子萱和方子鹏不争气的时候,他们这些人非但不帮忙还落井下石,甚至仔细想想说不定身后还有他们教唆的身影呢,对着这样一帮小人,她会用心帮忙那她可真是白痴圣母了。 “不是我想推托,一来我是没那个本事,二来子衍不比我们家子鹏是个皮糙肉厚的,他从小娇生惯养长大,我看他根本受不了那个苦,真要是进了训练营,还不把四弟妹给心疼死啊。”张云皮笑肉不笑地说。 “三嫂那么疼爱子鹏都能忍过来,我自然也没问题,三嫂看在孩子们都姓方的份上,就拉子衍一把吧。” 张云气结,陈歌这态度哪里是求人,分明就是胁迫,当即也毫不客气,“我要是能做到自然愿意帮忙,可是子衍姓方,不如由爸爸出面和训练营那里打声招呼,岂不比我这个妇道人家开口来得管用?四弟妹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陈歌没想到张云竟会这么不给方老爷子面子,三房如今自恃得势,越来越不把方家放在眼里了。 “够了。”方老爷子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虽然有钱,可未必有那个面子,只得低喝了一声岔开话题,“老三最近又去哪里鬼混了,成天见不着人的。” “我哪知道啊,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年到头不着家。”张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就低下头不做声了,自从开始管理会所,她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把方建霖越看越轻,又有两个孩子给自己撑面子,这个方建霖在与不在,她都无所谓了。 “你做人媳妇的,最要紧的是伺候好男人,老三那个性子就是爱玩,我们还指望你好好看住他呢,结果呢,自结婚之后他就没消停过,记得当年他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方老夫人逮着这个机会就训斥开来,丝毫不给这个媳妇面子,口口声声将方建霖的荒唐往张云身上推。 听得一边的苏扬和陈歌满脸舒畅,张云恨得咬牙切齿,正欲反驳。 就在这个时候,方建森推门进来,方老夫人看到幺儿连忙满面笑容地招呼道,“建森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迟……” “出什么事了?”方老爷子是最善于察言观色的,见他神色不对,立刻开口问道。 方建森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开了口,“三哥在京城被拘留了。” “什么?”方老夫人脸色大变,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妈,您冷静些,别急,要不要我帮你拿药过来。”陈歌连忙抚着方老夫人的背顺气,看起来一脸忧心忡忡。 “不就是拘留而已,不要自乱阵脚,”方老爷子倒是沉得住气,看了老妻一眼,才把目光投向方建森,“到底怎么回事?” “三哥在京城和人斗殴,被抓进了拘留所,我刚才已经和张厅长那里联系过了,京城那里已经放人了。”方建森淡淡地说。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一口气说完,你这说半句,含半句的,差点把人给吓死了!”方老夫人这才顺过气来,恼怒地瞪着小儿子。 “就建霖那身板会去和人斗殴,莫不是栽赃陷害吧!”张云一脸恼怒,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这个不成器的老公给丢尽了,她刚在家里扬眉吐气,他就在背后添乱,这么多年他对这个家不管不顾就算了,还成天惹是生非,他在s省胡闹不够,现在跑到京城去撒野,这下她又要被张雪给嘲弄一番,最可气的是她连方建霖什么时候去的京城都不知道。 “不知道,只是这件事情恐怕媒体上压不住了。”方建森叹了口气。 “不会吧,不是已经从拘留所出来了吗?这又算是什么大事?”苏扬一脸不信,毕竟方建霖又不是什么人物,只是方氏集团的股东而已,若是方老爷子或是方建森被抓进拘留所,倒还有些看点,一个不管事的二世祖,人们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哪家媒体吃饱撑着去报他的新闻。 “三哥是因为和一个京城阔少争小明星才打起来的,那个阔少动用了自己的能量把他抓进去,要给他点儿教训。”方建森无奈地说,“那个小明星拍过几部电视剧,有点儿小名气,这种争风吃醋的新闻那些娱乐八卦杂志不会放过的,刚才我看网络上已经把这个消息放出来了。” 张云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冲到京城给方建霖两耳光,这个男人女儿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如此不检点,他不要脸,她和两个孩子还要脸面呢。 “爸爸,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这种事传出去我的脸丢光了不要紧,让子萱子鹏怎么做人啊?他们还这么小怎么去面对外边人的眼光啊?子萱又是在京城读书的,你让她那些同学好友怎么看她啊?”张云悲从中来,当场潸然泪下。 “这个孽子!”方老爷子的脸色很难看,丢儿媳孙子的面子还是小事,他这张老脸都丢到京城去了,“那些新闻能撤下来吗?用钱堵住那些记者的嘴!” 方老夫人的脸色倒是还好,一听说儿子已经从拘留所出来了,便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方建霖玩小明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被那些杂志登出来又怎么样,现在的富豪哪个没有风流韵事,根本没必要小题大做。 第一百八十章 相亲 “爸爸也真是的,”方心兰一脸不虞,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消失殆尽,她甚至担心到了新学校会因为父亲丢人现眼的事情被人议论嘲笑,毕竟方建霖玩的小明星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大,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简直是为老不尊,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理解沈琴了,换做她跟了这么个男人,也迟早要离开他,这真是个自私到极点的男人,“这让我们怎么做人啊?” “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该习惯才是。”方子鹏冷笑,心里对父亲也是无比怨恨的,他是被姐姐带大的,从小就见识了方建霖的荒唐,对他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在心里下定决心,今后绝不要做像方建霖那样不负责任的男人。 “姐,事情闹得不算小,京城那里严越估计也知道这事儿了。”方心兰同情地看了一眼方子萱,她可是知道姐姐和那个男人走得很近,要因为自己这个不靠谱的父亲被人低看,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嗯,知道又怎么样?”方子萱是全家最平静的人,无论方建霖闹出什么丑事都与她无关,这件事和严越又有什么关系? “对啊,知道了又怎么样?”方子鹏一脸戒备地看着方心兰,“你为什么提那个变态?” “哼哼,”方心兰诡异地笑了两声,“大人讲话,你这个小孩子就不要插嘴了,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啊?” “姐,她什么意思?”方子鹏拉着方子萱的衣角,一脸惶恐,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什么意思?”方子萱完全在状况外。 “方先生的事情已经上了网,几个重量级的媒体那里已经做了工作,他们不会乱写,但是网上的议论估计很难平息。”小毛有条不紊地报告着。 “你盯着点儿,不要牵扯到子萱身上。”严越对方建霖的死活丝毫不在意,甚至心中还有着隐隐的快意。这样荒唐的男人也该受点教训了。 “子萱小姐摊上方建霖这么个爹也算是倒霉了,真搞不懂那个老不修怎么会生出她这样正经的女儿。”大毛摸了摸头,一脸感慨。 “那个丫头……”严越的眼神飘远了,不知道她在j市承受着怎样的压力,想到方子萱因为这个父亲而受了不少委屈,心里就忍不住又是愤怒又是痛心。 如果他知道此刻的方子萱吃得好,睡得好,半点没有受方建霖的影响,恐怕就要觉得自己的担心真是可笑而多余。 “你这丫头也算是个心狠的,要不是方心兰这次高考。恐怕还舍不得回来吧。一去京城就把我们几个老头子给忘了。”张老爷子笑盈盈地看着她。嘴上虽然是埋怨,可却止不住满眼的开心。 别看方子萱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却是个有心的,特地从京城带了一套精致的文房四宝给他。不过不止是他,连周老爷子也有份,就让他有些不爽了,明明她是他的外孙女儿嘛。 虽然不知道方子萱一身的书香气哪里来的,但她的眼光着实很好,张老爷子和周老爷子这样的人身居高位,要什么文房四宝没有?她挑选的这一套绝对算不上昂贵,但却是最实用雅致的,这样的性价比只有内行的人才能挑得出来。 “一年不见。子萱丫头比过去更漂亮了。”周老爷子满意地看着她,“你也长大了,在学校可有处对象?” “没有。”她老实地摇摇头。 “京城那些都不靠谱,还是回j市来,让老头子我给你掌掌眼。”周老爷子笑眯眯地说,“我有个小孙子不错,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不如我介绍你俩认识……” “去去去,”张老爷子瞪着他,他看着小丫头长大,还想多留她几年,女孩子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们家子萱才多大,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教坏小孩子。” “怎么教坏了?子萱都上大学了,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么,恋爱谈个两三年,正好大学毕业结婚,你过个三五年就能抱曾外孙,多有效率,别告诉我你不想。子萱这么好的丫头,与其让她被外头那些臭小子骗,倒不如留给我那小孙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周老爷子不以为然地说。 “你瞎说什么,什么肥水?把我们家子萱比成什么了?”张老爷子面上不依不饶的,实际上已经说动了,至少周家和张家是世交,周老爷子的为人他还是相信的,周家那几个小子都有出息,虽然心里觉得有些配不上他的外孙女儿,但想到方子萱那性情,还有人格障碍的问题,他也觉得犯愁,如果子萱嫁到周家,至少周家或多或少会包容一些。 最要紧的是他的确想抱曾外孙了,人年纪大了,总会特别喜欢小孩子,张家已经很多年没有小孩儿了,大孙子张颂文是个油滑的,每回说起总是推诿搪塞,他这几年想要抱曾孙估计是没戏了,如果子萱能和老周家的孙子成一对,倒是还些盼头。 张老爷子正盘算着,突然又想起京城的那个混世魔王严三似乎对自己外孙女有些企图心,他家子萱要是被那个严三给算计了,那他还真没地方哭去,可惜这一年多来自己布置的那些事儿竟然都没成功,不然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他心中忧虑,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周老爷子虽是自己多年好友,但这种事他直觉还是不想让他知道。 “谢谢周爷爷的好意,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张老爷子正在发愣,方子萱已经一板一眼地回绝了。 “小姑娘害什么羞嘛,我家小孙子可是一表人才啊,就算当个朋友认识认识嘛。”周老爷子知道她的脾气,一点都没有被驳了面子的恼怒,反倒不遗余力地推销着自家孙子。 周家几位少爷方子萱是都见过的,也都各自有了妻子或女朋友,周老爷子口中说的小孙子却是她素未谋面的,一直都在国外读书,鲜少回国,为人十分低调。 “我没有害羞,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方子萱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若是别人看到她竟然敢这么不留情面地顶撞s省的权威周老爷子,肯定得把眼珠子给吓掉了,周老爷子却不以为忤,反倒哈哈大笑起来。 “你看看,这孩子和我们家周逸之是不是天生一对?连说出的话都那么像,这就是缘分嘛。”周老爷子对自己看得顺眼的人,就算对方忤逆他,他不但不生气,还会为对方开解,是典型的护短。 张老爷子摇头苦笑,周老爷子这个幺孙只比方子萱大了三岁,却是天才少年,小小年纪就进了少年班,后来直接去美国读博士做研究,也是个一心扑在研究上的孩子,这一点倒是和方子萱十分相配。 “你说什么?”远在京城的严越,接到电话后脸色大变,温煦无害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三哥,你怎么了?”严欣有些害怕地看着自家这个向来笑嘻嘻的哥哥,自记事以来,他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影响他,此时沉得滴水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没事,我出去一趟。”他安抚地看了堂妹一眼,试图给她一个笑容,却没想到那个笑容竟然骇得严欣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 实在是太恐怖了!这还是她亲爱的三哥吗?那个笑实在是太阴森恐怖了,简直就是恶魔的微笑,大热天的害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老爷子一向喜欢方五小姐,所以周逸之一回国,他就安排他们相亲了。”小毛表面上看似乎丝毫不受他恶劣脸色的影响。 “她竟然敢去相亲?”严越的脸色狰狞,他在京城担心她受方建霖丑事的影响,努力平息事态,她居然优哉游哉地在j市相亲了?! 她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吗? 枉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唐突了她,惹她不快,结果她竟然在背后偷偷相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是吧? 他的眼中满是妒火,恨不得立刻飞去j市捉奸,将那个坐享其成摘桃子的男人碎尸万段。 “少爷,张老爷子似乎对你有成见啊,我们突然去j市找子萱小姐,会不会不大合适?”大毛觑着他的脸色硬着头皮说。 “有什么不合适?”他的眼神冷,声音更冷,他想要的女人还需要看别人脸色吗? “少爷,您这没名没分的……何况子萱小姐只是相亲而已,又不是真的谈恋爱,有些事*速则不达。” 名分?要不是顾着她的感受,他会到现在还没有名分嘛?结果她非但不感动,还转身就给他戴起了绿帽子,他能咽得下这口气才怪。 “你还懂得欲速则不达?”他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少爷,您觉得以子萱小姐的性格,相亲会对她有什么影响?”见严越已经彻底丧失理智,小毛不得不开口。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误会 严越愣了一下,方子萱连恋爱是什么不知道,相亲只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直接结婚,另一种则是根本视对方如无物。 以她的年龄和追求,绝不可能这么早通过相亲踏入礼堂,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 想到这里他的心略安了安,暴躁的情绪刚有所收敛,突然又抬起头,“万一他们就互相看对眼了怎么办?或者那男人死皮赖脸地缠着她怎么办?” “那男人缠得过您吗?”大毛觉得好笑,他现在患得患失的样子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他却不以为忤,之前的暴怒已经平复了,可始终还是不放心,“让机场准备,我要马上去j市。” “这本书是外公特地让我带过来的,听说你有急用。”严越笑得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几个小时前的暴怒,就算是怀着一腔怒火而来,也做了十足的准备,他之前给她的印象已经太坏了,现在的每一次见面都是一次弥补的机会。 “啊,太谢谢了!”方子萱眼睛一亮,“劳烦你特地送过来真不好意思,其实你可以快递过来的。” “外公那里也就只有这一本,现在到处都买不到这本书,他老人家是爱书如命的,万一快递丢了,又得怨我偷懒了,正好我到j市也有事做,放心,不麻烦的。”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 方子萱微微一笑,倒也有些习惯他的体贴周到了。 “暑假过得如何?“ “还好。”她不是一个擅长聊天的人,就算是闲聊也是言简意赅。 “没有安排什么活动吗?比如和朋友吃吃饭什么的?”他看上去漫不经心。 “朋友?没有。”她可不是一个人缘好的人,也不喜欢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能够勉强称得上她朋友的人屈指可数,“和你出来喝咖啡算不算?” 严越笑了,眸光微闪。“那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吗?” “你想问什么?”方子萱也不是傻瓜,总觉得他看似不经意的问话别有深意。 “我听说你去相亲了。”他的脸竟然有些僵硬,竟然开始害怕她的回答。 “哦。对。”她脸色不变,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 “周逸之怎么样?”他的眼神阴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咬牙切齿。 “周逸之?”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在脑海中仔细想了一想才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周老爷子的小孙子,还好。” 她一直管他叫周先生,对他的名字倒是没什么印象,毕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哪里会费心去记他的名字。 她分明没做任何解释,却无来由地让他心情大好,一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能在她的心里占多大的空间?连带着也不将那句“还好”放在心上了。 “你年纪还小。现在就相亲真是有些早了。”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老人家的爱好而已,我和那位周先生对彼此都没有意思。”她一脸无所谓,两位老爷子待她关怀备至,她只当哄两人高兴而已。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她轻啜一口手边的咖啡。“谢谢你特地送书过来。” “不必客气。”他笑得彬彬有礼,以她的性子能抽出十分钟陪他喝杯咖啡,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最要紧的是他已经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眼角眉梢净是温煦笑意。“我送你回去吧。” “麻烦你了。”她微微颔首,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停车场瞟了瞟。 两人肩并肩走出咖啡馆,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小心!”一直护在她身侧的他突然伸手拉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跌到他的怀里,一脸惊愕地抬头望着他,却正好迎上他俯首的唇。 那一刻,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一厘米,他甚至可以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呼吸相闻了,明明是喧闹的大街,可为什么好像突然安静下来似的? 她望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熟悉的阴鸷,却跳跃着陌生的火苗,仿佛一不小心就要燎原,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她不敢去深究,却不自觉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的惊慌落在他的眼里,一向镇定的方子萱竟然也有像只小白兔惊慌无措的时候,他定定地看着她,心里却开出了一片鲜。 “刚才有没有撞到你?”他低声问,低沉暖和的声音立刻烫红了她的耳朵。 她慌慌张张地站好,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紧绷的声音泄露了她的情绪,“我没事。” 那辆差点撞上她的电动车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望着马路,脸上怔怔的,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慌乱从何而来。 “走吧。”他依旧笑眯眯的,似乎完全不为刚才的事影响。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竟然渐渐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律和镇定在他面前就这么轻易被击溃了。 特地飞到j市就为了送一本书的严越,心情很好地打道回府,小毛看了昂首挺胸吹着口哨的他一眼,不介意让他的心情更好一点。 “今天子萱小姐是开车去咖啡馆的。” “你说什么?”严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们在停车场看到子萱小姐的车了,后来方家的司机特地过来把它开回去了。”大毛憨厚地笑着。 他的眼睛瞬间被点亮了,难怪那一瞬间她的表情有些古怪,以她的性格自己开了车,却一言不发地愿意坐自己的车,她的心思不言而喻。 虽然他一直都挂着笑容,可是大毛小毛却是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 “这夏天怎么这么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望着窗外抱怨道,眼底那一抹温煦不知道落在何处。 “逸之,你刚回来就别成天窝在书房了,有空也带方家那个小丫头出去走走,年轻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什么的,也挺好的嘛。”周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宝贝金孙,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方家小丫头?”周逸之从文献中抬起头来,脸上有些疑惑,“您是说方子萱吧。” “废话,那还有谁?”周老爷子一脸无奈,自己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太不食人间烟火了,长到这么大竟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也难怪他担心了。 “爷爷,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周逸之笑道,“人家方子萱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和张爷爷乱点鸳鸯谱,倒是让我们尴尬了。” “什么?”周老爷子一脸震惊,“不可能,她明明说过没有男朋友的。” “或许是人家小姑娘害羞吧。”周逸之不以为意,他对方子萱谈不上好感,也没有恶意,不过就是世交家的小妹妹而已,完全没把爷爷说的相亲当一回事。 “不可能,不可能,她不会说谎的。”周老爷子不住地摇头。 “这是真的,我没理由骗您啊,”周逸之笑着解释道,“我昨天去书店找一本专业书,正好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从咖啡馆里走出来,两人很亲密,那个男人还开车送她回去,从他们亲昵的举动来看,一般人都会认为他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吧。” “男人?亲密?”周老爷子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或许是她弟弟吧?” “弟弟?我记得方子鹏还不满十八岁吧,您确定他能开车?无论是方家的还是张家的几个少爷我可是都见过的。”周逸之一脸好笑地看着周老爷子,不知道自家爷爷这么个威严的老人怎么会如此看重一个小丫头。 “你确定你没看错?”周老爷子也想不出一个好理由来解释这件事。 “爷爷,我没近视。”周逸之颇为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虽然成天埋首书卷,可他和方子萱一样很注意保护自己的眼睛,也没有任何近视困扰。 周老爷子想不通,只好找上了老友张老爷子。 “不可能,我们家子萱不会交男朋友的。”张老爷子哈哈大笑,只把周老爷子的话当作无稽之谈,“肯定是你们家逸之看错了,或者是个误会。” “逸之再三保证不会看错,至于误会,你觉得子萱是那种无缘无故会和男人亲密的女孩子吗?” “老周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张老爷子最不能容忍别人说方子萱坏话,哪怕是老友也不例外。 “你急什么?就算子萱真交了男朋友,我还能看轻她不成?我只是觉得奇怪,以她的性格真要是交了男朋友也不会隐瞒,可她现在瞒着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周老爷子想得更为深远一些。 “那把她叫来问问好了。”张老爷子还是一脸不虞,他始终不觉得方子萱那样实诚的孩子会说谎。 “真要是问她了,她还以为咱们是去兴师问罪的,这孩子性情本就冷清,你再这么一闹,就不怕她对你生分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张老爷子憋了一肚子火。 “不如我们偷偷查一查,到底那个男人是谁。”毕竟是张老爷子的外孙女,周老爷子还是要尊重他的意见。 第一百八十二章 偶遇 “查就查,我还怕你不成?”张老爷子一脸不服气,“子萱一直都在京城,要谈恋爱也应该是在京城,回j市才几天呢,怎么可能冒出来一个男朋友,一定是看错了。” 张奇是公安厅长,就算不靠他,以两位老爷子的能耐,把路边的监控录像调出来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到两个小时,监控录像带就到了他们手上。 当两位老人看到监控里的那对男女时,都无法掩饰脸上的震惊。 “子萱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周老爷子摇着头,一脸可惜,严越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纨绔子弟,方子萱这么个好女孩儿和他在一块儿真是让人叹息,不过很早之前他就放出话来说要追求方子萱,这人又生得一副好皮相,子萱最终抵挡不住他的攻势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可能!”张老爷子的脸色十分难看,甚至透出了几分狰狞,“子萱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虽然严越不靠谱了些,但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也别那么老古董了。”既然方子萱有了男朋友,周老爷子也看开了,这肥水是注定要流到外人田里去了,“再说了,要比不靠谱,还有人比得过你那女婿方建霖吗?我看严越和他比起来还算有点担当,你就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 这话能算安慰吗?简直是诛心啊!毕竟方子萱不是周家的人,周老爷子也不过是有点惋惜而已,张老爷子却完全不同了。 他一直后悔自己把女儿嫁给方建霖这个不成器的男人,方建霖和张云都是不靠谱的,方子萱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发誓一定要给外孙女找一个好归宿,绝对不能让她重蹈爱女的覆辙。如今让他看到自己一向看重的方子萱和严越在一块儿,简直是用刀割他的肉啊。 张老爷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一见到张奇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头没脑地狠狠骂了他一顿,弄得张奇和程莉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是谁惹了这位老爷子。 唯一知道内情的张颂文出差去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向方子萱兴师问罪,气郁于心,一个晚上下来,老人家竟然起了一嘴的水泡,急得程莉急急忙忙地叫了保健医生。 “不用了,快把颂文那孩子叫回来。”张老爷子疲惫地摆了摆手。一夜之间竟像老了几岁。 难道是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错事?程莉一脸忐忑。 此时的张颂文正一脸赞许地看着身边那个娇小的女孩子,她的脸上漾着美丽的甜笑,正眉飞色舞地对着几个外国人用流利的英文讲解华夏文化。 这几个英国人是他十分重要的客人,在原本的行程中只安排他们参观几个固定景点。没想到他们竟然临时要前往一个小县城的古遗址参观,这便打了张颂文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原本安排的陪同人员对那个古遗址博物馆根本就不熟悉,甚至连对华夏文化的了解都还不如几个外国人,而当地博物馆的解说人员英语水平十分一般。这些英国人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不要说回答了,连听都听不懂。 张颂文因为正在小县城邻近的城市出差,只好立刻飞车赶来救驾,就在他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子和这几个人相谈甚欢。 当然也不能算是相谈甚欢,这气氛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你们国家政治体制的落后,我们国家早就是民主国家了,你们几千年来还是这么*。”大胡子英国人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优越感。 “弗兰克先生此言差矣,”女孩子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西方国家在过去一直都被‘朕即国家’的观念支配,政府是王室的,贵族的,封建的,所以社会上的中产阶级要起来夺取政权,要求参加政府。而我们国家自秦以后,政府早由人民直接参加而组成,政府也是人民自己的,这才是现代人所谓的‘直接民权’。” “不对不对,你们国家处在封建时代几千年,怎么可能是直接民权?”大胡子吹胡子瞪眼地反驳。 “自秦汉以来政府的组织者,不是军人,不是贵族,也不是富人与穷人,而主张‘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政府从民众间挑选贤能组成。那个时候就有选举制度,汉代的每一个青年,在太学毕业后,回到他所在的地方政府服务,有能力,有经验的,再经由地方长官推荐他到中央,由中央举行考试,这才正式成为政府内的一个官员。当时的政府官吏,都由平民社会来,他得到官职并不因为他是贵族,也不因为他有无资产,唯一的标准就是贤良。我们国家几千年前就能通过这样先进的手段从平民社会里推选出优秀分子,这是皇帝所不能*的。”女孩子傲然笑道。 大胡子被说得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什么依据。 她这番不卑不亢的回答,张颂文和他派来的人都听懂了,心里不由暗暗赞赏,换做他们恐怕根本没有这么坚实的底气来反驳,女孩子的底气来源于她扎实的历史功底,虽然他们也隐隐感觉女孩子的话有些不对,可至少能够唬弄人啊。 “你年纪小小对华夏文化倒是很有了解,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是学历史的吗?”英国客人们已经往门外走去,张颂文却有意落下一步的距离,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勾起了他的兴趣。 还站在展览橱窗前细细观赏的女孩子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显得客气而疏离,与刚才的神采飞扬大相径庭,“我所知道的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我也不是学历史的。”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你就叫我alisa好了。”她浅浅笑了笑,显然不想搭理他的搭讪。 她越是这样,他便越有兴趣。 “我是,很高兴认识你。”他朝她点点头,“这里在汉朝时期是个繁荣发达的城镇,没想到现在沦为小县城,知道这里的人越来越少,就算在这里发掘出这些具有珍贵价值的文物,还是没有引起人们足够的注意力,倒是这些外国人挺识货的,非要绕远路到这里来参观。” “唔,”她随意地点点头,对他的解释丝毫不感兴趣,如果不是看到刚才那鸡同鸭讲的场面太过可笑,她也不会吃饱撑着站出来,她的目光集中在展柜里的几块玉片上,如果不是知道这里出土了这些珍贵的玉饰品,她也不会跑到这个小县城来。 古人的手工十分粗糙,这些玉簪玉佩自然不如现在技术雕琢得精美,但却有一种独特的古拙,这种美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感受到,直到亲眼见到它们,她才觉得这一趟来得值了,心中对自家老姐的崇拜又添了几分,她就算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啊,明明不是学自己这个专业的,但给自己选的书却真的厚重扎实,让人受益匪浅。 如果身边没有那个聒噪男的唠叨就完美了,这个男人长得人模狗样的,穿的也还算过得去,不过半点都没有阔少富豪的气场,看上去也就一公司小主管,还叫什么,真是够装逼的,想和她搭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就算心里不屑,她的脸上也不曾流露出一丝一毫不虞,她太明白如何在男人面前保持自己的形象了,就算对那些她不感兴趣的男人,她也不会破坏自己的形象。 张颂文刚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长得漂亮,素质也不错,见她如此冷淡,兴趣却是越来越浓,竟然一反常态缠着她说个不停。 “你的英文很好,很纯正的伦敦腔,是在国内学的吗?” 方心兰的脸色一僵,脑海中浮现出外教那张和容嬷嬷一样严厉的脸,不由得有些无奈,现在想想还是得感谢老姐,如果不是她的坚持,自己的英文恐怕还是破得见不得人,哪里能像现在可以和外国人流利顺畅的交流? 刚才的经历让她更加自信了,她不再是那个浅薄地只能依靠男人的方心兰了,她相信就算凭着自己的力量,也能在这个社会适应得很好,她享受这种被尊重的感觉。 “我没出过国,我的英文家教还算尽责。”方心兰直起身子,脸上有着富家千金的骄矜。 张颂文早就从她的衣着打扮中看出她的家境优越,虽然现在穿名牌的女孩子很多,有一部分是虚荣心作祟,靠着出卖自己身体或是节衣缩食撑起来的面子,那些女孩子虽然身着名牌,可是那种浅薄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像眼前这个女孩子有足够的气场支撑。 “你的英文家教水平不错。” “那是我姐姐的眼光好。”方心兰淡淡地微笑,很满足于这种优越感,当初的她连英文单词都读不清楚,现在却可以信手拈来,出口成章,何止是英文,刚才那番让人惊艳的见解,也是从老姐逼她读的书中看来的,当时她还觉得莫名其妙,她又不是学这个专业的,为什么非要她读这些无聊枯燥的东西,现在看来老姐还真有先见之明,她第一次有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主意 “你很崇拜你姐姐?”张颂文莫名的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总觉得她那个姐姐似乎有些熟悉。 方心兰却没有了多说的*,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她为什么要和这个小主管透露这么多? “你的客户已经走了,再不跟上,小心被炒鱿鱼。”她好意提醒道。 “没关系,自然有人招待好他们。”他不以为意地微笑,他本来就是来救场的,既然场子已经被她圆了,他在与不在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眼下的他可是对这个女孩子更感兴趣。 难道他觉得她家境不错,妄想攀附富贵?这个社会里,可不止有女人攀附男人,也有不少男人通过娶一个富家千金,一步登天。 她可不像普通的富家千金那么单纯好骗,在有的人眼里世上的人都是好人,而在她心中总会下意识地评估每一个靠近她的人,在那些她看得上的男人面前,她永远都是一副柔弱温柔的样子,而对这种心怀不轨的男人,她完全没有必要摆出一副好脸色了。 她的脸色当即冷了几分,原本兴致勃勃参观的兴致也瞬间消失殆尽了,“你慢慢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去哪儿?我送你。”张颂文自觉自己从未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殷勤过,过去从来都是女孩子们追着他跑,如今遇到一个自己感兴趣,对方却对他不假辞色的,顿觉得无比新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想用死缠烂打这一招追她?方心兰的脸色更加难看,“不用了,我自己坐车。” “这里是小县城不好打车。”他好脾气地笑着,“我正好回市里顺路,你不必客气。” “好女孩儿不应该随便上陌生人的车。”她冷着脸坚持。 “我以为我们不是陌生人。我们知道彼此的名字,不是吗?” 哈?知道这种随口胡诌的英文名也算熟人了吗?方心兰真想放声大笑,没想到这男人长得还算不错。为人却这般无赖。 萍水相逢一场,她也不想和他多加纠缠。干脆将嘴巴闭上,目光投向别处,一心一意地等起车来。 张颂文不依不挠地还想纠缠,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微变,苦笑道,“这回我想送你也送不成了。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 方心兰微松一口气,这个死皮赖脸的聒噪男总算走了。 “少爷,我们现在赶回j市?”前座的司机看着后视镜里张颂文疲惫的脸色小声问道。 “嗯,”他随意应了一声。爷爷的身体这几年愈加不好了,虽然看上去依旧中气十足,但总是小毛病不断,不知道这次是什么事让老人家如此着急上火,“你找个人去查查刚才那个女孩子。” 小县城的博物馆不收门票费用。但是参观者必须要登记自己的真实姓名和身份证号,所以方才她拒绝透露自己真实姓名时,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一点小事还难不倒他张颂文。 一个小时后,她的所有资料已经传到他的手机。 “竟然是她?”张颂文有些愕然。随即冷笑,这么多年不见,她的变化不小啊,当年那个假惺惺的小白,现在竟然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蕴,看来方子萱在她身上的功夫不少,算她运气好,竟然摊上方子萱这么个姐姐,对她的确够精心的。 原本那一点对她的兴趣,随着这个资料烟消云散,他张颂文还不屑和一个私生女纠缠,他的眼中不带一丝感情地将她的资料全部删除。 “爷爷怎么了?”张颂文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只见程莉坐在客厅里叹气。 “你上去看看吧,不知道谁惹了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也不肯吃,只说要见你,都来回问了好几次了。”程莉忧虑地看着儿子,“你是不是又惹老爷子生气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上去哄哄他。”张颂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自忖自己最近做事中规中矩,老爷子的火应该不是朝他发的。 “爷爷,听说您今天不肯吃饭。”张颂文整了整脸上的表情,笑眯眯地开门进去,只见张老爷子耷拉着脸,眼中净是血丝,“这又是谁惹您了?再怎么着也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你自己看看!”张老爷子转过头去,气冲冲地指着书桌上小巧的笔记本电脑。 张老爷子很少用电脑,这台笔记本显然不是他的,张颂文好奇地凑上前去,只一眼就脸色大变,“爷爷,他们——”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老爷子一想到这件事就恼火,可偏偏除了眼前的张颂文,他对谁也不能说。 张颂文趴在桌上一脸凝重地播放那段监控录像,虽然录像中两人的面部表情并不清楚,但是从他们肩并肩走出咖啡馆,到方子萱被严越拥入怀里,两人对视几秒才分开,一直到严越一路护着她上了车,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的互动就算不是亲密爱人,也是极为亲近的关系。 最让两人不能接受的是方子萱的性格极为清冷,就算是面对骨肉至亲都十分冷淡,在他们面前都没有这样的互动,却在严越这个外人面前虽说称不上谈笑风生,可也算是毫无戒备,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已经进展到了这个地步? “爷爷,子萱这次回来有没有说什么?”张颂文的脸上惊疑不定,这个表妹要是谈了恋爱顶多是让人大吃一惊而已,虽然是大家族,他们却也不会做那些仗势欺人,棒打鸳鸯的事情,可是严越这个对象实在是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不仅性情暴戾,还阴晴不定,之前他的威胁和他们之间无效的协议,让张老爷子和张颂文愈加肯定他接近方子萱不安好心。 “没有,她表现得和过去一样,根本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是你也知道,以她的性格恐怕什么事都不会放在脸上表现出来。”张老爷子叹了口气,“我昨天想了一夜,她寒假的时候不肯回来过年,会不会也和这个严越有关。” 情到浓时连家都不愿意回了?! “不会吧,她在京城的时候,方心兰也在,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不去照顾这个妹妹。”当时方子萱就是以此为借口不回家过年的,一想到方心兰,张颂文的心情就忍不住恶劣起来。 “这谁都说不准,子萱那个脾气如果真的陷进去,恐怕是谁都拉不回来的,偏偏遇上严越这个魔星,如果他真的伤害了她,她这一辈子就全毁了。”张老爷子脸色沉痛,“子萱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我都清楚,她那样的女孩子能对男人有多大吸引力?可偏偏严越挑上了她,谁能相信?那帮人全当笑话看呐,我就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方子萱的背后有方家和张家,是s省除了周家之外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何况周家和张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更是周老爷子另眼相看的晚辈,甚至可以说是棋局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棋子。 “爷爷,我们不能放任他们这样下去了。”张颂文正色道,“子萱年纪小,对这种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我看以她现在的状态并未深陷,把这个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还来得及。” “你是怎么想的?” “我记得子萱在j市的时候也见过严越几次,但每次都是不假辞色,丝毫不放在心上,她去京城不过一年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就进展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说是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子萱不在京城了,严越接触她的机会就更少了,以她一心做学问的性子,估计很快就会把这个人忘到脑后。” “我也想过让她离开京城,可她那么喜欢京都大学,甚至和我说过在京都大学就读是她的梦想,我怎么能够强逼着她退学?”张老爷子叹气。 “退学?我看大可不必,京都大学每年都有交换生,只要让子萱得到这个交换生的名额……”张颂文做事更喜欢用一种温和的手段达到目的。 “交换生一般只有一年的时间,不是长久之计。” “一年的时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这一年之内严越就……”张颂文眼神阴狠,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就算不成功,也能拖得他分身乏术,说不定对子萱的恶念慢慢也就淡了。” “但愿如此吧,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能拖一年是一年了。”张老爷子也觉得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我现在就给老赵打电话。” “赵老爷子和严越虽是祖孙,可脾性不同,爷爷您……” 客气一点…… 张颂文的话虽然没好意思说出口,可言下之意却很明白。 赵老爷子他也是接触过几次的,就是一个耿介的书生,他这样的知识分子就是要以礼相待,和他好好说,否则他老人家一恼起来,也是不管不顾要死掐到底的。 “你别劝我,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我还和他以礼相待?当我软弱可欺负吗?”张老爷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试探 赵老爷子接到电话的时候,那叫一个莫名其妙啊,一向对他客客气气的张老爷子匪气毕露,在电话里没头没脑地骂了他一顿,赵老爷子修养好,本不想与他计较,可他竟然骂到了他最心疼的外孙身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张头,你要怎么发疯我都随你,可你就是不该说我们家阿越,人家好好一个孩子,招你惹你了?骂得这么难听?!当我没脾气啊!”一向温和的赵老爷子也忍不住发飙了。 “没招我惹我?”张老爷子阴阳怪气地冷笑,“你那外孙是个什么东西?你老糊涂不清楚,我们可是清楚得很,他平时做的那些坏事我可以不和他计较,可千不该万不该来招惹我们家子萱!” “子萱?和子萱有什么关系?” “他一年多前就看上我们家子萱,三番几次地纠缠不清,甚至还拿核电站的项目威胁我们,说只要让子萱陪他一晚就肯和我们谈合作,后来子萱到了京城读书,他又死性不改地缠了上去,你们是不是当我们张家好欺负?” “怎么可能?一定是误会!阿越看起来虽然不羁,可是心地是最纯良不过的,他绝不会这么做的。”张老爷子的声音就像一道闷雷将赵老爷子劈得晕晕乎乎的,严越在他心中一向是温良纯善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不会?我手头若没有证据我会乱说?”张老爷子讽刺道,“我就怕你不敢看那些证据,怕坏了你那好外孙在你心里的好形象!” “你!你别胡说!”赵老爷子气急,一阵剧咳,虽然嘴硬,心里却是隐隐信了,张老爷子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若是其他的女子,他还可以说是那些女人勾引他外孙,可方子萱是什么人?出了名的严肃正直,不苟言笑。也是他最看重的晚辈,如果他们真有什么纠葛,那定是自家外孙缠上人家。 赵老爷子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心思单纯,不像张老爷子这样总是将人往坏处想,何况严越是自己的外孙,他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不会和张老爷子相同,“老张,就算他们真有什么纠葛,那也是年轻人谈个恋爱。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知道你疼爱子萱。可也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什么谈恋爱?分明就是严越意图不轨!”张老爷子不依不饶地说,“我不管,我就是看不上你那个外孙,就是不能容忍他们两人在一块儿!如果你管不了严越的话。想办法让子萱离开京都大学,我知道你们每年都有交换生的名额,马上让子萱出国!” 张老爷子一急就不由自主地冒出当年做领导时的气魄,直接用下命令的口吻和赵老爷子说话。 赵老爷子是个耿介的书生,哪里受得了这种气,“我不是你的下属,你少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两个孩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管那么多。你也不必多管闲事。” 赵老爷子一吼完,就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虽然他喜欢方子萱不假,可更疼爱自己的外孙,哪里能够容忍张老爷子这样指摘。好像严越配不上方子萱似的。 “爷爷——”张颂文一脸尴尬,赵老爷子的嗓门大得让他把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回惹怒了赵老爷子,方子萱的事儿反倒不好办了。 张老爷子的脸上却流露出一抹轻松,“没关系,这事儿基本成了。” 张颂文疑惑地看着他。 “赵老头的脾气我再了解不过了,他今天所受的羞辱够他记一辈子的,就算他之前还有成全严越的心思,被这么一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反倒会帮着我们把他们分得远远的。”张老爷子胸有成足。 赵老爷子放下电话,气得灌了一大杯茶水才恢复镇定。 自家外孙有什么不好?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家世背景都摆在那儿,世界上哪里有他配不上的女孩子?怎么方子萱就特别金贵似的? 他知道张老爷子护短,可今天这话似乎也不是全无来由,想起这一年来严越往他这里跑得越来越勤,每次都会有意无意地提起方子萱,甚至还很好心地说要帮忙指导方子萱,当时他没往深里想,只觉得他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现在想想,他对他的其他学生似乎并没有这种热情。 莫非严越真对方子萱存了那份心思? 他是个直性子,哪里憋得住话,立刻直接找上严越,“你是不是和子萱在处对象?” 严越一愣,脸上的疑惑茫然不似作伪,“外公,您这是听谁胡说呢?” “真没有?”