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爵血路》 正文 致各位亲爱的书友 致书友: 各位亲爱的书友,大家好! 感谢你们点开拙作《试炼之旅》,这是对我的无限鼓励,东木尧在此深表感谢! 一部史诗大片,开头往往需要缓缓铺垫,以便更好的交待人物关系,展开情节,为后续的不断高潮打下足够扎实的基础; 一部文学作品也是这样,想要描述的世界越大,越真实,人物越多,故事越精彩,也就越需要在前期做好铺垫。依我的野望,《试炼之旅》的架构宏大,涉及的各方势力与人物众多,为了能够塑造出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描绘出一幅幅足以令人回味的画卷,前面二十多章的节奏不会太快,恳请各位书友给点耐心,多多包涵。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再次感谢各位书友,在百忙中点开拙作,你们的每一次点击、收藏和推荐,对我来说,都将给予我无限的鼓励和支持。 东木尧拜上! 正文 第一章 意外之夜 第一部 袭爵血路 第一章 意外之夜 初秋的夜晚,气温已然颇低,夜深人静的末日山谷中,除了出来觅食的猛兽发出的一两声低沉嘶吼,就只剩下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这个时辰,无论是一心赶路的行商,还是因故外出的旅人,只要没有特殊情况,都早早觅地歇下,好避开饥肠辘辘的猛兽。谁都知道,饥饿的野兽最为可怕,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归的路人恰好相反,搞不好就要变成晚餐,被猛兽吃掉。 到了临近午夜这个时候还胆敢在野外逗留的,十有八九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就如此刻,凄清的月光下,在一条十分隐蔽的山间小路上,正有两拨人在高速奔跑追逐,殊死搏斗,根本无暇理会密林中隐约出没的野兽。 前面被追赶的一拨人数较少,大约只有七八个人的样子,一面分兵留出几人断后,拼死抵抗追至身后的敌人,另一面其余几个先行离开,快速跑过一段山路后,便会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用弓箭、魔法攻击追兵,掩护先前断后的同伴撤离。等到同伴迅速赶到他们立足之处,稍作喘息,先走的那几个又开始往山上跑,同伴则继续留下断后。 就这样,他们分成两个小队,交替掩护着向山上赶去,在逃命的情况下还能做到退而不乱、败而不溃,显然平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追击一方的人数就要多一些,大约有十来个人,而且比起几乎人人带伤、颇显狼狈的“猎物”来说,这拨“猎人”中伤者数量较少。战力基本保持完整的他们,刻意调整好了追击的节奏,不紧不慢的吊在对手后面,好整以暇的按照一定的频率追赶和攻击。 这股追兵虽非大规模作战部队,却胜在兵种齐全分工明确,有负责近战的战士、专长偷袭的速攻者、善于远程攻击的魔法师和弓箭手,还有兼职治疗的牧师等,每几个人组成一个攻击小组,有条不紊的集中火力,重点打击着前头逃窜的某个固定目标。 仔细辨认,这群追击者的衣服胸口都缝着一匹血红色的狼,比例夸张的狼头张开大嘴,一侧的嘴角滴着血,模样狰狞、表情凶残,倒是和一干追击者的外貌气质相当吻合。他们乃是山谷外头不远的曼尼福斯特城里,一个名叫“血狼佣兵团”里头的骨干成员。 两群人一个追,一个逃,颜色各异的斗气、凌厉的箭矢、汹涌的火球、炫目的闪光术,各种常见的攻击手段纷纷出现在这寂静夜晚的林间小路上,闪光不断,交相辉映,不时照亮了密林的上空。期间间或响起双方交战者受伤发出的闷哼声,还有那垂死之人凄厉的惨叫声,使得今夜的月光倍加凄凉和渗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激烈的战斗渐渐接近了尾声,胜利的天平也开始明显倾斜。 遭受追击的一方中,负责断后的战士盾牌上的魔法光芒已经彻底消失,也不见他们的魔法师继续吟诵加持,看来应是魔力告罄,再也无力给自己一方的战士任何支持;弓箭手也已然接近力竭,射出的箭矢力度不足,击打在敌人拥有魔法加持的盾牌上,只能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失去远程攻击的协助,断后的战士只能依靠自身的战力强行支撑,默默承受着敌人远近火力的叠加攻击,败相便不可逆转的加速显露起来。 再合理的战术布置、默契的配合、高昂的斗志,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都只能慢慢失去原有的积极意义。不长的一段山路上,前头的逃亡者就留下了好几具尸体。 随着断后战士手中的盾牌被火球术击碎,一根长枪刺入盾牌主人的胸膛,逃亡一方的抵抗宣告彻底崩盘,进入了不顾一切逃命的阶段。 “恭喜二少。看来今晚就能如愿品尝戴妮丝那骚货的味道了。” 看着在他们狠狠打击下,终于溃败逃窜的最后几名敌人,追击者队列中后部,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笑道,脸上堆满讨好的神色,赫然是“血狼佣兵团”的团长沃尔夫,他标志性破锣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就像传闻中夜枭啼叫一般刺耳,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哈哈哈!那多亏‘头狼’你的成全啊。”大汉身旁的一名青年肆无忌惮的大笑着回应,似乎刚刚亲手完成了征服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帝国那样,他亲热的伸手拍了拍大汉的肩膀,正是大汉口中的“二少”。 嚣张的态度,结合一身品质上乘的武士服,加上身边诸人隐约呈现出来的拱卫之势,充分展示出这名青年不俗的身份和地位,以及日常跋扈的为人。 此人身材瘦削,眉目长得倒是颇为周整,可惜纵欲过度导致的浮肿眼囊,严重影响了原本称得上英俊的相貌,翘的老高的嘴角,还有掩饰不住的轻浮表情,更是明显带出一股淫邪的味道。 一点都不嫌弃大汉难听的嗓门,心情显然大好的青年说着话,双眼紧紧盯着前面踉踉跄跄奔逃、目前仍然可见的一袭红色身影。月光衬托下,身影主人那火爆的身材无疑倍加诱人,那正是他不辞辛劳,专程在穷山恶水里苦苦等待数日的猎物。如今多日设伏的辛勤付出,眼见终要收取应得的回报了,青年不由得下腹一阵火热,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连带着对身边的人也态度好了不少。放在往日,他绝对不会对这些地位低下的佣兵说出自降身份的话来,哪怕是出于笼络人心的目的也不屑为之。 要知道,青年可是一名贵族,具体到曼尼福斯特城周边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家可是如假包换的地头蛇。 “不敢不敢。都是二少您运筹帷幄,在下和兄弟们不过是依计行事罢了。没有二少的妙计,光凭我们这些只懂得喊打喊杀的粗笨脑袋,想如此轻松击败‘红辣椒’简直就是做梦。”络腮大汉连忙奉承,态度摆的很低。 他可没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要知道类似身边此等出身高贵的恶少,平生最喜他人拍马溜须,听的奉承话多了,时间一长,都会养成目空一切的习惯,心态犹如那轻飘飘的风筝,每天浮在半空落不了地,谁没对他卑躬屈膝都会被看做无礼甚至是挑衅,搞不好就无意中大大得罪了他,给以后的日子种下了祸根,实在是得不偿失。 一行人轻松的边聊边走,竟将一场血腥味甚浓的追击战当成了秋游。 月光清冷,前头溃败的敌人一切行踪都无所遁形,况且沃尔夫的手下分工明确,自有速度快的追踪好手先行跟了上去,倒是不虞有跟丢猎物的情况出现。 到目前为止,精心布局的“捕猎”之旅,实施的十分顺利,一切都和计划好的那样,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岔子出现,猎物落入囊中、任人鱼肉不过是迟早的事,因此追捕的过程也就无需过度紧张。 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明晃晃、沉甸甸的金币仿佛已在佣兵们的面前晃动,闪烁着分外迷人的光芒,使得他们的心情也很好。 早在第一声垂死的哀号响起,山间小路尽头上的山洞里头,沉睡中的少年诺尔默就张开了眼睛,野外宿营,睡觉警醒乃是必备的条件。他怀中的晨曦几乎在同一时间也睁开了双眼,素手随即警觉地握住手边的匕首。 耳边又传来火球术击中目标发出的轰鸣声,诺尔默侧耳倾听着,默默估算着战斗地点与山洞的距离。 战斗的响声实在太明显,根本不需要他们布置在外面的小机关来示警了。 “离山洞大约还有不到三百米。”普利坦德说道。老年人夜间睡得轻,很容易就醒过来了,他掀开狼皮褥子坐起来,开始做战斗前的准备。 少女晨曦与诺尔默也沉默着,迅速着手穿上皮甲,披好外衣。 出门在外,一切都要小心,尤其是周边发生战斗的时候。不管交手的双方是谁,来头多大,与己方是否相熟,有没有仇怨,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一行要随时准备战斗,有备无患,免得一旦战火蔓延到自己身上,没有防备之下成了殃及的池鱼,那就麻烦大了。 这世上顺手牵羊,反手牵猪的例子不要太多,事后还往往美其名曰:“搂草打兔子,两不误”,反正受害者往往已经长眠,没有能耐从地里面爬出来控诉他们的罪行。 又过了不长的时间,外头传来清脆的踩踏树枝声,那是有人重重的一脚踩在诺尔默睡觉前特意布置的枯枝上头。 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中,一身火红紧身战衣的女郎戴妮丝,和两名伤得不轻的同伴一道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冲到山洞前,拐过洞口的天然照壁,看也不看就一头闯进漆黑的山洞,刚刚勉强站稳,惊魂未定的三人就急切地扫了一眼洞穴内部。 “天,黑黢黢的,竟然没有‘老姜’在此过夜?”戴妮丝心下沮丧,握刀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呼吸声都粗乱了几分。 没有旁人相助的话,仅靠精疲力尽的她们,今晚就真的只能交待在这里了。 比起初涉江湖容易热血上头的“生姜”,“老姜”生性谨慎不容易拉下水,但胜在行事干脆、狠辣,只要认清形势对己方不利,反而会果断的伸出援手。 “不对,这是刀刃上的光芒。” 戴妮丝正准备转身迎敌,依靠山洞相对狭窄的空间拼死一搏,一丝微弱的光芒映入眼角,她连忙站住身子,瞪大双眼,死死盯住光芒来自的方向,辨认起来。 黑乎乎的山洞,加上洞中人刻意的保持沉默、放轻呼吸,使得江湖行走经验丰富的她,差点被瞒了过去,现在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心中顿时一阵欢喜。 可惜等到她的眼睛终于适应黑暗,大致看清楚洞内的具体情形,戴妮丝刚提起来的一颗心不由得又沉到了海底:“我的天哪!竟然是两个孩子和一个老人,顶什么用啊!” 短短几息时间,作为红辣椒佣兵团的现任团长,江湖履历丰富的戴妮丝经历了从失望沮丧到狂喜,又从狂喜瞬间被打落到绝望的两种极端情绪,差点都要犯心脏病了。 溺水之人凄惶的发现,自己千辛万苦抢到手里的,不过是几根无用的稻草而已。 最早的失望和沮丧,是她以为洞中没有过夜之人。否则野外过夜,哪怕是在相对安全的山洞里,睡觉前都一定会在外侧燃起篝火,这是一种常识,既可防范觅食的野兽偷袭,也同样是对其他准备进入洞内的过路人一个提醒,避免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而能找到这个隐藏的很深的山洞来过夜,只能是外出经验十分丰富之人,也即是所谓的“老姜”,这样的人又不可能犯下不留明火守夜的致命失误。 随后的狂喜,是戴妮丝察觉了洞中人手中兵刃反射出的微弱光芒。既然在此过夜,又能在听到打斗声后及时熄灭篝火,做好战斗的相应准备,那要么是拥有一定规模和实力的正规佣兵团成员,要么是人数较少,但身手了得的小队冒险者。 面对这两种人,无论是否和“红辣椒”相熟识、有交情,本心是否想要作壁上观,常年活动在这一带的戴妮丝都有很大机会将他们拉下水,帮自己一把,毕竟以她对敌人向来行事风格的深刻了解,杀人灭口是敌人的惯用手法,只要告知一声敌人的名头,提醒一下过夜之人遭受牵连的后果,届时不怕他们不和自己勠力合作,谁愿意坐以待毙呢? 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她基本看清楚了洞内全副武装、两前一后成战斗队形展开、一脸戒备神情的诺尔默三人,却无奈的得出了两只菜鸟外加一个老头,战力基本等于零的结论。 在这三个人里面,前边右侧略微靠前半步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手握一把长剑,从位置上看,方才落入戴妮丝眼中的那一丝光芒,就是从这把剑上反射出来的,胸前则举着一块小小的盾牌,遮护着要害; 少年的身旁则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一手握着匕首之类的短兵器,另一只手半掩在身后,隐约拿着什么东西,所站之处离少年大约有一米左右。 在两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老头,从他手握法杖,头戴法师帽来看,应该是一位魔法师。 两个担任近战,一个负责远攻,倒是这年头一个最基本也最常见的三人冒险组合。 倘若不考虑年龄等实际情况的话。 虽然洞内几近一片漆黑,常年行走在灰色地带的戴妮丝,视力还是很好,借着仅有的一点光线辨认出眼前三人的基本情况,虽然无法真正看清楚他们的面部细节和表情,但从轮廓上面,还是能够大致判断出他们各自所处的年龄段。 正所谓老的老,小的小,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合理的三人组。 以戴妮丝看来,想必这几人是先前误打误撞找到了这里,连夜间点火驱赶野兽的常识都不懂,压根就不是什么经验丰富、战力雄厚之辈,除了一起完蛋以外,对自己一方毫无用处,心里面剩下的自然只有苦涩和绝望。 这把赌输了,一切全完了。戴妮丝想到。 正文 第二章 殃及池鱼 第二章 殃及池鱼 戴妮丝沮丧之极,狠狠吞了口口水,还来不及对几头“菜鸟”说些什么,洞外就传来那张破锣似的声音,沃尔夫嚣张的喊着话道:“骚货,出来投降吧,别躲了,没用的。自己乖乖爬出来当我们少爷的宠物,还能好好享受床笫之间的乐趣。小心负隅顽抗惹恼了少爷,捉住了活活弄死你。” 外头顿时响起一片响亮的口哨声、叫好声,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地痞流氓常用的荤话,颇为放肆。 历来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看出殡的不怕死的人多,沃尔夫粗鲁下流的话,实实在在道出佣兵们的心声,自然也获得了他们的衷心拥护和支持,要不是顾及戴妮丝乃是恶少早早预定的禁脔,说不定他们要吵闹着欣赏现场版“春宫戏”,甚至得寸进尺的提出“分一杯羹”了。 “放你娘的屁!沃尔夫,你丫少废话!有本事就自个滚进来,用手里的家伙说话。叽叽歪歪的,还是不是男人?” 看着同伴绝望之下苍白惶恐的面孔,身材火爆的戴妮丝冲着洞外怒喝,这个时候当首领的不硬顶上去,下属的心就散定了,连拼命搏最后一把的勇气都没有。 “嘿嘿嘿嘿。进来就进来,老子可是斯文人嘛,不规规矩矩好好说话,难道直接用胯下的家伙说话不成,莫非骚货你喜欢随时随地就硬的那一口?” 伴随着一阵心照不宣的淫笑声,蹬蹬蹬的粗重脚步声响起,洞外的追兵竟是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山洞,一副根本不怕埋伏瓮中捉鳖信手拿来的做派! 张狂的笑声不绝于耳,洞内已然多了六个高大粗壮的身影,几乎人手一只火把,驱散了洞口一带的黑暗,将附近的空间照得一片亮堂。 当先一个魁梧彪悍的络腮胡子,手执一把厚背鬼头刀,面目狰狞。几米开外约莫落后他一个身位的地方,平行站着一个瘦削的疤脸汉子,两人身后又左右分别各有一名佣兵护卫,区区六个人,组成了两个攻击性十足的三角锥形阵。 这样的队形,最适合用在山洞这类相对狭窄的地形,既能让前排的最强战力放开手脚进攻,又能让后排留出的充足人手拦截企图逃跑的漏网之鱼,必要的时候,还能协助或支援前头的那个。 借着火光,沃尔夫大大咧咧的扫了洞内诸人一眼,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更加明显,目光最后停留在俊俏的少女晨曦身上,顿时眼前一亮,大声对着洞外喊道:“斯迪皮尔德少爷,好消息!咱们先前谷口见到的漂亮小妞,竟然也在这里。”竟把全神戒备的戴妮丝三人当成了空气一般,视若无睹。 傍晚的时候,恶少与沃尔夫等人藏身于末日山谷谷口不远的密林里,准备伏击外出冒险的“红辣椒佣兵团”一行。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诺尔默一行远远走来,一待距离足以看清楚穿着一身修身武士服的晨曦,恶少便顿时被娇俏少女的风姿迷住,垂涎三尺之下,差点就按捺不住冲了出来。 幸亏身边的沃尔夫眼明手快及时拉住,劝他要以捕捉戴妮丝的“大局”为重,不要节外生枝打草惊蛇,影响了原定伏击的效果,恶少才怏怏的放弃了直接抢人的打算。 没想到,竟然在拼命逃窜的戴妮丝无意中带领下,他们又遇到了先前的标致少女。 看着大汉沃尔夫完全不把自己几个放在眼里,戴妮丝心头更乱,对手越是这样,越是证明对方看穿了自己已是强弩之末的现状,有足够的把握随时拿下自己。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两名同伴身上都有伤,能坚持逃到这里已是不易,待会动手连自保都做不到,指望他们守护自己的侧翼,简直就是奢望。 “真的么?”站在门口大石前的几人往前走了两步,被簇拥在中间的贵族青年朝这边探了探头,借着火光大致看清楚了山洞里头的情形,马上乐了:“哈哈哈哈,看来今天真是本少爷的好日子,一箭双雕啊!”笑声之猖狂,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一众血狼佣兵连忙凑趣,七嘴八舌的起哄道:“恭喜少爷双飞得成”或者是“小的们预祝少爷雄风万里”,乱糟糟之中,尽显合格狗腿子应有的觉悟,恶少被奉承的相当高兴,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男的都宰光,娘们留下。注意千万别伤了她们漂亮的脸蛋。”张扬的挥了挥手,向下做了个斩首的手势,恶少习惯性的舔了舔嘴唇,下令道。“完事了,本少爷请各位兄弟到‘夜夜笙歌’包场,爽上三天三夜,一切费用都算我的!” 就在他豪爽许诺的时候,光线昏暗的洞穴深处,晨曦听清楚了恶少所说的话,嘴角不禁微微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连眼睛也眯的像月牙一样,只有深知她脾气的诺尔默等极少数人才清楚,小姑娘已然动了真怒,正处在随时暴走的边缘,不禁默默为恶少的未来致以万二分的哀悼。 沃尔夫嘴角一翘,对着戴妮丝挑衅似的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谢二少爷赏!弟兄们,干活啦!手脚都利索些。”说着,他手中的鬼头大刀一举,向着里头大步走来。 全程没见诺尔默他们有何反应,在络腮胡子看来这种过分的沉默实属正常,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少年嘛,不过是个子长得高大了一些,毕竟是稚气未消,一脸的木讷,面对飞来横祸的杀戮,没被直接吓尿裤子就蛮不错了。 还有那看上去似乎是魔法师的老头,连身像样点的法师袍都没有,混到这个岁数都还只是灰色外袍,摆明了实力差劲,等级低,脑袋瓜子显然灵光不到哪里去,估计到此刻都没斟酌出一个靠谱的主意来,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至于被赛尔斯少爷看上的漂亮少女,纯属战利品,别看手里拿着匕首,真正动手的时候可以忽略不计。 沃尔夫评价着面前新增的目标,越走心里越有底。 比起志得意满的敌人,戴妮丝手心全是汗,她瞄了一眼不远的晨曦,一声叹息:算你们倒霉吧,今天陪老娘死在这儿。 死亡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内心终于觉得有点对不住晨曦几个了,要是没被自己连累的话,如此粉妆玉琢、人见人爱的小姑娘,不至于面临被赛尔斯掳去当玩物的悲惨厄运,落到斯迪皮尔德家这些男人手里,绝对是生不如死。 心乱如麻的戴妮丝只看到晨曦的侧脸,看不清楚少女的表情,压根就没察觉,少女可是一脸的跃跃欲试呢。 就在沃尔夫抬脚踏入攻击范围的一瞬间,在他眼里“呆若木鸡”的诺尔默等人动了。 早在他们火把照亮四周的时候,少年就清晰的看到来者胸前醒目的血狼标志,仔细观察着明显不是善类的这群“午夜访客”,掂量了一下他们的斤两,并悄悄和晨曦交换了一下眼色,对于接下来怎么做,该怎么分工和配合,早就彼此心头雪亮,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此刻诺尔默选择下手的目标,是除沃尔夫外,另一个锥形阵领头的那个疤脸男。 此人脸上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疤,给原本就凶恶的长相再添了几分凶样,一看就是心狠手辣满手鲜血之辈。他站在那里,气息毫不遮掩,约莫有二级战兵左右的实力,比起三级战兵巅峰的首领沃尔夫,最适合拿来突破,打乱敌人的阵脚,顺便还能震慑敌人。 于是乎,少年将手中的骑士盾对准前方的男子,一往无前的直冲过去,冲击的路线清晰得不能再清晰。 “找死!” 眼见少年笔直冲向自己,身材略显瘦削的刀疤男一脸狞笑,双手握住长刀,高高举起,对着少年直劈下去,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厚背长刀一把劈开少年简陋的盾牌,将惊慌之下选错了突击对象的少年,连人带盾劈成两半的血腥情景。 很难怪他这么自信,比起身材魁梧粗壮的首领沃尔夫,刀疤男固然看上去瘦了点,却是典型“钢条型”的那种战士,一样属于力量霸道、出手狠厉的那种,相当的不好惹。 “砰”的一声闷响,沉重的长刀重重劈在少年手持的盾牌上,火花四溅,然而出乎沃尔夫一方所有人的意料,貌似单薄的盾牌丝毫没有开裂的迹象。 紧接着,少年连人带盾,合身撞到了刀疤男的身上! 狞笑着的男子笑声未已,就感到一股磅礴大力迎面扑来,如同遭受一头狂奔中的猛犸巨象正面撞击,他竟被体型不甚粗壮的少年一把撞飞了! 打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少年随即脚下不停,看也不看一眼断线纸鸢般飞往洞外的刀疤男,左手长剑一指,又朝着男子身后右侧的佣兵杀了过去! 竟是出手无悔,出奇的干脆利落。 男子身后的两名同伴一脸不敢相信,刀疤男可是他们“血狼佣兵团”的两名副团长之一,也是团里为数不多的几名二级战兵中,最接近团长大人的猛人。一照面,在他们看来实力强横的二级巅峰战士,竟然就这么被还未弱冠的少年撞的飞起! 这情节反转的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对手到底是什么来头,几级的实力? “扑哧”一声,刀疤男身后不远,一名正满脸懵逼的佣兵突然觉得眼前寒光一闪,面上就正正中了一箭,激射而来的利箭瞬间贯穿了他的头颅,惊愕的佣兵连哼都没哼一声,就直接栽倒在地上,只剩下失去控制的手脚在无意识地抽搐着。 完成狙杀的任务,晨曦轻轻掷下右手的臂弩,飞快地冲了出去,边冲边从腰间拔出另一把匕首,紧跟在诺尔默身后,直奔品字形站立的队伍中剩下的另一个佣兵。 眼见少年直杀了过来,左侧三人组中仅剩的那名佣兵向着旁边急让一步,原本扎好的马步不由自主的一乱,刺向诺尔默胸口的一枪自然就变了个角度,力道也难免泄了三分。 临敌自乱阵脚乃是大忌,这种常识他当然有,无奈好死不死,被诺尔默撞飞的刀疤男副团长,正从前方奔着自己飞了过来,不侧身避开的话,非得给巨大的冲击力撞趴下不可。 急切之间,佣兵到底是选择了先退让一步的妥协方案。 “砰”的一下脆响,佣兵紧握的长枪被诺尔默用剑一挑,力道之大,竟将沉重的长枪一把拨开,紧接着少年擦着他的身体,头也不回的笔直前冲,目标正是大石前的恶少等人。 还没来得及暗自庆幸,佣兵的身前就出现了少女晨曦的身影。 “不好!”这节骨眼上他的长枪已被挑向上方,正处于中门大开的糟糕境况,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只见娇俏的少女身子一矮,一个滑行疾冲,就从高大的佣兵腋下滑了过去,接着又是紧跟着诺尔默向前冲,看都不看一眼身后的佣兵。 眼睁睁看着少女掠过的佣兵,正准备抹一把冷汗,肋部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强烈的痛楚,痛感是那样的巨大,那样的清晰,他忍不住发出凄厉的惨叫,伸手在腋下摸了一把,颤抖着借着火光一看,赫然一掌的鲜血!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佣兵穿着皮甲的身体竟被少女反握的匕首剖开一道又长又深,直透内脏的伤口! 晨曦右手反握的匕首剑身漆黑如墨,非常适合在黑夜这类环境下进行偷袭,极为锋利的剑身顺势在佣兵的身上一划,就给敌人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紧随着刚刚坠地的刀疤男副团长,软肋中剑的佣兵惨叫着,他感到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掏空,膝盖一软,慢慢瘫倒在地。已经控制不住身体的他,正巧压在了副团长的肚子上,这时候佣兵的脑袋歪到一边,终于看见一向凶悍的副团长,此际正口喷鲜血,双眼茫然,往日足可力挽奔马的二级巅峰实力,此刻竟连推开自己的力气都欠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正准备冲进洞内,对着老人、女人和少年们大开杀戒的沃尔夫眨了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根本无法相信,短短的几息之内,连同副手在内的三名彪悍佣兵,或死或重伤,已然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文 第三章 池鱼变鲨 第三章 池鱼变鲨 若说到了此刻,沃尔夫还不明白,今晚他们一脚踢到了钢板上的话,那他就算白活这么些年了,不但没有资格当什么团长,肩负起带领大伙儿混口饭吃的重任,更不可能在险恶的职业佣兵生涯里存活那么久。 这年头,投身于纨绔子弟门下讨饭吃,除了一身蛮力,心要够黑,机灵的头脑也是必不可少的。 一声充满愤怒的嘶吼,大汉对着部下猛喝道:“分头拦住他们!”然后不管大喜过望、终于鼓起勇气迎上前来参战的戴妮丝三人,右脚狠狠一踏地面,高大魁梧的身躯立时跃起,飞身朝着洞内的老头普利坦德杀了过去。 少年可怕的力量、少女惊人的速度,还有两人之间堪称天衣无缝的分进合击,无不让一手血腥的沃尔夫胆战心惊,他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从实际战况判断,两名少年人都有四级战兵左右的实力,少说也有三级巅峰,而根据他二十多年刀口舔血获得的宝贵经验,这种人数较少的冒险者组合里面,基本上每个成员的级别都相差不远,不会有明显的拖后腿之人存在。 换句话说,目前还没显山露水的老头魔法师,才是三人里面最可怕的那一个! 魔法师的远程攻击杀伤力之大,对于需要近身搏斗的战士来说乃是一场噩梦,精神力充沛的三、四级法师,在一场小范围的战斗中几乎可以让己方的战力临时增加一倍。 要是自己的佣兵团里也有一名三到四级的魔法师,怕是在整个郡里都能横着走,又何须在区区一个边境小城,城主家的纨绔少爷面前卑躬屈膝,像条哈巴狗一样,厚着脸皮讨好无知下流的狂妄恶少? 须知地位低贱的佣兵也是要脸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说法貌似很有道理,很具有煽动性,问题是具体使用的时候,还要看看说这句话的是什么人,自个的分量够不够。 你要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残废乞丐,面对一个贵族采用不要脸这一招试试?保管一会的工夫就能让你深刻领会什么叫做等级差别,意识到自尊自爱的重要性。 况且诺尔默两人的出手相当老辣,他们之前极具欺骗性的面部表情和沉默的表现,与其说是害怕下的自然之举,不如说是见惯了杀戮,冷静到了极点的沙场老手。 这一老二小的组合哪里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分明是扮猪吃老虎的最佳典范! 貌似粗鲁的团长大人向来很愿意动脑筋,同时也很擅长及时分析和总结,这正是他能带着弟兄们在险恶的佣兵行业里,有惊无险的活到今天的最大秘诀之一。极短的时间内,他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后悔的只想用头撞墙。只是如今哪有闲工夫去感慨,赶紧解决了眼前这个最大的威胁才有生路,若是让老头有充足的时间吟诵、释放法术,方圆百里都排得上号的血狼佣兵团菁华,很可能今晚都要通通死翘翘了。 沃尔夫坚信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以往无数的实践证明过,再牛逼的魔法师,吟诵咒语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他恰好对自己的速度一向很有信心,只要能赶在老头完成吟诵之前冲到他面前,身体脆弱的魔法师等级再高,也不过是一头待宰的羔羊。杀掉他再回头与部下汇合,就不信拿不下那两个雏儿! 出于有备无患的考虑,沃尔夫在冲刺的时候就运起斗气,在身前呈现一层淡淡的蓝色光幕,保护着自身胸前与头部等少数要害。 三级战兵外放的斗气,无论数量还是保护范围,都有限的很。但对出身贫寒、资质普通、没有足够资源可利用的沃尔夫来说,三级已经是他目前所能修炼到的最高境界,有点掉身价,但也足够他硬扛下一个一阶魔法的打击。 果不其然,在沃尔夫离老头仅有三米不到的距离之时,普利坦德结束了吟唱,一团个头不算大、亮度也不算十分明亮的火球出现在他灰扑扑魔法杖的头部,瞬间从模样古怪的兽首中飞了出来! 火球来得极快,这一秒刚从法杖兽首口中现身,下一秒就来到了沃尔夫的胸前不远处。 “一阶的火球术”。 沃尔夫一见敌人释放出的火球亮度和个头,立即心头大定。 真是自己吓自己,原来老头的实力远远没有自己预计的那么强,否则面临生死考验,一出手必然是威力最大、最有把握一击致命的法术,怎么可能使出一阶火球术这种大路货色? 看来自己是被前头两位少年人的惊艳表现吓到了,以致错误估计了他们队伍里魔法师的真实级别。 在漫长的佣兵生涯里,他记不清有多少次正面硬扛一阶火球术的攻击,对它所能造成的真实杀伤以及如何应对颇有心得,真是不太怵这种程度的杀伤力。按照他的估算,这类杀伤力普通的一阶火球术,在自己已经提前张开斗气护罩的情形下,一次打击顶多抵消掉一小半护罩的斗气量,运气好点的话,连续挨上两个火球护罩也不至于完全失效,足够他顶住法力造成的杀伤冲到老头面前了。 狞笑着打算将老头一刀两断,从肩膀斜向下砍到腰间,用超长的伤口造成老魔法师的凄厉惨叫和满地鲜血,以虐杀敌人的方式提升己方遭受重创的士气,沃尔夫目露凶光,双臂交叉护住面部,脚下不停地对着前方的火球冲了上去。 只要近了身,就是老头的死期到了! “嘭”的一声,火球如沃尔夫所料的那样,直击在他护身光幕的中间。 彷如被一柄尺寸惊人的大号战锤当胸击中,沃尔夫不由自主的“腾腾腾”连退三步! 出乎他的意料,老头发出的一阶火球力量之大、冲击力之巨、杀伤力之强,远远超过了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次,不但抵消了正在全力冲刺的他那股蛮牛般向前的巨大冲劲与能量,而且将他直接向后击退了好几步! 更可怕的是,区区一阶火球术的整体威力之强,竟然将他依仗的护身斗气削弱了一大半还多,在沃尔夫的印象中,还从未见到过这般厉害的一阶火球术,这般厉害的低级魔法师! 晃晃脑袋,正面遭受冲击的震慑下,沃尔夫有些头晕,计划落空反倒激发了满腔的凶戾之气,他一咬牙,准备强提一口斗气,重整旗鼓再度杀回普利坦德身前。 魔法师毕竟不是神,法力是有限的,体力更是有限的,在已经放出一个魔法的情况下,是需要时间回复魔力和体力的,不然岂不是成了无敌的存在?说穿了,眼前的施法间隙正是魔法师、牧师一类精神属性强大、擅长使用法术的战力普遍最为虚弱的时候,此时不宰掉他,更待何时? 然而意外再次发生了。 沃尔夫还没抬起脚,一团黄褐色的浓郁气体便迅速凝聚在老头魔法杖的兽首上。 “妈的!老家伙有卷轴!” 虽然因为洞内光线不足的原因,沃尔夫没看到魔法卷轴燃烧的火光,他还是及时察觉了对面的异状,不得不悬崖勒马,两脚一前一后形成弓箭步,将全身力气改为聚到脚上稳住脚根,再一次做好硬接法术击打的准备。 “嘭”的响亮撞击声响起,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吱吱”声出现的,是沃尔夫压抑不住的闷哼声。 就在一瞬间,一根粗大的黄褐色柱状物体飞到他胸前,狠狠撞在刚提起半条胳膊防御的他身上,先是完全击碎了大汉护身的那层薄薄斗气光罩,再重重的撞击在沃尔夫胸口,直接摧毁了大汉胸前的护甲! 沃尔夫喉咙一甜,胸口传来的剧痛和微弱的“咔啦”声让他明白,自个胸部的肋骨少说也断了好几根! 一阶土类法术,石砲术! 同样是常见的一阶法术,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根黄褐色的圆柱形土柱子,随着魔法师法力高低的不同,对运用魔法的实际程度不同,圆柱的具体粗细与长短也有所不同,体现到给敌人造成的打击力度上自然也有所不同。倘若能熟练运用三阶的石砲术,凝聚出来的圆柱就会完全石化,那时才是名副其实的石砲,比起土质的来,石砲的攻击力可就惊人得多了。 再一次被不起眼的一阶魔法直接命中,这一回沃尔夫被击得向后倒退的距离更大,已有半只脚踏到了洞外的土地上。 他强忍着胸口的痛楚,使劲将快要涌到嘴边的鲜血咽了下去,暴烈的力量撞击下,他强壮有力的两只手臂已经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别说还能不能继续战斗下去,胳膊有没有断掉都不知晓。 失去了斗气护罩的他,再也没有一点先前嚣张狂妄的模样,脑里想着的只剩下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攻城锤一般可怕的力量打击下,沃尔夫难得脑袋保持清醒,飞快地估算出对手的真正实力,虽然不知道老魔法师手里还有多少张卷轴,但只要再来一张攻击类型的,他沃尔夫的小命就十有八九要交待在这里。 纵横佣兵行业二十多年的堂堂“血狼”之头狼,要是死在如此简单、粗鄙的一阶大路法术之下,死在靠着卷轴作弊的无名魔法师手里,怕是会让他一生凶名变成个大笑话,子孙后辈都抬不起头来。 当然,沃尔夫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搏一把老魔法师手里已经没有卷轴,或者即便是有,老人家经过刚才连续两次施法,体内的魔力和精神力都已经完全耗尽,再也支撑不了任何法术的释放。 问题是,行为越是残暴之人,往往内心就越是胆怯,越没有自信,也越是意志力薄弱。平日之所以不断的在人前表现自己凶残的一面,只是为了让别人怕他,以便掩饰他内心真实的恐惧和自卑,一旦遭受严重打击,就会马上暴露出本来不堪的真实面目。 沃尔夫就是典型的例子,经过两道法术的无情打击,他身上的嚣张气焰就如同冬日里的火苗,一下子就被寒冬里的凛冽狂风轻易吹灭。抱着料敌从宽的宗旨,他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转进”为妙。 身随意动,他脚后跟一用力,两脚开始转动了。 正文 第四章 鲨鱼凶猛 第四章 鲨鱼凶猛 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 没等沃尔夫落实脚底抹油转身逃跑的大计,红光一闪,一颗个头与第一回一般大小、颜色一般深浅的红色火球又一次出现在他眼前,吓得他亡魂大冒,“救命啊!”下意识的一声尖叫,长长的呼救声到了后面,已然变成凄厉的惨嚎。被火球打了个正中的他,粗壮的身躯直接被撞击到飞了起来,朝着照壁前督阵的斯迪皮尔德所在飞去。 可怜络腮胡子人还在半路,整个壮硕的身体就挣扎着被一团大火完全包裹,重重摔在恶少脚边的时候,沃尔夫连爬起来拍灭身上火焰的力气都丧失了,身躯扭曲成十分诡异的样子,好像全身骨骼都被打断了! 我靠,情况不妙啊! 赛尔斯.斯迪皮尔德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三个简简单单的一阶魔法,就彻底收拾了一个凶名在外的佣兵团首领,自己这边整支队伍的最强战力! 低头看了看如今正趴在他身前一步多点,无助的惨叫呻吟着,眼看离咽气不远的新鲜出炉“沃尔夫牌”人形火炬,恶少感到全身冰凉,精之虫上脑的火热思维也难得的高速冷静下来,重新启动回归思考的状态。 他又看了看不远处,在诺尔默进攻下左支右绌、狼狈不堪的两个佣兵刀盾手,无良恶少终于明白大势已去,狠狠咬咬牙,决定开溜了。 尽管出手之前貌似占尽优势,外表狂妄实则色厉内荏的斯迪皮尔德,还是极为谨慎的选择了在洞外等候,没有贸然参与擒拿“猎物”的荣耀之旅。开玩笑,刀枪无眼,万一戴妮丝就是一根筋的宁死不辱,抱着要和自己同归于尽的念头,天晓得动起手来自己会不会被她伤到某处要害,那时可就亏大了。 说到底,不学无术的他虽然不懂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之类的大道理,但耳濡目染之下,留得小命在才能享受花天酒地和美女怀抱的浅显知识还是有的,从这一点上说,足以证明斯迪皮尔德家二少爷是一个相当合格的贵族子弟,没有辜负长辈的殷切期望。 也正因如此,心里默默打定主意溜之大吉的恶少相当感激沃尔夫。 考虑到山洞的规模确实无法容纳太多人厮杀搏斗,因此沃尔夫在进洞逞凶之前,很贴心的足足留下团里五个佣兵在外头保护恶少,美其名曰“掠阵”,实则给恶少壮胆。其中不但有实战经验丰富的刀盾手和弓箭手各两名,还包括佣兵团里仅有的一个二级魔法师,作为远程攻击手的他,在洞外更能发挥实际效果,也更能让生性多疑的恶少多拥有几分安全感。 正是有了攻守兼备、远近结合的多兵种力量护卫,才使得看戏般自在的斯迪皮尔德方才有从容叫嚣的资本,不用第一时间承受诺尔默、晨曦两人的攻击,此时还有机会逃离噩梦般的现场。 干掉了刀疤男所率领的佣兵小队,诺尔默和晨曦接着选择优先除掉的对手,也正是照壁前头的这个二级魔法师,以及恶少身旁的两名弓箭手。 第一时间消灭敌人的远程打击力量,倒成了交战双方高度统一的认识。 由于前面的战斗实在进行得太快,局面的变化也完全出乎恶少一方的意料,少年们的攻势又极为凌厉,当两人冲到洞外一群恶棍身前的时候,血狼佣兵团里的两名射手,才刚刚从愕然状态中反应过来,勉勉强强举起了手中的长弓,连弓弦都没来得及拉开! 眼见他们要在少年的闪电攻势下吃大亏,幸亏队伍当中还有两名强悍的刀手存在,他们及时挺身而出,试图为不争气的同伴争取一点点时间。两名刀手硬着头皮,一齐高声呐喊着给自己和同伙壮了壮胆,又一起挺盾举刀迎了上去,好让两名弓箭手能及时拉开弓弦、上箭射击,魔法师有充裕的时间吟唱咒语,一同夹击敌人。 山洞前两道刀光同时闪起,一人找准少年当头劈去,一人拦腰就是一刀,一左一右包夹了上来。 明知少年的力量惊人,两名刀手倒是没有愚蠢的与少年拼力气,而是依靠丰富的近战经验,默契的前后腾挪配合着,避实就虚的与少年游斗起来,刀劈盾挡之下,短时间内倒是斗了个你来我往,很是热闹好看。 假设他们只有诺尔默一个对手的话,说不定这番良苦用心能收到一定效果。 可惜少年的身后还紧跟着个速度飞快的晨曦。 一眼看穿对手意图的少女,没有理会围着少年缠斗的佣兵刀手,而是直奔弓箭手和魔法师去。 如同跳着优美的舞蹈那样,少女朝前一跃,欺近到近侧弓箭手的身前,左手反手一挥,短剑便切豆腐一般砍断了对方正待拉开的长弓弓身,随即脚下不停,右臂轻巧一扬,一声娇叱,匕首便狠狠砍在佣兵法师的脸上! 倒霉的佣兵魔法师带着满面鲜血应声而倒,差点被利刃整个剖开的一张脸上凝固着不敢置信的惊愕,少女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连完成一个简单魔法的吟唱都不能,就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作为二级魔法师,他释放一个一阶法术的时间最少也要五息以上,而且是在心态相对平和的情况下,然而在颠覆常识所伴随的高度震惊底下,他吟诵起咒语来结结巴巴断断续续的,连一半完成度都不到,少女就杀到身边了。 肉身十分脆弱的他被速度惊人、擅长速杀的晨曦近了身,下场当然不妙之极。 其实要怪就怪佣兵魔法师先前实在是太大意了,原以为对付几个身上带伤的丧家之犬,外加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一个老迈不堪的所谓法师,单靠凶悍的团长大人一个人出手就能大获全胜,终归不过是几个来回的事,所以他早早就做好了看戏的准备,就差拿张凳子坐下来喝杯咖啡,摇旗呐喊之余,慢慢欣赏团长大人的雄风了。 到了诺尔默杀出洞来的当儿,他又只顾着惊讶,根本没想起还要吟诵魔法打击敌人这一茬,面对少女恐怖的速度,终于手忙脚乱的丢了小命。 三凶去其二,剪除了最大威胁的晨曦,心情大好,又一次跳起了优美的舞步,可惜落在心惊胆战的佣兵眼里,少女此刻分明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正跳着催命的厉舞,越优美的舞姿就越要命。 看着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在晨曦的利刃之下,剩下的一名弓箭手吓得连手里的羽箭都掉到了地上,射死少女的念头早就丢到了爪哇国。 毫无悬念的切断最后那名弓箭手的脖子,晨曦这才回过头来,慢条斯理地走向最早被她砍断长弓的那个佣兵。 这个对手倒是及时拔出了腰间的短刀,眼见“凶残至极”的小魔头又朝自己走来,佣兵只好双手握住刀柄,颤抖的把刀尖对准少女,边退边说道:“你、你、你别过来......” 苍白的脸色、发抖的两腿、惊慌失措的表情,哪有一丝悍不畏死的佣兵该有的样子。 晨曦摇摇头,很是不屑,她可不会被面前佣兵可怜兮兮的模样所欺骗或打动,要不是眼下占尽上风的是自己一方,恐怕装出一副小白兔模样的佣兵,早就原形毕露化身为狼,而且是色狼了。 径自走向敌人,少女轻巧的挥舞起手中的两把短剑。 “叮、扑哧、叮、扑哧、啪。”几下截然不同的声音过后,晨曦令人眼花缭乱而美妙动人的“舞姿”停了下来,短刀从佣兵垂下的手中掉落,他使劲捂住喉咙和胸口,无助的拼命吸着再也吸不进胸腔的空气,鲜血从两处直透内脏深处的剑伤中迅速渗出,染得四周衣服一片鲜红,最后淅淅沥沥滴落到地面。 亲眼看着佣兵徒劳地挣扎着咽气,晨曦才调头寻找落荒而逃的罪魁祸首,恶少斯迪皮尔德。 是的,恶少赛尔斯.斯迪皮尔德已经抛下一干爪牙帮凶,独自逃往山下了。 逃跑也是一门技术活,做出开溜决定的斯迪皮尔德难得冷静一回,懂得用脑袋思考问题,运用老师教导的技巧,知道逃跑要选择时机,动作不能太大,千万不能引起可怕的少女注意,否则一旦她放过佣兵射手,调头优先对付自己就糟糕透顶了。 忍受着眼前血花四溅的场面,恶少按捺住不顾一切狂奔而去的念头,不断地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努力控制身体保持不动,不要做出任何多余的动作,努力扮演吓傻了的废物纨绔子弟的角色,他默默数着数,艰难的熬到了少女走近最后那个倒霉蛋,即将动手之际,他才悄悄急速转过身来,冲着来路狂奔而去! 得益于打小父亲就不厌其烦的监督和唠叨,恶少平素虽然将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斗鸡走犬、欺男霸女等纨绔子弟的“传统正业”上面,但是为了应付好自家老爷子,讨他的欢心,恶少好歹也在武学上头下过一些工夫,又兼且身为城主大人宠爱的嫡出二公子,有助于增强体质和强化习武效果的灵丹妙药,自有大把捧臭脚的寄生虫源源不断供应,十几年下来委实吃了不少。 到了现在,斯迪皮尔德自身的实力级别,其实离一级战兵巅峰已经不远,如今生死一线之际,他终于将体内的潜能通通激发了出来,就在晨曦解决掉佣兵弓箭手的短短时间里,这货竟然向山下窜了出去将近百米远! 须知这可不是一马平川的地面,而是崎岖不平的山路。 若是城主大人在此,绝不会相信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家伙,是自己一向不成器的二儿子。 正文 第五章 仓皇鼠窜 第五章 仓皇鼠窜 “快跑,千万别回头!” 凭借下山只要不怕摔速度就特别快的加持,斯迪皮尔德边沿着来时的山路夺命狂奔,边克制调头看一眼少女是否追了上来的冲动,他清楚这时候的首要任务,是专心致志于逃跑的伟大及光荣事业,决不能被其他不切实际的念头分了心。 别看他也好歹拥有一级战兵的实力,方才明明应该加入狙击诺尔默或晨曦的行列,问题是恶少清楚自己的所谓一级战兵水分究竟有多大,训练场上通过考试评估得来的等级证明,纯粹是理论上的数值而已,做不得准。 和终日刀尖上打滚的同级别佣兵相比,恶少的身手就是典型的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真要豁出命来单打独斗,比他评级低上一两线的佣兵都能轻松要了他的命。 正是自己知道自家事,斯迪皮尔德哪有胆量敢面对晨曦,很光棍地丢下狗腿子们逃命去也。 月光之下,树影斑驳,不知有多少飞禽走兽被不顾一切逃命的恶少再次惊醒,很是不爽。说起来,今夜真是不太平,先头两队人马激烈交锋,就已经惊扰了它们的美梦,抱怨着好不容易重新入睡,又被一个仓皇鼠窜的家伙所打断,真恨不得将他弄死了事。 不去理会动物们的怨念,恶少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头一回觉得自己在奔跑上面,其实是颇有天赋的。与在人妻丰腴的肉体上面“纵横驰骋”相比,野外疾跑的快感似乎也不错,尤其是有了一地佣兵尸体做反衬,即将逃出生天的恶少由衷喜欢上了这种美妙的感觉,决心回到城里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争取从此跑得更快。 当然了,比起锻炼身体,回到城里头一件事,就是立马找到执掌城卫军重兵的大统领兄长,控诉戴妮丝那骚货勾结贼人意图谋害自己,不对,是已经谋害自己却未能得逞的严重罪行,相信本事过硬的大哥一定会替自己出头,先解决掉那几个好死不死胆敢坏了老子好事的旅人,再好好收拾戴妮丝,让她为今夜的一事付出代价! 比较着情爱与锻炼之间的异同,琢磨着日后该怎么折磨、蹂躏火辣的“红辣椒佣兵团”团长,即便是逃命,恶少仍然控制不住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一心两用兼胡思乱想的又在林间窜了一小会。 此时山下的火光已经微弱可见,那是此前专门留下来截住漏网之鱼的佣兵所在,若是戴妮丝一行又侥幸逃到山下,依然要面临一道敌人提前设下的陷阱残酷绞杀。 对于猎物戴妮丝,恶少绝对是志在必得的。 看到少女砍瓜切菜杀掉好几名强悍佣兵的一幕,斯迪皮尔德当然很清楚,单靠守候埋伏在下面的几位二流佣兵,绝对没可能指望他们拦住追击的少女。但拦不拦得住是一回事,有没有人去拦去送死则是另外一回事。 有了几个倒霉蛋做断后的垫背,稍稍延缓一下少女追杀的步伐,他就能及时爬上自己的坐骑,堂堂的曼尼福斯特城主家二公子生还的希望就又多了几分。 恐怖少女的速度再快,难道还能快的过百里挑一的骏马不成? 正待加把劲飞奔下去,呼叫留守的佣兵准备结阵抵御可能追击而至的敌人,“不错嘛。看不出你这样的废物,逃起命来跑得还不算太慢哦。”恶少耳边突然传来一把娇柔松软的声音,声音很轻,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却吓得他一刹那脚都软了。 这分明是小魔女在调侃他嘛! 她什么时候追到自己身边的,怎么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见? 诧异、惊恐、慌乱,多重负面情绪叠加在一起,瞬间打乱了恶少的步伐,斯迪皮尔德匆忙间想刹住脚步,一不留神便狼狈不堪的被树根绊了个跟头。 死亡的威胁是那样的强烈,恶少下意识的顺势来了个“驴打滚”,形象是难看了点,好歹算是站定了身子,最令他满意的,是千钧一发之际,自己还能顺便从腰间迅速拔出剑来。 好险! 带着一身泥土,恶少惊魂未定的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这才惊讶的发现,少女根本没有趁机要他性命的意思,正笑吟吟地距他几米远,好整以暇地观察他手中的长剑,那可是城主大人不吝重金购得给爱子防身,吹毛断发的一等利器,与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贵重贴身软甲一起,构成恶少此番外出“狩猎”的标准行头,算是他最后的倚仗了。 “快跑呀,你怎么不跑了?你不跑,叫我怎么追?”少女调侃道,语气一如方才般娇嗔。 猫抓老鼠嘛,抓到手了通常不忙着下嘴,总要轻松玩弄一番之后才咬断老鼠的脖子,慢慢吃掉。 对恶少这种人渣中的人渣,晨曦可不会客气,更不会心慈手软,虽然还没审问清楚事情的经过,聪慧的少女早就从恶少与沃尔夫肆无忌惮的行事与对话里头,将事情的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又是见色起意,企图强抢民女,老套路了,堪称无良纨绔的日常爱好之一。 “身上装备的家伙呢,倒是不赖。可惜你实在差点意思,脚步虚浮,气息紊乱,四肢无力,加上两眼浮肿,显然是个酒色之徒,恐怕连它们三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明珠暗投哦。” 如同闯荡多年的老江湖那样,少女对着惊惶的斯迪皮尔德摇了摇头,老气横秋地点评道。 恶少顿时气结,所谓的世事变幻莫过如此,原本是形势大好胜利在望,倘若今夜的故事能按剧本正常发展下去,自己此刻应该正在戴妮丝火爆的肉体上流连忘返,问题是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意外,他斯迪皮尔德就从威风凛凛的“猎手”变成了走投无路的“猎物”,说起来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如果时光能倒流,杀了他也不敢去招惹如此可怕的小魔头。 无奈世上没有后悔药卖,就是有也来不及买。 为了活命,斯迪皮尔德遵照老师昔日的教导,利剑斜冲着少女,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剑式,可攻可守。若不是微微颤动的剑尖道明了他内心的惶恐程度,出卖了他外强中干的实质,还颇有几分贵族男子应有的决斗风范。 事到临头,他反倒看得透彻。 别看眼前的少女年纪不大,笑颜如花,方才她眨眼间就杀掉五个佣兵,选择之果决,行动之凌厉,尽显迅猛与灵动的优点,比起许多满身血债的老江湖来,一举一动都要冷静得多,甚至说冷漠得多。人畜无害的一张笑脸下面,掩盖的是一颗远超外表年龄的成熟心态,还有一双素手刀光见血不知几许的真实过往。 恶少很是纠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继续逃跑呢? 肯定是跑不过少女的。你不见她飞奔了这一阵,仍然轻松得很,连气都不怎么喘,自己却累得跟狗似的,估计人家让自己先跑一阵都没问题; 动手打吧? 也肯定是打不赢的。虽说自己也是对外号称一级战兵的实力,貌似比起刚才护卫自己的几名佣兵还要高一些,可问题在于那是纯理论上的战力等级,算不得数。从未与人生死搏斗的骄纵少爷,压根就不曾真正直面死亡的考验,那无形的巨大心理压力,又岂是考试场上收了大红包的考官可比? 真动起手来,自己连刚才死在晨曦手里的佣兵都打不过,毕竟人家过得可是刀头舔血的日子,随时可能丧命,真正的亡命之徒。然而少女杀他们的时候,和杀只鸡一样的简单。 那讲道理行不行? 显然也不靠谱。先不说胜券在握的少女愿不愿意讲理,就算她愿意,道理似乎也不在自己这一边,什么时候强虏女子、杀人灭口的一方还占理了? 晓之以理不行,动之以情更行不通。 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和你素不相识,哪里来的什么交情?斯迪皮尔德固然自恋,总觉得自己大帅哥一枚,也还没蠢到认为自己相貌俊美,魅力之大足以让初次见面又怀有强烈杀机的少女直接昏了头,进而手下留情的地步。 总而言之,无论动手还是求饶,恶少都自知胜算几等于零,急得他满脑门的冷汗,被夜风一吹,浑身直哆嗦起来,一时间心乱如麻,楞着说不出话,与调戏良家妇女时舌灿莲花滔滔不绝的往日判若两人。 斯迪皮尔德没急着立即开打,充分掌握主动权的晨曦就更不着急了,依然俏生生的站在原地不动,背着双手,饶有兴趣的打量对手,静候他做决定。 恶少嗫嚅了一阵,正不知该怎么开口,突然灵机一动: 眼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少女,打扮相当的朴素,一身简洁大方、但款式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女式武士服,材质没什么特殊光泽,貌似属于大路货的那一种,嫩得出水的白皙肤色固然足够抢眼,身上却缺少能锦上添花的亮丽饰品,只有天鹅般秀美的脖子上,佩戴着一副细细的银项链,上面的心形坠子一来个头不大,二来即便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依旧没多少明亮的光泽,显然只是一件成色十分普通的银饰而已。 看来少女的家境很不怎么样啊。 斯迪皮尔德悄悄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突破口。这年头,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啊! 少女缺钱花就再好不过了。 “小姐您好,还请暂且不要动手,听在下一言。家父是曼尼福斯特城的城主,奥尔德.斯迪皮尔德,在下母亲是他生平最疼爱的正房夫人,王都凯恩斯伯爵的亲侄女。你我本来就无冤无仇,今晚的一切纯属误会,千不该万不该,都是在下一人的不是,见到小姐的绝美容颜就立刻神魂颠倒,不知所措,这才一时心急斗胆冒犯了您。只要小姐能大度饶在下一命,家父和我保证奉上让您和伙伴们都满意的报酬,作为赎回在下的赎金,以及向您赔罪之谢礼。保准到时候小姐就能过上富裕美满的生活,想买多少漂亮衣服就买多少漂亮衣服,想要多高级的首饰就有多高级的首饰。”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古训相当的有道理,极具实际指导意义,身处绝对弱势的现实,让一向狂妄霸道的恶少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很务实的直接开始谈钱。 何况他还按照贵族交往的礼节,先是规规矩矩自报家门,又恭维了一番少女的美貌,再坦然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有了前头的这些“原则性”判定予以充分铺垫,就为后头根据贵族单挑的惯例,提出失败被擒一方可以缴纳赎金保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不至于让少女误会自己是在用金钱“侮辱”她。 一切是多么的符合贵族规矩和礼貌啊! 恶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正文 第六章 垂死挣扎 第六章 垂死挣扎 任何人都喜欢钱,自打人类出现的那一天,钱就成为整个人族最为关心和重视的生活必需品之一,甚至连“之一”两个字都可以省略去掉。 没有女人不喜欢钱,热爱金钱、珠宝、首饰等金光闪闪以及亮晶晶的漂亮物品,乃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在这一点上,女人和传说中见钱眼开的龙族没什么两样。 如果说有哪个女人不喜欢钱,那只能证明摆在她面前的金钱数量太少,诱惑力不足,需要继续往上堆砌。 堆砌的金币数目越多,道理往往也就越站得住脚,越能被人广泛接受。再有原则的人,也能被金钱砸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这是恶少斯迪皮尔德从小就被灌输的理念,也是他经过多年实践论证形成的认知,对此深信不疑,根深蒂固,奉为圭臬。为了让少女加深理解,他不但说得很诚恳,连语速都故意放满了几拍,好让少女仔细斟酌、领悟金钱的无上魅力。只要有大把大把的金钱在手,什么漂亮衣服、珍贵首饰,通通都不在话下。 恶少深知一旦说崩了动起手来,自己在少女手里绝对撑不了几个回合,因此连称呼上面都加倍小心,陪着笑脸自称“在下”,并且尊称远比自己年轻的少女为“您”,用上了面对上层贵族才需要使用的敬词,就差主动上前躬身行吻手礼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哪,你也有今天! 对于曼尼福斯特城方圆百里,数以百计家中妻女遭其奸污掳掠的受害者来说,倘若见到今夜这一幕,想必会惊讶的连下巴都掉到地上,按捺不住的生出感慨,原来恶名在外的斯迪皮尔德家赛尔斯少爷,也并不总是霸道凶蛮不讲理,巧取豪夺不眨眼的,终归也有通情达理,礼貌过人的时候,甚至是卑躬屈膝仰人鼻息的一天。 果然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听着从色狼飞快变身为五好社会青年的恶少一意讨好求饶,顺带开始谈条件“利诱”,晨曦一直微笑着聆听,没有打断对方的长篇大论。 清冷的月光从树枝的间隙透下,照在她吹弹可破的俏脸上,给那白皙娇嫩到了极致的肌肤,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她那娇小玲珑的身姿,几乎整个笼罩在朦胧的月光里,显得倍加楚楚动人,圣洁无比,就好像天上月神座前的侍女,闲暇时好奇而降临凡尘,却无意中惊扰了无知的世人。 听到最后,少女莞尔一笑,黝黑茂密而略带阴森气氛的树林,因她这一笑,仿佛顿时明亮秀丽了不少,就连林间的清风都变得柔和起来,吹在身上如同来自情人柔夷的爱抚,只带给人舒适体贴的温柔,而没有一丝秋夜冰凉的寒意。 “你之前糟蹋女性的时候,也会和她们这般讲道理,这般有礼貌么?” 晨曦头微微一侧,有点好奇,但又很有礼貌的回应道。语速不急不慢,语调不扬不抑,一切都刚刚好,尽显上等贵族少女应有的模范礼仪。 明明眼前站着的是敌人,少女说话的时候,握着短剑的双手也都自然下垂,交谈的时候用剑指着对方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晨曦,可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不然要被别人挑剔的。 这节奏完全不对啊! 斯迪皮尔德被噎得一阵胸闷,差点就要哭出声来。他没想到少女的嘴巴如此犀利,回应的角度如此刁钻,拒绝的态度既委婉又如此坚决,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害得他满肚子准备好的讨价还价、逐步加码的说辞都毫无用处,自己这张擅长颠倒黑白的嘴皮子立马被废去全部武功。 事到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朗了,软的不行,只能用硬的,要想活命就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来。 虽说来硬的不见得有多大希望,但再不拼命就只能和那些身份低贱的佣兵一样,变成一具林间冰冷的尸体,要么被野兽吃掉,要么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慢慢腐烂掉。这可绝不是身份高贵的斯迪皮尔德少爷想象中的人生结局。 恶少一咬牙,怀里好歹还藏着一件足以翻盘的“宝贝”,只要掌握好使用的具体时机,绝对能给美貌的少女一个大大的“惊喜”,让她知道拒绝自己一番好意的下场。 他先是长叹了一声,摇摇头对沟通的结果表示十分遗憾,随后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健步上抢,长剑狠狠对着少女的要害刺了过去。 恶少一发动进攻,晨曦就动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既然对手决定不再废话,少女也就没兴趣继续戏弄下去。猫玩老鼠的游戏,很多时候动起手来更有趣不是? 斯迪皮尔德少爷动作很快,巨大的压力底下,刺向少女胸口的这一招被他运用的前所未有的流畅,剑也始终握得很稳,一点多余的颤动都没有,一旁看去居然似模似样,角度正,力道足,速度快,颇有教授他剑法的私家老师几分风采,他居然临战超水平发挥了! 锋利的剑尖直奔着少女的心脏而去,只要刺中了,少女立即就得毙命。 晨曦自然不可能被纨绔少爷这等水平的剑法刺中。剑光凌厉的刺穿了少女的残影,斯迪皮尔德只觉得眼前一花,少女就从原来站定的位置消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已经够快了,堪称平生最得意的一个突刺,无奈少女比他还要快得多,恶少刚起动,晨曦就清晰的判断出他剑招的走势,以及他身形随后的变化,轻巧的一个闪身,就后发先至的抢到了他预定位置的前头。 侧身让过恶少的长剑剑锋,少女右手匕首轻轻向上一送,如割破一层薄纸那般轻松,准确地命中斯迪皮尔德握剑的手掌,将那四根手指齐根切掉,左手则微微曲起手臂,臂肘狠狠撞到恰好自动送上前来的恶少脸上! 沉重的打击远不止手上这两下,电光火石之间,少女右脚一抬,膝盖重重顶在了斯迪皮尔德脆弱的腹部上面! 整套攻防动作轻盈、优美,上下几记招式配合的天衣无缝,一切犹如舞蹈般,行云流水间就轻易地破解了恶少的拼死一击,顺便给敌人的肉体造成惨重的伤害。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过后,恶少高耸的鼻梁已被从中打断,又尖锐又凄厉的惨嚎便从斯迪皮尔德嘴里发出,惊起林间阵阵飞鸟。 恶少的脸上、手掌和下腹三处同时传来一股剧痛,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他平生未曾有过的,迫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到高声惨叫上面。 叫声之凄厉和嘶哑,犹如一头正在被宰杀的肥猪使劲嚎叫那般难听,浑然忘了仅仅在一秒钟前他所发下的庄重誓言:作为斯迪皮尔德家族的子弟,自己将秉承男性贵族一贯推崇的视死如归精神,以维护贵族子弟尊严为己任,誓与恶魔少女周旋奋战到底,决不后退,决不投降,哪怕是斧钺加身也眉头不眨一下。 然而仅仅在下一秒钟,恶少就叫得凄惨无比,唯恐别人听不见,不能及时同情和分担他所遭受的磨难与痛楚。 斯迪皮尔德在少女的凌厉打击下,被揍得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打起滚来。多亏林间的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落叶,倒是没给饱受打击的恶少身上再增添几道伤口。 脸部和手掌的痛感是那样的强烈,那样的清晰,使得娇生惯养的恶少痛不欲生,他死死握住血如泉涌的手掌,仿佛这样做就能减少断去四指的痛苦,与此同时,柔软腹部挨的那一下膝踢虽然无声无息,却导致他全身痉挛,感觉心肝脾肺肾和大肠小肠等内脏通通被这一记重击顶得移了位,乱了套,高大的身子如同一只虾米般弓起,蜷缩着在地上不断翻滚,痛得几致无法呼吸。 身受窒息与剧痛的双重笼罩,恶少差点就想晕死过去,幸亏他深知此刻再痛也要忍耐,于是边滚动抽搐,边强迫自己抬起头,借着转换成跪姿的动作掩护,悄悄将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探入怀内,紧紧握住最后的“杀手锏”。 偷偷用眼角余光看向朝着自己缓缓走近的娇柔身影,斯迪皮尔德清晰地感受到死亡正在一步一步逼近,生死存亡,就全在此一搏了。恶少咬牙切齿的告诉自己,用力之猛,连牙龈咬出血来都不曾发觉。 其实他此前不是没想过一动手就使出阴招,深夜里,林间光线昏暗,透过树叶间隙洒下的月光很不均匀,在林中形成了一道道明暗交织的地带,进一步影响了人的视线,十分适合下黑手。 问题是少女的武力值过于强大,身手又极为敏捷,给恶少脆弱的心灵带来极大的压力,生怕万一失手很可能彻底激怒少女,小命立马不保。出于保险一些的角度考虑,他犹豫了一刹那,没有第一时间就动用怀中的小瓶,事到如今,再不用恐怕就永远没机会用了。 树影遮掩下面的斯迪皮尔德咬紧牙关,边抽泣着,边强忍身上的剧痛,决定等少女走到身边才猝起伤人。 距离这么近,即便以少女敏捷过人的反应,也肯定会措手不及之下阴沟里翻船的,只要将小瓶里面的东西撒到她的脸上,就没有女人能够抵挡得了那种东西的威力,自己一定能够成功,一定能。 恶少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鼓励自己,给自己垂死挣扎的勇气。 晨曦漫步走向跪地不起、只顾着拼命大口大口喘气呵呵连声呻吟的敌人,走得很轻柔,很淑女,一点烟火气都不带,仿佛正在林间散步,行走之间风姿绰约仪态万千,脸上带着礼貌十足的笑容,贵族少女风范与姿势之完美无瑕,即便是目光再敏锐、态度再苛刻的宫廷资深礼仪师见了,都挑不出刺来。 近了,近了,再有几步就到了。 少女好容易走到斯迪皮尔德面前,忍受剧痛煎熬多时的恶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呻吟中突然暴起,左手对准晨曦的俏脸就是一扬! 正文 第七章 手到擒来 第七章 手到擒来 “给老子躺下吧!” 怀着无限的希冀,斯迪皮尔德心中呐喊道。 眼看着手扬起,奸计就要得逞,恶少已经设想到少女中招之后的模样,带着满嘴鲜血的翘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 不曾想近在咫尺的晨曦不慌不忙,纤细的小脚一抬,好像一切都是偶然似的,秀气的脚尖恰恰踢中了恶少突然暴起举着的那只左手,轻轻就是一挑! 动作看着虽轻,速度却快,角度很准,力道也足,恶少摁住瓶子开关的手指都来不及发力,瓶子就径自脱手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迎着凌空飞起的瓶子,少女的脚尖从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小巧的脚掌精准的压住整个瓶子,然后优雅的将脚掌往下一压,又是准确无比的将瓶子压到了恶少的手背上头,再向下这么一踩! 寂静的深夜里,伴随着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一连串让人听了都会觉得牙酸的“咯吱”声从林间传出,随即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声惨嚎响彻周遭密林,范围极广,再一次惊醒了无数飞禽走兽。 可怜无辜的它们,今晚注定连想睡个好觉都很难。 月光照在斯迪皮尔德手上,他仅剩下的那只原本完好的手掌,竟然被晨曦连同他寄予厚望的“杀手锏”一道,通通一脚踏碎,然后又仔细碾了几下! 破裂成无数碎片的瓷器,已然尽数刺入恶少的手背之中,与他粉碎性骨折的骨骼、肌肉交织在一起,连同满手的鲜血,混合成一摊看不清楚究竟是何物的恶心东西,共同诉说着阴谋暴露后招致的毁灭性打击。 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哪遭过这种罪? 斯迪皮尔德顿时两眼一翻,很“果断”的晕死了过去。这或许是今天晚上,瘟神附体的恶少唯一达成的愿望。 “一肚子坏水!这下无论还有多少坏心眼,恐怕也没法子使出来了吧。”少女盈盈浅笑,轻声说道。 可爱的晨曦也就是在诺尔默身边,才注意保持几分淑女的形象,扮演一回乖乖女和小白兔,离开她最在意和深爱着的好哥哥,小淑女立马化身为杀伐果断辣手无情的小魔女和母老虎。 恶少往日坏事做尽,根本不晓得,自己在山洞前所下的命令,可是彻底激怒了晨曦,胆敢打她的坏主意已经够呛了,竟然还企图谋害她的诺尔默哥哥,那就绝对是自己找死,非宰掉不可。 正因如此,对有机会亲手废掉斯迪皮尔德充满罪恶的双手,少女可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要不是明知诺尔默肯定想从恶少口中问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他的身份背景什么的,晨曦早就一剑割断恶少的喉咙,一了百了,岂会容他苟活到现在。 对凶残敌人怀有慈悲之心乃是妇人之仁,终将害人害己,绝对是要不得的。离成为妇人还差得远的小姑娘暗中告诫自己,重温了一遍姑父姑母父亲母亲的再三教诲。 小心翼翼的用青草沾了沾小瓷瓶里流出的液体,晨曦拿起青草,轻轻嗅了嗅,脸上顿时浮现怒意。 “哼哼,竟然有‘离魂香’的味道,哦,这是‘忘忧草’的气息,让我看看,还有哪些奇怪的成分呢。”少女喃喃自语,眼神中杀意愈加浓烈。 别的不说,从彻底碎掉的瓶子里四溅而出的液体,散发着浓烈而独特的味道,证明了少女出手无情的决定是何等的正确。仅仅一丝气味,博闻强记的少女一下子就辨认出构成液体的主要成分,虽然不知道这瓶液体的具体名称,却猜到了它的大致功能。 晨曦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小姐,人家从小就好奇心强,各个学科都广为涉猎,天生聪慧加上勤学好问,身边又有一等一的良师,几乎是学什么就精通什么。别看她年纪小,倘若让她与大陆各大王国名牌学院中的所谓“精英博士”们单挑,只要学过,不管是哪一个学科,少女保准能将他们中的大多数碾压的死去活来,从此怀疑人生。 被斯迪皮尔德当成宝贝,贴身收藏用来“保命”的小瓶子里装着的,其实不是什么杀伤性武器,而是一种名叫“应声倒”的迷幻剂。 这种液体除了具有相当程度的迷幻作用,能让中招的人产生幻觉,主要还附带有十分强烈的催情作用,由于它在空气中的挥发速度极快,药效又够强,闻到这种挥发气味的寻常女子,会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变得浑身无力,手脚酥麻,全身发烫,进而出现情欲高涨迷失自我的失控状况。 说穿了,不过是爱好床上运动的恶少随身备着,专门拿来对付不愿委身于他的女人,比如今晚的狩猎对象戴妮丝,方才垂死挣扎之际“灵机一动”,想起它具有令女性手足无力的辅助作用,拿来对付少女罢了。 若是方才晨曦一个不留神,被这种强效迷幻外加催情剂直接喷到小脸上,且不说以少女的体质会不会如恶少所愿,导致全身酥麻无力反抗,但至少短时间内的相对虚弱、速度大减还是有可能的。 万一出现这种状况,虽说平日惯用下半身思考人生的斯迪皮尔德,生死关头不见得会狗胆包天,蠢到冒着诺尔默等人赶到的风险对晨曦做些什么,但只要他利用好时机,一门心思趁机逃跑,按照设想脱身的机会自然就大了许多。 可惜他今晚实在是很倒霉,企图暗算的对象是晨曦大小姐,又岂容他随心所欲? 打小少女就和诺尔默一道,除了接受名师的悉心指导,苦学高深本领,更是常常一同在崇山峻岭中历练,与各种可怕的魔兽打交道。 那些魔兽实力强劲又灵智初开,不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是地上爬的,无不聪明狡猾得很,单论动脑筋出阴招,比拼生存智慧,随便找一头出来都比恶少厉害的多。试想它们都被少女整治得苦不堪言,你丫的斯迪皮尔德又算哪根葱? 揪着痛晕过去的斯迪皮尔德颈部,晨曦一把提起他朝山洞的方向原路返回,脚步既轻松又自如,手上多出来一百几十斤“进的气少出的气多的昏迷猎物”,对体型娇小少女的正常行走一点影响都没有。 比起晚餐她捕获的那头又大又重的菲特野猪来,斯迪皮尔德的体重无疑要轻得多了。 倘若恶少有幸目睹晨曦收拾野猪时,她那举重若轻信手拈来的潇洒身姿和风采,想必恶少一定不会自不量力的,打起少女一行的坏主意了。 提着显然心黑透了的恶少,晨曦哼着轻柔的小曲,回到了诺尔默身边。 这时候洞口附近的战斗早就已经结束,追到山洞逞凶的恶少一伙已被一网打尽,除了少女捕捉回来的唯一逃亡者,恶少一行十二人中仅存下来还能喘气的,就只剩下腰部重伤、瘫在刀疤男身上的那名佣兵。 至于被他压在身下的那位倒霉副团长刀疤男,早就死的不能再死。寒夜里,热量散发的很快,尸体都已经发凉了,他一嘴干涸的鲜血,证明诺尔默那一撞是有着何等强大的冲击力,内脏都不知被撞烂了多少个。 一把将斯迪皮尔德丢到地上,晨曦抬脚踢了踢恶少的小腿:“快点起来回话。再敢装死,小心姑奶奶收拾你!” 诺尔默瞅了瞅地上“装死”的恶少,很是无语,心道:小姑奶奶,先别踹了。这家伙都被你修理成这副惨样了,还装死?都快真死了还差不多,而且是死透了的那一种。 他不由得瞪了一眼妹妹,生怕恶少扛不住断了气,到时候找谁问个明白? 少年刚才已经审问过幸存的那名佣兵,确实从他口中问出了一些东西,可惜作为恶少雇佣的廉价打手,这名本领稀松的低阶佣兵在团伙中的地位着实不高,大部分信息都来自沃尔夫平日吹嘘时透露的,断断续续,既不完整,更别提全面了,靠谱程度相当存疑。 要知道,故作神秘以便提高对一干草莽部下的控制力度,乃是沃尔夫这类不上档次的团伙老大惯用的手法,明明一件小小的事情,简简单单三两句话就能说清楚,非得分成十次八次的慢慢透露,以示老子背景深厚靠山强大所知甚多,但偏偏就是不告诉你,让你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稀里糊涂的,这么来回折腾几次,对老大的敬畏程度自然又多上几分。 因此想要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相关各方人等的重要背景资料,还真的非问恶少本人不可。 晨曦赶紧吐了吐舌头,摊开双手做无辜状,说道:“是他自己太不经打,我可没下重手!真的。”边说还边摇小脑袋,加强语气。 面对少女认真的叫屈,这回不但少年翻白眼,就连老成持重的普利坦德老法师也不禁莞尔,悄悄摇了摇头。 有能耐扛得住少女暴风骤雨般连环痛击的,非得是身手一流的中级以上战士不可,况且她一向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肯定够重,地上这件半死不活的废物全副心思都在房事上头,动真格的近距离搏斗能顶得住才怪。 摇着头不信归不信,两人都对晨曦下狠手的具体原因心知肚明,先头恶少让手下“杀光男人”的命令,绝对触了少女的逆鳞,没“一时失手”宰了斯迪皮尔德,都算是看在诺尔默的面子上“顾全大局”了。 诺尔默蹲下身子,拍了好几下恶少的脸颊,才好不容易唤醒了陷入昏迷状态的斯迪皮尔德,询问起相关情况来。 恶少一苏醒,就被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那种痛彻心扉的酸爽使他差点又直接晕死过去。全靠老法师有先见之明,及时给了一个效果颇佳的治疗术,总算大幅度减轻了他的痛楚,这才让他得以开口回答问题。不然的话,诺尔默又要多费些周折重新多唤一次。 面对实力远远超过自己的几名强者,尤其是眯着眼睛脸色明显不豫的少女,斯迪皮尔德再也不敢摆出纨绔子弟又兼地头蛇的嚣张模样,有问必答,问一答十,原原本本的将相关情况和盘托出,很是让一旁跃跃欲试,等着动手严刑逼供的晨曦颇为失望。 一五一十问清楚恶少的身世、背景,以及今晚整件事情发生的基本过程,少年很无语。 几乎和诺尔默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今夜整件事情的起因,又是所谓的地方贵族好色少爷,平日里干惯了欺男霸女的无良勾当,一天傍晚与身材火爆的小型佣兵团寡妇团长在大街上偶然相遇,惹得素喜人妻的恶少临时起意,想强行将戴妮丝纳妾收房,然而对方偏偏不识抬举当场拒绝,还动手打伤了企图上前掳人的狗腿子,让他在一干纨绔同好面前很没有面子。于是一怒之下,恶少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上演佣兵团火拼外加霸王硬上弓强掳民女的“传统”戏码。 诺尔默听完,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你说这得多老套啊,一点新意都没有,眼下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简单粗暴?完全就是三流骑士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蹩脚情节嘛!要靠这个吸引读者混饭吃,写手十有八九要饿肚子不可! 正文 第八章 善后不易 第八章 善后不易 俗话说的好,“潘驴邓小闲”,美女就怕懒汉磨,又道是“哪怕你名花有主,我也要给你松松土”,有权有势的官二代富二代,想要获取美女的青睐,捕获她们的芳心,简直不要太轻松。何况人家是没了丈夫失去依靠的小寡妇?多么好下手。 泡妞泡妞,重点在那个“泡”字,具体如何去“泡”,就体现了一个人的总体素养与思想高度。你说你小子家里那么有钱,你又那么空闲,有的是法子和时间让戴妮丝乖乖跟你走,干些什么不好,非要采取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别的不说,只需在城里头稍微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红辣椒佣兵团”女团长的手头肯定是紧巴巴的,日子相当的不好过,否则还从事佣兵这种风险大、收益低的高危行业做什么?刀光剑影有多危险就不说了,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日晒雨淋早出晚归,吃睡不定时心理压力大的,对保持美貌保养肌肤多么困难,你当人家犯傻犯贱,天生喜欢过穷日子苦日子不成? 既然看上了人家,眼馋人家的身子,你小子就不能索性大方一点,一下子当面砸出一整箱子的金克恩,硬通货,把人家整个佣兵团给买下来? 只要箱子够大够重,砸得身材火爆的戴妮丝两眼放光心花怒放,芳心一举被你打动,主动投怀送抱以身相许,从此与你一道过上没脸没皮,没羞没臊的双宿双栖幸福生活,那不就得偿所愿皆大欢喜了? 抠门也就罢了,关键是没脑子。 宁可把钱白白浪费在雇佣一大伙佣兵干非法勾当上面,也不愿用到讨女人欢心的正确渠道里头,真不知道恶少的大脑回路有多奇特,是不是刚生下来就被驴踢了。 对于斯迪皮尔德雇佣佣兵团伏击同行“红辣椒”,并企图强掳戴妮丝的鲁莽做法,诺尔默相当相当的鄙视,这种头脑发热不计后果的下三滥行径,做多了早晚要碰钉子的,一不留神出点岔子就是两败俱伤难以收拾的局面,就比如眼前这样。 诺尔默的心情很不好,瞅着斯迪皮尔德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说我们没招谁没惹谁,好不容易趟过了八百里戈壁,到了此处只不过想好好睡个安稳觉,结果摊上这么个破事,你有没有事先征求一下我们的意见,顾忌一下我们的感受? 将心比心,实在怪不得少年恼火。任谁在荒野里长途跋涉了足足十几天,连躺下做个美梦都被粗暴打断,还被人问都不问就下令砍杀,心情能好才怪。 更何况现在诺尔默头疼不已,如何收尾才是老大难题啊,摆在他面前的这道难题几乎无解,少年十指交叉,斟酌了起来。 首先,根据恶少的供词,他乃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子弟,其父奥尔德.斯迪皮尔德贵为曼尼福斯特城城主,拥有伯爵的爵位。 虽说比起诺尔默家所属的毗迩尼帝国来,恶少所在的比兹尼斯王国各级贵族的级别都要相应降等,王国的所谓伯爵不过是等同于帝国的子爵。也就是谈到两家的具体贵族等级上头,恶少的城主老爹,只不过和少年的父亲拥有同等的爵位,不考虑两家综合实力的话,级别上面谁也压不倒谁。 而且恶少虽是嫡出,却并非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和即将正式继承子爵爵位的诺尔默没得比。 可不管怎么说,问题恰恰出在对方也拥有贵族身份上头。 如果恶少只是来自富豪之家,即使他家里再有钱,也改变不了平民百姓的阶级身份,那么他今晚对诺尔默一行下手的行为,就严重触犯了大陆各国通行的法律,以平民身份企图杀害贵族,绝对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经逮捕、查明事实,等待恶少的就只有压上断头台斩首的唯一下场。 然而正因恶少同样也是贵族,哪怕他家仅仅拥有最低级的男爵爵位,他也仍然不折不扣的属于贵族阶级的一份子,和诺尔默的争斗就会被划归为内部矛盾,对于今晚发生的一切,他完全可以说是一场误会,将所有的责任通通推卸到死了的沃尔夫等人身上,毕竟在场没有第三方贵族可以给少年作证。 于是乎,按照各国目前的常规做法,只要诺尔默没在方才的交手当中直接杀死恶少,否则作为失败被俘的一方,恶少有充分的合法权利,通过缴纳高额赎金的方式,赎回自己的生命和自由,这可是贵族阶级的特权之一。 其次,今晚死了这么多人,晨曦又将恶少的双手统统都废掉了,双方结下的梁子绝对够大够重,说一声不死不休都不为过,这时候怎么处置恶少,做好善后工作,摆明就是考验少年智慧的时候到了。 放了他肯定不行。 像恶少此等平生坏事做尽,好事从来没干过一件的人心里,这世上他才是唯一永远正确的一方,胆敢站在他的对立面,不让他随心所欲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是无法容忍的存在,绝对是要从本位面彻底抹杀干净才算完事。 别说晨曦将他伤成此际这般一级残废的凄惨模样,就凭恶少看上了少女,而晨曦没乖乖主动做他的玩物这一项上,都算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何况是胆敢完全废掉了恶少的双手? 你让他今后还怎么愉快的凌辱女性? 据还活着的那佣兵所说,凌辱女子可是他们斯迪皮尔德家男性最大的共同爱好,而且没有之一。 再说了,这样的坏种,就算他真的缴纳了高额的赎金,然后对天发誓说他以后绝对不会寻衅滋事、打击报复之类的话,你敢信?这头前脚刚放恶少回去,那头替他报仇的大队人马就后脚蜂拥而至,赶上门来杀人灭口夺回赎金,实施彻底翻案的计划。 就算诺尔默一行能侥幸逃出生天,也少不了给戴上“盗贼”甚至“叛乱分子”的罪名,成为满大陆通缉的重要人犯。 别忘了,恶少胆敢横行霸道杀人不眨眼,除了有个当曼尼福斯特城城主的护犊子伯爵老爹,还有个担任城卫军大统领的一母同胞亲大哥,绰号“恐怖的伊凡”的伊凡.斯迪皮尔德给他撑腰呢,能有这么个绰号的主儿,其为人处世如何可想而知,伊凡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残暴,搞不好带队上门寻仇的就是他。 不能放,杀掉总可以吧? 嗯,杀了他倒是最有可能一了百了,按照目前形势来看,应该算是最靠谱的方案。 问题是这个貌似可行的选项,偏偏又严重违背少年的良心,也违反了他从小接受灌输并推崇的骑士精神。 如今斯迪皮尔德已被晨曦打败并俘虏,换句话说,也就成了诺尔默这一方的俘虏,少年杀掉他就变成了杀俘,这种残忍的行为,是任何一个遵循骑士精神、具有高尚人格的年轻贵族所万万无法接受的。 诺尔默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顶天立地、主持正义的圣骑士,这才刚刚走出家门,朝着目标踏出第一步,就犯下杀戮俘虏的罪行,怎么说都大大违反了少年的初衷和意愿。 放掉不行,杀掉也不行。 面对如何选择都不对的两难局面,诺尔默越来越厌恶跪在地上低声呻吟,装出一副死狗模样的恶少了。没有他自然也就没有让人选择的烦恼了,造成这一切矛盾的原因都怪他! 此时此刻,少年突然有种惋惜晨曦下手太轻的古怪念头,心思和先前恨不得直接弄死恶少的少女完全一致起来。 头疼哟! 少年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无奈而痛苦地揉起了额角。 看到诺尔默如此纠结,和他心意相通的晨曦不由得轻轻嘟囔了一句:“这又不是战场,有什么好为难的?这种坏蛋,一刀杀掉就是了。” 普利坦德倒是没有说话,一旁抽着旱烟,默默等候少年做决定。 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倘若太平盛世抱着与世无争的态度混吃等死到是不妨,心软或者与人为善都是很大的优点。可如今的大陆危机四伏,激流暗涌,种种潜伏势力纠缠在一起,蠢蠢欲动,整体氛围波诡云谲,那情况可就两说了。 作为因莫托奥子爵的直系继承人,诺尔默很难做到独善其身置身事外,类似今日的所谓难题,以后恐怕少不了要独自面对,所以一时的犹豫也没什么,多历练历练自然掌握正确的处理方式,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只要初心不改,一切都好商量。 这不正是子爵大人夫妇让少爷出来游历,顺便办理继承爵位手续的最主要原因么? 诺尔默这头在纠结,赛尔斯.斯迪皮尔德那头很紧张。 身体当然还是很疼,痛苦不堪痛到极点的那种疼,但求生的本能让恶少暂时鼓足勇气承受痛楚,将注意力放到开动脑筋自救这件更重要的事情上来。他能感觉得到少年的犹豫,也能感觉得到少女那股不加掩饰的杀意,这时候再不做些什么足够分量的自我拯救行动,恐怕自己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扪心自问,要是换作他处在少年的位置上,根本不用选择,肯定第一时间就采取杀人灭口的做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不得不说一句,恐惧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情绪,大多数情况下过分的恐惧足以压垮人的神经,导致其思维混乱,举止失措;但有时候怕死怕到了极点,物极必反的道理就适用了,恐惧反倒能给人带来额外的力量,放开心窍,启迪智慧。 推己及人的恶少身处巨大的恐惧当中,很难得敏锐的看透了问题的本质,察觉眼前的几个人里面,年纪轻轻的诺尔默才是真正的核心,只要说服了心理上尚显幼稚的少年,自己就还有生还的希望。 所以他将游说目标对准了年轻的诺尔默。 “正如我刚才所提议的那样,我赛尔斯.斯迪皮尔德是曼尼福斯特城城主、奥尔德.斯迪皮尔德伯爵最为宠爱的次子,对于今晚的无意冒犯,我父亲一定会拿出一笔巨额的赎金,一笔符合我身份地位的,足以让你们今后丰衣足食享受人生的赎金,作为放我回去的报酬和赔罪的补偿。还有,你们真的、绝对不能杀我,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我父亲和大哥都很清楚我要来干什么,捕猎的对象是谁,这一切都留下了足够追查的线索。你们要是杀了我,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们,想跟着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你们很容易。再说了,除非你们杀了我就立即逃回家去,否则只要继续向前,就只能路过曼尼福斯特城。我大哥伊凡不但是城卫军的大统领,手下兵强马壮,他本人还是六级的骑士,我敢打赌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一定会死的很惨。” 赛尔斯.斯迪皮尔德强忍痛楚,啰啰嗦嗦的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前头几句还说得磕磕巴巴,后来就越说越流利,越说越起劲,“放了我,收下赎金,是你们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相信我,请让我们共同努力,一起忘掉今晚的些许不愉快吧。” 撒谎不脸红、说话不算数、翻脸不认人,斯迪皮尔德家的典型优良家风,赛尔斯.斯迪皮尔德二少爷无疑传承的很好,领悟透彻,贯彻到位。 正文 第九章 除恶务尽 第九章 除恶务尽 当今的社会,遇到一个不贪财的少女就够匪夷所思的了,想必是她年纪太小,一时半会还理解不了金钱的巨大杀伤力;可她年纪小听不懂人话我信,难不成你小子长这么大了也听不懂人话,意识不到金钱的无上魅力吧? 眼见少年和老法师也是一身朴素的打扮,恶少为了加强说服力,除了将之前对少女所说的高额赎金提议又说了一遍之外,还特意强调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同时自家掌握有强大武力这一事实。 摆事实讲道理行不通,那就金钱利诱配合着武力恐吓,双管齐下等于是上了双保险,老子总不至于那么倒霉,一次过碰上几个又傻又楞的偏执狂,既不贪财,又不怕死,非要一根筋的和自己死磕,坚持什么正义与邪恶势不两立的傻逼原则吧? 恶少心情忐忑又满怀希冀地看着少年,紧张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少年已经是他唯一的希望了,恶魔少女刚才那句“这又不是战场”的话,他回味了颇久才反应过来,分明是在提醒少年宰了自己嘛! 诺尔默不得不承认恶少说的有道理,虽然疼痛与惊恐之下,条理不够清晰,还罗里吧嗦的,很讨人嫌,但听起来确实挺有道理。 排除恶少瞒着父兄偷偷出门干坏事,现在为了活命随口撒谎的可能性,只要他的父兄清楚恶少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一旦他意外身故,城主爷俩确实能从戴妮丝这头找到相关线索。而在当地仿佛土霸王般存在的城主大人手下,必然有着足够的人手和擅长追踪、破案的专业人士给他们卖命,想搜捕杀害他爱子的凶手,确实不是一件太过困难的事情。 到时候诺尔默等人面临的就是无穷无尽的追杀,直属恶少父亲的武装势力暂且不说,光是看在高额赏金份上主动积极参与追捕行动的赏金猎人,以及各式各样的大小佣兵团就不知有多少。 这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历来只看重金钱,届时必定犹如闻到血腥味的苍蝇那样,前赴后继群起而攻之,诺尔默三人乃是受戴妮丝无辜牵连的所谓真相,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无辜?人死了钱就到手了,无辜不无辜的,很重要吗? 诺尔默沉吟了起来。 “大叔,我老爸当年在外头游历的时候,恐怕这类狗皮倒灶的恶心事情没少遇到过吧?请问他是怎么处理的?”一时间决定不了,少年便向老管家虚心请教。 这就是有普利坦德跟在身边的好处之一了,不仅仅是实力强大的魔法师,人老成精的他经验丰富见多识广,堪称一本活着的百科全书“问必答”,实在想不通的时候,随时开口请教就是了,老人家才不会嫌弃呢。 “呵呵。老爷历来讲究‘除恶务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老爷可是明白得很。”老管家一脸慈祥的,循循善诱起出门历练的小主人。 我靠,大事不好!糟老头子坏得很! 赛尔斯.斯迪皮尔德一听就慌神了,少年看上去挺老实挺厚道,思想应该比较单纯,也即是相对好糊弄。自己一番貌似讲得通的威逼利诱底下,少年明明已经心动了,再加一把劲就有很大机会忽悠成功。 万万没想到,他身边的尽是些怪物,那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娘笑眯眯的,下起手来又狠又辣就不说了,这一脸慈祥的老家伙,眼下语气轻松的劝说他杀俘,连一点犹豫或者不忍的神情都没有,好像是肚子饿了建议少年杀掉一只鸡当晚饭那么理所当然。 少年人,你知不知道身边围着一群损友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诺尔默听完点点头,径自朝斯迪皮尔德走去。 他只是生性忠厚善良,但并不迂腐愚蠢,一听老管家的话就立即明白该怎么处理了。 其实无论自己怎么做,仇都已经结下了,而且没有丝毫化解的可能,恶少一家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要是自己真的蠢到贪图所谓的赎金放他回去,又或者是天真到以德报怨的地步,恶少明天上午离开,怕是赶来报复的一大群杀手黄昏前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等一等,你家‘老爷’,你也是贵族么?那我们就是自己人,一切好商量!”恶少强笑着说道,拼命给自己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然而眼前的“自己人”沉默着没有回应,同时反手抽出了长剑。 月光笼罩下,剑刃上头光芒流转,显得更加森冷,锋利。 “等等,你听我说,你别过来!”斯迪皮尔德嘶声喊叫道,边喊边拼命往后缩,背对着火光,少年脸上的表情他看不清楚,但是拔剑出鞘的动作已经充分表明了态度,恶少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对方走过来要做些什么。 垂死挣扎是一定的,可惜他忘了,跪着的被动姿势底下,想按照设想迅速拉开距离是不可能的,反而是惊慌失措的自个绊倒了自个,双手再下意识的在地上这么一撑,顿时痛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直接一个后仰摔到地上。 眼见在劫难逃,恶少干脆扯开嗓子嘶吼:“你敢杀我,我父亲和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大哥会活活弄死......” 威胁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赛尔斯.斯迪皮尔德就被少年一剑割开了喉咙,抽搐着倒在地上。 鲜血汩汩而流,蹬着腿直到断气的时候,恶少的眼睛都是睁着的,他到死都不敢相信,在自家曼尼福斯特城的地盘上,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掉他这位堂堂的斯迪皮尔德家二少爷,难道对方就不怕自己大哥报复么? 微风吹过,烟味冲淡了几分来自鲜血的腥味。 普利坦德笑了,笑得很欣慰。说句实话,他其实有点担心小主子会心慈手软,或是犯所谓骑士风度的呆板毛病,下不了手。没想到诺尔默这么迅速就做出了决断,而且动起手来干净利索,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这让深知人心险恶的老管家十分欣慰,笑容也就格外灿烂。 小主子成长的真快,不愧是因莫托奥子爵的传人,天生就是一副干大事的模样。 一步跨过恶少的尸体,普利坦德迈步走到最后活着的那个佣兵身边,轻轻一挥魔法杖。 恶事不能都让小主子一人承担,身为管家当然要为小主子分忧才是,这边可还有一个会喘气的佣兵没了断呢。 戴妮丝的眼角狠狠抽了两抽,脸色变得煞白,她看到老管家仅仅将手中的魔法杖挥动了一下,就像敲西瓜一样将佣兵的脑袋敲个破碎,脑浆流了一地,一时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杀戮她无疑见得多了,身为佣兵团的一团之长,厮杀乃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死伤在她手上的大小毛贼为数着实不少,亲手处置落在自己手里的敌人也不止一次,可是魔法师用法术杀敌就见得多了,像普利坦德这样,用魔法杖敲碎佣兵头颅的事情,就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要知道人的头颅十分坚固,头盖骨被公认是人身上最坚固的那一部分骨骼,正常情况下,一级战兵想要一击就敲破敌人的头盖骨,都要全力以赴,可眼前的老魔法师出手之潇洒,态度之随意,简直就像是在拍打一只苍蝇,轻巧的不能再轻巧。 由此可见,魔法师手中那根貌不惊人,没有任何特殊光泽的魔法杖实际得有多重,而貌似羸弱的老头,手上的真实力道又得有多大。 一位随手一击就堪比一级战兵全力施为的魔法师,戴妮丝这辈子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完全颠覆了她以往形成的,魔法师肉身脆弱近战力为零的认知。 力量型的魔法师,又或者是魔武双修的怪物?还有天理么? 戴妮丝忍不住腹诽道。 或许是察觉了戴妮丝神情中的异样,普利坦德突然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认胆大包天的女佣兵团长突然感到一阵极大的恐怖,明明老魔法师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敌意,更不像是深藏不露的圣阶之类强者,她却犹如被极其可怕难以形容的存在盯上了,整个身体压抑不住的颤抖起来,有如寒风中的烛光,随时可能熄灭。 诺尔默看到了这一幕,便对戴妮丝说道:“带上你的人,走吧。为了大家好,我建议你立即离开曼尼福斯特的地界,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你惹不起斯迪皮尔德家族。”然后就转身大步走向山洞,再也不看女佣兵团长一眼。 戴妮丝从恐惧中回过神来,鼓起勇气,边追赶少年边笑着说道:“今晚的事多亏各位了,救命之恩,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我是‘红辣椒佣兵团’的团长戴妮丝,请问少爷您怎么称呼?” 她从普利坦德称呼少年的父亲为“老爷”,以及恶少临死前的反应意识到,诺尔默肯定是来自有相当身份和地位的家庭,普通人家的长者以及当家人没有资格被尊称为“老爷”,哪怕是家财万贯的大商人之家也不行,官宦之家才当得起这两个字。 等级森严可不是一句空话,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容不得轻慢,僭越的行为一旦被官府知道了,可是会受到相应惩罚的。 她刚娇笑着表达谢意,正准备继续开口攀谈,充分利用自己女性的优势和魅力交好少年,联络联络感情,就发现自己面前出现了晨曦的身影。 少女看着她,平静而冷漠地注视着她,也不说话,偏偏站的位置很有讲究,恰好位于她和诺尔默中间,将她和少年一把隔开,使得她无法继续追至少年身边。 戴妮丝只好站住不动,总不能一把推开少女,直奔自己的目标去吧? 先别说以她的力量能不能推得开晨曦,就算她真能推开,真敢推开,怕是少年会第一时间冲向她,替晨曦讨个公道。 她勉强冲着晨曦笑了笑,心里有点纳闷和苦涩,实在不太明白少女对自己的敌意来自何方。对上这个杀伤力极强的少女,即便她处于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在巅峰的时刻,自问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更不要说现在这副熊样。 身材火爆的女团长脾气同样火爆,否则当日不会一时冲动,动手打伤赛尔斯的随从,结下仇怨,惹下祸端。但今晚见识过少女那惊人的战力,立马认清发飙要分具体场合,具体对象的事实。 正文 第十章 包藏祸心 第十章 包藏祸心 看着强颜欢笑的戴妮丝,晨曦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她,也不在意她的暗中嘀咕。 赛尔斯.斯迪皮尔德是个人渣,行为十分下作,实在该杀。相信经历今晚发生的一切之后,这会是在场所有人的一致看法。 然而现实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坏人的对立面不一定就是好人,或许有可能是更坏的坏人。 自己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那是小孩子才有的天真想法,成年人就不应该这么幼稚了。恶少企图掳掠戴妮丝的行为自然有罪,却不代表女佣兵团长本人是完全无辜的,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这句老话,其实更加贴近事情的真相。 而这正是晨曦不待见戴妮丝的缘故。 她从一见面就不认可戴妮丝,这娘们怎么回事嘛!虽说女人都爱美,都喜欢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在大家面前,身材傲人的那些,更是乐于尽可能的突出自身优点,可那不代表就能毫无原则,全无底线,不知廉耻。 具体到女佣兵团长这里,作为日常以承接各类危险业务为生的佣兵来说,刀光剑影乃是家常便饭,时刻准备战斗才是最重要的,这不仅仅涉及到职业操守的问题,也是烙在骨头里的本能,一切装束打扮都要以便于作战为主。 而身为一团之主的戴妮丝,无疑肩上的担子最重,不仅要担负起统筹全局和指挥队伍的重任,必要的时候还要起到全团最强战力的作用,亲赴最激烈最危急的地点参加战斗,力战破局。 说得直白点,平常家居怎么穿着打扮是她个人的私事,外人无权过问,可一旦涉及公务,就要求她必须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一切从大局的角度出发。怎么能够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穿着一身低胸短裙的红色性感紧身装?突出自己和炫耀身材的目的无疑是达到了,可万一交手怎么办?再性感也代替不了中看不中用的缺点,平常只要动作稍大都会春光乍泄,战斗的时候更是十成本领发挥不出五成。 由此可见,要么是分不清孰轻孰重,完全不配当首领,要么是这戴妮丝向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习惯了炫耀、卖弄自家傲人身材这一本钱,拿尚算标致的相貌和丰满的肉体为自己业务开路的不良作风。 结合“红狼”佣兵以及恶少两者的供词,今晚的祸跟这娘们往日不知廉耻,不分时间、地点和对象卖弄风骚是分不开的,少女当然会腹诽。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思想偏向保守的晨曦无法认同,荒郊野外的,又不是赶着去参加相亲舞会,争当交际花的花魁,穿得如此暴露,给谁看呐?分明是浪习惯了! 诺尔默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身来,一看到隐隐对峙的站位,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轻轻在晨曦肩上拍了一下,免得妹子再做出什么更加激烈的举动。 晨曦最听哥哥的话,见哥哥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于是便放下心来,往旁边稍稍一让,留出空间由诺尔默自个应付戴妮丝。 “你故意逃到山洞这里,是为了拖洞中借宿的冒险者或过路人下水吧?”一开场,少年就直截了当的点破了对方意图,“别跟我说你不清楚伏击你的是谁,不了解他们都是些什么德行。无意中卷入你们两家的纷争,我们万一不敌,会有怎样的下场,你不会不清楚。为了达到自己活命的目的,你就不把一众部下和无辜路人的生死当一回事?” 少年语速不快,冷冷地说出了己方态度冷淡的原因。他的思维其实是很缜密的,想得比少女心性的晨曦还要通透,深远。 戴妮丝顿时一滞,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来,她没料到诺尔默这么年轻,却能一眼看穿了自己先前的企图,暗藏的机心。 对于常年在外冒险的佣兵来说,和人动手很常见,既然动了手,胜败就是兵家常事,对于各种突发事件都有应对的基本预案,面临什么样的危局,该如何化解,都是大致心中有数的。 或者说,在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残酷冷漠的丛林法则之下,没能做到这一点的佣兵团队,早就成了别人上位的垫脚石,献上自己的生命和首级,作为强者证明荣耀与实力的胜利品。 比如说今晚,既然戴妮丝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杀出了埋伏圈,想在强敌的追击下逃出生天,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趁着敌人还没追上来,自己队伍的基本架构和战力还在,果断和团里的骨干分头行动各自逃命。 茫茫群山,地域广袤,又是漆黑的夜晚,“红辣椒佣兵团”一伙只需往深山老林里分头一跑,距离稍微一远,视线模糊,敌人想要一网打尽,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日后自然有的是办法重新聚到一起。 就算她戴妮丝一身红衣过于明显,又是恶少志在必得的猎物,也仍然大把机会脱身。 密林之中,多得是足以阻隔视线的大树和巨石,只需充分利用好各种障碍物,多绕几圈,抽空花上几秒钟时间,就能将外头的衣服脱去,挂到树上引开敌人,她自能溜之大吉。 黑黢黢的,危难关头,只要兵器还在手上,没了碍手碍脚的紧身低胸短裙,戴妮丝的战斗力还要强上几分,正常人到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走不走光的问题。 可戴妮丝偏偏选择了最不应该,也最不靠谱的做法,带着所有的下属,队形严整的边打边撤,一门心思逃往山洞这里! 要知道山洞虽然偏僻,却不可能没有任何人知道;排成防守队形和敌人交手,撤退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对方跟踪就容易,山道上想跟丢都困难;再加上山洞只有一个出入口,敌人只需顺着山路上来往洞口一堵,就是一副典型的瓮中捉鳖局面,连丝毫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戴妮丝一行人逃到此处已是强弩之末,人人身上带伤,没剩多少战斗力,完全不具备和追兵拼个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的下场。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此愚蠢的决策,道尽了戴妮丝不可告人的目的。 诺尔默就这么看着哑口无言的戴妮丝,目光清冷。 身材火爆的女佣兵团长这么做的原因不难猜,显然有且只有一个,就是太过清楚敌人此举是冲着谁来,深知自己的实力不足,生怕分头跑路时敌人会放弃追杀其他人,一心一意追捕自己,从而没能逃脱敌人的魔爪。 怀着被生擒的无限恐惧,戴妮丝宁可付出全团骨干给她一人垫背的代价,也下决心冒险赌一把,尽量把水搅浑,争取将洞中过夜的路人拉到自己的船上来。要么运气好报上一根大粗腿蒙混过关,要么倒霉透顶连累大家一起死,人数多一些,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也幸亏诺尔默一行战力惊人、配合默契,这才无惊无险地将事情迅速解决掉。换做实力稍差一些的队伍,撞上血狼佣兵团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凶徒组合,怕是少说也要送掉好几条人命。 而万一像晨曦这等美貌娇俏的少女落到淫魔恶少的手里,那情形会是多么的无助,下场会有多么的悲惨,光想想都让人感到害怕和不忍。 