赵老爷子这回倒没那么轻易被蒙混过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有就好,虽然子萱这个孩子不错,但不适合你。” “我以为外公很喜欢她呢,每次都在我面前夸她,难道最近她做了什么事惹您老人家生气了?”严越的脸色不变,瞳色却暗了几分。 “那倒不是,她是个好孩子,我也很欣赏她,但人都是自私,你是我唯一的外孙,我不为着你还为着谁?她那个性格做学问是很好,不过却不适合为人妻为人母。”赵老爷子不是老糊涂,很多事他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着呢,“将来谁要是和她处对象,必定十分辛苦,她脾气内向木讷,恐怕是不懂得体贴人的。外公可不希望你找一个像她这样的女朋友,不然今后受苦的可是你啊。” 作为后学晚辈,方子萱无疑是赵老爷子心中的第一人,但若是她的身份转换,成为他的外孙媳妇,他可就是一百个不满意。 知道赵老爷子今天这番话中未必没有敲打提醒的意思,他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外公您想太多了。” 赵老爷子突然觉得有些摸不透这个外孙的想法,他脸上的不以为然究竟是对恋情的否认,还是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 “你觉得方子萱怎么样?”他试探地看着他。 “严肃好学,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我对她的了解恐怕还没您多呢。”他的表现太过正常,无论赵老爷子怎么仔细都无法看出一丝端倪。 莫非真是老张胡乱攀咬?可他又说手头有确凿的证据,赵老爷子的脸上有着不确定。 “究竟是谁在您这儿乱嚼舌头?”严越依旧笑着,只是森然的眼神透露了此时他的心情很不好。 “还不是子萱她外公,”赵老爷子自觉在外孙面前没必要隐瞒,干脆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地宣泄出来,“几个孙辈中他最偏爱子萱,当初因为子萱喜欢学法律,千里迢迢地把我叫过去。现在这老东西过河拆桥,说你和子萱处对象,闹到我这里来了,我不满意子萱和你在一块儿,他也不同意你和子萱在一块儿,好在你们之间没有什么,不管你对子萱有什么想法,都不要自讨没趣了。” “外公啊外公,您和他一个粗人计较什么?”严越笑眯眯地揽着赵老爷子的肩膀,“他行伍出身,说一不二,从来不讲究什么证据,莫名其妙地就给人定罪了,难道您还要受他的影响不成?” 真的没有证据吗?可是老张说…… 赵老爷子的心中已经种下了一根疑惑的刺,就算严越表现得再镇定自然,怀疑的种子还是生根发芽茁壮成长了。 “最近你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是不是大学生活太丰富多彩,被迷了眼?”赵文朴半是开玩笑半是责备地看着方子萱。 “老师的身体不好,我也不敢多来打扰老师休息,很多问题我也请教了严师兄,那些小问题就不烦扰老师了。” “我也就随口提提,严越这个孩子会这么上心倒是奇怪了。” 方子萱不自在的表情尽入了赵老爷子的眼,虽说她没有小女生的羞涩不安,但那种疑惑也证明了连她都对严越的殷勤不解。 自觉被蒙在鼓里的赵老爷子莫名地蹿起一股不悦。 “你的功底很扎实,本来想亲自带你的,但我的身体实在不争气,以你的水平留在京都大学和那些普通的本科生一起学习,实在是浪费了,现在学院里有个交换生的名额,是去日本的,你愿意吗?” “我可以吗?”方子萱惊喜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我记得你大一的时候就一直在自学日语,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以你的能力基本的听说读写应该是没有问题了,虽然你只有大二,但你的成绩和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你愿意去,我再从中周旋一番。”赵老爷子含笑望着她,她脸上的惊喜不似作伪,如果两个孩子之间真有什么,她至少也该流露出一丝犹豫,看来是严越那小子剃头担子一头热。 不是他不喜欢方子萱,而是他明白这个小姑娘活得太纯粹了,对她来说没什么比自己求学问道更重要的,为了自己的事业她可以抛弃一切,包括儿女情长。 为什么他会这么肯定,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当年的他执着于自己的事业累及妻女,不能说是不内疚的,但秉性如此,要他改那真是难上加难。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交换生 赵文朴感慨地看着方子萱,她的脾性和他极为相似,欣赏她是一回事,但他绝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外孙和这样一个不顾家的女孩子在一起,娶妻娶贤,所谓贤惠,就是要不计一切地为丈夫儿女付出,何况严越是他唯一的亲人,他恨不得把世界上一切的好东西捧到他的面前,这是他为人外祖父的自私。 “我愿意去。”方子萱果然没有半分犹豫,她知道京都大学和日本的那个合作项目,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会安排好的,但是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严格保密,万一事情提前走漏风声,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向耿介的他在这件事情上也不由得多留了个心眼,虽然他始终相信严越纯善,可他的能力他却是知道的,如果真让他知道了方子萱要出国,为情所困的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阻挠。 “我明白的。”方子萱点点头,她知道每一次评先评优都会在学院里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种交换生的机会也不例外,虽说她不惧怕和任何人竞争,但也不希望连累眼前这个满心为她着想的老者,他一生辛劳坦荡,如果晚年还要背上一个暗箱操作的污名,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方子萱是个口风紧的人,既然答应要保密,那就是真的任何人都不告诉,包括父母家人,而学校这次处理得也十分低调,只是在学院网站的小角落发了一个公告。 她做交换生这件事情倒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一来京都大学每年交换生的名额都很充足,二来她“学神”声名在外,别的不说,单是专业课成绩和精通几门外语这项就让人望尘莫及,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倒也没有太多人议论。 最重要的是发布这条消息的时间离她出发赴日只有一个礼拜,这么仓促的决定在京都大学十分少见,人家还没来得及议论,她就要上飞机了。 消息传到j市。张云自觉脸上有光,虽然她也搞不懂什么交换生,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学校送自家才大二的女儿出国读书,同样是在京都大学,胡若菁就是比不上自家女儿,顿时也忘记了方建霖刚在京城出的丑,打了电话给张雪好一通炫耀。 “哎呀,这可真是歹竹出好笋,谁能想到方建霖那么个不靠谱的父亲能生出子萱这样的女儿呢?”张雪假惺惺地恭喜道,“对了。建霖还好吧?听说上次被打伤了。我本想去看他的。可我们家胡礼说影响不好,非拦着我,你可千万和建霖说别放在心上啊。” 张云气苦,张雪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方建霖这个男人我是完全放弃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还好我那一双儿女还算争气,人老了当然是靠儿女,难不成还真靠男人啊?” “哎,你这就不对了,老伴老伴老来作伴,儿女争气总要忙自己的事业,还有自己的家庭。临老了你不靠建霖还能靠谁啊?”张雪咯咯笑了起来,“你放心好了,建霖现在还年轻,荒唐一点儿也没什么,等他老了。玩不动了,最后还不是得守着你过?” 张雪看似宽慰,实则句句诛心,把张云气了个倒仰。 “谁说女人就一定要靠男人的?”张云冷笑,“我自己有钱有事业,可不像别人只能做一个依靠男人的家庭主妇。” 张雪咬牙,她一向要强,在她眼里张云就是个草包,没想到她现在竟然也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而那边厢知道消息的张老爷子和张颂文则松了一口气,只要子萱离开京城,严越就不可能追得那么紧了,事情也有了缓冲的余地,尤其是方子萱那边,少女情窦初开,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淡了下来。 方子萱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交换生经历会在家中引起这些反响,只是单纯为了能出去读书而开心。 “子萱,真羡慕你!”白欣欣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段时间以来,她和方子萱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尽管她很努力地修复,但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就是啊,我也一直很想去做交换生的,”颜紫嘻嘻笑道,“不过我更想去美国,对日文我实在是一窍不通啊。” “有机会的,学院每年都有名额。” “可那都是大三大四才有可能啊。”魏芸也难掩羡慕,方子萱在他们学院就是个传奇,虽然不是第一个在大二就能出国做交换生的人,但也是这几届来的头一份,就是个学霸女神似的人物。 “不过说实话,你这一走我可就能好好松口气了。”颜紫眨眨眼,白欣欣和魏芸都心领神会地笑了。 宿舍里有个学霸的确很有压力的事情,看她每天早出晚归地读书,三个人难免会受到影响,是压力也是动力,虽然比不上方子萱的苦读,但也鲜有放松懈怠的时候,方子萱这一走少了个人鞭策她们,可不就能好好地歇上一年。 “子萱,等你一年后回来,我们三个恐怕已经堕落了,说不定还要挂上一两科。”魏芸大大咧咧地笑着。 “呸呸呸,你这乌鸦嘴,反正我是不会堕落的,”颜紫拍着胸脯说,“我打算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复习托福和lsat(美国法学院入学考试)。” “你准备出国读jd(研究生学历,三年制的学位)?那很辛苦的诶,干嘛不读llm(一年制硕士学位)?”白欣欣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虽说jd更正统一些,但是时间长、钱多,还又苦又累,最可怕的是还要过让人头疼的last,她以为以颜紫的性格肯定不愿意去受这份罪。 “子萱,你觉得呢?”颜紫觉得方子萱肯定会支持自己。 “你这么早就开始备考lsat会不会有些早?” “拜托,像你这样大一就把托福、雅思全考过,还拿了高分的人当然不用这么早复习,我也只是想现在开始初步介入而已,笨鸟先飞嘛。” “我觉得你还是先考托福吧,用最后半年的时间复习last比较稳妥,战线拉得太长人容易疲惫,到了最后恐怕坚持不下去。” “你还真是了解我,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颜紫苦笑,“说不准最后就去读个llm,反正我也不打算在美国执业,有llm的资历,将来做个涉外律师就好了。” “你还真是善变啊。”魏芸做了个鬼脸,“不过我也想做涉外律师。” “这一块赚得不少,你看我们前头的师兄师姐们,哪一个不是盆满钵满,不过就是压力大了点儿。”白欣欣玩着眼前的饮料杯,有些神思不属。 “那你将来准备做什么?”魏芸期待地看着她。 “没想好呢,走一步看一步吧。”白欣欣笑了笑。 颜紫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舍友了,她的心思不想方子萱和魏芸那么单纯,不过她相信对于未来的规划她是一定有的,但是她却从来不在她们面前透露。 “不管怎么样,子萱,你到日本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好姐妹啊!”白欣欣装作没有看见颜紫的眼神,笑眯眯地端起杯子。 “不会,一年之后我就回来了。”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离情别绪,更没有什么意气风发,仿佛这一年时间就像是回家放个暑假一样。 “不过你这次走得真的挺突然的,那个帅哥知道吗?” “谁?”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就是成天对你嘘寒问暖的那个啊。”颜紫和两个舍友对视一眼,暧昧地笑了起来。 “他?”方子萱的脸突然变得有些僵硬,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应该知道吧。” “应该?”魏芸瞪大眼睛,紧张兮兮地看着她,“你不会没告诉他吧。” “这种事情没必要昭告天下吧。”她回以一个奇怪的眼神,不觉得自己有一定需要告诉他的必要,但是他是赵文朴的外孙,也许赵老爷子会告诉他的吧,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是有意不想在他面前透露的。 “天,太伤人了!”颜紫扶额长叹,“喜欢你的人真的很辛苦啊。” 白欣欣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当初的事情要说全部放下了,是不可能的,可是她这样的一个人,几乎是不懂男女之情的,和她计较,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连那么优秀的男人都入不了她的眼,又何况是平庸的沈浩呢?她竟然为了这种不可能的事情闹得那么难看,现在想想都觉得丢人。 方子萱被她们的反应弄得有些无措,面上虽然平静,可是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两辈子活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有这么忐忑不安过,明明自己没有做错,却有一种对不起人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成这样了?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去做交换生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只有离开这个环境,让一切回到原点,没有严越介入自己的生活,她才能恢复原有的心境。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怒 背上简单的行李,在飞机起飞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土地,她微微闭上双眼,告诉自己不应该有任何留恋和不舍,她,应该追求的是学业的无涯,在这里没有任何牵挂。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方子萱的三位舍友在宿舍楼下见到严越的时候都是一脸惊异,“她不会真的没告诉你吧?” 三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没想到方子萱还真是绝情。 “你们说什么?子萱怎么了?”严越皱着眉摁掉电话,昨晚他刚出差回来,今天一早就来学校等她了,可无论他打了多少个电话,对方始终提示他已经关机,这个小丫头不会又病在宿舍了吧?可眼前这三人的表情告诉他,问题似乎比他想象得严重得多。 自从上回他出手帮了白欣欣,她们三个对他就已经不那么陌生了,虽然还存着一份敬畏,但也不至于不敢和他说话。 颜紫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她已经走了啊,去日本做交换生,上午的飞机。” 话音刚落,她就被骇得不自觉后退一步,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黑得出奇,眼瞳中的漩涡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卷入搅碎一般,脸上明明是在笑,却已经不见了起初的温煦和善,仿佛她们在他面前多停留一秒就会被残忍地撕碎。 不仅是颜紫有这种感觉,就连她身边的白欣欣和魏芸都是一脸惊骇莫名,出于人类对危险本能的回避和畏惧,三个女孩子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不礼貌了,拔腿就往宿舍楼里冲。 “好恐怖!好恐怖!我刚才真的被吓到了!”三人对视一眼,觉得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范围内总算是安全了,可一直到现在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明明平时看起来挺和善的一个人啊,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眼神?”魏芸抚着胸口。还没有定下神来。 “我终于理解子萱为什么不和他在一块儿了,”颜紫努力咽了口口水,“虽然长得好。又细心体贴,但还是小命重要。” “像我们这样的还是找个宜家宜室的比较好。外边那个段位太高了,光看上一眼就让人受不了啊。”白欣欣也心有余悸,万分庆幸刚才不是自己说出这件事的,外边那个的眼神就让她想起恐怖片里的变态杀人魔,要是被他迁怒上,自己会不会遭受池鱼之殃啊。 她不自觉地把心中的担心说出来,得到颜紫和魏芸的一致赞同。 “何止是像变态杀人魔。就像是鬼片里的厉鬼啊。”胆小的魏芸一回想起那个眼神,就不寒而栗。 “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还是去找子萱好了。千万别找我们啊。”三个人双手合十,傻乎乎地念念有词。 “为什么让她去做交换生?”他一脸阴沉地摔门而入,完全无视赵文朴的震惊。 “为什么让她去?”他眼神阴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赵文朴。 “阿越,你——”赵文朴怔怔地看着他。这还是自己熟悉的严越吗?那个总是一脸阳光温和微笑的年轻人,那个永远关心体贴他的外孙,此刻竟然变得如此陌生,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你回答我!”他毫不客气地紧紧盯着他,就算是久经世事的赵文朴也被他盯得有些头皮发麻。 “以子萱的成绩去做交换生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短暂的震惊过后,赵文朴已经镇定下来,审视地看着他。 “你不是故意的?”他冷笑起来,前一段时间刚暗示过他不该和方子萱在一起,没多久就这么突然地把她送到国外去,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她去做交换生,和你有什么关系?”赵文朴不答反问,“我记得你说过和她没什么关系。” “你相信吗?”他的眼神很挑衅。 “不信,”赵文朴轻轻叹了口气,他终于承认了,“所以我才想让子萱出国,她不适合你。” “适合不适合不是由你说得算的。”他轻蔑地看着他。 “你喜欢她,考虑过她的意思没有?”虽然震惊于他的无理,他却没有太过愤怒,只是看着他缓缓开口,“对她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她愿意接受你吗?” “不关你的事。”他的神色愈加阴狠。 “如果她有半分在乎你,早就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你到了今天才知道,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吧,恐怕你知道这件事还不是通过她那里……” “你闭嘴!”他暴喝一声,完全不见平时那孝顺外孙的形象。 赵文朴却丝毫不惧,一脸怜悯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她根本不想谈恋爱,在她心中自己的学业前途比什么都重要,而你只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那又如何?”他突然笑了起来。 赵文朴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的笑比他暴怒的时候还要更加可怕,明明他过去是一个谦逊温柔的男孩子,怎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喜欢她,和她喜欢不喜欢我有什么关系?”他似乎平静下来,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只是那阴森的模样,连赵文朴这一把年纪的老头子都吃不消,“外公,除了她我没喜欢过别的女人,今后也不会有,所以我非得到她不可,你应该知道我的性子吧,我看中的人,就算不择手段都要得到她,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们更没有代替她选择的权利。” “你胡说什么?她是独立的个体,你凭什么决定她的人生?你这根本不是爱!”赵文朴终于急了,这个外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这个时候他才相信了张老爷子之前说的话,他的心理恐怕真的有问题。 “这些都不劳您老人家关心了。”他重新恢复了从前的彬彬有礼,“外公,我只是希望您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蠢事,我想做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也不可能阻挡得了我,所有阻挡我的人都是绊脚石,我会毫不留情地把他们一脚踢开。”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赵文朴惊怒交加。 “自然是做您不希望我做的事。”他站了起来,笑眯眯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 “你,你不要胡来!”赵文朴终于有些慌了,虽然之前不知道他的性格,但却对他的能力了如指掌,如果他真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就不会在乎会殃及多少池鱼。 可惜无论他怎么呼唤,留给他的都只有一个毫不留恋的背影和无情的关门声。 “少爷,我们去东京吗?”大毛恭敬地请示道,以严越的性子发完火就要飞到东京把方子萱揪回来才对。 “不,”他傲慢地一笑,眼中的阴鸷更浓,“我要让她自己回来。” 他转向小毛,“去和那所学校谈,立刻终止和京都大学的合作项目,并且将京都大学的交换生全部撤回,否则我们不会再支持他们学校的几个重点项目,一个星期之内把资金全部撤回。” 这一招釜底抽薪倒是很符合他的行事风格,无论是大毛还是小毛都没有太过意外,只是—— “少爷,要不要先去东京和子萱小姐谈谈,我想她是真的想去那里求学的,这么突然回来的话,恐怕心里不好受。”大毛壮着胆子建议道。 “你觉得我心里好受吗?”他挑眉笑道,看起来是在开玩笑,可谁都知道他的心情有多不好,喜欢的人一声不吭默默出国了,任是谁都接受不了,何况是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 “子萱小姐的性格如此,在有些事情上并不敏感,发生这样的事恐怕不是她期望的,我也建议少爷先和她谈谈。”眼见两人之前刚有点儿进展,谁想得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严越在这里着急上火,恐怕以方子萱的迟钝,半点儿都感觉不到吧。 “谈什么?你们觉得我的自尊被践踏得还不够吗?”他虽然在笑,可是眼底却冰寒一片,他们明白现在正在气头上的他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原谅方子萱了。 “吃得惯生鱼片吗?”一个戴着眼镜的细瘦男生关切地看了正在发呆的方子萱一眼。 “吃得惯,谢谢。”她礼貌地道了谢,虽然不爱吃这种生冷的食物,可也不排斥。 男生笑了笑,这个小学妹虽然长得漂亮,但性格却不讨喜,说话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 “子萱,你不要客气,有什么困难就直说,大家都在外求学,能够互相帮助是最好的。”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温柔地笑着,在日本待久了,不自觉地染上了日本女人的温婉多礼。 方子萱颔首道谢,却莫名其妙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太冷?”长发女生立刻关切地问道,她是京都大学毕业的,现在在日本读博士,是旅日学生中的大姐大白晓倩,平时对他们这些学弟学妹十分照顾。 她摇摇头,“不是。” “你刚到这里,不习惯这里的气候也是正常的。”白晓倩也不多问,只是善解人意地笑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怨 “也许是有人在国内想你了呢。”另一个短发的女生看着方子萱眨眼笑道。 大家立刻善意地笑了起来,“子萱这么小就出国了,家里的亲人肯定要惦记的。” 方子萱也微微地笑了,张云和方建霖对她向来不甚关心,若说他们惦记她,她可不相信,但方子鹏知道这个消息后哭得十分伤心,隔着电话鬼哭狼嚎的,差点把她的耳朵给震聋了。 “咱们这伙人中很久没有子萱这样的小妹妹了,来,大家敬她一杯。” 这个小团体是由京都大学的学生组成,人虽然不多,可是每个人都温和亲切,却不过分热情,这样的相处方式让方子萱这样冷淡的人也觉得很舒服。 包厢的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白净的男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宋勤,怎么这么迟?你导师又拖着你干活了?”戴眼镜的男生笑道。 “不是,”那男生的脸色很不好看,急急忙忙地进门坐下,“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京都大学和这里的合作可能马上就要中止了。” 众人微微一惊,随即有些惋惜,“子萱算是运气不错啊,正好赶上了末班车,可惜咱们之后就没有小学弟学妹了。” “听说我们这批交换生也要全部被送回国去。”男生摇摇头,如果只是将来不再来新人,他又何须这么惊慌?他也是交换生,不同的是他已经大四了,只比方子萱早来了两个多月,刚刚适应这里的环境就要被赶回国去,换做谁都不甘心。 “不可能,我们都是签了协议的。”在座的交换生不在少数,他们脸上的惊慌只是一瞬间,下意识地不相信这个所谓的传闻。 “听说学校愿意支付违约金的。”男生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探听这个消息。他也不会姗姗来迟。 “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事能够让学校不惜支付违约金,也要中止合作,逼他们回国? “这就不清楚了,有人传言说是京都大学得罪了日本这边的一个赞助人。”男生疲惫地抹了把脸,包厢里原本温暖和谐的气氛荡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冷意。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我们就是那被殃及的池鱼。”短发女生噘着嘴,一脸郁闷。 “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毕竟只是传言不是吗?”长发女生始终保持镇定。除了她之外,在场还有一半左右的人不是交换生,所以这个消息对他们并没有影响,还可以保持冷静地努力劝慰。 众人都一脸同情地看着方子萱,她刚来日本,一切都还没安顿好呢,就急吼吼地要回国去了,这运气也太差了些。 她自己也觉得挺可惜的,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毕竟这一切不是她能够决定的,无论是留在这里还是要回国,她也都能坦然面对。 “城市一片漆黑,谁都不能看见谁,除非紧紧依偎……”奢华的包厢里。一个男人一手搂着一个身形高挑面容姣好的美女,一手紧紧抓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着。 包厢里的气氛很好,不时传来男女嬉笑的声音,桌面上已经摆满了酒瓶。 “三公子,别光顾着喝酒啊。我帮你点首歌吧。”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大着胆子接近他,柔若无骨地偎在他身边娇嗲着。 严越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漾着迷离的光彩,饶是女孩子见多识广也不禁有些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这个严三公子生得真是出众。 他笑了笑,一口饮尽杯中酒,这不知道是第几杯酒了,他却依旧面不改色。 “爱情怎么让每个人都心碎,怎么去安慰。爱情怎么让每个人都流泪,你的泪烫伤我的脸,从此就再也说不出,我爱谁……” 握着麦克风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唱到最高处,虽然不好听,却唱出了那份缠绵的心酸。 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这是什么歌?” “《让每个人都心碎》,三公子要重唱一遍吗?”女孩子第一次听到这个性情捉摸不定的贵公子开口对她说话,喜不自禁地朝他更靠近了一些。 她不是欢场女子,也不是外围女,严格说起来还算得上的良家,虽然不比他们这些贵公子家世显赫,可家中也薄有资产,见严越和她说话,难免产生了一些幻想,若是能够入了这位严三公子的眼,那这一生就什么都不愁了。 “让每个人都心碎?”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疯狂的愤怒之后是无能无力的悲哀,他心中的那个人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心碎的感觉,“你谈过恋爱吗?” “呃,”女孩子愣住了,她十五岁就出来混了,在某些事情上经验老道,谈过的恋爱更是数不胜数,但此时却不好这么回答,“我有过一个初恋男友,我们的感情很好,但是后来他出车祸去世了……”说到后来还很应景地拭了拭眼角的泪。 初恋?车祸去世?好老套的剧情,当他是傻子吗? 严越看着她,眼中没有任何感情,“滚出去。” “啊?”女孩子愣住了,分明前一分钟他还和颜悦色地同她说话,怎么这么快就变了一张脸? 他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却早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三公子,怎么了?” “把她拖出去,不要再让我看到这一张脸。” 虚伪做作恶心,集齐了世间女人的一切缺点。 “我明白了。”包厢的门打开,两个壮汉面无表情地进来,那女孩子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惨白着一张脸被拖了出去。 虽然包厢里和乐的气氛看似不受任何影响,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刚才那些媚笑着的美女们脸色微变,身体也变得僵硬。 “还是因为她的事儿?”周炜在他的身边坐下。 严越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你怎么就挑了这么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啃?不是自讨苦吃吗?”虽然他的纨绔名声在外,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心情不好,他根本懒得过来和他们厮混。 “说吧,她最近又怎么了?你别这么苦大仇深地看着我,还不是想帮你出出主意嘛,说不说随你。”相比脾性阴晴不定的严三,温和的他可是受欢迎得多。 “她出国了。”过了很久,久到周炜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他才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那算多大的事儿?出国留学的不在少数,你摆出这么一副怨夫的样子做什么?难道那么点儿距离还拦得住你?”他无所谓地笑了一声,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我听说京都大学有一批交换生要被退回来,该不会是你搞得鬼吧?”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他冷嗤一声。 “你至于吗?”周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知道他小心眼,没想到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也这么睚眦必报,“她知道吗?” “她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的唇畔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却控制不住周身哀怨的气场。 周炜啧啧感叹两声,“估计你还是瞒着她吧,如果她知道是你搞的鬼,不怨上你才怪,你这条路已经不好走了,还想给自己加大难度?” “她出国难道就有和我商量过吗?”眉间闪过一丝痛楚,捏着杯子的手更加用力,“何止是商量,她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去了,她有把我放在心上过吗?” “显然没有,”周炜遗憾地耸耸肩,“她本来就不是你的女朋友,以你们的关系恐怕还没进展到那一步吧,我听说方五小姐性情冷淡,但极有主见,你在她心中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她又为什么要和你商量?” 严越眼中的阴鸷完全没有吓到他,他继续笑嘻嘻地说道,“你眼前就两条路可选,一是放弃她,天涯何处无芳草,像她这样的奇葩百年难得一见,世上的女人也不是都像她这么难搞的;二是不要自尊,腆着老脸低三下四地追她求她哄她,等到有一天你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不过我怎么都觉得第一条路比较简单,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严越没有说话,眼神却更加凶恶了。 “我看你这个样子,是不肯死心了?”周炜摇头叹息,“真搞不懂她哪里好,也值得你成天被她折磨得这个样子。” 她哪里好?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就是不同的,天上地下,仅此一个,别无分号。 而他,明明知道她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还是宁愿这么自我折磨着,最可悲的是,他所经历的这些,她也许从头到尾都不清楚,更不用提会被感动了。 “既然不死心,就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了,还像个男人吗?你在背后搞小动作她就算回来了又怎么样?她那一腔怨怒还不是落到你身上,你别和我说你不在乎,你要真不在乎,早就做那种强取豪夺的事儿了,毕竟那才是你的风格嘛,你之前不敢做,那你现在也不敢真这么做出来。” 虽然周炜不了解内情,但严越却是明白的,以方子萱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如果她不是心甘情愿的,那他就永远无法靠近她,反倒会离她越来越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坦率 严越之前在气头上,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恶气,如今平静下来被周炜这么一劝倒是有些松动。 “听我一句劝,既然你不死心,那就放下面子追过去找她说清楚啊,就算说不清楚也要死皮赖脸地赖着她把你放在心上,烈女怕缠郎,这一招不会有错的。” 周炜的话说得很不好听,他神色鄙夷地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看来周大少还真是个情圣,我那大伯母真是白担心一场,只要你周大少愿意,世上还有你搞不定的女人吗?” “喂,我好心好意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倒打一耙算怎么回事?”周炜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却早已起身推门而去。 “这小子,心急成这样,还真是个痴情种。”周炜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原以为他是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感情的人,现在看起来,越是这种人动起感情来,就越是不顾一切。 不同于其他交换生的惴惴不安,尽管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结束交换生学习返回国内,方子萱还是很快进入角色,国外的教学和国内截然不同,既然很快就要离开,那更需要分秒必争,她完全不给自己任何适应的时间。 她从图书馆出来,心神却还浸在文献里,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书中有几个论点乍看之下很有道理,她却直觉不对,但又找不出很好的理由可以驳倒,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地晃到自己租住的寮。 在门口看到一个不真实的身影,她努力眨着眼看了几秒,确定自己没有眼。这才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你来得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和你探讨……” 严越愕然,来之前他已经做好无数种思想准备,也许她会漠然,也许她会愤怒,也许她会慌张,甚至可能她会害羞。……就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我才刚下飞机。”看着她情急之下拖着自己袖子的举动,他莫名地心情大好。 “吃不惯飞机餐?”她的精力不会放在揣测别人的心思上,只是歪了歪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急切“我请你吃寿司,边吃边聊。” 他莞尔,明知道她的急切和喜悦不是他所希望的那一种。可还是将他多日以来的郁结一扫而空,至少她不反感他的出现,甚至对他的出现抱有期待。 “承认国际法优于国内法本应该很明确了。可是日本宪法却对此规定得模棱两可,我认为主要是政治需要的因素,但我今天读了一篇文章,却对国内法优于国际法的理由做了很详细的阐释,甚至动摇了我一向的观点,我明知道那不对,可是又想不出怎么反驳……”方子萱拉着他说个不停。 “怎么不去问带你的老师?”他看着她,眉间闪过无奈,周炜说的不错,他一个人的痛苦纠结。她根本感觉不到,全身心都沉浸在书堆中。这模样很是自得其乐啊。 “那篇文章是老师的导师写的,他们的观点是一致的,我想不到怎么反驳,去问他们只会被牵着鼻子走。”她郁闷地说,虽然她要追求的就是这种不同观点碰撞的产生的灵感,可当自己想不通。甚至被别人的观点牵着走的时候还是觉得很郁闷,亟需一个人同她探讨。 她咬着寿司,似乎有些食不知味,只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笑着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亲昵的举动让她一怔,神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那细微的反应,还是让他察觉了她的不自在,“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你,我对日本法理没有什么研究。” “这样啊。”她微微噘嘴,神色有些失望。 “你不知道你可能马上就要回国了吗?”她的神色如常,学习生活看上去都没受任何影响,让他不得不怀疑那个消息是不是根本没有传到她耳里。 “我知道啊。”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那你还不去准备?” “准备什么?”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行李不多,拎个包就能走,当然要趁现在的机会多读点儿书,今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有些遗憾地喟叹一声。 “你,”他突然语塞,“想不想留下来,我可以帮你。”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也谢谢你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既然大家都要回去,她也不想显得过于特殊,不是靠着自己的努力留下来,她自己也觉得不光彩。 “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来这里?”他低垂眼睫,甚至都不清楚究竟是她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还是她的神经大条到对他的到来后知后觉。 “你是来这里出差的吗?”她丝毫不觉得意外,“我大表哥之前因为出差也来过这里看我。” “不是,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这里,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他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对她这样的人拐弯抹角的话她恐怕永远听不懂。 “我——”一向镇定的方子萱竟然也有了慌乱的情绪,沉默了几秒她才开口,“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你让我很失望,从你舍友口中知道你来这里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他的声音很平稳,但带上了一抹明显的委屈,心里却有些窃喜,他一直很害怕她毫不留情地对他说,我来这里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的什么人? “我以为赵老师会和你说。”她没有察觉他眼底的庆幸,越发觉得羞愧。 “他没有告诉我,也没有告诉我的理由,何况这是你的事情,你觉得通过别人告诉我合适吗?”他循循善诱。 她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他把自己当朋友,细心体贴地照顾着,她不但没为他做任何事,还不曾考虑过他的感受,顿时羞愧得满脸通红,“是我考虑不周。” “不是考虑不周的问题,是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不是的,”一向自我的她竟然也有急切想要向对方解释的时候,可她越是急切,就越是解释不清,“我真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这样的人只要随意的一句“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就可以把他轻易打发,她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也深深鼓舞了他,她的羞愧,她的急切,是不是都意味着她也在乎着他? “方子萱,我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他低头凑近她,眼神牢牢地锁定她,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我们不是普通朋友吗?”她近乎乞求地看着他,这分明是他之前一直强调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男女之情,可又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我们现在是啊,”他点点头,“可是我现在越来越不满足了,我想要你也喜欢我,可以吗?” “可是,我不知道。”她不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也不是一个欲擒故纵的人,哪怕是在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也是直接坦率得十分可爱。 “你可以尝试着喜欢我啊。”他太了解她了,对她这样的人就是要耐心地诱哄,她诚实品格最大的好处是在对待感情上也同样诚实,在感情上她丝毫不懂得耍心机,她的迷茫可以一眼望穿。 从厌恶他,到尝试着和他接触,再到完全放下戒心,现在的她开始对他的感情觉得迷惑,已经是莫大的进步了,甚至她那迷惘的表情都是他今天的意外之喜。 “我觉得这样不对。”她的眼中有着挣扎,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如果说她一点感觉也没有那就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她也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 “为什么?” “我还是个学生,不应该谈恋爱的。”她近乎慌乱地给自己找了一个可笑的借口。 如果不是早知道她是个自律到几乎严苛的人,她那一脸严肃纠结的模样差点就要逗乐他。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他放柔了声音,继续诱哄,“感情这种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不应该去压抑它,而是应该正视它。” 他不知道别人的恋爱是什么样的,但他想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他们更奇葩的男女吧。 “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承认我对你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感觉,可我觉得也许我对你还没有到喜欢的那一步。”她毕竟不是个普通的少女,连在讨论这种事的时候也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慌乱虽然有,可看不到一丝羞涩。 虽然欣赏她的坦率和不造作矫揉,可当她一脸严肃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点伤。 “我明白,我也不急,我愿意给你足够的时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周炜说的不要自尊,低到尘埃里的感觉了,再多的不平,再多的怨怼,在她的面前全都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无止尽的纵容,对她,永远不能太过心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情侣杯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的。”方子萱微微皱眉,她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个会谈恋爱的人,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喜欢你,以你的条件想要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这样的人实在不是合适的对象。” “我知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但是没有办法,”他低下头,声音也变得低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方子萱的眼神变得迷惘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对她动心,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生了这样的转变,这一切来得很突然,可又似乎早有预感。 虽然她不懂感情,可也不至于对这件事视如洪水猛兽,避如蛇蝎,她的人生态度除了严谨自律之外,还有顺其自然。 从接纳他成为朋友开始,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包括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再加上几个舍友和方心兰成天在她耳边念叨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如果说她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也正因为这种微妙的感觉,她慌乱地来到日本,甚至连一声招呼都不和他打,可是这种无措的慌乱在见到他的时候全都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心。 明明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的他给她的感觉竟然是安全、可信赖的,这是一种直觉,同一个人却在前后给她这样两极化的感觉,实在是矛盾到了极点。 “你想留在日本吗?”他抬头微微一笑。似乎想通了什么,也不再逼她。 “在这里能学到很多国内学不到的东西,但是既然合作项目要取消,那我就不应该留在这里。”她说的是“不应该”,而不是“不想”。 “我明白了。”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盛怒之下鼓捣出来的,既然两人已经冰释前嫌,他当然心情很好地不予计较。 “无论这件事情怎么发展,我都希望顺其自然。你真的不必插手。”她想得很开,学习这种事情,只要有心,在哪里不是学,无非是要更多时间精力而已。 “我知道的,你不必担心。”他伸手抚了抚她柔顺的长发,“记得你过去都是扎成一束的。” 她没有躲开他的亲昵,只是咬着寿司睁大双眼望着他,“刚才在图书馆扎头发的皮筋断了。” 她一直觉得长发比短发好打理。每天只要随意扎成一束就好了,不必三不五时地去理发店剪头发浪费时间。 “你这样很好看。”知道她不会反抗,他便得寸进尺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长发。她本来长得就很美。甚至带了点儿勾人的妩媚,但一直以来严肃的表情破坏了这份美感,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在他的面前,她的脸色总会不自觉地放松柔和下来,而垂散下来的长发又为她添了几分少女的温婉。 “你喜欢我的头发?”她疑惑地看着他,她一向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头发露出这么痴迷的神色。 “我喜欢你整个人。”他忍俊不禁。 “因为我长得漂亮?”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个美女,毕竟“美女”的标准很难界定,但她明白现在这副皮相虽然比不上方心兰,但却比前世的陈正好得多,所以当年的她没有这么多追求者。男人果然是视觉动物。 “你再漂亮也不至于倾国倾城吧。”他笑出声来,什么样的美人儿他没见过。方子萱自然不是最出众的。 换一个女人听到这话就算不翻脸,心里也多少会有些芥蒂,可她却不是一般的女人,非但不生气,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倒是,那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他语塞,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他,她明明并不算是个大美人,脾气又古怪难搞,根本不像个正常女人,他怎么就看上了她? 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甚至在一开始也排斥过这种感觉,可是喜欢就是喜欢了。 也许从她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在书店里见到她,他就上了心;也许是她长久以来那一板一眼的与众不同吸引了他的注意;也许是那一次她决绝地鲜血让他震惊敬慕;也许是无数个瞬间累积,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爆发出来。 世上的爱情大都是毫无道理,毫无逻辑的,他又为什么要穷根究底? “因为人生下来就是要寻找他的另一半的,我知道我的另一半是你。”既然答不上来,那就换一个浪漫的答案。 “你是在展现自己的幽默感,还是在讲童话故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显然对这种不切实际的说法并不感冒。 他失笑,她本来就不是个浪漫的人,思维也是纯理性的,他刚才的话恐怕会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吧。 “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毫无根由的,这种主观的情绪就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你让我一定要说出一个答案,实在很困难。” “哦。”这不是什么学术问题,她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打算,受教地点点头,吞掉手中的寿司,起身走到柜台结账。 “我来。”他一惊,怎么可能让女人结账。 方子萱却将已经准备好的零钱递给了收银员,“来者是客,就让我做个东道吧。” 她的模样很认真,他不打算在异国他乡上演一出推来推去的戏码让人看笑话,也没有太过强烈的大男子主义思想,只是无奈地摇头,“你知不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一种侮辱。” “为什么?”她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结账这件小事会上升到这样的高度。 “当一对男女在外消费时,由男方付账这是一种礼貌,就像男士为女士开门,拉椅子一样,是绅士风度的体现。”他尽职地教导着,方子萱本就不谙人情世故,在男女之间的相处上更是一片空白。 “有这样的规矩?”她怀疑地看着他,她过去也有过和同事同学在外吃饭的经历,要不说好各付各的,要么就是说定由谁买单,从没听过一定要男方付账的。 “这种事情我有必要骗你吗?当然现在很多男人不是那么在乎这个,甚至还希望由女方买单,但是我对这种事还挺介意的,你可以理解成男人死要面子的自尊心作祟。”他温和地笑着,脸上殊无愠色,他的坦荡倒是让方子萱有些惭愧起来,他一直很照顾自己的感受,可她却没有考虑过他。 她没有想过要占他便宜,也没有什么穷人的自尊心,毕竟和他们两人的身家比起来,出门吃顿饭这种小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她坦然道歉。 “作为补偿,不如带我去参观参观你的小家如何?”他勾起她的一簇头发缠着玩,在她过去看来很轻浮的动作,现在却只觉得亲昵而丝毫不反感。 她点点头,倒也没有抢回自己的头发,甚至还微微侧头迁就他。 她住的寮离学校不远,是一幢很清净的民宅,五个留学生合租,每个人都有自己独自的房间,她刚搬来不久,对这里的舍友并不算了解,平时见面也就点个头而已,方子萱这样人际关系单纯,安静的没有存在感的人到哪里都会是个理想舍友。 她的房间很整齐,清清爽爽简简单单,除了原本的家具之外,只有几本书和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窗外是一棵银杏树,有几片树叶随着风落到她的窗边,为这里平添了几分秋意。 “喝茶吗?”她走到一边烧水。 “你这里能找到多余的茶杯?”他环顾四周,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显然不会有待客的东西。 她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她的房间里连一个一次性杯子都找不出来,“我出去买。” “好啊。”他竟然没有拒绝,晃晃悠悠地陪着她到附近的超市。 “我要这个杯子。”他手上的是一对粉红和粉蓝的陶瓷情侣套杯,最夸张的是上面还画满了桃心。 “你觉得这个好看?”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样浮夸的卡通风和他的整体风格实在不搭啊,“我觉得还是这个杯子比较正常吧。” 她手中的是正统的日式茶杯,青釉下彩,看起来十分雅致。 “我喜欢这个。”他勾着唇角坚持道,“是我用的,总得我喜欢吧。” 虽然觉得他的审美观十分诡异,但她还是聪明地保持了沉默,他说的没错,东西是他用的,还是应该尊重他的意见。 “你住的地方很简陋,有没有考虑过搬到好一点儿的地方住?”他总觉得以她的性格应该是不习惯和人同居的生活。 “我都快回国了,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她微微一笑,将粉蓝的陶瓷杯递给他,“我的茶艺还是没有进步,你就将就地喝吧。” “毕竟只是传言,未必你们就一定要回去。”他轻啜一口,看着她手中的粉红和他手中的粉蓝,脸上有着止不住的得意,这样丑的杯子,他却怎么看怎么顺眼,她并不纠结于生活细节,他略施小计,就顺利让她也用上了情侣套杯。 第一百九十章 喜欢 “我觉得这里很好啊,清净整洁,你是没有去过其他留学生住的寮,”方子萱环顾四周,一脸满意,她不缺钱,根本不用像那些学生们那样刻意攒钱,自然可以把大部分奖学金在租房上,所以她住的地方虽然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但也是中上水平了,而有一些留学生住的地方简直就是贫民窟,甚至比她前世住的木棚屋还不如,“我觉得我的生活很好,每天只需要专注在学业上,不需要被一些杂事影响。像我住的这个地方只有晚上才会有些吵闹,一整天下来都是安安静静的,舍友们都在外面打工,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很迟了,只要忍过那段洗漱的时间,一切就又重新安静下来了。” 大部分留学生除了繁重的课业之外都会选择打工,她还是必须感谢家中对自己经济上的支持,让自己免受奔波劳累之苦,和她同住的几位舍友终日奔波于各个打工地点之间,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累瘫了,彼此见了面都没力气说话,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放在学业上。 这种日子她曾经经历过,那种滋味她也能体会,如果不是为了生计奔波,前世她的基础一定可以打得更加牢靠一些,所以对现在的日子,她已经十分满足了。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终究没有勉强她,“你平时都自己做饭吗?” “那倒不一定,大部分时候都在外边吃。这里的食品安全还是可以的。”她笑了笑,她的厨艺平平,填饱自己的肚子没有问题,但每天做饭洗碗要耗费很多时间,她留在这里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自然不甘愿浪费在这些琐事上面。 两人相对而坐,这个下午只是随意说了些闲话,直到夕阳西下。他起身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得走了,下次我过来给你做顿饭。” 她的眼睛亮了亮,虽然她对饮食的要求不高,可不得不承认他的厨艺比她高明很多,在京城的时候他常在她的公寓里做饭,她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对他做的饭菜还是很馋的。 她期待的神色极大程度地取悦了他,索性趁她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揽过她,在她的发顶轻轻一吻,“我走了。你自己要乖乖的。” 那一瞬间。仿佛巨大的烟在她眼前炸开,世间的一切都看不分明了,冷静如她也被轰得涨红了脸。 她怔怔地看着他,对他暧昧的言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是讷讷地红着一张脸,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看着他发了几秒钟的呆。最终只憋出小小声的一句,“厨房好脏,你肯定用不惯的。” 她别扭的小样子让他哈哈大笑,一向严肃冷静的方子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时候?恐怕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吧。 两人并肩出门,正撞上和方子萱同住的一个女孩子匆匆回来。她的嘴张得老大,直愣愣地盯着严越。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觊觎,“子萱,这是你的朋友吗?” 她的眼神太过直接,就算是迟钝如方子萱也觉得不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帅哥,你好,我叫秦晴,你叫什么名字?”这个女孩子人如其名,是个阳光活泼的性子,做人做事一向直接,既然遇到自己梦想中的理想型,也顾不得什么矜持。 严越没有回答,只是淡笑着望着方子萱,似乎想看她的反应。 “走吧。”她看都不看秦晴一眼,直接就往门外走去,也不在乎身后的男人有没有跟上。 他一脸笑意地跟在身后,虽然她还是那副扑克脸,可从她眼底微微泄露出来的怒意却瞒不了他。 “生气了?”他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 “是不是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她停下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他这样的人,就算声名狼藉,还是有很多人愿意飞蛾扑火的。 “不止女孩子啊,很多女人也喜欢我。”他玩世不恭地笑着,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诱人的神采,“但是我只喜欢方子萱一个人。” 他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眼眸牢牢地锁定她,不给她任何逃离的机会。 刚才涌起的烦躁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平复下来,关于他的传言,她是再清楚不过了,虽然他嚣张纨绔,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女人走近过他,甚至坊间传闻他不能人道,认识他这么久,单是她周围喜欢他的女生就不在少数,可他却始终留在对他不假辞色的她身边,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他还是让她感到安心,那是一种全身心的放松和安稳,这种感觉只有他才能给她。 “严越,我想我是在乎你的。”她低头思索了几秒,这句话才慎重地从舌尖吐了出来。 正准备上车的他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她,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如鼓擂,整个世界仿佛都不一样了,“你刚才说什么?” “啊?”她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有着不解,难道他没听到吗? 她不是个喜欢把情情爱爱放在嘴边的人,想让她再说一遍简直是难上加难。 他却眉飞色舞地笑了,回身将她半拥在怀里,“你说你在乎我,是不是?” 暧昧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近距离的肢体接触让她全身僵硬,就如一截木头一样僵在他的怀里,她终究还是不习惯和人太过亲密。 “子萱,我很高兴。”他握着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脸,“我永远不会让你后悔的。” 后悔?后悔什么?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就已经离开了。 心里的感觉像是无数个绵密的小气泡,柔柔软软的,却在不断蔓延着,这个时候,就连窗外平常的夕阳都变得温柔可爱起来。 “子萱,你朋友走了吗?怎么不留他下来吃饭?”她一回到屋子里,秦晴就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嗯。”她随口应了一声,懒得应酬这个自来熟的女生。 秦晴却对她敷衍的举动很不满意,“你这么闷,很不讨人喜欢的啦,你那个朋友很不错哦,我很喜欢,你介绍他给我认识吧。” “什么?”她意外地抬头看着这个浑身洋溢着自信的女孩子。 “我好歹是你的舍友嘛,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对他一见钟情,你应该帮我。”秦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完全不觉得严肃安静的方子萱会和那个帅哥有任何关系,正常男人应该都不喜欢她这种死气沉沉的女孩子。 方子萱很少发脾气,此时却板着脸带着怒气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这句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愣住了,她竟然真的承认了? 他是我的…… 这几个字在她如古井一般无波的心间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原来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吗? 如果严越亲耳听到这句话,恐怕会比刚才表现得更加失态。 “开什么玩笑?”秦晴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他怎么会是你男朋友,你们两个一点都不相配。” 换做过去的方子萱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这样的话过耳即忘,完全不可能放在心上,可是今天竟然因为这样的话动了怒,“我和他配不配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这个人就是比较直接,你也别介意,”秦晴自信地撩了撩长发,“你其实挺好的,但我觉得那种一心钻研学问的学究比较适合你,我们系里有个叫岩井的,一门心思扑在学术上,和你很般配,改天介绍你认识啊。今天来找你那个帅哥,我觉得还是和我比较般配啦。” 那种科学怪人和方子萱这样的人简直是绝配嘛。 方子萱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能把这样毫无道理的话讲得理直气壮的,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奇葩存在的。 “再怎么说,我也比你年长,你就相信姐姐我的眼光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如果这件事你办成了,我帮你付一个月的房租,怎么样?”秦晴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很优惠了。 “秦小姐,你在日本很多年了吧?”方子萱突然问道。 “是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秦晴以为她有所松动,态度更加热切。 “难怪能够把这个国家的强盗逻辑学得这么鞭辟入里。”她冷笑道。 “扑哧”门外传来笑声,一个打扮中性的短发女孩子倚门而笑,“本来以为你是只闷不吭声的小白兔,看来是我想错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秦晴,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下三滥啊。” “关你什么事?”秦晴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势如水火。 “是不关我的事啊,可我就喜欢看热闹啊。”短发女子耸耸肩,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子萱小妹妹,虽然没想到你会有男朋友,但奉劝你一句,还是看好你的男朋友吧,这个女人可是会为了得到喜欢的男人不择手段的,毕竟在这个国家待了这么多年,该学的也许还没学会,那些不该学的下三滥伎俩倒是炉火纯青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烦 方子萱不欲加入她们的矛盾中,直接转身回了房,门外的战争却还在继续。 “安离,你是什么意思?不会还在计较赵邦显的事儿吧?”秦晴一脸敌意地看着同居舍友,她以为这段时间两人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了,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来坏她的事,“赵邦显那样的男人我不稀罕,你要是喜欢就尽管把他追回去好了。” “谢了,我也不稀罕,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住的男人还入不了我的眼,”安离冷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这狗是不是真改不了吃屎?你怎么还是这样专门喜欢抢别人的男友,就不怕夜路走多了遇到鬼?” “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秦晴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我只是看不惯,世上的好男人当然不能毁在你这样的男人婆和方子萱那种老学究手里,再说猫儿哪有不偷腥的?你抱怨别人的同时,先管好自己吧?就你们那副德性也不照照镜子,会有男人真心看上你们吗?” 也不能怪秦晴自信,她长得面容姣好,性情活泼且不说,单是那34e的胸围就足以傲视群雄,在她面前方子萱完全就是一发育不成熟的黄毛丫头,根本没有任何竞争力。 “果然是胸大无脑。”安离翻了个白眼,“看在多年同学的份上,我给你一句忠告,方子萱可不是普通的留学生,你想用钱收买她真是蠢毙了。” “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她缺钱吗?”安离斜着眼看她,“虽然我不知道你的钱是打什么见不得人的工得来的。但你可别忘了,她从来不出门打工。” 他们这个圈子里大部分留学生都会出门打工,特别是初来日本时,很多人都会过得十分拮据,就算是她们也是搬了几次家之后,才搬到这个地方来的,之前住的地方和这里相比是十足的贫民窟,所以那时候她们拼命打工攒钱才摆脱困境。 这里因为环境好。租金比其他的寮要贵得多,而方子萱初来乍到一下子就能搬进这么好的地方,还不需要出门打工,当然靠的不会是微薄的奖学金,那就只能说她的家境远胜过一般人。 因为她的特别,安离特地观察了她一段时间,发现她虽然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那样挥金如土,但也不像寻常人一样认真计算着自己的费,该的钱她永远不会吝啬计较。她穿用的那些东西虽然简单,可每一件都不是便宜货,只有秦晴那个蠢货才会觉得别人都和她一样看重金钱。 一个月的房租对她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数字。但对方子萱来说恐怕根本不算什么。 秦晴阴着脸很不高兴。安离的话根本没有入耳入心,她只觉得方子萱的男朋友长得俊秀贵气,完全就是她喜欢的类型,凭什么她得不到?最可恶的是方子萱很快就要被送回国了,可能她再也见不到那个翩翩佳公子了,这让她如何甘心?如果她能赶在方子萱回国之前把那个帅哥搞定就好了…… 一想到这里。她连打工也无心去了,成天牢牢盯着方子萱,说不定哪一天她的男友又来找她了,她可不能错过那样的好机会。 一连跟了几天,那个帅哥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成天跟着方子萱跑学校跑图书馆的,秦晴终于憋不住了。“方子萱,你男朋友不在东京吗?怎么这么久也不来看你一次?” 方子萱淡淡“嗯”了一声,对她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厌烦。 秦晴难掩失望,“他在哪座城市?他不来看你,你都不去看他的吗?” 她决定多探听一些,说不定能够自己找过去,就不用在这里守株待兔了。 “在京城。”她嘲讽地看着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有人脸皮厚到这个地步。 “在国内?”秦晴失声惊叫,这就不好办了,她可是要在日本定居的,难道他还要靠着她来日本?她虽然喜欢男人的长相,可更爱钱,这么一想那份心思就淡了许多,不过那么帅的男人,如果能够和他玩玩倒是不错的。 “子萱,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刚得到的消息,我们不用被送回国了,那个项目会照常进行。”和她同期来日本的其他专业的留学生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招呼道,“我刚才在网络上给你留言了,你没看到吗?” “还没来得及看。” “那还好在这儿遇到你,我们准备今晚出去聚餐,好好庆祝一下,你可一定要来啊,时间地点我再通知你。”那个留学生兴冲冲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转身走了,这种绝境逢生的感觉特别让人兴奋。 “算你运气好,这回可以不走了。”秦晴酸溜溜地看着她,一方面嫉妒她的幸运,一方面又窃喜以后又有可以和帅哥接触的机会了。 方子萱的心思早就转到其他的事情上,不知道这次的事他有没有插手,但留下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而是所有人,应该与他无关吧。 既然能够留下来,她就更安心学习了,如果不用忍受秦晴三不五时的骚扰那就更好了。 原以为这几个舍友都算是好相处的,没想到会有秦晴这样的奇葩,最近打工也去得少了,只要一见到她就缠着问严越的事,让她烦不胜烦,好几次甚至大大咧咧地推门而入,吵吵嚷嚷地打断她读书的思路,她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遇到这么奇葩的舍友,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除此之外,另一个同居的女生找了男朋友,男孩子三不五时地跟着她回来住,这种日式平房的隔音效果本来就不好,好几次她都在半夜被或尖细或粗重的声响吵醒,吱吱嘎嘎的床板声简直像是没有结束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那个时候整间房都在微微地颤抖。 生活一向规律的她被折腾了好几天,终于熬出了黑眼圈,原以为这是个世外桃源,而现在她不得不开始思索搬家的事情。 “天气冷了,我怕你带的衣服不够,就带了几套过来。”因为要去韩国办事,严越特地挤出一天的时间拐到东京。 “我可以在这里买的。”她来的时候轻车简从,只带了一些必需的衣物,这种抵御严寒的厚重衣物带得很少。 “你会逛街买衣服?”他挑眉笑道,她可是从来不逛街的,她的衣物都是张云一手打点的。 “要是真冷了,也得去买一两件。”不到迫不得已,她是不会浪费那个时间的。 “等你觉得冷了再买,非得冻感冒不可。”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眸光微闪,自从上次他说她披着头发好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把长发扎起来过。 女为悦己者容,这项认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愈加柔和起来。 “来试试合不合身。”他笑盈盈地拉起她,嘴唇暧昧地擦过她的脸颊。 她的脸微微一红,却没有任何抗拒的动作。 “是毛皮的?”她眉头微皱,看着他递过来的大衣。 “嗯,紫貂皮的。” “我有心理障碍。”她将大衣推还给他,“我不习惯把动物的皮穿在身上。” 他失笑,“那你脚上的皮鞋怎么办?” “感觉不一样,我以前看过一个活剥动物皮的视频,就一直有心理阴影。”前世的时候她为一个狂热的动物保护者辩护,那个当事人曾经让她看了那个视频,那惨烈的画面影响她至今,张云也给她购置了不少皮大衣,但她一次都没有穿过,每次看到皮大衣她就想起动物惨叫的声音,那种声音每次回想起来都让她毛骨悚然。 比起改变她,他更喜欢纵容她,她不喜欢,那就不要好了,他毫不在意地将紫貂皮大衣扔到一边,“还好给你带了羊绒大衣,这下总不会有心理障碍了吧。” “很合身,谢谢。”她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微微讶异于他的细心,尺寸竟然刚刚好,她自己恐怕都拿捏不好自己的尺寸。 “和我说什么谢谢?”他笑着将她的头发捋好,满心欢喜地看着她。 “你真美!”他由衷地赞叹,也顾不得自己的话有多肉麻,米色的羊绒大衣很好地勾勒出她的身材,衬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加晶莹剔透。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话一点都不客观。”她嗔了一句,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入骨,立刻红了脸。 他却难掩一脸喜色,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两人的关系,乐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了,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一块儿,任何无关紧要的事情都会变得甜得冒泡。 就在这甜蜜又尴尬的时刻,隔壁突然响声大作。 “嗯,嗯,啊——” “好舒服,重一点……啊……” “不要了,慢一点,我受不了……” 隔壁的声响已经不能用暧昧来形容了,如果说夜晚的时候那对男女还算是隐忍地“嗯嗯啊啊”,现在简直就是毫无顾忌,声响大得就像是要拆了这幢楼。 方子萱满脸通红,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她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房间的小几都颤得厉害。 严越一脸阴沉,是个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成天生活在这种环境中。 ps: 昨天本来要双更的,但是晚上系统抽风,怎么都传不上,现在补上 第一百九十二章 搬家 “他们每天都这样?”严越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却是压抑着怒气的前兆,恨不得直接操刀把隔壁的那对狗男女砍了。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通常都在图书馆,我以为他们也都在打工。” 他的脸色稍缓,可还是一脸不虞,“你得马上搬出去,和这种不知廉耻的人住在一块儿很危险。” “我也在考虑搬出去的事情,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她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特别是“不知廉耻”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的时候,一年多前他还逼着自己看活春宫呢,现在竟然连这种程度的都受不了,他的标准也太滑稽了。 “现在就搬,房子的事情我会帮你搞定,如果一时找不到住处,就到酒店住几天。”他的态度很坚决,仿佛一秒钟也呆不下去。 “为什么这么急?”她奇怪地看着他,“房子没有找好,慢慢找就是了,何必要去住酒店?那多不方便。” “你还问为什么?别告诉我,你对这种事无动于衷。”他的脸上重又充满了怒意。 “这种事情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不是应该见得多了吗?上次你逼着我一起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生气。”她一直知道他玩得很荒唐,就算没有女人,可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没道理为这种事动怒。 “你是在和我翻旧账?”阴郁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过去自己做的蠢事被她再度揭开。更多了一层狼狈。 “我只是觉得你小题大做,他们做的事应该他们自己感觉到羞耻,为什么要我们为他们感觉到羞耻?”她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你之前也想搬家的。”他没想到她会在这种事上和他纠缠不清,登时就急了。 “那是因为我晚上经常被他们吵醒,影响了我的睡眠质量,而他们所做的事情对我来说和一群人半夜不睡觉大吵大闹或是喝酒喧哗的性质没有什么两样。”她坦荡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必觉得尴尬,为了躲他们。我反倒要住到酒店去?值得吗?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虽然她一板一眼,但心思较一般女生要来得直接得多,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拐弯抹角的想法。 面对她的反驳,他没有生气,反而散去了眼中的阴郁,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和过去不同,那时候我只是想激起你的脾气,无所不用其极。但现在不一样。你是我捧在手心上的人,你受一点委屈我都受不了,我会担心他们做的事会给你造成心理阴影。看到你住在这种地方,和这样品行不端的人住在一块儿,也会担心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万一那个男人对你心怀不轨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也会寻找合适的房子。但是住到酒店对我的学习不方便。” “我在银座有套公寓,你先住过去吧。” “离学校太远了,比酒店还不方便,我已经在找房子了,也不差这几天。”她坚持。 “那我陪你住。”他承认自己有大男子主义的思想。绝不放心她独自住在这样的地方。 “住这里?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两个人对峙。他永远是落败的那一方,他根本不敢指望她会让他住进她的房间,只好选择了放弃,“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一点儿。” “我会的,我送你出去。” 两人拉开门,正好隔壁的情侣已经停止了激战,那女孩子只披了一件浴袍,慵懒地走向浴室,正好撞见两人,吓得立刻裹紧浴袍尖叫了一声。 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暧昧的气息,让经过她身边的方子萱不自觉地皱了眉,严越将她往身边揽了揽,看都不看那女孩儿一眼,眉宇中净是厌色。 “子萱,我不知道你们在。”女孩子还是有点羞耻心的,尴尬地解释了一句。 方子萱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和严越往外走去。 女孩子在原地愣了半晌,脸上的神色幻化不定,万般羞愤化作一句,“呸,装什么清高圣女?不是照样和男人关在房间里乱搞,一声都不吭,在床上肯定也是条死鱼。” “把子萱舍友的资料给我。”一上车严越就沉着脸吩咐,自从方子萱住进这里之后,他就掌握了她同住舍友的全部信息,防的就是这样的时候。 他在一个女孩子的证件照上画了个圈,“让这个女孩子和她的男朋友立刻消失。” 大毛和小毛颔首,无条件地执行他的决定。 “等等,让他们离开她宿舍就可以了,不要让他们再出现在她周围,最迟不要拖过今晚。”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大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自从和子萱小姐在一起后,他的脾气变得温和许多,要知道“消失”这个词可是有多重含义的。 “方子萱,刚才那个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方子萱正准备转身回去,秦晴突然从路边冲出来,激动地抓着她的手。 “是又怎么样?”她嫌恶地看了她的手一眼,不留情面地将手抽回来。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他要来?”秦晴一脸恼恨,没想到又晚了一步,她跟着方子萱这么长时间都没遇到那个帅哥一次,今天刚出去约个会他就出现了,肯定是这个方子萱使坏。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子萱觉得荒谬可笑,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进屋,从没有见过这么痴的女人,明明连他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一副他是她所有物的模样,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秦晴跺了跺脚,摇晃着自己最傲人的本钱,“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防得住男人吗?你太幼稚了!” 幼稚的是你吧!方子萱没有回答她,只是当着她的面重重地关上房门。 “装什么清高!你迟早会后悔的!”秦晴碰了一鼻子灰,站在她门口恶狠狠地诅咒了一句。 “你今天怎么也这么早回来?”和男友同居的女孩子没想到大白天的也会有这么多舍友回来,先是方子萱,又是秦晴,倒是让她尴尬了。 秦晴看了她一眼,“又把人带回来了?也好,白天总比晚上好,省得我们大半夜的还要被你们吵得睡不着。” 女孩子的脸微微一红,并不像面对方子萱时那么难堪,秦晴的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但她明白并没有恶意,她们在一起住了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谈不上亲密,可对彼此的性情也有一定了解。 秦晴也会带男人回来过夜,大家彼此彼此,互相忍耐一段时间就是了,当初秦晴还和安离的男朋友在家里乱搞呢,安离都能忍,她们有什么不能忍的。 方子萱却不一样了,年纪虽小,却总是一副严肃清高的样子,就像是一个会行走的道德礼仪范本,虽然并不难相处,但是她那个表情,那个眼神,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在很多时候很容易让人自惭形秽,她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想把她拖下神坛。 “刚才方子萱和她那个男朋友也在房间里待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女孩子一脸鄙夷地说。 “就她?她会什么?”秦晴心里酸得不得了,她刚才在路边看得很清楚,来接方子萱男朋友的是一辆豪车,可以这么频繁地来东京,他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安离说她的家境不一般,她的男朋友的家境恐怕更好,有财有貌,这样的男人就是她想要的,“方子萱那种死鱼怎么满足得了他?” “那可不一定,人不可貌相,方子萱表面装得和圣女一样,谁知道骨子里是什么东西呢?她要是真清高,就不应该交男朋友。”女孩子一回想到方子萱刚才视她如无物的眼神,就心头火起,说话也变得毫无道理起来。 不过这话秦晴可不爱听,她宁愿方子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这样她得到那个男人的希望才更大,早知道不要那么快暴露自己的目的,现在方子萱防她和防贼一样,她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秦晴开始长吁短叹,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痴情的好女人,而方子萱则是阻碍她爱情的坏女人,理所应当被老天爷好好地虐一把。 看来自己真的要再找地方住了,虽然舍不得这里清静的环境和便利的条件,但是她也受不了每晚被人打扰,还有秦晴那个奇怪的女人…… 房门虽然关上了,可是这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两个女人在外头的话细细碎碎的,都落入她的耳朵里。 看着窗外的银杏树,她无奈地苦笑,原以为自己没有变,看来还是变了,过去的自己随遇而安,从来不挑剔生活条件,现在真是由奢入俭难,条件只是稍稍有点恶劣,就让她想要逃避了,不过她也不后悔,既然有物质支持,她并不介意自己的生活质量好一点,至少没必要在这种事上磨练自己的意志。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事泄 房子的事情并没有困扰方子萱多久,当晚那对小情侣就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而急急忙忙地搬走了,少了这一对麻烦,她搬家的决心倒是有所动摇,虽然秦晴讨厌,但还是可以无视的。 在这个时候京都大学毕业的长发学姐白晓倩打来了电话,“子萱,你上次不是说要换个地方住吗?有没有考虑来和我一起住?” 白晓倩住的寮和方子萱相距不远,也是一幢环境清幽的民宿,各项条件不逊于她目前租住的地方,甚至还要略胜一筹,当时她在找房子的时候看了便很心动,只是可惜那里已经住满了人,她只得退而求其次。 “学姐那里怎么会有空房间?”她有些疑惑。 “我们的一个舍友突然回国了,正好空出一个房间,我想到你不久之前提过,就打过来问问。”白晓倩笑道,同居舍友最重要的是品行性情,她们住在一起的几个都毕业于京都大学,本来就有一份同窗之谊,这些年相处下来也很不错,她和方子萱虽然称不上闺蜜,但相处了几次,对她的为人还是比较赞赏的,这次舍友临时退房,她也担心房东会塞一个乱七八糟的舍友进来,便急急忙忙地找上了方子萱。 “我们这里的房租和你那里差不多,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可以再帮你和房东谈谈,争取压一点价格下来。”白晓倩温柔地说。 虽然她估计这个刚来日本就能租得起这一带的寮的小姑娘家境不俗,大概不会对金钱太过计较。但她还是充分表现了自己的诚意。 “另外我们这里的几个女生你也都见过的,我们一共就四个房间,我和蔡艳红都是单身,没有男朋友,徐芳芳已经成家了,但先生在国内,我们的人际关系很单纯,也不会有男生来过夜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一点你可以放心。”白晓倩认真地解释道,关于方子萱搬家的原因,她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她对起因也有所耳闻。 不可否认这是最让方子萱心动的一点,她在日本的时间也不多了,希望自己能够把握好每一分钟,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舍友纠纷这些无谓的事情上。 在白晓倩的帮助下,她很快就搬了过去,当然这件事把秦晴气得不轻。总觉得是她妨害了她的姻缘,仍然会三不五时地去骚扰她,但终归不在同一屋檐下。她的骚扰还是有限的。 新的舍友比旧的好相处得多。大概是她们三人年纪较长的缘故,为人处世也更成熟老练一些,不会有那些少女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方子萱一样,她们都很珍惜在这里的时间,能够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每天四人都行色匆匆地在学校和寮之间两头赶,连闲聊的时间都很少,四人都是安静得没有存在感的人,这一点让方子萱很满意。 相比这三位学神,方子萱这点儿刻苦的程度还真不够看的了。因为三个人都是理工科的,成天泡在实验室里。有的时候连续几天都出不来,她常常一打开门就看到蓬头垢面,双眼无神的学姐们梦游似地奔回房间倒头便睡。 而她不仅每天有规律地上课、泡图书馆,还能有时间谈个小恋爱什么的,这日子实在是悠哉得让她惭愧了。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直到有一天一个意外的客人到访。 “大表哥,你怎么来了?” “来东京出差,顺道过来看看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张颂文的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看起来行色匆匆。 “有些不大方便,我的几个舍友都是女生,她们从不把男人带回家,这是我们宿舍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她淡定地看着他。 “你搬新家怎么不说一声,这里可不好找,”张颂文扶额叹气,“好吧,你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好歹我也是千里迢迢来看你,你就不能表现得热情一些?” “时间过得挺快的,转眼一年也快过去了,下个月你就要回国了,需不需要我来帮忙?”张颂文在小酒馆坐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帮什么忙?”她疑惑地看着他。 “你总有东西要带回国,帮忙搬家啊。” “哦,不用,谢谢,我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书可以托运。”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在日本的生活怎么样?有没有艳遇什么的?”张颂文也习惯了她的脾气,认识她这么多年,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如果她突然变得热情起来,反倒会让他不适应。 “艳遇?”她望向他。 张颂文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起来,“呵呵,我随口开开玩笑的。” 明知道这个表妹严肃,他还口无遮拦地开这种玩笑,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蠢毙了。 “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好。”她淡淡应了一声,反正马上要回国了,适不适应又有什么关系。 张颂文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题,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爷爷很想你。” “嗯。”方子萱不擅长接这种话题,场面更加冷了。 “方子萱,这是你新男友?”奇葩女秦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不可思议地指着张颂文大叫。 “新?”张颂文立刻敏感地意识到这个词,疑惑地望向方子萱。 “他是我表哥。”方子萱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在这里看到她,自从她搬家之后,两人的接触已经越来越少了,可每次遇到她,她都要拿严越说事儿,让她烦不胜烦。 秦晴狐疑地看着两人,“我才不信。” “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我们在谈话,请你不要打扰我们。”她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和她解释。 “我的确是子萱的表哥,这位小姐你误会了。”张颂文很有礼貌地笑道,“我们子萱一向乖巧听话,不会乱交男朋友的。” “哼,乖巧听话?”秦晴冷笑一声,“她要真这么纯洁,就应该把那个帅哥介绍给我,明明一点都不般配,现在居然还脚踏两条船,真是太过分了。” “那个帅哥?”张颂文微笑地看着方子萱,示意她给一个解释。 “秦小姐,你很无聊,但我没有你这么无聊。”方子萱完全没有发觉他的眼神示意,这个秦晴真是阴魂不散,明明连严越叫什么名字都搞不清楚,还一副他是她所有物的模样。 “那个帅哥是谁?我竟然不知道你谈恋爱了呢。”摆脱了阴魂不散的秦晴,张颂文还是一脸微笑,却无法掩饰住眼中的焦急。 甚至他来日本这一趟也是奉张老爷子之命来查看她这里的动向,这一年来他们对严越动的手脚屡次失败,虽然没有收到两人走得很近的消息,但是张老爷子始终不放心,为了让老人安心,他趁着出差的机会来看她,好向张老爷子汇报。 “严越。”她根本无意隐瞒,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轻描淡写。 张颂文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他的眼神近乎狰狞,却没有吓到她,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我在和严越谈恋爱,有问题吗?” “当然有!你难道还搞不清楚吗?你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就是不能和他在一起!”张颂文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难道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她冷冷淡淡的,丝毫不将他失态的暴怒放在心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无心去赞美她的冷笑话有多么好笑。 他认为自己一向是个温和儒雅的人,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若让认识他的人见到这一幕,恐怕要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可方子萱偏偏是那个古怪性子,非但不惊不怕,反倒说了这么句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话。 “方子萱,我不相信你没听过他的恶名,他年纪轻轻做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做事不择手段,为人阴狠暴戾,你确定要和他在一起?”因为她的一句玩笑,他的情绪反倒平复下来。 “我的过去也一塌糊涂,十四岁的时候嗑药喝酒飙车,我想很多人也听过我的恶名吧。”她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 人言不可不信,却也不能尽信,她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在初认识他的时候,她觉得他如传言中一样是个邪恶的大魔王,实际相处下来,他的细致耐心和容忍远超过她的想象,如果不是他的包容,他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方子萱,你是不是疯了?你竟然会为他说话!你知不知道他都对你做了些什么?你以为他对你是认真的吗?他那样的一个人,什么女人没见过,凭什么对你动心啊?你被他玩弄了,还乐呵呵地为他说话,平时觉得你大智若愚,骨子里还是个明白事理的,现在才知道你蠢到了极点!”张颂文暴怒,也顾不得什么伤人不伤人,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是个成年人了,能够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其他的我不想多说。”被他这样怒斥,方子萱的脸上也不见一丝怒色,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第一百九十四章 商量 “你!你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张颂文气得咬牙切齿,几乎是面目狰狞地瞪着方子萱,“无论如何,这件事爷爷是不会同意的!就连你来日本,也是他和赵老爷子一手操纵的,为的就是阻止你们两人在一起。” “那又如何?”她还是那副平静从容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意外,“我不会因为别人的期望改变自己的人生,你们认可也好,反对也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的感情还要交到你们手中,由你们操纵吗?” “我们是为了你好!爷爷这么疼你,你怎么忍心让他一把年纪了还因为你的事情伤神?”张颂文努力抑制自己的怒气,“他上次知道你和严越走得很近之后,整整一晚没睡,饭也吃不下去,一天之内就苍老了许多,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你是想气死他吗?” 方子萱愣了愣,自从重生之后,张老爷子对她的好,她始终铭记于心,她生性冷淡,并不意味着真的没心没肺,听到张老爷子的反应如此强烈,若说没有一丝触动是不可能的。 张颂文一向懂得察言观色,见她有所松动,连忙再接再厉地劝说,“你来日本之后,爷爷天天都记挂着你,有心让你回国,却又怕你和严越纠缠不清,几个孙辈中,他最偏爱的是你,就连我这个长孙都望尘莫及。他老人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他对你的疼爱,难道他还会害你吗?我从没有见过他在一件事上这么偏激。他反对你们在一起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多听听他的话可以吗?” 张颂文的哀兵之策很有效果,方子萱的眼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挣扎,沉吟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这件事我会回去和外公解释的,我们两人的角度不同,看问题难免会出现分歧。