人都有私心,可自私到这种地步,为了自己活下去而随时牺牲部属和无关人等的做法,就不仅仅是自私了,而是冷血和残忍。什么情同手足、生死与共,原来全都是平日哄人卖命送死的把戏。 对于戴妮丝这种自私到极点的没良心做法,说一句包藏祸心绝不为过,诺尔默当然非常不认同。 他也看明白老管家的暗示,杀人灭口嘛。可惜少年不愿出于保密的目的,将方才还曾一道并肩作战的“友军”一起杀掉灭口。不管这几个所谓的友军,是否真正值得当成自己人对待,以诺尔默善良淳朴的心性,明知这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最没有手尾和风险,他都不想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段。 要是自己也这么做,那和他鄙视的戴妮丝又有何区别呢? 当然了,诺尔默心地善良归善良,却不代表他愿意和戴妮丝这种人有什么深交,所以才装作没看懂老管家的暗示,态度鲜明的开口赶戴妮丝等人连夜离开。 既然他都清楚的表示出赶人走的意思,相信普利坦德也不会擅自做主,悄悄尾随上去将戴妮丝几个干掉。否则以老管家的身手,不过是多废几个一阶火球术的小事。 只可惜女佣兵团长不知好歹,不死心的抢身上前,终于被早早看她不顺眼的晨曦出面拦下了。 “你走吧。今晚过后,我会当成从来没见过你。也希望你的嘴巴够牢,别逼我干出让你永远闭嘴的事来。”诺尔默轻声说道,语气却十分坚定,摆明了完全不给戴妮丝继续纠缠的机会。 混了这么久的江湖,戴妮丝当然明白,这世上能永远闭嘴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这一种了。 面对态度坚决的少年,她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着诺尔默深深鞠了个躬,恭恭敬敬地说道:“十分抱歉,我之前心慌意乱,确实做得不够地道,太自私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极度恐惧之下的不当举动,不要和我这等小人物计较。今后有什么差遣得到我们‘红辣椒’的地方,还请您不要见外,吩咐一声就是。我永远都记得您今夜的救命之恩。” 边保持深鞠躬的谦卑姿势说着,戴妮丝边从腰间摘下一块腰牌,双手举起递上前去:“这是我们佣兵团的信物,只要您需要我们跑腿,请命人拿着这块腰牌前来吩咐,我一定随时随地全力以赴。” 戴妮丝的态度很诚恳,结实有力的纤腰也弯得很低,穿超低胸装的好处之一,就是她傲人的胸脯在这种姿势底下,几近一览无遗,少年只要稍微一低头,就能看到满园春色。 女佣兵团长朝着地面的俏脸露出一丝微笑,自信而狡黠的微笑,她对自己坚挺傲人的“凶器”历来很有信心,以往洽谈生意招徕顾客,只要舍得使出这一招,大多数时候可说是无往而不利,她也深信初出茅庐的少年脸皮薄,很难抵挡自己这么个相貌标致、身材一流的成熟大姐姐伏低做小,真诚致歉。 女人嘛,都爱钱;这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 就算是还没有完全成熟的少年也一样。 正文 第十一章 色诱失败 第十一章 色诱失败 戴妮丝确实很有信心,尽管少年身边就站着晨曦这个如假包换的美人胚子,毕竟年龄还小,和成熟性感犹如大蜜桃般可口的自己相比,就像一颗青涩的珍稀果子,外头看着诱人,内里却远远没到可以仔细品尝的阶段,她就不相信少年分不清少女和少妇的区别。 可惜今晚发生的意外实在太多,戴妮丝注定要又一次失望了。她没听到预料中的,少年呼吸变粗的声音,手上的腰牌也没被人接过去。 很是诧异的女佣兵团长稍一抬头,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双秀气、小巧的靴子,头再抬高点,晨曦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就映入眼帘,正似笑非笑的俯视着她,双眸间隐约有雷电闪动。 少女又很“及时”的赶到了她和诺尔默之间,“恰好”又一次挡在了戴妮丝的身子前面,杜绝了少年欣赏女佣兵团长胸前迷人风光的可能性。 一对又大又圆的雪球落入少女眼里,进一步加深了她对戴妮丝的坏印象。 哼哼,居心不良呐。胆敢肆无忌惮的在小姑奶奶面前使出色诱这一招。晨曦的双眸微微一眯,小手开始握拳,很有冲动发大招了。 是赏她一记狠辣的耳光,让她知道眼高手低好呢?还是干脆一拳帮她脸上开个彩色果酱铺子,令她永远用不了这一招好呢? 好不容易从无聊透顶的荒原里走出来,找到个干燥、安全的山洞睡个好觉,好好休整休整,偏偏让人给搅和了,试问晨曦小魔女怎么可能会爽!想要她对惹出事端的戴妮丝有好脸色,怕是很难。 诺尔默毫不客气地回绝了戴妮丝交好的努力,让早就一腔不满的少女心花怒放,她最在意的诺尔默哥哥果然顶得住美色诱惑,没被成熟妖艳的戴妮丝迷住,这让少女的心情变得好了不少。 没想到就在眼皮子底下,此刻还发生了让她更加不爽的事情,身为“罪魁祸首”的女佣兵团长好死不死,竟然把她当成空气,试图勾引她的诺尔默哥哥! 晨曦很不爽,后果很严重。 不管戴妮丝此举是否真有勾引诺尔默的念头,少女都会毫不犹豫的、坚决地予以制止!这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散发骚滋味的老女人,怎么能让她凑到哥哥的身边? 对于保护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少女可是上心得很。 当然啦,娇小的少女可不会承认,她是对高挑丰满的女佣兵团长有所妒忌,她只不过从心里面认定,自己的所作所为纯粹是为了哥哥好,是为了将一切可能导致哥哥糊涂犯错的现象扼杀在萌芽状态,毫不动摇一万年! 少女身后的诺尔默笑了,微微摇着头,欣喜的笑了。 晨曦的这点小小心思,青梅竹马的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少女这么做,无疑表示她高度在意她的诺尔默哥哥,看似小孩子气的行为,反而给经历一晚无情杀戮的少年,那略微有点变凉的心头注入了一股暖流,使他整个人都重新温暖起来。 果然最在乎自己的,永远是自己最亲密挚爱的家人,不带功利色彩,一心爱护维护自己的家人。 “救命之恩什么的还谈不上。你方才也听到了,恶少可是下令,要把我们这些男人都杀光的。我出手不是为了救你,不过是出于自保而已,顺带着帮了你一把。没什么好感谢的。”考虑到戴妮丝多番诚恳的表态,抱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念头,诺尔默没有点破她“鞠躬”的不良企图,态度略微软了下来,但仍然温和地婉拒了她的好意。 “再说我们此行还有任务,好意心领。今晚就此告别,不劳你费心了。” 少年说完朝她笑了笑,点点头,径自牵起晨曦的小手,并肩走回山洞里头,收拾褥子等随身物品。 长长叹了一口气,女佣兵团长再不甘心,也只得无功而返。 都摆出予取予夺、任君采撷的诱惑姿态,发出强烈的无声暗示,色诱计划依然可耻的失败了,还能说些什么呢? 少年软硬不吃,不好虚名,不好色,还不贪小便宜,这样的男性,无论多大年纪,她这辈子还从没遇见过,一朝遇见了竟如碰上乌龟的老鼠,简直无从下手。 她终究只能咬着牙,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很是惆怅,连腰牌都忘了要挂回腰间。 与黯然神伤的戴妮丝形成鲜明的对比,晨曦可高兴了,少女心性藏不住事情,柔荑被诺尔默握着,特别的温暖,她快乐地哼起了小曲,还不忘回过头来,故意将小巧的鼻尖冲着戴妮丝,挑衅似的翘了翘,一脸得意万分。 我家诺尔默哥哥大气的很,才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骗到呢! 迅速收拾好行李,诺尔默一行牵上坐骑、驮马,尽快离开了山洞这个是非之地,杀戮场所。 有了普利坦德这位识途的“老马”,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栖息之地,那是一片参天大树遮盖下、团团巨石环抱的小空地,虽然比不上原先的山洞那么干燥、安全,仓促之间也算尚能接受,总比待在树上窝一夜要舒适得多。 靠着石头铺好厚厚的狼皮垫子,盖上褥子前,诺尔默和晨曦不忘再次确认坐骑、驮马已经拴好。一切就绪之后,三人才再次躺下歇息。 有了外围的驮马形成简单的围闭,背后又有大石头作为倚靠,总算形成一个相对安全的睡眠环境。野外露宿,本应尽可能燃起篝火防备和驱赶野兽,无奈不知恶少是否还有什么强力后援,他们虽然不惧,却也不想节外再生枝,因暴露的火光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头枕着诺尔默的手臂,晨曦靠在哥哥的臂弯里,回忆着今天发生的种种情节,特别是诺尔默哥哥率先冲上前迎敌,那一往无前的豪迈,真是太帅了! 少女慢慢翘起了嘴角,甜蜜的睡着了。 少年却没太大睡意,静静地思考着,短暂的厮杀让他头一回见识了现实世界的残酷,人心凶险的一面。 时常深入莽荒地带进行探险和狩猎,在实战中磨炼战斗技巧,死在他和晨曦手里的猛兽、魔兽多了去了,杀人却是头一回。明知他们罪有应得,亲手杀掉自己同类的感觉,仍然很不好受,特别是最后一剑割开斯迪皮尔德喉咙、血花四溅的一幕,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回忆起恶少临终前那茫然的眼神,少年莫名有些唏嘘。 他们为什么非要恃强凌弱,残暴欺凌他人呢?明明大家都是人族,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和平相处,像我家那里的人们一样,同心协力,过着与世无争、其乐融融的平凡日子呢? 出门前原来想着,此行不过和游山玩水差不多,领略一下世间的繁华,却不料还没真正踏足比兹尼斯王国的领土,就被卷入了大麻烦,不得不大开杀戒,沾上一手的血腥,真不知这样不甚美好的开头,对日后的行程是福是祸。 幸亏一向多得父母、恩师的长年谆谆教诲,诺尔默养成了不主动惹事,但也不怕事的乐天性格,天生谨慎和略微内向的少年没多久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也就将担心放到一边,渐渐睡意上涌,搂着晨曦缓缓入眠。 一夜无话。 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了沉睡中的晨曦,少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后半夜的一觉睡得相当的踏实,总算把长途跋涉的疲劳尽数消除,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爱干净的晨曦也知道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只能等到城里才能实现计划了,还好曼尼福斯特城就在大约二十公里不到的地方,傍晚之前怎么也能赶到。 一股浓郁中带着清香的味道适时传进少女灵敏的鼻尖,晨曦深深吸了一口,嗯,是猪肉汤的味道,还加了野菜!咕噜咕噜一阵肚子响,少女连蹦带跳的跑到炖锅边上,一副哈喇珠子使劲往下流的馋猫模样。 “去,赶紧刷牙洗脸。不然不让你吃。”诺尔默好笑地拍拍少女的手,那白嫩柔美的秀手差一点就要掀开锅盖了。 晨曦撅撅小嘴巴表示不满,应了一声,三步赶做两步跑去洗刷干净。 一顿肉量充足的晚餐足以慰劳空空如也的肠胃,慰藉疲惫不堪的身躯,早餐吃得太油腻就不合适了,因此诺尔默特意起了个大早,到四周搜寻野菜,以他对森林的熟悉程度,很快就如愿采到足够的野菜下锅。 “好香啊!”晨曦一回到锅边,就迫不及待掀开了锅盖,“还有蘑菇!”少女雀跃着,野猪肉炖蘑菇,再配上碧绿碧绿的鲜嫩野菜,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清新的香气,让人闻了就胃口大开。 第一时间给普利坦德盛了一大碗连汤带肉的野猪汤递过去,少女才着手给诺尔默和自己舀汤,一大口又香又鲜的热汤喝下肚,晨曦满足地长出一口气:“太好吃了!诺尔默哥哥不去当大厨真是浪费。当然了,现在要是能再有一壶上好的葡萄酿就更好了!” “就你要求多!”少年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晨曦,“再啰嗦我就先把汤喝光,让小馋猫没得吃!” 一听诺尔默用最最重要的食物相威胁,晨曦立即闻过即改,毫无形象地开始“埋头苦干”,生怕吃得慢了没机会舀第二碗汤。 普利坦德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斗嘴,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家碗里的猪肉汤。他向来很疼晨曦,少女也很有礼貌,懂得尊老,一早先给老管家盛了满满一大碗肉汤,这等分量的早餐对于老年人的脾胃来说足够了。 比起享用美味的早餐,他更加享受这种温馨甜蜜的家庭氛围。 利落的吃完早餐,诺尔默和普利坦德又开始给坐骑和驮马喂食,长途旅行对马匹的体力要求很高,光靠它们自己吃草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他们出发前就备下了足够分量的盐巴、豆子等物,这对恢复、增加马匹的体力大有帮助。晨曦则负责解决锅碗瓢盆的清洁事宜。 从容收拾好行装,三人组精神焕发的沿着山谷继续前进。 正文 第十二章 谷口雄关 第十二章 谷口雄关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名闻遐迩的末日山谷,自从千年前那场导致大量神祇、圣阶之类的强者陨落的决战在此处附近上演以后,落日山谷就被改称为末日山谷,与外头的八百里丁角阿斯戈壁一道,成为见证人类不屈抗争的传说之地,数不清的吟游诗人将其写进动人的诗篇中,传颂和歌唱。 此刻的山谷安详而宁静,山风吹拂在茂密的树林上,松涛阵阵,偶尔一两声清脆悦耳的鸟叫声响起,给寂静的山林增添些许活泼和生气,所谓的天籁之音,莫过于此。 即便有传闻,光明正在一步一步离去,黑暗的阴影开始逐渐笼罩大地,战争即将再次来临,山谷也毫无一丝当年金戈铁马古战场的萧杀气氛。 千年时光流逝,残酷的战争给大自然留下的无数伤痕,早已渐渐悄然愈合。 谷道宽阔而平坦,自然形成的通道足可容纳百余名骑兵齐头并进,据说当年魔族联军的千军万马,正是唱着嘹亮的战歌,顺着这道山谷向人族大陆的腹地进军。 “我说大黑,别说本大小姐没事先警告你啊,要是今天你再敢乱吼乱叫,吓跑了谷中的猛兽,影响我收一头法斯特豹当宠物的大计,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晨曦的纤纤玉指点向她口中的“罪魁祸首”,几乎直接戳到哥哥坐骑的鼻尖上,看样子很是不满。 明媚柔和的阳光下面,少女的丽色无比动人,她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满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底下,是一张稚气未消的小脸蛋,白里透红,肌肤胜雪,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极具神采,眼眸流转间,已然颇有几分祸国殃民的味道,假以时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 少女的身材娇小匀称,曲线婀娜,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典型的人小鬼大,却又不显得违和。 此刻她故作气鼓鼓的模样,既可爱又俏皮,仿佛自己刚刚提到的法斯特豹,不是山中令人闻之色变的迅猛野兽,而是温驯可爱的小白兔,可以随手捉来玩耍。 比起娇小玲珑的晨曦妹子,诺尔默则是身材高大,此时见少女一脸理所当然的说着歪话,悄悄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接腔,“哞~”的一声,他胯下的坐骑已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同时很有个性的把牛头一拧,又大又黑的鼻尖喷出一股白气,顿时远离少女纤巧秀气的手指,长满黑毛的牛头,摆出一副“啥来着?懒得理你!”的表情,竟是极通人性。 “哈哈哈哈。”一头牛面对指责能有这么迅速的反应,还能做出如此生动形象的拟人表情,诺尔默和身后的普利坦德法师都忍俊不禁,纷纷大笑起来。 与此同时,少女胯下的白马也是微微翘起嘴角,眼中浮现笑意,显然也是极富灵性,远非寻常的坐骑可比。 没错,诺尔默的坐骑相当的不寻常,既不是绝大部分骑士显示和增添勇武的骏马,也不是少数贵族子弟彰显家世与身份的地龙等高级异兽,而是比兹尼斯王国与魔界接壤的边境群山中,一种当地十分常见,艾欧罗帕大陆其他地方却从未出现,堪称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大型哺乳动物:魁牛。 魁牛的体型高大,四肢粗壮有力,成年后肩高比普通的马匹还要略高,通体上下长满一到两寸长的黑毛,又黑亮又光滑。在不被激怒的情况下,这种群居在山中的野牛生性较为温顺,加上耐力好,不挑食易养活的优点,很受边界上生活的各个族群喜爱,常被捉回家里驯养,当成日常耕种、畜牧与运输时的好帮手,当然也会被当成代步用的坐骑骑乘。 就比如此刻少年等人身后,就有好几头健壮的魁牛肩负起驮马的重任,背着此行所需的帐篷、炊具、饮用水和食物等旅途必需品,以及日常消耗品之类。 只是耐力再好的牛也还是牛,变不成马,并不适合作为外出长途旅行的工具,更不会被当成作战用的坐骑,因此通常只在边境数十公里的范围内活动,不知为何会被诺尔默当成正式坐骑,就这么公然骑着上路,来到离开边境线足有四百多公里的地方。 若是被素来看重门面的毗迩尼帝国世家贵族,或是比兹尼斯王国等属国的豪族青年见到了,避免不了会盛气凌人的嗤笑少年是乡巴佬、穷光蛋,连一头体面的坐骑都购置不起,就敢出门丢人现眼,真真是斯文扫地。 “哎呦!还不服气是不是?让你装!要不是你故意捣蛋,一会儿高声嘶吼,一会儿拼命向外散发气息,怎么会一连走了上千里地,别说什么休极熊、法斯特豹,就连戈壁上头最常见的比格狼都见不到一只。” 晨曦用娇嫩的小手在大黑头上敲了一记,咬牙切齿,螓首一摆,满头亮丽的黑色短发随之飘摇晃动,又给少女增添了几分灵动。 “好啦好啦,晨曦小姑奶奶别再欺负大黑了,行不?要是它罢工不走啊,哥哥就只能步行,靠自己的双腿走出山谷了。按照哥哥的脚力啊,恐怕要走到半夜才行哦。”诺尔默笑着摇摇头,边说边轻轻拍了拍大黑的脑门,安抚坐骑。 他和少女青梅竹马,打小就一起长大,连骑着的这头魁牛,也是刚出生不久就抱养在家里,悉心照料,两个小人儿外加一头小牛,一起追逐嬉戏、厮混着长大,彼此之间脾气极为熟悉。 虽说魁牛比较温驯,家养的更是深通人性,和主人的关系通常极好。然而所谓的温驯也是相对的,一旦魁牛发起脾气犯起犟来,还真的说不走就不走,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当然了,具体到个性十足的大黑身上,绝对不会因为这么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罢工,找准机会踹你两脚倒是更加可能。 “哼。看在哥哥的份上,本大小姐就不和你这头牛一般见识。不然啊,哼哼!”晨曦冲着魁牛摇了摇小拳头,鼻子翘的老高,一脸得意神色,好像要不是诺尔默替大黑求情,她就能将魁牛怎么似得。 习以为常的玩闹,倒也为乏味的赶路添上些许乐趣,尤其是在这景色大致雷同的山谷里头。 两人身后的老管家普利坦德乐呵呵笑着,看着小姑娘和魁牛玩闹,满是皱纹的老脸上,一脸的欣慰。 平安无事的走了大半个上午,前面一道关口已是隐约在望,只不过两旁的景色也出现了异常,从远方的某处峭壁开始,一直通到关隘所在之处,山壁上头尽是光秃秃的,一棵植物都没有,与这边郁郁葱葱的两侧群山完全不同,仿佛有一条垂直的无形界限,将界限两边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一边生机勃勃,一边死气沉沉。 对着眼前明显怪异的情景,普利坦德指着前头的关隘说道:“少爷,小姐,前面就是无数歌咏中传唱的,专门锁住‘末日山谷’的有名雄关,号称‘人界第一关’的西哥特之门了。” 话说的很拗口,名字也很特别,又是“关”又是“门”的,那到底是关还是门? 其实之所以有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原因就在于这道雄关建得极具特色,朝向山谷的标志性巨大雕塑和关门,让人一见就过目不忘。诺尔默和晨曦两人顺着老管家的手定睛一看,不用多问,就立刻明白“西哥特之门”这个名字的由来。 远远望去,和两侧陡峭险峻的山峰相比,末日山谷的出口不算太宽,本应该是喇叭口形朝外敞开的地方,被一道高大险峻的关隘牢牢锁住,关上箭楼林立,气势逼人,尽显“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风采。 雄关两侧的峭壁上,借着原本的山势,分别雕刻有一尊气势磅礴栩栩如生的雕像,雕像的尺寸是那样的巨大,哪怕现在离得这么远,都能将两尊雕像的面部表情等细节大致看个清楚。 左侧的那尊雕像头戴兜鍪身披铠甲,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侧身朝着谷内,留着络腮胡子的脸上表情从容,淡定地对着山谷举起右手,意态悠闲,充满自信,摆明了对即将来临的恶战毫不在意,竖起的手掌摆出再明显不过的“止步”含义。左边的胳膊则向身旁举起握拳,高度与肩平齐; 右侧的那一尊雕像浓眉大眼,戴着一顶古典样式的头盔,盔顶长缨飘扬,身上披着一件款式简单的半肩长袍,露在外头的肩膀配有一个兽首护肩,强健魁梧的身子正面朝向山谷,左手笔直伸出,长而有力的食指直直点向谷内来者的方向,配合雕像怒目圆睁、目光坚定的神情,毫不掩饰的表达出“锁定”的信号,绝对是霸气侧漏。右手则同样平肩举起,朝向另一侧的同伴; 两尊雕像朝着同伴平举出去的手臂刚好互相抵在一起,两颗拳头连接之处,恰好就是雄关的正中部位,手臂下方圆拱形空洞所在的部位上,破损严重的门框残留线条依然清晰可见。不用说,该处空洞所在就是当年关隘的大门了。 要知道依靠目测,每尊雕像的高度少说也有一百多米,也就是说,倘若不是被战乱所毁坏的话,这道关隘原来的两扇门扇竟然高达数十米,甚至是将近百米的高度! 难怪此关会以“门”来命名,关因门而得名,门增关之风采。 好一座扼守咽喉要道的人界雄关! 好一扇阻挡强敌入侵的巨大门户! 真不知道当年的门扇是用什么材质制成,又是谁能有那么大的力气,来负责每天开关这两扇如此耀眼,同时又高得离谱、大得离奇、重得可怕的关隘大门! 从此处远望,除了空洞洞的关门,整座关城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青灰色,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凝重、威严和质朴,充满难以名状的力量感,就像一个远古巨人那般坚强,带给人一种不可撼动的直观感觉。 想必有了这座雄关的保护,人族在夜里会睡得特别的踏实。 看着古朴、雄奇的关隘,耳边响起普利坦德充满磁性的男中音,只听老管家缓缓介绍道:“‘西哥特之门’城墙高三十三丈三尺,底部基座厚十二丈,城墙顶部也有七丈宽,足以容纳十匹骏马并肩驰骋,或者布置多达八道不同种类的士兵进行防御。砌筑所用的石材,乃是从此处山脉开采出来的青岩,每块石材重达三百多斤,石材间的缝隙浇以煮沸的糯米汁为主的混合液,凝固后与石材融为一体,十分坚固。两尊雕像互抵的胳膊形成的城墙上面,当年是箭塔林立,密布大型床弩和巨型投石车,投送火力极为强劲,配合雕像朝着谷内伸出的手臂上头设置的床弩,能对山谷的来犯之敌形成多层次、多角度、立体及全方位覆盖的致命打击。堪称是易守难攻,坚不可摧的一道雄关。” “那两尊雕像有名字吗?”看着气势凛然的“西哥特之门”,晨曦对两尊雕像尤其感兴趣,兴致勃勃的问起了这个话题。 “有的。左边那个态度从容充满自信的名叫‘阿利松’,右边那个威严刚毅横眉怒目的叫做‘曼努埃尔’。”老管家回答道,“他们乃是来自人族的两位圣阶,当年负责带领矮人构筑这道雄关。完成筑关的重任之后,他们又同时留在这里,成为率军把守关隘的第一代统领。这两人除了是步入圣阶的当世第一流武者,个人身手不凡武艺高强之外,还精通兵法骁勇善战,加之性格坚韧,特别擅长防守,所以人族才会专门将他们派驻在此处,率军抵御魔界的入侵。” 少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正文 第十三章 寂灭谷道 第十三章 寂灭谷道 论总体天分,人族远远比不上神族、海族和魔族; 单论身躯力量,人族相对羸弱,不但只能望龙族的项背,连半人马等种族都能随便碾压他们; 比较魔法天赋,人族根本难以企及精灵和德鲁伊为代表的族群; 即使是谈耐力,人族都要对矮人甘拜下风。 简单地说,倘若只论起点的话,人族几乎是大陆上最弱小的族群,看上去怎么都轮不到他们说话。或许唯一足以自豪的,就是人族特别的能生,繁殖能力特别的强。 问题是,蚂蚁、兔子和猪的繁殖能力也特别的强呀,怎么不见轮到它们统治大陆呢? 人族能笑到今天,总有某些别的族群不具备,或者说不那么突出的优点吧。否则何以解释人族的崛起? 根据不同所谓优势族群对此奇怪现象进行的研究,答案自然是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基本得到各族公认的,那就是人族十分愿意学习,擅长学习,尤其是学习其他族群的优点。 人族向神族、海族和魔族学习如何运用思维,启迪智慧,组织群体;向龙族学习使用力量的技巧,控制法术的诀窍;向精灵学习召唤魔法元素的方法;向德鲁伊学习驱使动植物的能力;向矮人学习冶金技术、制造及建筑工艺。 简而言之,人族一直就是这么虚心好学,不耻“上”问的。 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大浪淘沙的考验以后,人族终于以相对羸弱的躯体,略微平庸的智力,崛起于强族如林的艾欧罗帕大陆。 为了成功做到这一点,人族靠的不是蛮力,而是智慧,善于学习的智慧,以及强大的组织和协调能力。凭借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战略方针,人族能充分集中和调动一切手头拥有的力量与资源,擅长孤立后再集中火力打击某一竞争者的战术。 当别的族群还在歌颂个体英雄的事迹,沉浸于往日时光的辉煌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人族早已靠着接力赛的形式,一代又一代的将兴起的接力棒传了下去,直至笑到最后。 千年时光过去,不知不觉之间,整个大陆竟然成了人族的地盘。 然而将目光放到千年以前,圣阶对于人族已是顶级强者,可是面对强者如云的魔族、龙族来说,高端战力方面就有些不够瞧了。 即使这样,依靠阿利松、曼努埃尔等圣阶武者,还有矮人等其他同盟军族群的帮助,人族构筑了“西哥特之门”这等雄关,敢于直面魔族联军的无敌兵锋,抵抗到底。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和智慧,付出的大量心血和努力,为之击节叫好,以示赞赏。 感慨着人族的不易,一行人顺着宽阔的山谷通道朝前走。 少年一边走,一边想象着千年前魔族与龙族联军那遮天蔽日的行军队伍,浩浩荡荡从这里迈向人族领地的壮观情景,三人终于来到了光秃秃的山壁这里。 一到此处,层峦叠嶂的山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瘦骨嶙峋奇形怪状的山石在追忆美好的往昔。 “这些五颜六色的坑是什么,怎么看都不像是天然的。”晨曦歪着脑袋,仔细观察着两侧山壁上坑坑洼洼的凹陷部位问道。 她指着问的那些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形状各异却几乎遍布整片山壁的坑孔,确实不像是大自然的产物,可若说是后天人为的痕迹,又看不出有什么用。 “那都是当年激战留下的痕迹。”普利坦德解释道。 “负责把守雄关的人族军团里头,有着大量的高阶法师,这些坑洼不平遍布四周的凹陷,就是他们的杰作了。为了延迟魔族联军进攻的步伐,给联军造成重大打击,他们早早便从关上释放魔法,于是就给两侧的峭壁留下如此多的‘烙印’。” 指了指前方右侧上角的一个孔洞,老管家说道:“比如红色的这些,是高阶火球术多次打击下产生的叠加效果;蓝色冰晶一般的圆形小坑,是水系高阶攻击法术留下的痕迹,比如冰箭之类,沉淀的多了,就变了颜色;微微泛白的,自然是金属性的魔法造成的;看上去略微带点暗黑又隐隐泛着七彩的,则是被多种不同类型的法术重复打击后产生的异变,最终形成了今天的模样。至于那些看上去外表普普通通的不规则浅坑或者圆孔,则大多数是投石机和床弩的功劳了。” “由于各种攻击属性的强大法术交织着,像暴雨一般倾泻在这条魔族的进攻必经之路上,彻底摧毁了生长在山壁表面的各类植被,终于连坚固的山石都承受不住,除了出现这些丑陋的坑孔,还发生了不完整的结晶现象,于是永久性的变成了这副寸草不生的模样。其实地上的坑洼之处更多,有些鹿砦根部的埋深达到一米以上,只是被进攻的魔族强行推倒填平了,不然咱们今天连一块平整的落脚之处都没有。” 诺尔默和晨曦暗暗咂舌,得多么密集、多么强大的法术攻击,才能将山壁伤害成这般惨状,千年的时光过去,都依然是一副光秃秃的难看样子,连棵小树苗或者小草都长不出来。 当年战斗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一想到头顶像下瓢泼暴雨一样,倾泻着杀伤力如此恐怖的“法术之雨”,两人都替当年冒死穿过这条必经通道,朝着雄关发起进攻的魔族牙疼。 高阶魔法师的恐怖之处就在于此,令人闻之色变。 越是训练有素、军容严整、阵型密集的部队,就越是适合高阶魔法打击的对象,无需精确瞄准和定位,只要召唤出足够强力的魔法,朝着远方黑压压的敌人军阵随手这么一丢,大范围无差别的法术笼罩攻击底下,杀伤力之巨大,保证出乎敌我双方的预料,绝对是合法谋杀的最佳手段,没有之一。 诺尔默和晨曦认真观察,回忆起往日师长的教导,默默思考,面对来自城关居高临下的高阶法术攻击,行进中的魔族联军有多头疼,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应对的手段其实很有限,无非就那么几种,要么是自家军中的高阶法师张开魔法护罩,庇护周边的士卒周全;要么是有针对性的安排高阶武者或法师负责出手拦截,将空中来袭的各种法术直接予以摧毁、化解。 两种手段各有利弊。 前者的优点是不必考虑来袭法术的具体类型,也不必担心其数量,管它火球还是冰箭,通通交给魔法护罩去应对,只要维持护罩存在所需的法力还没消耗殆尽,防护圈内士兵的安全就有保障。 相应的,其缺点也同样十分明显,持续遭受多种不同法术攻击的魔法护罩,必然要消耗海量的法力,这就要求联军里头必须有数量充足的魔法师,随时替换支撑护罩的同行,摆明了主意和关上拼消耗、斗钱多; 后者的优点是消耗的法力数值相对要少得多,每当空中出现某种类型的法术攻击,联军就相应派出最能克制这种类型法术的魔法师进行拦截,由于是有的放矢,不但抵御的效果相对显著,而且单个法师消耗的法力基本有限,只需留出充足的时间进行休息、冥想,掌握好轮换节奏,军中魔法师群体消耗的法力就很有限,很可控。 这种拦截方式的缺点则在于难度大、危险系数高,而且一旦出现拦截失败的情况,留给联军二次进行拦截的时间就极短,往往只需一次失手,就会造成没有魔法护罩保护的普通士卒大量伤亡。 要知道关上的人族法师级别也是相当高的,斗争经验丰富,他们发出的攻击性法术,不可能像低阶法师的那样,轨迹清晰容易判断,速度慢好截击,而是极具针对性,实战价值高,十分难以应付。 比如一个十二级人族火系法师召唤出来的高阶火球术,不但火球的个头够大,数量够多,威力够强,最要命的是还能根据法术操纵者的心意,随时改变打击路线以及调整飞行速度,尤其是末端的机动突防,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想要拦截这种轨迹变幻莫测的高阶火球,非但需要派出实力略高一两级的多名联军法师进行应对,和对手拼微操、斗战术,连消耗的法力、心血都要多出好几倍。 至于大型弩箭、巨石等物理攻击,则只能依仗强者出手截击,以免整片整队的士卒被压成肉酱,串成烤串了。 在攻陷关隘之前,进攻一方的魔族联军,可以说是处在相当被动和不利的位置上,每前进一步,都要挨毒打,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一场激烈的战斗下来,攻防双方的损失比和消耗量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大战过后,统领魔族联军前锋的那一位存在,将这段日后寸草不生的山谷命名为‘寂灭谷道’,以此悼念阵亡在此役的联军将士。”普利坦德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用“寂灭”二字来形容眼前的情景,可以说是再贴切不过了。 诺尔默很认同这个名字,他仔细的观察着两旁的山壁,辨认着历经漫长岁月也无法尽数抹去的战争创伤,和从前老师教导的兵法、战例一一印证。 眼前留下的痕迹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愿意开动脑筋细心思索的话,足以从透出一股股苍凉气息的古战场遗迹里头,联想到攻防双方采用的具体战术,从而分析出彼此应对、破解之道,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堪称一场生动形象的战争实况演示。 读千卷书,行万里路。理论联系实际,乃是通往胜利的不二法门,正道从来没有捷径可走,一味贪图快捷便利只能是欲速而不达,放到考验生死的战争当中,稍有失误,往往就是丧师灭国的灾难性下场。 从古战场残留的种种痕迹分析,千年前朝着人族腹地进军的魔族联军,不仅张开了大范围的强力魔法护罩,而且派出了为数众多的强者负责进行拦截,甚至提前摧毁人族一方发出的魔法类及实物型攻击。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两侧的山壁会出现数量如此之多,伤害程度如此彻底的各类攻击痕迹。 例如身旁峭壁离地二十多米高的地方,有一道深达数十厘米、长达十余米的条状蓝色凹陷,分明是大型冰箭之类的水系法术攻击造成,在即将到达魔族联军头顶之际,被联军强者出手拦截,反弹到山壁上头,一路摧毁途径的树木不说,还给坚固的山壁造成了永久性的破坏。 又比如另一侧的山壁中部,存在一个圆形的火红色深坑,直径少说也有十多米,无疑是高阶火球术被破坏了原有的飞行轨迹,从砸到联军阵中变成撞向一侧的峭壁,才会形成一个如此恐怖的凹陷地带,默默诉说着火系施法者的强劲功力,同时也反衬出魔族拦截者那高超精准的魔法控制力。 再到某片山岩出现的密密麻麻数百个孔洞,由于年代久远,分辨不出孔洞原本的色泽,也看不清楚每个孔洞的具体深度,但依靠痕迹上面分布如此密集,孔洞深浅不一的现状看来,估计不是出自金系,就是水系的大范围重型攻击法术,遭到魔族联军强者正面堵截,而且出手过重提前引爆导致的后果。 两道强力法术的正面对碰,恰巧施法者又是棋逢对手,彼此实力相当,谁也压制不了对方,于是短暂的僵持过后,不可避免的引发了猛烈的爆炸,于是形成规模庞大威力强劲的横向冲击波,摧枯拉朽一般横扫了附近的山壁,给后人留下今日凭吊的醒目印记,提醒着后人,千年前的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究竟是怎样的残酷和悲壮。 倒霉的除了身处其中的两军将士,更少不了无辜的花草树木。 比秋风扫落叶还要残酷和彻底,当年来自关上关下,两军阵中的无数道威力十足的魔法,以及城头杀伤力强劲的巨石和弩箭,犹如狂风暴雨般洗劫着这道美丽的山谷,扫荡了原本生机盎然的群山两侧,脆弱的植被哪能承受得了这般恐怖的力量覆盖,只能是无助而悲催的迎来了灭顶之灾。 战争过后,滋养万物、孕育众生的大地母亲身上,便留下这一道道丑陋万分,令人见之而色变的“伤痕”,青山翠谷更是不负后来的“末日”之名。 只剩下冰冷的石头,再也没有树木可以栖身,自然就没有鸟类等生物的存在,这一段颇为绵长的山谷,从上到下呈现出一种诡异、凄清的寂静状态,一朝迈入这段山谷,人们便仿佛步入了一个寂灭的世界。 一如此时此刻的三人组。 正文 第十四章 陷落疑云 第十四章 陷落疑云 将目光放回到昔年的攻关之战上,即便拥有如此可怕的远程法术打击力量,雄关依然不可避免的陷落,间接的体现出魔族联军的超强实力。 晨曦和诺尔默放松缰绳,操控坐骑缓缓并辔前行,边观察那些横七竖八的残存痕迹,边轻声交流心得,不时遇到彼此都没把握的问题,便及时向身后的老魔法师请教,管家大叔可是货真价实的博学多才。 “大叔,请问面对着强手如林的魔族联军,‘西哥特之门’坚守了多久才被攻陷啊?”感叹着往昔的峥嵘岁月,诺尔默虚心问道。 对于千年前发生的这场持续七十年之久的战争,人族各国存留的历史档案描述不尽相同,仅仅在引发战争的问题上,各方的分歧就很大,各说各话乃是普遍现象,对某些关键事件节点更是讳莫如深,一概采用所谓的“春秋笔法”,让人云里雾里的,实在搞不明白。 就比如“西哥特之门”的攻防战,明明对整个战争的爆发、进行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偏偏各国的历史书每每到了此处,都是轻飘飘一笔带过,仅仅提到有过这么一场战役,但对相关细节绝口不提,参战双方的实际兵力对比,攻防的具体布置和过程,各自伤亡数字什么的,完全欠奉。至于各方指挥、参与此役的主要将领,更是只字未提,好像忌惮着什么似的。 这让求知欲望甚强的诺尔默很是郁闷,今日恰逢其会,记起了这个疑问,连忙向博古通今熟知往事的老魔法师请教起来。 普利坦德眉毛一翘,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回答道:“这个嘛,且容老朽卖个关子,一会儿上了城墙顶上再说不迟。” “噢。想来是还有一段精彩的故事吧?”晨曦最先反应过来了,笑嘻嘻的说道。 从小到大,每逢到了这种时候,露出神秘笑容的老管家,必然是有着十分精彩的故事要和他们分享,或是有什么好玩新奇的东西要给他们看,一如老顽童般充满童真,不由得兴趣更加浓厚了。 说说笑笑又往前走了数百米,随着距离的拉近,诺尔默和晨曦看到雄关高峻的城墙墙身上,同样密密麻麻遍布法术,或者攻城器械造成的各种痕迹。 原来从远方看到的那些所谓深浅不一的青灰色,其实只是视觉上的误差,并非用来砌筑城墙的石材本身就色泽不均匀,而是由于遭受来自城下的凌厉攻击之后,城墙不同部位的石块损伤的程度不同,导致反射阳光的程度也不同,从远处看上去就变成颜色不一致的情况。如今走近前来,就能看出每块石材原本的颜色都很接近。 诺尔默和晨曦纷纷摇头,从防守一方的城墙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来看,进攻一方的力度同样极大,覆盖面也是极广,守城的人族昔日面临的防守压力之大,即使不是绝后,也是空前的了。 来到城墙底部这里,末日山谷这段毫无生机的寂灭之路,终于告一段落,略带压抑的氛围开始逐渐缓解。 马蹄轻踏,步入早已空落落的巨型拱门门洞,临近正午的阳光投射在门洞的两侧,照在凹凸不平的侧壁之后,反射到地上形成斑驳的阴影,一如那逝去的日子,美丽,但只余下单调的黑白二色供人怀念。 周围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没有鸟叫,没有虫鸣,连微风吹过门洞的声音都没有,仿佛时间就凝固在这一刻,岁月的长河也不忍心洗刷千年前的古战场,历史融入了现实,此情此景,一时间竟让人升起恍如隔世之感叹。 诺尔默和晨曦再次放慢了坐骑的脚步,轻轻走着,静静地看着四周这一切,沉浸在略带感伤的怀古之情中。 伤痕累累,是人们见到雄关的第一印象,连门槛之前的小半截门洞周边也未能幸免,从上到下,尽是斧凿锤击刀劈枪刺的印记,证实当年城陷破门一刻的激战是何等的悲壮与铁血,完全配得起历史书中重重的一笔。 一方寸步不让,死战不退,决心流尽自己最后一滴血;另一方奋勇争先,悍不畏死,誓要将战旗插上城墙的顶部! 一步跨过门槛残迹,后半截门洞的石壁就要保存完好得多,随着步伐的进行,鏖战的痕迹渐渐减少,魔族先锋攻至此处,雄关陷落已是不可避免,守军的败亡只在须臾之间,最勇敢的士卒逐一阵亡,再也抵挡不了强敌前进的脚步,于是心气低迷,军心大乱,仓皇撤退成了唯一的出路。 金戈铁马,英雄史诗,峥嵘岁月,就这么从枯燥无味的泛黄书页上,跃了出来,生动而豪迈,如同涓涓细流汇成江河般,流淌到现实之间,默默诉说着千年前的悲壮一幕,吟诵一曲慷慨赞歌。 普利坦德没有打扰他们,任由两人去仔细体会这种难得的意境。 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想要顺利到达彼岸,并不意味着只能一味地苦练,因势利导往往更能事半功倍,更能使他们健康成长,而这,也正是睿智的子爵夫妇特意命两名少年人外出游历的良苦用心,深层目的。 老管家显然对雄关十分熟悉,直到一行人穿过长长的门洞,来到城墙的背面,才指点两人观察城墙后面那一排排、一个个几米深、七八米宽的洞穴,道:“那些就是书本常说的藏兵洞了”。 “这么多。”晨曦一声惊叹。 “当年率部修筑此城,统领防务的那些人族圣阶,果然都是大能人啊。”诺尔默也很有感触。 没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凡夫俗子想象不到,军事才是最具代表性的“技术行业”,通过战争,可以准确判断出一个国家的整体文明程度,拥有的技术含量,人民的综合素质水平。 比如守城的时候,并不是将手头所有的战士通通派到城墙上面就最好,过于密集的在城头布防,不仅起不到加大防守力度的正面作用,反而影响不同兵种相互之间履行职责的效果、协作的效率,更会给敌人提供一次性大量杀伤的便利。 不服的话,尽管把全部的医护兵放在城头某处试试。万一正好敌人某条巨龙飞过,一口龙炎喷出,那么恭喜了,整座雄关上下,就没有哪个人懂得急救,懂得包扎,更不要说进行手术这些高技术含量的活儿了。 以“西哥特之门”为例,即便是有着七丈之宽的城墙顶部,战斗最激烈的当儿,也只不过布置七到八排不同类型的战士,包括有常见的刀盾手、弓箭手、长枪兵,手执巨斧与战锤、负责将攻上城头的敌人击退的强力近战士,更有专职操纵床弩、投石机、檑木、拍子等大中型防御器械的技术型战士,负责救治伤员的医护兵,更有负责搬运箭矢、石块、热油和金汁等各类消耗品的民夫,也即是俗称的“壮丁”。 以上种种人等,都需要有满足各自行动的空间,还要给他们相互之间的配合留出通道,安排合理的通行路线,以及优先顺序。 战斗一旦打响,人员的损失和物资的消耗,瞬间会变成一串冰冷无情的数字,尽数压在守将的肩头,考验着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衡量他们的统筹与调度能力。 因此开战前就必须尽早安排好精锐士卒,以便随时根据需要,更换、补充城头的一线防守部队,这些留在下面的精锐士兵,学名就叫战略预备队。 尽管人族拥有高大关墙的有利条件,但并不意味着外头的魔族就没有办法打击里面的人族军队,人家可是有空中部队的,肉身强悍到极点的龙族且不去说他,闻名遐迩的“狮鹫军团”就够守军喝一壶了。 要使战略预备队保持体力、养足精神、安然无恙的等候上阵,就必须给他们提供确保安全的藏身之处,设置的地点除了能满足刚才所说的条件,还要离城头够近,好及时赶到上面进行支援。 老管家所指的这些数量众多的洞穴,就起到这样重要的作用了。 一个又一个的“藏兵洞”布置在城墙的背面,人在里头休息,既能躲避外面魔族投射进来的巨石、弩箭,免受无谓的伤害,又能以最快速度登上专用的阶梯,赶赴城头参战。 根据老管家的介绍,雄关“西哥特之门”之内,共有两条阶梯可以登城,一左一右对称而设,两条阶梯都是依山而凿,在原有的峭壁上,顺着陡峭的山势,人工凿出长长的步级来,一级一级的延续到雄关顶部。 普利坦德施施然带着两名少年人下了坐骑,选择了左边山壁上面的那条阶梯,开始登城。 诺尔默和晨曦默默跟随着老管家,一步一步的向上走。 高达百米的陡峭楼梯很是不好走,当年本就是从坚固的峭壁上头硬生生凿出来,时间又紧迫,一切自是因陋就简,怎么简单就怎么来,每级梯级的高度都不小,宽度又不大,走在上头比较费力。估计从设计者的角度,反正行走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军人,又不是观光客。 越往上走,山风越强劲,吹得人都有点晃,加上阶梯年久失修,原有朝向悬崖外侧的木质栏杆早就烂得什么都不剩,只留下梯级之上的一个个深孔,证实护栏此物确实曾经存在过。因此三人除了不时要小心头顶是否有石块掉落,砸到脑袋,还要时刻提防脚下可能松动的阶梯石头,一不留神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不是好耍的。 如此险峻的阶梯,当年人族作为预备队留在地面的将领和士兵,就是靠着这两条颇为难走和危险的通道,向城墙顶上运送防守所需的一切物资,接应伤亡惨重筋疲力尽撤退下来修整的同袍,一切细节,都默默倾诉着人族为了生存和延续,曾经以何等坚强的毅力,付出过多大的努力,承受过多惨重的代价。 正文 第十五章 关上怀古 第十五章 关上怀古 “好壮观呀。”好容易登上关城,站在城墙顶上,晨曦张开双臂,俯视着他们此前的来路发出赞叹。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青山翠谷尽在眼前,宽阔的谷中通道蜿蜒前行,一直通向他们来时经过的丁角阿斯戈壁,让人顿生豪迈之气。 只有站在这里,才能完全感受到当年人族的胸怀有多么豪迈,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牢牢掌握眼前所见的一切土地,以及土地之上的山川、河流,动植物等生灵。 当然即使是站在百多米高的城墙顶上,也不可能看得尽山谷,望得到八百里戈壁,除非是飞到天上,那时的视野才能将整片此前走过的苍茫大地尽收眼底。 “你们看,这些凹陷,就是当年安放巨型投石机四根固定脚架的地方。从这里投射出去的百斤大石,可以一直扔到两百多米远的谷道上,造成的杀伤力简直是骇人听闻,可以轻易的就将敌人砸成肉饼。”普利坦德指着城墙顶上,靠近城墙垛口的地面凹陷说道,嘴角上头的胡子一翘一翘的,样子很有趣。 老管家手指处,散布着十多个凹陷,布置的十分规整,一看就知道是人为设置的,深深凿出的圆形小坑,到了千年之后的今天也仍然基本保存完好。想是投石机过于巨大,为了安放、固定好它的四根脚架,使其牢牢钉在地面,避免投射大石的时候出现自身不稳的状况,每个脚架都有三到四个深深的坑洞,供大型螺栓进行锚固。 普利坦德边说边比划,两名少年人顺着老管家划过的手臂,仿佛看见一台稳稳固定在此处的大号投石机,朝着漫山遍野涌来的敌人,狠狠挥出投臂,将一块块硕大的石头砸进敌人厚重的军阵,每一击都给来犯的魔族联军造成大量杀伤的场景。 “大叔。请问这里设置的是哪一种器械,怎么地上还有两道长长的轨道?”少女看着每隔数十米就有的一组石轨,很是不解。 “哦。那是布置重型床弩之用的。床弩发射前所需的张力十分之大,发射时产生的后退力也很强,整架床弩往往要朝着后头退出三四米远,一不小心就伤到附近的士卒,而且再次发射又要面临张拉费劲的难题。于是负责设计、布置城防器械的矮人匠师花了很多的心思,改良原有的床弩型号。” 老管家张开双手,模拟推拉的动作说道:“综合考虑所有的问题之后,那位匠师专门设计了这两条轨道,只要将床弩底座的四个轮子放在轨道上,利用齿轮拉动弩弦射出巨型弩箭之后,巨大的后推力会将床弩推向后头,然后被轨道尽头的软垫挡住,同时上头的机括又储存了足够的力道,会将床弩迅速拉回原来的位置,而且齿轮同步拉动弩弦张开,负责操作的士兵只需安放好弩箭,床弩便又处于随时可以发射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那位矮人匠师真是厉害,这么难以解决的问题,竟被他想出如此完美的解决方案。矮人真不愧是最擅长营造与机械的种族。”晨曦吐吐舌头,对改良床弩的昔日匠师很是钦佩。 发明固然困难,想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改进也是不易。不经过艰辛的努力,不可能取得辉煌的成就,古今一同。 而无论最终取得这份成就的来自哪一个族群,是否为我族类,都值得后世为之铭记,为之赞颂,四海皆是。 普利坦德不愧是博闻强记,博古通今,晨曦和诺尔默读过那么多的历史书,上面都不曾记载老管家所说的这些知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从何处查阅得来的。换成别人或许还会怀疑老管家是否在编故事瞎掰,可对于从小就听惯他讲述历史,介绍各地风土人情和趣闻的两名少年人来说,却是深信不疑的,普利坦德大叔可从来不曾信口开河,更没有撒过谎。 正因对此处的种种设置和防御器械了如指掌,老管家如同一名优秀的导游那样,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的介绍起四周的情况,不但将遗迹上残留的痕迹来自何物,原先上头安放着何种防御器械,还将每种器械的特点、具体操作方式以及大致的杀伤力,逐一向两人详细说明,有理有据,一副典型不过的技术流专家风范,听得两人是如痴如醉,赞叹不已。 “对了,大叔。你还没告诉我们,当年这座雄关到底坚持了多久,才被魔族的联军攻陷的啊?”晨曦突然记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又一次询问了起来。 “昔日这座‘西哥特之门’上,足足有着两万名人族精兵。除此之外,高阶战士及魔法师超过五百名,由包括骑士、狂战士、魔法师和牧师在内的四位圣阶统领。四位守将均是擅长防守之辈,领头的圣阶曼努埃尔,有着‘出击的门卫’之绰号,你说他们能坚持多久?”摸摸修剪得十分精致的胡须,普利坦德不仅没有直接回答少女的问题,反而笑着故意考起了她。 所谓的擅长防守,并不是一味的只知道死守,这世上没有攻不破的要塞。适时的出击化解防守压力,乃是一名擅长防守的将领必备的条件之一,换句话说,精于防守反击才是他们获得名将称号的主要原因。 龟缩在城池里头被动防御,没有外来援兵解救困境的话,只能等死。 关于这一点,从统帅人族守军的曼努埃尔之绰号就能得到佐证,漫长的整整七十年间,人族涌现出那么多的名将,精于防守的为数不少,单单只有他的名字前头冠以“出击”二字,足以证明他在防守反击上面的功力,绝对是炉火纯青。 有这么一位猛人担任守将,雄关确实不易陷落。 晨曦可没有随口就答。她环顾着四周的遗迹,联想到强弓劲弩配合高阶魔法的综合威力,默默计算着城墙的长度,可供兵力布置的几种方案,沉吟着比较了一阵子,才轻轻说道:“半个月?” 少女的语气和神情显示,她对自己的答案也不太有信心。 等候少女回答期间,普利坦德老管家一直笑眯眯的,一脸狐狸般狡黠的表情,晨曦很清楚,每当他露出这种偷到鸡的笑容意味着什么。 作战可不是简单的做加减法,而是往往要仔细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对战局产生的综合影响,并且预估可能出现的变数及其造成的后果,做好应急预案,堪称是一门十分严肃的实践性学科,只有最终的实践才能检验之前的沙盘演练是否合理。 一旦出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人类历史上,一场战役改变一个王朝的命运,进而改变历史的走向可是常事。 按照常理,一座地势险要,防守设施如此齐备,后勤与兵源有着充足储备,不大的防守正面由精锐士卒及高阶强者把守的雄关,指挥官又是擅长防守的圣阶,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弱点。 没出现特别大的意外的话,光拼消耗就能坚持一个月。 晨曦之所以报出比正常答案要少一半的时间,已是考虑到魔族出了名的强者如云,尤其联军先锋当中,必定存在比蒙巨兽等足以横扫地面的猛士,空中还有狮鹫突击团加成的特殊情况。 从空中到地面,立体进攻施加的巨大压力,远不是普通烈度战争所能相比的,在如此可怕的敌人面前坚持十五天,绝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不对。”老管家微笑着否定了少女的答案。 “嗯,不对?”晨曦有点意外,又想了想,回答道:“十天总有了吧?” 明明老管家并没有说答案的时间究竟是长了还是短了,不知为什么,少女竟然选择了高看魔族联军一眼,再次给出的答案依然明显对人族没有信心。 普利坦德再次微笑着摇摇头。 “还是不对?总不会是三五天就被攻陷了吧?”这回轮到诺尔默忍不住从旁插嘴,略带迟疑的提出自己的见解。 少年的惊讶和怀疑是有道理的。 既然在真实的历史上,战争初期的魔族长驱直入,很快就直杀到了人族大陆的腹地,证明他们在第一道关卡上耗费的时间不会太多。不然的话,人族诸国再是散沙一盘,也能及时作出反应和部署,有针对性的布置和加强第二道、第三道防线,不至于被快速打垮,几至灭国灭族,沦落到需要哀求神族与海族并肩出手拯救的凄惨地步。 而且从今日遗迹所见,雄关上的所有工事布置都是有的放矢,十步一架大型床弩,三十步一座巨型投石机,每隔五六步不是吊着插满长钉的檑木,就是挂着分量十足的拍子,关隘上下堪称是武装到了牙齿。 再加上无论兵力还是主要将领的安排,明显都是提前做足了防御的准备,整座“西哥特之门”犹如一块坚固到极点的巨石,就等着魔族主动扑上来,撞得头破血流。 那就充分说明,人族绝不是败在所谓魔族的闪电攻势,或者骄傲自大猝不及防上头。 可是少年仍然觉得,要说这么一道让人望而却步的雄关,连三五天时间都顶不住,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正文 第十六章 半日攻防 第十六章 半日攻防 除非是城里出了叛徒,还要是手握重兵举足轻重的大叛徒,关键时刻暴起发难,内外夹攻,否则很难做到快速攻陷这座坚城。 老管家见一旁的晨曦也满脸疑问,干脆不再卖关子,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很坚定地说道:“一天时间都不到。