但我相信一切都会解释清楚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能够保持理智和冷静,所谓的挣扎也不过就是一瞬,张颂文的脸上滑过一抹失望,哪怕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是向着严越,并没有任何想要和他分手的意思,这个表妹看起来对万事都漫不经心,实际却是个倔强到极点的性子。 “你,你好自为之吧。这件事我要不要告诉爷爷?”张颂文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她,“我没有胆量瞒住老爷子,但是我也不敢说出真相。他这几年身体不好。你也是知道的,以他对你爱惜的程度,要是知道这件事,他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住。” “如果他问起就据实以告。”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说谎,“如果没问的话自然没必要多此一举。” 张颂文冷笑,“怎么可能不问?我来这里看你。就是他授意的,他担心你和严越还有联系,才让我过来探探风声,可惜我们怎么都没想到你们竟然会真的在一起了,你让我回去怎么和他交待?方子萱啊方子萱。你真是让人意外。” 方子萱默然。 “这件事我没办法帮你遮掩,我也担不起气病老爷子的责任。我劝你还是自己对他解释。”张颂文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这么多年来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护她,没想到她竟然自甘堕落,投向严越的怀抱。 直到张颂文走了很久,她还是一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路边,今天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尽管她一直避免和重生之后的家族走得太近,以免产生感情,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它的产生有其必然性,不是人的理性所能抗拒的。 她以为她还能够像前世一样潇洒,不必理会任何人的想法,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切听凭自己的心,可是现在的她肩上有了一份沉甸甸的压力。 家人对她的好,她必须给予同等的回报,张老爷子对她百般疼爱,她就算不能回报同等分量的爱,但也不可能任性得罔顾他的身体,而另一头则是严越,这又是一份沉甸甸的情。 一切都让她难以抉择,感情果然是最麻烦的东西。 “严越,我遇到了一点麻烦。”电话那头轻到有些缥缈的声音,让严越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一向从容淡定,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怎么了?”他的心思飞转,不知道她的身边有什么变数,难道惹上帮派了? “我外公很反对我们在一起,他的身体不好,如果让他知道我们的事,我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她平时虽然沉默,但并不是那种把任何事都放在心里的人,对于感情,她并不擅长,可也知道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她没有权利一个人做决定,遇到困难,理所当然要和他商量。 “那你想要怎么样?”他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那种惶惑就像是一个等待死刑判决的犯人,她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我不知道,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她的声音同样茫然,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如果今天反对的是张云、方建霖,或是任何一个方家的人,她都不会如此犹豫,可偏偏是她最感激尊重的张老爷子,她不得不考虑他的感受。 还好,还好她没有一句话就判定了自己的死罪,严越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她的心中,他并不是毫无地位的,甚至他的地位还要高过张老爷子,否则她不会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不必你去说,我会很努力说服他的。”他的声音竟然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轻松,“放心吧,这件事情一定会圆满解决的,我保证!” 方子萱沉默了几秒,“你不会把他气死吧?”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他的素行不良,至少在过去他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他现在信誓旦旦,说不定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那么简单粗暴。 严越失笑,刚才沉重的气氛因为她这么一句话烟消云散,“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他老人家要真出什么事,恐怕你第一个不会放过我。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后悔和我在一起的,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你还会相信我吗?” 方子萱在电话那头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原本煎熬的情绪瞬间平复下来,“你不用太勉强,我外公的性格比较暴躁顽固,你先想想办法,如果实在不行,还有我呢。他一向疼爱我,如果他实在不能谅解,等我回去就自己向他解释,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在方子萱面前拍着胸脯许诺,放下电话之后他却开始头疼,张老爷子是个老顽固,该怎么说服他? 他行事一向肆意妄为,擅破坏却不擅长补救,他喜欢玩弄人性以权势压人,但要他以情动人却是不易,要不然当时也不会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追到方子萱,以他的情商要解决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拦路*oss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们说该怎么办?”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他也不会求教眼前这两个看起来情商也不怎么高的家伙。 “少爷到张家负荆请罪吧。”大毛想了想憨厚地说,“表现得诚恳一点。” “我有什么罪?为什么要上门请罪?”他臭着脸,男未婚女未嫁的,谈个恋爱招谁惹谁了,可恨这个张老爷子就是看他不顺眼,他还憋了一肚子火呢。 “张老爷子肯定是觉得您当时对子萱小姐做的事儿不地道,所以才会不同意的,您好声好气地求得他的谅解,一切不就能够顺利解决了么?” “就算少爷当初做的事有些过分,张家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举动都是针对少爷的,若要说错双方都有错,凭什么要少爷求得张家的谅解?”小毛的态度却很强硬。 “那你有什么想法?”他感兴趣地看了小毛一眼。 “通过方家向张家施压,毕竟子萱小姐姓方不姓张,如果方家同意了,张老爷子根本没有立场反对。”小毛的想法很客观,也附和严越一向的行事风格。 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在乎对方感受的做法很符合严越的心意,可他的情商再低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用这一招,这才是往死里得罪了张老爷子。 “我想从张云和张奇身上下手。”他沉吟片刻,终于面露微笑。 张云是方子萱的母亲,张奇是张老爷子的长子,两人在张老爷子心中的地位都不低,如果讨好了这两个人,由他们去做说客,比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地上门解决问题更加有效,张老爷子真要被气出个好歹,也有他们两人担着。 最重要的是他早就掌握了两人的性格弱点,接近讨好他们可比讨好张老爷子这样顽固的老人容易多了,就算他们做不通张老爷子的工作,也能成为他有力的支持,张老爷子要凭一己之力和儿子女儿对抗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毕竟方子萱是张云的女儿,他这个做外公的倒是隔了一层。 第一百九十五章 曲线救国 张云笑容满面地看着眼前这个谦恭有礼的年轻人,满心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满意,“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话虽如此,她的眼睛却盯着桌面上的爱马仕限量版不放,这是新出的限量版,上回她没抢到,一直都引为憾事,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贴心,这几天可是送了不少好东西给她,虽然她不缺钱,可是这份讨好的心意却是极为难得的,至少这么多年来,她可鲜少被人这么郑而重之地对待。 “这是应该的。”严越面带微笑,“子萱说您喜欢爱马仕,虽然她人在日本,可一直记挂着您呢。” “你就别为那孩子说好话了,我生的女儿我还不知道吗?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东西上,恐怕连爱马仕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张云的脸都快笑成了一朵,“你才是个孝顺的孩子。” “您是子萱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我不孝敬您孝敬谁?”他笑得很诚恳,门外的大毛却因为他的话差点吐了一地,果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连这么恶心的话这位爷也能说得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为了讨好未来丈母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张云果然大受感动,虽然刚开始这个俊美的年轻人突然出现把她骇了一大跳,毕竟严三公子的臭名远扬,她家子萱是出了名的单纯,和这样的混世魔王扯上关系可不是好事,但是这几天接触下来。才发现传言果然是不可信,这个年轻人彬彬有礼,出手大方,言语之中对子萱维护关心,对她更是尊重有加。 本来丈母娘看女婿就是越看越喜欢,何况眼前年轻人这么出色,家世又那么优越,谁能不喜欢啊?和远在日本的女儿通了电话之后。知道这一两年他对她的照顾,张云就更满意了,就她那女儿的古怪性子,能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简直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儿,所以她完全把他当女婿看待,若不是方子萱大学还没毕业,她恨不得明天就把她嫁过去。 “我们家子萱脾气古怪,虽然书读得好,可是不爱打扮。不会交际,我一直担心她找不到男朋友,这辈子都嫁不出去。还好遇到你了。真是她的福气啊!”张云轻抚着胸口,不断庆幸着。 “云姨您言重了,子萱的品性端正耿直,我对她是又敬又爱,她在学校的追求者可不少,我也是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她的。”他半开玩笑道。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真诚,提到方子萱的时候,眼底眉间的柔和也是毫不掩饰的。 张云有些愣神,她一直以为方子萱是靠她生的好样貌才让严越看上的,没想到他竟然说出“又敬又爱”这样的话来。 这么多年来她和方建霖的婚姻中少的就是“尊敬”。从一开始方建霖看上的也就是她的好相貌和她的家世,相貌这个东西本就是多种多样的。牡丹有牡丹的美,莲有莲的纯,天天对着一朵看,能看不腻吗? 所以两人结婚没多久他对她就腻了,如果不是她的家世还有利用的价值,她也不会稳坐“方太太”的位子到现在,除此之外,他们夫妻之间的情分少得可怜,因为从始至终方建霖都没有尊重过她这个人。 如果他对她还有一分尊重,他就不会在方子萱出生没多久就和沈琴生下方心兰;如果他对她还有一分尊重,他就不会在她举办的宴会上带着沈琴和方心兰登堂入室;如果他对她还有一分尊重,他就不会在儿女已经长大的时候还在京城为了小明星争风吃醋,让她颜面丢尽……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肯去承认,她的死对头张雪三天两头打击她,不知道讽刺了她多少次,可她却始终装聋作哑,假装对一切视而不见。 今天严越无意的一句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子萱。”张云眼睛泛红,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张云,这是他和她接触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像个为女儿心疼的母亲。 “因为我和她父亲的原因,她从小吃了不少的苦,能有今天的一切全是靠她自己,我和方建霖都很无能,如果不是她,子鹏说不定也要变坏,虽然她和我并不亲近,但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其他的事我也不敢奢求,只希望你将来能够始终如一,好好对她,永远不要忘记你现在这份对她又敬又爱的心。”张云感慨道。 虽然不知道张云为什么突然会有所触动大发感慨,可他也知道现在是她心最软,也最好打动的时机。 “我会的,子萱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最重孝道。云姨可能不知道,张老爷子对我有些误会,因为他老人家不喜欢我,所以子萱一直不敢把我们在一起的事告诉他,可她又是个实心眼的,要她说谎她又心中有愧,看她那为难的样子,我也心疼得很,所以我想请云姨帮忙……”他说得小心翼翼还带了点儿惶恐委屈。 “子萱是我的女儿,他来横插一脚做什么?”张云的不满写在脸上,她向来护短,她就一儿一女,方子萱在她心中的地位远高于自己的父亲,何况严越还是她看上的人,她撮合他们两人还来不及呢,听说父亲横加阻挠,立刻对他的多管闲事产生了不满,“现在的恋爱婚姻都自由了,难道他还能拿你们怎么样?不用怕,有什么事我帮你们挡着,这事儿我去帮你们说,他真是越老越顽固了,你们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张云果然拍着胸脯应了下来,所谓恋爱婚姻自由当然是建立在严越是个富家公子哥儿的份上,如果他是个落魄的穷小子,不用张老爷子出手,她第一个棒打鸳鸯。 “我一直担心子萱的性子孤僻,还想着给她相亲呢,没想到这孩子真是个有主见的,自己就把男朋友找好了,不愧是我的女儿,就是贴心,真是半点都不让我操心。”张云得意地和自己的大嫂程莉炫耀着。 “子萱亲口和你说的?”程莉难掩一脸震惊,“她竟然谈男朋友了?” 不是她低看方子萱,实在是她那个性格实在不像会找男朋友谈恋爱的,上回周家那孩子和她相亲,不也是无疾而终了么,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个男朋友。 “是啊,严越那个孩子真是个孝顺又懂礼貌的,做人做事都十分大气,我都说别那么客气了,他还是要送这个包包给我,说实话,我们子萱做事都没他周到……”张云不住地夸奖着严越,这个包包当初程莉也看中了,此时她在她面前炫耀,有一种特别的优越感。 “严越?”程莉的注意力倒不在这个包包上,还沉浸在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中,对严越她也算是久仰大名了,虽然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不清楚,可也记得自己的公公对这个有名的纨绔有多深恶痛绝,如果方子萱和严越真的在一块儿了,说不定会把张老爷子给气死。 “爸爸知道了吗?”她努力抑下心头的震惊。 “这种事难道还要请示爸爸吗?”张云有些不满,子萱是她的女儿,且不说和张老爷子隔了一代,单说子萱姓方不姓张,人家方老爷子还没跳出来反对呢,难道做外公的还要插手管外孙女儿的婚事吗? “爸爸那个脾气,如果没有经过他的同意,怕是不大好。”程莉尽量把话说得婉转,脸上却净是担忧。 “那就麻烦大嫂帮我和他说一声吧,”张云不以为然地说,“不过我觉得无所谓,小孩子谈个恋爱,难道还要经过他?他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这种事还是让他们小孩子自己说吧,我一个做舅妈的要说了,倒让人觉得我多嘴多舌了。”程莉连忙摆手,她才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呢,老爷子要真被气出个好歹,她倒成了始作俑者,此刻忙不迭地要撇清干系。 张云正想说些什么,张老爷子突然走了进来,“两姑嫂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张云见老爷子一脸笑意,便知道他心情很好,想着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天就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也免得两个小辈担心。 “我在和大嫂说子萱的男朋友呢。”张云笑眯眯地站起来挽着张老爷子的手臂。 “小丫头交男朋友了?”张老爷子眼皮狂跳,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和谁?” 他之前派张颂文去探听方子萱的风声,谁知道这混小子竟然推脱公事缠身,一直迟迟未归,他这几天正心神不宁,现在突然传来方子萱交了男朋友的消息,真有这么巧? “和京城严家的小孙子严越。”张云笑意不改,用一种十分自豪地语气说了出来。 怪不得她自豪了,京城严家就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和严家相比,什么方家、向家都是蝼蚁一般的人物,人家可是真正的航空母舰,方子莹嫁给向阳有什么好得意的?她的女儿可是要嫁到严家去的,到时候连方老爷子和方老夫人都得看她的脸色。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不孝 一想起女儿将来那严家少奶奶的头衔,张云就一阵心热,她家的女儿不仅是书读得最好的,也是嫁得最好的!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完完全全的满足,想到张老爷子的反对,更觉得毫无道理。 “你说什么?”虽然早有预感,可听张云说起的时候,张老爷子还是直觉不敢相信。 “爸,你怎么了?子萱谈恋爱是好事啊,她也上大学了,都快二十岁的人了,也不算早恋,您这么吹胡子瞪眼的做什么?”张云嗔道。 “你说她和谁谈恋爱?”张老爷子气得浑身发颤,模样也是少有的疾言厉色。 “爸,您先别着急生气,有什么事慢慢说。”程莉一直关注着张老爷子,见他这副模样,也是被吓到了,连忙要扶着他坐下,使着眼色让帮佣去帮老爷子拿药。 张老爷子毫不留情地甩开她的手,指着张云的鼻子骂道,“你再给我说一遍,她和谁谈恋爱?” 见张老爷子额上青筋暴起,张云也是被吓了一跳,但转念想到他对严越的偏见,心里就更加不满了,这样好的条件去哪里找,就他偏要反对,“爸,你是不是对严越有些误会,我见那孩子挺好的……” “啪”,回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 “爸,你打我?”张云震惊地望着父亲,张老爷子一向偏疼她这个小女儿,无论她做什么都是纵着她,对儿子们不假辞色。对这个女儿却是连一根小指头都舍不得碰,而现在她是个四十好几的人了,连女儿都快二十岁了,他竟然第一次不顾她的脸面打了她! 心中的痛远胜过脸上的痛,张云的脸上闪过震惊、羞愤、恼怒,甚至是恨! 张老爷子却没有一丝愧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严越是个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张家是缺了你吃,还是缺了你穿?你竟然这样把女儿推入火坑?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说到这里。张老爷子气急攻心,脸色发青,不住地喘着气,竟是一句话都说不下去。 “爸,你别急别急,先把药吃了。”程莉虽然被这样的场面吓到,却还是没有慌了手脚,连忙将药往老爷子的嘴里塞去。 张云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憎恨地望着父亲。“我才是子萱的母亲,子萱的事情我做主!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满意严越,但是两个孩子两情相悦。我绝对支持他们。等子萱一回来我就让他们订婚。” 张老爷子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张云,久违的逆反心理涌上心头,他老人家不让她做的事儿,她偏要做,而且还要做得更加过分。 “你敢!”张老爷子气得满面通红,如果不是程莉事先让他吃了药。恐怕心脏病马上就要发作了。 “我是子萱的妈妈,为什么不敢?”张云梗着脖子道,“她的事还轮不到您管!” “你这个混蛋!给我滚!”张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手中的拐杖砸了过去。 “滚就滚,我还不屑留下来呢。”张云也是个气性大的。气冲冲地转身就走。 “阿云,——”程莉一把扯住她。低声焦急地说,“你好歹说句软话,你看你爸现在的状态,你就别惹他生气了。” “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说软话,是他先打我的。”张云不依不饶,脸上那一巴掌火辣辣地提醒着她所受到的屈辱。 “爸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万一……” “年纪大了就可以打人吗?”张云委屈得不行,满肚子怨气,根本听不进程莉的劝告,气呼呼地甩开她的手就往外走。 程莉跺脚叹气,这个小姑真是被宠坏了。 张老爷子早就被气了个倒仰,好在刚才的药起了作用,气色看起来还算正常,只是坐在沙发上怒气未平,“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女儿!” 程莉一脸尴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边是公公,一边是小姑,她若开口了就是里外不是人,只得暗暗盼着丈夫早点儿回来。 “怎么还不准备摆饭?”总算熬到张奇下班,他饥肠辘辘地走进饭厅,却见一室的冷清,随即不满地朝妻子抱怨。 “你就别想着吃饭了,老爷子正闹绝食呢,你快上去看看。”程莉连连催促。 “这又是谁惹他了?动不动闹绝食的。”饿着肚子的张奇一脸不满地小声嘀咕,自己的父亲真是越老越孩子气了,还得成天顺着他的毛捋。 “上午阿云和他吵了一架,把他气得不轻,他还打了她一耳光呢。”程莉低声道,“你快去劝劝他吧,上午差点气出个好歹。” “他和阿云吵架?还打了她一耳光?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张奇一脸不可思议,自家老爷子偏袒女儿是出了名的,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竟然打她? “阿云气得不行,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他要是真被气出个好歹,也是他惯的。”张奇一向不喜欢这个妹妹,总觉得她的性子太过娇纵,三番四次地给张家惹麻烦,“这次方建霖又在外头惹了什么事儿?” “不是妹夫,是子萱,她谈恋爱了,是和那个严越,老爷子不同意。”程莉低声道。 “这点小事儿也值得大动肝火?这么大的孩子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那个严越也不算辱没了子萱,”张奇不以为然,“老爷子管得未免也太多了点儿。” 程莉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公公都不喜欢严越,想当然地以为丈夫和他们是同一阵线的,没想到他会站在张云那一边。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子最疼爱子萱,和她相关的事儿他就格外上心,你待会儿说话小心一些,别又惹怒了他老人家。”程莉细细叮嘱道,“老爷子好像很不喜欢严越,上午阿云就是说了他的好话,才惹怒老爷子的,你刚才那些话可千万别在他面前说啊。” 张奇冷哼一声,直接进了张老爷子的书房。 “你给我想想办法,说什么也不能让子萱和严越那个混球在一块儿!”见到长子,张老爷子立刻吩咐道,他如同困兽一般在书房里踱了一个上午,偏偏最得力的孙子没有回来,只好嘱咐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爸,那是子萱的私事,我们就别管那么多了,再说严越这孩子也还不错,何必做得这么绝呢?”虽然之前妻子交待过,可张奇始终对张老爷子的顽固不以为然,大着胆子顶撞过去。 “你说什么?”张老爷子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长子。 尽管被张老爷子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可张奇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您是子萱的外公,插手这件事恐怕不大好。” “那小子是不是收买你了?”张老爷子突然平静下来,像是明白了什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爸,您说什么呢?”张奇有些不自在,像是被看破了心思,满脸通红地不敢和张老爷子对视,“我只是觉得那孩子人还不错,有的时候传闻不可尽信。” 当然严越这段时间的确和他接触过了,还让他尝了不少甜头,吃人嘴软,也难怪他会为着严越说话了。 方子萱和严越在一起的消息已经让张老爷子怒不可遏了,没想到长子和幼女都一夕倒戈,更让他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滚,你给我滚出去!”张老爷子一怒之下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好一招曲线救国!张老爷子咬牙切齿,这个严越年纪小小心思就如此深沉毒辣,子萱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张奇灰头土脸地出了门,觉得自家父亲越老越不明事理了,当初方建霖比严越更荒唐,也不见他如此暴怒,现在真是斤斤计较,抓住人家的一点错处就得理不饶人,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严越是怎么得罪他老人家的。 似乎也是因为方子萱的事情吧?那时候就因为他要追求方子萱引出了不少风波,一直影响到了现在,也不知道严越看上方子萱什么,看他那模样还真是情深一片,要他说,这两人在一块儿,还真是方子萱实打实高攀了呢。 偏偏方子萱入了老爷子的眼,在他心里方子萱什么都是最好的,偏心已经偏到无人能及的地步了,连带着条件这么好的严越都看不上了,老人家的眼光果然是越来越短浅了。 张奇皱着眉,方子萱还真是个大麻烦,明明她姓方,偏偏他们张家被她闹得个鸡犬不宁,这还是她在国外呢,要是在国内,还不知道这事儿要被她闹成什么样。 张老爷子终于明白四面楚歌是什么滋味了,表面上看他仍是一家之主,实际上呢,孩子们都大了,也越来越不听话,个个都忤逆他,甚至还敢当面顶撞他,他的命令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执行,张颂文一直滞留在外地不肯回来,他无形中已经被架空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怜他英雄一辈子,临老了竟栽在这些不孝子女身上,张老爷子悲从中来,满腔怨愤无人能诉,干脆气呼呼地闭门不出,对外声称自己病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承诺 方子萱为期一年的交换生经历很快就结束了,严越特地飞到日本帮她打点行李。 “其实你不必特别来这一趟的,我的东西不多,就一些书,打包托运就可以了,不会很麻烦的。”她看着他为她忙前忙后,习惯了一个人打点一切的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她的事情都被他抢着干了,那她该干什么? “男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使唤的。”他直起身子,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女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她捧着他带来的果汁,睁大双眼迷惑地看着他。 他装作思考了两秒,才嬉皮笑脸地说,“女朋友当然是用来宠的。” “真肉麻。”她嘴角微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搞不清楚别人在恋爱中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听说有的女生会为男生做饭洗衣服陪着男生踢球,相比之下她这个女朋友当得实在有些太过轻松了,他对她巨细靡遗地关怀体贴,不管是她想到的,还是没想到的,他都做得无微不至。 她一个人独立惯了,突然被一个人当作公主一样宠着捧着,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觉得有点不大公平,我为你做的太少了。”她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愁苦。 “别胡思乱想了,你乖乖和我在一起就是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了,像我这样恶名在外的人,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和我在一起的。”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她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像她这样又漂亮又聪明,不矫情不做作,不自以为是,有话直说,还不乱出去搞暧昧的女孩子在他那个圈子里可不多见。 “那是他们误解你了。”她认真地说,自己曾经也认为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可是真正相处下来。才会发现他有多好。 “不,他们没有误解我,我就是那么坏的一个人,我在你面前的好,只是因为我愿意。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正色道。 他从没有爱过一个人,但是当自己爱上的时候,却愿意为那个人做任何事,无底线地纵容她的一切,只是因为她是她。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骨子里也是个自私的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四处留情,他对外人有多冷酷无情。那就不在她所在乎的范围之内了。 “我外公那边怎么样了?”之前将这件事交给他处理,就是出于全然的信任。 “放心吧,没问题的,我已经把事情告诉你妈妈和你大舅了。相信有他们帮忙游说,你外公那边一定没有问题的。”他信心满满地说,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就算真被气病了,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方子萱微微颔首,便不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张云是张老爷子最疼爱的女儿。张奇是他最倚重的儿子,有他们两人支持,就完全不用担心了,他这招曲线救国倒是用得高明。 “这件事我很高兴你能够信任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也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我相信没有任何我们克服不了的难题。”他揽过她的肩膀,直视她的双眼,“那时候你突然来日本做交换生,对我只字未提,你知道我那时候找不到你,有多着急难过吗?” 他知道方子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只要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都会乖乖听话,从不会胡搅蛮缠。 “我知道了。”她严肃地许下承诺,对于当初的事她也一直有些后悔,“那个时候我太草率了,对不起。” “如果你今后不再犯,我就原谅你。”他知道回国之后,他们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力,既有来自他那一方的,也会有来自她那一方的,所以他必须要她保证不离不弃。 “好,我今后会把所有的事都和你商量,不会再擅作主张。” 他知道她的承诺分量很重,是绝对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脸上立刻浮起了满意的笑容。 “那你呢?”她期待地看着他,在她看来任何事都是相互的,她不会瞒他任何事,同样也希望他对她坦诚相待。 他愣了愣,随即笑开,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保证,“我保证今后任何事都事先和你商量,不会瞒着你。” 两个人虽然都是感情上的初学者,却拥有情侣之间最难得珍贵的信任,在一段感情中,任何甜言蜜语都比不上一句“绝不欺瞒”的承诺。 一下飞机,双脚踏上祖国的土地,心情竟然没来由地踏实平静了下来,就连糟糕的空气质量都变得亲切起来,只有离开过的人,才了解“祖国”两个字的分量。 “等一会儿我想先去拜访赵老师。”耳边听到的都是熟悉的母语,她微微一笑,转头对严越说道。 “不急,你不准备回j市吗?”他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我打算明天一早回去,所以今天想先去看看他老人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一年的心得和老人家汇报了。 “你这么风尘仆仆的,还是先回j市吧,等下个学期开学的时候再去见他也不迟。” “他最近的身体不好?”她狐疑地看着他。 “还是老样子,不过他最近在忙一个课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之前没预约未必能见到他。” “他的身体不好,不宜这么操劳,你有空劝劝他。”她有些遗憾,“早知道我该早点儿和他说一声的。” 严越眸光微闪,之前的承诺在脑海闪过,脸上不禁有些犹豫。 “你怎么了?”他的纠结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连她都能一眼看出来。 “有一件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他忐忑地看着她,“其实我那个顽固的外公受你外公的影响,对我们的事不是很赞同,你去做交换生这件事是他们两人一手促成的。” 方子萱顿了顿,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当初大表哥到日本看我的时候,隐晦地提起过一些,当时我只有了隐隐的预感,今天算是证实了。” “你别担心,他们只是有些误会,一切都会没事的。”他最担心的是回j市之后,在家庭的压力之下,她对他的感情会有所动摇,毕竟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太多的情绪,没有少女的娇羞和期待,也没有极尽缠绵的眼神,他甚至都不敢确定她是否爱着他。 “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一回去就把我忘了。”自从喜欢上她之后,他就一直这么患得患失,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仿佛他是一个深陷情网胡思乱想的小女生,他只好讪笑几声,“我怕你在j市承受的压力太大了。” “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主宰,我还不至于因为一些压力,就放弃我的原则。”明白他的担心,但以她的性格也说不出什么柔情似水的甜言蜜语。 他呆呆地看着她,那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自信和气势,真想让他上前山呼几声“女王英明”。 “姐,你可算回来了!”在机场接机的方子鹏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赖在她身上扭成麻状,还“嘤嘤嘤”地撒起娇来。 “你已经上高中了,不要再这么不成熟了,站有站相!”方子萱毫不留情地将他从身上一把扯开,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小伙子还做出这样扭捏恶心的姿态,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我也只有在你面前才这样。”方子鹏不情愿地站好。 “姐,行李多不多?”方心兰不住张望着,一年的大学生活让她改变了很多,褪去了原本的青涩,变得更加明丽出众了,身上那股少女专属的柔美,让路人频频回头,相比之下方子萱前后倒是没有任何变化。 “没多少行李,大部分的行李都放在京城了。”她看了失望的方心兰一眼,“放心,有给你带礼物。” 方心兰立刻喜笑颜开,“日本有不少化妆品和保养品不错,你有没有照我给你的那张单子买?” “都买全了。”她自然是没空去给她买的,本来一件都不准备给她带的,只是后来严越很贴心地将那一摞零零碎碎的购物清单交给大毛去买,她才带全了这些给家人朋友的礼物。 “姐,我真是太爱你了。”方心兰真是演技派,立刻眼里浮起了泪,完美地诠释了“有奶便是娘”这句话。 方子鹏嗤笑了一声,一脸不屑。 “对了,我听说一个消息,你和严大哥在一起了?”方心兰鬼祟地凑近她的耳边,低声地问道。 “你听谁说的?”方子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以为张云不会和方心兰说这些。 方子鹏则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我也要听。” “反正是说你不爱听的话,小屁孩儿一边玩去。”方心兰嘲笑地看着方子鹏。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吾家有男初长成 方子萱却若有所思地看了两人一眼,方子鹏的反应显然是不知道她和严越的事,而方心兰却知道了,那就不可能是张云说的了,“看来你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 方心兰的笑僵在脸上,“我也就是自己随便瞎猜的。” “你又乱猜什么?”方子鹏很不满自己被排除在话题之外,不停地插话。 “爸爸妈妈今天都在家吗?”方子萱难得问起家里的情况,很快转移了方子鹏的注意力。 “妈去京城了,好像是去谈什么生意,爸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一年也不会在家几天,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估计他也不会在。”方子鹏满不在乎地说,“所以,今晚我做东,请你出去好好吃一顿。” “那好啊,难得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要请客呢。”方心兰嘻嘻笑道。 “谁说要请你了?你少自作多情,没你的份,你要去的话就自己买单。”方子鹏瞪了她一眼,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还真像只铁公鸡。 “我还以为会去妈那家会所。”方子萱打量了周围几眼,这家店看起来刚开不久,装修奢侈精致,又位于市中心,估计消费不会下于张云的那家会所。 “这家店是新开的,不过不是会员制,没有什么门槛,有钱就能来,关键是菜的味道做得不错。”方子鹏笑眯眯地说,这家店是纯餐饮业,人们来这里就是吃饭的,不像张云的那家会所还有附带其他服务,所以对会所的冲击并不大。 方子鹏拿过菜单熟练地点了几个菜。对上方子萱审视的目光,“看来你平时可没少来。” 他干笑几声。“来得不多,偶尔和家人朋友来几次。” 这里的环境虽然奢侈,但看上去的确是做正当餐饮生意的,她也就不多计较。 “姐,这里的牛排很好。你尝尝,肉质很鲜嫩……” “方子鹏你真小气,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就请她吃什么牛肉,好歹也要上个燕鲍翅肚的什么的嘛。” “方心兰,你要吃就吃,不吃就出去。”方子鹏咬牙切齿地低咆,只要他一开口。这个讨人厌的方心兰就来拆他的台。 “我刚才老远就看到你们几个了,还有些不是很确定。”一个活泼爽朗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他们。 方子萱冷眼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如果不是之前对方心兰说的八卦还有印象,这个人恐怕早就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子萱,好久不见,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女人一如既往地娇俏,只是化了淡妆的脸上多了一抹深沉稳重,世事变化。恐怕她也不再如曾经单纯了。 “苏小姐,你好。”方子萱微微颔首。 “女状元,我还怕你把我忘了呢。刚放假回来吗?”女人惊喜地笑了笑。 “是。”方子萱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和她说话极容易冷场,女人却不以为意,坦然自若地转向方心兰,“心兰越来越漂亮了,听说你考上了名牌大学,恭喜你了。” “谢谢苏姐姐。”方心兰甜甜一笑。 “子鹏的成绩肯定还是那么好。你们三个长得又好看又会读书,真是羡慕死我了。”女人泰然自若地应酬着,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见当年的羞涩胆怯,“你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子鹏来过几次。” “味道如何?”女人热切地看着方子鹏。 “还不错。”方子鹏谨慎而又疑惑地看着她。 “别多心,这家店是我开的,所以我只是想知道一点客户反馈而已。”她眨眨眼,模样十分俏皮,“作为报答,送你们一人一张会员卡,不仅可以打折,还可以随时预约这里的包厢,店里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开,她的步履不快不慢,从容自若,那副自信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来腿脚的毛病。 “她变了好多。”苏映水一走,方心兰立刻褪去了她温柔含笑的面具,一脸不可思议地对方子萱八卦道,“她那个时候天天缠着大堂哥哭,要死要活的,我还真以为她离不开他呢,没想到被迫离婚之后,倒是丝毫看不出来那时候难过的样子,我觉得她现在过得肯定要比那个时候好多了。你没见过她那时候的模样,就和个受气包一样,那张脸又蜡黄又浮肿,看上去比现在老了十几岁呢,我不知道大堂哥看到她现在这个模样,会不会后悔。” “有什么好后悔的,大堂哥又谈了女朋友,正准备结婚呢。”方子鹏一脸不屑地反驳。 “什么女朋友?”方心兰立刻来了兴致,她离开j市出去上大学,对家中的许多八卦都错过了。 “听说是个模特,我只见过一两次,比大堂哥还高一点儿。” “长得怎么样?” “一般般吧,我不觉得好看。” “我看这事儿十有*不成,那种外围女玩玩可以,爷爷奶奶是绝对不允许他娶进门来的。”方心兰摇摇头,方子诚的前妻是名门闺秀,他再娶新妇的家世肯定不能太逊于苏映水,要不然他在外头的那些个情妇也能够登堂入室,还轮到这个小模特吗? “可是爷爷奶奶好像已经默许了啊,她经常去老宅呢,奶奶很喜欢她。”方子鹏的心里也是偏向苏映水的,如果忽略她的坡脚,论家世论修养论长相,分明是苏映水更胜一筹,如果不是方子诚咽不下她是瘸子的那口气,也不会完全不给她面子地在外头胡搞了,这件事可把大伯和大伯母气得个半死,爷爷奶奶本来也是不赞同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势利的爷爷奶奶会突然在这件事情上面松口。 “别人家的事情不要过度关心。”方子萱瞥了两人一眼。 方子鹏立刻乖巧地点头,笑眯眯地看着手中的卡,“不过这张卡可以预约包厢,真的挺好用啊。” “一张卡也能让你乐成这样,没出息。” “你懂什么?这里的包厢很难预约的,要不是约不到包厢,我们也不用坐在大厅啊。”方子鹏美滋滋地将卡放到皮夹里,今后要请人吃饭可就方便了,“你们别看这里的消费水平高,可在j市却不愁没人来,如果没有会员卡,起码要提前一个月预约呢。” “你要是把吃饭的地方定在妈妈那家会所不是更方便嘛?”方子萱看着他疑惑地问。 “就是不方便嘛。”方子鹏脸上有些尴尬,那家会所里都是母亲的眼线,虽然张云不怎么管他,可他也不喜欢她对他的交友情况了如指掌。 “他就是觉得不方便,才特地避开那里的嘛。”方心兰嘻嘻笑道,“说不定人家还要经常带他的小女朋友出来约会呢。” “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女朋友!”方子鹏激动地斥道,“你才早恋呢!” “谢谢啊,不过姐姐我已经不早了,大学生谈个恋爱可是很正常的,是吧,姐姐?”方心兰贼兮兮地看着方子萱。 方子萱却有些惆怅地看着方子鹏,第一次有了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跋扈的小屁孩儿了,他已经长大了,自己不能再事事管着他,约束他干涉他。 他是个男孩子,就应该有顶天立地的担当,而不是成天躲在她身后依靠她,所以她对待他的态度不能像对待方心兰一样。 这么多年来,两人朝夕相处,从生活到学习,她时时事事关心着他,突然有一天就要放手了,这种感觉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明明是养弟弟怎么会有了养儿子的伤感…… “姐,你怎么了?”方子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大了。”方子萱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 虽然不是什么表扬他的话,可方子鹏还是像吃了人参果一样通体舒畅,他的脸上带了几分神秘又带了几分自豪,“姐,其实今天请你们的这顿饭,用的不是我的零用钱,而是我的稿费。” 方子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稿费?” “嗯,”方子鹏有些不好意思,“我向杂志社投了几篇悬疑侦探类的小说,被他们用上了。” 方子萱一脸赞许,“真不错,再接再厉。” “哇,你发财了哇,那请一顿怎么够?”方心兰在一边哇哇大叫,心里却有些酸酸的,方子萱在读高中的时候就有稿费了,如今方子鹏也有,只有她读了大学还没有靠自己的能力赚过一分钱。 “稿费又不多!”方子鹏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请完这顿他就囊中羞涩了。 其实那笔稿费也有几千块钱,对一个普通高中生来说不算少了,但是方子鹏大手大脚惯了,这点儿钱也就够他吃几顿饭。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只是要注意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习,家里也不缺你那一点稿费,不要在写小说上放太多心思,一切都要在不影响学业的基础上进行。”方子萱看着弟弟,眼底净是欣慰,谁能想到几年前那个蛮不讲理的小男孩会变得这么懂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摊牌 “我明白的,虽然高中和初中不大一样,但我觉得我还是能够应付得来的,不信你回去看我的成绩单。”方子鹏一脸自信。 方子萱颔首,这一点她倒是相信,且不说方子鹏是个聪明的孩子,单说学习的自觉性就远胜过方心兰,加上自他小学开始,她就给他牢牢打下了基础,只要他不误入歧途,他的成绩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我给你带了一套日文版的东野圭吾全集,上面还有他的签名。”知道他喜欢推理小说,她对他也算是用心了。 “老姐,我真是爱死你了!”方子鹏激动得大呼小叫。 “日文的,你看得懂吗?”方心兰简直就是个吐槽帝。 “不懂我可以学啊,本少爷的智商可不像某些人,听说有人读了一年大学连英语四级都没过呢。”方子鹏洋洋得意地说。 方心兰心虚地看了方子萱一眼,“我下一次一定能过的,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大一的时候过四级的。” “姐姐大一上学期的时候不仅一次过了四级,还考过了托福和雅思……” “我怎么能和姐姐比?”方心兰撇撇嘴。 “不是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的,你不是还想去法国留学吗?一定要集中精力把英语关过了,接下来才有机会出国进修。”方子萱没如她所想的那般勃然大怒,却也没有轻易放过她。 “我会的。”方心兰点头如捣蒜。 “这个专业是你喜欢的,这一年学下来感觉如何?”她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她对自己的专业没有兴趣。一旦她不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很有可能就会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不好的事情上去。 “专业我是挺喜欢的。但是大一的基础课真的很枯燥啊,我恨不得立刻去毕业实习。”方心兰一脸惆怅。 “没学会走路怎么就去学跑学跳,你把基础打牢了,今后去毕业实习上手也能更快一些,有时间也可以多看一些和你本专业相关的书籍。对提高你的眼界有好处。” “我知道,你上次推荐给我的那些书我都看了。”方心兰眨巴着双眼,“其实我现在就想动手设计呢。” “知行合一,你尽管去实践。” “可是我还缺那么一点启动资金。”她讨好地笑着,每次看到锦衣华服还有珠宝首饰,她就觉得手痒想要试着设计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学服装设计是很钱的,方家给她的待遇和给嫡出的孙辈完全不同。何况她也是个钱大手大脚的,她的钱只够付学费和生活费,实在没钱去买材料设计。 “说了半天就是想向姐姐要钱。”方子鹏一脸鄙视。 “我是借钱,我想开个网店,试着卖自己设计的衣服首饰,就当提前实习了,到时候网店盈利了,我就把钱还给老姐。”方心兰忙不迭解释道。 “要是不盈利呢?这钱就打水漂了。”方子鹏翻了个白眼。对她完全不看好,“我看十有*是不会盈利了,这钱一给你。说不定你转身就去买名牌包包了。” “你!”方心兰咬牙看着方子鹏,“我可以发誓!” “好了好了,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只要你把钱用在正道上,我自然会支持你,借钱给你可以。但是你要把钱是怎么的,一笔笔账算清楚给我看,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方心兰几乎要跳起来了,她的确没想要污方子萱的钱,也没有想到借钱的事情会这么顺利。 “对了,姐,外公好像病了,大舅妈之前捎话过来,让你一回去就去他那里,老人家好像有什么事着急见你,我听说他病了,本来想上门去看看,可他就是不见我,看大舅和妈妈的样子也不是很着急。”方子鹏边吃边说,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不像是真病,反倒像是装病闹脾气呢,该不会是针对你吧?” 这件事他想了几天一直都没想通,张老爷子一向疼爱方子萱,她这一年都在国外,再怎么样也招惹到他老人家,应该不至于冲着她发脾气,可眼前这态势着实有些古怪。 “你还是休息一两天再过去,反正他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天回来的。” “不用了,吃完饭我直接过去。”方子萱知道张老爷子找她是为了什么,这件事迟早都要面对的。 “姐,你还是过几天再去吧。”方心兰的脸上掠过一抹忧色。 “是啊,你刚从国外回来,起码也休息两天吧,反正老人家那里也没什么事。”方子鹏虽然并不担忧,但也觉得迟一天晚两天的完全没有关系,她风尘仆仆地回国也应该休息一段时间。 “我明知道长辈找我有事,还装作不知道,这是为人子孙应有的态度吗?”方子萱看着两人,一脸正色,她有她的原则和坚持。 “我劝你立刻把你妈从京城叫回来。”看着方子萱义无反顾地去了张家,方心兰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方子鹏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随便你怎么想,你妈要是回不来,到时候受苦的是你亲姐姐,我言尽于此,听不听由你。”方心兰看着他冷笑。 “你什么意思?她到底会出什么事?”方子鹏急了拉着她不停地问着,难道张老爷子的“病”真的和她有关? “我虽然讨厌你,但她也是我姐,我不会害她,既然这件事她还不想让你知道,我就不会多嘴,要不要把你妈叫回来,你自己决定。”方心兰将他一把推开。 “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事?”方子鹏又急又气,搞了半天是自己一个人被蒙在鼓里,“既然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张家找答案。” “你想去就去,但是我不觉得你去有用,你要是去了非但于事无补,反倒会害了她,说不定连你自己也跟着倒霉。”方心兰冷笑,“所以我劝你赶紧把你妈叫回来,这件事如果老姐自己搞不定,恐怕就只有她才有办法。” “那我怎么和她说?”方子鹏直觉这件事情不简单,索性也不和她多纠缠。 “只要你告诉她,姐被你外公叫走了,她就会明白了。” 连张云都知道!方子鹏觉得大受打击,他一直依恋这个姐姐,两人一起长大,这份相依为命的感情是谁都无法介入的,可是这件事太让他委屈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她发生了什么事,就瞒着他一个人。 “子萱,你来了。”程莉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远在国外也能把整个家闹得不得安宁的女孩子。 “大舅妈好。”方子萱点点头,送上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 在这个节骨眼上,程莉也无心夸赞她的用心,毕竟家里已经闹了几天了,她哪里有心情,只是勉强地笑了笑,“你外公这段时间心情很不好,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我明白。”方子萱点点头就准备往楼上走。 “子萱,”程莉还是忍不住叫住她,“他们说你在和严三公子谈恋爱,那件事是真的吗?” 方子萱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她,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严越是我的男朋友。” 程莉抬头看着楼梯之上,一脸惊慌,竟然半晌说不出话来,方子萱顺着她的目光向上望去,却是张老爷子一脸疲惫地看着她,眼中有着说不尽的失望和痛心。 “外公,我回来了。”方子萱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仿佛没有看到张老爷子的表情,依旧一脸落落大方地和他打招呼。 “你和我上来。”没有程莉想象中的暴怒,张老爷子只是淡淡地扔下了一句就转身回房。 张老爷子的书房中,茶香缭绕,一片静谧。 自从方子萱进来之后,张老爷子并未和她说一句话,甚至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泡茶、喝茶的动作。 他不开口,她也不多言,只是稳稳地坐着,不骄不躁。 “这茶怎么样?” “不错,很香。”还是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还是那样的淡定自若。 “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想到自家这样优秀的外孙女儿要被严越那样的混小子糟蹋,他的心里就疼痛难当。 “外公想听我说什么?”方子萱抬起头望着张老爷子,眼神清澈,不躲不闪。 “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他威胁你?” “我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人威胁或是迷惑的人。” 张老爷子沉默,她的心志坚定异于常人,不是那种会被外物动摇的人,难道她真的是心甘情愿的? “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性格阴晴不定,行事不择手段,阴狠暴戾。”她沉默了几秒才平静地答道。 “你明知他是那样的人!”张老爷子简直是痛心疾首,“难道你觉得你是圣母,是要去解救他的?” “我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她勾了勾唇角。 “他这样的人,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他对我的好吧,原本也没放在心上,但时间久了,情感就不再受理智的控制了。”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理智,让人感觉不到她的情感起伏。 第二百章 解心结 “你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也不介意?”张老爷子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原本以为她是被蒙骗的,还搜集了不少他的罪状,想要让她认清他的真面目,却没想到她一直是知道的。 “人都没有完美的,您觉得我好,他不好,他的家人也许也会觉得他好,我配不上他……” “他们敢!”张老爷子怒道,“连你周爷爷那么挑剔的人都喜欢你,他们是瞎了狗眼才会觉得你不好。”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本来就没有固定的标准,不过是各入各眼而已。” “你是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了?”张老爷子眼中的怒气散去,剩下的只有无奈。 “我不能承诺太遥远的事情,只是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很安心很轻松。”她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之前听方心兰说的那种面红心跳,如遭电击的感觉,她总觉得不大可能在她身上出现。 “只是很安心很轻松?”张老爷子松了一口气,听起来算不上太严重,没有那种爱得要死要活,非君不嫁的感觉,说明还有救,“我们都不能给你这种感觉吗?” “不能。”她竟没有半秒犹豫,她骨子里自私的来源就是没有安全感,上辈子自从爷爷去世之后,一直到这辈子,她所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无论是谁都不能带给她这种安心轻松的感觉。 也许这种感觉在普通人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平凡的少女拥有慈爱的父母,真挚的朋友。甚至还有几个关爱她的邻家大哥哥,他们都能带来这种安心轻松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却是奢侈到了极点,在他之前,她一刻都不敢懈怠。荒诞不经的父亲,看似精明实际愚蠢的母亲,还有一双依靠她的弟妹,时时刻刻都充满算计的方家,对他们几个有心无力的张家,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将来和前途。她必须奋斗,一直向前奋斗。 在前进的道路上,她没有精力去享受亲情和友情的甜美,所以她对严越的感情,也是那么夹杂不清,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究竟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亦或是三者都有。 “在外公家你也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和安心?”张老爷子觉得大受打击。 “我不可能一直躲在您身后的。”她坦然相告,她很清楚大舅张奇对她的成见很深,他现在的容忍不过是看在张老爷子的面子上,如果有一天张老爷子走了。张云身后的靠山就不会那么结实了,这一点她看得要比张云更深。 因为没有人能够成为她坚实的后盾和依靠,也没有人做她停泊的港湾,她才能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一直向前,直到遇到他。 也许他们都没有察觉出来,她的心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她开始学会相信一个人,依靠一个人,一向习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开始愿意将很多事情交托给他,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一匹必须不断向前奔跑的赛马,而可以停下来悠闲地看看风景,专心地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那些麻烦的复杂的事情,自然有他帮她打理得清清楚楚。 张老爷子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失望,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话一点儿都没错。他的确不是她长久的依靠,将来有一天他不在了,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说不定她会被方家那群饿狼啃得渣也不剩,尤其如今的三房正是一片鲜着锦的大好形势。不知道那几房人会妒忌成什么模样,偏偏三房又没有实力守住这一切。 从这个角度来看,严越的确是他们最好的后盾,可是他这样的人能给她幸福吗? “他那个人声名狼藉,你就不担心他只是玩玩而已?”张老爷子的怒色渐退,取而代之的是忧心忡忡。 “他名声虽坏,却没有听说他和哪个女人有过牵扯。” 张老爷子有些尴尬,那些传闻大都说他生活堕落糜烂,但他却没有碰过哪个男人或是女人,据传他根本不能人道,可这样的事他怎么好和方子萱这样的黄闺女说起? 也许不说更好,说不定两人没多久就分手了,到时候他家外孙女也不会吃亏了。 “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如果再多说多做什么,就真是棒打鸳鸯的老顽固了。”张老爷子觉得自己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她从来就不是个糊涂的人,今天肯开诚布公地和他谈一次,也算是解了他的心结,至于他们之间最终的结局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却能感觉到,在这段感情中,恐怕她才是居于主导地位的那一个。 有了这项认知,他的心情不知不觉地好转了许多,他不管严越的图谋是什么,最后伤到的不是他的宝贝外孙女就好了。 “谢谢外公。”知道张老爷子的态度已经松动,方子萱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还是要多笑笑的。”他感慨道,印象中她就没有怎么笑过,明明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啊,这么成天板着脸,多让人心痛。 “我会的。”她点点头,笑容却不持久。 想起当年心理医生对她人格障碍的判断,他的心里就浮上一股隐忧,不止是针对她的恋爱对象的,更多的是针对她的恋爱能力。 这些年没发现她的病情有恶化的迹象,她为人处世大智若愚,让他觉得那样的判断一定是医生误诊,可是她在恋爱中的模样让深埋在他心中的忧虑再次浮现。 人格障碍的人大都对爱情极为冷淡,她的模样哪里像一个恋爱中的少女?恐怕一个恋爱中的男人都比她要更有激情。 自始至终她在谈到严越的时候,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语音语调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真的有恋爱的能力吗? 在这一瞬间,他竟然真的希望严越有能力让她爱上他,至少能够证明她是个正常人。 “既然你决定和他在一起了,我不会阻挠你们,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谈一场恋爱。”张老爷子由衷地说。 方子萱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老爷子前后的态度变化得也太快了吧,她不觉得自己的口才有好到这个地步,何况她根本就还没说上几句话。 当张云接到方子鹏的电话,从京城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你外公没说什么?”她狐疑地看着女儿。 “没说什么。”方子萱收拾着行李,“妈妈,这是送给你的。” 张云有些感动地看着她捧给她的小纸箱,里面装满了各类护肤品营养品,这可是女儿第一次送礼物给她,“我们子萱长大了,懂事了,懂得孝敬妈妈了。” 方子萱也没想到张云会有这么激动的表现,这些东西对张云来说并不贵重,可她却像收到稀有宝物一样欣喜。 原来这是她第一次送东西给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张云为他们姐弟两人操心,每回出门血拼的战利品有一大半是给他们的,她的衣服包包鞋子几乎一切都由她一手包办,可是他们却从未回报过她。 如果不是严越替她将亲人朋友的礼物准备妥帖,她根本不会记得还要给她带一份礼物。 她有些赧然地低下头,声音干涩,“妈,以后我们会好好孝顺你的。” “好,好,妈就等着享你们姐弟的福。”张云激动得声音发颤,她这一辈子婚姻不顺,在婆家受尽委屈,如果不是有这一双争气的儿女,她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张云将礼物交给英姐,这才认真地看着方子萱,“你外公真的没为难你?” “没有。” 张云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脸,掌印虽然不在了,可心上的伤痕却永远都在,“他还真是疼你,我和你大舅之前可是都挨了好一顿教训,颂文到现在还不敢回家,我们都以为你这次回来肯定不好过了,没想到他老人家也太偏心了,全家被他折腾得不像样,没想到你回来和他说几句,他就没事了,这差别也太大了。” 因为是自家女儿,张云自然不会介意,反倒有些高兴,张奇一家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为了方子萱的事情被骂得灰头土脸的,结果人家当事人却半点事儿都没有,轻轻巧巧地几句话就让张老爷子眉开眼笑,让他们心里如何平衡? “对了,你爷爷让你周末回老宅吃饭。”张云难掩一脸喜色,“到时候方子莹和向阳也会来。” “他们不是住在京城吗?”方子莹新婚不久,当时她在国外没有参加她的婚礼,但听方心兰说那场面奢华隆重,让s省不少未婚女性艳羡不已。 “刚度完蜜月回来,”张云的笑容染上了几分诡异,压低了声音,“大概是听说了你和严越的事情,回来探你的口风呢。” “他们怎么会知道?”她皱起眉头,她和向阳夫妇一向没有接触,也不认为自己谈个恋爱就有昭告天下的必要。 第二百零一章 逼婚 “我和你奶奶说了,估计是她传出去的吧。”张云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当初方家的这几个女孩子把她家子萱压得多惨啊,现在有了机会还不得好好挫挫她们的锐气?向家和严家一比可什么都不是。 方子萱心知张云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何况这件事也的确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方子萱这几年在方家的地位直线上升,和方老爷子的一力抬举是分不开的,方家好不容易出这么一个读书人,简直就是一座难得的牌坊。 方老爷子抬举方子萱,就等于抬举三房,长房的方建平一家能咽得下这口气吗?在他们看来,造成长房失势的罪魁祸首不止是方建森,还有三房。 方建平这几年心灰意冷已经不大管事了,尤其是两个儿子都不争气,老二在国外玩艺术,本以为老大方子诚是个可信赖的,没想到竟然因为女人的问题和苏家翻了脸,没有了强有力的外援支持,他现在还能有什么指望? 苏扬虽然心怀嫉恨,可她只是个妇道人家,性情也软弱,除了心中暗恨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成天和沉迷酒色,一脸浮肿的方建平怄气。 长房之中最恨三房的自然是他们的一双儿女方子诚和方子莹,方子莹从小受尽宠爱,总觉得自己是方家唯一的公主,对两个堂妹都十分讨厌,本来她对方子茜的恨意更深一些,可她这几年到了国外。和方家断绝联系,基本上也杳无音讯了,而方子萱在方家却出尽风头,爷爷奶奶话里话外都对她赞赏不已。这让小心眼的方子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哟,这不是我们的女状元吗?”一见到方子萱,方子莹就扬起嘲讽的笑容,“怎么在外头读了两年书,打扮还是这么土?” “堂姐也说了,我是去读书的。不是去打扮的。”方子萱脸色不变,还是千年不变的一板一眼,“打扮虽然没有长进,在学业上我自觉还是颇有进益,不如我们来探讨一番?” “成天读书未必是好事,”方子莹脸色微变,论学业她可不是方子萱的对手,有几个正常人不好好享受大学时光,成天埋首书堆的?“小心读成书呆子!” “子莹,子萱是你妹妹。你怎么说话的?”方子萱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方老爷子就一脸不悦地打断了她。 方子莹一脸委屈,记忆中的爷爷一向最疼爱她,现在竟然会为了方子萱这个贱人责怪她,虽然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可脸上的怨毒却是明明白白的。 “我姐哪有大堂姐你会打扮啊。”方子鹏一向护姐,就算方老爷子责备了方子莹,他还是觉得不解气,趁着方老爷子转头和向阳说话的当口,凑向方子莹低声笑道,“我记得大堂姐你高中的时候就成天涂脂抹粉了呢,,四处招蜂引蝶,难怪考不上好大学,还得灰溜溜地出国读个野鸡大学。” 方子莹勃然变色。高考失利是她一生的痛,当即大声怒斥,“方子萱是个什么好东西?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就不三不四地四处勾搭,天天在外面酗酒嗑药……” “你给我闭嘴!”方老爷子声色俱厉地斥道,“你要是不想回来就给我滚出去。谁家女孩子像你这样到处嚼舌头,说自己姐妹的坏话!” 方老爷子的怒气让全家都为之一怔,至少对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孙女儿,他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爷爷,您偏心!”方子莹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她也是气急上头,说出的话不经大脑,一个被宠坏的女孩子哪里受得了在新婚丈夫面前丢这么大的脸,不管不顾地指着方子萱的脸还要接着闹,“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死读书吗?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子莹,你别说了!”一直冷眼旁观的方子诚这才站起来,一把捂住方子莹的嘴,拖着她向外走。 “为什么不让我说?这个家全变了!爷爷变得好陌生……”方子莹委屈到不行,一路哭着和哥哥出去。 “我这个孙女脾气不好,向阳你要多多担待啊。”方老爷子脸上余怒未消,就连对向阳的笑容也很勉强。 “爷爷,您是说哪里的话,我和子莹一起长大,她的性子我明白的。”向阳还是那样彬彬有礼,这番话不仅让方老爷子方老夫人满意,就连方建平和苏扬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至少他们的女婿没找错。 可惜他们都想错了,现在的向阳很痛苦,尤其是在见到楚楚可怜的方心兰之后,他的魂都被勾走了,方子莹的蛮不讲理更加衬托出方心兰的善良出尘,为什么最后嫁给他的不是她? 这种场合方心兰向来是敬陪末座,虽然她有心想要表现一下自己,但眼前的气氛看似融洽,实则诡异,她这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瞎掺和,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谁都可以上去踩上一脚的,也真是因为有了这份旁观者清的心态,她是在场唯一发觉向阳不对劲的人。 这个男人看似满脸微笑地和长辈寒暄,可那双眼睛总是三不五时地瞟向她,那眼中的含情脉脉是怎么回事?难不成结了婚还想勾搭她? 方心兰对此人的人品更加不屑,只是默默低下了头,做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媳妇模样,心里早把他全家问候了个遍。 “子萱,听说你谈男朋友了?什么时候也带回家坐坐啊。”方老夫人突然神色和蔼地看着方子萱。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方子萱,可惜她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身边的方子鹏被水呛到了,“咳咳咳,怎么可能,我姐不会早恋的……” 可惜没有人搭理面红耳赤的方子鹏。 “子萱都读大学了,也不算是早恋。”方老夫人笑眯眯地说。 “不可能,我姐才不会背着我谈恋爱!” “哈哈哈……”众人发出哄笑,“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子萱谈个恋爱还要经过你?” “子鹏,大人在这儿说话呢,你和子衍到一边玩儿去。”张云连声打发他。 “不,我不是小孩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权知道!”方子鹏一把甩开张云的手。 “方子鹏,你的礼貌和教养哪里去了?大吵大闹不成体统。”方子萱沉下脸。 “妈,对不起,”方子鹏立刻道歉,但又马上把注意力转了回去,“姐,你不可能谈恋爱的是不是?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子萱和子鹏感情真好,我们子衍要是也有个姐姐就好了。”陈歌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不过子鹏你就别在这里添乱了,你姐姐在和奶奶说话呢。” 方子萱对陈歌的挑衅没有多加理会,直接转头对方老夫人恭声道,“是,有机会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如果我没记错,那孩子是叫严越对吧?”方老夫人笑容可掬,“好像我还见过一两次的。” “是的。”方子萱点点头。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虽然早已得知这个消息,但听她亲口承认,感觉还是不大一样的,严越这个大魔头影响了方家这么多年,当初方子诚将方子茜送上门,还被他狠狠羞辱了一顿,突然间他竟然和这个家族中最古怪的女孩子在一块儿了,甚至很有可能要变成方老爷子的孙女婿,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五味杂陈。 方子鹏却倒抽一口凉气,虽然没有冲动地冒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但紧紧攥住方子萱裙角的手,却泄露了他的气愤和紧张。 “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对那孩子的长相都记不大分明了,你可得早点儿把人家带回来。”方老夫人的笑意更甚,三个孙女中本来她最看不上方子萱,没想到这个孙女是最争气的,不但书念得好,还能找一个好男人,真是家族中的福星,“我和你爷爷的身体都不好,我们两个老的最盼望看的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成家立业,你子莹姐姐一毕业就结婚了,你呢?有什么打算?” 方老夫人的话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老实地摇摇头,“我还没想过。” 虽然很坚定地将恋情公之于众,可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久,未来如何她真的没有考虑过,他也从未向她提起。 “你们这些年轻人别成天想着玩,恋爱谈了,婚姻大事也该摆上议事日程了,我们方家的家风可容不下把恋爱当儿戏的。”方老爷子巴不得明天就把孙女嫁到严家去,何况严越还不是严家的普通子弟,他恐怕是真正手握大权的那个人,能够攀上他,简直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眼下就怕他只是随便玩玩而已,未免夜长梦多,他最希望的是两人尽快结婚,哪怕先定下婚约也可以。 “爷爷,我大学还没毕业。”方子萱觉得十分离谱,现在就提婚姻也太早了吧。 第二百零二章 坐视不理 “现在大学生已经放开结婚了,”陈歌笑嘻嘻地说,“前几天我还看新闻上说有不少大学女生在读书的时候就结婚生孩子了,毕业的时候孩子都能喊‘妈’了呢,瞧瞧人家那效率有多高,这叫读书家庭两不误。” 众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说,我很快就能当上曾外祖母了?”方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方建平和苏扬的脸都有些臭,就连向阳都有些尴尬,方子莹新婚,方老夫人还没说过这种话,现在为了方子萱那八字没一撇的事儿竟然乐成这个样子,还说出什么“曾外祖母”的话来,这不是存心恶心他们吗? “可不是嘛,妈,咱们很快都要升级了呢,就等着子萱给您生个白白胖胖的曾外孙子。”陈歌一向最会拍方老夫人的马屁,虽然也不喜欢三房,可这种磨嘴皮子的话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的话题也是张云最喜欢的,“子萱,你读书的时候也生一个,你尽管去读你的书,妈帮你带,保准把孩子带得白白胖胖的。” 方子萱彻底凌乱了,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瞧他们志得意满的表情,仿佛那个他们幻想中的婴儿就在眼前似的。 “你们想太多了。”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们的幻想,“我没打算那么早结婚。” 方老爷子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张云急急地拉着她的手,“你这傻孩子。谈恋爱还不是为了结婚吗?反正迟早都要结的,还是趁年轻结了婚生了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好,你看人家子莹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你再怎么着也不能比她迟啊。” 她就怕时间拖久了,自家这位乘龙快婿就真的乘风而去了,到时候他们一家人的脸往哪儿搁? “可不是嘛,不结婚的话吃亏的可是女孩子。”苏扬最讨厌张云在捧自家闺女的时候,还不忘踩方子莹一脚,便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我听说那个严越是个混世魔王似的人物,是不是他不肯娶你?我们方家虽然没有严家势大,可他们要真的不认账,我想你爷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她的话说得很难听,方老爷子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反驳。 方子萱觉得很可笑,她和他只是一对普通的男女互相吸引,互相喜欢而已,到了这里竟然上升到这个高度,仿佛她已经惨遭玩弄。对方不认账,方家上下一副誓要为她讨回公道的模样,她要扭转他们的印象就得用婚姻和孩子来证明? “大嫂,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张云第一个坐不住了,方子萱是她最漂亮的脸面,苏扬的话不就是打她的脸吗?“谁不知道阿越喜欢我们家子萱?别说是j市了。就连京城都传遍了,他追了子萱这么多年才追到手,怎么不肯娶子萱?是他事事以子萱为重,这孩子一心想要专注在学业上,他才不敢多提一句的。” “哎呀,是我忘了,三弟妹你可别和我计较,”苏扬笑了笑,脸上却无半点愧疚之色,“子萱是要做大学问的人。将来肯定要当个女博士的,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将近三十岁的女博士还能不能吸引得了严家三公子。” 张云气结,正准备开口反驳。 “女孩子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既然你已经考上了好大学,也别成天再死读书了。家里又不是养不活你,读到博士我绝对不赞同,至少你得先把婚结了。”方老爷子开口了,之前方子萱最大的价值是给方家长脸,让人知道方家的后代也是会读书的,现在她最大的价值则是和严家联姻,他绝不允许煮熟的鸭子飞了。 方子萱自觉和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迥然不同,索性闭口不言。 “就明年春节吧,你找个时间让严越上门,我们谈谈你们的婚事。”方老爷子一言九鼎。 一向乖巧懂礼的方子萱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既不答应,也不反驳,一副没听到的样子无视他的存在。 方老爷子正要发火,张云连忙打圆场,“爸,我们子萱毕竟是女孩子,这种事由她主动提出来不大好吧,倒像是我们上杆子求着他们要结这门亲似的。” 方老爷子一瞪眼,可不就是他们上杆子求着吗?但是这种事还是放在心里,要是说出来显得太掉价了些。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总不能让子萱的青春就这样白白耽误了!”方老爷子说得大义凛然,一副一心一意为了孙女好的模样。 方子萱才大二啊,怎么说得好像三十恨嫁女似的?方心兰真的很想笑,可又觉得很可悲,这就是方家,看上去团锦簇,让她拼了命想要挤进来,现在看来方家的女孩子个个都是待价而沽,一见到有人出了个好价钱,也不顾那家人究竟如何,顾不得自家女孩子是个什么情况,就忙不迭地把女孩子往外卖,就连方子萱这样的人都逃不开这样的命运,何况是她? 原先的她也满心以为嫁入豪门就是女人最好的结局,可是如果嫁的人是个混蛋,像方建霖那样不靠谱,难道这样的婚姻真的会幸福吗?她决定要靠自己的能力给自己挣一个幸福的婚姻,绝不能让他们摆弄。 方心兰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心里更觉得悲凉,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离开方家。 方老爷子和张云讨论着怎么才能让严越主动上门提亲,方子萱听得满心厌倦,索性借着尿遁出去透透气。 “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子鹏紧紧跟了出来,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什么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和严越那种变态在一起?”虽然之前见识了严越缠她缠她的有多紧,但他对自家姐姐的自制力很有信心,她一向讨厌他,两人之间有过那么多过节,怎么可能会接受他?所以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完全不能接受。 “他不是变态,至少对我来说不是,所以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了,不然我会生气。” “他过去对你做的事,你都不计较了?”方子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是啊,两清了。”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没把他的质问放在心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方子鹏的眼睛都红了。 “怎么不可以,人家谈恋爱,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什么?”方心兰走过来不屑地看着他,以严越对她那紧迫盯人的追求程度,就算是方子萱这样的人迟早也得沦陷,这就不是方子鹏能够看得出来的了,“你一个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 “你才什么都不懂!”一个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敢情你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一个人。” “就瞒着你怎么了?你一个小孩子别操心大人的事儿。”方心兰毫无愧疚之意,“我有事儿要和姐姐说,你一边玩儿去。” “姐,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个小孩子,一直都不值得你信任吗?”方子鹏受伤地看着方子萱。 “你当然不是个小孩子了,但是你的脾气还和小时候一样急躁,我和你说过一叶障目的故事,你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你越是着急就会变得越发狭隘,只有你静下心去观察思考,你才能看清楚事情原来的样子,无论是我这件事还是你今后遇上的事,都是同一个道理。”她一反过去严厉的态度,温和地说。 和方心兰的机灵相比,方子鹏在做人做事上就显得太过幼稚了,与他的年龄有关,也与他的人生太过顺遂有关,他就像温室里的朵,经不起太大的风雨。 方子鹏看着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但之前的愤怒急躁却是慢慢平静下去,只是眼底还是难掩失望,他始终觉得严越根本配不上他美好的姐姐。 方心兰不耐烦地看着方子鹏那副幼稚的模样,她崇拜方子萱,却看不上方子鹏,在她看来方子鹏不过是摊上了个好出身而已,骨子里和他那母亲张云一样暴躁愚蠢。 “姐,他们在商量怎么把你尽快卖出去呢,”方心兰站在方子萱身侧小声说道,“你妈想着早点儿卖了你,爷爷想着把你卖出一个好价钱,大伯一家嫉妒得想死,那个向阳过去对你不假辞色的,现在也想从你身上分一杯羹,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没有半点愤怒的情绪,对发生的一切都浑不在意,“难道他们连幻想的权利都没有吗?那未免也太残忍了点儿。” “你不怕他们到时候逼你……” “怎么逼我?我有我的人生自由,他们所能做到的极限就是拿我的那点股份,还有什么经济来源威胁我,你觉得我会怕吗?我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她勾唇冷笑。 “难怪你一直让我们拥有自食其力的本事,防的就是这一天。”方心兰豁然开朗,笑嘻嘻地耍赖,“那你先转移资产吧,把钱放在我这儿肯定安全。” 第二百零三章 重逢 “你想得倒挺美,就不怕惹祸上身?”方子萱带着警告看了方心兰一眼,“方家现在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我劝你低调一些,少和他们接触,不然有一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方老爷子老了,目光越来越短浅,方家几房之间的争斗愈发激烈,方家最终的希望可能就在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掺和到这些破事来的方建森身上了,但要是那个性情凉薄的小叔关心她们几个女孩子的终身幸福,那可就是痴心妄想了。 “我知道了,明年放假的时候我就不打算回来了,反正我在家里也没什么存在感,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不回来你妈还高兴一点呢。”方心兰自嘲地笑了笑。 “你现在读了大学,有些事我不好管得太宽,但你是女孩子,不仅要记得我之前和你提到的底线,更要把握住自己的人生,不要做出让自己今后后悔的事情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我明白。”方心兰脸上的笑僵了僵,迅速隐去眼底的慌乱。 “子萱!”当她回到阔别一年的宿舍,迎接她的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你可终于回来了!” 清冷如她在这样的热情面前,也是心中一暖,“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哈哈,在我那家里根本呆不住。”颜紫苦了一张脸,“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被接回家养了,可我老妈性子太倔,对孩子还算好。毕竟还是个小婴儿嘛,对我老爸却是每天吹胡子瞪眼的,变着法子找茬,我爸送走那个小三心里也正缓不过来呢。哪里受得了她这脾气,两个人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我都快疯了,你说他们这是不是更年期到了啊?……” 方子萱喜欢她率直的性格,听她在耳畔絮絮叨叨家里的琐事丝毫不觉得厌烦,反倒觉得温暖亲切。“这是送给你的。” “哇,还有礼物,你真是太好了,这套护肤品我长草很久了哇……”颜紫惊喜的模样让送礼的她心中很是熨帖。 明明分开了一年,可见面之后却没有任何隔阂,还是那么自然亲切,或许这就是朋友。 “我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呢,……”颜紫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找到一个释放的出口,竟然说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停歇。 “你的托福和last复习得怎么样?”方子萱总是听的多,说的少。偶尔神来一句,顿时把颜紫的话堵在喉咙口。 “嘿嘿嘿,我觉得last真的好难,恐怕我是过不了了,所以也没去考托福,”颜紫讪讪地笑了。“不过我去考了雅思,成绩没你好啦,只有六点五分。” “这个成绩还不错啊。” “我打算这学期再考考看,如果能考得更高一些,就能申请名校了。”颜紫对自己一年的努力还是满意的,“说不定我到时候还会转专业呢,现在突然觉得工商管理也是不错的选择。” “gmat(经企管理研究生入学考试)也不是好考的啊。”方子萱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我也就是说说,估计到了后头也会像last那样临阵退缩吧,我这个人就是吃不了苦,狠不下心。到时候我要是真下决心考什么,你一定要带着我上自习啊。”颜紫神情有些忧郁,显然是受了家里的影响。 两年的大学生活已经让他们这些刚刚升入大三的“老人”沉淀下来,开始思考自己将来的人生道路,就连一向跳脱的颜紫也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 “你和我说说你这一年的经历吧。”颜紫咬着筷子期待地看着她。 方子萱这一年的经历着实乏善可陈。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做学问,和颜紫说起那些学术问题听得她昏昏欲睡,加上她又是个不擅长讲故事的人,把这一年的经历说得实在是枯燥乏味,让人完全断绝了想去做交换生的念头。 学校以后绝对不应该请她回校为学弟学妹们做报告,也太不具有煽动性了,也许是件很美好的事情,竟然被她描述得如此乏味,还让不让人上进学习了? “那你住在哪里?是和日本的家庭一起住吗?”颜紫实在受不了了,直接打断她。 “我和几个留学生一起租房子住。” “环境怎么样?她们好相处吗?”颜紫感兴趣的就是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 “我之前住的那里,有两个舍友简直是奇葩,后来我实在受不了就搬家了……”她想起那个叫“秦晴”的女孩子还是觉得头大,幸好她走的时候没让秦晴知道,不然不知道她又要做出多么不着调的事情出来。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自恋的人?”颜紫也听得目瞪口呆,“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谈恋爱了,不过那个叫严越的帅哥对你真的很痴情啊,你们也算是修成正果了,虽然之前没想到,但仔细想想也在意料之中。” “修成正果还不至于吧?”她忍俊不禁,两人的感情还在起步阶段,怎么在他们眼里却像是马上要步入婚姻殿堂似的。 “对他来说应该算是吧,你都不知道他知道你出国的那一天表现得有多恐怖,我和魏芸欣欣她们整整做了两天噩梦。”颜紫龇牙咧嘴一脸古怪。 “他做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做。”颜紫撇撇嘴,觉得自己很孬种,“我们就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我终于知道书上说吃人般的眼神是什么模样的了,以前觉得书上的描述太夸张,现在才知道是我们见识太浅薄。”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吓人。”一说起他,她的眉目就变得柔和起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温暖的笑意。 “那你还敢和他在一起,心脏真是有够强大的啊。”颜紫啧啧赞叹,那样的人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他不是坏人。” 颜紫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哪有人用好人坏人做标准的,咱们学校的男生大都是好人啊,怎么不见你和他们在一起?” “所以说这种事情很难说啊。”她也笑了,“只能说是缘分吧。”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明明知道他的不完美,还是愿意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 “说起来真快,魏芸也谈恋爱了,她男朋友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学信息工程的,白净细瘦,很腼腆的一个人,反正是比沈浩好啦。” “怎么突然扯到沈浩?欣欣还和他在一起?”她记得他们很早就分了手,沈浩这个名字也成了她们宿舍不能提起的禁忌。 “当然不可能,只是沈浩这个人很不厚道,老是在背后散布谣言,说欣欣不检点什么的,话说的叫一个难听,我和魏芸都气坏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颜紫一脸义愤填膺。 “分手这么久了,怎么沈浩会突然这么做?”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在她出国之前两人已经形同陌路,以白欣欣的性格应该不会去主动得罪沈浩,而沈浩更是对白欣欣避之唯恐不及。 “不知道,大概是嫉妒欣欣吧,对了,现在我们班的班长不是沈浩,而是欣欣了,而且这几次评优评先什么的,也都是支持欣欣的人多,连学院里面对欣欣都很看重,辅导员特别喜欢她,给了她很多表现的机会,说不定还有机会留校呢,沈浩争不过她,就四处造谣中伤她,”颜紫气得咬牙切齿,“也亏得欣欣好修养,还让我和魏芸不要计较,换做我是她,早就和沈浩拼得你死我活了。” 这么早就开始争留校的名额了?方子萱微微皱眉,直觉有些不大对劲,可最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方子萱回到京城,最高兴的莫过于严越了,每天都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就连常年跟着他的大毛和小毛都有些不适应了。 “少爷,您能不这么笑吗?”有一天大毛实在忍不住了,这笑得也太痴了些吧? “我一直都是这么笑的,你到现在才有意见?”他心情很好地瞟了他一眼。 “明明以前不是这么笑的。”大毛嘀咕着。 “少爷,您和子萱小姐的事情,严老先生也知道了。”小毛轻声提醒。 “知道就知道了,子萱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严越一脸不以为然,赵老爷子一直对他和方子萱在一起十分不满,就算别人不说,他也会第一时间向他那位曾经的亲家,后来的陌路人严老爷子发泄,而严老爷子却迟迟没有向他提起,或许是在等他主动开口,或许就是秉持放任自流的态度,不管他的态度是什么,对他都不会有任何实际影响。 “但是张家这一两年对您做的事,严老先生不可能不放在心上。” 严越沉默,张家这两年对他动的手脚实在太明显了,就算他看在方子萱的面子上不计较,却难保护短的严老爷子不计较,他迟迟没有动作,说不定就是在打方子萱的主意,或者是他已经没有能力对方子萱下手了? 那么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已经没有能力多做些什么了? 第二百零四章 安全感 “你今天的情绪很低落,怎么了?”外人总以为方子萱迟钝,但她对自己所关注的人和事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严越看着她沉静的面容,将到了嘴边的那句“没事”吞了回去。 “我以为我掩饰得很好。”他吻了吻她的额角,不再掩饰自己的疲惫。 “掩饰得再好,依旧是掩饰。”她合上书本,“说吧,什么事?” “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了解我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怎么办?”他的头倒向她的肩膀哀嚎。 其实他并不像她原本以为的那么高深莫测,常常有这样小孩子气的举动,时不时地撒娇讨好,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你不瞒我,我也不瞒你,这样不好吗?”她的声音柔中带着笑。 “好吧,但是你听了之后,一定不准生气。”他直起身子,认真地看着她。 “说吧。”她将手中的书本放到桌面上,轻轻抚了抚裙上的褶皱,姿态端肃而美好。 “我曾经用张家的一些利益要挟他们,逼迫他们把你送到我的身边,”他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措辞尽量委婉,她脸上却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他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当时他们勉强答应了,实际根本没有做到,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呵呵……” 他干笑两声,她不辨喜怒的样子让他更加忐忑。 “我知道,你继续说。”她微微颔首。 “你外公对我本来就没有好感,因为这件事更讨厌我。他担心我会对你不利,所以这一两年也对我动了一些手脚。” “手脚?”她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威胁你的生命安全,还是影响你的工作?” “两者各有一些。但也不能算是张家动的手脚,”他苦笑,“我想他们只是负责煽风点火,通风报信而已,以张老爷子的精明程度应该还不至于大喇喇地对我下手,至少我目前得到的线索是这样的。” “借刀杀人”是他最喜欢的招数。却被张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真是令他有苦说不出。 “我明白了,”她点点头,像他们这样的人做事滴水不漏,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给别人,中间被利用的不过是一些急功近利的蠢人而已,“那你的意思是?” 哪怕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始终保持冷静,没有不可置信地质问。也没有慌乱地辩解,更不会哭哭啼啼地吵闹。 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别人看起来太过冷淡的方子萱,在他心里却是处处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就连这份冷静和理智都值得大大激赏。 “你不要误会,”他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想对张家怎么样的意思……” “我知道,你要是想对他们怎么样,他们早就怎么样了。”她知道他的能力,就算他一时间不可能让张家全然倒塌,但让他们焦头烂额,疲于奔命还是没有问题的,而张老爷子前段时间还能那么中气十足地发脾气,可见张家的运营根本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她几不可见的微笑瞬间安抚了他,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了,“不过。我爷爷知道了张家做的事……” “他要对张家下手?” 她对严老爷子的了解不多,虽然这位老人是位不折不扣的传奇人物,但是他在几年前就已经退居幕后,对于他的一切只能从他早先的经历中窥得一二。 “我不知道,我爷爷是个很护短的人。但他的手段就算是我都猜不透,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会对张家下手,还是会直接找上你。不过我觉得他找上你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这些年来他几乎都不管事,而且他也相信只有从根源上才能解决问题。”他无奈苦笑,“最让我难受的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手中的牌有多少张,也就是说我摸不清他的底细,哪怕他是我的爷爷,明面上看他是没有能力为难你,可是……” “你不用担心。”