准确的说,魔族清晨发起的第一次进攻,三轮攻击之后,关隘刚过午时就陷落了。” 诺尔默和晨曦顿时张大了嘴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显然被真正的答案震住了。 “魔族是怎么办到的?关上布置了那么多的大型床弩、投石车,又有那么多的高阶魔法师和战士,就整体战力而言,远比一般完整建制的大型军团还要强得多。况且人族四位主将属性搭配得宜,一水的防守专家,怎么会连一天都顶不住。难道内部出了叛徒,变起肘腋里应外合之下才陷落的?” 晨曦难以置信的率先提出疑问,对自己的猜测少说也有九分把握。 “没有叛徒。” “确实没有叛徒。面对生死大敌、灭族之祸,谁也不会傻到相信,传闻中一贯残暴成性的魔族会善待主动投靠他们的人类。即便是能破例宽待投降的守军,难道还会同样宽容的对待守军的家人、族人吗?要知道,对于被视为侵略者的魔族,人族诸国可是开战之前,就早早将他们妖魔化的,广为宣传下来,军民人等谁敢那么天真呢?” 普利坦德先是很坚定的重申了一遍结论,然后才缓缓解释道,“根据部分历史学家的研究,正是这种将魔族、龙族一概妖魔化的宣传,以及全面敌视的做法,激化了原本就颇为尖锐的双方矛盾,促使了战争的爆发。” “当年面对来犯的魔族大军,关城上下全体将士,可是发出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神圣誓言。说起来,这一战,若不是负责统领雄关全局的‘出击的门卫’、人族圣阶骑士曼努埃尔太早阵亡,其他三名圣阶首领也相继在短时间内一一殉国,导致关城各部精兵陷入各自为战的被动局面,魔族确实不可能半天多点的时间就攻陷这里。至于依靠收买叛徒开关投降的天真想法,在昔日统御魔族联军先锋的那位强者心中,向来都对阴谋诡计不屑一顾得很,即使有实施的可能性,他也根本不会采纳。” 晨曦听完更加好奇了,她连忙问道:“既然这样,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曼努埃尔早早阵亡,难道是犯了一时冲动出关决战的错误吗?” 都叫“出击的门卫”了,说不定真的就是一时冲动,出击导致的惨败了。 少女所问的,也正是诺尔默想不通的地方。 关于城中守军万众一心慷慨赴死的观点,少女和诺尔默都很是认可,经过门洞之时,两人已被墙壁上方数不清的激战痕迹深深震撼,脑海中悄然浮现出守军殊死搏斗的画面。而按照老管家的描述,这悲壮的一幕,是发生在主将战死殉国,城门被攻破之后,失去统一指挥的士兵自发赶至城门口,拼死抵挡蜂拥入城的魔族先锋,直至血战至死的最后一刻。 千年的时光拥有强大的力量,漫天的风沙可以侵蚀城墙的表皮,凛冽的寒风可以带走浓烈的血腥味,然而这一切,都埋没不了人族守军浴血英勇牺牲的忠诚。深深刻入墙体的无数刀痕、锤印、枪洞,证实了守军乃是以生命为代价,践行了自己的庄重誓言! 那么,为什么刚刚开战不久,身为人族守军统领,身处重重精锐士卒拱卫之中的四位圣阶守将,会那么快牺牲在自己的阵地之上呢? 太匪夷所思了。 “当然不是。他们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小青年,容易热血上头。”老管家温和的对少女说道,“请随我来。” 说完,普利坦德不再解释,老神在在的带着一肚子狐疑的晨曦和诺尔默,走向整座城防的中央。 此刻已是正午,太阳高悬于天际的正中央,慷慨的向着大地散发热量,温暖的阳光普照四方,驱散了深秋的寒气,温养着万物。 中午时分,是这个深秋季节一天当中气温最高的时刻,站在高达百余米的雄关顶部,俯瞰着关城内外,心胸特别的开阔,又是恰逢怀古之时,此情此景,让人顿生豪迈,很有一种壮怀激烈,对天长啸的冲动。 不过诺尔默及时压制住了这股冲动,因为他看见,雄关上头还有别的人存在。 老管家是带着两人从左边的那条阶梯登上城墙的顶部,而离他们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正有一群人站在城墙垛口边上,围成一团,听着中间的高大男人说话,不时对着关外的山谷指指点点。粗略一数,这一群人大约有十多个,清一色身披白色斗篷,看那架势和派头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来自大陆内部某个贵族之家,想是利用秋高气爽的季节,到“西哥特之门”这个古战场来游览的。 从这群人所站立的地方,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是沿着另外一侧的峭壁阶梯上来的。 诺尔默暗叫一声“侥幸”,还好自己眼尖提前看到了他们,要是刚才忍不住高声长啸起来,怕是要被人笑话,说自己不够稳重。 少年和晨曦一向崇尚自然,不太喜欢受到贵族礼仪的过分约束,加之他的脸皮还是有点薄,若是远远站着的那些人也是贵族,又比较讲究礼仪规范的话,真有可能会计较甚至非议少年的举动。 少年可不希望自己给人留下轻浮的印象。 走到城墙正中央,一片断壁残垣之处,普利坦德指着这片昔日城楼的遗址某处,说道:“请看地上那块石碑。” 诺尔默和晨曦定睛一看,破败的墙垣包围下,空出一大片的地面正中央,镶嵌着一块黑色的大理石石碑,碑身大约高出地面三十多厘米,碑面朝着天空,上面阴刻着一行大字,字迹古朴隽永,英气不凡,乃是一种如今已经很少用到的上古文字。 “尊敬的过路人啊,请转告西哥特人:我,‘出击的门卫’曼努埃尔,遵照他们的意愿,长眠于此。” 晨曦轻声念道。 这种艰深古老的文字可难不倒聪慧博学的少女,她将石碑上头的那句话完整的诵读了出来,清丽又带着娇柔的声音采用了诵读的方式,使得这句原本就带有诗意的句子,变得更加韵味十足。 原来,老管家带两人来到的地方,正是圣阶曼努埃尔的墓地,这块材质坚固的黑色大理石,就是人族守军统领的墓碑。为了保卫人族与家园而牺牲的烈士,原来尸骸并没有运回家乡安葬,而是永远留在了他当年坚守并且阵亡的地方。 简简单单、带有诗意的一句墓志铭,再贴切不过的阐述了曼努埃尔的那颗赤子之心,饱含他对家国的深情眷恋,对人族的无限忠诚。 或许,在漫长的岁月里头,每到夜晚,英雄的魂魄都会准时出现在城墙顶上,注视着关外的谷道,履行着自己戍边的誓言与职责。 普利坦德略带唏嘘的对晨曦和诺尔默说道:“千年前,曼努埃尔牺牲后,魔族先锋军团的首领将其遗体葬在了他浴血奋战的地方,还亲手撰写了墓志铭。虽然身为敌人,但魔族的那位圣阶,相当的尊重和欣赏曼努埃尔。” 诺尔默点点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从对待曼努埃尔遗体充满敬意的方式来看,魔族联军的先锋首领也是一位光明磊落、响当当的英雄人物,并没有因为曼努埃尔是敌军的统领,就轻慢侮辱于他,反而郑重其事的安葬了人族的圣阶。 生前是敌人,死后一笔勾销。倘若不是敌对的话,或许他们两人还能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堂堂正正,坦坦荡荡,这才是一军统帅应有的胸襟和气魄。 “当时是这样的,”老管家用慈祥的目光看了看晨曦,以他那带着磁性的男中音继续讲述起昔日的故事来,“就在魔族大军进攻这里的那天早上,早有准备且训练有素的人族守军,在极其擅长防御的曼努埃尔统率下,依托关城布置的各道防御器械,给予了魔族先锋极大的杀伤。” “投石车负责打击最外圈的敌人;床弩负责射击一百五十米至两百米范围内的联军;手持强弓劲弩的精锐士卒则专心对付一百米以内的魔族;至于高阶魔法师和神射手等人族强者,则专挑魔族军中的小头目等中坚力量下手,分批分层狙杀掉敌军的基层军官,足以让其大量普通士卒失去指挥而无所适从。” 描绘着当日的情形,普利坦德手指城外,画了一个圈表示大致的范围,接着说道:“依靠着全方位的凶猛火力,人族一方的防御打击覆盖了魔族相当大一片的先锋部队。仅仅第一轮攻击,就让运送攻城器械上来的魔族先头部队死伤惨重,大批战士倒在关墙的壕沟之前,据战后统计,有接近上千名的精锐战士当场阵亡。” 现实总比理想骨感。 魔法防护罩不是万能的,即便有着充足的魔法师予以支撑和替换也是如此,行军途中遮护士卒的安全没问题,进攻的时候就没办法了,必须打开一个口子,否则自家的弓弩和法术无法通过护罩,远程压制城头的火力。 而且,冲锋陷阵的士兵必须离开保护罩的范围,冒着城头居高临下的打击向前冲,每个士兵都安排一名专职的法师给他提供魔法护罩进行保护的想法,简直是做梦。 有这么多强大的魔法师存在,还需要攻什么城,直接用无数火球砸烂雄关都够了。 “一看身边的袍泽死伤惨重,却连突破壕沟、将攻城器械推到城墙边上都做不到,魔族联军顿时大哗,素来越挫越勇的他们眼睛都红了,更加奋不顾身的冲了上来。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如同惊涛拍岸一般,狠狠撞到雄关之上,溅射出更多的血花。” “激战了整整半个时辰,守城的人族军团完美的体现出进退自如配合默契的强军风范,逐步化解了攻城一方如同狂澜般的迅猛攻势。鸣金收兵时,魔族联军丢下了超过三千具以上的尸体。第一轮完整攻势,宣告失败。” 普利坦德抬头指了指头顶,道:“眼见防守一方的火力实在太猛,针对性又太强,大量的己方士卒死得实在窝囊,连城头都没登上就阵亡。魔族先锋及时调整了策略,改为派遣军中强者出战。结果无论是从空中突击的狮鹫战士,还是在地面进攻的比蒙巨兽,都在曼努埃尔特意调配的小队能人联手应对之下,无功而返不说,还一样的伤亡惨重。连素以皮糙肉厚防御力惊人的比蒙,都足足伤亡了将近二十名之多。” 晨曦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十分惊讶。 好厉害,比蒙巨兽可是堪称重型战车的存在,粗壮厚实,力大无穷,速度还不慢,变身之后既能保持相对清醒的头脑,又能拥有巨人的战斗力,因此比蒙军团历来号称魔族联军中的头号冲击力量。 据说最强大的比蒙变身后战力直逼圣阶,当然只是说很接近圣阶初级的实力,即使是这样,也已是十分可怕的强者了,想想这样的高阶强者结阵进攻都当场战死、伤残了差不多二十名,人族一方表现出来的防御水平足可载入史册。 两轮攻势过后,尸骸遍地,双方无疑都打出了真火。 面对接连重挫的魔族先锋军团,该怎样调整进攻策略,改变不利的局面? 正文 第十七章 传奇登场 第十七章 传奇登场 带着强烈的疑问,诺尔默和晨曦更加期待的看着老管家,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唯恐打扰了他,一门心思的等着老管家说出答案。 “连续两拨攻势都被人族一一瓦解,自己这边还伤亡惨重,哀声四起。面对雄关,统领先锋部队的联军圣阶坐不住了,志在必得的他勃然大怒,不顾幕僚的苦苦劝阻,决定亲自以身涉险,率领一十八名族中强者陷阵先登!在连续拔掉前头两座雕像臂膀上面的床弩之后,竟然一举攻到了雄关顶上,也就是那个地方!”普利坦德指了指两座雕像朝着山谷伸出的臂膀,又指向自己身后的墙垛示意道。 “顶着漫天射来的巨石、弩枪、羽箭和弩矢,迎着人族高阶法师释放的火球、冰枪和雷电,魔族带队冲锋的圣阶犹如战神下凡,双足连连点在陡峭的山壁上,飞身避开重重射至身边的攻击利器,手中的马槊舞动得犹如一团炽热的白光,将迎面射来的各种攻击通通拨开。他就这么当着人族千军万马的面,孤身杀上了城墙顶部,直接面对着人族的主将,同为圣阶的曼努埃尔身前,背枪负手而立!” 伴随着老管家时缓时急充满感情的生动描述,诺尔默和晨曦仿佛看见一道伟岸的身影,从数百米之遥的关外平地上拔地而起,径自朝着关上密密麻麻射来的箭矢迎了上去,毫无畏惧。 他时而轻点峭壁闪避飞速击来的雷电,时而一个纵身越过呼啸而至的巨石,时而舞动长枪拨打瓢泼大雨般的凌厉箭矢,时而飞踹踢开刚猛直射的弩枪。 烈日之下,万军之前,那道身影就像一头矫健的雄鹰,随心所欲驰翔蓝天,又像孤高桀骜的巨龙,无意识间睥睨群雄。 生死一线喊杀震天的残酷战场,漫天飞舞的箭矢与璀璨夺目的法术,挥洒着滚烫热血与激动泪水的漫漫雄关,竟成了他潇洒奔放英姿的宏大背景与衬托! 这是何等的英雄豪迈,何等的令人心驰神往! 聆听故事的两名少年人深深吸了口气,屏息凝神久了,差点连呼吸都忘记了,想象着千年前那位魔族圣阶视千军万马如草芥的傲人风采,仰慕不已。 平凡的人们总是自发的敬佩英雄。 和平时期自不必说,盼望英雄时常帮扶弱小,暗中惩恶锄奸,守护一方百姓; 战争年代更是如此,希望英雄能够挺身而出,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 这一刻,他们对魔族圣阶看淡生死,勇闯敌阵的敬仰与惊叹,纯属发自内心深处的真挚情感,是对世间强大存在的由衷佩服与认同,渴望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和这样了不起的存在并肩。 无关正义与邪恶,无关敌我阵营之分,无关是非曲直之辩,自然也就更没有谁对谁错一说。 能晋身圣阶的强者,意味着通向成神之路已经向他敞开,一朝成功获得神格,其生命的长度与质量将会是凡人所难以想象的。以圣阶之尊,甘愿冒着陨落的危险孤身冲阵,其行为本身就值得人们尊敬,尤其这位魔族强者乃是正大光明的杀入敌军重围之中,所谓的横扫千军如卷席,莫过于此。 又有哪个热血男儿不崇拜这样的强者? “眼见这位魔族联军的白衣圣阶势如破竹,连破两道臂膀之上的大批精锐,一直杀到自己面前,傲然挺立,静静等候。而关下的魔族无不捶胸顿足高声呐喊不已,先前两次进攻不利导致的士气低落立马高涨起来,曼努埃尔深深叹了口气,情知此战已经无可避免。若是自己消极避战的话,敌军首领如入无人之境的惊人举动,必将使魔族联军士气大振,人族一方好不容易稳住的士气则可能一蹶不振,此消彼长下面,处于弱势的人族再想守住关隘就难上加难了。” “魔族圣阶一动不动,目光如炬地看着曼努埃尔,等候着他抉择。”普利坦德悠悠描述着这场圣阶之战的爆发,道:“面对再清楚不过的‘斗将’之邀,曼努埃尔单手一摆,果断地挥退了准备上前围攻敌人的部下,然后提起长枪,迎着白衣胜雪的敌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两位统帅间的决战,一定是惊天动地,精彩绝伦的吧?”被精彩的故事所吸引,少女忍不住插嘴问道,一双小手握得紧紧的。 斗将啊斗将,而且是圣阶级别的斗将,多么令人期待的战斗啊。什么大战三百回合,什么挑灯夜战之类的动人描述,最是让人津津乐道,何况是深埋于历史尘埃当中的一幕? “很遗憾,小姐。这场堪称战役转折点的单挑决斗,实际过程上一点也不精彩。准确的说,双方仅仅交手一个回合就宣告结束了。统领魔族先锋的那一位,当时就有圣阶巅峰的实力,离成就半神之位差的无非是所谓的凝聚神格而已;而曼努埃尔则是刚刚踏足圣阶不久,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光凭气息,曼努埃尔都知道对面的魔族战力远胜于己,然而人族守军的最高统帅依旧毫不畏惧的挺身迎战,可惜他即便全力以赴,迸发出堪称一生中最高水平的一记直刺,也被敌人看准破绽抢先一步刺中要害,当场阵亡,以身殉国。” “英雄倒下的那一刻,纷乱嘈杂的战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不知沉默了多久,守军无不红着眼睛,发出愤怒而凄厉的呐喊,明知冲上去就是送死,也前赴后继的朝着涌上城头的魔族强者们扑了上去,斗将演变成最为惨烈的混战,每一处垛口、堞墙都上演着你死我活的厮杀,直至城门被攻破,最后全军覆没。” 普利坦德略带惋惜语气的说着说着,突然意外的问了晨曦一句道:“小姐,你可知道魔族联军那位率队攻上城墙的白衣圣阶,是来自哪一族的英雄吗?” 晨曦瞪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摇了摇头,她有些不敢肯定,这位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役走向的魔族强者,到底是谁。 事实上,关于千年前的这场神魔大战,各族现存的记载都少得诡异,或者应该说,摆在台面上任人公开查阅的记载很少,靠谱一些的据说都封存于各族的核心机密档案之中,颇有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仅仅依靠流传在周游列国的吟游诗人口中的冗长诗篇,就企图管中窥豹,一探昔日真相的话,天晓得偏离真实的历史会有多离谱,那群油嘴滑舌之徒专门用来哄骗贵妇人的所谓史诗,休闲时随便听听解闷还行,想当成正式的历史来看待和研究,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统帅魔族联军的圣阶,就是当年龙族之中,白龙一族的小王子哦。”没让少女等太久,普利坦德就笑眯眯地揭开了谜底,对于俏丽的少女会有怎样的反应,他可是心中雪亮得很。 果然,晨曦一听眼神都不对了,美丽的双眸之中全是闪动的小星星,她犹如一个追星少女般的,一把扯住老管家的袖子追问道:“就是龙族那位出了名英俊勇武,现在代替闭关修行的龙神摄政的白龙王怀特吗?” “正是白龙王。”老管家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果真是他呀!难怪这么厉害,能够半天不到就率部攻陷脚下这座雄关。真不愧是白龙一族的头号大英雄,我心目中最了不起的英雄,帅呆了!”少女此刻脸上浮现的,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少女,听到别人说起自己心目中偶像时特有的表情,整个就一小迷妹。 少女翘起鼻子,笑着说道:“我就说嘛,我娘肯定不会骗我,你看现在连大叔也这么说,那保准错不了。”边说还举起一只拳头,很是兴奋。 诺尔默不禁莞尔,打小晨曦就喜欢听故事,尤其喜欢听与“七十年战争”相关的传奇故事,对交战各方出场的英雄几可说是如数家珍。 龙族现今的摄政王怀特,正是故事里璀璨群星当中颇为耀眼的一颗,传说他高大、帅气、为人正直而又武艺高超,在战争中立下了赫赫战功,同时还极具骑士风度,从不滥杀无辜,更不曾犯下杀俘的罪行。因而深受敌对双方的敬重,哪怕在人族之中也具有很高的声誉,堪称偶像级人物的存在,迷倒了不知多少女性。 正如方才少女所说,这位了不起的白龙王,乃是晨曦的偶像。 就在诺尔默听得悠然神往,连连点头赞叹,晨曦听得如痴如醉,娇声表达内心钦佩仰慕之情的时候,“哼!”的一声,明显充满不屑及责怪意味的鼻音从他们身后响起,很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们的怀古之旅。 晨曦连忙转头看去,有点意外,也有点不悦,任谁沉浸在方才的气氛中被人这么粗暴的予以打断,恐怕都不会太高兴。 诺尔默则是心生警惕,悄悄移动脚步,握住了剑把。方才自己太过松懈了,竟让人欺至身后如此之近,还一无所知,直到人家开口才发现,若是心怀歹意的敌人,后果不堪设想。 或许是老管家刚才所讲述的故事实在太精彩,他们听得太过入神,或许也和对方脚步很轻,同时身上不带一点杀气有关。但不管怎么说,出现这种情况就是不应该。 衡量一名杀手是否达到一流水准的主要考核指标之一,就是看他能否将周身杀气控制得毫不外泄,等杀手潜近身边暴起伤人之际,再察觉他身上那股杀气,就说什么都太晚了。 只见自己身后不远,约莫四到五米的地方,站着一群身穿蓝色武士服的人,披着白色披风的他们,貌似很随意的四下散开,却隐隐形成一个攻守兼备的半圆形。 半圆的前头,当先一名身材高挑的贵族青年女子,正用她蓝色的双眸相当不客气的直视着晨曦。 此人大约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裁剪的十分得体的女式武士服,高耸的胸口左上角绣着一朵洁白的蔷薇,修长结实的双腿在贴身长裤的衬托下,显得干净利索而极富爆发力,高挑成熟的性感身躯,结合她脸上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表情,打个比喻的话,颇有点像一头矫健美丽的雌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而诱惑的味道。 雌豹挑衅式的打量了晨曦两眼,红唇一张,对着晨曦质问道:“你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啊?可怜先贤曼努埃尔为了保护我们人族,力战身死,成为我们人族在‘七十年战争’中首位殉难的圣阶。你身为人族一员,站在他千年前浴血奋战和牺牲的地方,不思追忆和缅怀先烈,以此自勉,反倒陶醉于侵略者的所谓威风帅气上面,让人听到了岂不心寒?” 声音清冷,正是刚才重重以鼻音表示不屑的那位主儿,她紧接着又说道:“若是魔族再次入侵,统帅又是这位所谓的白龙王,你岂不是会第一时间叛变投敌?” 正文 第十八章 意外争执 第十八章 意外争执 晨曦可是还未长成的少女,身材娇小玲珑,对面这位却是正式步入青年阶段的女子,身材高挑成熟,比少女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这么一问,完全一副教训晨曦的做派。 仅仅说了一句夸奖龙族王子的话,便被人毫无来由的扣上一顶站在敌人那边的大帽子,如此咄咄逼人的当众质问,晨曦气得俏脸微红,双手握拳。 还好此际不是战时,否则岂不是得让英武十足的贵族女子安上通敌的罪名,直接将晨曦拉出去砍脑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子不可忍。 晨曦正准备反唇相讥,诺尔默先不干了,立即第一时间出头反驳道:“你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乱扣帽子了吧。舍妹只是偶然有感而发,出于对昔日在此关隘激战的两军强者的尊重,稍微表示一下自己的钦佩之意,既无任何不尊重曼努埃尔先贤的言辞,更无替魔龙二族张目乃至讨说法的意思,再怎么说,也犯不着扣上‘站队’乃至‘投敌’的罪名吧?” 少年边说边直视着贵族青年女子的双眼,道:“何况当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白龙一族的小王子既然是在万众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斗将当中,光明正大的击败人族的圣阶,又为何不能予以客观公允的尊重与认可?别忘了,史书明确记载,天帝曾颁下神喻,申明自停战之日起,任何一方不得再追究另一方在战争中的所作所为,一切恩怨情仇到此为止,没有那一方是邪恶的。这也是参战各族至尊们的一致意见。既然连我们人族供奉的最高神祇都下了定论,难道你企图将自己的个人意志,凌驾于光明神的最高神谕之上吗?” 不等对方反驳,诺尔默又冷冷说道:“再说了,就算舍妹年幼无知,与你看法相左。你作为富有强烈正义感的人族强者,对魔龙二族又如此痛恨,怎么不杀到龙岛去,替曼努埃尔向龙族摄政王讨个公道啊?” “啊,我明白了,应该是眼下你的实力还略有不足是吧?没关系,你也可以先向常驻王都的龙族使者下战书,告知龙族摄政王你的存在和决心,等你实力足够强大的那一天,再杀上龙岛揪着他,好好教训他一顿嘛!” 少年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表示遗憾,紧接着说道:“噢,对了,我提醒一句。穿过外头的戈壁与群山,据说就是魔族的领地,你大可以千年前的龙族小王子为榜样,孤身一人杀入魔界,向发动侵略战争的魔族复仇。想给圣阶曼努埃尔复仇,有的是苦主可找,可惜眼下都不在此处就是了。你何苦在这里打嘴炮,冲着年幼的舍妹抖威风呢?” 不说就不说,一说就是一大通,期间还伴随着生动的面部表情,以及手头的细小动作来配合,怼得贵族青年女子一愣一愣的。 少年天生不是喜欢找人麻烦的性子,一向不喜惹事生非,可不代表他怕事,或者说没有逆鳞,家人就是他的逆鳞,晨曦就是他的逆鳞,贵族青年女子当面欺负他的晨曦,顿时激怒了诺尔默,抢着站出来替挚爱之人撑腰了。 切!不就是给人扣帽子嘛,谁不会? 且看谁扣得更狠! 从对方服饰上面文雅庄重的家徽就能看出,那是一名来自贵族之家的妙龄女子,还要是有一定年份沉淀的家族,按理诺尔默哪怕不认识对方,分不清她是嫡是庶,也应该称呼同为贵族的她为“小姐”,而不是直接喊她为“你”。问题是对方嚣张无礼在先,少年可不觉得自己有必要那么客气,唾面自干可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诺尔默话说的比较慢,态度也很温和,听起来和语速飞快的对方相比,显得斯文礼貌得多了,好像没什么火气,可他话里头隐含的几层意思,仔细一咀嚼就发现,要厉害得多了: 人家指责晨曦“站在魔族那一边”,给少女扣上一顶很重很大的帽子,这是最不利的一点,所以诺尔默一下场就先挑明,龙族王子乃是正大光明的邀约击败曼努埃尔,一不是无人见证的私斗,二不存在使用卑鄙手段的嫌疑,这点在贵族阶层看来,乃是十分重要的一点。 只要是在正式决斗中堂堂正正击倒对手,就不存在立场的问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哪怕是决斗一方死者的亲属也不行,何况是巍巍两军阵前,赫赫强者卫护,那么多双眼睛亲眼见证? 至于晨曦对龙族摄政王的赞美,不过是向决斗中获胜的一方表示敬意,怎么,连向胜利者表示敬意都变成通敌,两相对比,龙族摄政王埋葬曼努埃尔,并亲笔为他撰写墓志铭的行为,岂不是彻头彻尾的叛变不成? 连消带打,加上话头轻轻一拐,一下子就先给晨曦开脱了所谓“投敌”的罪名。 解决了己方的防守问题,就该着手反击了。 接下来少年干脆请出天帝的神谕,以人族神祇所颁下的最高指示,指出贵族少女方才的言行很不得体,存在明显违背光明神神谕的情况,进而更进一步的指出,对方此举有相当大的“渎神”嫌疑,竟敢企图“将个人凌驾于伟大的光明神之上”! 哼哼,你猜光明神教的教皇大人听到了,会不会很开心的赏你到火刑柱上走一趟的“荣誉”? 天帝都说了两下罢兵、既往不咎,你在这叽叽歪歪,想干什么?想翻案么? 既然人家敢给晨曦扣上大帽子,诺尔默就敢以牙还牙,给人家扣上一顶更加大、更加重的帽子,安上更严重的罪名,看谁怕谁! 再到后来,少年特意点明自家小妹“年幼无知”,好吧,哪怕晨曦是说错了,也有年幼这个借口当挡箭牌,小孩子说错话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以贵族青年女子明显大得多的岁数,竟然和年幼的晨曦一味计较,犯下比少女更加严重的错误,那说明什么?只能说明她更加的“无知”喽。 至于最后所谓的,建议对方应该去挑战龙族摄政王,甚至独自杀进魔界寻仇,那就纯粹是挤兑贵族青年女子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没可能做得到。她要真有那份本事,恐怕第一时间要一巴掌拍死的,不是别人,而是此刻站在她面前侃侃而谈的诺尔默! 一句话,别看诺尔默说得有礼貌,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满满的全是恶意。 贵族女子气得俏脸煞白,她足足琢磨消化了一小会,才品出少年这番言论包含的几层味道,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少年有多坏,裹在蓝色修身武士服里头的骄人身躯不断乱颤。 一口银牙咬得“嘎嘎”作响,她狠狠瞪着诺尔默,一字一句的问道:“说够了么?” 明明是自己有理,怎么经这一本正经面带微笑的小子一说,自己不但没理,竟然还有罪,罪名还不小! 她可是来自比兹尼斯王国都城的上等贵族,除了家里头是世袭的老牌贵族,自家长辈身上又并非毫无实权的闲散职位,而是目前手握一定兵权的当权者,家世上算是很拿得出手。 回到她本人身上,一来长得相当漂亮,身材颇佳,二来天分又高,愿意刻苦学习祖传战技,年纪轻轻就拥有了一身不俗的武艺,堪称是天之骄女,在王都的贵族圈里很受异性青年的欢迎,走到哪里身边都围着一圈情场浪子,被人奉承惯了,越发养成了高傲的性子。 长期以来,只要她开口说话,谁都要给她三分面子,什么时候被男人这么当面无情驳斥过,连一点体面都不给她留? 眼看她脸色不善,少年反笑得阳光灿烂,摊开双手说道:“我说完了呀。” “你这油嘴滑舌的家伙!” 蓝衣女子更加生气了,干脆就斥责起来,少年人畜无害的笑容落在眼里,说不出的可恶,让人很想一拳揍得他变成猪头,越肿越好。 “慢着!”这回轮到晨曦不干了,她接过了话头,很不客气的驳斥道:“我哥哥可是正经人,从一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个字不在理,也没有任何不礼貌,或者不体面的举动,何来油嘴滑舌一说?反倒是你,典型的无理取闹,咄咄逼人。” “妹子,说话的语速慢一点。”晨曦话音刚落,诺尔默就从一旁补刀,“别忘了,礼仪老师曾经说过,贵女的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分寸,尤其是在外头,切切不可大意。不比家里头,哪怕有时候随意一些,也是不妨,到了外面,一旦让别人觉得孟浪、轻浮就不好了。轻则让自己丢人现眼,重则连累家中长辈,说平时太忙没来得及严格要求闺女。” “噢,好的,哥哥。”少女连忙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轻声细语道:“我刚才一时没注意,忘了。我马上就改,以后保证不会了。”听上去似乎挺诚恳,无奈话说到后来,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就告诉大家,她连最起码的在乎都欠奉。 “嗯。这还差不多。”少年故作稳重地点点头,勉强认可了妹子知错就改的应有态度。 听着晨曦慢条斯理的回着话,诺尔默郑重其事的表示接受,两人身后的普利坦德顿时忍俊不禁,连忙使劲闭上嘴巴,憋笑憋得脸都发红了,眉毛胡子一阵乱颤。 这兄妹俩在公开把人家当猴耍呢。 就在方才诺尔默和晨曦的一唱一和当中,“不礼貌”、“不体面”、“孟浪”、“轻浮”、“无理取闹”等等,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一张又一张的小标签,就这么迅速戴在了对方的头上,贴在了脸上。里头的任何一个用词,对于贵族之家尚未嫁人的女孩来说,都是相当的不友好,如此多的负面标签一股脑儿用在蓝衣女子的身上,真是有够难受的。 这里面杀伤力最强的,其实是少年轻描淡写提到的,说对方“家中长辈平时太忙,没来得及严格要求闺女”这一句,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不妥,其实仔细一琢磨,那是相当的不妥。 试问都已经成为高高在上的贵族了,什么样的才会平时太忙啊? 答案当然是没落贵族喽! 只有没落到困于生计,为了一日三餐而奔波劳累,连家中主母也是如此,为了果腹而绞尽脑汁,才会连宝贝女儿的教育都忙得无暇顾及,最终成了孟浪轻浮、没礼貌的那一种女孩。 比如说蓝衣女子。 正文 第十九章 初次交锋 第十九章 初次交锋 蓝衣青年女子一脸的懵逼,被两人的一问一答弄得有点糊涂,她附近同样服饰的一群青年男女也是大同小异,只有位于人丛正中的一名魁梧中年武者脸色古怪,看上去很有冲动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是否应该说些什么的样子,相当的矛盾。 估计人生阅历丰富的他多少品出了一些味道,没被诺尔默和晨曦的话带到了沟里去。 不过没关系,蓝衣女子尽管一时没参透诺尔默隐藏的机锋,“孟浪”、“轻浮”以及“无理取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还是很明白的,仅仅想了一想,她便立即大怒。 挑起争论的贵族青年女子很生气,貌似后果很严重。 “你好大的胆子!” 脸上挂不住的蓝衣女子柳眉竖起,银牙一咬,向前就是一步,素手下意识的握住剑柄,同时身上的气息猛然一放,一股强大的压力瞬间直逼诺尔默,她已然处于随时猝起拔剑伤人的可怕状态。 哦噢,讲道理讲不过人家,敢情就要动手不成? 不过是一两秒钟的工夫,诺尔默就明显感觉身上的威压越来越重,锁住他的气机相当的强劲,一浪接一浪的拍打过来,依靠经验判断,少说也有七八级的功力,而且气息控制得相当到位,牢牢锁定他的身躯,浪费在其余地方的不多,体现出一流的掌控技巧。 紧紧以气息施加威压,把他当成攻击目标的贵族青年女子,赫然在实力修为上头,足足超出诺尔默两到三个级别之多! 好吧,眼前的这位还不是自己能直接正面抗衡的,几个层级的差距不是光凭热血就能抵消的。 然而正确判断出彼此实力差距的少年,依然深吸一口气,朝前稳稳迈出一步,针锋相对的释放出属于自己的气息,弱而不散,顽强地抵抗着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威压。 这还不算,貌似弱小的气息,随着少年的心意,如一条机敏的游鱼那样,在蓝衣女子波涛汹涌的气息海洋之中,不断试探着左冲右突,寻求突破口,一个地方冲不出去,就换另一个地方尝试,动作又快又灵巧,每每在蓝衣女子占据绝对优势的气息即将彻底锁住它,并予以击破和消灭之际,一个机动就摆脱纠缠,再次游击起来。 与此同时,少年的身体也在悄然抖动,动作的幅度极小,不仔细观察根本无法察觉,伴随着少年气息变化,每一块肌肉都在迅速调整,不停的收缩、扩张,然后再收缩和扩张,而且频率很不均匀,时快时慢,就这样依靠肌体的细微幅度变化,悄然抵消、化解了蓝衣女子的大部分气息攻势。 这一刻,诺尔默的倔脾气发作了,尽管明知不敌,但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挚爱,维护自己的尊严,少年还是倔强而勇敢地向着对面的蓝衣强者亮剑! 哪怕是胸口憋闷的厉害! 蓝衣女子的眉头微微一皱,心里颇为愕然,气息刚锁定少年的时候,从对方脸色的细微变化就能看出,少年很不好受,气息冲突回馈给她的感觉也证实了这一点,少年的修为保守一点估计,也比她低了两到三个等级,离直接碾压对方已经不远。 问题是还没等她生出得意的想法,意向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少年仅仅迈前了一步,原本牢牢裹住对方躯体的气机,就察觉到了明显的异常,仿佛捏住了一团又软又硬、时软时硬,让人感觉十分矛盾的古怪东西那样,明明少年就站在面前,却总是无法完全锁定对方,能感受得到他那股倔强的气息,却总是很难彻底控制住,有种“看得见摸不着,眼睁睁任由对方游走”的奇特感受。 无法锁定目标的气机,压制并将其击垮也就无从谈起。 这让自觉胜券在握的蓝衣女子很不舒服。 定睛一看,她终于发现了诺尔默肌肉细微颤动的现象,结合比拼气息察觉的异常,蓝衣女子顿时恍然大悟,眼前略显稚嫩的少年,竟然掌握了控制肌肉变化、调整气息吞吐进行抵御,甚至扭转整体实力不足的高深技巧。 好家伙!这少年是什么来头,竟然习得了这般了得的战技与武艺! 暗暗赞叹了一句,少年的出色表现反而激起了她更大的怒火,以及深入骨髓的那股争强好胜的性子,不就是战斗技巧嘛,就不信再加一把劲,你还能凭借技巧接下来。 “怎么?自己无理取闹被人反驳了,面子挂不住了,就想动粗吗?来就来,我可不怕你!” 随着晨曦从娇憨变为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同样向着蓝衣女子踏近一步,与诺尔默相隔半米多点的距离,几近并肩站在一起,双眸直视对方的眼睛,寸步不让,纤美的小手则悄然握住了剑把,利刃随时就可能出鞘。 她和诺尔默从小就养成的默契,能一个人单独搞定的敌人,就一个人上; 一个人无法轻松搞定的,那就并肩子一起上! 蓝衣女子顿时双目一凝。晨曦这一步踏得很有讲究,落足之处恰好就是她最不利的肋部前方,位于她的视觉盲区边上,离她握剑的左手只有一步之遥,无论攻防都占有优势。 倘若她要拔剑出鞘的话,由于长剑挂在左侧腰间,而她是右手使剑,少女只需朝前一步出手封堵,就能趁她长剑拔出一半之时,及时将其堵回剑鞘里头; 倘若少女要主动进攻的话,又能利用她视线不畅的缺点做文章,和少年形成夹攻,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简简单单的一步踏出,体现出高超的实战技巧,这娇小俏丽的少女也是劲敌啊! 蓝衣女子心下一凛,凝聚在诺尔默身上的强大气机,不得不略微收回一部分,改放到少女身上,专注的心神也被迫分出部分进行应对。其实她此刻最好的应对方式,是主动后撤一步,化解不利的站位,不过这样一来,落在旁人眼里,就变成她自知无理甚至胆怯后退的实证了。这让心高气傲的贵族青年女子无法接受,为了争这一口气,她宁可分心应付少女,也硬撑着就是不退。 晨曦这么一上来,施加在诺尔默身上的压力顿时小了一些,胸口那股憋闷的感觉立即得到舒缓,少年也就更能坚持下去。 身处局中的蓝衣女子清楚自己的处境,她身边的同伴更是洞若观火,看到对方形成二打一的局面,她身边两侧的男子也悄悄移动了身位,随时可以支援贵族女子。 那是两名青年男子,同样里头一身蓝色武士服,外面一领白色斗篷的装束,胸口的白色蔷薇一样显眼。一个高大瘦削、一脸的精干,另一个比较强壮结实,也是身材高大。从他们简洁有力的举止来看,分明带有军中气息。 五双眼睛盯准对方,两边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对峙起来,谁也不肯先让一步。 只需再来一丁点火花,意外的口舌之争就会演变成一场混战斗殴。 “好了。斗嘴就斗嘴,分说明白就是了。小孩子家的,敢情还要动手不成?”一把浑厚洪亮的声音及时出现,位于蓝衣贵族女子身后的一位魁梧武者说道:“苏菲,你先收了气息吧。人家年纪可比你小。” 说完,声音的主人私下里暗暗叹了口气。到底是缺乏历练,思想单纯,有时候年长反而是坏处,自家侄女终究是性子太急,过分高傲,不免一步一步落入了人家的圈套。 那位名叫苏菲的贵族青年女子很不满,高耸的胸脯上下起伏着,情绪依然有点激动,她好不容易才勉强控制住爆发的冲动,恶狠狠看了诺尔默和晨曦好几眼,看样子是要牢牢记住他们的模样,这才恨恨的收了气机,领命后退。 论到耍嘴皮子,她就是再练上十年八年的,也别想与心意相通伶牙俐齿的晨曦以及诺尔默两人同时抗衡,就别提多憋屈了,明明自己占理,竟被人硬生生掰成了下风,真不怪她刚才脑海里冒出动粗的念头。 晨曦却是真的不把蓝衣女子当成一回事,大大方方的瞪了回去,一副想打架小姑奶奶随时奉陪到底的架势。 苏菲听得明白,叔父话里有话,并没有否定自己先前所说的那番话,而是提醒她对方年纪小,自己应该看在对方年纪小的份上,不要和他们计较,可以说是给足了自己台阶下。 这让被诺尔默和晨曦一通抢白弄得下不来台的她,有了足够的理由先退让。 可惜苏菲虽然外表长得成熟,说穿了还是太嫩,经验不足的她显然没能想得更深一层,其实从她被诺尔默激怒的那一刻起,这一场争执的结果就已经注定,无论她选择动不动手,动手的话是赢是输,她都是输家。 正文 第二十章 虚与委蛇 第二十章 虚与委蛇 常言说得好,君子动口不动手,淑女也是这样,贵族之家名门仕女就更是如此。 自从苏菲以气息压迫诺尔默之时起,她就将自己置于十分尴尬的境地,不真正动手,是自知理亏,不敢乱来;真动起手来,是恼羞成怒,胡作非为,赢了反倒要丢更大的面子。 唯一全身而退的方式,是少年天生就是个软骨头,光会耍嘴皮子,还没真正动手就承受不住威压,然后急匆匆服软求饶,自认己方无礼和无理,那她就得胜而归了。如果能够凭借威压,迫使少年当众下跪,结果当然更加理想。 可惜苏菲连诺尔默最基本的一点都判断失误,获胜就无奈变成了奢望。 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苏菲很不甘心的退后两步,让出中间的位置给发话的魁梧武者,也即是她的自家叔父。 蓝衣女子一后退,护着她的两名青年男子也默默取消战斗警戒状态,悄无声息的退回自己的位置。 等苏菲收回锁定自己的气息,诺尔默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试着放松肌肉,重新回到自然松弛的状态,说起来抖动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强度却是不小,得及时缓解肌肉的压力。 他强顶着贵族女子的威压这么久,怎么也不肯后退,表面看上去若无其事,其实内里血气翻涌,胸口如被一块又大又重的石头压着,呼吸都很勉强,浑身上下都很不好受,就是憋着一口气等对方家中的长辈开口说和。 无论蓝衣女子多有道理,胆敢向年纪比她小得多的晨曦动武,或者波及自己这位“旁观者”,传出去一定会被人认定是以大欺小,有理也会变成无理,她那一方没有长辈在场还罢了,有的话不及时出面制止,那就更加的不占理了。 按照贵族圈的“良好习俗”,引发对峙的真实起因,会在一干长舌妇们的喋喋不休中逐渐歪楼,从正邪之辩转为乱七八糟的家长里短、利益之争甚至男女间的情爱纠纷,直到彻底消散在风中。 这对强势的苏菲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名誉受损是肯定的,无非大小而已。 调匀了呼吸,诺尔默侧头看向晨曦,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晨曦甜甜一笑,温柔地回答道:“没事,我很好,请哥哥放心。” “小伙子不错啊!小小年纪,能扛住我们家苏菲的威压这么久,相当的不俗了。你们是哪一家的啊?”声音洪亮的那位魁梧武者走上两步,“轻声”说道。 他的嗓门天生洪亮,中气十足,即便是态度友善的刻意放低了声量,听上去也是依旧十分响亮,不了解的还以为他是换着法子,有意在给自家侄女找场子。正如直面他的诺尔默此刻的感受,耳朵嗡嗡作响。 来人身量确实魁梧,以诺尔默的身高都需要微微仰头看着他,架势上就先声夺人,加之他一出场,就自然而然的站在一行人正中央前端的位置上,从这处小小细节就能看出,此人平素习惯了站在核心的位置上说话,这只能是身份不低的象征。 再多仔细感受一阵,就能发现魁梧武者一身气息凝而不发,没丝毫出手的意向,就隐隐给人一种气势雄浑的感觉,光凭这份凝练厚实的气息,不需外放斗气,此人的真实修为也当步入高阶之列,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几级了。 好吧,老江湖盘话来了。 面对高阶强者直接来套话,诺尔默淡淡一笑,轻松而正式的拱了拱手,回应道:“我们来自毗迩尼帝国。家父是谛万领的因莫托奥子爵。我是家中的长子,名叫诺尔默。” “谛万领?因莫托奥子爵?”魁梧武者闻言楞住了,他微微皱起眉头,在记忆里头苦苦思索着。 毗迩尼帝国之名如雷贯耳,他当然知道,出于个人职守的原因,还很了解呢。只是这个领地就不同了,名字听起来十分陌生,至于领地上的这位因莫托奥子爵,简直陌生到似乎从来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在书本上。 须知毗迩尼帝国乃是目前艾欧罗帕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强大帝国,其地位堪称执大陆诸国之牛耳。 千年前的“七十年战争”中,正是来自昔日毗迩尼帝国的王者,及时团结各国的残余势力于一道,共同对抗强悍的魔族联军,这才苦苦撑到神海二族各大军团来援的一天。 因此战争过后,出力最多、功劳最大的毗迩尼帝国,自然也获得了最丰厚的回报,除了原来的固有领土之外,更是在天帝的首肯之下,势力扩张至远达人族大陆的最北部,也即是说,连同魁梧武者家族现在所属的比兹尼斯王国在内,曾经都是强盛一时的毗迩尼帝国领土。 只不过,千年的时光流逝,再强盛的帝国和家族,都逃脱不了盛极必衰的命运,终究会迎来消亡的那一天。 当年高居毗迩尼帝国皇帝宝座的那位王者血脉,早已在历史长河的滚滚波涛翻滚下,王朝的无情更迭当中,沦为亿万普通人中的一员。缀满宝石的帝国皇冠,辗转着被好几个不同的家族轮番戴上,如今归属新兴的皇族,里尔大帝二世所有。 而比兹尼斯王国,也在数百年前的一场皇朝更替中,凭借着论功行赏和实力带来的分封,自毗迩尼帝国之中独立了出来,成为大陆上一个新兴王国,只不过单纯从名义上说,仍然是毗迩尼帝国的众多属国之一。 尽管从领土的版图上也好,从实际控制力上也罢,今日的毗迩尼帝国远不如千年前那么风光,失去了雄浑的气质,但仍然是这个艾欧罗帕大陆上面,其他各国必须仰视和围绕的那一个核心,并以其璀璨夺目的文明继续照耀着整个大陆,继续影响着诸国。 也正因如此,大陆诸国无不以其文化为正统,仰慕、并如饥似渴地学习着毗迩尼帝国的一切,连同对该国的人文、历史、军事等方面,也在这种崇尚强者心态的指引下,深深的加以了解。就如方才发话的魁梧武者,因家族身份和个人职务的原因,他对毗迩尼帝国的政治体制和军事力量,可说是知之甚深,称得上半个专家的级别。 但他偏偏就是没听说过有这么个谛万领,以及这么个神秘的因莫托奥子爵。 “我是强森.雷诺,比兹尼斯王国王都巡城副统领。家兄乃是王都的雷诺伯爵,世袭之家。”不管如何,少年已经坦然的报出了自家的名号,无论听没听过他们家,都轮到魁梧武者介绍自己了,这可是关系到礼貌与否的重要事项,于是他爽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姓名、职务以及家族出身。 诺尔默听明白了,人家特意点明“世袭之家”,就是想让自己一行知道,他们乃是传承已久的老牌贵族,底蕴深厚,绝不是什么几年前刚刚窜起来,什么都不懂偏偏什么都要插上一脚,显示其存在的暴发户,这点区别小老百姓搞不清楚,在贵族圈里却相当看重。 简单地说,老贵族看不起新贵族,认为他们没底蕴,不过是一些幸进之徒罢了,政治风浪大一点都要翻船; 新贵族看不起暴发户,认为他们没文化,能有今天完全靠的是走了狗屎运,运气用尽了就随时会嗝屁; 而暴发户对前两者嗤之以鼻,认为他们通通应该靠边站,反正都没自己有钱...... 不外如是。 少年于是点了点头,认真的说了声:“久仰。” 至于久仰什么,自行想象就是。终归就是贵族之间一句看似礼貌、实则无用的废话,专门用来让从未见过面的彼此双方不要太过尴尬,能够接得上话继续交流下去,一如此时此刻。 虽然毫无营养,但确实很有必要。 “请问你们家所在的这个谛万领,究竟在什么地方?”虽然明知这么刨根问底,稍微有点不够礼貌,强森.雷诺仍然好奇地问了出来,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所谓的谛万领和因莫托奥子爵,究竟是何方神圣。 诺尔默还是微微一笑,解释道:“哦,我们家的谛万领啊,就在这末日山谷外头,穿过八百里丁角阿斯戈壁,再向北翻过两座山,就到了。” “也就是说,谛万领在与魔界交界的地方?”魁梧武者默默计算了一番,仔细琢磨了一下大致的方位,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之前没听说过这谛万领,原来是边地领啊!还要是最糟糕的那种,你说和什么地方交界不好,偏偏是与魔界交界的边地领!一句话,最不让人待见的那一种! 一时间,强森.雷诺瞧向少年的眼神都变了,倘若说原先还带着一点点的不满或敌意,现在都变成深深的同情。 “原来是炮灰......”蓝衣贵族女子可不像她的长辈,定力上头略有不足,一个不留神话就脱口而出,她连忙用手捂住小嘴,只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她后面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炮灰领啊!”之类的惊叹词。 于是话题又要回到那场前所未有的大战上头。 战争结束之后,魔龙二族依照约定退回自己的世居之地,与四大强族沾亲带故的各个非人类种族,例如什么半人马族啊,矮人啊什么的,也都纷纷离开了艾欧罗帕大陆,到海外或更加偏僻的次大陆定居,原有的地盘自然留给了人族居住。 这样一来,连同大陆原有的蛮荒地带,因战乱而人口大减的各国,一下子多出来许多可供占领、开拓的“新”领土,由此掀开了人族大开拓的宏伟新篇章。 提起人族,这真是一个相当神奇的种族,比起精灵、矮人、半人马等特点鲜明的族群,人族一生下来,普通个体的武力相对要羸弱得多,有外来强敌出现的话,人族必定在短时间内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外敌。 然而只要外敌尽去,人族喜爱、擅长内斗的“优良传统”,就会第一时间表现出来。 回到开拓新领地的具体问题上,出于对土地根深蒂固的占有欲望,大陆诸国永远都觉得自己脚下的土地不够用,于是纷纷加快了抢占地盘的节奏。 苦于人口锐减的困境,各国首领在狗头军师们的提议下,不约而同的颁布了新政策,那就是对勇于开拓边疆的贵族予以重奖,奖品就是从他们新开拓出来的成熟土地里头,拿出大约三至五成不等的土地出来,赐予他们作为世袭的领地,余下的上交王室。由此附加的特权,就是这些领地的贵族后代,理论上能永远拥有这片土地,还能同时继承先辈拥有的爵位,不需减等继承。 拥有世袭的领地,意味着物质产出有保障,家族后代再也不需为生活而奔波、搏命,可以躺在床上坐享其成,享受人生; 拥有不变的爵位,意味着头衔与地位稳固,自家后人从此告别平头百姓的阶层,一生下来就高高在上,享有各种特权。 达成这一切美好愿景的先决条件,是自己这一代,甚至自己的下一代要先搏命,挣他个够大够富庶的领地到手,面积越大越好。 不妨先定它一个小目标,比方说,一百万平方公里?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炮灰领主 第二十一章 炮灰领主 土地激励措施的推出,有力的促进了蛮荒之地的开拓进度,为了给家族后代博取一份永久生息繁衍的肥沃土地,新老贵族们就好像打了鸡血一般,精神亢奋,呼吸加促,再也顾不上环境恶劣,人手不足的问题,他们争先恐后,前赴后继地奔赴大陆四周,拼命抢占地盘。 为了某处公认肥沃的土地,看上了对方房产的贵族们,开始动手办理过户手续,不可避免的爆发出冲突,于是演变成一场又一场的局部战争。 局部战争发展到后来,自然就是国与国之间的大规模战争。 控诉魔族残暴、虐待人类的时候,人族往往以一副受害者的可怜模样出现,然而当他们出于私利,将利刃指向本族的时候,偏偏比外族更为凶残和冷血,屠杀事件层出不穷。 根据某位有良知的历史学家长时间研究,统计得出的数据,为了所谓的“立锥之地”,为了一本新的户口本,各国长期你来我往、征战不休,足足又折腾了将近百年,期间战乱导致死亡的总人数,竟比“七十年战争”的总和还要多。 当然了,这位历史学家最终的研究成果,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一如历史学家本人。 土地终究是有限的,频繁的战乱过后,人族终于停下了大规模的内讧战争,扩张也迎来了大陆再无一处值得开拓的那一天,此时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新老贵族们,赫然发现自己的脚下,以及自己的周边,出现了一种名叫“边地领”的世袭领地。 大大小小的“边地领”不但出现在国与国之间,犬牙交错,也普遍存在于大陆周边的蛮荒之地。 比起身处内陆的膏腴之地,这些新开拓出来的领地无论自然景观还是物产资源,无疑都要差上不少,但就是依靠广袤得多的领地面积,获得“边地领”的贵族心里,多多少少也还是颇为满足的。 就这样,依靠这些大小不一的“边地领”,人族与人族、人族与魔族之间,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的缓冲地带。官方说法上,这些不受重视的“边地领”,乃是拱卫人族核心地带的不可或缺之地,极为重要。而按照民间的戏说,所谓的“边地领”,其实称为“炮灰领”更加合适一些,虽说带着压抑不住的调侃意味,形容的倒是很贴切,一旦国与国之间爆发战争,首当其冲的就是横亘在两方势力之间的这些领地,不是“炮灰领”又是什么? 至于居住在这些“炮灰领”上面的贵族们,自然就是如假包换的“炮灰领主”了。 然而即便是“炮灰领”,也有着三六九等的说法,区别相当的大。 位于大陆核心地带的、土地富饶产出多的“边地领”,绝对是最好的一种,内陆膏腴之地的没落贵族之家,往往争着抢着要和他们联姻,好给自家没出息的子弟谋个退路。 至于说与魔界相连的“边地领”,不用细想都知道是炮灰中的炮灰,只要魔族再次入侵,世袭居住在此的贵族老爷们,就只能倒大霉,犯上血光之灾,一家老小通通死翘翘了。 须知按照各国通行法律,“边地领”的领主作为世袭罔替的封疆大吏,当然也和他们的祖先一样,负有守土护民之责,抵御魔族入侵的重任,就落在他们的肩上,务必要誓死抵抗,坚守至国家主力军团到来支援之日。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以何种理由,胆敢弃土弃民落荒而逃的话,杀无赦! 以强森.雷诺的认知,还有与魔界接壤的地方更加糟糕的领地么? 想那八百里丁角阿斯戈壁就够荒凉的了,谛万领还要再往北边翻越两座山,那不知道得荒凉到什么地步,在那里生存的自然物种,天晓得要强悍刁蛮到什么地步,治下的所谓百姓,到底进化完全了没有,返祖现象严不严重。 一时间,一大群龇牙咧嘴茹毛饮血的野人围着少年抗租,甚至朝他伸手要钱的情景,清晰地浮现在强森.雷诺脑海之中,强悍的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与其在那种苦不堪言的地方当贵族,过着和平年代物资匮乏,战争时期生命朝不保夕的凄凉岁月,还真不如王都的一个普通老百姓洒脱。 既然身为子爵家中的长子,自然意味着日后要继承领地和世袭罔替的“尊贵”爵位,承担起保国安民的历史重任,再难逃脱。否则怎么对得起披荆斩棘出生入死打下领地的列祖列宗,配得上“裂土封疆”这四个大字? 同情着“炮灰领主”诺尔默今后的“悲惨人生”,强森.雷诺挤出一个笑脸,“啊啊”连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阳光少年,表情与神态怎么都掩饰不了满满带有同情的意味。 少年一看他那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琢磨了好一阵子,才从对方的眼神里头读出那种名为“同情”的含义来,不由得啼笑皆非。 再看看魁梧武者身边的蓝衣女子,此时也是张开小嘴,颇为意外地看向自己,一双美丽的蓝色眼眸当中,怎么说呢?呃,年纪轻的这位更加直接,已经干脆摆出悲天悯人的态度来,眼中满满的怜悯。 俗话说打人别打脸,骂人莫揭短。 唉!早知道人家是来自“炮灰领”的可怜虫,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了,让人知晓了多不好,说我苏菲.