她无所谓地点点头,重新将桌上的书拾起。 “你不害怕?”他好笑地看着她,对方是他的爷爷,那个跺一跺脚能让整个国家颤三颤的老人,就算是他的大伯在他爷爷面前也从来不敢造次,她的反应会不会太过轻松了一点。 “害怕什么?你爷爷会吃人吗?”就算真会吃人,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害怕的,“他不可能二话不说就让人杀了我的,而且他那样的老人家应该也不会有凌虐别人的习惯。” 他愣了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真不愧是我的子萱。” “首先,你爷爷如果是那种行事鲁莽的人,你们严家也不可能有今天;其次,就算他老糊涂了,用了什么手段对付我,你自然会来保护我,我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她的自信从来都是建立在理性分析的标准上,“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帮忙安排我和他见一次面吧,有些误会还是说开比较好。” “我真是有眼光,太有眼光了。”他看着她,不住地赞叹着,“我觉得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追到你。” 聪明理智大度,如果再温柔一点,简直就是完美女友的典范啊。 “这算是甜言蜜语吗?”她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客观,你喜欢我这件事,不知道让多少人跌破眼镜,人家肯定会想,这严越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喜欢上那种又呆板又木讷的怪人,不但长得一般还不解风情。” “敢情你都知道啊?”他忍俊不禁,“他们都是傻子,把我家的和氏璧当石头呢。” “这种话越说越顺嘴了?”她用书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不过你的坦诚相告让我很高兴。” “其实我之前也犹豫过,生怕一开口就把你吓跑了。”他长长松了一口气,果然不能以寻常女人的标准来衡量她啊。 “你都没把我吓跑,还有什么事能把我吓跑?” “这是你的幽默吗?”他抿抿嘴,每次旧事重提他都很不自在,“我真有那么可怕?” “你说呢?” “好吧好吧,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更不懂得如何去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所以才做了这么多蠢事。”他半撒娇地蹭了蹭她的肩膀,“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要是没原谅你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她奇怪地看着他,“你这逻辑不通啊。” “可我还是会愧疚啊。”他的神色有些黯然,长长的眼睫毛低垂着挡住了他的眼睛。 “那这样呢?”她侧首,出其不意地吻了他的脸颊,“还愧疚吗?” 他震惊地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虽然只是蜻蜓点水地从他的脸颊上掠过,但在他心底掀起的却是惊涛骇浪。 “子萱,你,你的意思……”他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还能有什么意思?”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净是笑意。 “我还以为等不到这一天了。”他竟然觉得鼻子有些微酸,在这段感情中,她始终都是那么被动,虽然明知道她生性冷淡,可有的时候也会不自觉地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会不会只是被自己感动而和他在一起的,有的时候他想去求证,却始终没有勇气,只能一遍又一遍说服自己要耐心,要慢慢来,一定有一天能够彻底融化她这块坚冰。 爱情可以让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变得那么卑微,哪怕低到尘埃里也心甘情愿。 可是如今这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点儿! “你的反应会不会太过夸张了一点?”她疑惑地看着他,这样欣喜若狂的表情实在不适合在他的脸上出现。 “谁叫我一直没有安全感。”喜欢上一个性子冷的人,就得忍受这种患得患失的折磨,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每一回几乎都是他主动找上她,从死缠烂打的追求开始,到后来她终于松口和他在一块儿,她始终都是被动的那一个。 甚至一直到现在,当初她那句“我对你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还会时不时地折磨着他,她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如果在事业和感情之中,或是亲情和感情之中,她会选择哪个?抛弃哪个?因为没有这份安全感,他始终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感情,而今天看着这株小苗终于开出了一朵小,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我要是对你没有感觉,就不会和你在一起。”她有些愠怒地看了他一眼,“你连这一点都不相信?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是那种会主动表达感情的人。”他连忙赔着笑脸,从来都没有过的安定感觉让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之前的阴霾全都一扫而空,“其实我现在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不如你再亲我一口?” “无赖!”她终于被他逗笑了,心里竟有些微微酸楚,原来他一直这么没有安全感。 第二百零五章 再斗小白花 “你真的想好了?”严老爷子严肃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是的。”严越乖巧地回答,“子萱想要见见您。” “你们年轻人谈自己的恋爱,见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严老爷子的脸上不辨喜怒,看不出究竟是赞同还是不赞同。 “是我擅作主张,和她说您对她有些误会,她便想要当面和您解释清楚。”在严老爷子面前,他的姿态始终放得很低,哪怕现在的他已经是严家这艘大船的掌舵者,可他始终不会忘记上头还有这位爷爷和两位叔叔。 “我对她会有什么误会?她又要和我解释什么?” “是关于张家的事。” “她以为她是谁?”严老爷子冷笑,终于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不喜,严越喜欢方子萱的事情在整个京城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他这样精明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小孙子为情所困,为情所伤,护短的他自然会为严越鸣不平,在他眼里严越样样出色,她凭什么看不上他? 如今两人虽然在一块儿了,可明眼人都一眼看得出来在这段感情中显然是严越付出得更多一些,再加上张家那件事,他不把这口恶气出在方子萱身上才怪呢。 “爷爷,”严越永远知道对付自己精明的爷爷用哪一招最管用,立刻使起了哀兵之策,“我就只喜欢过子萱一个人,您就给我点儿面子吧,您见了她肯定会喜欢她的。” “你又知道了?”严老爷子在他面前根本不可能端多久架子。看着他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算有再多的怨怒也烟消云散了,他之所以这么偏疼严越,不仅因为他的精明能干让他觉得后继有人。更因为他的体贴,甚至还懂得三不五时地像他撒娇,这样能干又贴心的孙子怎能不让他疼到心坎里?这也是外头关于他的风言风语再多,他也始终如一相信他的原因。 “我喜欢的人。爷爷肯定也会喜欢的。”全家也只有严越丝毫不惧怕老爷子的威严,敢这样大大咧咧地和他撒娇了。 “你这是逼着我同意了?”严老爷子斜了他一眼。 “我哪里敢啊。”他立刻笑嘻嘻地补充,“我这是求着您同意。” “好你个臭小子。”严老爷子笑骂了一句。 严越的心却始终没有放下来,因为他太了解严老爷子的性格了,他越是这样岔开话题,就表示他越不可能轻易原谅方子萱。 “你别害怕,一切有我。”严越小心翼翼地将方子萱从车上扶下来,第一次觉得回家竟然是一件这么紧张的事情。 “有什么好怕的?”方子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无所谓的笑容。拉着她的手却紧得仿佛要将她的手捏断。“你的手捏疼我了。” 他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紧张地捧着她的手端详着,“真的红了!是不是很疼?我们快进去用冰敷一下。” “也没那么娇气。”她微嗔着抽回手,“你小心一点就是了。” 他懊恼地一笑。“是我的错。” “真不知道你在紧张什么?”哪怕站在这样守卫森严的小楼之前,她还是镇定自若。“是怕你自己被吃了,还是怕我被吃了?” “当然是担心你不习惯。”他有些赧然,放低了声音,“我不喜欢严家,就像你不喜欢方家一样,也许比你的程度还要更深一些。” “可惜老天给了我们这个姓氏,我们就必须要去面对。”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走吧。” 严越看着她挺直的腰背,落落大方的姿态,不禁再次感叹起来,她究竟是真的心宽,还是神经粗到不知道严老爷子是何等厉害精明的角色? “三哥,这就是未来三嫂?”首先迎接他们的是蹦蹦跳跳的严欣,她活泼地看着方子萱直笑。 “这是我的堂妹严欣,这是我女朋友方子萱。”严越充满占有欲地揽着方子萱的腰背,笑着介绍道。 “我知道,我知道,久仰大名啦,我早就听周炜说起好几次,整个京城圈子里都传遍了我三哥对你有多痴情……”严欣的眼睛滴溜溜直转,“老实说你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样。” 她正等着方子萱好奇地问想象中的她该是什么模样的,结果只等来了方子萱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就不好奇我想象中的你是什么模样的?”严欣终于自己憋不住了。 严越忍俊不禁,“子萱一向没有什么好奇心。” 严欣非但不觉得她无趣,反倒更有兴趣了,方子萱和她周围的人实在太不一样了,果然不负她“怪人”的称号,“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若冰霜的绝世美人,就是小龙女那一款的,没想到你会这么难以形容……” 方子萱长得虽然算是美女,但的确不算是个绝世美人,应该不会到让她三哥神魂颠倒的地步,她那一板一眼,不苟言笑的模样真有些长辈的模样,甚至让她想到了爷爷,和严越那活泼爱笑的性子看上去并不如何般配。 可是古怪就古怪在明明不般配的两个人,却有一种奇妙的气场和默契,他们用言语交流得并不多,很多时候靠的是一个眼神和一些小动作,世上真有人靠着眼神也能明白对方?! 原来爱情不止是甜言蜜语的痴缠,也有这样心有灵犀的相处,严欣突然有些感慨,明明才刚刚见到他们相处的状态,可瞬间竟会让她有股难言的羡慕。 “阿越,你回来了。”一个温柔无害的声音响起,严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我的准二嫂宋恬。”严越在笑,眼中却有着浓重的嫌恶,方子萱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见到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 “二嫂,这是我的女朋友方子萱。” “你别这么叫我,”宋恬垂下双眼,睫毛微微颤动,仿佛他的话沉重打击了她,“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 “嗤——”严欣立刻不配合地发出了怪声,宋恬的心思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有严超那个傻瓜还不知道,她见严家迟早要传给严越,便想骑驴找马,成天赖在严家,顶着严超未婚妻的名义,找机会勾引严越,现在又当着方子萱的面做出这样矫情做作的举动,真让人恶心透顶。 方子萱是什么人?有着丰富地和小白斗争的经验,生生将方心兰那朵小白炼化成霸王,又怎么可能看不透眼前这个宋恬。 不过她还从未将小白之流放在心上,也许大部分男人都喜欢小白,可只要严越不喜欢,那就和她无关。 “子萱是吗?你好,我叫宋恬,是和阿越他们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宋恬充满善意地伸出手和方子萱交握,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你好。”面对她的善意,她显然并不领情。 宋恬也不以为意,只是捋了捋头发,“阿越,爷爷让你上去。” 严越皱眉,迟疑地看了方子萱一眼。 宋恬却笑了,“你担心什么?我会好好招待子萱的,你快上去吧,别让爷爷等急了。” 严越朝方子萱使了个眼色,她脸色沉静,看不出是不是领会了他的意思。 “欣欣,你再不走,去补习班可能要迟到了哦。”宋恬笑眯眯地说。 “要你管!”严欣一脸不虞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丝毫不给宋恬面子,“子萱姐,你一个人待在客厅会不会闷?” “怎么是一个人呢?我会招呼好子萱的。”宋恬表现得十分温柔大方。 “我正想去园看看。”方子萱没像她所预料的那样乖乖待在原地,初次登门竟然没有一点做客的自觉,大喇喇地提出要参观园,这让宋恬有些意外,同时又有些看轻她,又是一个贪图富贵的女人,这个严越的眼光也不怎么好。 “好啊,严家的园一向打理得很好,一年四季都能闻到香,我陪你去。”宋恬热情地说。 严欣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就上楼换衣服去了。 “子萱,你看这株兰好看么?”宋恬走得飞快,突然毫无预警的一个急刹,脸上浮起的诡异微笑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发现身后没有任何反应,不仅有些纳闷地回头,方子萱正站在离她十步开外的地方,只得一脸尴尬地笑道,“是我走得太快了吗?抱歉。” 方子萱却没有任何要跟上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状似悠闲地欣赏着。 “你不来看看兰吗?”宋恬殷勤地邀请她。 “我对兰不感兴趣。”方子萱的声音不大不小。 “可是爷爷最喜欢兰,你看这株可是爷爷最喜欢的兰哟,你过来看看,待会儿他一定会谈起这株兰的。”宋恬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我不喜欢兰,没兴趣。” 宋恬瞠目,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么个脾气,初次上门难道不应该给主人留点面子吗?她的教养呢?不是说她是方家的孙女吗?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么脾气这么古怪。 第二百零六章 见家长 “待会儿爷爷要是找你说话,说不定会谈起兰,你要是不懂,他老人家可是会不高兴的。”宋恬悻悻地走了回来,收起了原本的温柔大方,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威胁。 “那你们家地位最高的可能是园丁匠吧。”方子萱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宋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的脸色和语调都如刚才一般平静淡定,看不出是有心嘲讽,还是她的本性如此,原来她竟然是个软硬不吃的臭脾气。 宋恬不知道方子萱为什么对那株普通的四季桂情有独钟,死活站在原地不肯挪开步。 “园还有不少好,这株四季桂虽然香,可不是什么名贵的卉,有什么好看的?”宋恬的声音虽然温柔,却带上了些不耐烦。 “我觉得挺好。”方子萱看都不看她一眼,眼神专注地盯着四季桂,似乎非要数清它开了几朵不可。 虽然天气不是很热,但是在阳光下站久了,还是会有灼热的感觉,尤其紫外线对皮肤的伤害很大,方子萱站在四季桂的阴影里倒没什么感觉,宋恬站着的地方没有任何阴影可躲避,太阳直射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自己这张宝贝脸蛋分分钟走在变黑的道路上。 “子萱,这里好晒,我们到屋里去好不好?”宋恬楚楚可怜地哀求道,“家里有一些不错的茶点。” “你请便,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再待一会儿。”方子萱丝毫不理会她的窘状。反正她不觉得晒。 好个屁啊!宋恬眼露凶光,她一直很爱惜自己的美貌,站在太阳下,不停地左闪右避。可这里实在太空旷了,没有可让她躲避的地方,只得捂着脸站到方子萱的身后,在心里将她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子萱。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宋恬的声音很委屈。 “初次见面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方子萱的声音很平静。 “其实我从小和阿越一起长大,我们两家是世交,爷爷他们一直想要亲上加亲的……”宋恬有些羞赧又有些甜蜜地说,眼底却流露着怨恨。 “现在你们如愿以偿了,恭喜。” 她做了他的二嫂,这不是亲上加亲是什么? “其实是阿越误会了,我根本不喜欢严超的。”宋恬噎了噎,到底还是个厚脸皮,幽幽地说。 “那你和我说有什么用。自己去和严超说啊。”方子萱莫名其妙地说。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宋恬勉强笑了笑。“我和阿越小时候常在园里玩,那时候真好啊,无忧无虑的。我和阿越在园里有个秘密基地,你想看看吗?” “不想。”这种幼稚的东西。如果她感兴趣她就不是方子萱了。 宋恬一口气堵在喉间,这个方子萱果然是个难对付的,她站在她的身后,眼神冷冽,见四处无人索性发了狠想要伸手去强拖她,却没想到她的手不是自然地垂放在身侧,而是双手抱在胸前,这样充满防备的动作,她想要拖她也不容易啊。 既然拖不了,那就推她一把吧,今天第一次上门来,如果浑身都是尘土,这样失礼的表现肯定会让严老爷子厌恶的。 宋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方子萱虽然没练过什么功夫,但常年练习太极拳,除了强身健体之外,最大的作用就是下盘扎得稳呐,就算在再颠簸的公交车上,她都能站得稳稳当当,宋恬这一下对她来说自然没有任何威胁。 “你推我做什么?”方子萱转回头严肃地看着她。 “我,”宋恬没想到会提前暴露,顿时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想带你去看秘密基地。” 这个解释刚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弱爆了。 “我说过我不想看。” “你第一次上门做客就这种态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不讨人喜欢。”宋恬委屈极了,眼泪涌上了眼眶,方子萱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摆布? “我可没欺负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不是谁会哭,真理就站在谁那一边的,你要是去告状也随你的便,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幼稚,”她索性也不再和她废话,直接指着一边的摄像头,“是非曲直,都有摄像头为证,你不必觉得特别委屈。” 宋恬瞠目结舌,愣愣地望着黑洞洞的摄像头,仿佛在摄像头的另一侧一定有人正在冷眼嘲笑着她的愚蠢。 她怎么就忘了,这里有一个摄像头?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有个摄像头?宋恬又悔又恨,只怪自己太过心急,如果不是一门心思想要设计方子萱将严老爷子最喜爱的那盆兰砸坏,她也不至于疏忽了这个细节。 难怪她一开始就站在这株四季桂下不动,原来一开始就都是她设计好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宋恬流下了屈辱的泪水,在她的逻辑里,只能允许她设计别人,绝不允许别人不中她的圈套,更不容许有人设计她,“你竟然防着我,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恶毒。”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方子萱淡淡地说,“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我才不敢和你单独相处,对于‘恶毒’这个词你的标准显然和正常人不同。” 据她的经验判断,小白们善于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时机对她们认为有威胁的人进行栽赃陷害,手段或高明或低劣,虽然不知道这个宋恬手段如何,但她能做的就是不和她单独相处,以免到时候跳进黄河洗不清。 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宋恬的等级也并不如何高。 “子萱,刚才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宋恬大概是学过川剧变脸,一瞬间就把眼中的泪眨了回去,换回楚楚可怜的讨好神情,“我不是有意的。” 看来段数比当初的方心兰要高,直到这个时候方子萱才终于有些佩服,虽然都是演员,但演技却有高低优劣之分。 “我没怪过你。”方子萱还是那张不辨喜怒的扑克脸,她当然不会怪宋恬,人家天性如此,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她怎么可能苛求宋恬做个善良的人? “真的?”宋恬立刻换上了欢喜雀跃的神情,仿佛她的一句话赦免了她多大的罪过一般,如果不是方子萱的手始终环抱在胸前,她都要过去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了。 “走吧,爷爷要见你。”严越走了过来,眼底蕴着浓浓的笑意。 “阿越,我——”宋恬娇羞惊讶地看着他,心里忐忑着,不知道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让他见到。 “我一直以为这里装摄像头挺多余的,现在看来还挺好用的。”严越牵着方子萱的手,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宋恬的脸“唰”的一下变白了。 “就她那点道行竟然敢惹我们子萱,也不看看你是谁。”严越亲昵地捏了捏她的手,“真有你的,亏我还担心你应付不来呢。” “她对你很感兴趣。” “她对我们整个严家都感兴趣,”他一笑,只当她是个跳梁小丑,“她的事情我待会儿和你细说,我爷爷那里你想好怎么应对了吗?” “没想过。”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有什么好想的?” “好,继续保持这种心态!”他拉着她的手紧了紧,此刻他竟然比她还紧张。 “你先下去吧,让我和小姑娘单独聊聊。”严老爷子坐在茶桌边上,随意挥了挥手。 严越给了方子萱一个安抚的眼神,无奈地为两人关上了门。 “你就是方子萱?”严老爷子抬眼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严厉。 “是的。”在久居上位者刻意的威压之下,她依然能够坦然回视,态度不卑不亢。 严老爷子冷哼一声,自顾自地泡着茶,不再朝她看一眼,也不让她坐下来,就这么干晾着她。 方子萱却不以为意,没有半点儿紧张的神色,也没有探头探脑地四处窥视,就如一棵青松一般不折不弯地挺立着,自有一番风骨。 一个小姑娘竟然有这样强烈的气场,有心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严老爷子忍不住心生诧异,像她这样的人可谓罕见,难怪他的乖孙会对她如此感兴趣。 “你过来坐吧。”严老爷子终于发话了。 “谢谢。”她既没有不满他的冷落,也没有表现出感激涕零,更加没有诚惶诚恐的拘束。 “你不是个讨喜的女孩子。”严老爷子直截了当地说,“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应该活泼一点,这才会讨人喜欢。” “我明白。” “你明白,但你做不到,对不对?”严老爷子不满她的敷衍,“你应该知道我并不赞同你和阿越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她的回答就和她的人一样,一板一眼,言简意赅,在今天之前她的确不知道他的不赞同,当然她也从不曾在意过这一点,所以没有可以打探过。 第二百零七章 交谈 “虽然你很特别,但我觉得阿越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而你,我不认为你是这样的人,你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不够能干,不够温柔,不够体贴,家世也不是最好的。”严老爷子审视地看着方子萱,一脸挑剔。 “我知道,”她点点头,看上去很赞同他的话,“我也是这么对严越说的,但他对我说,感情这种事是没有道理,没有逻辑的,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原因,我觉得很有道理。” 严老爷子皱眉,“你这是拿阿越来压我,你应该知道,如果我不同意,阿越是根本不可能娶你的。” “我不知道。”她不明白严老爷子为什么一口一个“应该知道”,“这些事您是第一次说,严越也没和我说过,所以我不知道。” “你这样忤逆我,只会让阿越难做。”严老爷子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多久没有遇到这样的怪人了,竟然敢这样不愠不火地顶撞他,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让他那一口气卡在喉咙口吞不下去也发不出来。 “我没有任何忤逆您的意思,让您误会了,我很抱歉,”她顿了顿,“我只是实话实说。” “这么说你是个老实人?”严老爷子冷笑,“那你刚才在楼下园中耍的小心眼是怎么回事?” 严老爷子的书房正对着楼下的园,她和宋恬的举动早就落入严老爷子的眼里,虽然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早就从两人的举动中猜出了端倪。 “我不认为那是耍小心眼,”她气定神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虽然她不擅长勾心斗角,但却不意味着她没有防备意识。 “还自称君子?”他冷嗤一声。心里虽然认同,可嘴上还是胡搅蛮缠起来,“你一个女人也好意思自称君子?” 她微微一笑,完全没有和他逞口舌之争的意思。 她的冷处理倒让他有些尴尬起来。好歹他是长辈,竟然这么不顾身份地和一个女孩子打嘴仗,实在是丢人。 现在想起来,自从他开口嘲讽的第一句开始,他就落了下乘,与她的气定神闲相比,他倒像个毛头小子。 严老爷子竟有些汗颜,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怎么就在这个小女孩面前露了马脚。 他终于开始正视方子萱,这么多年来他阅人无数。胸中自有沟壑。可是她却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没有天真活泼,没有妩媚娇憨,没有清冷高贵。也没有年轻人不服输的拼劲。 她就这么端正地坐在那里,不卑不亢。却自有一番沉静端肃。 这样的女孩子用“君子”来形容自己,的确不算是狂妄,如果撇开个人喜好,她的确具备一个大家族当家主母的气概,尤其在她现在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养气功夫恐怕还在他之上。 只是这样的女孩子真是方家和张家那样的家族能教得出来的? 他不禁心生疑惑,方家和张家的底细他是清楚的,方老爷子就是一个普通商贾,身上的铜臭味比他还重,张老爷子武人出身,就算做了几年官,身上的粗豪之气也依然磨不去盖不了。 方子萱这样的女孩子分明是旧社会诗书传家的顶级书香门第才能教出来的,可是如今还剩下几个这样的书香门第? 她身上的气质,他在过去倒是见过不少,可是那场劫难过后,这些耿介清高不识时务的文人大都被折磨而死,剩下的几个也病的病残的残,家破人亡,哪里还有多少后代延续,精神传承断了根,就算有血脉延续,也已经没有了骨子里的那股清气和正气。 严老爷子的出身在旧社会并不算好,也许在别人看起来,他们是锦衣玉食的大家族,可是士农工商的传统意识还是根植在他们的脑海中,家里祖上也出过官员,可那不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是羡慕什么,哪怕在现在这个社会,这种等级观念已经完全颠覆了,但看到方子萱的时候,他还是不免会产生对那些真正书香门第的羡慕。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越飘越远,严老爷子尴尬地拉回自己的注意力,她毕竟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出身,就算有些神似,也掩盖不了她是方家孙女的事实。 “听阿越说,是你主动要求见我一面的。”严老爷子半闭着眼睛,声音也是爱答不理的,“你找我有什么事?” “为了张家的事。”她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 “哦?张家什么事?”严老爷子已经恢复了原有的高深莫测。 “我听说这一两年因为我的事,张家对严越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希望能够替张家向您道歉。” “哦?”严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张家?” “我没有资格,只不过觉得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应该负起这一部分的责任。” “你怎么负责?凭什么负责?”严老爷子的神色转厉,“你们张家买凶杀阿越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难道还指望我们原谅你?” 这件事她是第一次听说,一向不辨喜怒的脸上也出现了震惊的神色,“会不会是个误会,以我对张家的了解,他们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应该也不大会为了我这么个小角色,冒着惹怒严家的危险做出这种事。” “误会?既然你信不过我,就回去问问你那个好外公,到底对我们阿越做了哪些好事。”严老爷子冷笑。 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严越会表现得那么紧张,一直以来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她甚至都不能去怪罪他,毕竟他没有瞒她,只是没有说清楚细节而已。 一向镇定的她也难免心思微乱,可几个呼吸之后,她想起严越那句真诚的“相信我”,她究竟是该相信严越还是相信眼前这个老人? 但是无论张家所做的是挑拨离间还是买凶杀人,终归是得罪了严老爷子。 “事情因我而起,我不敢奢求您原谅张家,但求您给我一个机会弥补。”方子萱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奈,她很少因为别人的错误而乞求原谅,因为对她这种性情淡薄的人来说,别人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可是张家所做的错事,的的确确是因为她,这个责任她逃也逃不掉。 “你能用什么弥补?”严老爷子的脸更臭了,她的命吗?要她离开严越吗? 都不可能! 且不说这是严越费尽心思苦追到的宝贝,他根本容不得别人碰她一根小指头,单凭刚才严越和他说的那番话,他就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爷爷,我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我以前不理解爸爸,现在我终于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严越的眼神那么清澈透明,严老爷子的心却痛得滴血,严茂连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最不能别人提起的禁忌,为了一个女人,最精明能干正当盛年的他自残自杀,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丧子之痛至今还让他难以忘却。 如果痴情也有遗传,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孙子会不会也重蹈覆辙? 谁都看不出来一向刚强的严老爷子心底的恐惧,他实在不能再次承受那样的痛苦了,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而已,他想要的话,就成全他吧。 何况严越他…… 严老爷子心中有了计较,却不会轻易表露出来,就连严越看到他高深莫测的模样心里都没有底。 “我没有资格承诺太多,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弥补。”她是个现实的人,不会天乱坠地许诺一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 “你能保证你今后会好好地待在严越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离他而去吗?” 方子萱没有想到严老爷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心里不禁有些疑惑,但态度却很坚定,“他若不离,我便不弃。” “呵,说的好听。”严老爷子冷哼一声,想起自己那个给严越父子带来无穷痛苦的儿媳妇,心头更是烦躁,“很多事情根本不是你主观能够决定的,如果是一些你也无法抗拒的因素逼迫你和他分开怎么办?” “我只能说尽我所能,事情没有发生,我无法承诺什么,否则那是欺骗您,也欺骗我自己。”方子萱不紧不慢地说。 “你——”严老爷子语塞,不知道自己怎么老在和她的交谈中落入下风,难道自己真的老了? “你刚才说要弥补,我要你答应我好好陪在严越身边,帮我看着他,你不会不愿意吧?”严老爷子有些心浮气躁起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恐怕老天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看着他?”方子萱疑惑地看着他。 “对,不要让他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更不要让他毁了严家。”严老爷子自己都有些不确定,对这个初次见面,甚至不得他喜欢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究竟合适不合适?可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就当是人生的又一次豪赌好了,除了她,还有谁能制住严越? 第二百零八章 坚定 听了严老爷子的话,方子萱并没有露出太过意外的神色,反倒若有所思。 “怎么?他和你提过?”她的反应出乎严老爷子的意料,他心中一凛,严厉地看着她。 “当然没有。”她摇头否认,真诚的模样不似作伪。 “那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严老爷子不给她任何机会逃避。 方子萱沉默,她只是想到前世的事情而已,那时候她不知道他那样疯狂,做事没有底线,不留余地,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亲人是为了什么,现在听严老爷子提起,才知道他根本就对严家深恶痛绝,竟然一心想毁了严家,甚至不惜使出玉石俱焚的招数,难怪他之前提起严家从来没有好脸色。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严老爷子的神色有些黯然,“但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不要让他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您的要求我可能不能这么快答应。”方子萱沉默片刻才开口。 “你连这么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那你还敢口口声声说要弥补?”严老爷子震怒,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说出之前的话就意味着默许了他们的事,可她竟然敢这样当面忤逆他。 “我要弥补的人是严越,不是您,我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让他开心快乐,所以我想我会无条件地站在他那一边。”方子萱正色道。 “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严老爷子这些年鲜少这般动怒了,因为没有人敢当面顶撞他,“你的意思是。就算他要毁了严家,你也会站在他那一边,是不是?” “我和严家并无联系,严家不是我的义务。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严越,我是因为他才和严家有瓜葛的,严越和严家比起来,当然是他在我的心中地位更高一些。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但哪个正常人会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 严老爷子气得直喘气,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是不会同意你和阿越在一起的。” 方子萱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既不害怕,也不得意,仿佛他在说一件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不知道是她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神经粗到不把老人家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严爷爷您是否知道为什么严越会想毁了严家吗?”她无视严老爷子的怒气。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严越出身严家。竟然会这么恨严家,肯定有他的原因。严老爷子不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却来要求她这个外人,实在是本末倒置。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件事已经不可能补救了,我们严家亏欠阿越的,根本没有办法补偿,但是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手将严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严老爷子被她的问话问得愣住了,过了几秒才闭了闭眼黯然道。 虽然不知道严老爷子指的是什么事,但是她直觉这件事和严越乖戾阴沉的性格有着直接的联系,不过她不是心理专家,自觉没那个能耐感化他走向光明,所以也不敢胡乱许诺。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你答应我,陪着阿越,看着他。”严老爷子冷冷地看着她,“否则你应该知道张家的下场。” “他不是犯人,不需要人看着。”方子萱寸步不让,“如果他有心结,应该由严家的人负责解开他的心结,而张家,我会尽力保护他们,如果实在护不住,那我也尽力了,问心无愧。” “你——”严老爷子瞠目,“果然够狠够自私!” 她的意思是一切都以她自己的意愿为主,她不介意在满足自己利益的条件下帮张家一把,但如果张家的事需要她妥协,那就毫不犹豫地免谈,张老爷子护着她这么多年,恐怕都没料到她竟然是这样绝情的一个人。 难怪严越会不顾一切地非要她不可,他们骨子里就是一样的人。 方子萱自幼受儒家教育长大,可并没有非要兼济天下的情怀,对她来说,首先要独善其身,在不损害自身的前提下,她才会考虑兼济天下,若要她杀生成仁,那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尽管她钦佩这样的人。 “我要你看着他,并没有恶意的,”严老爷子立刻换了一副脸色,对她这样的人一味地用强硬策略恐怕是没有用的,“你说的对,他对严家的怨恨是因为心结,你觉得严家真要是毁了,他会开心吗?我只是不希望他将来后悔,他是我最疼爱的孙子,我甚至都愿意把严家交给他豪赌这一场了,难道还不希望他好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述给他,该怎么样做由他自己决定,您觉得呢?”面对老人这样掏心掏肺的诚恳神色,她也没有丝毫动容。 “这是我们私人的谈话,我不希望让他知道,否则也不会让他出去了。”严老爷子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比他所遇到的任何一个谈判对手都难对付,他知道那些人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想要的是什么,甚至找不到她的弱点。 “但是我和严越彼此有过承诺,我们不会欺瞒对方任何事,今天您对我说的话,恐怕我还是有必要让他知道的。”方子萱一脸严肃。 严老爷子要抓狂了,她听不懂人话吗?竟然软硬不吃到这个地步,她根本就是老天派来克他的! “你出去吧,我累了。”他是真的身心俱疲,和她谈话的时间不长,却让他心力交瘁,最可怕的是被她套了不少话,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他这样的人反倒被她牵着鼻子走,耻辱啊耻辱。 “怎么样?”守在门外的严越见她出来,一脸焦急地迎了上去。 “你爷爷说他累了,让我出来。”她还是那张扑克脸。 “那就好,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他安抚地拍了她的手。 “嗯,”她随意点了点头,“你爷爷是个有趣的人。” 变脸的速度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学过川剧,一惊一乍的模样让人无法和那个传说中老谋深算的老人家联系在一块儿。 “有趣?”严越的脸色有些古怪,他可从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形容过严老爷子,难道他们真的相谈甚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你的眼光真是独到。”严老爷子靠在椅子上,眼神复杂地看着爱孙。 “我喜欢的人当然是最特别的。”严越笑嘻嘻的,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她都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严越茫然回望。 “我以为她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全部一字不落地向你汇报呢,”严老爷子冷笑,“至少她是这么威胁我的。” “我没问,所以她没说,但我知道,如果我问了,她是一定会全部告诉我的。”严越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你倒是很相信她。”他冷哼一声,竟有些羡慕她,这世上有几人能获得爱人这样真诚的对待? “说实话,我不喜欢她,不尊重老人,总是板着一张脸,很不讨喜,”严老爷子顿了顿,“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很适合你,她这样的性子不会被人拿捏住。” 关键是她的性子一根筋,既然认定了他,就一心一意一门心思地对他好,无论旁人如何威逼利诱也丝毫不为所动,严越身世凄苦,这个世界上真诚对他的人并不多,她这样的人虽然性格刚硬了些,却是最适合他的。 “她如果和普通女人一样柔柔弱弱的,我也不会非她不可。”他的脸上写满了自豪,彷佛严老爷子的话是了不得的夸赞。 “哼,你也别得意。” “那爷爷您是同意了?张家的事就别计较了吧?”严越陪着笑脸说。 “我计较还有用吗?难不成你以为我这个久不管事的老头子还有后手?你让她来见我,不过是想要试探我而已,可是严家的一切我早已经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严老爷子别过脸去,心中盈满了哀伤。 “爷爷——”严越低唤一声,脸色有些复杂。 “你不必防着我了,我已经是没牙的老虎,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了。”严老爷子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方子萱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这件事之所以让严越这么紧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放心不下自己,他怀疑他的手中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势力,这一切都是他的试探。 “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严越低声道,“我知道您一直都疼爱我,这件事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严老爷子看着孙子俊秀的脸,突然有些迷惘,如果他早知道一些,早知道他的心思,他当初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将整个严家交给他? 现在的他明白得有些迟了,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用尽一切力量将严家从他手中夺回来,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也许他还对严家抱持着一丝善念。 第二百零九章 狰狞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对严家动手?”严老爷子悲凉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爷爷,您在说什么?”严越走到他的身边,诚恳地望着他,眼中有着惊异和不解,“我就是严家的人,怎么会对严家动手?” “因为你小时候受的那些苦,我知道你始终无法原谅我们,甚至你恨自己身上流的血,恨自己姓严,可是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弥补,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毁了严家。”难以想象高高在上的严老爷子竟然也会用如此凄然的语气说话,连他都很佩服严越的演技,他是怎么能够十数年如一日在严家众人面前扮演一个无辜的年轻人。 “爷爷,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您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铭记的。”既然被严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严越也不再多加掩饰,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可那笑容落在严老爷子眼里却是那么残忍,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动严老爷子,但是其他人就说不准了。 “你父亲已经去世这么久了,你不该把帐算在你大伯和你三叔身上。”严老爷子悲凉地说,“这些年他们对你也算是不错。” “是不是真的不错?何况可不只是这件事,我今天和您一桩桩说道说道,”严越凑近老人的耳边,脸上的笑容如同恶魔,“爷爷,您有没有想过,我妈妈当年为什么会执意和爸爸离婚,远走国外?” “那是因为她病了,不想让你爸爸担心。”那件陈年旧事严老爷子一直不敢多想,每次想起都觉得疼痛难忍。 “听说她的性格软弱,这么大的事她第一时间应该是找她的丈夫商量,而不是躲得远远的,还把整件事做得那么完美,让精明的爸爸以为她出gui,难道她的身后没有人帮忙出谋划策吗?”严越的声音诱导着他走向当年。 “那些年又是谁在爸爸耳边煽风点火,介绍了一个又一个美女给爸爸?还有那个整天在我耳边说妈妈坏话,不断给我灌输妈妈抛弃我们的想法,最后把我妈妈活活气死的陈阿姨又是谁的人?又是谁三不五时地在已经痛苦不堪的爸爸面前描述妈妈死得有多惨,在他的伤口上一遍又一遍地撒盐,最终逼得他崩溃?” “你在说什么?”严老爷子脸色惨白,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却始终不愿意去相信,“外面的谣传你不要相信!” “有谁敢谣传呢?爷爷您亲自下的禁口令,您忘了吗?其实爷爷您都知道的,不是吗?”严越笑得很冷,“只是您下不了手,因为他们也是您的亲骨肉啊,所以您做不到的事儿,我帮您做吧。” “不,你不能。”严老爷子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当年的事他虽然没有去查证,可心里隐隐是明白的,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他不能再失去了。 “您还记得我八岁那年,爸爸刚去世,我就被人绑架了,其实和我一起被绑架的还有大堂哥呢,在关我们的地方有一个通风口,正好可以容纳我们一个人钻过去,大堂哥说,阿越,你帮我爬出去,我会回来救你的,我相信了,结果他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那些绑匪折磨我的样真是层出不穷,让人叹为观止,目的就是想看我这个有钱人家少爷是怎么满地打滚求饶的。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要不到赎金而折磨我,但我有一次在昏迷之中听到那几个绑匪闲聊,原来他们从来就没想过放我,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将我凌虐而死。那个晚上如果不是爷爷您找到了韩叔叔来救我,恐怕我的坟上的草已经比我现在还高了。您知道那个命令是谁下的吗?” “你,你不是说忘记了吗?”严老爷子震惊地看着他,记得被救出来的严越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那么小的孩子内脏大出血,差点就救不过来了,如果不是他找遍世上最杰出的专家为他会诊,恐怕他就算没死,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那次醒来之后,他就一脸茫然惊恐,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就连对他们这些亲人也很陌生,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他还特地将他送到国外去休养了好几年。 “如果我不假装忘记,他们会放过我吗?”严越笑眯眯地说。 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有那么深的城府,在一群精明的大人面前乔装自己,这么多年始终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就连严老爷子都不得不暗自佩服。 “就连你这些年纨绔的名声也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人放下戒心,满心以为严家是不可能再交到他的手中,等到严老爷子将手中的权力移给他的时候,他羽翼已丰,不再是那些人可以轻易拿捏的了。 “不然呢?严家可真是龙潭虎穴呢,我可从来不敢掉以轻心。”严越笑叹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您尽管放心好了。” “可你也是严家的人,你不能这样……”严老爷子老泪纵横,这些事情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想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于那段过去,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所能做的只是对严越更加精心,“你大伯和你大堂哥走的都是入仕的道路,和你并没有冲突,也是他们一力主张你接手严家的,他们不会害到你的……” “爷爷,您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您忘了,还有二堂哥呢,他在背后搞的那些鬼,如果没有人授意支持,就凭他那点儿智商能鼓捣得出来吗?”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他们当初的一力主张,您怎么就不能理解为试探呢?不过可惜无论他们再怎么扶持严超,也改变不了他是个蠢货的事实。” “你能不能不要把一切都往坏处想?就算他们过去对不起你,也许早就心生悔意,你这几年在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传回家里都是你大伯和阿起为你一力遮掩,为了你的事阿起甚至还得罪了不少人,我虽然老了,却并不糊涂!”严老爷子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别忘了,你也姓严!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当然不会忘了我也姓严,但是爷爷,如果您希望严家继续兴盛发达下去,还是不要阻挠我为好,一棵树要长得好,也得时不时地修剪一些枯枝败叶才对,您做了这么久的当家人,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严越的声音充满了诱huo。 严老爷子的眼神迷惘起来,他明白严越说的没错,手段机心他不是没有用过,否则百年严家又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当家人,当年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得连他都忘记了当年的那份锐气和野心,今天他在严越身上看到的,正是一个当家人所该具备的。 “我明白了,但你们的身上毕竟流着相同的血脉,做事还是留几分余地,今后说不定会另有一番收获。”严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狠辣果敢有余,但温和怀柔不足,在家族问题上不是狠辣就能解决问题的,“一棵树要长得好,不能修剪得太过,光秃秃的只剩下主干,哪里还称得上是大树?” “您不相信我?”他笑盈盈地反问。 “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你,你毕竟还太年轻,有的时候朋友未必会是你一生的朋友,仇人也未必是你一生的仇人,一切只看你的手段和你所处的位置。”严老爷子感慨地望着爱孙,早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沉痛中回过神来,他这样的人注定不会为了往事挂怀太久,逝者已矣,说不定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严越还无法成长到现在的地步。 “爷爷希望我和他们握手言和?”严越挑眉笑道。 “以你的手段难道还制不住他们?为了家族的体面,也为了严家的将来,至少他们毕竟也不是全无用处,你也不想最后得到手的严家只是一个空壳吧?” “枕畔岂容他人酣睡?您觉得我会让自己身边埋着几颗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威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吗?”他的脸上有一丝温柔和决绝掠过。 “难道你还怕……”严老爷子的眼神很复杂,他什么大风大浪都顶过来了,难道还会怕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 “我当然怕,爷爷,我可没您想象的那么坚强。”他柔声道,“我绝对不会让当年发生在我父母身上的事情重演。” “他们对方子萱下手了?”严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为了她才……” 果然是红颜祸水!祸水啊! “他们当然下手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如果不是我安排了人在她身边,您觉得我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在这儿和您说话吗?不过有一点您猜错了,我可不是为了她,我为的是我自己,从八岁开始,仇恨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您知道要成天戴着这张面具有多痛苦吗?您知道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我有多恨吗?可是我还是要乖乖装下去,现在的我已经装到忘记了原来的自己……”rs 第二百一十章 信任 严老爷子第一次在严越脸上看到这么疯狂而狰狞的神色,饶是饱经世事的他也被骇得往椅背上躲了躲,那一张脸就像是来讨债寻仇的厉鬼,哪里还是他那个贴心的乖孙儿。 “所以,爷爷,您要我怎么放过他们呢?”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澈透明,表情如同过去一般无辜讨喜,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严老爷子的错觉。 “你,你——”严老爷子指着他,浑身不住颤抖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爷爷,您累了,好好休息吧,”他一脸善意地上前扶了严老爷子一把,“对了,您说要去山庄休养,我都安排好了,过一会儿就能启程了,您先去躺躺,待会儿我陪您过去。”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山庄?严老爷子气怒交加地瞪着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顿时惊恐莫名。 难道他已经心狠至斯,连他这样疼爱他的老人也忍心下得了手? “您放心,这是短暂的失语现象,是您太激动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您不必担心。”严越仿佛看破了他心中所想,笑眯眯地安慰道,“我还不至于对您下手。” “阿越,你要出远门吗?”宋恬探头探脑地站在楼梯口张望,严家上下忙忙碌碌的,似乎在打点行装。 “爷爷突然想去山庄休养,我们过一会儿就走了。”严越笑意盎然地看着她。 “啊,这样啊,可是吴伯母不在家,爷爷由谁照顾呢?”宋恬一脸忧虑。 “我会陪着爷爷过去,还有这么多的佣人。难道都是摆设吗?”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呢,不如我也去吧?”一听到他也会去,宋恬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一脸热络地凑上前来。 “严超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等他?”严越突然笑得很诡异。 “其实,阿越,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严超。”宋恬一脸忧愁。 “既然你不喜欢他,就应该对他说清楚啊,你又不喜欢他,还和他那么暧昧,会让人误解的。”他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但是他一直缠着我,我没有办法。”宋恬的眉目中全是幽怨的春情,仿佛自己有多委屈一般。 “怎么会没办法呢?我想严起一定可以帮你的。”严越好脾气地开口,“反正你喜欢的一直都是他,严超不过是个备胎而已。不是吗?” “呃,不是的——”宋恬愣了愣,慌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你大哥是清白的。” “我误不误会又有什么关系?”严越不正经地一笑,“只要严起严超没误会就好了。兄弟二人因你阋墙,那可是一出精彩的好戏啊,爷爷要是知道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是会欣慰呢,还是气得七窍生烟。” “阿越,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宋恬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如西子捧心般娇弱地后退几步,“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是误会……”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真以为你有那个魅力搞定严家兄弟?你这演技当初不去考电影学院还真是可惜了,”严越第一次这么不客气地对她说话,丝毫不顾她的震惊。“乖乖呆在严超身边吧,他的智商还算能够被你掌控。” 宋恬知道严越脾气古怪,对她说话也并不客气。但这样直接还是第一次,她觉得今天的他变得很不一样,好像终于摘下了脸上温良的面具,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有些害怕,也顾不得再装出什么娇弱的小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还准备和我们一起去山庄吗?”严越笑意不改。 “不了,我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宋恬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傻瓜,直觉严老爷子这趟出去有些不同寻常,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可不想掺和进去。 “严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望着多日不见的方子萱,严越终于露出了无奈而疲惫的神色。 “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她坦然回望他,神色不似作伪。 “我以为那天爷爷会把我要做的事告诉你。”他紧紧盯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他只说了你想要毁掉严家,让我看着你,不要让你那么做。”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那你怎么说?”他期冀地看着她,却又有些害怕从她口中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说我会始终站在你那一边,毕竟我是对你有感情,不是对严家。”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他却听出了一份浓浓的坚决。 他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搂住,似乎要用尽气力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谢谢你,子萱,你不知道你的选择对我有多大的意义。” 她一动不动地任他拥抱着,直到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了,才挣扎出来,脸上却是一脸茫然,“我的选择难道不是最正常的选择吗?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理所当然应该选择你,而不是去选择一个素昧平生的家族,何况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的好眼光,我怕你会顶不住我爷爷的压力,我怕你会怜悯一个老人的乞求,对付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威胁利诱他能够使出的手段,连我都想不到。” “他没有威胁利诱啊。”想起那天的会面,虽然不是很愉快,但想来应该是严老爷子单方面的不愉快吧,她是没有多大影响啦。 严越终于笑了,世上有几个如她一样纯粹的女孩子?因为纯粹,所以从来不将严家的权势放在心上,也难怪严老爷子会气得跳脚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谢谢你无条件的信任。”那天发生的事,就算她不说,他也能从严老爷子那里挖出来,就算她许下了什么承诺,他也有办法破坏,但是心底的失落一定是难免的,哪怕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那时候的紧张不是因为严老爷子,而是因为她。 因为期待,所以格外害怕期待落空的那一瞬间。 幸好,是她。 “我的信任既然给了出去,就不会莫名其妙地收回。”她终于发觉他开心的原因,却有些失望,“你呢?是不是也应该给我多一点的信任?” 如果他也对她抱有足够的信任,就不会有这样欣喜若狂的神态,说明她的反应根本就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有两个堂哥?”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间接提起过,宋恬应该是你二堂哥的未婚妻。” “是,我和我二堂哥的感情并不算好,小时候他总是嫌我胆小怯懦,不喜欢和我一起玩,但是大堂哥对我很好,那时候我的爸爸将妈妈的死归咎于我,所以动辄对我打骂呵斥,每次都是大堂哥来救我,安慰我,我非常信任他,甚至全身心地依赖他。我八岁那年,爸爸去世了,其实我并不难过,还觉得解脱了,严起为了安慰我非要带我到马场散心……” 方子萱发现他口中的“大堂哥”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严起”,他叙述的语调虽然平静,却是一种遍体鳞伤的麻木,让她的心在瞬间揪紧了。 “结果我们在马场被一伙绑匪给劫走了,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总是会遇上这样的事,但是严家的安全防范一向很森严,尤其是对我们这些男孩子,绑匪想下手本来不该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连你们方家、张家都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家的子弟,又何况是严家?”严越苦笑,“我和严起一起被绑走,那时候我只有八岁,又一向怯懦胆小,只懂得哭,是他不停地劝慰我保护我,还一直挡在我的身前,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天。后来我们发现在关押我们的屋子上方有一个通气孔,成人是肯定通不过的,但是我和严起都还是孩子,虽然他比我大几岁,可他那时候很瘦小,想要爬出去完全没有问题。他告诉我,他会从那里爬出去找人来救我,让我一定要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从小时候起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他,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于是我们就像小时候玩游戏那样,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了人梯,让他爬了出去。可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声息,我开始担心他会不会绑匪发现了,遭受更大的折磨,便时时刻刻为他祈祷着。后来绑匪发现他不见了,自然就来拷问我,他们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我,用烧红的烙铁在我身上烙字,这还只是皮外伤,还有内伤……他们想尽了一切方法折磨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我宁愿当时就死了该有多好……” 看着他的眼睛逐渐失神,似乎要陷入当年的梦魇之中,她仿佛也跟着他回到了当年,一向冷静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惨白,她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低喃着,“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开诚布公 严越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朝方子萱安抚地笑笑,“其实也没那么疼的,只不过我那时候只有八岁,忍不了疼,便觉得格外难受了。可就算是那样,我也坚持咬着牙不肯透露一句严起的下落,其实想起来真傻,那时候多少还有些英雄主义情结,早知道我就大喇喇地告诉他们他从通风口跑走就好了,何必要去强撑,不过他们折磨我也不过是想找个由头罢了,不会因为我说了就停手,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傻乎乎地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看着他自嘲的笑容,她心里更加难受,“这些事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回忆,我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 “不,这些事你非要知道不可,不止是这些,我今后还会告诉你更多我的过去,因为我承诺过你不会欺瞒你任何事,所以也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些事后心里对我有任何疑虑,这样他们就不可能用这些事来利用你。”他坚持得看着她,虽然每一次回忆都让他鲜血淋漓,可是为了她,他宁愿再次剥开自己腐烂的伤口,“你说过不希望我对你有任何隐瞒,我也答应过你会慢慢告诉你一切。” “好。”这一次她看懂了他的坚持,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试图给他力量。 “后来我被他们折磨得昏迷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喝酒聊天,原来他们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赎金,而是一开始就有人出了高价想要我的命,他们不过是后来起了贪心,想要得到两笔钱后再把我撕票。而严起根本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甚至他们是一伙的……呵呵,真是可笑,我曾经全心全意信任的人,竟然这样对待我,是他将我对人基本的信任完全摧毁的,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对我恩重如山的爷爷。” “他那个时候才十几岁吧?”方子萱直觉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少年竟然能这么狠心设计将自己的堂兄弟推向死亡? “是啊,十三岁,我一直亲亲热热地喊他‘哥哥’,他总是用疼爱怜惜的眼神看着我,可就是这个‘哥哥’将我引到马场,也是他将保护我们的人调开的,而他自然也是他们刻意放走的。最亲近的人却给了我最深最重的一刀,你说他们为什么连一个八岁的小孩都不放过?其实这一切并不难调查,可是为什么我被救回来之后,爷爷那么震怒,却始终没有调查出事情的真相,只是简单的把那些绑匪弄死。他是要掩盖什么?整个严家竟然集体失声,他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又或者这一切就是他们默许的。甚至主导的?对有的人来说,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除之后快,对有的人来说,我是个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依仗的孤儿,存在与否无关大局,总之我这条命就是这么不值钱……”严越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眼中又现出了疯狂憎恨的情绪。 “你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进他的眼瞳深处。 “是韩叔叔。我爸爸的生死之交,他是军界的人,他一得到消息就将我救了出去。可是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我被绑架三天之后了,那个时候我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爷爷遍请名医,我已经是一抔黄土了,这三天时间有多少人在阻挠着他们救人,他们不想给我任何一丝生机。也是在韩叔叔的一力主张之下,爷爷才将我送出国,后来他安排大毛小毛来我身边……” “大毛和小毛是韩叔叔的人?” “严格说起来,不是。”严越苦笑,“他们两个是我爸爸留给我的人,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爸爸就收养了他们两个孤儿,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十几个人,后来他们这批人都交给韩叔叔训练,目的就是为了今后能够保护我,大毛和小毛负责贴身保护我,其他人则在外头帮我做事,严家的所有人包括我爷爷都知道他们的存在,却又摸不清他们的底细,这些年如果不是他们,恐怕我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很可笑吧,我一直以为他不爱我,没想到他会为我做这些事。” “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她感慨道。 “你不觉得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说服力?”严越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她。 她微微一愕,方建霖有给过她或是兄弟姐妹们任何一丝父爱吗? “像我父亲那样不负责任的显然是少之又少。”她无奈地摇摇头,“他是不符合常理的存在,我想你的父亲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我很佩服你,有那么个父亲,竟然还能保持心境的平和,说起他的时候你从来没有一丝愤恨,难道你真的没有渴望过父爱吗?”他疑惑地看着她。 “还真没有。”她坦然地看着他,无论前世今生,父亲都是同一个,而她对他也从未抱有任何期望,“因为我从没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过,对我来说,他不过是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而已,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更不会愤恨,我为什么要用别人的错误还惩罚自己?” 张云和方子鹏之所以会怨恨方建霖,是因为他们对他始终还抱有一丝期待,期待他能回头看到他们,顾惜他们,在这一点上,倒是方心兰和她一样看得开。 “我不如你,”他苦笑,“我还是有所期待的,虽然印象中他对我总是那么厌恶,甚至怨恨,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像别人的父亲一样给我一些温暖和关心,毕竟我五岁之前的他不是那样的,虽然那时候的记忆少得可怜,但那个时候父母给我的温暖,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忘记。想想真可笑,我最渴望得到父爱的时候没有得到,到了我完全不抱任何期望的时候又有那样的意外之喜,看来老天爷真的是在玩我。” “在很多人眼里你已经得到够多了,做人还是不要那么贪心。”她向来懂得知足常乐,尤其是感情这种东西,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都是强求不来的。 “你说的对,他都去世这么久了,我怎么可能还为这件事纠结,”他笑了笑,“我只是想让你了解为什么我这么恨严家。”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对方家也没有任何感情,只不过她选择了漠视,他选择了毁灭,“你的情感要比我激烈很多。” 她没头没脑的话,让他一愣,旋即笑开,“那你怕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她抬眼瞟了他一眼,“你最可怕的时候我都见过了。” “那怎么一样,”他笑着拥她入怀,“他们可不是我,我舍不得你,你稍稍威胁我就怕了,他们可不会,他们的手段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前段时间他们用的手段简单粗暴,接下来恐怕就不一定了。” “前段时间?”她抬眸望向他。 “我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知道他们要对你下手,所以我们提前做了防范,之前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说起,但是百密一疏,如果有个万一……” “我会小心的。”事关自己的安危,她不可能不在意,立刻认真地保证。 “你要随时和我保持通畅的联系,无论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让人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你不要觉得不自在,还有张家和方家那里说不定也会被殃及。”他相信她的小心谨慎,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格,对方想要下手也不是容易的事,只有可能用她的家族相要挟。 “如果他们想对张家和方家下手,只能说他们太不了解我了。” 他失笑,“爷爷说过你不是个容易拿捏的人,看来他没有看走眼,放心吧,你要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你,至少我还不至于傻得去相信那些人。”她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 “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地过去,或许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你也要小心。”她点点头,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说了一句,“这件事你非做不可吗?你爷爷曾经说过,你就算毁了严家也不会快乐,反倒还会后悔。” 她不会说大道理,也不会苦口婆心地劝他放下仇恨大团圆,他的幸福快乐与否才是第一位的。 他脸色一僵,“就算是我多年的执念吧,我不觉得自己这是毁了严家,也不觉得这么做了之后就会快乐,但如果不这么做我就没有办法放下仇恨,我不想带着仇恨过一辈子,所以就算是来个了断吧。” “我明白了,我不希望你心有挂碍,如果你的心要你这么去做,你就应该去做,不过手段还是应该合法,否则落人把柄,对你将来也不好。” 第二百一十二章 缘由(上) “我的手段你还不相信吗?”严越自信地笑笑,这么多年来他都游走在黑白边缘的灰色地带,这一套手段早就玩得炉火纯青了。 “我当然相信你,放心吧,一切会过去的。”方子萱主动抱住了他,心里竟有些凄然,他这样看起来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人,也有那样无助怆然的时候,这样的他有几人能够了解? 严越将严老爷子以养病的名义软禁在严家山庄之中,摘下自己多年在外纨绔,在家温良的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始了夺权。 同样是夺权,他的方式手段不像常人那样温和,反倒是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人后路,也许夺权本身能够令人理解,可他的手段太过狠厉,立刻引起了严家上下的反弹。 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严家都笼罩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 相比之下,生活在学校的方子萱就显得平静得多,直到在教学楼下意外遇见了赵老爷子。 “赵老师,余院长。”她意外地看着这位老人,他比过去似乎更消瘦了些,他们学院的院长正是赵文朴的得意门生,此刻正亲自推着老人的轮椅。 “小余,你先回去吧,我让子萱推着我转转。”赵文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对身边一脸恭敬的学生吩咐道。 余院长点点头,朝方子萱和蔼地笑笑就道别离开了。 “你现在都不来找我,是因为心虚吗?”赵老爷子一直都是个性情直爽的人,问出这样的话也丝毫不管对方尴尬不尴尬,自她从日本回来之后,两人就一直没有见过面。起初是他因为生气而拒绝见她,拒绝了几次之后,她便不再来主动找他,没有半点尊师重道的精神。 方子萱站在他的身后推着轮椅,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平静地说,“不是。您身体不好,既然您不想见我,我就不该去故意去惹您生气。” “那你为什么要做惹我生气的事?”赵老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耍起了脾气。 “您是指我和严越在一起的事情?”她顿了一下,“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您的意见,我只能说抱歉了,我不想惹您生气,可也不想违逆自己的心意,请原谅我的自私。” 她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落寞。落入赵老爷子的耳里,顿觉不忍。 “我不是不喜欢你,你应该知道你是我最看重的弟子,”赵老爷子喟叹道,“你说你自私,人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我总觉得你性情太过冷漠,恐怕不能全心全意地对待阿越。我就这么个外孙,他又吃了那么多苦,做人长辈的总是想把最好的给他,一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你不适合他,但显然他不领情。自从我反对你们在一起之后,不仅你不再来找我,连他也不再来看我了。” “他是有苦衷的,他最近真的很忙。”她不善于安慰别人,短短几句安慰的话被她说得格外苍白无力。 “在忙严家的事?” “您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我和严家很少联系,可他闹的事可不算小。多多少少还是传到我耳朵里了。”赵老爷子摇摇头,“像你们两个这样死心眼的孩子,想要硬拆散你们可不容易。所以别再把我当棒打鸳鸯的坏人了,虽然我不赞成你们两个在一起,但你们非要在一块儿,我这个老头子还能怎么办?难不成真和你们断绝关系?你们不难受,我还难受呢。找个地方坐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方子萱将他推到一棵树下,这里空旷僻静,又有树荫遮挡阳光,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你很快就要大四了,有什么打算吗?” “以我的成绩可以保研。”她的成绩一直是第一名,虽然少了一些干部活动的经验,但傲人的资历足以让她顺利保研。 “你不准备出国了?”赵老爷子诧异地看着她,之前两人讨论过她的将来,最好是到国外去深造,何况京都大学最优秀的学生大部分是选择出国深造的,她做出这样的选择让他大跌眼镜。 “严越在国内。”她回答得很平静,甚至是理所当然。 赵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愿意为他放弃你的事业和前途?” “我没放弃啊,”她有些疑惑,“难道在国内就不能做学问吗?京都大学虽然不如国外的那几所名校,但也并不差,只要多用点心在哪里不是学?” “不一样,怎么会一样?”赵老爷子频频摇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你是为了严越?” “是为了我自己,”她没有因为赵老爷子的质疑而心生慌乱,“我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就要好好在一起,我和他之前已经分开一年了,不想再分开那么久,两个人在一起,不止是心要在一起,人也要争取在一起的,我不觉得不出国对我来说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可是把他一个人扔在国内,我自己出国读书,我心里会有牵挂,他也不会开心,既然如此,那我当然应该留下来。” 这是女人的天性吗?赵老爷子瞠目结舌,他一直以为方子萱和他是一类人,为了自己的事业可以奋不顾身,更不可能顾及家人,可是在她心中似乎并不是这样的,无形之中爱情和家庭在她心中占的地位大过了她个人的发展。 他的脸色纠结,说不清楚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欣慰多一些,也许他失去了一个优秀的继承者,但也许他又会得到一个合格的外孙媳妇。 “看来是我以己度人,太过浅薄了,我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牺牲。” “我不觉得这是牺牲。” 赵老爷子终于笑了,脸上有着释然,“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真不应该想得太多,这件事我不会再干涉你们了,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 “您说。” “是关于阿越的父母的,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谈过这件事,我一直觉得他之所以和严家闹得这么不愉快,应该和这件事有关。” 方子萱在他面前坐下,坦然而镇定地望着他。 “我只有阿妤这一个女儿,其实我和她的感情并不深,年轻的时候我只专注在我的事业上,后来连年动乱,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等一切安定下来,我也老了,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她就长成了一个温柔美丽的少女,吸引了严茂连的注意,才子佳人,两个人很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我记得那个时候他们的感情非常好,两个人出双入对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们。严茂连是个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就算他已经和阿妤结婚了,还是有很多女孩子如飞蛾扑火一般地喜欢他,我那时候也因为有这么个女婿而觉得骄傲,现在想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他那么优秀可不是件好事,齐大非偶,齐大非偶……阿妤在婚后不久就怀上了阿越,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有多高兴,这个孩子是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严颂对这个孙子寄予很大的希望,阿越的父母更是恨不得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他。你知不知道阿越刚出生的时候有多可爱,我们每个人都抢着抱他,他好像每天都在笑,几乎很少哭,每次饿了尿了都只是哼哼几声,我从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 赵老爷子回忆起过去的严越眉飞色舞的,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阿越快五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得了癌症,”尽管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提及心爱的女儿受的苦他还是难掩哀痛,“她那么年轻,那么温柔,那么美丽,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乳腺癌,她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年轻就被切除女性的象征,可是没有办法,如果不进行手术,她就会死。我不能想象那个时候的她有多挣扎,可是她始终没有和我提起过一句,因为她从来都不曾相信过我这个父亲……” 赵老爷子的眼中有着泪光闪烁,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她做了她一生之中最愚蠢的决定,她决定离开阿越和他的父亲去国外治病,因为生存的希望不大,她不想让他们知道她生病了,不想他们对她抱有留恋而困在过去的生活之中,所以就编造了一个谎言,逼着严茂连和她离了婚。正是她自以为伟大的举动,最后害了他们父子。” “什么谎言?” “她让阿越的父亲以为她出轨了,”赵老爷子一脸哀戚,“严茂连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就算再爱她也不能容忍她做出这种事,那时候的她该有多可怜,她连我都骗了过去,一个人到举目无亲的国外治病,还要面对死亡的威胁,多可怜,而我们却都还以为她和别的男人去了国外,我甚至还暗暗埋怨她怎么忍心丢下阿越那么可爱的孩子……” “自从她走之后,我和严家的关系也变得很差,我觉得有愧于他们,他们恨我的女儿,自然也恨上了我,我和他们的接触不多,对后来发生的事也只能说是有所耳闻。那以后阿越的父亲成天流连丛,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做阿越的后妈,他们常常毫不避讳地在阿越面前说他的母亲是个水性杨的女人,抛夫弃子之类的话。阿越那个时候小,大人灌输什么,他就接受什么,在他心里母亲就是一个让人唾弃的人,我想严茂连那个时候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出于恨,抱持一种放任的心态。” 第二百一十三章 缘由(下) “谁也没有想到阿越七岁多的时候,阿妤回来了,其实那个时候她还要继续做抗复发治疗,但是那些治疗可以通过服用药物进行,思念丈夫和儿子的她迫不及待地回来了,可惜等待她的是严茂连和另外一个女人的订婚仪式,最可怜的是她想见儿子也要遭受百般刁难。”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赵老爷子的脸上还是不受控制地浮起怒色。 “那个时候的严茂连也是年少气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讽刺侮辱阿妤,由着那个女人践踏阿妤的自尊,甚至还让人叫我把阿妤领走。”想起当年的场面,赵老爷子还是气得牙痒痒,“我至今都忘不了阿妤的眼神,那么震惊那么绝望,好像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看到她那个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第二天,她又恢复过来,不屈不挠地去了严家,她说不求和严茂连再续前缘,只想要见见自己的儿子,他们倒是让她见了阿越,可她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竟会那么厌恶她,她能够接受严茂连对她的羞辱,却不能接受难听的话从自己儿子的嘴里冒出来,尤其他还只是个不到八岁的孩子。我一直觉得阿妤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性情柔弱,没有想到她倔起来的时候竟然那么倔,严家一次次伤害她,她一次次地主动送上门让他们羞辱,竟然完全抛弃了自己的自尊。到了最后,我都愤怒了,把她反锁在家里,不让她去严家自取其辱,可是她竟然从窗户逃了出去。就是为了要去见阿越,要和他解释她不是他眼中的坏妈妈……” “她这么决绝,我还能怎么样,毕竟她是我的女儿,我只得厚着脸皮去求严家让他们母子团聚,如果实在不行,就算是诉诸法律也要把阿越的监护权抢过来。当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用啊,严家的权势不是我能够抗衡的,”赵老爷子伤心地连连摇头,“我没有想到阿妤有一天从外头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从那天之后她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再提要去严家的事了。” “她的癌症复发了?” 赵老爷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女人了解女人。我以为她想开了,也没有去多理她,直到过了几天发现她发着低烧,逼着她去医院,她才把一切告诉我。她不仅复发了,而且扩散得很厉害。就算用尽医疗手段也完全不能控制了,医生说她的时间不多了,甚至可能随时发作死亡。也许是天意。那天我们心灰意冷地在医院里听医生下最后的判决,正好遇见了带着阿越来医院看病的严茂连和他的未婚妻,他们照旧冷嘲热讽,甚至因为这段时间阿妤没去严家,严茂连说话更加难听了。阿妤第一次没有哭,只是微笑着伸出手想再摸一摸阿越,可是他,这个病得都有些迷糊的孩子竟然一下子扭过头去,不肯让她碰一下,甚至连眼神都充满了嫌恶和怨恨。” 赵老爷子含着泪。“我当时想要呵斥他,这个孩子不知道自己要永远地失去他的母亲了,竟然任性到这个地步。可是阿妤拉住了我,这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露出那么平和的微笑,可是她的眼神是那么地绝望,好像从那一刻起她已经死去了。她静静地对严茂连说了一句‘祝你幸福’。这是她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她再也没有看过他一眼,对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阿越,她最爱的儿子,她都狠下心来不看一眼,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恨到至死都不肯原谅他,可她那么善良,不像是会记仇的……” “其实严茂连一直很爱阿妤,大概是因爱生恨,知道阿妤背叛他,就更加想要折磨她,但她在医院的反应很不正常,他也起了疑心,结果一查就真相大白,那时候他就崩溃了。我记得那天晚上,他抱着还发着烧的阿越跪在我家门口,哭着求阿妤原谅。你没见过阿越的父亲,可能你无法想象他是多么高傲自信的一个人,他的家世好,能力强,长得又英俊,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核心,可他却那么狼狈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连我都心有不忍,阿越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又生着病,只知道哭个不停,我那倔强的女儿竟然也有那么狠心的时候,真的完全不为所动,无论他们怎么哭,我怎么劝,依旧不肯原谅他们,也不肯再见他们父子一面。” “人总是会在要彻底失去的时候才会懂得珍惜,严茂连天天带着阿越守在我家,那个时候的阿妤已经很虚弱了,她不肯再去医院,我只能请了假在家照顾她,可我这样的人哪里是那种会照顾人的,那时候阿妤的妈妈也去世了,严茂连就让他们过去的佣人来帮忙照顾,自己却躲在房门外,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只要一看到他,阿妤就不肯吃饭,连水都不肯喝一口。癌症晚期的人很痛苦,阿妤常常疼得在床上呻吟,这个时候护士就进去给她打一针杜冷丁,而严茂连就在门外默默流泪。阿妤去的时候很平静,昏迷了两天连回光返照都没有,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没了气息。阿越虽然小,可似乎也有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那个时候严茂连真是疯了……” 赵老爷子眼神悠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老泪纵横,严茂连却突然给了严越一个耳光,“哭什么哭?你妈没死!” 他冲进赵妤的房间,抱着她的遗体温柔地吻着,不断地在她的耳边说着情话,就像他们当年刚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发了疯似地不让任何人靠近已经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赵妤。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疯狂的严茂连,可是他已经自顾不暇,痛失爱女的他自个儿伤心都来不及,哪里有精力去顾及前女婿的情绪。 “其实他知道阿妤的癌症之所以会复发得这么快这么严重,就是因为他和阿越的态度深深伤了她的心,痛苦压抑伤心这些负面情绪对癌症病人的伤害本来就很大,再加上要去严家而无法按时吃药,错过了治疗和复诊的时机,她才会走得那么早。如果当时他能肚量大一点原谅她的离开,又或者长个心眼去调查她,以严家的能力应该能让她多拖几年,说不定阿越现在还是父母双全。他将阿妤的死归咎于自己和阿越,他觉得阿越是阿妤的亲生儿子,他所说的话伤害性是普通人的数倍,于是他恨自己,也恨阿越。阿妤死后,他在物质上虽然没有亏待过阿越,但在精神上对他的伤害却是没有停止过的。其实我并不是没有感觉,但是失去女儿的我,对待罪魁祸首的态度又怎么可能好得起来,说到底我那个时候也是怪阿越的。”赵老爷子深深叹气。 “我很爱他,因为他是我的外孙,是我女儿在这个世界上给我留下唯一的亲人;我也很恨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的女儿不会死得这么早。所以那个时候我根本不敢面对他,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对他采取一种什么态度,所以那段时间我对他避而不见,就当世上没有他这个人。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其实严茂连会殉情这件事,其实我早已经有了预感,阿妤死后他看似还在强势地工作,实际上三不五时就要闹上一回自杀,我甚至都怀疑他根本已经疯了,和一个疯子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但他真的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父亲,在他的葬礼上阿越一滴眼泪也没有流,那漠然的样子就像是在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从那天开始,我才对这个孩子有了心疼,他本来该是被父母捧在掌心上呵护的宝贝,却在小小年纪经受这样残忍的命运。我开始尝试着关心他,但后来他被人绑架后受了重伤,严颂把他送到国外去生活了好几年,我和他的联系虽然不紧密,却也没有中断过。我一直认为这个孩子经历了这么多苦楚坎坷,却还是心地纯善,一定是像我那可怜的女儿,直到我把你送出国去做交换生,他才在我的面前露出真性情,幼年的苦难可能已经让他的心变得扭曲,甚至充满了仇恨这样的负面情绪,尽管我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说,现在的他也就是真正的他,其实是个很可怕的人。” 方子萱的脸上微微动容,绑架的事情严越已经和她详细说过,可是关于他父母的事,她却是第一次听说,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八岁孩子所受的苦远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那种心疼让她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多体谅体谅他,如果他今后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看在他受过这么多苦的份上,尽量包容他。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但我希望你能尽力地照顾他,我老了,他和严家闹成这样,我最担心的就是他最后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赵老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会的,”她坚定地说,她一旦认定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不离不弃,“您别多虑,严越的性格没有您想象那么糟,就算他的经历再坎坷,在他的心中始终还有良知和善念的存在。” “但愿你能成为他的这份善念吧。”赵老爷子微微失神,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年轻学生们出神。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尘埃落定(上) “都忙完了?”方子萱穿着一件宽松的外套,凛冽的秋风吹得衣角“簌簌”作响。 “嗯,”严越随口应了一声,揽上她略显沉重的腰肢,“这里风大,你先进去休息一会儿。” “没关系,里面太闷。” 