雷诺没涵养,仗势欺人,就知道欺凌倒霉蛋...... 苏菲如今深深的懊恼着,对自己的急性子再次深刻反省,都说穷山恶水出......那个呆子,我怎么就偏偏和一个可怜的呆子过不去呢? 目瞪口呆的少年还没意识到,自个头上已然莫名其妙的,又多了“倒霉蛋”和“呆子”两个标签。 苏菲大小姐再悄悄打量两眼晨曦,立刻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眼神也温和了起来,心头很是惋惜: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出生在那种破地方,以后连嫁人都无比困难。要知道贵族历来都是很务实的,娶老婆特别重视对方的家庭背景,能否对自家的发展有所益处。小姑娘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谁愿意娶个娘家随时可能被魔族“一锅端”,平时没钱过日子的大累赘呢?难怪她穿着打扮那么的朴素。 这回轮到诺尔默发傻了,他相当的郁闷,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 天地良心! 青山翠谷,碧波荡漾,风景秀丽,鸟语花香,柳浪闻莺、渔舟唱晚,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断桥残雪。这种种用来描绘无边风景,美好生活的词语,才是谛万领的真实写照。 可是他总不能揪住对方衣领,一个劲的强调说:“我们家那边不是蛮荒之地,而是真真正正的鱼米之乡,如诗如画仙境般所在之处”吧? 少年有种预感,即便是自己再三强调,人家仍然会执着的认为,自己就是来自传说中那种鸟都不拉屎的倒霉地方,会将自己的表白进一步理解成年轻人死要面子活受罪之下的强颜欢笑,届时怕要委婉而坚决的,对自己的悲惨景况致以万二分的歉意和同情。 不比新晋贵族的趾高气扬,老牌贵族是很讲究规矩和礼仪的,除非是死敌,否则遇到诸如“炮灰领主”一类的可怜角色,不管心里面笑得多开心,表面上往往不会表露出来,反而会对他们的不幸遭遇一掬同情之泪,尽展上等人士应有的风范。自己倘若多解释几句的话,说不定人家就会准备给他介绍出路了...... 入赘做上门女婿?貌似是比较可靠的方法之一吧。 比如苏菲大小姐? 瞄了瞄高挑的蓝衣女子,诺尔默赶紧压下这个可怕的念头,实力比自己高出好几级,性格还这么彪悍,万一不幸娶了她,后果不堪设想......少年没来由的,也打了个冷战。 场面有点冷,气氛有点尴尬。 一大一小两名男性贵族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聊下去了。 晨曦看看发呆的诺尔默,看看愣住的强森.雷诺,再看看望着自家哥哥定住不动的苏菲,小脑袋有点迷糊,实在是搞不清楚状况。这不刚才还聊得好好的嘛,怎么突然都定住了? 也难怪强森.雷诺和苏菲会以这样的眼神看待少年。 俗话说眼见为实,他们从繁华的王都来到这偏僻的边区,连日来的所见所闻,落差已经够大了,倘若从未踏足谛万领的话,光靠想象,一路向北,自然会误以为是更加荒凉、贫瘠的地方,哪能想到是堪比仙境的世外桃源呢? “那你们这次出行的目的是?”憋了半天,强森.雷诺到底年长,好不容易找到另外一个话题,终于打破了沉默。 本来按照惯例,他应该关心一下少年的父母双亲可还安好,问问他家中还有多少兄弟姐妹之类家长里短,总之足以体现自己的善意和涵养就行的废话,又怕不小心问到了少年的伤心事,彼此更加下不来台,干脆就跳跃着询问另一方面的话题。 诺尔默也悄悄松了口气,赶紧回答道:“此次乃是奉家严的吩咐,和舍妹到外头游历见识来着。” 初次见面,结识的过程又怎么也算不上愉快,少年才不会傻到向对方和盘托出,自己一行是要到毗迩尼帝国的首都,办理继承谛万领领主,以及因莫托奥子爵爵位的有关事宜,搞不好人家从中作梗怎么办。 游历就不同了,绝对是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贵族之家重视传承,对于家中的晚辈,往往会要求他们在青少年时期外出游历、闯荡,增长见识,此时正好拿来应付对方。 “那是那是。常言道‘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到外面走走,历练历练,不但能开拓视野,还能结交多些朋友,对日后继承祖业大有好处。”魁梧的巡城副统领不住点头,对子爵大人此举深表赞同。 他指指身边几名年轻人,其中也包括苏菲,说道:“我这次出来,也是专程带着家中的一应后辈,见识见识昔日的古战场遗址,让他们知道今天的和平来之不易。如今形势越来越严峻,正需要年青一代发愤图强,随时做好保家卫国的准备。” “确实如此。”诺尔默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算是向着围在强森.雷诺身边的几名年轻人打过招呼了。“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扰您和家人了。我们还有要事在身,正准备动身前往下一站。”少年单手抚胸,很有礼貌的向强森.雷诺行礼道别。 “巧了,我们也正急着要赶赴斯迪皮尔德城主府上赴宴。就此别过。”强森.雷诺于是很有默契的回了半礼,挥手作别之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昨夜事发 第二十二章 昨夜事发 “腾腾腾腾”,随着强森.雷诺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大步流星的开走,一众晚辈和部下纷纷次第动身,身处队伍前排的苏菲深深地看了诺尔默一眼,点点头算是作别,然后转身离去。 先前向晨曦逼近,做出警戒姿势的两名贵族青年自动断后,朝着这边冷冷看了看,才默默的调头离开。那股子高傲和带有敌意的态度,连稍加掩饰都懒得。 诺尔默笑了笑,却没有立即转身,而是站在原地静候对方离场。 双方此次接触的过程很短暂,话都没说上几句,气氛也算不上融洽,但身为年纪小的一方主事者,他还是要有礼貌的等年长的一方先行退场,不然第一时间拿屁股朝着对方的话,要被人家诟病没规矩的。 前头传来苏菲的声音,只听她说道:“叔叔,先说好了。今晚城主府的宴会我就不去了。那什么斯迪皮尔德,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叫做伊凡.斯迪皮尔德的,简直就是个变态,听说最喜欢虐杀女人,平日的所作所为简直是骇人听闻。我不想和这样的人渣打交道。” “别瞎说!人家和我们可是世交!还有,以后说话谨慎一点,人渣什么的,岂可随便出口。让外人听到了传出去,多不好。”巡城副统领的大嗓门压得再低,诺尔默他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没胡说!不信叔叔就问问皮埃尔哥哥。我说的这些,整个曼尼福斯特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清楚了。”蓝衣女子依旧犟着脖子坚持。 “苏菲妹子说的没错,确实是这样。”名叫皮埃尔的贵族青年作证道,听声音传来的方位,正是两名青年当中瘦削精干的那一个。 “还真有这种事?好好好,随你随你......”大嗓门软了下来,显然,面对得到自家人附和支持的蓝衣女子,强森.雷诺副统领已经败下阵来,妥协了。 一行人说着话,渐行渐远。 晨曦看着呆立当地的诺尔默,突然娇笑着凑到他身边,说道:“哥哥,别看了。人家早就走远了。” 诺尔默一看少女眉眼弯弯的样子,就知道她又要搞怪了,于是板着脸问道:“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别想多了,哥哥。”晨曦嘻嘻笑着说道:“人家长辈没瞧得起你,连正式当面介绍都故意‘忘’了。那位蓝衣服的苏菲姐姐长得再漂亮,身姿再动人,哥哥也没机会喽。” “唉!可怜呀。有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炮灰领’的领主,说得再好听,不过是‘炮灰’中的‘头号炮灰’罢了。眼见千年停战协议即将到期,续签的事情又迟迟未能落定,谁肯在这节骨眼上把家里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嫁给你呀?万一搞不好谈判破裂魔族入侵,宝贝女儿作为‘炮灰领主夫人’,就要陪着哥哥一起掉脑袋喽。” 不等少年有机会解释,少女便夸张地连连摇头摆脑,配合着抑扬顿挫的语气,一副相当惋惜的模样。要不是脸上那得意的笑容,说不定还有几分真诚。 人家是老牌贵族嘛,自有国情在,怎能怪人家趋炎附势呢? 这年头动物都懂得生存不易,外出需谨慎,常常依靠直觉来趋吉避凶,何况是自认上等人的老牌贵族?一切行动自当以确保家族利益为第一要务。 正如苏菲暗中替晨曦惋惜的那样,贵族之间的联姻,能不能给双方家族都带来足够的利益,才是这段婚姻能否达成的最重要参考指标,利益面前,谁在乎小两口本身满不满意,感情好不好,互相瞧配偶不顺眼又如何,多打几架就老实了。 今天的偶遇当然不是说媒的场合和时候,不过强森.雷诺恰恰“漏过”介绍随行的女性家庭成员,以及仅仅略为掩饰便匆匆中断交谈的失礼举动,无疑间接表明了他对诺尔默一方的态度,简单地说,就是在不撕破脸皮的前提下,尽量减少接触,连和因莫托奥子爵一家进行嘴皮子交往的兴趣都欠奉。 晨曦看得通透,诺尔默自然也明白。 少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干脆直接一巴掌拍到晨曦后脑勺上,“胡说八道!我是在担心,听他们刚才的谈话,这雷诺家族貌似和斯迪皮尔德家族关系不浅。一旦我们此行和城主府发生冲突,对方多了这么群实力强大的外援相助,对我们相当的不利。” “切!我当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胆敢横插一杠,偏帮坏人,本大小姐就连他们一块收拾了。”少女潇洒无比的一挥手臂,霸气十足的下了结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在当年龙族摄政王,单枪匹马力挽狂澜的地方,晨曦也感染上了几分龙族横扫天下的豪迈之气来,阳光照耀在她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上面,隐隐透出一层光晕,如同圣阶的光环加持,竟然给她认真的表情,以及洒脱的姿势增添了好几分说服力,活生生就是一个下凡的女武神。 对于晨曦气冲霄汉的表态,诺尔默无言地翻了翻白眼,差点就相信了。 别人先不说,光前脚离去的高阶武士强森.雷诺一人,随随便便挥上一拳过来,自己和晨曦就要吃不了兜着走,真不知少女哪来的自信和勇气,说出前面那句豪言壮语来。 怀古之情先是被苏菲大小姐无礼打断,后来又加上强森.雷诺看上去得体,实则刻意疏远的态度影响,三人组原本勃勃的兴致也连带减弱不少,草草浏览完剩下值得一观的箭塔、藏兵洞等处遗址,普利坦德看看日头,建议该上路前往曼尼福斯特城了。 此刻的曼尼福斯特城城卫军大堂上,一位端坐在主位上头的青年男子,正面无表情地问着话道:“这么说,你们连杀死赛尔斯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急着回来报信了?” 问话之人年过三旬,略带苍白的脸色,冷漠的表情,结合他不时闪烁着寒光的双眼,再加上背后摇曳的烛光一烘托,十足十的阴恻恻,看上去特别的诡异。 他这么一问话,就仿佛一条毒蛇向着青蛙等弱小猎物吐舌头,尽管还没下嘴,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台阶下面跪着的几名佣兵个个双腿直打颤,领头的那个咽了咽口水,压住抹掉一额头冷汗的想法,硬着头皮回话道:“回大统领的话,是这样的,小的们一听到小少爷的呼救声,就立即冲上山救援,赶到洞口的时候就只看到一地的尸首,里面......里面就有小少爷在内。凶手人都跑光了,确实没见到真凶的面目。” 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结巴,根本不敢抬头对上青年的眼睛。 对方虽是坐着,然而身躯上下那铁一般生硬、清晰的肌肉线条,颀长而骨节突出的手指,带给佣兵们强烈的恐惧和压迫感,原因就在于,问话之人正是手握曼城兵权,杀人不眨眼的城卫军大统领,拥有“恐怖的伊凡”绰号的城主大人长子,恶少赛尔斯.斯迪皮尔德倚为靠山的亲大哥,伊凡.斯迪皮尔德! 正是仗着残暴的伊凡.斯迪皮尔德,赛尔斯才敢在曼尼福斯特城的地盘上为所欲为,明目张胆的调戏和掳掠良家妇女,光天化日之下劫掠和杀害过路的行商。再怎么无恶不作,都有“恐怖的伊凡”给他一把抹平。 答话的佣兵很害怕,神经绷得紧紧的,别看青年大统领平静的问着话,一副讲道理的样子,天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一拳打杀了自己和几位同样倒霉的伙伴。 伊凡.斯迪皮尔德今年不过三十多岁,从他年满二十接任曼城城卫军大统领,同时身兼一城司法、内外军事大权之日起,至今不过短短的十几年光景,就以喜怒无常杀戮无情著称,建立起恐怖统治的“显著名声”,他将杀人当成乐趣,特别是喜好虐杀女子的行为,更是让治下的百姓闻风丧胆。 “嗯。到底是你们把我弟弟的遗体给送回来了,也算不容易。” 摩挲着手上半透明状的小荷包,城卫军大统领依然语气平静,下令道:“来人呐。” “在!”排成两排侍立的城卫军军官中,各有一名站位靠前的军官立时应声出列,并肩站在阶前等候命令。 “你带队,守候在那个什么‘红辣椒佣兵团’总部周围。盯紧了,先别急着动手,见到戴妮丝进去再收网,千万别漏过一个。”伊凡示意左边的那位小个子军官道:“谅那骚蹄子不会不回来,我收到准信自会亲自过去。” “是,小的明白。一定不会放走任何一个凶手。小的先行把那里围死了,等大统领到来再动手。”小个子军官拱了拱手接令,一对三角眼精光四射,显然是个阴险而谨慎之人,平日办事可靠,所以伊凡.斯迪皮尔德指派他去担此重任,缉捕害死赛尔斯的罪魁祸首戴妮丝。 正颜行过礼,小个子军官利落的转身离去。 几名佣兵听了,无不心下胆寒。 城卫军大统领这么吩咐,所谓的“千万别漏过一个”,分明是要将红辣椒佣兵团上上下下,不分团里佣兵或是他们的家属,通通一网打尽。想起传闻中这位“恐怖的伊凡”下手之狠、之辣,哪怕是站在红辣椒佣兵团的对立面,也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凄凉感叹。 俗话说“祸不及家人”,戴妮丝惹出的祸端,自该由她自己一人承担,然而在伊凡.斯迪皮尔德这里是行不通的,生活在他管辖的领地,没惹到他都可能随时会倒大霉,惹到了还指望能善了? 别人或许不太了解那位伊凡.斯迪皮尔德的残忍手段,可他们毕竟替赛尔斯当了那么久的狗腿子,怎么可能不清楚一二。 导致赛尔斯惨死的“骚蹄子”佣兵团女团长,除非她运气够好,下得了决心没回城,否则只要敢回来,落到素喜酷刑虐杀女人的城卫军大统领手里,怕是免不了要到剥皮亭上走一遭,“品尝品尝”活剥的滋味。 “还有你,”伊凡.斯迪皮尔德云淡风轻的语气,打断了佣兵们替戴妮丝一身白皮默哀的联想,只见青年搓了搓手指,对着恭候命令的另一位军官说道:“给我立即查封‘血狼佣兵团’,搜捕一切成员和家属。男人直接送去矿山挖矿,女的卖到妓院当婊子,永远不得赎出;老人和小孩卖作奴隶。”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走狗下场 第二十三章 走狗下场 闻得此言,彷如一道晴天霹雳落下,几名跪在地上的佣兵顿时大惊失色! “属下明白。”和面如死灰的佣兵截然相反,接令的高个子军官可是忍不住脸露喜色,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毛孔不舒坦,快活的差点就要当堂唱起歌来。 他心中甚是欢喜,哈哈,今天可是老子的好日子,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好的发财机会,竟会落到老子的头上! 自古以来,抄家就是短时间内发家致富的最佳方式,没有之一。比普通意义上的抢劫还要来得方便、快捷、没有风险,有什么比奉命合法抢钱更加没有后顾之忧,更能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只要照顾好手下同行的弟兄们,实际到手的财物和交到账上的五五开都算是很厚道的了,后头将犯事的佣兵及其家属发卖为奴、为妓,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回来说多少都行,吃相不要太难看就过关,这也是城卫军默认的规矩。 一站一跪之间,一个仿佛进了永生极乐的天国,一个直接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典型不过的天渊之别。 高个子军官一个转身,动作敏捷的犹如一头灵狐,他快步走向外头,前脚刚迈出门槛,便迫不及待地一路小跑,召集自己的队伍发财去也。 “你怎么能这样!”再也顾不上触怒对方会掉脑袋的问题,领头答话的佣兵从地上弹了起来,悲呼一声,双手握拳,就欲和伊凡.斯迪皮尔德理论。 兢兢业业的给恶少卖命那么久,整天替他干伤天害理的勾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如今竟被城卫军大统领这般对待,怎不叫他愤懑不平。 回应他的是一个飞速变大的拳头。 高坐在主位上的城卫军大统领,仅仅身形随便一晃,就直接大步跨到了领头佣兵面前,一拳击出。 “嘭嗤”一声,佣兵的悲呼孑然而止,面部中拳的他应声而倒,眼珠突出血花飞溅,坚硬的头颅如同一个熟透了的西瓜那样,被伊凡.斯迪皮尔德从正面一举锤烂! 其余几名佣兵的反应慢了半拍,自家同伴倒地身亡的时候,他们才刚刚来得及站起来,还没拔出兵器形成围攻,城卫军大统领已经一个鞭腿,直接抽在左侧的一名佣兵腰间。 惨呼声伴随着可怕的“嘎啦”声响起,那是佣兵的脊柱被强力从中劈断发出的声响,躯体飞起后栽倒在地上的同时,血沫从他的口中喷洒而出,溅得地上到处都是。 包括四肢在内,腰部中招的佣兵整个人都在抽搐,再也无法动弹,口中呵呵连声,眼神飞快涣散,眼见已是离死不远。 他身旁的同伴看得眼眦欲裂,奋不顾身的扑上前,朝着伊凡.斯迪皮尔德当头就是一刀,刀风激荡得对方的长发都飘了起来。 “来得好。”城卫军大统领赞了一句,不闪不避,手掌对准劈来的刀锋举起,迎前轻轻这么一夹,竟用手指将锋利的刀锋牢牢钳住! 佣兵憋红了脸,拼尽全力想将刀锋向下压多那么一两分,钢刀却仿佛深深锁在巨大的铁钳之中,动不得分毫,前进不行,后退也是奢望。 见对手仍不死心,另一只手也握住刀柄,摆出一副使出吃奶的劲也要伤到自己的玩命架势,伊凡.斯迪皮尔德一声冷笑,肩头一沉,向前一顶,已是连身撞进了佣兵的胸前,顿时堂上响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骨头断裂之声,佣兵的胸口朝里陷下一大块,整片胸肋不知道一瞬间断了多少根骨头,蜂拥而出的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连惨叫都来不及喊一句,整个人便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击撞得萎靡软倒,双手却依旧没有放开手中的钢刀! 借着欺身撞垮当面之敌的动作,城卫军大统领顺势避开了最后一名佣兵刺向自己的匕首,随即一个旋身踢腿,一脚便将偷袭自己的佣兵踹飞了出去。 转瞬之间,三名同伴已然先后死在伊凡.斯迪皮尔德手里。 最后这名佣兵生生挨了城卫军大统领一脚,胸腹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头,自知已被踹出了颇重的内伤。 他情知远远不是对手,再不逃跑就要尽数栽在这儿,于是当机立断,趁着那股踹倒自己的巨力带出的势头,一个滚地卸去部分力道,双腿死命一蹬地面,奔向大堂门口,同时手臂一扬,使出练得滚瓜烂熟的飞刀手法,将寒光闪闪的匕首射向伊凡.斯迪皮尔德的面门。 以城卫军大统领的身手,自是不会被这一刀弄伤,此举目的不过是稍微延缓一下他追击的动作,好为自己逃跑多争取一点时间而已。 眼见再有两步就到门口,“想跑?我送你一程吧。”伊凡.斯迪皮尔德森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话音未落,紧接着佣兵的后心就是一股剧痛,人已被狠狠击中,整个身躯打横飞了出去。 重重摔到大堂门外的佣兵,几乎五脏六腑都被城卫军大统领一脚踢烂,剧痛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感知,挣扎着吸最后一口气,意识逐渐模糊,弥留之际,一个酸楚的念头涌上他的脑海:“但愿负责把几家老小转移走的兄弟,动作能麻溜些。唉,也不知道自己那蠢婆娘,舍不舍得了家里头那些瓶瓶罐罐......” 为虎作伥久了,自然明白在斯迪皮尔德家族麾下做事有多么的危险,整一个如履薄冰,随时可能遭遇不测。 他们本是“头狼”沃尔夫专门留在谷道上,用来截杀戴妮丝等可能漏网之鱼的,先是隐约听到了赛尔斯在山道发出的惨叫,等到亲眼目睹赛尔斯的尸体,这几个倒霉蛋就知道自己离死不远,回来报信很可能会被迁怒的伊凡杀害,不回来又肯定连累家中老小。 左思右想良久,考虑到他们的家小都在本城,比起卑微的他们,斯迪皮尔德家又是何等的庞然大物,实在是没能力、也没胆量瞒报和一走了之,只好硬着头皮抱着必死之心,运送赛尔斯.斯迪皮尔德的遗体前来报丧。 还好商量的时候,有位相对聪明一些的佣兵提出,何不先行派出一人悄悄赶到他们几个的家里,将家眷偷偷带出曼尼福斯特城,过几天打听打听风声看看情况,再做下一步决定。只不过包括沃尔夫在内的其他佣兵的家属,人数实在不少,想要一起带上定会引起注意,搞不好就会牵连自身,不如放弃算了。 提议被立即集体通过。 死别人别死自己,死别人家眷别死自己家眷。想要虎口逃生,人数越少目标越小,可行性也就越大。这算盘很容易就算个清楚明白。 于是这几名佣兵便拜托那位头脑灵活点的同伴担此重任,并且让他先行一步,他们则特意落后一个时辰出发,给出同伴一定的时间来带走各家家属。 只是计划再好,也要看具体实施的过程如何。 佣兵们绝大多数都是家境贫寒,一家人的日子平常都过得紧巴巴的,留守的家眷能否顾全大局,认识到人活着才是根本,抛下破屋子里头那点家当逃命,就只能天晓得了。再加上扶老携幼的出城,能不能顺利通过城卫军的盘查,更是只能碰运气,祈祷光明神庇佑了。 问题是,据说光明神乃是正义之神,会不会庇护这些往日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之人,以及受他们牵连,或许说不上无辜的家属呢? 含恨静静咽下最后一口气,佣兵犹自朝着大街的方向睁大双眼,仿佛想看看自己家人逃出生天的情景。 “多行不义必自毙,与虎相伴终被噬”的道理,对世上相当多的人来说,往往只有死到临头了,才能真正的领悟。 伊凡.斯迪皮尔德甩了甩手,将拳头上面粘着的碎骨、血液什么的甩到地上,扭动了几下脖子,一脸的轻松。兔起鹘落之间,收拾掉几名久经杀戮的佣兵,对他来说不过是活动活动筋骨,这等烈度连战前热身都算不上。 两厢迅速涌出一群城卫军,拖尸首的拖尸首,打扫血迹的打扫血迹,收拾兵器的收拾兵器,人人都默默做着自己手头的事情,忙碌中自见分工明晰,训练有素。 这些士兵个个面无表情,显然大统领亲自动手杀人的场面,早已是司空见惯了。 善后工作进行的同时,从主位后头轻轻走出三名侍女,当中一人空着双手,左侧一人手捧水盆,右边的则捧着白毛巾,分别来到伊凡.斯迪皮尔德身前跪好,空着手的侍女替主人挽好袖子,用水盆里的温水清洗他的手掌,彻底洗去血迹等污物之后,再用另一名侍女递上来的白毛巾细细擦干。 将城卫军大统领的一双手逐一清洁干净,三名侍女向他行礼已毕,这才默默躬身退了下去。 全程十分安静,除了水滴滴落盆中发出的轻微声音以外,几乎连侍女们的呼吸声都听不见,诚惶诚恐外加蹑手蹑脚,堪称她们一举一动的最好注释。 被杀的几名佣兵或许没时间去想,城卫军大统领方才一直拿在手上摩挲、把玩的那个精致荷包,到底是用何种材质做成的,看上去既光滑又呈半透明状,她们几个却清楚得很,因此一直强迫自己要镇定,连双目的余光都不愿意与荷包有所接触。 只因为,那原本是她们伙伴身体的一部分。 伊凡.斯迪皮尔德沉吟着,鹰一般凌厉的目光,一直盯着城卫军大堂的正门,仿佛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就站在那里。 出了门一直向北,就是曼尼福斯特城的北大门。只要从北方来,就只能从北门进城。 无论是谁。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密布罗网 第二十四章 密布罗网 城卫军大统领走到主位后面,那里挂着一副巨大的曼尼福斯特城地图,他招了招手。 大堂中余下的城卫军军官便立即涌上前去,围在他的身边,听候调遣。 “骚蹄子的总部在什么地方?”伊凡.斯迪皮尔德问道。 负责情报的军官连忙上前一步,指着地图西南一个拐角之处说道:“应该就在这里,大约位于第五大道与第十街交界处。” “应该?”城卫军大统领皱了皱眉头,冷着脸打量属下,对于他不确定的回答相当不满。 “依照行业地位来说,‘红辣椒佣兵团’只能勉强算是本城三流的佣兵团,存在感很低,备案的时间又太过久远,我要查一下档案,才能有足够的把握。” 情报军官额头渗出冷汗来,又害怕又委屈,同时多少还有些不甘。戴妮丝带领下的“红辣椒”混得一年不如一年,总部所在的位置恰好位于平民与贫民窟的交界处,向来没什么油水可捞,都忘了有多少年没去那附近浪费时间了。能想起她总部的大致位置,自己已经算是业务娴熟,责任心强,外加记忆力相当之好了。 伊凡.斯迪皮尔德实在太过凶残,即便对自己人也是这样,情报军官连随口糊弄他都不敢。 “那还楞在这里干什么?立刻去查清楚!” “是是是。我立刻就去落实。”情报军官没口子答应道,迅速转身去调阅档案,核实具体地址了。 凶巴巴下达了命令,城卫军大统领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着一名军官问道:“久加诺夫人呢?” “启禀大统领,久加诺夫副统领刚才有要事,出去了,说半个时辰后就回来。”被伊凡.斯迪皮尔德问到的军官微微躬了躬身,又请示道,“需要我去通知他立即回来吗?” “不必了。等他回来,你告诉他,就说我的命令,调一营士兵做好战斗准备,随时听我调遣。” 明知道副手所谓的“要事”,不是看上了别人家的某位漂亮女人,就是到某家商号打秋风,搜刮财物,准没好事,城卫军大统领也没有点破,而是布置完任务就算数。 自己吃肉,也要让部下喝汤,尤其是核心得力干将,就更要笼络好。反正祸害的都是老百姓之流,不必在意。 用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环视了一圈麾下军官,伊凡.斯迪皮尔德叮嘱道:“记住,不管凶手是什么来头,有多少人,胆敢加害我的弟弟,就一个都别想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一群城卫军军官轰然接令,无不情绪高昂,摩拳擦掌,信誓旦旦要为冤死的二少爷复仇。 天罗地网已经悄然布下,静候着猎物自投罗网。 “哥哥,你说那戴妮丝会不会听从你的劝告,直接逃得离曼尼福斯特远远的。” 走在通往曼尼福斯特城的路上,晨曦突然想起了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她可不希望再受女佣兵团长的牵连,前鼓后撅的女团长总让她想起“胸大无脑”这个常见用语。 诺尔默摇摇头,“不好说。但愿她能听劝。不过,我瞧她不是一个容易听得进人话的主,想法太多。”少年说出了他的判断。 “再说她毕竟是一团之长,抛开部下独自逃命,道义上就先说不过去,利益上又意味着要就此放弃打拼多年的根基,到遥远的地方从头再来,做到这一点需要足够的决断和勇气。我不知道短时间内她是否想得明白,想明白了又是否做得到。” 不得不说,人的不详预感通常比较灵验。 就在兄妹二人策马讨论戴妮丝面临的困难局面,对她的未来不太看好的时候,女佣兵团长正在颤抖着,无奈地脱衣服,肠子都悔青了。 她果然没能舍得城中来之不易的根基和财产,抱着不会被人察觉的渺茫希望,赶回城里处理物业套现等后续事宜。 又累又困的赶了大半夜的路,紧赶慢赶,戴妮丝好容易披着星光连夜回城,趁着一大早城门刚开启就冲进城里,随即忙得脚不沾地,又是联系牙行出售佣兵团总部基业,又是低价贱卖自家居住多年的房产,还要通知残余部下带着家眷疏散到郊外等等。一桩桩一件件,纷繁复杂,每一件都不是短时间内容易办成的,偏偏每一件她都不愿意落下。 足足折腾了一个上午,人仰马翻之余,所有的事情总算初步有了一点眉目,忙得一头烟的戴妮丝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想稍事休息喘口气,没想到午时刚过不到一刻钟,气都没喘匀,恶客就杀上门了,把犹自心痛价格低了不少的她堵了个正着。 怨不得晨曦认定她“胸大无脑”,戴妮丝完全“配得起”这种看法。 倘若说,昨夜没有狠心杀死戴妮丝几个灭口,算是诺尔默“妇人之仁”所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导致自己暴露行踪的几率大增的话,那么,没有监督她将赛尔斯、沃尔夫等人的尸体及时掩埋、处理妥当,算是江湖阅历不足的少年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而犯错,大多数时候是要交学费的。 正因内心自私的一面占据了上风,回城出售物业套取逃亡乃至今后发展的资金,成了戴妮丝迈不过去的槛,她匆匆帮两名受伤的下属裹好伤,就置收拾现场战斗痕迹、掩埋尸体的正事于不顾,一门心思朝着家里赶。 于是乎,赛尔斯的尸体就这么摆在洞口原地不动,被不久后偷偷摸上山打探情况的“血狼佣兵团”留守成员轻易找到,从而才有了他们及时向伊凡.斯迪皮尔德报信的后续情节,进而给戴妮丝带来杀身之祸。 假如身材火爆的女佣兵团长,脑筋能有她的胸部那么发达,或者眼里不是只剩下金钱的话,江湖经验丰富的她,理论上再怎么着急也不应该本末倒置,犯下如此明显和致命的错误。 打扫好战斗现场,处理好赛尔斯和沃尔夫等人的尸体,完全是一件过程简单而见效快收益大的事情。趁着黑夜将尸体往山沟里头一扔,不用多长的时间,血腥味就会引来觅食的饥饿猛兽,大快朵颐之下,沦为猛兽们的果腹之物,堪称野外毁尸灭迹的不二之选。 黑灯瞎火的,等到守在山下的佣兵乍着胆子摸上来,能在两眼一抹黑,踪迹全无的深山密林里头,快速找到恶少的尸首才是怪事,能见到几根骨头就不错了。 没确定赛尔斯.斯迪皮尔德的下落,这些佣兵自然只能花大量的时间进行寻觅,即便是心知肚明恶少早已遭遇不测,也不敢在“活没见人、死没见尸”的情况下,贸然从事,灰溜溜跑回城里禀报伊凡大统领。 那不是报信,而是找死。 换句话说,只需认真做好毁尸灭迹的工作,充分利用好与“血狼佣兵团”成员回城的时间差,戴妮丝自然有相对充裕的空间和时间,无论她想要直接逃之夭夭,还是按照目前的计划,将自家佣兵团的全部资产套现之后再走,可行性和实操性都要高得多。 所有的这一切,环环相扣,选择正确的做法,就能顺利逃出生天;反之,只需其中任何一环出现问题,就会导致像现在这样,既害了自己卿卿性命,又给救了她一命的诺尔默等人招惹相当大的麻烦。 其实她也不用脑想想,这曼尼福斯特城是谁家的地盘。 凭借上百年来打下的坚实基础,积攒下来的黑白两道深厚人脉,斯迪皮尔德家事实上就是本城的土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何种信息只需吩咐下来,不一会就能有详细而靠谱的消息禀报上去,效率高得惊人。 这与他家口碑不好、民间怨声载道、无数百姓对他们父子恨之入骨并不矛盾,纯粹是手执权柄的上位者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他斯迪皮尔德家的城主之位没丢,伊凡.斯迪皮尔德依然牢牢把持着城卫军这个暴力机关,这种先天优势和行政上的高效率就依旧存在。 想要见识到人民对他们的真实看法,只有等到他们家政治上倒台的那一刻,或是城里出现远比他们强大得多的存在,对他们恶行进行清算的时候,他们才能理解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什么叫“恶贯满盈”。 可怜对于戴妮丝来说,她没能熬到亲眼目睹云开雾散,阳光普照的那一天。 常常有很多人以为,生活中的坏人就像戏剧舞台上面的角色那样,标准化脸谱化,对谁都坏到透。然而现实世界根本不是这样,即使是穷凶极恶的大坏人,世上也有他关心、爱护的人存在,能够唤起他残存不多的人性。 伊凡大公子就是这样,对上外人,他是“恐怖的伊凡”,只有对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赛尔斯,他才是和蔼可亲的好哥哥。 在十足耐心的详细问清楚赛尔斯此行的目的,是否已经遇到猎物戴妮丝之后,他才冷酷地杀掉那几名屁滚尿流赶回来报信的佣兵。 与此同时,为了将戴妮丝尽快捕获,他下令城卫军在她可能出没的地方,布下了天罗地网。除非戴妮丝一回城就走,赶在伊凡.斯迪皮尔德得知弟弟死亡的消息,以及真凶是谁之前,她才有可能活着离开曼城。 正因如此,信息极端不对称下面,戴妮丝从牙行完成洽谈事宜,前脚刚回到佣兵团本部,城卫军大统领后脚就能得到关于她行踪的详细报告,外出见过谁,谈了些什么。 综合各种相关信息,戴妮丝想要逃跑。 这怎么可能? 害死城主的小少爷,还能顺利变现资产逃脱惩罚,逍遥法外,斯迪皮尔德家族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要被永远挂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任人耻笑? 按照伊凡.斯迪皮尔德的观点,戴妮丝注定只能像一头烹熟的牝猪一样,光着丰腴的身子被供奉在赛尔斯的灵前,以少牢祭品之一的合适面目出现,祭奠无辜死去的弟弟。 在这一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该收网,捕捉猎物了。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少牢之殇 第二十五章 少牢之殇 戴妮丝一边打盹,一边憧憬着新的生活,浑然不知一队精锐的城卫军,已经飞快包围了“红辣椒佣兵团”总部所在地,顺带着清空了周边的场地。 一身戎装的伊凡.斯迪皮尔德迈着大步走进了佣兵团的大厅,一见面就径自来到惊慌失措的戴妮丝身前,狼一般凌厉的目光在穿着超低胸装紧身短裙的女团长身上一扫,便露出一个诡异冷酷的笑容,紧盯着她的双眸,粗暴直接地下令道: “脱!” 二级战兵对六级骑士,连一丁点胜算的可能都没有,巨大的实力差距,外加“恐怖的伊凡”残暴到极点的赫赫凶名,使得心里有鬼的戴妮丝一瞬间就手脚冰凉,失去全部的勇气,面对怕到骨子里的敌人,她别说反抗什么的,连自尽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须知自尽也是需要巨大的勇气的。 当山洞之内,面对前来瓮中捉鳖的赛尔斯和沃尔夫,戴妮丝没能第一时间鼓足勇气自尽之时起,将锋利的尖刀刺入自己胸口的做法,就已被身材火爆的女佣兵团长彻底丢在地上,再也捡不起来了。 极度的恐惧之下,戴妮丝双手颤抖得厉害,到自己背后解开扣子脱光衣服这个简单动作都做不顺畅。 “不必费事了,留着力气悉心伺候主子吧,还解什么纽扣啊,直接从裙子下摆往上扒光不就行了。”带有明显嘲讽意味的下达对戴妮丝的指令,伊凡.斯迪皮尔德身边一名城卫军军官不耐烦地喝斥道,似乎戴妮丝这样做才是天经地义。 狗腿子为了表示对主子的忠诚,往往行事会比主子更加凶残,他抢着说话,也无情的打消了女团长磨磨蹭蹭的最后一丝侥幸。 戴妮丝常年在本地讨生活,素来清楚在曼尼福斯特的地盘上,城卫军大统领就是官方暴力机构的首席代表,身兼军事统领、治安官、裁决官等数职,拥有一条龙“服务”大权的伊凡大统领,只要认定谁是叛贼,谁就是叛贼,就要迎来抄家灭族的厄运。 面对狼王一般强大且凶残成性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她戴妮丝就像是一头弱小而凄凉无助的小羊羔,毫无反抗的余地,别说和狼王抗争,只需一声令下,他麾下的群狼就能扑上前来,将女佣兵团长生吞活剥吃下肚子,连骨头都不剩。 床笫之间伺候好了这个煞星,说不定能逃得一条性命,成为他的一名女奴、乃至玩物,无论如何总比死了要强。女佣兵团长安慰自己,欺骗自己道。 她准备含羞忍辱地接受随之而来的一切。 活下去,连同团里的家属一同活下去,就是她眼下最大的愿望,为此可以放弃一切尊严。 可惜她不知道,眼里闪烁着异样残忍光芒的男人有多痛恨自己,计划如何折磨和凌辱自己。 伊凡心里早已认定,挚爱的弟弟之所以惨死,就是因为看上了眼前这个骚货,既如此,就让自己这个兄长来替他完成心愿,再送淫贱的骚货去冥界伺候弟弟好了。 因此戴妮丝越是美丽动人,越是成熟丰腴,即将遭受的摧残和凌辱就越多。 凄美的小羊羔终于成了一头大白羊,一丝不挂的那种。 大厅的中央摆放着一张材质粗糙、尺寸巨大的议事桌,作为经营日益窘迫的“红辣椒佣兵团”,没有单独开辟一个大空间举行内部会议的能力和必要,干脆就将议事桌安放在大厅这里,平日讨论问题,接待访客的时候派上用场。如今,这张实用功能多样的结实大桌子,又成了城卫军大统领“干活”的最佳助兴工具。 粗鲁地揪着戴妮丝的发髻,将她上身摁在桌子上头,伊凡.斯迪皮尔德便粗暴地进入女佣兵团长的身体,一边从后头享受对方的逢迎,一边冷静地拷问她,了解弟弟追上她们之后发生的一切。 “凶手共有几个人?” “他们有......三个人。”戴妮丝咬着牙,仅仅犹豫了一两秒钟,仍然出卖了救命恩人。 “各自多大年纪?”冰冷的声音继续问话。 “两个是少年,男的大约二十岁不到,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另外一个是老头,看样子少说也有五十多岁。”戴妮丝边呻吟,边努力回忆,尽量详实的回答问题。 “他们的名字?” “他们对我的态度很冷淡,我曾经费尽心思努力和他们攀谈,但无奈一直被拒绝,真的没机会问他们具体的个人信息。” “下贱的废物!” 伊凡.斯迪皮尔德厉声训斥道,目露凶光的盯着女佣兵团长白皙的后背,那几个下贱该死的血狼佣兵,没在事发现场,不可能清楚多少真相,想知道杀害自己弟弟的真凶和有关细节,就只能落在雌伏于自己胯下的人妻身上了。 “是......呜呜呜。” 泪水飞快的从戴妮丝眼眶里面奔涌而出,她满脸通红,浑身发烫,羞愧到了极点。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凄惨的一天,以这样极具羞辱和征服意味的姿势,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遭受一个陌生男人侮辱,本是男女之间最亲密最温馨的行为,竟演变成这般屈辱的过程,边遭受奸污,边乖乖回答身后男人的所有问题。 任人鱼肉的凄凉与无助,彻底摧毁了向来高傲的女佣兵团长的自尊。 这就是城卫军大统领面向漂亮女性惯用的审讯手法,从灵与肉两个方面,同时对女嫌疑犯予以致命打击,彻底摧毁她的抵抗情绪,以及尊严。通过这种充分发泄兽性的特有审问方式,他总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答案。 翻来覆去审问了好几遍几乎同样的问题,确认身下的女人没有隐瞒什么重要信息,伊凡.斯迪皮尔德这才加快了速度,心满意足的在戴妮丝体内一泄如注。 “好了,交给你们玩了。记住,别弄伤了贱货外观,免得到时候上桌不好看。”城卫军大统领完成了要“办”的事,吩咐道。 “谢大统领赏。”周边的城卫军军官哄笑着对上司的慷慨表示感谢,跟着暴戾的伊凡大公子也是有不少福利的,“头啖汤”没他们的份,“残羹冷炙”倒是肯定少不了,不挑剔个人卫生问题的话,基本上能吃饱。 上什么桌,还要被摆到这张桌子上再来一次吗? 充满疑惑的戴妮丝没时间认真思考这些问题了,七嘴八舌谢完赏的这些城卫军军官,已经按照军中级别的高低排好顺序,对着这具美丽丰腴的肉体围了上来,发动进攻。 一如军官们的上司那样,简单、粗暴而直接,令人无法抗拒。 喝过侍女奉上的参茶,伊凡.斯迪皮尔德开始闭目养神,恢复“审讯”过程中损失的精神和体力,顺便重新思考一下原定计划是否需要调整,可有大的漏洞。 一名军官走到他的身旁,躬身轻轻禀报道:“启禀大统领,您要的人犯带到了。” “哦?”伊凡.斯迪皮尔德一张眼,就看到两名身穿粗布衣裳、身上多处还裹着伤的佣兵,正惶恐不安一头冷汗的跪在他的面前,戴妮丝惨遭轮番蹂躏的场面,结合她哀婉无奈的呻吟声,打消了两人残留的侥幸心理。 “你们认得杀害赛尔斯的凶手么?”城卫军大统领没有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的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 右侧留着山羊胡子的那名佣兵飞快接话,回答道:“我认得。那少年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 “真的么?昨晚匆匆一面,又是黑咕隆咚的,你真的能记清楚他长什么样?”城卫军大统领皱了皱眉头,表示很怀疑。 “真的认得。他眉目端正,但算不上英俊,看上去挺老实的。” “再说了,他们一共三人,除了少年自己,还有一个美丽俊俏的小姑娘,一个须眉半白的老头管家。这么明显和特殊的组合,就算个别人一时拿不准,看到其他两个就准错不了。”觉得自己刚才的回答不太够分量,山羊胡子又信誓旦旦的补充道。 从实力上说,他勉强摸到一级战兵的边,对上城卫军大统领充满杀机的目光,凌厉霸道的气息,几乎就要瘫软在地,幸好求生的欲望还算够强,及时为自己继续存在的价值加上重重的一笔。 “我也记得很清楚,凶手长相相对稚嫩一些,但身材比较高大。”左侧的佣兵远没有同伴机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企图补救。 “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一回。” 沉默了短短的几秒钟,无形的压力就要压垮两名佣兵神经的当儿,伊凡.斯迪皮尔德终于表态。 “你立即动身到北门守候,一见到凶手就这样说......” 指着山羊胡子,城卫军大统领开始授意道。 “明白。小的明白。”山羊胡子听着他的计划,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却不住点头称是,此事关系到生死与否,容不得他犹豫。 交待完毕,城卫军大统领又慢条斯理的说:“事情办得好了,我不但饶了你全家,还重重有赏,连你原来美丽成熟的骚货团长,也可以一并赏赐给你暖床。如何?” “不敢不敢,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能为大统领效劳,将功赎罪,是小人的荣幸。”山羊胡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拍着胸脯使劲表着忠心。 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名声如何,他可是门清的很,自己牵涉到谋害他弟弟的事件当中,能够将功补过既往不咎,一家老小平安无事就烧高香了,还指望有美貌人妻做赏赐? 哼哼,以城卫军大统领睚眦必报的性子,戴妮丝团长绝对是死定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伊凡大公子擅长虐杀女人的个人嗜好与名声。 山羊胡子不愧是旁观者清,对于还在几名城卫军军官联手之下,不断努力取悦他们的女团长之最终下场,一点也不看好。 他一站起身,左侧的佣兵也连忙跟着站起来,准备一同前去北门认人。 “认人需要几个去啊?”城卫军大统领平静地问道。 “一个。”押解佣兵前来的那名军官恭声回道。 “不要......”左侧的佣兵高声疾呼,话音未落,颈侧已是一阵剧痛,身后的那名城卫军军官,早已抽出长刀,一刀割断他的颈部血管。 温热的深红色血液从破开的血管之中喷洒出来,足足溅到离佣兵一米多远的地上。 看着几秒钟前还活生生的同伴,像一只鸡一样惨遭割喉,扑倒在地上死命抽搐,山羊胡子上下牙齿直打颤,那一丝享用戴妮丝肉体的旖旎念头,飞快的丢到了爪哇国去了。 “还不快去。”伊凡.斯迪皮尔德温言催促,不愧是跟随多年的老部下,很懂得什么时候该出手,杀鸡儆猴的效果还蛮不错。 “是是是。”山羊胡子一叠声的答应下来,浓烈的血腥味使他有种反胃作呕的冲动,连忙在多名城卫军士兵的“陪伴”下,奔向曼尼福斯特城的北门。 再多待几分钟,他绷得过紧的脆弱神经,怕是要彻底崩溃。 若无其事的沉思了一阵,伊凡.斯迪皮尔德着手交待后续的抓捕事宜。随着一道道命令流水似的从容发出,恭候在门外的城卫军军官一一领命而去,专为诺尔默一行所设的陷阱,也开始逐步成型,就等着少年的到来了。 等到城卫军大统领的命令全部下达,接受轮番“审讯”的人妻早已被折磨得浑身无力、气喘吁吁地趴在大桌之上,除了偶尔自口鼻处发出一两声类似呻吟的微弱声音外,任由身边的男人再怎么玩弄,也无力应对。 持续一个多时辰的高强度运动,即便以戴妮丝习武多年打熬下来的肉体和耐力,也根本吃不消。双重征服底下,她素来自傲的意志力已然烟消云散。 目睹一切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嘴角上翘,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轻轻走到依旧撅着屁股的女人身后,对着喘息中的戴妮丝后心就是一掌!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突发事件 第二十六章 突发事件 借着太阳的余光,少年一行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曼尼福斯特城。 灰扑扑的单一外观色调,巨大砖石搭建的城墙,隔没多远就竖着一座的箭塔,两扇遍布铆钉的高大门扇,无声宣告着这座城池的最初定位——军事要塞。 来自大陆内地的行商和游客,估计会被曼尼福斯特城刚硬的线条、充满力量的外表所吸引,然而对于从北面来的诺尔默和晨曦一行,见识过末日山谷尽头,西哥特之门雄奇壮丽景象的他们来说,这座矮小的城池就明显不够瞧了。 诺尔默和晨曦一进城没多远,还没决定到何处落脚,边上就冲出一个男人,神色慌张地拦住他们,压低声音急切的说道:“大事不好,我们戴妮丝团长被城卫军围住了,现在就在佣兵团本部的楼里。求您快去救她,晚了就来不及了。” 少年握住剑把的手轻轻松开了,他认出了眼前几乎语无伦次的男人,正是昨晚有过一面之缘,与戴妮丝一同被自己“顺便”救下的两名佣兵之一。 此刻这个曾与戴妮丝一起抵抗到最后的勇敢男人,脸色苍白、神情惶恐,标志性的山羊胡须抖得厉害,若不是怕大庭广众之间引起别人的注意的话,他恐怕就要嚎啕大哭了。 “先别慌。他们来了多少人?”诺尔默很沉稳地问道,语速放得比平时说话还要略微慢上一些。 遇事要有静气,越是祸事临头,越要冷静。这是父母与师父的谆谆教诲,少年可没忘记。这时候急不得,必须静下心来,问清楚情况再做决定,贸贸然就头脑发热跟着过去救人,肯定要吃亏的。 “人数倒不多,只有十几个人的样子。不过‘恐怖的伊凡’也亲自来了。”佣兵好歹也有三十多岁,年长的多,被少年从容冷静的态度所感染,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也逐渐冷静了一点,回忆着目睹的情况说道。 这倒是个大麻烦。 如果只是城卫军中的几条走狗前来闹事,问题好处理得多,悄悄赶过去把戴妮丝抢出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就行。 可若是曼尼福斯特城最强战力的伊凡.斯迪皮尔德也亲身赶至,情况就严重得多了,事情涉及自己的亲弟弟,城卫军大统领亲自出面才是正理,没来反而不正常。 只不过这么一来,想在自己一行人都毫发无伤的前提下达成救人的目的,少年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为了没有深厚交情的戴妮丝去拼命,特别是带上晨曦和老管家去冒生命危险,诺尔默自问没那个觉悟。 少年看向晨曦,少女不加掩饰地嘟起嘴,就差没将自己的小脑袋摇成拨浪鼓了,显然不赞成去救那个“有胸没脑的骚货”。 再看看普利坦德,老管家则是微笑着耸耸肩,说道:“一切听少爷的安排。” 按照子爵大人的要求,老管家此行全程提供咨询、安全等方面的协助,唯一不负责的就是决策,为的就是培养和锻炼少年独立思考、决断的能力,尤其是在关键时刻。老管家此刻这么表态,显然是认为新冒出来的状况,很能促进诺尔默的成长,所以希望少年自行决策。 好吧,绕了一圈,终究还是要自己做决定。 少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摆在面前的选择其实不多,来来去去无非就是那么几种: 一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迅速打道回府,离开曼尼福斯特城这个是非之地。 只要回到自家的谛万领,一切自然万事大吉,不信那什么“恐怖的伊凡”敢带着一群狗腿子,深入到与魔界相连的远方地带寻仇,采用这招拖延战术,时间一长,什么仇怨都会被淡化遗忘。 问题是这样一来,办理袭爵手续的事宜恐怕就要推迟好几年; 二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趁着城卫军大统领还不一定知晓自己的存在,冒险连夜穿过曼尼福斯特城,向着毗迩尼帝国的方向狂奔。 这个选择意味着要到南门那头的郊外过夜,反正野外宿营是常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影响一下晨曦小姑奶奶的沐浴大计。等到从毗迩尼帝国袭爵归来,自己就是堂堂帝国的诺尔默.因莫托奥子爵,光凭几个所谓的佣兵人证,区区比兹尼斯王国一个边陲小城的城卫军大统领,应该还奈何不了自己。 此外穿城而过期间,保不准会有一定的风险,万一人家已经从戴妮丝口中得知,诺尔默才是杀死赛尔斯的真凶,并且在路上布下了相应的陷阱,就等着他们一头往里钻呢? 三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在昨夜与戴妮丝共同抗敌的“情分”上,再帮她一把,看看能否从伊凡.斯迪皮尔德的魔爪里将她捞出来。 只是傻瓜都知道,采用第三种选择,就必定会与伊凡.斯迪皮尔德统领的城卫军直接冲突,硬碰硬底下,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结果还真不乐观。 三个方案,代表着三种不同的理念,不同的价值导向,仓促之间,还真不好说哪一种就一定对,哪一种就一定错。 然而评估风险大小的话,这三个方案中,后面每一个都比前面一个要大,而且是呈几何级数递增的那种,无论怎么衡量,最后那个选项明显最不靠谱。 又不是一心想让戴妮丝给自己暖床,犯得着冒这么大的风险不? 这时候诺尔默确实有点后悔,没让自家妹子所说的那位“胸大没脑”的女佣兵团长“彻底闭嘴”了。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生性忠厚的少年立即抛出脑海,就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让他再次选择,他都做不到出于保密的目的,就要杀罪不至死的戴妮丝灭口。 很快,少年睁开眼睛的时候,刚才还略带迷茫的双目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缓缓而坚定的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恶少,是我杀的。虽然是为了自卫,但毕竟是我杀的,而不是为了救戴妮丝她们。事情闹到这份上,她当然要负很大责任,但杀恶少的罪名,不应该由她来承担,后果,自然也不应该让她独自承担。” 诺尔默看了一眼自己的两名伙伴,郑重宣布道:“我决定先去看看,能救则救,不能救则立即离开。至少我们曾经很努力了。” “好吧。”晨曦撅高小嘴巴,不甘心的表示说。 反正只要诺尔默哥哥选择去救,她晨曦自然就会一起去,无论前面多么危险,无论自己是否认可;反之自己所做的决定,诺尔默也会同样无条件予以支持,共同担当起来。在她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生死与共,以心相许。 “如您所愿。”老管家自然不会表示反对,他看向少主的目光更加欣赏了。 诺尔默这几句话包含两层含义,前几句体现了他具有很强的原则性,不是一遇到危险或者不利局面,就一味想着退缩,或者想着推卸责任,而是敢于承担自身应有的责任,直面困难。 后几句话又充分表现出少年的灵活性,既愿意去帮助戴妮丝,又不会仅仅为了发扬骑士精神,就不考虑实际风险,盲目置队伍中的所有成员于险地,甚至死地。知进退识大体,才是一个优秀的领头人。 少主有担当又不迂腐,这很好。 有了两名最铁杆的实力派支持者一同前去,诺尔默的信心当然更加足了,只是目前首先要做的,是找个地方将行李和坐骑等安顿下来。就算要急着去救人,也没有大包小包背着去救的道理,到时候任务失败的话,想快速逃跑都做不到。 普利坦德可是活地图,对曼尼福斯特城熟悉得不得了,一问清“红辣椒佣兵团”总部所在地,就迅速带着少年等人前往,顺便在路上找到一家规模颇大,看上去也很干净可靠的旅店进了门,飞快说明住店的来意,交足订金。 订金一收,掌柜立刻安排店小二卸运行囊、安顿坐骑等琐碎又很必要的任务,从店员利落有序的动作来看,老管家找的这家旅馆相当不错。 别看三个人里头晨曦年纪最小,她可相当懂行情,悄悄往负责此事的店小二手心里头塞上两枚银可恩,嘱咐他务必及时给坐骑喂食、洗刷干净,捏着硬邦邦的圆形硬通货,店小二眉开眼笑,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仅仅多耽搁了不到一两炷香的工夫,三人就在山羊胡子佣兵的带领下,迅速来到位于曼尼福斯特城西南的一条偏僻街道上,拐过弯,里头的第一个院子就是“红辣椒佣兵团”的总部所在地。 