严越抬头望了一眼这幢有着岁月积淀的老宅,感慨地笑了笑,“这么多年的老房子,那股腐朽的味道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江南那边的宅子已经修好了,我们过段时间就搬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在京城始终住不惯,每次到了冬天都要闹一场病,正好寒假到了,你不必上课还是回南方住比较好。” “你别这么惯着我,前段时间子鹏还说我的脾气被你惯坏了。”嘴上虽然嗔道,脸上却有着一丝温柔的爱意。 “我不惯着我老婆孩子,难道还惯着他那小子?”他不自觉地抚上她的肚子,“宝贝今天乖不乖?” “当然,这个孩子真的出人意料的乖巧懂事,从怀上的那时候开始,无论遇到什么事儿都没闹过我。”就算是她这么严肃的人,在谈起自己孩子的时候也是一脸母性的温柔。 不得不说这几年下来,她整个人都变得愈加柔和了,毕竟没有一个女人是天生就坚不可摧的,所谓坚强,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有人可以依靠,而不得不独自面对整个世界所作出的姿态。 “宝贝真乖。”他将手覆在她的肚子上,像是回应般,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他两下,“他踢我了!” 看着他不可思议的样子,她轻笑出声,“又不是第一次踢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望着她的肚子嘿嘿傻笑,“我们家的宝贝一定是最聪明的。” 他将耳朵附在她的肚子上,沉默了几分钟,声音变得有些复杂。“当年我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爸应该也这么期待过我的出生吧?” 自己做了父亲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幸福的莫过于自己最爱的女人为自己孕育孩子了,男人应该是将所有的爱都投注在这个爱的“结晶”身上,当年自己父亲的心情和现在的自己想必是一样的。 方子萱沉默,伸手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他们其实是爱我的,小时候的事虽然记不清楚了,可还是多少记得一些的,那个时候妈妈还没离开我们。无论爸爸有多忙。每天一定会回家吃饭。他们每晚都会陪我玩,讲故事给我听,哄我睡觉,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温暖。可自从妈妈走后。一切都变了,所以那个时候我才那么怨恨她。我爸说的对,我是个杀人凶手,是我害死了我的妈妈,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报应……” “造成这桩悲剧的是你父母自己,如果他们能对彼此多一份信任,在你妈妈查出患癌时就选择相信你爸爸,两人共度难关,又或者你爸爸能够始终坚持认为妻子不会背叛自己。对所有的细节小心查证,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可是他不但没有信任你妈妈,还放任你被有心人教唆,让你从小就怨恨上母亲,最后又将一切怪到你的身上。实在不应该。”照理说,她一个做晚辈的实在不该指摘她那素未谋面的公婆,可她脾性耿直,有一说一,最重要的是她见不得他难过。 “其实爷爷去世了,我很伤心。”他沉默了很久,半跪在她的身前低着头,让她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尽管他自始至终没有流一滴泪,始终都摆出那副凛冽狠绝的姿态,但都不代表着他不伤心不难过,他可以无视严家人对他的谩骂和仇恨,因为对他们,他从来就没有感情,但唯独对这个爷爷,他没有办法狠下心来。 虽然他也恨,恨他的放纵和刻意袒护,可是如果不是他护着,他无法在虎狼环伺的严家活下来;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将严家交给他,他今天也得不到严氏的大权。 “他临终之前还不忘让我放过他们,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的脸靠着她的肚子,似乎是在询问她,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这几年来,他将严家牢牢掌控在手里,严厉打压自己的大伯和三叔,虽未达到前世疯狂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可也是步步紧逼,把两人逼得几乎无路可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臣服。 在严老爷子的葬礼上,众人对他怒目而视,却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代表了严家的最高权力,哪怕是走上仕途的严茂迁和严起也不得不看他的脸色。 到了这个地步,坐稳了严家最高的那把椅子,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快乐,起码能够因为大仇得报而畅快,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他对他们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哪怕看着他们痛苦,也不能让他有任何一丝轻松的感觉,他甚至开始觉得厌倦,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狠辣的手段没有使出来,可突然之间他觉得没有必要了。 在更多的时候,他只想回家,回到那个有着昏黄灯光和妻子的家中,每次看到方子萱端端正正坐在书房读书工作的身影,或是她坐在沙发上边读书边等他回家的侧脸,他都由衷地感到轻松和幸福。 还好,这个世界上有她,有这么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对他不离不弃的人,原来家是可以成为他坚实后盾的。 “姨姨,姨姨,快看,小舅舅给我带了熊熊……”伴随着稚嫩的童音,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进屋里,在看到严越的时候,有些畏惧地顿了顿,随即又讨好地朝他笑了笑。 “可媛,你慢一点。”方子萱将目光移到小人儿的身上,语调虽然很少起伏,却含着浓浓的疼爱。 小人儿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抱起,“媛媛是喜欢小舅舅给你的泰迪熊还是你妈妈给你的芭比娃娃?” “小舅舅,小舅舅,可媛喜欢小舅舅……”小人儿搂着男人的脖子不停地撒着娇,瞬间把他的心融化了。 “心兰那里的情况怎么样?” “看样子适应得不错,她的导师对她很好,现在的生活是她自己选择的,看她那模样似乎很满意。”话虽如此,方子鹏还有些稚嫩的眉眼却始终未曾舒展。 “我带可媛去睡午觉,你们好好聊聊吧。”看到方子萱始终顾忌着那个才两岁多的孩子,严越立刻善解人意地接过方子鹏怀里的小人儿,刚才还扭着身子撒娇的方可媛一到了严越怀里就老实地不得了。 “这么多年了,方心兰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瞒着大表哥?可媛再大一些懂事了要爸爸怎么办?我上回带她出去玩,她看到别的小朋友一直喊‘爸爸’,她还问我‘爸爸’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方子鹏一脸不虞地抱怨着,虽然他很疼爱方可媛,可毕竟不能代替父亲的角色。 “这是心兰的选择。” “姐,你也不管管她,她把女儿扔给你,自己跑到国外去进修,太不负责任了。”方子鹏为了方可媛抱怨,完全忘了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也是赞成的。 “我总不能管你们一辈子吧,”方子萱失笑,“你们都是成年人,能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了,站在心兰的角度,我也能够理解她,她这么年轻就能把自己的品牌做得这么好,已经很出乎我的意料了,但她毕竟是学设计的,如果一直在国内,迟早会遇到瓶颈,法国毕竟是个时尚之都,我希望她在那里能够更上一层楼。至于可媛,反正还有我,我帮不了她什么忙,帮着带带可媛还是可以的。” “你从小就偏心她,你也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啊,现在又怀了宝宝,以你的才华要成了家庭妇女,那才亏呢。”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方子萱这几年的重心转移到了家庭,让一向崇拜她的方子鹏,觉得很是可惜。 “家庭妇女?那倒不至于吧?”她抿嘴笑了起来,“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姐夫啊。” 虽然她有心将重心放在家庭,可家里并没有太多的事需要她操心,早有严越把一切处置得妥妥帖帖,让她可以继续专注在自己的事业上。 “你可不能总依赖他,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方子鹏嘴上虽然埋怨着,心里却也舍不得两个姐姐受苦,“我和方心兰说了,既然她不愿意和大表哥在一块儿,如果在法国有遇到合适的男人就嫁了,不过前提是要疼爱可媛,可她偏也不给个准信,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在他们三个的成长过程中,父母的角色长期缺位,一直都是方子萱又当爹又当妈地约束着他们,自从方子鹏长大后,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理所应当挑起照顾两个姐姐的重担,整个人越变越啰嗦,有事没事总爱唠叨她们。 “她也是你姐,为人处世比你还要成熟,你瞎操什么心?”方子萱一脸好笑地看着他,明明还是个大学生,却摆出这么一副老成的模样。 “她哪里成熟了,还在读书就未婚先孕,这样的事情都闹出来了,哪里像是个成熟的?”想到几年前方心兰闹出的事儿,方子鹏还心有余悸。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尘埃落定(下) 当初方子萱大学一毕业就低调地和严越领了结婚证,她性情淡漠,不喜热闹,对什么婚礼没有半分兴趣,结婚这样的大事也只是知会了家中亲戚一声,张云闹着要给她大操大办婚礼,她索性就躲在京城不回j市,反正她是个已婚妇女,万事都有严越罩着她,后来也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张云和方家偃旗息鼓,不再纠缠。 可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方心兰竟然挺着个大肚子来找她,方子萱当年虽然还在读书,可好歹领了结婚证,如果怀孕也是正常的,但他们从未听说正在读大四的方心兰谈了男朋友,她却这么大喇喇地带球出现在他们面前,差点把方子萱给气得晕过去。 一向喜欢扮柔弱的方心兰,突然变得无比坚定强硬,不仅死活不肯告诉他们孩子的父亲是谁,还坚持要生下孩子独力抚养她长大。 方子萱气归气,但和方心兰悄无声息地去把孩子打掉相比,她的这份坚持还算是有担当,痛骂过她一顿之后,就去学校帮方心兰办了休学一年的手续,接过了照顾她们母女俩的责任。 自从方心兰有了孩子,性情变了不少,她有意瞒着方家和张云,干脆和方家完全断了联系,她在方家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无论是方老爷子还是方建霖都不会在乎她,又有方子萱替她遮掩,几年下来方家上下竟是无人知道她未婚生子的事情。 如果不是方可媛刚满月时,方子鹏正好到京城领一个写作的奖项,在方子萱那里无意中撞到了这对母女,估计至今还和张云、方建霖一样被蒙在鼓里。 方子鹏虽然和方心兰从小闹到大,可也见不得方心兰被人欺负,怒气冲冲地逼问方心兰孩子父亲的下落,他不是方子萱,从小也是无赖惯了,这些年收敛了脾气,可要真惹了他。什么坏招都使得出来,方心兰也是没办法,才不得已透了口风。 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方可媛竟然是张颂文的女儿,这下不止是方子鹏了,连方子萱都跟着傻眼了,印象中他们根本没见过几面,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怎么可能扯到一块儿去? 方子鹏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坚决站在方心兰那一边的,一听这事儿直觉就是男方始乱终弃,怒不可遏地就要去找他算账,没想到竟被方心兰以死相逼拦了下来。 “张家是不可能接受我的。且不说我是个私生女。本来就为人所不齿。单是你妈那一关就过不去,我妈和她争了十几年,这几年刚刚安生下来,又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以她的脾气不闹起来才怪,你外公这几年身体又不好,万一因为这种事把他给气得归西了,倒是我的罪过。”方心兰一反常态,变得格外冷静,就连说出的话都清清冷冷的。 “你明知道这样为什么还做出这种蠢事?孩子都生下来了,你才想起这些,不觉得太迟了吗?”方子鹏觉得方心兰虽然自私,可还算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她也有这种时候。 “我脑残不行啊?谁没个昏头的时候?”方心兰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你还真是昏头了,”方子鹏气得咬牙切齿,“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他也有份,我一定要他负责。”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多管闲事?”方心兰也急了。“为什么要他负责?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这个孩子是我的,没有他的份,你就当作我向他借种好了,我又不是养不起她。” 这几年方心兰虽然还在读书,可靠着方子萱借她的钱在网络上开了个原创设计工作室,做得也是风生水起,早就还清了债务,每个月的收入虽然不至于供她过上千金小姐的奢华生活,但养活女儿还是不成问题的,正因为有了这份底气,她的态度才能这么强硬。 “胡说八道!”一听到方心兰连“借种”这样不像话的话都说出来了,方子萱也沉着脸斥道。 “你这个女人还要不要脸!”方子鹏也是气得口不择言。 “反正在你们心里我就是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做出这样的事也应该在意料之中,”方心兰的眼圈红了,说出的话却是少有的倔强,“你要是敢去找张颂文,我就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做到!” “你!”方子鹏傻眼了。 “既然你决定了,那你就必须做好成为一个单身母亲的思想准备,这一年你休学了,明年还是得回到学校里完成学业,你的工作室现在发展是不错,可如果你不继续充实自己,今后怎么让可媛过上好日子?”最后还是方子萱打破了沉默。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心兰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神采,“我不会让可媛成为我的负担,我会让她成为我的动力。姐,你放心吧,我的网店生意一直都不错,合作伙伴也很可靠,我虽然来生孩子了,但是设计的事我一直没有放下,养活可媛不是问题,我会更努力,为她提供好的生活环境。” “既然你有了打算,那是最好,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你。”方子萱点点头,不再苛责她。 “但是孩子的事,”方心兰恳切地望着她,“求求你一定要帮我保密。” 方子鹏冷哼一声,方子萱却陷入长长的沉默,“你和孩子的事我会替你酌情保密的。” “酌情?”方心兰失望地等待她的解释。 “你觉得这件事能瞒着他一辈子吗?可媛大一些的时候难道不会吵着要自己的爸爸吗?你准备骗她一辈子吗?现在的确不是个好时机,所以我会替你瞒着,但是过几年随着情况的变化我可能会考虑说出真相。” 方心兰松了一口气,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几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说不定到时候她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给可媛找了个继父,一切不就能够顺理成章地瞒下来了吗,关键是这几年她实在不想再和张颂文有任何交集。 想起当年方心兰的强硬和这几年她身上的变化,方子鹏叹了口气,现在的她和过去太不一样了。俨然是个冷静强势的女强人,身上竟隐隐有了方子萱的气质,这样的变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我这次回j市听说外公又逼着大表哥相亲结婚,听大舅妈的语气,估计这次能成,大表哥已经和那个相亲对象约会了好几次,似乎是挺满意的样子,如果他真的结婚了,可媛的事情……”方子鹏忧心忡忡,“方心兰也真是的。自己是私生女了。还非要自己的女儿也做私生女。” 一想到方可媛那个可爱的孩子今后将不容于张家。可能会受到的张颂文未来妻儿的侮辱鄙视,方子鹏就觉得气闷,“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太自私了!” “如果他真的有结婚的打算,恐怕这件事不能再瞒下去了。起码不能再瞒着大表哥。”她沉吟片刻,“现在告诉他,总比等他结婚后突然再冒出一个私生女伤害来的小一些。” “不知道外公那里会有什么反应。”方子鹏叹了口气,他们瞒着这件事有一半是为了老人家的身体考虑。 “我们先告诉大表哥吧,要不要和家里说,怎么说,决定权在他,”方子萱沉稳地说,“如果他们无法接受可媛。她还有我们,只要心兰同意,我就会收养可媛。” “她不会同意的,可媛是她的命根子,”方子鹏苦笑。他也没想到做了母亲的方心兰会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强势利落,充满了责任感,身上完全看不到当年那装可怜的小白影子,“就连她在国外也没有一分钟能放下这个孩子,她说安顿下来之后,就准备把可媛接到国外去。” “为母则强。”方子萱微微一笑,神色很是欣慰。 “姐,你呢?小家伙最近乖不乖,有没有闹你?”方子鹏感慨地望着方子萱的肚子,一脸期待,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喜欢小孩子。 “他很好。”她靠在沙发上,神情闲适,自从怀上这个孩子后,她几乎没有什么妊娠反应,每天吃得好,睡得好,脸色反倒比平时还要好,就连前一段时间严老爷子去世时的悲伤劳累都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太大的影响。 “那可是比可媛那个时候乖巧得多啦,我记得方心兰那时候被折腾得半死,所以宝宝出来之后,一定比可媛还要可爱。”方子鹏笑嘻嘻地说,“宝宝,等你出来以后,小舅舅给你买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的……” “我儿子的吃用不劳你操心。”严越一脸傲娇地走过来,“这么喜欢小孩,自己生一个去啊。” “你胡说什么?他才多大!”方子萱瞪了他一眼,一个方心兰未婚先育就够让她头疼的了,方子鹏可别再弄出类似的事儿来。 “姐,你看他!”方子鹏一脸委屈地向她撒娇,这么多年了,他和严越依旧是死对头,小时候被威胁恐吓的经历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你什么都好,就是找男人的眼光差劲死了!” 方子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别没大没小。” “就是,这么多年一声‘姐夫’没叫过,心兰就是比你乖巧。”得到妻子支持的严越得意洋洋。 方子鹏委屈地噘起嘴。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撒娇卖萌,羞不羞啊?” “好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方子萱白了严越一眼,“可媛睡着了?” “我已经交待保姆照看她了,你要不要去睡一会儿?”他扶起她,已经怀孕九个月的她身子重得像是个企鹅。 “好。”她倦倦地打了个呵欠,窗外秋风萧瑟,因为有他,再凛冽的风霜都不可能伤到她。 女人,并不是生来就坚强的,总有一个人能够让她放下所有的心防,因为她知道,一切有他。 番外 方心兰(上) “知名时尚设计师方心兰插足,名导十年婚姻夫妻情断”一则耸动的标题出现在全国的大小媒体上。 这位和方心兰传出绯闻的知名导演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他和他的太太更是夫妻情深,人前人后地秀恩爱,没想到近日突然传出离婚,引来无数人的猜测和怀疑,正好某周刊拍到了他和方心兰共同进出一家酒店的照片,又有之前两人出席时尚活动的合影佐证,几乎坐实了方心兰插足他人婚姻的罪名。 虽然方心兰的名字并不算是街知巷闻,但在时尚圈却是颇有分量,她的设计作品屡屡获得国际大奖,在竞争激烈的时尚圈里她的原创品牌做得风生水起,受众不乏达官贵人,这些人又无形中给她做了广告,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女子在时尚圈可谓是炙手可热。 此时的方心兰对被炒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完全不屑一顾,一门心思扑在她的宝贝女儿身上,“可媛,妈咪的乖宝贝,你再换这件衣服给妈咪看看好不好?” “不要,我这个小时已经换了五套衣服了。”五岁的小女孩不耐烦地说,“我不想一直换衣服,好麻烦。” “这是妈咪给可媛设计的衣服啊,妈妈想看可媛穿上漂亮衣服的样子,宝贝儿不喜欢吗?”方心兰一脸受伤地看着女儿。 “喜欢,谢谢妈咪,”小女孩果然心有不忍了,但还是坚持补充了一句,“妈咪,我练字的时间到了,不能再陪你玩了。” 玩?敢情在小女孩的眼里,这一切都是陪母亲过家家啊?方心兰很受打击。 “难道宝贝儿嫌这些衣服不好看吗?” “妈咪,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姨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只有没有内涵的人才需要靠锦衣华服支撑自己可怜的皮囊。”小女孩只有五岁对大人的话并不是很理解,可自己崇拜的人说的话,她都一字一句牢牢记在心里。 方心兰如遭电击,这果然很像方子萱会说的话。可问题是,难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要变成另一个方子萱吗? 虽然她很佩服方子萱,也对她言听计从,可是她并不希望女儿变成她那样古板保守的书呆子啊。 她仔细观察着方可媛的一举一动,发现这个才五岁的小女孩一言一行沉稳有度,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写字,这不是方子萱的翻版是什么? 想到自己十月怀胎,忍受了无数非议,辛辛苦苦生下的宝贝像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那种挫败感实在太强了。 “小舅舅!”眼尖的方可媛欢呼一声,朝那个瘦高的年轻人那里跑去。 明明是自己的女儿,结果对方子鹏比对她还亲,方心兰更加挫败,估计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地位只能排到第三。 方子鹏脸上原来的焦急神色一下子被冲散了。抱起方可媛狠狠地亲了两口,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会露出一丝这个年龄段孩子的天真。 “可媛先去找芳姐好不好?小舅舅有事要和妈妈说。”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方可媛还是乖巧地点点头,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可媛要去练字了。不会吵到小舅舅和妈妈的。” “你是白痴吗?没事和那个什么破导演瞎掺和什么?好了,现在满街都是你的绯闻,可媛都上幼儿园了,你让她怎么面对她的那些老师同学?”方可媛一走,方子鹏就火力全开。 “我还以为你不食人间烟火呢,没想到还会看那些八卦杂志啊。”方心兰斜睨了他一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方子鹏越来越像当年的方子萱,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写小说,现在已经是悬疑推理大神的他在外总是一副高贵冷艳。不可亲近的样子,在方心兰面前却总爱摆谱唠叨。 “你那些破事,就算不看八卦杂志都知道。”方子鹏气呼呼地坐下,“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什么破导演年纪都那么大了,又有老婆孩子,你干嘛去横插一条腿?难不成你还打算进娱乐圈?” “你脑子里才在想什么呢?不过就是正好住在一家酒店,见了面打了个招呼,就被拍成和他一起上酒店,我才冤呢,那男人又老又丑又穷,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他,也就你们这些没大脑的人才会相信这种假新闻。”方心兰一脸不屑。 “那你做事的时候能不能检点一点?可媛也这么大了,你能不能多为她想想?你知不知道老姐刚才拦下了什么消息?” “什么消息?”只有事涉方子萱的时候,方心兰才会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有媒体要把可媛的事情爆出来,连标题都拟好了‘知名设计师未婚生女,生父身份成谜’。”方子鹏怒气冲冲地扔出一份样报,“是严越钱动用了关系才封住他们的嘴。” 方心兰震惊地看着报纸,她可以不计较那些铺天盖地的假新闻,却不能容忍有人偷拍方可媛的照片,愤怒染上了她的眼眸,“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可媛才这么小!” “拜那位破导演所赐,你现在可是名人,名人无*,有什么可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看这条消息呢。”方子鹏冷笑,“亏我们还为了你辛苦隐瞒了这么多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估计很快就要传回j市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方心兰心乱如麻,“我要带可媛去法国。” “你避得了一时,避得了一世吗?”方子鹏毫不客气地冷笑。 “那你说怎么办?” “给可媛找个父亲。” “你以为我没有努力吗?”方心兰一脸郁闷,“可媛这个孩子人小鬼大,那些男人没有一个她看得上的,既然她不喜欢,我怎么能随便给她找个后爹?” 对现在的方心兰来说,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的,就算是她的终身大事也要经过女儿的首肯。 “后爹不行,可以找亲爹啊。” “方子鹏,你什么意思?”方心兰立刻敏感起来,像只刺猬一般戒备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你未嫁,他未婚,又有了女儿,为什么不能在一块儿?”方子鹏有些不自在地说。 “为什么?原因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 “事情未必就有你想象得那么糟,你以为我妈能对我大表哥有多大影响力?我外公年纪大了,一直盼着大表哥结婚生子,如果你让可媛和他相认,他只有欢喜的份,绝不会怪责你们,何况张家的大权已经逐渐转移到大表哥手里,他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再说,还有我和老姐为你说话……”方子鹏自认为已经把话说得十分妥帖。 可惜他换来的却是方心兰失望愤怒的眼神,她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高声叫道,“方可媛,立刻收拾你的东西。” “芳娜,帮我订两张飞法国巴黎的机票,对,越快越好,就是现在,我要带可媛回去……” “方心兰,你做什么?”方子鹏吃了一惊,一把夺过她的电话,对电话那头方心兰的私人助理吼了一声,“不准订机票。” “我做什么?我难道要坐在这儿等着你把我们母女卖掉,还要帮着你数钞票吗?”方心兰冷笑,“枉我这么多年把你们当作一家人,原来到了最后我还是被出卖的那一个!” “你用得着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方子鹏有些心虚,但还是坚定地对她怒目而视,“你要骂我无所谓,别把老姐扯进来,这么多年来,她哪一点对不起你?如果没有她,会有你今天吗?” “是,我是感激她,可她不应该出卖我!你敢说张颂文不知道可媛的存在?你敢说他会知道不是因为你们告密?”方心兰恶狠狠地看着他。 “是,但那又如何?从一开始老姐就说过了,她会酌情替你保密,当然不会为你保密一辈子,今天的到来你应该早有思想准备才对。”方子鹏也不甘示弱,“大表哥在两年多前就知道可媛的存在了,他们也私下见过面,可媛很喜欢他,这也是她讨厌你那些男朋友的原因。因为你和可媛,他拒绝了这几年来所有的相亲,不断地努力想要让张家接受你,一心等着你化解心结,你就算对他没有感情,也应该看在可媛的份上……” “为什么我要看在可媛的份上牺牲自己的幸福?我是有多贱才想要攀附张家啊?他们愿意接受我,我还不愿意接受他们!”方心兰冷笑道,毫不掩饰眼底的怒火。 如果是过去的她,以嫁入豪门为己任,张颂文要是肯娶她,让她伏低做小,完全没有一丝尊严她也心甘情愿,可现在的她就不同了,不同的人生阅历改变了她的性格,让她受不得一丝委屈,面对她这样的改变,心情最复杂的是方子萱,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她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难道你想让可媛成为像你一样的私生女?”听到她不屑张家,方子鹏怒火更炽。 “她姓方,和张家没有半点关系,不是私生女。”方心兰咬着唇,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私生女”三个字伴随了她一辈子,就像是在她身上打上了一个耻辱的烙印,她内心深处又何尝愿意让方可媛重蹈自己的覆辙。 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她又怎么能嫁给张颂文? 番外 方心兰(中) “心兰,楼下有个帅哥找你哦。”一个戴着眼镜的圆脸女生擦了擦额上的汗,憨厚地笑道。 “哦,”方心兰慵懒地打了个呵欠,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你不下楼吗?”女生看着她走向浴室,奇怪地问。 “天气这么热,我想先洗个澡啊。”方心兰可是院级的人物,追求者如过江之鲫,每天来找她的男生多如牛毛,她才不放在心上,连去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看她那得瑟的模样,天天摆谱,那些男人够贱的,偏偏就吃她那一套。”宿舍里一个闷不吭声的女生在她关上浴室门后冷笑道,“狐狸精!” 圆脸女生朝她苦笑了一下,倒是没有说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像方心兰这样男生缘好的女生,通常都不大受女生们的待见,尤其是她那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能引起男人们的怜爱,却让女生们恶心不已。 “在楼下守着的又是哪个被狗屎糊了眼的男生?” “倒是没有见过,看上去不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倒像是社会上面的成功人士。”圆脸女生不无羡慕,那种形象好气质佳的男人简直就是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嘛。 那女生嗤笑一声,“社会上的人?看来方心兰被人包养了。” “不会吧!”被那种帅哥包养,简直就是小说里面的情节嘛,圆脸女生非但没有鄙视,反倒更加羡慕。 “怎么不会?现在这种事又不少见,不然她哪里来的钱搞什么设计工作室,开什么网店?” “她的家境不是挺好的嘛,听说她家里是搞房地产的,非常有钱呢,应该不至于要被人包养吧?” “她那种人吹牛吹惯了。十句有八句是胡扯,她家要真有钱,就应该在外头买套豪宅住啊,你看她穿的衣服用的东西起码有一半是普通品牌。我看她就是打肿脸充胖子,像她这样虚荣的人满大街都是,十有*不是真有钱,都是被人包的。” 虽然和方心兰住在一个宿舍,可舍友们对她并不大友好,在背后说起这些刻薄话来丝毫不留情面。 “怎么是你?”梳妆打扮之后的方心兰款款下楼,见到那个据说在等她的帅哥,立刻变了脸色,那个在博物馆见过一面的小职员竟然追到学校来了,她的魅力也太大了吧。不过她可不愿意被这种变态痴汉盯上。 “你可真难等,”男人看到她脸上的嫌恶,也没有好脸色,“我是该叫你方心兰,还是alisa?” “随便你。我和你不熟,能查到我的真名,还算你有点本事。”对人一向戴着假面的方心兰,在他面前却控制不住自己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明明对待学校里的那些穷学生她都能和颜悦色地装可怜,却只有在面对这个的时候,那股发自内心的排斥让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张颂文厌恶地看着这个女孩子。觉得自己当时真是昏了头,怎么会觉得这个轻浮浅薄的女孩子有内涵?不愧是方家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就算是被方子萱教导多年,也不过只是学了点儿皮毛而已,和自己那个沉稳庄重的表妹方子萱相比,真是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如果不是看在子萱的面子上。我吃饱撑着才会来找你这种人。” “你什么意思?”没想到会从他的嘴里听到方子萱的名字,方心兰立刻神情戒备。 “听说你和苏启源有来往?”张颂文不答反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方心兰心中涌起一种不妙的预感,后退一步恶狠狠瞪着他。 “我是方子萱的表哥张颂文。”对她没有任何想法,他也懒得继续隐瞒身份。 竟然是张家的人!方心兰的脸上浮现出怨恨,这种恨取代了方才的轻视。厌恶的情绪却更加深刻。 “原来是张大少。”她也冷笑,“你管好你的表弟表妹就好了,我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我也没打算在你身上费什么心,”他冷漠地说,“但是我不允许你影响到方子萱姐弟,不管怎么样他们身上流的可是我们张家的血,他们现在已经把你当成一家人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检点一点,不要连累他们。” “哦?我怎么不检点了?”方心兰不怒反笑。 “苏启源在贩毒,你知道吗?”张颂文也不和她绕圈子。 “我怎么知道?”她微微一愕,随即不屑地看着他,“张大少也未免太抬举我了,我和苏少不过是泛泛之交,他在做什么我怎么知道?” “你在高考前染毒,就是他提供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张颂文摆明了不信。 “我没有吸毒。”方心兰的脸色大变,她说的倒是没错,她服食的不过是一些令人兴奋的致幻药物,要真是染上毒瘾,哪里是这么好戒掉的。 不过在张颂文看起来,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管你有没有都不关我的事,我只要你立刻交出你和苏启源共同认识的那伙人的名单,再和他们断绝关系,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呆在学校里,我就能保你坐稳方家六小姐的位子。”他居高临下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警察吗?凭什么要求我?我又为什么要答应你?”方心兰冷笑。 “我不凭什么,但你如果不知好歹,我就把你和苏启源的事告诉子萱。” “我和苏启源有什么事?”她用茫然掩饰心虚,那闪烁的眼神没有逃脱张颂文的冷眼。 “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事,但他贩毒是事实,你和他一直有联系也是事实,如果你不相信,我手里还有证据,这些证据交给子萱,她会怎么看你?”张颂文步步紧逼,不给她任何喘息的余地,“我记得她曾经对你说过。如果你再染上恶习,她就不再认你这个妹妹。” 方子萱是方心兰唯一的依靠,也是她的软肋,苏启源和方子萱孰轻孰重。答案不言而喻。 “你真卑鄙!我自认没有招惹过你,你为什么就咬住我不放?”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名单报给他,她还犹自愤愤不平。 “咬住你不放?你也太抬举自己了,我还不屑你来招惹我。”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张颂文骨子里却是个冷酷的男人。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对张颂文没有半分好感,她也被他嫌弃的眼神激起了火气。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不甘心,终有一天她要让他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哭泣。 “你不觉得玩这种把戏很无聊吗?”张颂文漠然地看着一脸娇怯的方心兰,自从上次找过她,她就三不五时地出现在他面前。耍了不少小手段,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会吗?”方心兰褪去娇怯,换上了一副狡黠的神气,“你的品味还真差,刚才那个女人看上去比你还老好几岁诶。” “关你什么事?”他连解释都不屑。 “我给你个建议。你选她不如选择我啊。”方心兰自信地看着他。 “你未免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冷笑,“如果选你,那我的品味还真差到无可救药了。” 他的话很伤人,方心兰却已经习惯了,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傲慢地看着她,“只不过觉得你配不上我而已。” “真巧。我也觉得你配不上我。”方心兰的脸皮简直好比铜墙铁壁,征服他的怒火让她忘却了什么叫做自尊,“你既然这么有自信,那敢不敢和我打一个赌?” “赌什么?” “赌你会爱上我。”方心兰暧昧地眨眨眼,完全没有平日装出来的羞怯矜持。 “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张颂文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一向冷然的脸上有了夸张的笑意。 “你也很自信啊。既然我们都这么自信,那不妨就来赌一把。”她的眼中燃着不服输的火焰。 他第一次有了不好的预感,那个时候在博物馆的一见钟情,证明了她并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浅薄无知的女人,就算他一直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有多讨厌,可是除了言语上的刻薄,他还真的无法对她狠下心来,如果赌下这一把,他会不会真的输得血本无归? “敢不敢?”方心兰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挑衅地看着他。 “好啊,不过这种事吃亏的可是你们女孩子。”他定下神来,换上了轻佻的神色。 “我都不在乎,你这么小家子气做什么?”方心兰昂着头高傲地看着他。 谁无年少轻狂时,方心兰不知道自己当时中了什么邪,竟然那么一根筋地非要和张颂文搅合在一起,难道就真的咽不下那口气吗? 年少时犯的错,注定要用一生去偿还,还好老天给了她最美好的礼物——方可媛。 她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儿,心中惶惑不安。 “妈妈,你弄疼我了。”方可媛在她怀里静静地待了片刻,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 “可媛,我的女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和妈妈回法国去,好不好?”方心兰眼神茫然,这么多年都很强势的她其实也有脆弱的时候。 方可媛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脸上一片濡湿,“妈妈,你哭了?” “可媛,妈妈只有你了。”方心兰把脸埋在女儿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好,可媛跟妈妈走。”小女孩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了母亲。 番外 方心兰(下) “心兰不肯见你,她已经带着可媛回法国了,我拦不住她。”方子鹏盯着张颂文,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当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她对你的排斥来看,你们复合的希望不大。”方子萱中肯地说。 “她做过我的情妇。”张颂文沉默了很久,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方子鹏跳了起来,方子萱也是一脸怒意。 “你真让我恶心!”受童年阴影和方子萱影响,方子鹏一直都有感情洁癖。 “我会收养可媛,跟着你们这样的父母,会害了她一生!”方子萱的怒意不止针对张颂文,也针对远在法国的方心兰,这么多年耳提面命让她自重自爱,没想到她还是做出这么自甘堕落的事,亏她之前一直以为两人只是在谈恋爱。 “可媛是我的女儿!”一直闷头闷脑的张颂文急了。 “是你的私生女!”方子萱刻薄地看着他,“做父亲的无良,年纪轻轻包养情妇,做母亲的败德,自甘堕落去做人情妇,你们有什么资格为人父母?我要把她带回来,亲自教养,远离你们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 “那个时候我和心兰是有些误会,我太骄傲,她太偏激,谁也不肯松口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可又没办法分开才用这种关系拴住彼此,这么多年,就算爷爷那样催我逼我,我又什么时候交过女朋友?难道你们真觉得我对她没有感情?我要真把她当作情妇看,我又为什么要小心翼翼等她解开心结?我大可以直接把可媛抢过来……” “你敢!”方子鹏瞪着他,方可媛是他的外甥女。 方子萱的脸色这才有些缓和,毕竟两人男未婚女未嫁,双方甚至都没处过其他对象,“情妇”这个词用的根本不合适,“我不知道你们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也希望可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但是外公和大舅那里……” “爷爷连你和严越的事都能允许,又怎么可能容不下心兰?”见她语气松动,张颂文也微松一口气,“只是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和严越做说客。” 这几年张老爷子早就认同了严越。虽然对当年他们拒不办婚礼有些不满,但严越对方子萱的好,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且不论平日的嘘寒问暖,单是那个不惜一掷千金专门为她修葺的度假庄园,就让无数人为之艳羡,无论是在京城还是s省的圈子里,有谁不知道严三公子爱妻如命? 张云沾了女儿的光,这些年的腰杆子挺得格外直,对女儿女婿更是言听计从。就算她再不满方心兰,有方子萱和严越撑腰,她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沈琴早就远嫁国外。和方建霖不再来往,当年的那些仇恨也消散了不少。 “等你说服了心兰再说吧。”方子萱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虽然他们都对当年的事缄口不言,但她却依稀可以猜出当年的事对方心兰的打击一定不小,否则她不会不管不顾地躲了他这么多年。 “我会把她们母女带回来的。” 别看张颂文在方子萱面前信心满满,可真到了法国,站在她的寓所前。他还是有些情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她宿舍楼下等着她的时候,只是心境完全不同了。 “和叔叔说再见。”方心兰牵着方可媛和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挥手道别。 “叔叔再见。”小姑娘一脸严肃地挥挥手,脸上没有表情的模样像极了方子萱,方心兰这几年国内国外两头跑,连小小年纪的方可媛都学会了法语。 “你不喜欢这个叔叔吗?”方心兰有些气馁。 “不喜欢。”方可媛一板一眼地说,“我喜欢爸爸。” “叔叔以后也可以做你的爸爸啊,他会给你买很多好吃的,还会陪你玩……”方心兰锲而不舍地劝道。 “不可能!”张颂文实在忍不住了,原本的忐忑都化作了怒火。听了这种话是个男人忍不住。 方心兰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将方可媛往自己的身后藏,却挡不住小姑娘的孺慕之情。 “爸爸——”向来在她面前一副小大人模样的方可媛,像一只活泼的小云雀张开双臂向张颂文扑去。 “宝贝儿,想爸爸没有?”张颂文心中一片柔软,一把抱起女儿,在方可媛苹果般的小脸上亲个不停。 看着父女俩亲密的模样,方心兰觉得自己才像个外人,心里说不出有多难过。 当然她不会知道,此时的她和方可媛穿着精致的母女装,和张颂文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副和谐美好的画面,惹来不少路人艳羡的眼神。 “爸爸,妈妈买了舒芙蕾,我们一起进去吃吧。”方可媛善解人意地邀请道,还调皮地朝张颂文眨眨眼。 张颂文抱着她,将目光投向了脸色复杂的方心兰。 “进来吧。”方心兰已经镇定下来,毕竟这么多年的历练,她已经不是那个遇事慌乱的小姑娘了,有方子萱在,张家不可能把方可媛从她身边抢走。 “我去吃蛋糕。”一进家门,方可媛就很自觉地回避,特地给父母留下了说话的空间。 方心兰瞠目结舌,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成熟,可没有想到她竟然早熟到这个地步。 没有了女儿缓和气氛,两个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些年你辛苦了。”上次两人这样相对而坐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他有些恍惚,一切恍如隔世,谁都不会知道,当他从方子萱口中知道她是如何忍受着孕期不适的痛苦拼尽全力地将方可媛生下时,隐藏在他平静面容之下的心有多痛。 记得方子萱怀孕的时候,严越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她身边,当她生下儿子的时候,严越那样性格古怪的人,竟然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那副模样连他都有些动容。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忍受了比方子萱更大的痛苦才为他生下这么可爱的女儿,当她在受苦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轻浮浅薄,不是良配,自己不应该对她有任何爱意,他应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方心兰觉得鼻尖微酸,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又怎么是一句“辛苦了”能够弥补的? “你别煽情,可媛不是你的女儿,”她冷笑,“你就这么想喜当爹?” “我知道她是。”他肯定地说。 “你做过亲子鉴定了?”她讥诮地看着他,知道他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不屑做这种事,“实话告诉你,可媛是我和苏启源的女儿。” “你非要这么说话吗?”当初的她也是这样,受不得一丁点儿的委屈,一旦被惹怒了,就口不择言,不惜抹黑自己,而他那个时候太骄傲,两个人的误会越来越深,最终无法挽回。 “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努力将眼中的泪眨了回去。 “我知道你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怪她口不择言,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果不是他怀疑她,质问她,然后出言伤害,她又怎么会如此决绝。 “你怎么知道?”她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殊无笑意,“你忘了我和他可是单独相处了一天一夜,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和他暗中来往,如果不是我,他又怎么会跑得掉?其实我的真爱是他,和你在一起不过是虚以委蛇,想要探听消息来帮他而已。” 这些话都是当初张颂文在盛怒之下的口不择言,今天她终于有机会将这些话原样奉还了。 张颂文的脸色很平静,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开口,“你可能不会知道当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多后悔,这种情绪每天都折磨着我。我爱你,可是我的理智不允许我这么做,所以我只能用伤害你,来逃避我的感情,我明知道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可还是说出这样的话,我的潜意识告诉自己,应该让你主动离开我,只有你离开了,我才能做回原先的我。” “那你大可以继续做原先的你,我没有打算再回到你的身边。”方心兰不怒反笑。 “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没有了你,我也不是原先的我了。”他苦笑,“我不敢奢求你会回到我身边,所以这一次,是我想要回到你身边。” “张大少,您能别煽情吗?还真当自己是诗人啊?”方心兰怒意更甚,他当她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虽然刚开始是自己蓄意引诱,可毕竟这种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他玩腻了就找借口把自己赶走,现在知道有了可媛,又眼巴巴地追过来,实在是无耻之尤! 她没有想到张颂文还有更无耻的,有了方可媛里应外合,他竟然在她家住下了,她疼爱女儿,不忍心看到她失望,只得默默吞了这口气。 而他竟然真的扔下了国内的一大摊事,心甘情愿地在法国做起了家庭煮夫,人前人后都以这个家的男主人自居,无论她把话说得再难听刻薄,他也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默默承受,久而久之她竟然对他的存在也习惯麻木起来。 好吧,那就慢慢耗吧,如果他能耗一辈子,她也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