四周静悄悄的,傍晚时分,或许是都回家吃饭去了,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看着简陋、破败气相颇为明显的街区建筑,晨曦摇了摇头,从坐落位置和建筑外表就能看出,戴妮丝带领下的“红辣椒”们,日子过得很不怎么样。 诺尔默的注意力全放在挂着“红辣椒佣兵团”门牌的院子周围,观察了一阵,他问带路的佣兵道:“怎么外边连个行人的影子都不见,平时都这样的吗?” “平时都没什么人气,特别现在是晚饭时候。这里再过两条街,就是本城的贫民区了,治安一向不太好,通常到了这个时候,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出没的只有我们佣兵和盗贼......”佣兵苦笑着说道。 他话说的太快,说出口才晓得不好,赶紧闭上嘴巴,唯恐进一步加深少年对他们的不良印象。 万一少年瞧不起乃至厌恶戴妮丝的贫贱出身,临时退却,从而影响了城卫军大统领的复仇计划,他的家小就要通通交待在这句无心之失上头。 还好诺尔默只是摇了摇头,就没再多说,也不知道他的摇头,是对女佣兵团长一向处境不佳的同情,还是对曼尼福斯特城存在贫民窟的看法。 总之没有跑路就好。山羊胡子悄悄抹了一把冷汗。 听佣兵先前讲,大约一个时辰之前,伊凡.斯迪皮尔德亲自带着十多名城卫军来找戴妮丝的麻烦,他正好从外面回来,一看形势不妙,就立刻跑到城的北门蹲点,抱着一点渺茫的希望,看看能不能守到少年一行入城,好求他们去帮自家团长一把。至于离开后,总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就不清楚了。 既然都来了,没理由不进去看一看,诺尔默和晨曦及普利坦德稍微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应该悄悄进去一下。 倘若里头有埋伏,不管进不进去都一样,只要伊凡.斯迪皮尔德知道他们进了城,准备要寻仇,就不可能只在院子里头才设置伏兵,这外头候着的恐怕更多。 放轻了脚步,四人排成一列,轻轻推开了佣兵团院子的大门,走了进去。 大门本来就没锁,其中一扇门微微敞开着,少年当先看了周边一眼,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除了堆放着一些杂物,和外面一样,连个人影都没有。 实在是太安静了,脚踩在地上,脚步放得再轻,都能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诺尔默心头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落入陷阱 第二十七章 落入陷阱 警惕地成扇形排开,诺尔默居中前行,晨曦和普利坦德分列两旁,三人轻巧而快速的走近院子中部的两层小楼。 这就是佣兵处理日常事务、接待来访客人的地点所在了。此刻,一楼大厅厚重的大门依然没有关,重视防御的构造,外加黄昏时分的到来,里面又没有点蜡烛,整座大厅黑黢黢静悄悄的,仿佛气势汹汹的城卫军大统领,已经率队离开了这里。 难道说我们来晚了? 带着疑问,少年将门轻轻推开一点,等眼睛初步适应了里头极其昏暗的光线,又静下心倾听了一小会,确定里面没有伏兵的呼吸声,才带头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行人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绕过大厅中间又宽又长的议事桌,那是明显破败的佣兵团总部最像样的家具,就看到了戴妮丝,准确的说,是光着身子跪在地上,摆出雌伏姿势的戴妮丝,以深色调布置的大厅之中,她白花花的身子显得特别的突出。 女佣兵团长就这样撅着屁股俯着身,却又仰着头,望向前面几步远的座椅,看上去似乎正在聆听座位上之人的训斥,动作说不出的别扭与屈辱。 那是一张尺寸远比其他的椅子大得多,单独放在屏风前面的座椅,看座椅摆放的位置和架势,应该就是佣兵团团长接待客人之时所坐的主位了。从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到走近前,成熟丰腴的女团长,依旧跪在自己的座位前面,一动不动。 诺尔默叹了口气,这时候不用问,都知道戴妮丝已然凶多吉少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们到底是来晚了。 普利坦德走近两步,点亮了墙上的蜡烛,昏黄的灯光下,戴妮丝傲人的肉体显得特别的白,白得很不正常。 老管家蹲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小会,将手指放到戴妮丝的脖子上,感受了一下,又轻轻触碰了其他几处部位的肌肉,轻声说道:“死了有快两个时辰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简要,不好理解,他又补充道:“身上没有外伤的痕迹,她全程都没有抵抗。从面部表情分析,应该是突然被重手法直接击断了心脉,连反抗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此外,为了让尸体的外观尽可能保持死前那一瞬间的样子,咱们尊敬的城卫军大统领,还专程让法师给戴妮丝施加‘定时术’,称得上是大手笔了。” 至于戴妮丝生前遭受颇长时间的房事凌辱,老管家没有特意说明,死者身上没穿衣服,又摆出这么副古怪姿势,结合进门以来空气中那股独特的气味,相信两名聪明的少年人靠猜都能猜出来。 诺尔默是少年男子,晨曦更是未成年的少女,没特殊原因的话,不方便一直盯着成熟漂亮女性的尸体看,更不适合对尸体进行较为详细的检查,只能由他这位老管家代劳了。 “定时术”乃是一种不太常见的魔法,不具备攻击或者防御等功能,唯一的用处就是在两三个时辰之内,使得受术对象保持施法瞬间的状态,而且必须是施加在没有生命的物品上头,比方说书写有重要信息的纸张或者画卷之类。爱美的女性想用在自己身上就完全无效,除非像戴妮丝这样,先变成死人才有效。 换句话说,“定时术”的名字听起来好听,其实实用性不高,偏偏要想学会的话,学费可着实不低,因此很少魔法师愿意浪费宝贵的资源和时间,去学这么一门生僻少用的法术,没想到曼尼福斯特城里头恰好就有人会。 通常人死亡一到两个时辰左右,躯体的表面便会逐渐出现尸斑,既然戴妮丝已经死去接近两个时辰,身上的肌肤还能保持生前白嫩光滑的模样,只能说明下手之人是做了特别的处理,有意为之。 在对基本事实的判断上面,诺尔默绝对相信普利坦德的眼光和经验,老管家说戴妮丝死了有将近两个时辰,那就一定不会有错。而且从戴妮丝错愕的表情来看,她确实直到死亡来临之前,都没意识到对方会痛下杀手,因此一直表现的很温顺,任由对方摆布,没想到最终仍然逃不过被处死的厄运。 “那是什么?传话用的魔法球吗?”晨曦留意到女佣兵团长含着的圆球,问道。 普利坦德点头表示确认,他说道:“是专门用来传讯的魔法球。看来那位伊凡大统领,有话要和我们说。” “那就听听,让本大小姐瞧瞧这位城卫军大统领,说话中不中听了。”晨曦小姑奶奶可是典型的艺高人胆大,明知前头有陷阱在等着,也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一下子就捏爆了戴妮丝嘴里含着的魔法球。 圆球一破开,就变成一团雾气消散在空中,随后一个阴恻恻、饱含暴戾情绪的声音出现了:“很好!你们胆子果然够大,难怪明知赛尔斯是我的弟弟,都敢加害于他。既如此,你们就和戴妮丝那贱人一起,给我弟弟陪葬吧!” 说完,一声凄厉尖锐的鸣镝从院子外面响起,看来这个魔法球还附加着报信的隐藏功能,只要将留言者的话全部转述完毕,就会主动示警。 晨曦不屑一顾地翘起嘴角,道:“最初阶的‘传音术’罢了,吓唬谁呢。有本事就自己滚出来,当面说。” 若是高阶的“传音术”,不但能将留言者的声音、语气等信息完整传递过来,还能将他的形象投放到本地,修炼到最高阶的,甚至能将自身的威压也传送到此处,给传讯的对象直接加以实质性的影响,仿佛留言的施法者就在面前。 三人组一脸平静的站在原地,仿佛遭受死亡威胁一事与己无关,落入陷阱的不是自己。 早在预料当中最糟糕的一种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只有带路的佣兵脸色惨白,胆战心惊,从普利坦德说出戴妮丝已经死了快有两个时辰,他就知道人家戳穿自己的谎言了。 他很清楚,昨晚正是诺尔默他们救了自己,对自己一家人都有大恩惠,然而为了保全自己的家小,亲眼看着伊凡.斯迪皮尔德公然蹂躏戴妮丝,随后无情处死另一名佣兵同伴的他,还是违背良心做出了选择,甘愿替杀害自家伙伴的伊凡大统领卖命,执行欺骗、诱导少年一行进入城卫军一早设定之陷阱的任务。 所谓的恩将仇报,莫过于此了。 眼下鸣镝响起,院子四周的各路城卫军伏兵正纷纷朝着这里赶来,心里有鬼的佣兵随时准备逃命了。 事实上,从一迈进门开始,山羊胡子就有意落在队伍的最后头,当诺尔默等人围在戴妮丝尸体边上的时候,他已是悄悄挪动脚步,缓缓退到了大堂门口边上,眼见信号发动,诺尔默三人根本没有逃跑的意思,也没有向欺骗他们的自己发难,佣兵一咬牙,也不解释开脱,脚下一发力,冲着院门飞快跑去。 院门没关,只要跑出去,就算完成伊凡大统领交待的任务,不但能逃出生天,还能获取一份不薄的奖金。至于伊凡许诺赏给他暖床的戴妮丝,如今已是亲眼看到她死的不能再死,身子都凉透了,自是不会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旖旎念想。 离大门仅仅剩下最后几步了,没听到后头有追出来的脚步声,佣兵心头一阵狂喜,在他看来,两位少年人和那位老头,应该是被吓傻了,连此时应该立即突围的正常判断都吓没了。 就在佣兵即将迈出那几步、跨过门槛的瞬间,他的后心和前胸突然同时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根黑黝黝的弩箭箭头,正带着鲜血从自己的胸口冒出来! 喉头“呵呵”连声,要害中箭的佣兵栽倒在门扇后面,眼睁睁看着一伸手就能摸到的门槛,却再也无法站起来,离开院子了。 射杀为虎作伥的山羊胡子,晨曦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将厚重的院门一把关上,再将粗大的门闩放好,临走时没忘了从山羊胡子的胸口拔出弩箭,擦拭干净,这才回到了大厅里头。 对于这些不知好歹不知感恩之人,她下手的时候从不犹豫,以德报怨的迂腐道理,晨曦小姑奶奶绝对不认可不接受。 再次进到佣兵大厅,少女又和诺尔默一道,给关好的大门放上又粗又大的门闩,整个过程没有一点的慌张或忙乱。 “烧了吧。”诺尔默指了指戴妮丝的尸体,摆着没穿衣服的她在那里,少年到底是心头不忍。 老管家于是挥了挥魔法杖,火光燃起,很快将戴妮丝的尸体化为灰烬。 “晨曦给门口布置‘小玩意’,大叔在大厅四个角上预留‘魔防’,我来放‘小卡片’。”诺尔默迅速做出决定,刚才进门前对佣兵大厅内部环境的仔细观察,给解决眼下的困境留下一定周旋的空间,只担心时间够不够用罢了。 晨曦和普利坦德没有异议,各自着手布置起来。 三人飞快地在大堂上下四处布置着各种“小陷阱”,准备给满怀信心前来赴会的客人们一个大大的“惊喜”,特别是晨曦,眼尖鼻灵的她,迅速找到了佣兵团某种常备之物,忍不住笑了起来。 院外头马嘶人吼,脚步声乱成一片,密密麻麻热闹的紧,想来冲着这里直杀过来的伏兵还真不少。 将将在一楼大堂布下各项准备措施,“砰”的一声巨响,佣兵团厚重的院门便被撞了个粉碎,暴力破坏院门之后,四周吵吵嚷嚷的声响也渐渐轻了下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从院门一直传到近处,又传向后墙那一边。 “动作快点,别让凶手跑了!” 从声音判断,预先埋伏的各路人马应该已经完成了外部合围的任务,开始朝着占领院子内部的第二阶段目标进发。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当头一棒 第二十八章 当头一棒 四周嘈杂的声音中,小楼里头的三人已经落实了各自的任务,重新聚集在一起。 “走,灭灯,上二楼。我断后。” 诺尔默简洁的说道,第一个动手把附近的烛火吹熄,随后晨曦和普利坦德也迅速弄灭了大厅里的烛火,三人迅速登上前往二楼的楼梯。 少年最后一个踏上楼梯,走到楼梯中间的时候,他脚跟重重一运暗劲,在厚厚的木制步级上踩了几脚,将连续好几级楼梯步级都给踩了一脚,然后才小心翼翼离开这些做过手脚的地方,追上少女二人。 “楼里面的叛贼听着!奉曼尼福斯特城城卫军大统领,强大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大骑士的命令,给你们一个立即放下武器,主动走出门来投案受审的机会,宽厚仁慈的大统领大人许诺,会赐予你们一个公正的判决。若是胆敢抗命顽抗到底,须知王法无情,等待你们的只有来自王国的最严厉制裁,到时候悔之晚矣。” 院里面也基本静下来的时候,一个浑厚的大嗓门吼了起来,隔着厚重的佣兵团议事厅大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屋里不知不觉就“升级”为叛贼的三人听得目瞪口呆,敢情屋外这头“鸟人”认为他们很傻很天真,用这些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的话,就能将他们忽悠傻了,乖乖放弃抵抗自投罗网任人鱼肉? 落在这群很黄很暴力的城卫军手里,能得到所谓“公正的判决”才有鬼了,估计比惨死的戴妮丝还要不如。 晨曦严重怀疑,这“大嗓门”到底是在执行诱降的任务,还是在公然当众拍顶头上司斯迪皮尔德的马屁?真是脸都不要了。 和少女怀有类似疑问的不止她一个,诺尔默摇摇头驱走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判断道:“最少三级战兵。” “嗯。”老管家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认可。 没有足够浑厚的斗气,即使是天生的大嗓门,也无法将声音如此清晰的传进小楼里面,厚实砖墙和实木构成的佣兵建筑,本身就强调防御作用,削弱声波攻击也是其中一项必备的功能。 “左边四个房间,右边也是。但左边离院墙较近。从院外的火光亮度来看,两边街上都布满了士兵。”晨曦飞快地完成了侦查任务,回来传达信息了,“我到后窗看了看,那边的火光更亮,想来是因为后侧的大路比两边的街道要更宽的缘故,那里布置了更多的伏兵,以防我们从后门逃走。” “好,到时候找机会从左侧的窗户突围。”少年看了看两名同伴,建议道。 “行。我一会先用幻术引敌人到左侧的窗户出去,看看外头的敌人有没有准备强弓劲弩。既然出动了这么多城卫军,想必军中标配的大杀器不会没带来。”老成持重的普利坦德补充道。 晨曦嘴角一翘,嘲笑道:“连两军交战用的弓弩都调出来了,还真看得起我们。也证明为了活命,我们那美丽迷人的戴妮丝女团长,不仅主动把自己剥了个精光,还把她所知道的关于咱们几个的底细都交代了个精光。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少女敏锐地找到了症结所在,说话也开始不留余地。 刚刚看到戴妮丝惨死的模样,身为女性的她还有些许怜悯,然而被女佣兵团长出卖的事实,使得少女连最后那点同情都扔掉了。 这头听着少女说话,那头诺尔默一心二用,在二楼右侧的走道中间也重重踩了好几脚,又在那踩过的部位附近不远处,轻轻放下了几张“小卡片”。 没有足够亮度的灯光,仅靠走道两侧尽头的窗户透过来的月光,敌人不见得能察觉这些专门留给他们享用的“惊喜”,虽说不见得会致命,但一旦中招闹个灰头土脸甚至受伤的几率就颇大。近距离交手,多几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伤害叠加在一起,说不定就能产生完全意想不到的效果不是? 面对这些名为城卫军,糟蹋起老百姓来实比强盗还要可恶的敌人,少年可不会心慈手软,绝不放过任何打击敌人的机会,反正现在还有一点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屋子里面的人在静静商量对策,有条不紊地布置应对措施,屋子外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也在悄悄交换眼神。 好家伙,里面的那几个果然是吃了豹子胆!多少年没见过有人敢不理睬统领大人的最后通牒了,看来还真是不知死活,竟然企图抵抗到底,难道他们不知道伊凡最喜欢虐杀俘虏的名声嘛? 投降固然免不了一死,运气好点能上断头台,倘若抵抗过后被俘,那就远远不是斩首那么简单了。 大多数城卫军士兵在心里暗暗嘀咕,很不看好诺尔默三人的未来,又对“叛匪”究竟会落个什么样的凄惨下场略带好奇。 至于这群人当中,那些知道戴妮丝已被伊凡.斯迪皮尔德亲手弄死的同僚来说,倒是觉得屋里面的人还是干脆点自尽,总比落在“恐怖的伊凡”手里受尽折磨才死要好得多。 “冲进去!尽可能抓活口。我要亲自将他们好好收拾收拾。实在不行的话,就地格杀!” 伊凡.斯迪皮尔德嘴角一撇,狠狠下令道。 当着这么多部下的面,少年三人没按他设想的那样,惊慌失措乖乖出来投降,让自认一切尽在掌握的他感到很没面子,可见戴妮丝一丝不挂的尸体没起到预计的恐吓作用,于是冲着“大嗓门”下达命令。那是他在城卫军中的心腹之一,对他的命令执行起来一向坚决有力,不打任何折扣。 随即伊凡.斯迪皮尔德运足中气提高声调,朝院子外头埋伏的部下命令道:“弓弩手准备!一旦叛匪有突围的企图,立即万箭齐发,格杀勿论!” 声音十分洪亮、有力,穿透力极强,目的就是要让屋子里的人也能听得很清楚。 下达将诺尔默三人就地射杀,尽可能打消他们突围而出的冲动之后,城卫军大统领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如同猫看着即将落入爪中的老鼠那样,残忍而且得意,架势十足的重重一挥手,喝道“动手!” “是!”大嗓门率先接令,“弟兄们,跟我上。”说完便带着一小队精锐部下冲了上前。 伊凡.斯迪皮尔德向来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治军甚为严苛,但好在很看重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战前许下的诺言也基本能兑现。为了逮住杀弟仇人,他可是开出了相当高的悬赏,一枚枚美丽的金克恩仿佛正在叮叮当当的跳着舞,快乐的向大嗓门招手,一如那衣衫单薄的动人舞姬。 诺尔默等人当然听得很清楚,他们从来就没准备对今晚的事情善罢甘休,就算伊凡.斯迪皮尔德愿意“高抬贵手”,诺尔默和晨曦都不见得愿意手下留情。 一路上听够了对曼尼福斯特城城主一家的指控,有可能的话还真不介意替天行道一回,目前既然落入声名狼藉的敌人一早特意备下的陷阱,就不妨趁机大闹一回,将他们彻底打痛,打怕,当然能一棍子打死就最好了。 此刻少年居于三人右侧,最靠近楼梯口的地方,他冷静地开弓、搭箭,静候敌人破门而入的一刻; 位于三人中间则是站着晨曦,一早就安好弩箭,稍稍抬高手腕,就可以随时锁定目标并完成射击; 老管家则站在队伍的最左边,以便能迅速退到身旁的走廊或房间里头,此时也默默掏出卷轴,做好释放魔法的准备。 “一二三,撞!一二三,撞!”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屋外打头阵的城卫军正在卖力的撞门,他们想象不到屋里的三人,此刻正一脸平静和庄重,准备“热烈”地欢迎他们。 “砰砰砰”一连几声沉重的撞击声过后,又圆又粗的门闩终于宣告完成历史使命,“嘎啦”一声开裂了。 屋外的几名壮汉听了大喜,又加倍使劲撞了一下,这回门闩直接被撞断,厚重的大门随即洞开,大嗓门心头火热,等不及将火把扔进里面,便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我操!” 刚踏进门口半步,大嗓门和紧随其后的一名城卫军军官便同步高声惨叫、怒骂起来。 漆黑的屋子里头,一大桶白色粉末从头顶劈头盖脸的淋了下来,将他们两人的脑袋浇了个透,飞扬的粉末一入眼,瞬间火辣辣的刺痛万分,竟让厮杀惯了、将受伤当成家常便饭的两人完全忍不住痛楚,哀嚎咒骂过后直接丢掉兵器,倒在地上抹着眼睛挣扎着打滚,情形看上去颇为凄惨可怜。 我的妈呀! 他们身后的几名军官躲过粉尘,定睛一看,无不倒吸了口冷气,是生石灰! 谁都没料到,里面的少年人和老头,竟会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这可是黑道争斗中连一般的蟊贼都不愿意采用的阴毒方法,让人听见了定会被耻笑得不行,此刻却被他们用到对付正规军队的身上,简直就是一种讽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几名军官愣神的一刹那,一支长箭、一根短弩和一个火球从屋内的黑暗中激射而出,透过被他们撞破的大门,命中了目标。 两根长短不一的箭矢飞快地洞穿了其中两人的咽喉和面门,火球更是狠狠打在后排的一个军官身上,烈火瞬间弥漫到他的全身,并且连同他左右两人一道裹成大火球,烈焰灼烧之下,三人发出的惊叫声极其刺耳。 这还没看见凶手具体长什么样呢,七个身材魁梧、彪悍过人的城卫军军官要么直接丧命,要么倒在地上无助哀嚎,已然完全丧失了战斗力,颠覆性的实际状况可以说超出了所有城卫军此前的预计。 院里头数百号人马顿时心惊胆战,目瞪口呆地瞧着这几名城卫军中有数的悍将逐一伤亡。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浑水摸鱼 第二十九章 浑水摸鱼 让包围屋子的城卫军惊讶的事还在继续,又一团火球从漆黑的房间上方斜斜射出,目标正是地上不断扭着身子、拼命揉眼的那两个倒霉蛋,诠释着痛打落水狗千万别忘了往死里打的真谛。 在将“大嗓门”他们也变成两头人形烤猪之后,屋里屋外惨叫的声音达到了高潮,直到火光渐渐熄灭,哀嚎的声音才逐渐小了起来,和先前中招的三名伙伴一样,“大嗓门”两人也不再翻滚,眼见也是活不成了。 一眨眼的工夫,七个城卫军高中层骨干变成了或冰冷、或烧焦的尸体,夜空中弥漫着一股肉类烤糊了的难闻气味,气氛变得诡异不说,原本高涨的士气也随之低落起来,好多目睹这惨酷情形的城卫军感到口干舌燥,浑身发冷。 我靠!赏金不是那么好拿的! 点子好硬,出手够狠! 幸亏老子实力不足,没被抽调到先遣队当中。 一时间,里三层外三层的城卫军士兵一阵骚动,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有。 好些人暗中连呼侥幸,先前觉得巨额犒赏简直就是白送的,没被选上为之捶胸顿足愤懑良久,现在一具具同僚的尸体,则让他们立马顿悟,原来搞不好,别说拿钱,连命都是白给的。 伊凡.斯迪皮尔德气得脸都青了,他一声怒吼,喝令有些踌躇不前的部下道:“他们总共才三个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冲进去,给我把他们就地处决,不用留活口了!” 诺尔默等人负隅顽抗的做法,彻底激起了他心中的熊熊怒火,以及残忍之极的心性,果断改变了拿活口慢慢虐杀的原定计划。 无人应声接令。 站在军阵前头的几名军官面面相觑,互相打量,无声比较着各自的军阶、战力等级、资历,还有脸皮厚度,最后一齐目光炯炯的看着某位同僚。 那名及时退了回来,躲过少年第一轮打击的军官朝左右一看,不由得心中暗暗发苦,自己竟然“有幸”成为前排之中级别最高的军官!一干同袍满怀诚意的注视着他,由不得他装糊涂。 换句话说,现在不管愿不愿意,都轮到他率队执行伊凡大统领的命令了,不然的话,准被一脚踢出来。 “得令!”心不甘情不愿的高声表示忠诚,运气有点背的军官踏步向前,转身面对一应部下,开始准备第二轮攻势。 感受着来自上方如芒般凌厉的督战目光,这名精悍的军官飞快的确定了战术,他手指轻点,接着一招手,足足调了一个中队的城卫军士兵,然后裹在人群中发起了冲锋。 能混到这个级别的人可不傻,大统领说得对,里面总共也就三个敌人,一口气冲进去这么多人,敌人再怎么强大,配合再默契,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眼神再好,总不可能在人丛中精准地找到自己,再加以特别攻击吧? 其实真不怪这个军官胆怯,先头死在诺尔默三人配合无间打击之下的军官,全是城卫军中三级战兵以上的好手,绝对精锐中的精锐,中坚力量中的顶梁柱! 今夜失去他们对城卫军造成的不良后果,将在往后的日子里面逐步显现出来。 从光着身子接受严厉审讯的戴妮丝口中得知,杀害自己弟弟的凶手基本都有四级左右的实力,其中还有一个同级别的魔法师,伊凡大统领就做足了功课,不但集合大批属于自己的城卫军精锐,而且特地重金聘请城里最强大的六级魔法师,红衣乔.普莱德出手,为的就是将凶手一网打尽,将他们的首级和戴妮丝的肉体一道,供奉在可怜的弟弟坟前,以慰弟弟在天之灵,顺便震慑治下近年来颇有些蠢蠢欲动的老百姓,让他们知晓曼城究竟是谁家说了算。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伊凡.斯迪皮尔德还专门抽调了部分精锐军官,作为第一波投入攻击的先遣队。 对付实力强劲的敌人,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要力求占尽先机,一举压制敌人,消灭敌人。光靠一味堆砌杂兵炮灰是没有用的,佣兵总部的空间到底有限,总不能一下子让几百号人马都冲进去吧? 因此伊凡连具体战术都亲自过问,叮嘱“大嗓门”等三名四级战兵,排成两前一后的倒三角队形,专门等破门之际冲进屋里。 即便对手有能耐收拾掉其中的一两个,也不可能做到一次性通通干掉,那么紧随在他们后面的四名三级战兵就能发挥作用,协助前三者稳住阵脚,同时接应后续的大队精锐士卒进屋,共同围剿凶手。 城卫军从上到下都很重视这次围剿行动,也丝毫没有低估诺尔默他们,光从“大嗓门”几个手里都拿着精钢打造的厚实盾牌就能看出,这些盾牌战前特意由军中魔法师施加法术,除了增加抗魔效果外,还多加了个轻量化的咒语,拿在手里比寻常的木盾重不了多少,以“大嗓门”四级战兵的实力,都能握在手里上下飞舞,遮蔽自身了。 可以说,战前的安排相当的具有针对性,理应一战功成手到擒来。 无奈百密一疏,千防万防,就是没想到晨曦这么无耻,竟然在门上安放装满生石灰的木桶! 气势汹汹破门而入的城卫军光顾着防备来自胸前,以及面部前方的攻击,做梦也没想到“瓮中之鳖”思维如此缜密,前头两人举起的钢盾虽然将身前要害部位遮得密密实实,偏偏忘了提防头顶,结果被从上面喷洒下来的生石灰洒满双眼! 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身体部位之一,寻常人再怎么修炼,也不可能将眼睛修炼到家,遭受生石灰侵蚀眼睛的巨大痛苦和下意识反应,三四级战兵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故事讲到这里,不得不夸一句,负责第二波攻击的那名精悍军官颇通兵法,头脑也很清醒,想得很周到,出发前特意偷偷摘掉了头顶两根羽毛中的其中一根,那是他中队长身份的标志,摘掉之后就立刻变得不起眼,标准的大众脸,彷如一名普通的城卫军士兵。 伊凡.斯迪皮尔德无奈地深吸了口气,事已至此,且看看蚂蚁多了,能不能生吃了大象吧。 “嗵嗵嗵嗵嗵嗵嗵嗵”,震耳欲聋的鼓声激励着胆气不壮的城卫军士兵,重新激起他们内心的斗志。 “吼!”宣布发起进攻的雄壮鼓声中,整个中队的城卫军齐声呐喊,一同向前迈出一步,边用战刀敲打盾牌,边缓缓小跑起来,冲着灯火全灭的佣兵大厅跑去。 黑乎乎的大门如同怪兽张开的大嘴,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精彩的一幕开始上演了。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群胆的力量也是无穷的,在自家最高长官的督促下,百多号士兵簇拥在一起,呼啸着冲进红辣椒佣兵团大厅,争先恐后的劲儿堪比抢钱抢娘们,差点连门框都给拆掉了。 也正如那名率队入内的军官预计的那样,留给诺尔默和晨曦的时间确实不多,两人才来得及分别射杀一名城卫军士兵,整个大厅一楼就被一拥而入的城卫军占了个满满当当,人挨人的,几乎无法顺畅挥动兵器! 数十支火把的照射下,屋里的情形一览无遗,二楼上面站着的三名目标极为显眼,这时候不需军官指挥,十多名勇敢的士兵就“嗷嗷”叫着冲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加上深知站在下面只能挨揍的道理,这些城卫军鼓足勇气,对着闪闪发亮的“人形金币”杀将过去。厚重的靴子踏在木板上,“通通通通”的一阵乱响,木制的楼梯发出可怜兮兮的“咯吱咯吱”颤抖声,让人很担心年久失修的它还能坚持多久。 晨曦和诺尔默可没空闲理会他们,分别又各自瞄准一名楼下的城卫军士兵,弓弦一放、弩扣一松,便将两名目标分头射杀。 本该对敌人“魔法伺候”的普利坦德很悠闲,没有急着出手,等到下面的大厅挤满了城卫军,门口不见再有新的士兵能顺利涌进来,他才开始发动先前设在一楼的“魔防”,密密麻麻的城卫军挤在一起,预先设下的道具杀伤起来,简直就是事半功倍,效果不要太好。 “轰隆”一声巨响,一根柱子边上某个不起眼的部位中,一团齐眉高的烈火喷涌而出,一举将附近七八名城卫军卷入火海! “有机关!”四周的士兵尖叫道。 可怜这些大大咧咧的士兵,哪能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暗算,而且暗算还那么歹毒,设置的高度恰恰就是人的眼睛附近,一瞬间好几名士兵双眼被灼瞎,哭嚎着倒地; 没被烧到眼睛的也好不到那里去,也不知道老管家魔防里头用的是什么引燃之物,火苗一沾到他们身上,就飞快的顺着衣物漫延全身,很快就将他们变成一根一根的“人形火炬”。 比起满地打滚瞎了眼睛的同伴,这几名哭嚷着的“人形火炬”可是会剧烈跳动,拼命自救的,挤进屋子里的城卫军数量又太多,动作不消多大,中招的城卫军就能把身上的火苗,传到身旁的无辜者身上,从而产生更多中招的人形火炬。 极短的时间内,遭受火焰波及的士兵又多了十几个人。 眼见场面极度混乱,再不做些什么就要出现踩踏事件,混在人群中带队进攻的军官果断应变,高声喝斥道:“砍倒他们!”说完手起刀落,将即将挤到自己身边的那名身上着火的部下一刀砍死! 正文 第三十章 原形毕露 第三十章 原形毕露 有了上级军官的命令和带头示范,唯恐自己也变成烧猪的城卫军急忙挥起手中的大刀,砍向短短几秒钟前还是同袍的战友。 死别人死得再多也不怕,千万不要死的是自己就行。 这些机关里头暗藏的火焰极其邪门,看上去火苗个头不大,也不算明亮,偏偏一染上身就不得了,很难光靠拍打熄灭,急切之间又到那里找水浇灭?况且火焰燃烧的极快,席卷全身之后杀伤力非常恐怖,很短的时间内,中招的战友就不再挣扎,变成一具烧焦了的尸体,纵使及时找到水源扑灭火焰,恐怕也无法将他们救活,委实让幸存的城卫军肝胆俱寒。 求生的欲望下,下手屠戮战友的举动也就极为迅速和高效,几下工夫地上就倒着一个个身上着火的城卫军。 “哼哼,找到了。就是你!” 少女眼尖,一眼就发现躲在人群中指挥的那名城卫军军官,一声大吼彻底暴露了他的存在。那人也是一名四级实力的战兵,人也机灵,不然也不会被委以重任,在第一波全是高手还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派来执行第二波进攻。 唯恐被诺尔默等人重点“关照”,这名军官一直默默地躲在士兵队伍中,重重保护之下,身上的盔甲又不会太抢眼,加上他进门之后也没有咋咋呼呼,只是任由部下自行攻击敌人,因此眼尖如晨曦也没能从人堆中找到他这个指挥官。 按照这名精悍军官的想法,反正屋里头就诺尔默他们三个敌人,非常好认,根本无需核实就能确定身份,实在需要的时候悄悄指挥一下就行。不得不说军官的决定是正确、有效的。无奈他和前头倒下的袍泽一样,今晚遇上了诺尔默他们,运气真的很不好,本来想继续偷偷躲在人群里,却不料被一个不起眼的机关逼出了原形。 完成不被殃及的重要举措之后,他全身一个激灵,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暴露了!” 军官下意识地一抬头,目光就迎上了二楼栏杆边上,似笑非笑盯着他的少女。 “中!” 晨曦一抬手,一根短小、漆黑的弩箭激射而出。 仅仅十多米的距离,弩箭转瞬即到,少女话音未落,锋利的弩箭就精准的命中了军官的一只眼睛,直穿透他戴着兜鍪的头颅,从后脑凸出弩尖! 可怜的军官应声而倒,连闪避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距离实在太近了,少女选择的时机又太好,射得又极准,连给他蹲下身子改正错误的机会都不给。 就这样,第二波攻击阵容当中的领导者,在很短的时间里丢了性命,死于晨曦箭下。 群龙无首的城卫军士兵发出一阵惊叫,彷徨间又一个打击悄然来临,还是从头降临的。只听楼梯上传来一声脆响,头一个冲上去的城卫军士兵竟然踩塌了楼梯步级,大头朝下的,整个人从楼梯中间栽了下来! “扑通”声响起,那勇敢的倒霉蛋重重摔在地板上,幸亏摔下来的地方不算太高,一楼又是铺的木板,身强力壮的他只是摔了个七荤八素,摔得倒是不重,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摇晃起脑袋来,一脸的懵逼。 问题是向着二楼冲锋的勇士不止他一个,冲锋当中,紧跟在他后头的刹不住车,一脚踏空之余,手舞足蹈的从前一个倒霉蛋踩破的洞口摔了下来。 既然是从同一个地方摔下来,那么掉落的位置当然也是同一处! “砰!” “我操你妈!” 两个响亮的声音先后出现,惨遭自家兄弟砸了个结结实实的第一个城卫军,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可是能征惯战如假包换的二级战兵,厮杀场上的好汉子,吃了暗算从不到二楼的高度摔下一楼,也就是受了点震荡,连伤都没真伤,站起身子活动活动筋骨也就没什么事,偏偏被同样虎背熊腰的战友狠狠砸在后腰之上,几乎被急速下坠的同伴砸断了脊柱! 顿时痛得他大声怒骂起来! 有了前头的倒霉蛋给自己垫背作为对比,后面一脚踏空摔下来的那个显然摔得不重,跟倒霉扯不上什么太大关系。听到身下同伴恼怒的咒骂声,他龇牙咧嘴的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正想起身查看自己是否无意中伤到肉垫,又是一声急促的惨叫传来,一股浅蓝色的寒气从柜子里头喷了出来,速度之快令人完全无法回避,柜门边站着的几名城卫军瞬间被冻成一根根人状的冰晶,晶莹剔透,从头到脚都透着股诡异的蓝色光泽。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应对,急吼吼杀进屋子的士兵们再次惨遭重创,原本位于大厅中央的那张宽大桌子,突然无声无息的碎成无数块,朝着四周飞溅过去,近距离无差别的大范围攻击覆盖下,尖锐锋利的碎片造成了大量的杀伤,数十名城卫军猝不及防,被碎片割得浑身是伤,数不清多少股血箭从众人的伤口处喷洒出来,流得到处都是,情形颇为惨烈。 福祸相依,要说整个大堂最幸运的,竟然是从楼梯上栽下来的那两个倒霉蛋,一听到惨叫声,后者下意识地向下一趴,恰好摁着前者一起避过了从两人身旁呼啸而过的致命寒气,紧跟着还没反应过来依旧低着头,无数飞射而至的木头碎片又擦着两人头顶,射进周遭战友的下半身! 连续避过两次要命的机关算计,素来彪悍的两人心中一阵后怕,尤其是前者,被同伴使劲摁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却连习惯性的高声骂娘都忘记了,两人趁着混乱悄悄爬起,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同伴眼神里面读出同一个意思来,便马上不顾形象地弯低身子,一前一后地迅速朝着门口的方向摸去,就像两条又粗又胖的河豚鱼那样,呆萌中透着股满满的猥琐。 嗯,不得不夸一句,两人很有眼力。 “冰火两重天”外加木系魔防“自爆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无情打击终于摧毁了整支队伍的斗志,多少人开始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只是碍于伊凡.斯迪皮尔德的淫威不敢带头逃跑,整支队伍明显处于随时崩溃的边缘。 两名副队长中的大个子一看形势不妙,连忙举起盾牌遮护好自己,一边运起斗气进一步加强自身防卫,一边高声呼喊:“转进,立即转进。后队变前队,都给我撤出去。” 承平日久,曼尼福斯特城早就丧失了作为防御魔族入侵的头一个军事重镇的功能,城卫军也早就不是历史上那支铁血的百战雄师,到今日虽说军中的精锐士兵依然具备一级战兵以上的实力,但绝大部分普通士卒说穿了就是武装起来的流氓,拥有合法权力公开欺凌老百姓和客商的痞子群体。 这类乌合之众对付起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来,一个比一个凶悍,一个赛一个的大无畏,堪称是侵略如火的典范,可一旦遇到大的挫折,或者面对远超自己的强敌,就会一瞬间原形毕露,暴露出迂回撤退疾如风的真我本色。 哦,城卫军官方管这种行为不叫撤退,而是大大方方的起了个正式书面名字,叫做“转进”,也即是转移进攻方向择日再战的意思,相当的有才。 大个子副队长话刚喊到一半,一根短弩便狠狠射到他举起的盾牌面上,尖利的弩箭射穿了外层的铁皮,整个精钢打造的弩头都钉进了厚厚的木板,几乎从木板后头冒出来,力度委实惊人。 二楼上,晨曦轻轻叹了口气,这还是她今晚头一遭失手,“斩首战术”没能如愿消灭目标,让少女很是遗憾。 不得不赞一句那名副队长的先见之明,身为三级战兵的他一点临危不惧的骑士风度都欠奉,反倒是极为务实的当了一回缩头乌龟,先以盾牌遮护外加斗气外放保护要害,立足做好自身防御措施的前提下,才顾得上向部下发号施令,要命不要脸的铁乌龟策略保住了他的小命,成功苟且。 暗叫一声侥幸,副队长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身先士卒”朝屋外逃命。 有了上级以身作则的撤退命令,剩下还能跑得动的城卫军发了声喊,纷纷转身就跑,争先恐后之下,以远比进来还要快得多的速度冲到外头,唯恐跑得慢了变成箭下亡魂或者烤猪冰雕。 至于那两条提前一步,悄悄“游”到门边潜伏的“河豚”,自然也混在人群里头,顺利转进了。 这时候最尴尬的就是楼梯上那群勇士了,进不得退也不得。 诺尔默前头布下的陷阱一发挥作用,楼梯中间破开的大洞自然导致他们无法继续冲锋,这群人大多数是一到二级的战兵,有充分助跑距离的话,每一个士兵要跃过洞口跑上二楼都不成问题,可倒霉就倒霉在,他们冲锋的时候互相贴得太近,不然也不会发生楼梯一裂开,连续两个人掉进同一个坑里的悲剧。 没了助跑空间,他们要想继续朝着目标前进也不是不行,就只能来个立定跳远,跳过大空洞。然而上面可是有敌人存在的呢,岂能如他们的愿,视若无睹,任由发挥? 最右侧的诺尔默只需轻轻横跨一步,就能刚刚好来到即将落地的勇士前方,用弓箭招呼敌人也行,用长剑刺或劈砍也可以,总之目标近在咫尺,肯定不会失手,具体怎么选择就随他个人喜好了。 问题是即将落地的城卫军士兵就惨了,人在空中脚不沾地,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竟成了任人宰割的悲催局面。 敢率先跑上楼梯的城卫军,统统都是拥有一定战斗经验的好手,自是不会干出愣头青才有的,不管不顾一味抢着往上跳送死的傻事,顿时都停下了脚步,还来得及互相帮一把手,免得重蹈前两个弟兄的覆辙摔下去,然而他们才刚站定,这时候楼下的魔防就开始逐个发动,站在楼梯上的这些士兵意外的避过一劫,也算是唯一的利好。 但是等到整支部队一往外撤,这一小队幸运儿的境况就立马变得很糟糕了,相当相当的糟糕。 想要转过身来一块跟着逃跑很不现实。 一来下面乱哄哄的全是人,谁会在这紧要关头发扬别人先行自个断后的无私精神?逃跑的时候,谁都嫌大堂门口太窄,没拔出剑来砍倒面前碍事的“敌人”就不错了,因此逃跑的话肯定比不了一楼的兄弟方便,抢不过他们; 二来上面还站着三个煞星呢,胆敢把背部毫无遮掩的朝着他们,分明是嫌命长的举动,几下弓弩再加上几个火球术水箭术,楼梯上的这些人都得交待在这里,谁也别想活。 “不想死的话都别跑,保持现有阵型和姿势,慢慢退后。” 死亡的巨大压力下,总算有头脑清醒的做出唯一合理的决定,于是明白过来的众人连忙默默依计行事,仍然保持面向二楼的姿势,盾牌护胸加上斗气外放,尽可能保护面部和胸口等要害,目光则紧紧盯着二楼的那三个可怕敌人,脚后跟缓缓向后挪,两脚交替着后退,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慢慢地往后蹭,看着颇显狼狈,却是呈现出难得的整体防御态势。 诺尔默瞅了一眼这些个“铁乌龟”,果断地放弃了将他们都留下的打算,握弓的手移向下方,对着顾头不顾腚一心逃命的某个城卫军松开弓弦,长箭几乎以一条直线的轨迹追上去,贯穿了这名敌人的后背。 晨曦和普利坦德也没有浪费机会,同样将打击对象锁定在一楼的士兵身上,溃败的敌人历来没有什么还手之力,再好射击不过了。 短短几步路,又有七八个城卫军死于三人组的追击之下。 进去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颇似一群饿狼,出来的时候屁滚尿流溃不成军,活像丧家之犬。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三度谋划 第三十一章 三度谋划 看着仅仅剩下一半人数不到的第二波进攻力量,还是几乎人人带伤的凄惶模样,伊凡.斯迪皮尔德额头青筋暴跳,脸色黑得像锅底一般吓人。 “到底怎么回事?”城卫军大统领对着败兵高声喝问道。 “回大统领的话,我们遇到埋伏了。” 大个子副队长很无奈,磨磨蹭蹭凑到伊凡.斯迪皮尔德马前回话,他可不想当出头鸟,无奈队长已经倒在晨曦箭下,整队撤退回来的败兵里头,就属他级别最高,他不出面承受上级的怒火,谁来承受? 这不应该是叛贼的台词吗,怎么从你口中说了出来? 伊凡.斯迪皮尔德气得握住剑把的手指都发白了。 里头的敌人无论怎么数,数来数去总共也才三个人,你们足足进去一百多号人,亏你小样的还好意思说“遇到埋伏了”,堂堂一百多人吃了区区三个人的伏击,说出去绝对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这也罢了,没设法反击不说,竟然还打了个大败仗!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伊凡.斯迪皮尔德感觉眼前阵阵发黑,颇有种要被这帮无能部下活活气死的节奏。他一咬牙,高大的身子一挺,就准备跳下马来,先暴揍一顿面前这件废物点心,然后亲自披挂上阵。光靠身边的城卫军这种酒囊饭袋,再派人进去也不过是送人头。 “大统领还请息怒,还是先由属下率队进去。若是我们还不成,大统领再亲自出手不迟。” 一把浑厚的男中音在他身子侧后方响起。 伊凡.斯迪皮尔德转头一看,说这话的人身材高大魁梧,犹如铁塔一般又黑又壮,站在马下就快要来到自己肩膀的高度,站姿笔直如松,满脸络腮胡子,一脸憨粗模样,只是那对小小的三角眼精光四射,让人意识到这厮绝不是个光靠一身蛮力的粗汉。 来者正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之一,城卫军副统领久加诺夫。 “你怎么来了?” 伊凡.斯迪皮尔德一见是他不禁大喜,久加诺夫可是他的好帮手,五级巅峰的战兵,极其擅长近身格斗,今夜原本被安排在佣兵团总部后门正对的大街上坐镇,有他率队挡在诺尔默等人最可能选择逃走的路线上,不仅能起到守株待兔的作用,倘若敌人选择从左右两翼的窗口突围,久加诺夫还能及时支援左右两边的同僚,堪称是万无一失的安排,却不想他也来到自己这边,故而伊凡.斯迪皮尔德有此一问。 久加诺夫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回答道:“乔.普莱德大法师到了。听说这头的进攻不太顺利,就让我过来支援。那头有大法师替我坐镇,效果应该更好。” 他的笑容十分亲切,不知多少人就是死在久加诺夫这张憨厚大脸的欺骗之下,他可不像名字谐音“酒驾懦夫”那样,身手了得还罢了,偏偏还十分懂得动脑筋,对于如何利用法律漏洞、游戏规则巧取豪夺别人家的财产和女人,心得可是大大的有。 就比如他下午溜号去办的所谓“要事”,运作了半个月之久,他终于如愿以偿,以一枚金克恩的价格,从某位富商手里“购得”位于城外的一处大庄园,“顺带”笑纳了人家一房娇美的侍妾,这样一来,连主人房里面伺候自己的美女也一道配齐,心花怒放是再正常不过了。 作为城卫军中数得着的智勇双全之辈,久加诺夫对老斯迪皮尔德忠心耿耿,替他们家办成了相当不少棘手的恶事,所以深受城主父子的信任,伊凡.斯迪皮尔德对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副手也是非常倚重,投桃报李的默许纵容他搜刮民脂民膏的行为,彼此心领神会心照不宣。 一听乔.普莱德也到了,还主动接替久加诺夫守住后门,城卫军大统领顿时放下心来,对副手问道:“你打算怎么下手?” “嗯,我刚才抽空问了问里头的情况,是挺棘手的。进去的人不能太少,少了不顶用;又不能太多,多了反倒碍手碍脚,成了他们从上头随意打击的活靶子。”久加诺夫想了想,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一点都不担心上司听了会不耐烦。 伊凡.斯迪皮尔德深以为然。 头一回进攻认为人贵精不贵多,出战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最低的一个也有三级的修为,却不料栽在诺尔默等人的下三滥手段之下,措手不及导致全军覆没,典型的阴沟里翻船; 第二回吸取教训,采用了传统的人海战术,派上整整一个中队一百多号人马进行围攻,想凭借蚂蚁多了咬死大象的消耗战法搞定对手,偏偏又被他们早早设下的诸多狠辣手段打了个落花流水,一样的丢盔弃甲溃败而逃,沦为人和赢不了地利的经典反面教材。 一想到这里,城卫军大统领就觉得憋屈,常用的法子都用上了,敌人依旧屹立不倒,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时间竟拿他们没办法,逼得堂堂六级巅峰的他一怒之下,几欲亲自上场收拾两个少年和一个老头。 这样做的后果想想都知道不好,哪怕最后城卫军算是赢了,也不光彩,传出去估计也要变成周边城市的小市民日常消遣的笑话。 久加诺夫挠了挠头发,又仔细琢磨了一下,才缓缓说出自己的计划:“二十个人左右比较合适。我准备带安东诺夫他们几个进去,负责近身格斗。此外请大统领将亲卫队中的箭队借给我用用,负责远程攻击的辅助。这样远近结合,我才有把握。” 安东诺夫等人乃是久加诺夫的得力部下,一向紧随他的左右,形影不离,十几年下来,相互之间的联动、配合极为默契,动起手来,五六个人就像一个人那样得心应手,此番出战自然带他们一同前去。 至于斯迪皮尔德手中的亲卫队,乃是他从城卫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又从外头聘请了几个不同类型的高手加入,高薪厚赏作打底,横行霸道作特权,因而执行起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命令从无二话,再丧尽天良的事都愿意去做,形成了他掌控曼尼福斯特城最为重要的暴力班底。 而亲卫队里头的箭队虽然仅有一十三人,却极为精悍,带队的队长是四级战兵,箭法高超,射出的箭矢带有破魔功能,十分适合用来对付魔法师一类精神属性的敌人。哪怕队中所谓普通的弓箭手,也是一水的二级实力,整体战斗力端的非同小可。 从安东诺夫别人不要,偏要就箭队专门请将就能看出,大统领亲卫队里面的弓箭手有多厉害。 有了近战的刀盾手和远程射击的弓箭手,其实这支队伍还少了个魔法师或者牧师陪同前行,可惜城卫军里头无论魔法师还是牧师,都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级,和对手阵中的四级魔法师存在巨大的级差,进去纯粹就是送死。 正是考虑到普利坦德恐怖的杀伤力给三人组的加成,斯迪皮尔德才特意花重金,聘请六级的大魔法师乔.普莱德出面助拳,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全面压制老管家。 听起来已经给了钱,好像可以请大魔法师一起参加这次进攻,问题在于乔.普莱德一贯眼高于顶,肯屈尊降贵出手都是看在沉甸甸的金可恩面上,怎么可能放弃远程攻击的强项,跑到相对狭小的屋子里面给久加诺夫打下手?那多不安全,一不小心擦伤了怎么办? 风险明显大于收益,不用问都知道不可能,因此斯迪皮尔德和久加诺夫根本没有考虑,邀请最应该加入的人选,共同组成本次出战的队伍。 屋外在紧锣密鼓的组织再一次进攻,屋里的气氛就轻松的多了,晨曦、诺尔默和普利坦德都在做同一件事儿,喝水。 战斗间隙及时补充水分是很重要的,同时再说说话,既有助于体力的及时恢复,又能适当放松心情,典型的有益身心健康之举。 连续击退城卫军两次进攻,防守一方凭借着及时布置的防御体系,从容而轻松地完成了名为抗击,实则蹂躏的既定任务。 “诺尔默哥哥,你猜现在外头那群笨蛋在干什么,还敢不敢再派人进来送死?”晨曦喝了口水,轻声问道,一副信心爆棚的样子。 一楼地面横七竖八躺着的“焦炭”,好些个奇形怪状杵着的“冰雕”,再配上十多具要么胸口、面门中箭,要么后背插着箭羽的尸体,证实少女的乐观绝对是有足够理由的,问起话来自然倍有底气。 两战告捷,事实上诺尔默也是信心倍增,想了想回答道:“派人进来对付咱们是一定的,我猜应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前两拨进来的人里头,实力最高的似乎也就三到四级,堂堂一个城市的城卫军,不至于连个五六级的战士都没有。我估计呀,咱们顶多再撑一个回合,对方那个什么‘恐怖的伊凡’就要被迫亲自来对付咱们了。” 晨曦听完“嘻嘻”笑了起来,得意的模样很像偷吃到鸡的小狐狸,“那当然,都被咱们欺负得这么惨了,那大统领想不暴跳如雷都难。咦?那是不是说,咱们该准备准备突围了?”少女敏锐地意识到了哥哥的潜台词。 “答对了,咱们的晨曦最聪明了。”诺尔默摸摸少女乌黑的秀发,微笑着夸奖道。 “那当然!”听到一向最重视的诺尔默哥哥这么说,晨曦心里美滋滋的,说出的话也是掷地有声的干脆。 普利坦德也点点头,赞成少主的判断:“老朽也是这么认为,只要再打痛了这一波进来的,那什么斯迪皮尔德也只能亲自进屋里了。他既然是六级的骑士,少爷还是尽量不要硬扛的好,不行就先撤出去,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老管家对自家诺尔默少爷未来的成就极有信心。 三人乐观虽乐观,用闲聊一样的轻松语气谈论着即将到来的猛烈攻击,但六只眼睛却时常注视着大门那里,随时都能放下手头的水壶拿起武器,注意力和精神上一点也没有懈怠。 身处数量明显占据优势的敌人包围圈中,任何麻痹大意的思想和行为都要不得。 这时候火光和人影逼近了大门,一看城卫军第三轮攻势已然展开,诺尔默三人默契地收好水壶,从容拿起了武器,静静等候着敌人的到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尔虞我诈 第三十二章 尔虞我诈 久加诺夫一马当先,步履稳健地走入大厅,手中的厚实盾牌并没有举到完全挡住自己视线的高度,而是将盾牌顶部与胸齐平,随时可以根据敌人攻击的具体情况进行调整。 自身的斗气则已处于激发状态,红色的斗气外放,在他面部和胸腹形成一个完整的光盾护住要害。 五级巅峰战兵不愧已经摸到了中阶的边缘,比起其下的各级,不仅在斗气的浑厚程度上面远远超出,对斗气的掌控和运用技巧也要强得多,比如此刻久加诺夫外放的光盾面积并不大,只是刚刚好把自己魁梧的上半身要害护住,却明显比“大嗓门”的护身光盾要厚实得多,色泽也明显深得多。 这样精准的控制斗气外放的范围和幅度,随时根据战况调整细部的能力,斗气消耗起来速度自然要慢一些,持久性上自是要绵长得多,有用得多。等到久加诺夫突破五级的界限,步入六级以上的中阶之后,他对斗气的理解及整体运用还能再上一个新的台阶。 看着高大魁梧的城卫军副统领似缓实快的走进大厅,诺尔默和晨曦都放下了弓弩,分别换成长剑骑士盾以及一双匕首的近战组合。 来者身上“罩”着的深红色斗气光盾,清晰地表明了他所处的境界和修炼属性,寻常的远程打击对早有准备的久加诺夫这等高手效果不大,干脆就节省点弩箭和力气,连普利坦德也不急着施放法术,静下心来等待近身格斗的开始。 久加诺夫往前走了五步就停了下来,盯着楼上的几个目标不断观察,也不急着说话,而是静静等候一干战友的到来。 随着安东诺夫和另一名四级战士在他身后两侧站稳,另外又有六七个手执刀盾、斧子、战锤等偏重力量型的战士走到副统领身后,另起一排,身上各自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斗气护身,显然修炼的斗气功法、属性各不相同。 紧接着一名身材瘦削的高个子弓箭手出现在诺尔默的视线里,蓝色斗气如流水一般,在他身上缓缓流动,虽说四肢缺乏斗气遮护的事实表明,来者尚未步入中阶的大关,然而光凭这手控制斗气几达随心所欲的境界来看,他这个四级战士的真正实力,要比头一回出现的大嗓门等几个草包,同样所谓的四级战士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竟然从领悟斗气实质的层面上,隐隐约约摸到了中阶战士的门槛。 此人正是率领伊凡.斯迪皮尔德亲卫队箭队的队长。 弓箭队长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站定,一十二名弓箭手依次进入,如同大雁亮翅般展开进攻队形,但手中的弓弦处于随时可以拉张的状态,并没有急着搭箭射出,尽显平日训练有素的风采。 真正的劲敌啊。诺尔默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句。 这种气凝山岳缓缓推进的军阵,才是城卫军中一等一好手出场的标志,和他们一比,前头来的两批分明是一群乌合之众,特别是第二波的那些。 久加诺夫还是没有急着动手,他笑了,笑得很憨厚,朝二楼居中站着的少年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城城卫军的副统领,名叫久加诺夫。听我们伊凡大统领说,几位的身手很不错,让他很为难。要不再考虑一下乖乖投降的建议,依然有效哦。我家大统领一向爱才,你们这么年轻就有这样了得的身手,来日成就定当不可限量。只要你们愿意投降,我保证全力说服大统领赦免你们,再举荐你们加入我们城卫军。动作麻溜点的话,你们明天就能享受到我们城卫军中最上等的薪水待遇。” “我可是迫不及待,想要和几位一道,并肩作战哦。”不仅语气,久加诺夫的表情也是相当的真诚,整体亲和力十足,颇像一位很好商量,值得依靠的好伙伴,好兄长。 诺尔默也笑了,笑得很灿烂。 你在糊弄鬼呢,少年想到。下面那货色使劲忽悠的样子,让他想起某部长篇小说里头,一位特别特别擅长忽悠,喜欢见人纳头便拜,最终将身边一百零七名向他发誓生死相随的好弟兄好姐妹,通通忽悠上绝路的王八羔子。唯一的区别在于,那王八羔子五短身材,除了嘴皮子和腹黑之外,连长相都一无是处;下面这货不但同样腹黑,估计还挺能打。 自打宰了恶少赛尔斯.斯迪皮尔德那一刻起,诺尔默就没想过要和斯迪皮尔德伯爵一家善了,不过是什么时候做个彻底了结罢了,以他的年纪来说,当然是越往后拖越有利,也越有把握将恶名远播的斯迪皮尔德家族连根拔起。 只是常言道相请不如偶遇,今夜既然伊凡大少爷那么有兴致想和他来个了断,少年自是选择奉陪到底,哪怕一时间算不清楚总账,先收一部分利息也不错。 杀了他家的人和这么多部下,投降会有什么下场,真是用屁股想想都能知道。 对于下面这个满脸憨厚却一肚子坏水外加鬼话连篇的大个子,诺尔默暗暗下了决心,这些人里头或许别人可以放过,这位貌似忠厚其实心眼坏透了的家伙,一定要让他将性命留下才行,省得他继续祸害满城的百姓。 “可以。”诺尔默和晨曦飞快的交换了个眼色,表情很严肃,朗声回应道:“这算是正式招募了吧?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接受你的劝告。” 久加诺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跳加快之余还不忘赶紧提问:“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不说二话,帮你帮到底。” 若是能兵不血刃的将这三个棘手的敌人忽悠上断头台,自己能得到城主府赏赐下的好处该有多丰厚,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从富商手里连美女带庄园一道买入之举,足足花了他一枚金克恩的“巨款”,一念及就肉痛,假如能堤内损失堤外补,那心里就舒畅得多了。 “能,你绝对能办得到。”少年很肯定的表示自己对城卫军副统领的认可,“只要你杀了伊凡.斯迪皮尔德和他父亲,也即是你们曼尼福斯特城原来的城主,我就立刻加入你们城卫军的行列,从此唯你马首是瞻。” 为了表示自己态度是很认真的,诺尔默又补充道:“不过我开出的条件有效时间没那么长,只能当晚有效,明天早上就失效了哦。” “开什么玩笑?这种条件谁能答应你?再说有一点要强调清楚,什么叫原来的城主?奥尔德.斯迪皮尔德大人可是得到王国册封的世袭伯爵,我们曼尼福斯特城现任的城主,一直都是!”城卫军副统领政治立场很鲜明,想都不想就纠正少年错得最严重的那部分观点。 正准备继续忽悠,看看能不能用三寸不烂之舌打动少年,骗他换个靠谱一点的条件,比如说金币和美女什么的,没想到诺尔默十分认真的给久加诺夫解释道:“他当然是‘前任城主’啦。只要你宰了伊凡和他爸,也就是那该死的老家伙,以你现在的实力,随时有可能突破到中阶战兵,这曼尼福斯特城里头,还有谁能和你竞争城主的宝座?奥尔德想不乖乖变成‘前任’都难啦!” 唯恐城卫军副统领理解的不够透彻,少年循循善诱道:“就算你一个人没把握宰掉他俩,加上我们三个总可以吧?我就不信这小小的曼尼福斯特城,还有谁能挡得住你我等人的联手。只要你现在答应我的条件,我和伙伴们就立刻出手,先出去宰了外面那只猪头大统领,再帮你抢下城主大人的宝座。到时候,他家里堆积如山的黄金和珠宝,多不胜数的美女,就通通都是你的了!我们要求不高,只要三分之一的战利品就满足,决不食言!” 奢华美好的城主生活,温柔乡的销魂滋味,仿佛已经在向久加诺夫招手,前提是他的脑袋还能摆在自己的脖子上头的话。 “你放屁!”久加诺夫暴跳如雷喝道,他总算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少年的圈套,再陪他慢慢扯下去,后面站着的城卫军亲卫队箭队的一干人等该怎么想?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跟在伊凡.斯迪皮尔德这头凶残的饿虎身边,他可是终日小心翼翼的,此刻这么多大统领的心腹在旁听着,难保没有哪个觊觎他的副统领之位,事后专程跑到伊凡面前挑拨离间,别看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打起小报告来,一个比一个下作。 一想到这里,久加诺夫挥了挥手中粗重的开山斧,怒骂着发誓:“敢消遣老子,老子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诺尔默摊开双手,一脸无辜地说道:“是你让我开条件的,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你要是觉得我要价太高,可以好好商量嘛,三分之一不行,五分之一总行了吧?我又没骗你。唉!”幽幽一声长叹,少年摇着头表示不解,对城卫军副统领误会了自己的一番“好意”感到相当的遗憾。 “再说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喊打喊杀做什么?多伤感情啊!”对于久加诺夫的过激反应,少年很是委屈。 看来这位城卫军副统领还真难伺候啊! 久加诺夫的眼角使劲抽了好几下,心头那股无名火旺得邪乎,几乎张嘴就能喷出火焰来。 你妹的,谁跟你有感情!谁跟你谈买卖,谈价钱了?勾结外人、企图谋害顶头上司父子,这么大一盆屎死死扣在脑门上,城卫军副统领气都喘不顺畅。 “哈哈哈哈哈哈。”身边的晨曦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得甚至连眼角都渗出了泪花。 方才诺尔默一递眼神,少女就知道亲爱的哥哥又准备使坏了,站在一旁不时点头,配合着诺尔默一本正经的戏耍满怀期待的久加诺夫,由于使劲绷着脸免得自己笑出声来,晨曦差点憋出了内伤,现在哥哥顺利完成戏弄的重大任务,她终于可以放声大笑了,结果便是笑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颇有几分岔气的趋势。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分而击之 第三十三章 分而击之 少女毫不掩饰的笑声彻底激起了久加诺夫的怒火,他往前重重踏了一步,准备小碎步助跑,一步跃上二楼,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砍成肉酱,一泄心头之恨。 伊凡.斯迪皮尔德为人凶残,又极其小心眼,今晚少年说的那些话传到他耳朵,不管自己是否真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不多不少都会在生性多疑的他心里埋下一根刺,终究对自己今后的日子不利,为此久加诺夫恨死了诺尔默。 “大人稍安勿躁,别中了敌人的激将法。”眼看副统领就要暴走,箭队的队长急忙提醒道。 安东诺夫等人乃是久加诺夫的下属,再亲厚也不太好劝说盛怒中的上司,他就不一样,身份超然得多,这时候必须出来泼泼冷水,免得还没动手就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那可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而且以他伊凡大统领贴身亲信的身份,出面劝说久加诺夫这位城卫军副统领,还能适时表达出自家大统领对副手的信赖与支持。 两位大人彼此深交多年,又岂是区区黄口小儿几句话就能分而化之的? 来自自家明眼人的劝阻让久加诺夫冷静了不少,立马又醒悟到自己又被人当猴耍了一回,心头怒火更盛。他一咬牙,决定暂时吞下这口恶气,口舌之争丢的面子,战场上找回来,亲手切下少年的首级,看他那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左右摆摆脑袋,颈间一阵“噼啪”响动,久加诺夫活动完筋骨,点了几名部下,随后巨斧一指诺尔默,下令道:“箭手远程压制,你们三个留下护着。其余的跟我上。”说完直奔楼梯而去,那里虽然破了个大洞,却还是比直接从一楼跳上二楼要妥当的多。 “是。”随着副统领的吩咐,进屋的城卫军开始守好各自的岗位,除了久加诺夫指明留下护卫弓箭手的三名刀斧手,其余六名部下跟在他后面向前,亲卫队的弓箭手则纷纷取出羽箭,搭在长弓上面,一待队长下令就开弓放箭。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低沉的呢喃祷告声出现了,随即诺尔默和晨曦身上,飞快亮起一道道不同颜色的法术光环。 一阶“强化术”、“迅疾术”、“快速痊愈”、“滑跳术”、“弹性守御”、“水灵祝福”、“巧合”等,全是各系魔法当中有利于近身格斗,但属性又比较温和,没什么太大副作用的辅助类法术,每一个单独的加成效果都不算太强,但胜在不至于像“嗜血”这种伴有强烈副作用,而且法术效力过后,就会出现动作僵化、身体乏力之类明显后遗症的强化术。 普利坦德不愧是行家,一出手就能看出功力之深、目光之准。 久加诺夫坏笑起来。可劲儿的加吧,老子会让你们明白,堆砌再多的低阶辅助法术,也弥补不了明显等级差别导致的巨大实力差距。 他可是货真价实的五级巅峰,按照戴妮丝提供的数据,两个小家伙再了不起,也不过是四级到四级巅峰的战兵,和他足足差着两个层级,意味着战斗的主动权基本尽在他的掌控当中。 至于老魔法师嘛,管他是不是四级的水准,毕竟年纪大了,精力有限,给小家伙们施加辅助越是不惜血本,越是会大幅度削弱他自身的精神力和积攒的法力,对方总共才三个人,没有强力后援,两相对比,后备力量充足的城卫军一方自是大大的利好。 “腾腾腾腾”,城卫军副统领步伐稳健地登上了楼梯,左手持盾护住身侧的软肋,右手战斧稍稍下垂,随时可视诺尔默等人的反应予以变化,面罩下那双小三角眼精光四射,歪着翘起的一侧嘴角透露出嗜血的渴望,再也没有丝毫先前中年憨厚大叔的假象。 这才是久加诺夫绰号“笑面屠夫”的真正面目。 他身后一米多远的地方就是安东诺夫,同样左手持盾,右手则拿着一把刀身长、刀背厚的锋利战刀,这样的距离只需踏前一步就能支援前头打先锋之位的城卫军副统领,又不至于妨碍副统领施展,同时自个也不会轻易受到前者交战的余波影响。 在安东诺夫后面,则是久加诺夫精挑细选配合惯了的其余部下,他们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相互之间保持着大致相等的距离,缓缓登上了向往二楼的楼梯。 果然是劲敌,人数虽然不多,但光看这种结成小队缓缓推进的气势,就比第二波攻击时争前恐后一窝蜂冲上来送人头的不知强多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说到底仍然是街头痞子打群架的方式,哪里能和真正的强敌对抗。 诺尔默感慨着,向晨曦和普利坦德点了点头,两人自是会意。 眼看久加诺夫离破开的大洞只有一步之遥,轻轻一跃就离全神戒备的敌人不远,“开弓”,亲卫队箭队队长下令道。 一声令下,他身后分成左右两排的弓箭手纷纷拉开弓弦,将羽箭搭好,瞄准二楼的诺尔默等人,随时处于激发的状态。只要队长下令放箭,饱含充沛斗气的箭矢,就将在强劲弓力的加持下,给予自家副统领足够的远程攻击之助。 就在城卫军副统领即将跳起并跃过洞口的一刹那,诺尔默三人也动了,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分头行动起来,身形移动之快,连早有准备的弓箭手也来不及放箭。 在场的城卫军无不目瞪口呆,严阵以待的敌人在即将接战的当儿,竟然沿着走廊两侧分开逃窜,飞快地消失在一众城卫军精锐的视线当中,逃跑了! “哪里逃!” 久加诺夫最先反应过来,一声大喝的同时支撑腿使劲一蹬,便越过大洞,朝着少年消失的那一边追了下去。 安东诺夫也不再慢悠悠往上走,而是快速跑动起来,快速跳过洞口,带头和另外五个战兵一道,追向晨曦和普利坦德逃走的另外一边,他这一提速,仅仅落后了领头的久加诺夫两三个身位,高大粗壮的躯体相当的灵活。 这是落入陷阱以来,抵抗态度十分坚决的少年等人第一回这么做,此举显然是明知不敌,要化整为零分头突围了。 换句话说,安东诺夫等人再不拼命追,功劳就要插上翅膀飞走了! 楼下时刻准备以箭雨支援自家人的城卫军不得不郁闷地放下长弓,敌人逃进走廊之后,他们的身影就被墙壁完全阻隔,弓箭手失去了目标的踪影,杀伤力再强的羽箭都成了无用的摆设,长时间开弓瞄准也是很耗力气和斗气的,只好先歇上一会,静观事态的变化了。 暗淡的月光透过细长的窗户照进二层走廊,朦朦胧胧的,久加诺夫追进右侧走廊几步,就看到先前逃跑的少年已然转过身来站定,双臂握紧长剑剑把,背光的原因,久加诺夫无法看清楚此刻少年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肢体语言来看,也能猜出是一副奋力一搏的模样。 “怎么不跑呀?你倒是接着跑下去,最好直接撞开窗户跳下去啊。看看会不会被射成一头豪猪!”城卫军副统领狞笑着,大声嘲笑道。 少年分明是瞧见街道上等待多时的密密麻麻弓箭手,不得不硬着头皮反身应战的。 黑暗中,诺尔默咧嘴笑了,笑得很开心:“我想你搞错了。把你单独‘钓’到这里来,就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坏种,省得身边总有你家的苍蝇飞来飞去,打扰小爷整治你的心情。” 嘲讽完城卫军副统领,少年双手举起长剑,摆出一个劈砍的姿势,朗声喝道:“既然你中计一个人追过来了,就爽快点,滚过来受死!”竟是说不出的轻蔑。 久加诺夫怒极反笑:“好小子,有种!你大爷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太快。不把你的卵蛋都活生生挤出来,我就不配叫‘笑面屠夫’!” 说完他身子一弓,脚下一用力,巨大的战斧拦腰一挥,以横扫千军的冲锋姿势直取少年,刚劲的招式完全抛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花巧,有的只是“快、稳、准、狠”,一派军中简洁有效的风格。 走廊的地板上零落散布着好些碎纸、卡片,以城卫军副统领五级巅峰的锐利目光,一眼扫过去,自是认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纸片,乃是身份低贱的佣兵日常用来打发时间的“七国杀”,一种可供多人参与的游戏纸牌,以及专门刊登各地贵族花边新闻的所谓“俏丽佳人”之流的黄色小报,上面无非是谁家的女主被吟游诗人勾上床搞大肚子露馅啦,谁家的千金小姐被谁家的少爷上了船,结果人家耍赖皮不愿意补票啦等资讯。 说穿了,就是供底层老百姓想入非非意淫之物,久加诺夫平日里也没少看。 在他一脚可踹死一头牛的蛮力面前,完全就不须在意踩到纸片会不会滑倒的低能问题,当然更不愿意浪费时间,落足之处专门避开这些毫无用处的小纸片。 硕大的战靴重重踩在一张纸牌上面,即将飞快弹起,踏向下一个落足点。 久加诺夫经验老道,算得很仔细,只需要全力跑上三步,以自己的步距,横着舞动的巨斧斧刃就能刚好劈到少年的腰间,届时无论他如何应对,自己都有十足十的把握要他好看,不将他震得内脏破裂当场吐血都算自己输了! 没想到面对强大的攻势,诺尔默不退反进,高举在头上的长剑斜斜向下一劈,剑速不快,但剑势极重,竟隐隐带起了一股呼啸之风! 他要干什么? 久加诺夫疑惑道,看剑势走向不像是要招架横砍向他的巨斧,看距离又不像能够得着劈到自己的样子。相当的奇怪。 这时候久加诺夫第一步已完全踏实,第二步刚好迈出了一半,恰恰就在他的前边的迈出腿尚未落地、后边的支撑腿尚未抬起之际,异变骤然发生,一股极其微弱的绿光从他后脚靴子底部闪现,安东诺夫突然感到脚底一阵刺痛,酸酸麻麻的,瞬间半个脚掌都麻了。 不好,中招了,还中了毒! 城卫军副统领经验何等丰富,瞬间就明白自己还是大意,中了少年早早布下的暗算。 他心头大怒,头脑却很冷静,这种程度的机关和附在其上的毒药,剂量不大,顶多影响自己的动作并且难受一阵子,只要及时将毒从伤口处排出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说是这么说,判断的也很准确,久加诺夫仍然感到十分羞耻,自己都快四十岁了,竟然被一个出道不久的少年算计成功,怎能不让他既羞且怒?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出其不意 第三十四章 出其不意 魁梧的身子没有改变前扑和挥斧急斩的动作,久加诺夫自信,在眼见陷阱发动成功的情况下,少年极有可能大喜过望,这时候少年心性难免出现得意的情绪,很有可能意想不到自己会不顾伤势继续进攻,猝不及防便伤在自己横挥的战斧之下。 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忍着脚掌的痛楚和麻木,城卫军副统领第二步也稳稳踏了下去,刚一踏实楼面,木地板就发出清脆的断裂声,魁梧雄壮的身躯体重自然也分量十足,在久加诺夫完全没有想到的情况下,落脚处的木地板被他一脚踩碎,一下子整个人就下陷了快有小半个身子。 “我操你妈!” 一步一个机关,一步一个陷阱,总共没走几步就连连中招,久加诺夫再也无法淡定,怒不可遏地问候起少年的母亲,什么样的奇葩女人能生出这种无耻透顶的孩子?才多大年纪啊,一动手全是损招,还有没有点年轻人应有的骑士精神和风度了! 过嘴瘾的后果很严重,急火攻心的久加诺夫咬到了舌头,回答他的还有扑面而来的剑刃,随剑呼啸的凌厉剑风,让分心咒骂的城卫军副统领不得不匆忙变招,把挥斧砍去的进攻招式改成横向格挡的防守招式。 急切之间动作当然很不连贯,怎么看都别扭,最惨的是原先蓄足劲横扫千军的力道,已被仓促间的变招浪费的七七八八,蕴含在斧头上的霸道之力,连前一招的三成都不够。 “嗙”的一声响,踏上一步的诺尔默朝着半截身子陷入楼板的久加诺夫劈出一剑,蓄势已久的厚重剑势狠狠劈在无奈变招的斧身上面,一剑就把身强力壮的城卫军副统领劈到了一楼! 少年提前算到了久加诺夫可能应对的招数,向前迈了一步,就是这一步,长剑恰恰就迎头劈到对手的头顶上,此时久加诺夫脚下无根,双臂无从借力,哪怕是级别和修为与少年相仿,硬碰硬下来也要吃个暗亏。 走廊中间的楼板早被少年做过手脚,等的就是久加诺夫这种高手。 须知高手过招,尤其像久加诺夫这些来自军中的高手,往往不注重招式的好看与否,简单、有效、快捷才是这类人最喜欢采用的风格,为了达成最快击倒对手的目的,他们出手往往狠辣直接,要想在短距离之内提起速度,踏在楼板上的双腿运劲自然要够足,只要提前破坏他们习惯下脚之地,就很可能收到意想不到的好效果。 况且为了增加暗算的成效,诺尔默将整整一小段楼面都下了手脚,并将背囊中带着的木系卡片、魔防“荆棘之刺”都放了好几张,阴暗的光线底下,伪装成“七国杀”的小卡片果然一举凑效! 久加诺夫人在半空就感觉喉头一甜,竟是一招就被诺尔默劈出了内伤! “那下贱的婊子撒谎,谁说这傻小子只有四级战兵的实力?” 一步错步步错,久加诺夫狠狠咒骂着提供错误信息的戴妮丝,使劲将涌上喉咙的鲜血又咽了回去,正想发誓要以更加狠辣的法子对付少年,一个黑乎乎、圆鼓鼓的球状物从破裂的楼洞里丢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圆球“嘭”的一下炸开,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根钢针从碎开的球状物中激射而出,近距离的无差别全覆盖打击下,谁也躲不过去。 幸亏久加诺夫一直保持警惕斗气外放,宁可多消耗些斗气也要护住面门及心口等要害,猝不及防之下伤得倒很轻,仅仅是脸上被划出了七八道伤痕,钢针连一根正面插进他的脸上都没有。饶是如此,朝着下面到处乱射的钢针,以及碎成细小木片的木质楼板,也让久加诺夫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原本齐整的头发也难免零乱起来。 双脚重重落到地上,久加诺夫顿时一个踉跄,麻木的那只脚掌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让他差点站都站不稳,若不是心中有数提前侧身,用另一条腿承担了大部分下落的重力,光落地这一下就非崴了脚不可。 郁闷到极点的城卫军副统领急忙摸了摸头脸,又摸了摸胸口,确认要害没被钢针伤到,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情知当务之急是逼出脚上的毒素,此时还不是重返二楼和少年拼命的时机,却实在被对手接二连三的阴招气得怒发冲冠,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吼道:“卑鄙的小子,别让老子抓到你,否则我非活剐了你不可!” 诺尔默才不在乎城卫军副统领发出的“败犬宣言”,要是靠嗓门大、骂得歹毒就能赢的话,沃尔夫也不会变成一头大号的烤猪了。 少年从容起跳,蹬着一侧的墙壁,弹到了对面的墙壁,就这样双脚交叉连点走廊两侧墙壁,一步一跳的快速通过自己布置的陷阱地段,路过楼洞的时候还不忘偏过头来,对着楼洞下方吐了一口唾沫,笑骂道:“我呸!只许你欺骗我,还不准我下埋伏了。有本事立即爬上来和小爷过过招,光说不练,就会耍嘴皮子。” 放下被气得鼻子冒烟的久加诺夫,诺尔默忙着赶去帮自家人对付其余的城卫军好手了,那头可是有六名敌人在追击围攻晨曦和普利坦德呢。 比起倒霉的上司,安东诺夫此时也是憋屈的很,嚎叫着硬着头皮格挡一个又一个的一阶法术攻击,同时躲避着少女一招接一招朝着他下三路要害递过来的险招,急得出了一身白毛汗,五大三粗的汉子就差哭出来求饶了。 急切地追踪着少女和老人的背影,安东诺夫带着五名同伴奔到了二楼走廊的另一侧,以他们最少也是三级巅峰以上实力的组合,再加上长期训练、打斗练就的娴熟配合,又有六打二的人数优势,自问收拾两个四级左右实力的对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直追着对手逃跑的“身影”来到走廊尽头,眼见前面就是又高又狭长的玻璃窗户,摆在少女和老人面前的,只有要么撞破窗户往下跳,要么回过身来负隅顽抗两个选择,安东诺夫一行都贱贱的笑了起来。 关门打狗这个词用在此处,是多么的形象啊。 窗外的院子里,院子外头的大街上,加起来足足有一百多号手执强弓劲弩的城卫军严阵以待,收到大统领严令的他们,可是早早就张弓搭箭,安好短弩,连守城专用的大号床弩都带了一张过来,专门安放在对准窗户的方向上,就等着情急突围的敌人自投罗网,好将身在半空的他们射成一只又一只豪猪,算得上是一条彻底的死路。 抵抗到底的结果同样不妙,这边的六个人可不是吃素的,就算短时间内拿不下少女两人,等久加诺夫老大宰掉那边的傻小子,自然会赶过来助下属一臂之力,届时不一样是一网打尽的下场? 伊凡.斯迪皮尔德最喜欢虐杀女子,一想到俏生生的少女会被大统领活生生虐死,安东诺夫不免感到有些遗憾,实在浪费了些,送给我暖床该多好,曼尼福斯特城的冬天,可是出了名的又冷又漫长。 然而当着安东诺夫的面,前面几步之遥的少女和老人,竟然一前一后,快速无比的,整个人都没入了窗户之内。在此期间,没有任何碰撞的情形或者声音出现! 追兵们下意识的眨了眨眼,没看错,逃跑的敌人就像是浸入水中那样的,从头到脚都“没入”了窗户,就此消失不见! 几个城卫军一刹那都蒙了,这算怎么回事? 不好,中计了。是幻影! 安东诺夫最先反应过来,终于意识到,他们六个人一直紧追着不放的,只是对方那老魔法师放出的法术“幻影”。他的心头顿时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如果说敌人拼着耗费法力也要用幻影将他们引至此处,那么敌人的真身又会在哪里? 粗壮的安东诺夫一回头,就看见不远处一团火光急速射至。 “快躲开!” 安东诺夫刚吼完,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城卫军好手已经后背着火,被火球术附带着的巨大冲击力撞得飞向前头,一把扑在前面的另一个城卫军背上。 为了防止逃跑的敌人反身垂死一击,他们没忘了一直张开斗气护盾护住身前,无奈没进阶中级战兵之前,这些城卫军的斗气无论数量,还是实质都比较有限,无法护住全身上下左右以及前后六个方向,只能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尽可能保护好身体正面的要害,薄弱的后背基本就靠后面跟上的自家人守护。 此刻跑在队伍最后的那一位身后无人,防守形同虚设,老管家的火球术速度又够快,自然一击就中。 “轰”的一声,燃起的火苗亮度不算耀眼,但火焰燃烧得很快,火势瞬间从后背中招的那个城卫军好手身上,顺势漫延到被他扑倒的那个倒霉蛋身上,随即又弥漫笼罩了他的全身。 两人纷纷惨叫着倒在地上拼命打滚,三四级战兵的实力毫无用武之地就已倒下。 昏暗的月光下,暗淡的火光显得是那样的恐怖,闪烁着催命的不详光芒。 看着伙伴无助的挣扎,倒数第三个城卫军倒吸一口冷气,要不是他前面的同伴转身够快,反应又够敏捷,及时伸手将他向旁边拽了一把,他也会被第二个中招的伙伴连累,一旦被诡异的火焰蔓延上身,此刻倒在地上哀嚎的就少不了他一份。 这时候帮他逃过一劫的那名城卫军已然一个健步,跨到离他们最近的那个身上着火的城卫军不远处,身上蓝色斗气凝成一股,冲着地面上扭动挣扎的同伴放去。 蓝色的斗气一碰到燃烧的暗淡火苗,瞬间发出“滋滋滋”的响声,随着如同流水触及火焰的声音先后响起,火苗不甘地闪烁起来,终于缓缓消失,遭受火球术惨痛折磨的同伴也渐渐不再拼命挣扎。 “有救了!” “阿三好样的!” 安东诺夫等人无不大喜过望,出手救人的这名城卫军修炼的是水系斗气,平日打斗就擅长以斗气凝成冰刀等寒冷一类武器攻击他人,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意想不到的功效。只要能有办法克制老魔法师诡异的火球术,相信胜利就离他们不远。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关门打狗 第三十五章 关门打狗 然而所谓的意外,总是在大家都没想到的情况下到访,就比如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安东诺夫他们。 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快地从旁边一间房里掠了出来,冲着弯腰释放斗气救人的那名城卫军腰间比划了一下,紧接着众人就听到一声凄厉而尖锐的惨叫,然后那位被大伙叫做“阿三”的城卫军就捂着腰部,软软倒在了地上! “阿三!” 刚被同伴拉开的那名城卫军顿时眼都红了,要不是同伴“阿三”关键时刻拉了他一把,他现在也成了全身裹着诡异火焰等死的倒霉蛋之一,就算万幸逃脱得了性命,下半生的日子怕也是苦不堪言,对有救命之恩的同伴自然是感激不尽,何况彼此之间一向关系颇好,经常一起干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无耻勾当。少女这一剑如同割在他身上那样,痛彻心扉。 竖起手中的骑士盾,这名红了眼的城卫军挥起大棒,嚎叫着朝刚刚从黑暗中露面的晨曦杀了过去。 少女一见对手来势汹汹,压根没和对方正面硬扛的心思,直接朝后面一纵,就又退回漆黑一片的房间里面。 “别进去!”隔着一名同僚,安东诺夫高声提醒挥舞大棒的同伴道。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少女明显是属于身手敏捷的刺客、盗贼之流,环境阴暗漆黑,拥有一定障碍物和周旋空间的地方,正是这类讲究速度、擅长暗杀的刺客之流最喜欢,也最能发挥特长的所在。 这名城卫军好手虽然在力量上面有优势,却不适合在一团漆黑的屋子里和少女作战,很容易就遭了对方的毒手。 然而一心想给伙伴,特别是有救命之恩的好哥们报仇,怒火中烧的大个子城卫军如何冷静的下来,几欲发狂的他自然听不进安东诺夫的良言,白色斗气凝成一片小小的圆盾立在胸前,与骑士盾一道护住胸口,便毫不犹豫的追着晨曦进了房间,重重的脚步声一直向着颇深的房间里头渐行渐远。 安东诺夫和剩下的那名城卫军暗暗叫苦。 才短短几秒的时间,自己这边就损失了足足一半的战力,而刚刚露面的老魔法师则是一脸的老神在在,见到大个子城卫军发疯似的追杀少女,仍然不急不躁气定神闲,明显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做派。 这边形势严峻,久加诺夫那边也从一开始的大笑变成了怒吼,恐怕战况也是不容乐观。 城卫军前两拨攻势为何会输得那么干脆,那么一败涂地,现在安东诺夫终于深有体会,真正明白了。 无他,对手实在是太阴险,太卑鄙了,压根儿就没打算和他们堂堂正正交锋,尽玩阴的。 比如方才先来个诱敌深入,然后自背后发起掩袭,再利用他们的一时慌乱,由少女从旁边的黑暗中跳将出来再次偷袭得手,一举一动通通都是瞄准他们的软肋痛下杀手,卑鄙的令人发指。若是正面交锋,自己一方这么多擅长攻坚的好手,绝不至于一下子就损失过半。 安东诺夫不由得心下一惨。 关门打狗这个词用得确实很贴切,很形象,可惜嘚瑟了半天,早前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他们几个,才是被人关起门来,往死里痛打的狗。 是该全都杀进去支援大个子,还是留下来救护倒地不起的同伴,顺便监视、对峙眼前的老魔法师,安东诺夫很犹豫,怎么选择都不对。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估计是充分体谅到他的难处,普利坦德干脆帮他做出了选择,只见老管家手中的魔法杖杖头涌出一股黄褐色的浓郁气体,一根又粗又长的黄褐色圆柱状物体渐渐显现,随即便对着安东诺夫笔直撞了过来! 石砲术! 经验丰富的安东诺夫一下子认出了法术的名称,而且从直奔自己而来的圆柱体呈现的黄褐色来看,应该只是一阶的石砲术而已,这种等级的自己硬扛下来肯定没问题。 然而老魔法师施放的法术不管是哪一种类型的,火系也好,土系也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速度特别的快,眼下短短十米八米的距离之下,快到对手除了硬抗硬接以外,连躲闪的时间都不太够。 魔法师近距离打击,竟然能逼得原本近身格斗有着传统优势的战士无可奈何,也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刚深吸了一口气,黄褐色的圆柱就狠狠撞在安东诺夫护在胸前的盾牌上,一举将扎好马步的粗壮城卫军撞退了两步。 好大的冲击力!安东诺夫暗中赞叹了一句,眼前不起眼的老头发出的一阶石砲术,冲击力之大,比起他以前交过手的任何一个魔法师都要厉害,削去了他外放护身的斗气足足三成之多,再来几个真的吃不消,他顿时心中又提高了几分警惕。 “不错。”普利坦德微笑着夸了一句,“再尝尝这个。”随手又飞快地放出一根冰锥来。淡蓝色的锥状体表明,这根飞得很快的冰锥,依然只是最基础的一阶水系法术。 安东诺夫一面鼓足斗气加强盾牌,一面对剩下的同伴说道:“去帮韦德解决了那丫头。” 走廊宽度较小,容不下两名大个子站成一排并肩进行战斗,不然他们早前追着幻影瞎跑的时候,用不着排成最不适合互相掩护的蛇形纵队。对面的老管家颇为棘手,眼下同伴留在这里只能一块挨打,帮不了自己,大个子韦德正在黑暗中怒吼连连,砸得房间里头乒乓乱响,显然战况激烈之余,一时半会没能拿下少女。安东诺夫生恐他不小心遭了晨曦的毒手,那局面就更加不好应付了,于是当机立断,集中己方最后的有生力量,力求先把少女解决掉再说。 “明白。”那名城卫军也知道形势严峻,连忙领命而去,身形一闪就没入了一旁的黑暗当中。 冰锥撞击在安东诺夫的盾牌上头,再次硬碰硬之下,壮如蛮牛的安东诺夫也感到手上一阵酥麻,稍稍低头打量一番盾牌以及附在上面的斗气,不出所料又黯淡了几分,显然这次损失的斗气更多,余下的数量已经不足全盛时的一半,意味着护盾挨不了几次这样沉重的打击了。 安东诺夫明白再这么被动挨打下去,恐怕自己的斗气很快就要被耗个干净,必须趁着斗气还足以遮护己身的时候,杀到魔法师身前宰掉他。心随意动之下,他全身气力都运至脚后跟和小腿处,身子一弓,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弹跳力,一下就跃至老魔法师身前不到五米的地方! 眼见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至不到原来一半的程度,老管家丝毫没有慌乱,火光一闪,普利坦德再次点燃一张卷轴,这次光临安东诺夫面前的是一阶的火球术,他无奈之下只好再次硬抗法术的近距离猛轰,这回盾牌上的斗气被削剩极薄的一层,摇曳闪烁着,处于随时可能崩溃的边缘。 壮实的城卫军猛地一声爆喝,舌绽春雷的同时全身力气再次集中,双腿一蹬身形一晃,一时间又足足拉近了大约四米的距离,离触及老魔法师仅有不到一米了。 足够了! 安东诺夫心头狂喜,手中长长的战刀挥出一团雪亮的刀光,如同狂风般直劈普利坦德。 能与魔法师拉近身位到目前这种地步,真是来之不易啊。 要知道从动手到现在,安东诺夫都是被动挨打的一方,盾牌上的斗气经受了足足三次的沉重打击,斗气量早已严重不足,只需再硬接一个一阶法术,盾牌就会因斗气耗尽而变得相对脆弱,以老魔法师施放的法术攻击力之强,不用问都知道盾牌会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届时自己就只能依靠贴身的斗气保护,别说没有把握战胜老魔法师,能不能逃得掉都未可知。 然而他高兴了仅仅不到半秒钟,普利坦德的魔法杖便再次涌现光环,一道明亮的弧形闪电从灰不溜秋的杖头飞射而出,就像一把亮晃晃的弯刀那样,迎着安东诺夫舞起的刀光猛地劈在一起,一实一虚两把“战刀”交相辉映,照耀得昏暗的走廊也明亮了几分。 蛇一样灵活的电火花顺着安东诺夫的长刀,向着他粗壮结实的身躯缠绕过去,比情人还要亲密。 安东诺夫一声闷哼,闪电术来得太迅猛,快得让他无从躲闪,不得不硬着头皮用斗气遮护的强壮躯体硬抗,十多条粗细不一的电蛇裹住他的全身,足足“缠绵温存”了好几秒才消散在空气当中。 还好没有受伤。 安东诺夫头发都被电得竖了起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手中长刀立即挥起,准备完成砍掉普利坦德脑袋的计划。 战斗到此刻,老魔法师给了他太多的意外和震撼了,除了召唤法术的速度够快,出手的法术威力够强,关键是还他妈的够杂!几乎什么类型的法术他都会一手,还玩的贼溜! 从最开始将他们骗得团团转的幻术,到一下子就干掉他们两个人的火球术,到正面硬怼自己的石砲术,到几乎摧毁自己盾牌的冰锥术,再到最近击中自己的闪电术,哪一种法术最适合在什么时候给敌人以致命打击,老魔法师就第一时间施放出哪一种,要起人命来毫不眨眼,而且选择和应对的时候冷静到了极点,计算的精准程度简直骇人听闻。 就像刚才面对劈到身前的长刀,无论火球术还是冰锥术,都比不上闪电术那么好用,攻守兼备,一刹那就完美解决了攻防两面的问题。留着这么可怕的敌人活在世上,今后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人们常说倒霉的时候,连喝开水都塞牙缝,安东诺夫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他那锋利的战刀刚在空中划出一条银光闪闪的弧线,朝着老管家的颈项奔去,一道光泽内敛的剑芒已然出现在他视线之内,轻轻在他的刀锋上一挑,就巧妙的将安东诺夫势大力沉的一刀卸到一旁。 收刀护胸的安东诺夫定睛一看,紧要关头,正是那身材高大的少年赶到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狗急撞墙 第三十六章 狗急撞墙 诺尔默及时赶到,轻松地帮老管家解除威胁,随后身影一晃,闪到了普利坦德前头,紧接着就是得理不饶人的做派,冲着安东诺夫一剑又一剑,如同水银泻地般的连绵攻势逼得他连连怒吼,脚下却是不断后退。 短短半分钟前,安东诺夫还在咒骂对手不要脸,光靠偷袭而不敢正面迎敌,现在和少年当面相抗,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厉害,人家不是不敢,而是觉得没必要,到了需要正面交锋的时候,人家照样将他杀的汗流浃背,狼狈万分。 十多招过后,安东诺夫已被诺尔默逼退到窗户跟前,左臂的盾牌早已碎裂的不成样子,头盔也在闪避少年攻势的时候被连带砍下,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只能说明四级巅峰的战兵完全不是少年的对手! 安东诺夫喘着粗气,举起略微麻痹的左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和血迹,握刀的右手不住颤抖,充满脱力的疲惫感,那是高强度撞击导致的后果。 诺尔默的连绵攻势下来,不但砍碎了他护身的骑士盾,还刺破了安东诺夫护身的斗气,给他粗壮的身躯添上七八道伤痕。每道剑痕伤口虽然不深却足够长,没少让城卫军流血,称得上悬殊的对抗结果让安东诺夫明白,少年的真实实力哪里是什么四级或四级巅峰,少说也在五级以上! 错的离谱的情报,让习惯了单纯依靠修为等级和人数分析敌情,判断敌人总体战力,从而决定己方战法的城卫军今夜吃够了苦头,安东诺夫现在双臂无力,双脚发软,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再也没机会活着走出这所房子的大门了。 就在安东诺夫满是绝望、准备豁出命去也要在少年身上划道伤口之际,诺尔默收回了长剑,向后缓步退到普利坦德斜前方,摆出了防守的架势。 安东诺夫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凄厉的惨叫和疯狂的嘶吼从一旁的屋子里接连传了出来,随后一道踉跄的身影从房门显现,正是刚刚赶进去支援韦德的那名城卫军,此刻他的一条胳膊已经不翼而飞,鲜血从齐臂而断的伤口四溅滴落,看上去触目惊心,脸上全是破败的神色与惶恐的表情,只能咬紧牙关勉强挨着门框站立,随时就可能倒下。 安东诺夫连忙抢上两步,搀了自家伙伴一把,紧接着韦德厉声怒骂着,不住倒退回到走廊里头,和安东诺夫一样头发散乱形象凄惨,边退高大的身躯边渗出血迹,滴在地上形成一条清晰的血路,原本遮护身前的外放斗气已经荡然无存,胸前的战甲也是四分五裂。安东诺夫一看几乎惊呆了,眼前的一幕证明,历来以力道雄浑著称的大个子韦德,在与貌似娇小柔弱的少女正面决斗中,竟被硬碰硬的彻底击垮了! 正准备接应一下败退的大个子,却见韦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屋内,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指向前头,喉头呵呵连声,偏偏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随着他又后退了两步,贴着走廊墙壁靠住。 借着惨淡朦胧的月光,安东诺夫这才隐约看见,一条细细的血痕从大个子同伴的喉咙正中间,向着两边蔓延开来,暗红色的鲜血渐渐从这道血痕中渗将出来。 可怜,韦德竟被少女一剑割开了喉咙! “噗通”一声,倒退回来的高大城卫军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又粗又长的大棒随手丢在一边,向来高昂的头颅也无奈地低垂了下来。 鲜血顺着韦德咽喉的断口汩汩而流,夜幕下,淌成了一滩刺鼻的黑色液体。 尽管他及时得到来自伙伴的有力支援,形成双人夹击晨曦的局面,却仍然避免不了一死一重伤的下场。 又一名朝夕相伴的损友倒在自己眼前,而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安东诺夫笑了,笑容极其苦涩、无奈,他清楚自己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往日欺凌弱小的时候,这种凄楚无助的笑容也曾在那些卑贱的平民脸上出现过,此刻要死的轮到自己,终于也能体验到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临终前的心情是怎样的惨然与愤懑了。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不知道什么时候,似乎记忆中,母亲也曾经多次提醒过自己,教导自己,甚至哀求自己,只是都被沉浸在劫掠弱者的快感中的自己当成了耳旁风,完全忽视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当安东诺夫将目光再次凝聚在少年身上,准备鼓起残存不多的力气拼死一击之际,久加诺夫高大魁梧的身影从走廊的远端现了出来。 救兵来了! 溺水濒死的人顿时一阵狂喜,只要再坚持几秒钟,仅仅只需要再坚持几秒钟,能和敌人正面抗衡的自家人就将及时赶到,救活自己和剩下的同伴了! 想法很好,很理想,可惜安东诺夫的对手不答应。 “好了,安心上路吧。” 普利坦德抬手放出一个一阶法术,身后的来敌自有诺尔默会去拦截,他只需专心收拾眼前的残敌即可。 黄褐色的圆柱再一次直击安东诺夫的正面,还是他相当熟悉的配方,还是他熟悉的味道,只是这回没了斗气外放形成的护罩,安东诺夫粗壮的身躯再结实,也完全无法承受石砲术那恐怖的撞击力和冲击速度,整个身子被撞得高速飞了起来,重重撞到身后的窗户上! 寻常的建筑结构怎能扛得住这般惊人的撞击力?简陋的木质窗户发出清脆的破裂及粉碎声,竟被如同砲弹般直飞过来的安东诺夫和圆柱子撞得整个碎掉! 安东诺夫口中鲜血狂喷,胸前遭受撞击之处的骨骼尽数断裂,重伤的他人在空中,濒死之际意识却还清醒,猛然记起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似乎大统领先前下过什么命令?对了,想起来了,是“不管什么人从窗户里逃出来,通通就地射杀”! “不要!” 满口的鲜血堵住了城卫军凄厉的呼喊声,就在他人撞破窗户尚未落地的当儿,响亮的“射”字便落在他的耳中,几乎与其同时,数十上百道弓弦声次第响起,内里还夹着一阵低沉的“嗡嗡”声,那是床弩的大号弓弦震动发出的特有低频。 真是讽刺,竟然死在自己人手里。安东诺夫想到。 仅仅一两秒的工夫,安东诺夫就被将近二十枝长短不一、劲道十足的箭矢命中,其中有羽箭,也有弩矢,可怜他只能发出微弱的惨哼,从二楼高速飞出的他被城卫军的同僚射成了一只妥妥的“豪猪”,脖子一软,身躯还未落地,人就已经断气。 其实这样的结果反倒更好,他前一秒钟刚断气,后一秒钟一根又粗又长,尺寸几近长矛的大型弩枪就命中并且贯穿了他粗壮的身躯,改变了他原来飞行的方向,将他整个身体死死盯在了墙上,赫然是城池防御专用的床弩在大发神威! 紧随着安东诺夫,只剩下一条胳膊的城卫军同样步了他的后尘,普利坦德再次施放出威力十足的石砲术,将哀嚎着“不要”两个字的他直接“射出”了佣兵总部二楼。 这时候大街上等候多时的城卫军弓箭手们已察觉,先前惨死在箭下的竟然是自家人,抱着前头虚晃一枪后面出来的肯定是敌人的判断,决定将功补过顺便给冤杀的同僚报仇的弓箭手们,再次第一时间乱箭齐发,又一次将企图逃跑之人射成刺猬。 “扑通”一声摔到地面的另一头“豪猪”身上,依然穿着城卫军标志性的皮甲,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目瞪口呆地看着墙上与地下两具自家人的尸体,连续两次错杀自己人的城卫军顾不上反省,来不及默哀,就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乱成一团。 除了两名倒霉的城卫军好手被敌人从窗里打出来,空中还有两根又粗又长的黄褐色、圆柱状物体先后飞至头顶,然后就失去动力,一头重重地砸进了人堆里面,顿时又是砸倒了一大片人。 包围的时候自以为占尽优势,谁想到里面会有这么可怕的东西飞出来,排列的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遇到攻击,反倒阻碍了各自逃跑的路线,降低了“急停转进”的效率。 亲眼目睹跟随自己多年的两名同伴惨变“砲蛋”,窗外又传来阵阵惨厉的叫痛声、怒骂声和慌乱的呼喊声,显然外头奉命伏击的弓箭手也是“疏散不及”,连带着伤了不少,久加诺夫顿时怒不可遏。 他一将毒素逼出体外,就顾不上丢面子的问题,立刻走楼梯返回二楼,怎么也想不到短短的时间之内,自己的一干得力部下已然损失殆尽,怎不叫他心痛欲狂。 安东诺夫和另外五名高阶战兵,乃是他在城卫军中最重要的私人班底,以往无论自己要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只要一声招呼,这些部下都会毫无二话的大力支持,出人出力。 正是有了这些好帮凶,安东诺夫才能肆无忌惮地强抢民女,威胁富人,爆劫行商,如今好爪牙一朝尽丧,让他仓促之间再到哪里去找这么些心够黑、手够辣、武艺高强的坏家伙?还让他今后怎么潇洒的、愉快的作恶? 久加诺夫目露凶光,手执巨斧,缓缓跑动起来,愤怒的外表下是一颗冷静的心。 从气昂昂的率队入内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要对付和他实力相当的诺尔默尚没十分把握,再加上战力恐怖的晨曦和普利坦德,光靠蛮力不用计谋是绝对不成的。 至于撤退的选项想想就好,同行的袍泽尽皆战死沙场,身为带头大哥倒是全身而退,试问以后还有哪个傻子愿意跟你做兄弟?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巧破杀招 第三十七章 巧破杀招 这时候老管家冲着窗户两旁的砖墙各发了一个火球术,射出的方向特意调整成斜向外头三十度的样子,红彤彤的火球撞击在砖墙上,以秋风扫落叶的强横气势,直接摧毁了命中的墙身,破碎纷飞的砖头裹着火球,一道朝着院子外头飞去,瞬间又在乱哄哄避让的城卫军中造成大量杀伤。 人性是自私的,有好处自然是争先恐后奋力向前挤,送命的活儿就算了,留给别人慢慢享用就好,原本与己无关的安全围观和捡漏,变成了随时可能丧命的苦差事,这样一来不劳诺尔默等人费心,军中的头目便自觉无比地向外侧移动了十多米,跟在头目身边的城卫军自然有样学样,连忙一道撤出“保护”上司。 就在伊凡大统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布置严密的包围圈已经出现了颇大的一个漏洞。 普利坦德满意地看了看自己随手弄出来的“杰作”,返身看向正与少年陷入苦战的久加诺夫。 面对面、一对一的正面单挑,城卫军副统领证实了自己此前的猜测,诺尔默不但是五级的战兵,还是和自己一样的,已达巅峰之境的五级战兵,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到六级的中阶层级上去。 这头厚重的巨斧呼啸着,带着惊人的气势朝着身形略显单薄的少年砍去,那头的长剑毫不示弱,剑光挥洒处,荡出一圈圈连绵不绝的剑芒,寸步不让地劈在斧子前进的轨迹上面。 “乒乒乓乓”的响亮金属交鸣声不绝于耳,每一次交锋,两件兵器都是毫无虚假的直接对撞,高速运动的兵刃激荡着罡风卷起灰尘,在空气中形成一个个微不可查的细小旋涡。 旗鼓相当的对战了十多个回合,久加诺夫越战越是心惊,越打越是谨慎。 少年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光景,竟然就能达成这样的实力和境界,除了天赋上佳之外,要么是家学渊博,所学的战技及功法远超常人;要么是偶有奇遇,被某位隐世的高人看中收为弟子,将一身惊人技艺倾囊相授。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自己区区一个城卫军副统领惹得起的。 眼下既已结了死仇,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必须一门心思想尽办法将他和他身边的同伴全都干掉,然后毁掉一切相关的证据与痕迹,不然将永无宁日。 怀着一网打尽的终极目标,久加诺夫接着又与诺尔默狠狠对碰了一阵,心里头默默估算,怎么也有四十个回合左右了,他才慢慢露出苦战之下后继无力的一丝痕迹,悄然向着后面缓缓退却。只要再多退几步,少年就会进入亲卫队箭队的射程范围,对于箭队队长的四级实力和百发百中的既往战绩,再加上他捕捉战机的经验,久加诺夫可是心里有数得很。 一流的弓箭手要比同阶的普通战兵更为难得,需要一定的天分就不说了,培养阶段投入的资金、时间和心血少说也要翻倍,虽说还不及同阶的魔法师那么值钱,但论起实战中的靠谱程度来,却是不遑多让的。 通常来说,少年人总是一腔热血的居多,能在同伴面前力压同阶的年长战士,永远都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情,何况同伴中还有美貌少女的存在。心中窃喜之余,久加诺夫脸上的苦涩与无奈都故意多添了两分,就是要让少年觉得他真的已经久战乏力,只能苦苦支撑了。 诺尔默一脸平静,无悲无喜的继续沉默进攻着,剑招一如既往的稳定、老练,丝毫着急的神色都不见。 眼见步步紧逼的少年即将落入陷阱,久加诺夫更是加倍卖力演出,再一次力大势沉的金铁交鸣之后,魁梧的城卫军副统领明显吃不消少年那厚重的剑势,比起上次后退一步的颓势来,这次又额外多退了一小步,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妙啊!耳边适时响起一阵怪异的呼啸声,尖锐而刺耳,带着一股夺人心魂的声势,那是箭队队长惯使的三棱箭头高速飞翔发出的特有声音。久加诺夫终于脸露喜色,多年的好搭档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及时按约而至的箭头附带上了“破魔”的效力,为的就是攻破少年护身的斗气。 借着故意多退一步额外增加的蓄力,城卫军副统领脚弓一弹,以远比后退时要迅猛得多的速度向前抢去,手里的巨斧划出一道刺眼的亮光,毫无声息却又极其刚猛地劈砍下去! 他与箭队队长的无间配合,直接造成了一记可怕的杀招,远近结合,一道绞杀少年! 暗箭来得太快、太准,变起肘腋之间,少年要避开附带破魔功效的冷箭命中头部要害,原本前冲的身子就只能顺势前倾,或者上身保持不动,收回前刺的长剑拨开箭矢。无论采取何种方法避开暗箭,少年都很难再有足够的力量和时间,避开或格挡久加诺夫算计得极其准确的斧刃,那可是瞄着他的颈部要害砍去的一斧。 哪怕少年想用手中的骑士盾去挡开箭矢也不行,只因亲卫队箭队队长射出的破魔箭威力之强,破魔效果之好,远远不是光靠斗气加强的普通盾牌所能尽数挡下,既然号称连魔法加固的护盾都能破掉,又岂是区区斗气护盾所能挡下的?倘若少年错误的采取了这样的办法来应对,届时只会出现箭矢先破开盾牌,再顺势射穿他头颅的悲惨局面。 仿佛已经看见诺尔默脑袋中箭,愕然倒地不起,或是上身被又大又宽的斧刃斜斜砍成两半的血腥场景,久加诺夫嘴角上翘,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再牛掰的少年也还是经验不足,头脑容易发热,一时冒进的大敌就要被自己和伙伴联手做掉了! 久加诺夫实在是高兴的太快了,准确的说只是高兴早了仅仅一秒钟的时间。 就在大局似乎已定之际,少年做了个出乎久加诺夫意料的举动,他根本就不理睬,也不格挡直接射向自己头部的破魔箭,而是继续保持前冲势头的同时,做了个双膝一软的动作,手中的长剑顺着冲势变刺为掠,高速向着久加诺夫那条立足腿的膝盖划去。 距离实在太近,久加诺夫蓄势已久的劈砍招式已经用老,实在来不及变招,巨斧按照原先规划的轨迹尖声呼啸着,紧紧贴着突然矮了一截的少年发髻砍了过去,冰冷的斧刃刺激得诺尔默连头皮都起了鸡皮疙瘩。然而避开头部杀招的同时,少年已经借着滑跪的冲势,锋利无比的剑刃在久加诺夫的膝盖上狠狠划过,再拖着这么用力一带,几乎将他粗壮的大腿与结实的小腿从膝盖处整个剖断! 凄厉到极点的呼号声响彻屋内,也传到了外面,声音太过熟悉,连外头掠阵的伊凡大统领也听得清清楚楚,心知自己倚重的好帮手也着了道,不由得脸色一变,脸上阴晴不定,精彩的很。 诺尔默得势不饶人,刚掠至魁梧的城卫军副统领身后,持盾的右臂就迅速在地上一撑,瞬间形成以手掌处为圆心、右臂为半径的姿势,高速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微微曲起的左脚一弹,便重重揣在久加诺夫的腰眼之上! 再次发出嘹亮的惨叫声,久加诺夫痛得眼前一黑,差点就要痛晕过去。 少年狠狠揣在他腰间要害的一脚,将他踢得整个人向前扑去,原来一条腿的脚掌就已经中毒受过伤,多少有点虚弱,如今另一条腿几乎完全废掉,城卫军副统领强壮有力的身体,反而成了作用在双腿上面的沉重负担,再也无法承受和支撑自身站稳。 即将摔倒在地的久加诺夫强提一口斗气,勉强以手执的盾牌撑一下地板,顺势打了个滚,单膝跪在地上,再次变成正面朝向诺尔默的姿势。期间虽是痛得连冷汗都冒了出来,好歹避免以四脚朝天中门大开的危险方式跌倒在地,他才终于明白,少年是怎么解决那根要命的破魔冷箭的。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婀娜的少女,正俏立在二楼的中庭走道上,手中两把短小的兵器舞成两个颜色各异的光团,将来自下方一楼的箭雨尽数隔绝,态度从容,似乎根本就没费多少力气。 不用问,箭队队长射出的那根破魔箭,那根他寄予厚望的破魔箭,就是晨曦替诺尔默挡下来的。 久加诺夫此刻除了身上痛得厉害,就只剩下满嘴的苦涩味道,以及满腔的失望与心虚。 少年可没闲工夫让敌人感悟人生,宜将剩勇追穷寇的道理早就深入他的骨髓,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对着矮了一大截的久加诺夫劈去。 仅仅隔了几分钟,城卫军副统领就第二次深刻体会脚下无根的痛苦,仅靠强壮的上半身的力量,完全无法抵挡少年强健有力的劈砍,不得不再次变身滚地葫芦,借着剑势带来的巨大冲击力道滚动躲避。 少年则将得势不饶人的“真理”诠释得无比通透,一剑接一剑的劈头盖脸砍将过去,迫使敌人一次又一次狼狈闪躲,加重伤势。 就这样,在诺尔默的接连攻势下,久加诺夫悲催无比的不断向后“转进”。 又滚了几次,身上伤势不断加重的久加诺夫发现,少年竟然不再步步紧逼了。他一抬头,有点发蒙的打量一下左右,终于明白为何少年也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原来就在不知不觉间,城卫军副统领为了躲开他的连绵攻势,已经退到走廊的深处,恰恰位于诺尔默和普利坦德的中间,这时候速度极快的晨曦也迅速回到原来的房门前头。 也就是说,三人关门打狗之势已然最终形成,而且久加诺夫还是一条伤残颇重的瘸腿狗。 好吧,一切都要结束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老将出马 第三十八章 老将出马 陷入夹击当中的久加诺夫,一边暗自诅咒着还没进来救命的大统领,一边握紧手中的战斧,不战就乖乖受死绝不是他的作风,反正死定了,他宁可选择将垂死一击放在娇柔美貌的晨曦这里。 今天就算要死,也要硬拉着少女垫背,相信失去巧笑倩兮的晨曦,一定会让少年痛不欲生,这辈子余下的日子都不再快活。 临死前的绝望与不甘,竟让久加诺夫脑海中灵光一闪,隐隐猜到了两人的亲密关系。 一声暴喝,巨大的战斧高速扬起,朝着娇小的少女狠狠砍下,决定最后一击的久加诺夫果断舍弃了另一只手拿着的骑士盾,改成双手握住斧柄一同使劲的方式,几乎加倍的力量驱使下,锋利的斧头飞快前进,斧刃上的暗红血迹也隐隐发亮,疾风裹住暴虐的巨斧,呼啸着对准晨曦犹如天鹅般秀美的颈项砍去! 左右两侧是诺尔默冰冷的剑光,以及普利坦德冰锥闪烁的蓝色光芒,然而久加诺夫不管不顾,完全放弃了防守,一心一意将全身剩余的斗气和力量都叠加在巨斧上头,为的只是砍下少女的头颅! 眼见魁梧的城卫军副统领宁可被来自两旁的攻击秒杀,也要以同归于尽的方式砍杀自己,晨曦并没有流露出一点意外或者恐惧的神色,她仅仅将双手的匕首交叉在一起,就毅然朝着带起狂风的巨刃迎了上去。 她是吓傻了不成,难道以为光靠这两根又细又薄的小铁片,就能扛得住自己冒死砍下的最终一斧? 久加诺夫来不及多做分析,仅是觉得自己死到临头,终于可以拉上少年心爱之人一同上路,好歹也不算亏得太离谱,竟然欣慰地笑了,笑容狰狞而疯狂。 可惜久加诺夫又一次笑早了,命运女神注定今晚是令他失望透顶,乃至陷入绝望深渊的一夜。 声势惊人的一斧毫无悬念地砍在晨曦举起的那两把匕首交叉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除了他被瞬间反震到内伤以外。 与又厚又重尺寸惊人的战斧相比,少女手中的两把短剑小巧精致的犹如两件玩具,然而就是这两件又小又薄的“玩具”,竟然轻易地就挡下了城卫军副统领的拼死一击,连一丝多余的颤动都没有。而举起兵器迎上来的娇小少女,正面扛下这沉重一斧的时候,身子只是稍稍向下微微一蹲,就完全化解了久加诺夫集中浑身力量才劈出的那股致命力量,然后朝着来势一送,就尽数反弹了回去! 已经无力防备的状态下,被自己全身巨力这么一击,城卫军副统领顿时喉头一阵腥甜,鲜血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喉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少女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实力鸿沟。 能死在她的手里,不冤呐。 他倒是难得想得开,疯狂的笑容满带压抑的苦涩。 少年的剑锋刺穿了久加诺夫的战甲,深深插进他的心脏里头,老魔法师发出的冰锥在同一时间,洞穿了久加诺夫另一侧的软肋,大半个冰锥深入了他的体内,然而心若死灰的久加诺夫却几乎感觉不到痛,他只是深深吸了一生中的最后一口气,才恋恋不舍地低下了头颅,很快停止了呼吸。 能与远超自己战力的对手过招,死在她的手下,多少也算是一名战士的荣耀,他决定从容地接受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耀,尽可能体面的离开这个充满杀戮的无情世界。 只是不知道,久加诺夫临终之际,是否曾为他所犯下的众多罪行忏悔过、反省过。 “没事吧?” 明知晨曦接下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没有问题,诺尔默还是关心地问了少女一句。 他与少女所修习的功法虽然不同,但均属艰深难懂一类,很不好上手,然而一旦学有所成,真实战力便会远超同阶对手,越级而战乃是家常便饭。单论力量的话,与魔界接壤的密林之中,有的是远超久加诺夫的各类魔兽,对于从小就将广袤林区当成训练场的两人来说,城卫军副统领还不够瞧的。 “小儿科了。”少女冲着哥哥甜甜一笑,轻松地回答道,“走,还有几只讨厌的苍蝇要收拾呢。” 对于某群暗中朝着哥哥大放冷箭的家伙,特别记仇的少女可没忘了要及时找回场子,尤其是中间那个会发破魔箭的大坏蛋,绝对不能饶恕。 “那好。走,咱们去教训那群只敢躲在下面,偷偷放冷箭的没胆匪徒。”诺尔默宠溺地轻抚了一下晨曦的秀发,温言说道。 老实说,那根破魔箭给了他相当大的压力,要不是明知晨曦定会提前察觉到可能存在的陷阱,并且及时出现在合适的位置替自己解围,想在久加诺夫和箭队队长充满默契的联手合击之下全身而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既然上升到比拼多人配合默契的层次,诺尔默根本就不认为自己会输。 这时候他们惦记的那支箭队正缓缓朝着门口集合,小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久加诺夫饱含痛苦的连续两次嘶吼,外加一条大粗腿差点齐膝而断的悲惨一幕,他们身在一楼自是亲眼目睹,亲耳聆听,对自家副统领所经历的痛楚颇为感同身受。原本齐刷刷朝着少年连珠箭雨泼将出去造就的险恶杀机,竟被少女若无其事的轻松破解,更是让一众善使弓箭的好手心胆俱寒,悄没声地聚在队长身后,准备势头不妙就先行“转进”。 要不是阵前畏敌先逃抛弃自家上司的罪名太重,定会招来“恐怖的伊凡”报复性严惩的担心,这十二名弓箭手早就一哄而散转身就逃。 部下可以胆怯后退,队长却不能当众认怂,毕竟是四级实力的战兵,箭队队长强装淡定的抽出一根纯钢打就的羽箭,搭在弓弦之上。 手指轻轻拈着箭尾的羽毛,他手里的纯钢羽箭质地坚固,炼制时就经过魔力的加成,足以承受四级弓箭手蓄满破魔斗气全力以赴射出的一箭,威力相当强劲,挽弓的左手则随时处于发力张弓的状态,保持着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他缓缓朝前迈了两步,脚步声轻得几乎没有,双眼则是微微眯起,目光牢牢锁定二楼的拐角处。 只要少年等人在墙壁边上稍一露面,箭队队长就能在一刹那间,完成确定目标位置予以锁定,然后射出羽箭的全过程。哪怕只依靠对面墙壁上头晃动的影子,他都能基本确定目标的具体位置,对此,箭队队长相当的有信心。 在眼下还不清楚久加诺夫具体战况的情况下,既不能带着部下丢下副统领自行撤退,急吼吼冲上二楼支援又不是弓箭手这种远程攻击兵种应有的做法,稳妥起见,技艺高超的他只能硬着头皮,选择独自稍微前移,在尽可能保证自身得以正常射击的前提下,去探个究竟,一旦形势不妙,箭队队长便会拼尽全力射出这支破魔箭,为自己和部下争取脱身的时间。 身体越往前移,箭队队长的呼吸就放得越缓,整个人接近进入空明的状态。 在他身后的一干弓箭手无疑要紧张得多了,个个脸色凝重,张开的弓已有九分满,蓄足了斗气和臂力,随时就准备接应自家队长后撤。 诺尔默躲在二楼中庭的角落上,将长剑朝着下方探出一小截,箭队队长的身影颇为清楚的落在剑身上。他仔细观察了几秒钟,将敌人的谨慎做法看了个一清二楚,便回头向着身后的少女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表示很无奈。 想要单独留下孤身试探的队长不难,想击中火力全歼他身后的那群“胆小的兔子”也很有可能,但要两者一并留下就颇有难度。 晨曦一见哥哥的反应就知道事情不太好办,她悄悄伸出一柄短剑,有样学样的用剑身映出的身影,判断出楼下的大致状况,接着便从少年肩旁缩回脑袋,吐了吐舌头,小脑袋连连点头,认同了少年的看法。 这时候轮到老管家出场了,他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微微笑了笑,很自豪的表示还是我来吧。 诺尔默和晨曦自然没有异议。 普利坦德没有向前迈步,他只是从袖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罐头”,也不瞄准就径自冲着下方抛了出去,举止之间相当的潇洒和随意。当然了,东西飞行的速度依然很快。 一见楼上又丢出一件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的铁家伙,一楼的弓箭手纷纷加大了对要害护盾的斗气输出,尽可能加强自身的保护程度。 有异于随身携带各类大小盾牌的近战士,看重移动速度的弓箭手需要双手同时操作武器,不得不舍弃最能提供或增加防御力的盾牌等身外之物,一旦遇到对方的远程打击,要么靠自身的斗气护盾硬撑,要么靠身前带着实质盾牌的近战士提供保护。就比如现在这样,三名久加诺夫特意留下保护他们的战士,正无奈地举起厚重的大盾,执行遮护自己和后面弓箭手的任务。 欢快的在地上跳了好几下,“铁罐头”没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第一时间朝着四面八方狂喷要命的魔法,或者攻击力惊人的暗器之类,反而是随着跳动幅度的变小,慢慢停止了下来,不动了。 这是什么东西? 包括箭队队长在内,所有的城卫军都神经兮兮的,紧盯着地上的古怪玩意,丝毫不敢大意,紧张到差点连呼吸都忘了。 寂静中,“铁罐头”无声地爆开了,随着表皮的散开、脱落,一股魔力形成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激荡而去,箭队队长和一众士兵见到了,急忙纷纷将护身的斗气加到最大,祈祷着能扛过这一波魔法攻击。 普利坦德使出的法术在前头两次对城卫军的打击力度之大,范围之广,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求今夜城卫军士兵心理阴影面积大小这道数学题,绝对能作为今后曼尼福斯特城学生的数学期末考题之一。 假如曼城也有学校的话。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魔防发动 第三十九章 魔防发动 这会子一看到明显是老头丢出来的魔防,所有人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拼了老命地将身子缩到盾牌或斗气护盾下面,胆小一些的干脆闭上了眼睛,听天由命好了。 静静地等待着致命打击的到来,然而足足过了好几秒钟,除了无声激荡的法力造成一圈圈灰尘构成的波纹,散在空气中表明某物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竟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模样。 失灵了? 在场的城卫军没见识过魔防失灵的情况,自然也不清楚魔防到底会不会有“过期失效”这一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如同一群呆头鹅般四下张望着,战战兢兢的将视线里的一楼各个角落扫了个遍。 风平浪静的,不见有什么动静。 “呼——”终于有人带头长出一口大气,提起的心脏缓缓放回肚子里,确认是虚惊一场。 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中,在场众位城卫军开始降低斗气的释放量,二级战兵的斗气本来就不太多,必须时刻注意尽量节省使用。 箭队队长狐疑地抬头看看上面,一时间犹豫不决,他眼下乃是整群人的主心骨,接下来如何应对,成了他再头疼也要面对的难题。 二楼的角落上,普利坦德坏笑着曲起手指头,一个一个地先后竖起,数数呢。一、二、三、四......当十个数都数完的时候,老管家迅速用手指捂住了自己的两只耳朵。 诺尔默和晨曦连忙依样画葫芦,一起堵上了耳朵。 就在二楼的老顽童带着两个小家伙,一脸恶意笑容的做好应对措施的同时,一楼的大门两侧突然无声地闪烁起红光,紧接着各自涌出一股强大的推力,将簇拥在一起,正交头接耳商量是否应该暂时撤退的城卫军推向大厅中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不好,中计了!” 一众毫无准备的弓箭手惊叫着,在突然涌现的磅礴推力下人仰马翻,不由自主地踉跄前行,很快就推搡着三名手执大盾的近战士来到大厅正中间,恰恰身前就是一脸警惕神色的箭队队长。 身为实力最强、修为最高、见识也最广的四级战兵,对危险的防范意识也是最强烈的,门边的魔防一经发动,箭队队长就心头狂跳,察觉到他们落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立马便松开弓弦,放弃射击敌人的打算,同时一瞬间就将浑身的大半力量聚集在双足之上,准备加速离开这里。 然而他刚转过身来准备提速,蜂拥而至的部下便裹挟着三名刀盾手,涌到了他的身前,一块块又大又厚实的盾牌竖在面前,反倒堵死了他外逃的通道。 形势发展到这个险恶的地步,埋怨他人或者自怨自艾都是没有用的,冲开好几层密集的人群逃出去也不可能,箭队队长当机立断,一把丢下弓矢,斗气护身的他身体一个前倾,便从两块盾牌的缝隙当中硬生生地挤了过去,然后双手朝着两侧一伸,再一抓,已然牢牢抓住身侧最近的那些个城卫军,也不管他们到底是自己的直接下属,还是久加诺夫特意留下保护箭队的战兵,箭队队长阴沉着脸,双臂运劲一揪,再一扯,直接将两人扯到了自己的身子前方。 他竟然利用同僚的躯体作为护盾! 正如箭队队长所预计的那样,原本身后就倚着两名手拿大盾的刀盾手,再顺利的把两名诧异万分的城卫军同僚扯到一起,护住自己的身前,箭队队长紧接着又拼命外放斗气,在瞬间将斗气量释放至最大的程度,尽一切可能形成一道厚实凝重的光盾,同时蜷起高大的身子,活像一只缩头乌龟。 这样一来,仅仅一眨眼的工夫,箭队队长就拥有了两道防线,里面一道是自己的斗气护盾,外面一道则是四周城卫军形成的“肉盾”防线。 来不及咒骂自家上司阴险,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就在一刹那发生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将近十个魔防几乎同时发动,五颜六色的各类法术形成了恐怖的冲击波,目标直接对准佣兵大厅的中部。 水火不相容的传统看法在这里失去了原有的含义,水系法术与火系法术交织在一起,无缝连接着形成红蓝两色的洪流,高速喷向满脸恐慌的城卫军士兵; 木系法术裹在土系法术之中,变幻出来的一根根粗壮的“藤鞭”舞动着抽向举起盾牌抵抗的士兵,破土而出的石头构成锋利的尖锥,刺向连连尖叫的城卫军脚下。 最让陷阱中的城卫军绝望的,是紧随在上述法术之后到来的雷系攻击,伴着震耳欲聋的雷音,四道粗如水桶的闪电挥洒着耀眼的光芒,交叉在一起将死亡罩向他们,劈得中招的城卫军无不外焦内黄。 惨叫声瞬间连成了一片。 一名刀盾手被“藤鞭”抽到了腰上,粗壮的身躯整个打横飞了起来,还在空中就狂吐鲜血,重重砸到墙上之后,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摔到地上,一动不动; 一名弓箭手尖叫着,被烈火迎面喷上,顿时浑身裹在火焰之中,不断惨叫着,他双手连连舞动,企图拍打火苗灭火,然而转眼之间,他便被地上冒出来的尖锥刺中喉咙,立马了账; 另一名弓箭手纵身一跃,避过了脚边的尖锥,没想到还没落地,一股湛蓝色的寒气就从侧面击中了他,被寒风“吹”到的他瞬间变成了冰雕,紧接着一根“藤鞭”呼啸而至,在冰雕上面狠狠一抽,可怜的城卫军便碎成了一地的冰块。 各类凄厉刺耳的声音里头,各种各样的惨烈死法一齐上演,佣兵大厅变成了人间地狱。 只有箭队队长努力保持着清醒,他既没有惊慌失措的拔腿就跑,也没有手足无措的放弃抵抗,他很清楚,面对如此恐怖的多种法术联合攻击,越是慌乱就死得越快,而且敌人既然能如此缜密地布置下这么多魔防,想在魔防发动之后的极短时间内突出重围,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因此箭队队长咬紧牙关,干脆倒在地上死死蜷缩成一团,依靠四周站立的“肉盾”和自己苦练多年的土系斗气形成护盾,祈祷自己能熬过这次的杀劫。 不知道是不是修炼土系斗气属性的缘故,他幸运的扛过了水火木土四系法术组成的联合攻击,尤其是从地面冒出来的尖锥,密密麻麻的,有大有小,有长有短,为数近百根之多,插穿了好些城卫军的双腿或身体,偏偏就没一根刺中假冒乌龟的箭队队长,每每擦着他的身体就过去了,绝对的有惊无险。 然而普利坦德布下的天罗地网,又岂是装孙子就能躲过去的? 在后面的雷系攻击降临之后,“乌龟”队长的运气终告用尽,只能靠着自身的修为迎接雷电的洗礼。 威力惊人的闪电前后夹击,瞬间劈开了队长赖以护体的斗气护盾,劈得他身上不断冒烟,惨叫连连。到了最后一道雷殛之时,箭队队长已是毫无抵抗之力,纯靠肉身强行承受雷电一击。 “轰隆”的雷声响过,箭队队长高大瘦削的身躯撞断了大门的一边柱子,竟被那道充满天地强横之力的雷电直接劈出了佣兵大厅! 电光闪烁,砖石乱飞,烟尘弥漫,呛得包围的城卫军士兵们纷纷皱着眉头捂住口鼻,咳嗽声大作。 箭队队长人在半空还未落地,一双有力的大手就接住了几乎被烤焦的他,忍着浑身的痛楚勉强挣开眼睛望去,一张八字眉、嘴边法令纹清晰无比的冷酷脸庞映入眼眸,正是城卫军的大统领,他们的主子伊凡.斯迪皮尔德。 此刻笼罩在烟尘里头的伊凡大统领,甲胄外面红光大冒,上上下下流动着液体般的火焰,光辉耀眼,正是他标志性的火系斗气战袍! 听到久加诺夫凄厉疯狂的嘶吼声,伊凡.斯迪皮尔德稍微犹豫,才最终下定决心,亲自入内接应副手和一众部下。 刚刚入内不久的城卫军显然战况不利,于情于理,不管里头的危险再大,对于已经派出麾下最强战力的他来说,倘若此时再顾忌个人安危袖手旁观,而不是及时前往协助、策应下属,尽可能救出剩余的城卫军精锐,恐怕会对军心和士气都造成极大的打击,自身的威望无疑也要受到重挫,日后发号施令的效果必将大打折扣。 有鉴于此,再加上一番掂量和比较,城卫军大统领到底觉得,诺尔默等人不可能拥有超出自己修为的实力,这才昂然跳下雄壮的战马,双足一落稳,斗气便是一放,火红汹涌的斗气有如流动的火焰,绕着他高大魁梧的身体缓缓流动,整个人就像披上一件液体凝就的烈火战袍,光彩夺目,霸气逼人,衬托得他冷酷刻薄的脸庞也英武了不少。 气势十足的出场顿时赢得院里一片叫好喝彩之声,望向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城卫军眼里,流露着不加掩饰的羡慕和钦佩,满满的敬仰之情。 强者终究就是强者,不管平日再暴戾,只需有了足够强悍的实力打底,飞扬跋扈也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再变态的行径也会被头顶的光环所掩盖。 与一级到五级战兵相比,迈入中阶关口的六级修为从斗气的外观上存在着明显差异,没有突破中阶大关的战兵斗气,哪怕是所谓最接近中阶的五级战兵巅峰,受限于斗气的总量和掌控斗气的技巧,只能做到将外放的斗气凝聚在身体的某些部位,比如面部和胸口等要害,形成具有某种特殊效果的护盾,然而这种斗气形成的护盾无论厚度,还是经受打击的持久性都颇为有限,一旦超过自身的承受能力,就会在极短的时间里失去功效,就像方才的箭队队长、安东诺夫和久加诺夫等人那样。 而像伊凡.斯迪皮尔德这种迈过关口的六级战兵来说,他对斗气的理解和操纵的流畅性就完全不同,斗气的总量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打个比方的话,一到五级如同晋级中阶之前的一个一个小台阶,虽然每一步都在向上,但台阶的尺寸较小,而且每级之间的差距不算太大。一旦踏足六级,就像站在一个远比台阶宽阔得多的平台之上,无论视野还是其他方方面面都不是小小的台阶所能相比。 从中阶开始,外放的斗气可以在人体外形成一圈完整而周密的液体状护身软甲,或者呈现外袍的样子,这件由“液体”构成的软甲不仅有着远超柔和外表的防御力,承受和化解攻击的能力要强得多,同时还能根据身体主人的心意和操纵,随时变换大致的形状,补充或加强某个敏感或重要部位。 能否在体外形成足以遮护全身的斗气软甲,正是中阶战兵与低阶战兵在外观上的标志性区别,堪称是一目了然。 正文 第四十章 恐怖伊凡 第四十章 恐怖伊凡 曾经有人戏言,修炼至中阶战兵的境界以后,有了斗气遮护全身,等于是战斗中额外多了一条命,此言或许夸张了一些,但无疑从另一个侧面表明,斗气外放形成全身护甲的重要性和实用性。 正是这种质与量上的双重差距,才使得伊凡.斯迪皮尔德将久加诺夫等一干野心勃勃的部下牢牢压制,迫使他们乖乖听命,安心做自己的打手,在奉行强者为尊的边地,光凭丰厚的俸禄和欺凌百姓的特权,不足以驾驭外部武力,王国的任命更是一纸空文,只有自身具备高人一筹的武艺,恩威并施之下,才能确保上级的权威不受挑战,站得住,坐得稳。 回到差点就被烤糊了的箭队队长这里,此刻四级战兵的他已然来到弥留之际,比起散发出一股刺鼻糊味的身体表面来,其实他体内的伤势要严重得多,雷电的威力极大,早在屋内就将他的五脏六腑一并伤了个透,通通击成碎裂的模样,严重内伤导致的大量出血,正朝着他的体内空隙肆意流走,眼下还没断气,全靠四级战兵的意志力,以及强健的体魄苦苦支撑。 一见自家主子到来,他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死死揪住伊凡.斯迪皮尔德的手腕不放,同时死命瞪大双眼,看着伊凡.斯迪皮尔德使劲往外吐着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是......四”,勉强说完这三个字,嘴角就开始抽搐,任他百般尝试,后半部分的话都再也说不出来。 看着一向忠心的部下如此凄惨,却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清楚,伊凡.斯迪皮尔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来由的一股厌恶,魔防发动后尘土飞扬的环境,进一步加重了这种感觉。 不是什么? 该不是想说“不是我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之类替自己辩解的废话吧?属下的声音几近低不可闻的程度,伊凡大统领其实只听清楚了前面“不是”两个字,后面的那个“四”字如同呻吟,完全辨认不出来。 说到底,这么多人一拥而上都没能将敌人一举拿下,害得身份高贵的自己还要亲身涉险入内厮杀,城卫军大统领习惯性的将“无能”的帽子扣到部下头上,这也是身为上位者最常见的不良心态与举动之一。 他强忍着心头的不满,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暗红色的血液从箭队队长的口中溢出,发黑灰败的脸色愈加清晰,一切细节都在表明,城卫军大统领一贯信任的手下,已经离死不远。 换句话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城卫军大统领皱眉的动作,不加掩饰的冷淡神情落在心急如焚的箭队队长眼里,犹如夏日里被冰水直冲脑门,他突然福至心灵地猜到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没想到自己拼着老命也想最后一次提醒上司的行为,竟然换回来大统领这般冷漠的对待,心中不由一惨。 算了,且让这天性凉薄的家伙自讨苦吃好了......他苦涩地安慰自己道。 跟错了老大,实在是人生大忌中的大忌啊。 完成将整整一群祸害百姓的城卫军“菁华”一锅端掉的任务,二楼的两小加一老开始着手跑路。 靠猜也知道,今晚打脸打得如此响亮,事到如今那正主儿伊凡.斯迪皮尔德也该闪亮登场了,明知对手是几年前就进阶中阶等级的强大战兵,这时候还不抓紧时间尽快开溜,难道还等着对手请你吃大餐不成? 按照“恐怖的伊凡”向来习性,把他们三人做成包子馅到是可能。 将久加诺夫魁梧的尸体一把提起,塞到诺尔默手中,普利坦德朝着窗外的火光,严格的说是朝着“窗户曾经存在的地方”外头,一连发出两记法术,一阶的火球术和一阶的石砲术再次隆重登场,院外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惊叫连连,城卫军纷纷再次上蹿下跳着狼狈躲避,老管家的法术威力强大还实在够阴险,挨着就死,擦着就亡,谁不躲谁是傻子。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老管家言简意赅地表态道。 “大叔你......究竟行不行啊?”诺尔默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虽然这个安排是之前大家商量过的,老魔法师自己也是信心满满,然而诺尔默对于擅长远程攻击的他自告奋勇来断后,总是有点担心,伊凡.斯迪皮尔德可是货真价实的六级中阶战士,据说十分擅长近战,远非久加诺夫、安东诺夫之流可比,万一普利坦德大叔老眼昏花,有个闪失什么的可怎么好,老不以筋骨为能啊。 一听少年如此“关心”,普利坦德眼珠子直往外瞪,口水差点喷到少年脸上,只听他问道:“你说谁不行?”一向对少爷和颜悦色的他,立马变身吹胡子瞪眼睛的暴躁老头,颌下帅气的胡须无风自动,形象的表达出老头此刻内心有多激动。 “呃。” 诺尔默顿时一滞,立刻意识到自己一时口误犯下的语病有多么严重。 要知道无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以任何带有怀疑的态度和语气,公然询问或者说质疑一个男人“行不行”的话题,都是绝对不行的!一经出现,必将受到凌厉的反击。这种被公认带有严重挑衅性质的犯二做法,哪怕被使用的对象是一个老头子,胆敢当着一个美少女的面关心他究竟“行不行”,依然是绝对不行,没得商量的! 面对即将暴走的老管家,诺尔默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连忙草草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肉盾”,默默向着破了一个大洞的墙壁跑去,再也不敢回头看老管家一眼。 他身后跟着使劲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嘴角快要抽筋的晨曦,少女手里一样提溜着一具城卫军的尸体,好作为跳出窗时麻痹敌人的工具,顺便挡挡万一可能出现的冷箭。 诺尔默和晨曦迅速跳出洞口,先行亮相的是他们手里久加诺夫等人的尸体,楼外的城卫军一看前头露面的盔甲式样,立即认出是自家人的穿着,还以为又是殉职的袍泽被丢了出来,有了前两次的教训,这些二流弓箭手再也不敢急着放箭,诺尔默两人各自躲在身前的尸体后面,借着夜色和大块头尸身的遮掩,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地上。 “有人!后面有人!” 直到两人站稳了脚跟,四周的城卫军才瞧见后面躲着的两人,纷纷惊叫着举起手中的弓弩,试图攻击他们。 然而在近距离的情况下,弓箭手又岂是擅长近战的诺尔默和晨曦的对手? 一边举着手头的尸体当成肉盾,一边飞快冲到弓箭手的人群当中,诺尔默和晨曦如同杀进羊群的狮子,出手迅猛毫不留情,锋利的长剑与一双匕首所到之处,顿时溅出一片血花,响起一阵哀嚎,两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给措手不及的城卫军士兵造成了极大的杀伤。 将手中的尸体重重朝着一侧的弓箭手甩出,晨曦恢复成手舞双剑的杀神模式,一个箭步避开刺向她的长矛,顺势一挥短剑。 “啊!”的短暂惨叫声过后,少女身前的一名城卫军捂着脸,倒了下去,头盔上的两根羽毛犹自颤动不已。 带队的城卫军军官一倒在晨曦脚下,一百多号城卫军弓弩手便彻底失去斗志,急切地抛弃手上的长弓与箭矢,调头四下逃窜,什么保持包围圈的完整性对于军队有多重要,比起自己脑袋的安危稳妥来,无疑要苍白和无力的多。 诺尔默和晨曦见状,调头看了看佣兵总部,带着不舍朝着城池的南面跑去,南门城外正是他们和普利坦德预先商量好的汇合地点。 少年两人突出重围的一幕,老管家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他没有着急着撤退,而是慢条斯理地在走廊上布下几个新的魔防。 一身火焰流淌飘逸中,伊凡.斯迪皮尔德稳步迈入了堪比地狱的佣兵大厅,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城卫军遗骸,凄惨的景象使得心如铁石的大统领眼角微微跳了两跳,这可都是他麾下的精锐骨干啊,如今不到一个小时就伤亡殆尽,想来没有几年功夫,怕是很难恢复元气。 压抑着心头越来越盛的怒火,城卫军大统领没有等来预料中的伏击,无论是魔法攻击,还是弩箭的射击,什么都没有,整个大厅除了还在燃烧的地方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安静的如同一个坟地。 抬眼望去,没有发现敌人的任何踪迹,伊凡.斯迪皮尔德稳健地登上楼梯,迈着看似悠闲的步伐,跨过了楼梯上头的破洞,顺利登上了二楼,来到了面积稍大的平台上,在这里,他终于看到了敌人中的一个,稳稳站在走廊远侧的普利坦德。 老魔法师一脸平静地看着那团流淌的火焰,看上去并不急着说话。 “是精神力耗光,实在跑不动了,还是说楼层太高,你又太老,腿脚不便跳不下去?我想总不会是活得不耐烦了,主动留下断后吧?”城卫军大统领貌似平静地说道,可惜尖锐的嗓音削弱了故意摆出的凝重架势,丝毫没有起到先声夺人的效果。 老魔法师笑了笑,缓缓说道:“长期过于狭小的活动范围,限制了你的眼界和判断力。” 伊凡.斯迪皮尔德听完楞了一下,咀嚼了这句话好几秒钟,才意识到普利坦德分明在嘲笑他是“井底之蛙”,顿时气得额角的毛细血管剧烈跳动了好几下。 他咬牙切齿地露出一个自认为颇具残忍意味的笑容,下巴一抬,冷笑道:“今晚倘若让你死得太痛快,我就自个丢掉‘恐怖的伊凡’的绰号!” 整个追捕计划的不顺,惨重的人员伤亡,让他原本就暴劣的心性变得更加急躁,被老魔法师这么当面羞辱,他连扮演高手应有恢弘气度和宽广胸襟的兴致都丢光了,开始恶言相向起来。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随意戏弄 第四十一章 随意戏弄 “呵呵,几句话就露出马脚了不是?这可是三流骑士小说里头,专门用于衬托主角光辉形象的歹人常用的台词呀。” 普利坦德继续戏弄对手。跟着老主人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什么穷凶极恶的敌人没见过,伊凡.斯迪皮尔德这类货色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小瘪三而已,要不是为了协助小主人完成任务,顺道磨炼磨炼心性,老管家连调侃城卫军大统领的兴趣都欠奉。 “我操......”伊凡.斯迪皮尔德怒冲冲张嘴。 “动手吧,别光说不练假把式。反正你已经离死不远了,早死早超生。” 普利坦德直接打断了他,开口的时机掌握的极其巧妙,恰好位于城卫军大统领主语“我”的后面,深沉浑厚的男中音如同攻城锤那样的凝重,整句话一开腔就行云流水般势不可挡,完美的断开了对方叫骂的语句,硬生生将最能体现意愿的动词“操”字给憋了回去,话里话外附带着满满的恶意,能活活把人气死。 伊凡.斯迪皮尔德实在是气坏了,斗嘴先输了一阵,斗声音洪亮又输了一阵,简直就憋屈到了极点,继续破口大骂能否如愿先不说,就算得逞也如同在给对手“光说不练”的判断下现实注解,动手的话则变成听对方的话去做的乖宝宝,总之他怎么做都不对。 没有什么比一刀剁下老家伙的脑袋更能解气的了,如果一刀剁不下来,那就两刀。 一扬手中的长刀,城卫军大统领终于化愤怒为行动,决心将老魔法师砍成肉泥了,他一跺脚,瞬间从静止状态切换到冲击速度,朝着老魔法师疾奔而去。 按照伊凡.斯迪皮尔德的估计,只需要六步就能来到刀罡足以伤及敌人的位置,到时候先砍掉老家伙的四肢,丢下他在这里哀嚎,慢慢后悔激怒自己的无知举动,倘若等自己收拾完逃跑的两个小家伙,他还没断气的话,再让他多领教领教城卫军审讯重犯的手段好了。 六级战兵的强大,充分体现在力量、速度和斗气等各个方面,手执长刀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很好地诠释了这一点,他手里的长刀乃是名师打造,长近一米的刀刃仅仅弯起一个细小的弧度,贯穿刀身的血槽宣示着凶器狰狞的本质,刀把长度几乎达到普通战刀刀柄的两倍,使得持有者可以十分方便的在双手持刀与单手握把之间进行转换。 此刻这把沾满无辜百姓鲜血,尤其是年轻貌美的人妻之血的刀刃上头,盈盈闪烁着明亮耀眼的火红色斗气,一如取自火神殿中的神兵利器,带着煌煌之火、赫赫之威前来征服人间,明明应该拥有光明与正义的属性,偏又透着股凌驾凡间众生的冷漠。 老魔法师调整法杖杖头姿态的做法,在城卫军大统领看来,简直就是慢动作,等他开始吟诵咒语,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死到临头了。 对着普利坦德径自冲刺,伊凡.斯迪皮尔德飞快地踏出了两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他迈出第三步的那一瞬间,异变出现了,走廊边上一间屋子的门缝里,突然喷出一股冰冷的寒气,以一个略带诡异的角度,直吹他的颈项。 伊凡.斯迪皮尔德嘴角一翘,不屑一顾地笑了出来,区区一阶的水系攻击法术,又岂能奈何得了堂堂的六级战兵?他随手一扬左手手臂上的骑士盾,就将这股来自魔防的攻击法术拍得四下飞散。 倘若是五级以下的战兵,在幽暗的环境里对付这种防不胜防的法术偷袭,还真是不得不严肃对待,一个不留神就要吃个大亏,受伤什么的很正常,可在早有防备的中阶战士眼里,此等杀伤力的一阶魔法就不怎么够瞧了,只需用带有强劲火系斗气的盾牌轻轻一拍,预先储存在魔防装置里头的水系元素,就会像暴露在烈日下的冰块那样,要么无奈地迎来消融的结局,要么就如此刻这般,一下子被拍得四下飞散,毫无效果。 “就只会这些小儿科的玩意吗?妈的......” 城卫军大统领嘲讽的对着老魔法师说道,可惜炫耀自家实力的大话只说了一半,就话风一变,被迫改成显然下不来台的谩骂,应该是吃了个小小的暗亏。 普利坦德当然不仅只会“小儿科的玩意”,就在伊凡.斯迪皮尔德轻松破解第一道魔防之后,隔了还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来自他周围的黑暗里头,足足有好几道魔防同时发难,仍然是他看不上眼的“区区”一阶法术,但在老管家成竹在胸的预先设置下,这几道原本威力一般,攻击模式固定,来自不同属性的一阶魔法组合在一起,悄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带来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实际运用效果。 一如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的城卫军大统领。 事实上,最早给伊凡.斯迪皮尔德造成麻烦的,恰恰就是他自认刚才已经“破解”掉的第一道魔防,也即是那道所谓的寒气。在他附带着浓郁而强烈的火系斗气的盾牌一击之下,直奔他脖子而去的那一束寒气,毫无悬念的被一拍即散,朝着四面八方快速消失,攻击自然落了个空。 然而变化正是来自这些“消失”了的寒气,仅仅一瞬间,被拍散的寒气化为蒙蒙雾气,而且急速的由淡薄转为浓郁,一眨眼的工夫,巨变就已形成,城卫军大统领目光到处,半条走廊都笼罩在浓烈的雾气当中,整体能见度下降到可怜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紧接着正式的攻击才陆续发起,一根冰锥从雾气中无声无息地闪现出来,朝着城卫军大统领的眼睛刺了过去。 眼睛向来是人体最重要,也最软弱的感觉器官,人一旦双目失明,整个世界都会变成漆黑一片,冰冷甚至让人绝望,眼睛被视为“六感”之首并非没有道理。 攻击相当的阴险,此时走廊里浓郁到有如实质的雾气严重阻碍了伊凡.斯迪皮尔德的视线,当然也给他对周围的感知造成很大的困扰,但也只是困扰而已。 雾气一升起,城卫军大统领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着了老魔法师的道,立即就将自己全身感知提到最高层次,进入全身高度戒备的状态,同时定住身子,微微斜向前方竖起手中的长刀,摆出静观其变的纯粹防守状态。 冰锥还未近身,感觉敏锐的他就清晰地判断出袭来的法术类型、实际威力和具体方向等重要信息,等冰锥飞至身前一米的时候,他才不慌不忙的轻轻一挥长刀,将逼近自己的冰锥拍打到一侧,随后长刀又及时回复原来的状态,静候下一道攻击,看也不看那根方向微调的冰锥究竟飞到哪里,造成了怎样的破坏效果。 交手一个回合,伊凡.斯迪皮尔德就察觉对手实战经验丰富,极其擅长利用环境,也相当洞悉人心,早早就预计到自己面对各类法术攻击可能产生的反应,以及防御攻击可能采取的具体手段,从而进一步计算好,充分利用自己的应对来创造对他更加有利的条件。 就像老魔法师明明想布置雾气,却偏偏不直接使用水系辅助魔法“迷雾”,反而将形成迷雾所需的水系元素凝成一束貌似“寒气”的同类、同阶进攻型法术,引诱自己出手破解,反倒间接帮助了他顺利布下大雾。 面对如此阴险、狡诈的敌人,越是需要冷静应对,万万不可一怒之下乱了方寸。性子暴躁,平常喜爱使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的凶残大统领,瞬间进入了静如处子的忘我状态。 伊凡.斯迪皮尔德的谨慎细致收到了极佳的效果。 正如他所提防的那样,老魔法师多方位、多类型的综合打击连绵不断,就在他刚把战刀回归到应有的防守位置,一个黯淡无光、速度极快的火球轰鸣着,直击城卫军大统领的胸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若有若无、薄得看不清楚的白光从身后盘旋飞来,悄无声息地对准他的后腰,从感应到的种种细节分析,来者正是一阶风系法术,旋风镖; 最要命的,是第三道攻击,由足足五根钢针组成的暗算,射击的去向目标是他的屁股,虽然碍于角度和雾气的掩盖,他看不见蓝汪汪的针头,想必上头涂的不会是什么好相与的液体,万一中招的话,味道肯定很不好受。 好家伙,整整三道攻击,有纯法术类的,比如一阶火球术和一阶旋风镖,有实物类的攻击,比如涂有毒液的钢针;有光明正大呼啸而来的火球,有悄没声卑鄙无耻的白光旋风;有从正面杀来的一击,有发自背后和侧面的暗算。 虚实结合、前后夹击、刚柔共济,完全体现了老管家不拘一格随心所欲的作战风格。 面对如此难缠的招数,伊凡.斯迪皮尔德除了大骂老魔法师无耻下流以外,当然是第一时间接下全部三道攻击才是正理。 艺高人胆大的伊凡判断清楚几种来袭法术、实物的各自速度和角度,便灵活而快速地一一化解: 他先是挥舞长刀拦下直取后腰的旋风镖,与此同时一竖盾牌,硬接弹开前方来袭的火球,最能体现出他高大身材灵敏度却颇高的,是应对钢针暗算的那一个快速转身,蓝汪汪的毒针几乎是擦着他的战甲后摆飞驰而过,不可避免带走了几缕护身的火红斗气。 若有人从旁观赏到城卫军大统领那行云流水、恰到好处的破解手段,定会按捺不住地高声叫好,击节赞赏。 伊凡.斯迪皮尔德只需任何一个环节处理的火候稍稍不足,就会伤在差点封死了他所有退路的三道攻势之下,要么火球打中他的肋部,要么旋风镖伤及他的腰部,要么钢针命中他的下腹。然而伊凡.斯迪皮尔德就像一只灵巧的飞燕,几近完美地将三道要命的攻击通通闪避或者接了下来,而且没被其中任何一道真正碰到身体,堪称是格斗教科书一样的现场演示正确做法。 所以他中招了。 转身之后脚刚一落地,一股阴寒刺骨的寒气就从伊凡.斯迪皮尔德的脚踝传至周围的肌肉,令他立马变叫嚣为怒骂,因为他和先前满怀信心杀进来的一干下属一样,全程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手料了个正着,想不乖乖挨揍都难。 唯一不同的是由于自身的修为实力有高低之分,因而挨打的痛苦程度略微有所不同而已,本领越高态度越嚣张的,也就被揍得越惨。 他一系列挥刀、举盾、扭胯,堪称完美的格挡和规避动作,正正落入老管家的下怀,普利坦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前安排的火球术、旋风镖以及毒针,根本就没指望能伤到伊凡.斯迪皮尔德,为的不过是让他主动将脚凑到一早设置的魔防上面,被动式的魔防用在这里最合适了,除了目标脚踝送上门来的一刹那,魔防没有丝毫的主动试探和攻击迹象,也就瞒过了触觉灵敏又高度警惕的城卫军大统领,等到他放下的脚触动了魔防的机关之际,极短的距离使得他完全不可能避开,连多分一股斗气加强脚踝都来不及。 妄自骄傲嘚瑟了半天,原来一直被人家当成蠢驴戏耍。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所料不及 第四十二章 所料不及 脚上又痛又麻,脸上火辣辣的,中招的身体部位正在提醒伊凡大统领,嘲笑他的自大和狂妄,打击着他高人一等的贵族自尊心。 伊凡.斯迪皮尔德怒火中烧,全身斗气猛地一爆发,充沛霸道的烈火之力顺着全身经络与肌肉快速流动,瞬发即至的斗气宛如高阶的治愈术,飞快地消融了侵入体内的寒气,轻轻一扭脚腕,略微酸麻僵化的脚踝和周边肌肉顿时恢复正常,这才体现出中阶战士与低阶实力上的巨大鸿沟。 感受着雾气中若隐若现的敌人所在,城卫军大统领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老家伙一脸得意的笑容,那种奸计得逞后无比可恶和猖狂的笑容,于是他一声暴喝,长刀急速向着锁定的方位劈了过去,滚烫狂暴的鲜红斗气以他手中的战刀为出发点,如同来自地狱的烈火般笔直射出,浓郁的雾气顿时翻翻滚滚,避之不及地让出一条通道来。 一根拖着长长火焰尾巴的烈火长枪,就这么朝着普利坦德法师直刺而去,快得几乎无法躲避。 六级战士的全力一击,威力竟然如此可怖! “嘭”的一声炸裂响起,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充满暴劣气息的攻击性火系斗气,击中了刚刚感受到的普利坦德所站之处,然而伊凡.斯迪皮尔德从自家斗气破开的通道中,惊讶的发现,那里竟然空无一人,换句话说,他志在必得的凌厉一击,完全落在了空处。 老家伙消失不见了! 自从晋级中阶战士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出现感知严重失误的情况,所谓牢牢锁定目标更是彻头彻尾的一种错觉,错愕之余,难免疑惑万分。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城卫军大统领破空的一击如同强烈的触发信号,隐藏在四面八方的魔防同一时间发动,一场堪比一楼那般后果惨烈的魔法风暴,宣告隆重登场。 好几道火系、水系、风系与雷系的一阶法术混合、交织在一起,组合出完全无法辨认出具体类型,但杀伤威力却足足提高好几个等级的可怕打击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交相辉映的亮光次第闪动,声浪惊人的法术充斥着细长的通道,瞬间淹没了伊凡.斯迪皮尔德高大而强壮的身影! 一声带着疯狂战意的咆哮从弥漫的电闪雷鸣当中传了出来,耀眼的火红斗气冲天而起,火光之盛,连院外的城卫军都看得一清二楚。 深陷重围与暗算,彻底激怒了实力强劲的伊凡.斯迪皮尔德,他两眼通红状如疯牛,猛然爆发出最强的战意,斗气毫无保留地自内向外喷涌,顿时全身都裹在燃烧的火焰之中,气势之强仿如来自火之地狱的暴烈恶魔,冲破了四周重重法术的攻击,四周的浓雾被清出一个方圆数米的空间,再次现出他魁梧的身形来。 抬眼望去,他除了满头棕色长发略显凌乱之外,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一处明显受伤的迹象,老管家布置的连环杀招,似乎对他没有什么作用。 倘若不去仔细观察伊凡大统领,铁青一般脸色的话。 院外传来部下的惊叫声与呐喊声,给伊凡.斯迪皮尔德满肚子的疑惑提供了答案:老魔法师已然离开了佣兵总部,通道显然就是眼前那墙上的洞口。 脚弓一弹,城卫军大统领原地跃起,咬牙切齿的迅速跳出早就破开的墙壁洞口,相信有了一早安排的大批部下封堵,该死的老家伙再是诡计多端,开溜的再迅速,也改变不了近身肉搏差劲的先天缺陷,此刻无疑正陷入城卫军战士的重重包围之中,苦战不已。 然而人在空中尚未落地,伊凡.斯迪皮尔德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一个捣蒜栽倒下去。 他赫然发现,老魔法师不仅远离了自家布置的包围圈,还竟然向南逃出了足足近百米之远! 街上负责狙击、包抄漏网之鱼的城卫军士兵哪里去了?城卫军大统领飞快扫了周围一眼,他所依赖的众多部下,正一个个躲得远远的,不是满面惶恐的站在屋檐下头的阴影里,瑟瑟发抖,就是闪到路灯柱子后面,朝着院子这边探头探脑,偏偏就是不在应有的战斗岗位上,最近的一个也在几十米开外! 只有一架大号的床弩,孤零零的“傲然挺立”在大街的正中央,摆出了坚守岗位的不屈架势,然而弩弦已被砍成两截,大杀器沦为徒有其表的点缀之物,至于床弩的四周,十余名城卫军士兵倒在血泊之中,不用问都知道,他们溃败得有多干脆,多彻底。 一群废物! 实在来不及追究部下为何如此窝囊,又是谁给了他们胆子,胆敢公然渎职,伊凡.斯迪皮尔德用几欲喷火的双眼,匆匆瞪了一眼凌乱的败兵,就急急忙忙看着老魔法师还算清晰的背影,追了下去。 今晚的月光不算十分明亮,城里七拐八拐的小巷子很多,阴暗的角落数不胜数,万一动作再晚一点让老家伙跑远了,想追上去宰掉他就要多费些手脚了,恨不得将老家伙碎尸万段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决定先办正事,整顿军纪,收拾手下这群废物点心的事留到以后再说。 幸亏城卫军大统领拎得清孰轻孰重,没工夫细问他那些双眼充满惊奇之色的无能部下,否则的话绝对不止气炸了肺那么简单,搞不好当场活活气死都有可能。 其实还真不怪这群被两小外加一老整治得凉兮兮、欲哭无泪的普通士兵,问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的话,谁都会理解并同情他们为何要像一群鹌鹑那样,缩着脖子躲得远远的,心中满是委屈。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确实严格按照大统领的命令,刀枪出鞘,弓弩上弦,拱卫着床弩这具大杀器,信心满满地围着佣兵总部严阵以待,盼望着自投罗网的敌人。 然而,形势突然就变得不妙起来: 先是安东诺夫一声怒喝,中气十足。 然后他被敌人一顿暴打,只剩一口气的被人从二楼扔了出来,前后还伴随着什么火球术、石砲术的,朝着周围无差别乱射,十分可怕,着实弄死了不少躲避不及的倒霉弟兄; 紧接着,又听到久加诺夫一声暴喝,气势十足。 然后他更惨,直接被人打死了,尸体被敌人拎着当成挡箭牌,从二楼抛了出来,出来前仍然是火球术和石砲术开路,左右开弓,又弄死了不少胆子大站得近的城卫军; 到了刚才,终于轮到尊敬的大统领您一声咆哮,愤怒十足。 然后就是您被人从二楼丢了出来,哦,不对,请恕小的们一时眼拙,外加习惯性的胡思乱想瞎扯蛋,是您主动跳着追了出来......前面自然是不敌您神威,仓促落荒而逃的老魔法师,问题是老家伙落地之前,可怕的火球以及尺寸惊人的石砲一如既往的提前降临,幸亏小的们运气好没敢上前,不然又得死不少人。 一切都是熟悉的节奏,熟悉的套路,熟悉的味道啊...... 亲爱的大统领,请原谅小的们失职、失礼,光看您出场之前的架势和节奏,和前面几个自家的死鬼几乎一模一样,试问谁会傻到去封堵敌人,敢情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没了活似摆设的无能部下拖累,怒气冲冲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尽情释放出六级战兵应有的速度来,可惜追了一阵子,他又郁闷的发现,高速的奔跑别说追上先发的普利坦德,连缩小一些两人之间的距离都做不到,老魔法师的身影依旧在他前面,不远也不近。 这可气得边全力奔跑的大统领边腹诽,前头一心逃命的老魔法师到底是干什么的,是不是半路出家的水货法师,早前难道是专修武道之人不成,否则这把岁数,哪来这么好的腿脚和体力,竟然逃得如此之快,姿势偏偏还那么潇洒从容? 两人一个追得恼火,一个逃得淡定,就这么保持着原来的距离。 突然,阴沉沉的长街另一头拐角处,就在最早突围的诺尔默和晨曦前方,出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来,黑夜里头,火红色的长袍无比显眼,一现身就气势逼人,堵住了两人直奔南门而去的道路。 太好了,是乔.普莱德大法师! 远远看到前头拦路之人标志性的红色长袍打扮,城卫军大统领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他安心了,有了城里最强大的魔法师出手拦截,别说就在前面不远的老家伙,连最早开溜的两个罪魁祸首,任何一个都跑不掉了。 紧盯着缓缓走近,全身裹在火红法师袍里头的敌人,笼罩在兜帽阴影里的相貌不甚清楚,诺尔默和晨曦紧握手中的武器,全神戒备着,没有急于发起进攻。 虽然还没有真正动手,仅仅是引而不发,眼前突然出现的敌人就带给人一种压迫感,比起前面那些水货般的城卫军来,实力明显要强得多了。 “你们向右边的巷子引开大蠢驴,这里交给我。” 和两名少年隔着十多米远,普利坦德就语气轻松地从后面喊出他的见解,显然他的“逃跑”之路并不怎么狼狈,至少绵长的气息、淡定的语气说明老管家还悠得很。 “好。” 晨曦果断地回答道,同时伸手一拉身边的诺尔默,带头向着右边的巷子跑去,少女充满信心的做法,让略带不安的诺尔默也暂时放下担心,跟着妹妹转身就跑。 先前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这回少年可没有傻到留在原地,关切而认真的问老管家一句:“你行不行啊?” 奔跑中的诺尔默很快就想明白了,普利坦德的应对无疑是正确的,后面紧追不舍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其实满脑子想得是自己和晨曦,不会放着追杀两人的大好机会不要,改为围歼相对不那么重要的普利坦德,毕竟根据拷问戴妮丝得出的口供,杀死他亲弟弟的并非老魔法师。 另一方面,自己和晨曦要是磨磨唧唧不走,三人一同被实力强大的敌人从两头堵死,形成了包饺子的局面,其实反倒是更加的不利,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兵分两路引开敌人,将他们逐个击破的好。 对于老管家隐藏的实力,诺尔默很及时的想起了父母亲的叮嘱,告诫自己重要关头不要“拖累”普利坦德,既然双亲都对老管家这么有信心,老管家本人也表示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敌人面前全身而退,自己留下来碍手碍脚反而不智。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红衣法师 第四十三章 红衣法师 夜风呼啸,魁梧的身影从不远处掠过,追击而来的城卫军大统领,果然如自己所料那样,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便迅速拐进诺尔默两人刚才离开的街道,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弃子。 老管家平静地站在原地,等着慢吞吞展示高手风范的敌人完全走近。 对方每走一步,手上的法杖都要在地上重重一顿,提示着他的出场有多么的重要,身份有多么的显赫。 “看来你就是那个‘一阶流’的传人?很好,很有胆量。看在你愿意主动留下送死的份上,就由我,尊贵的大法师乔.普莱德终结你的生命吧。报上你的名字,能死在我的高阶法术之下,你有足够的资格说出自己的名字。” 红衣魔法师一脸倨傲的说道,下巴翘得老高,语气高入云端,仿佛允许老管家报上他的姓名,还真给了普利坦德多大的荣幸。 普利坦德冷漠地看着乔.普莱德,对他长篇大论的自吹自擂连评价一句的兴趣都欠奉,只是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纸片。 乔.普莱德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盯着老管家手里的纸片,仿佛看见了一大堆金光灿灿的钱币,刻意摆出的高手风范立马碎了一地。 我靠,这老家伙这么有钱! 法术的威力是大,缺点也很明显,需要消耗法力和精神力不说,咒语还需要相应充裕的吟诵时间,威力越大的咒语往往也越是冗长,放到实战中就很不利了,很容易被敌人打断。有鉴于此,魔法师通常会给自己购置,或者灌录一定数量的魔法卷轴,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就比如眼下这种情况。 若是身边带有足够数量的卷轴,不仅能大幅度减少战斗时消耗的法力,还等于同时有好几个自己与敌人进行战斗,单挑变成了围殴,自己一方占的便宜不是一般的大。 问题是魔法卷轴的价值向来相当不菲,不要说预先灌录好法术的卷轴,就光是没有丝毫法力的空白卷轴,每张都要五个银可恩左右,还要是纸质普通的那一种,能对法术带来一定增幅作用的上等纸,更是要十个银可恩起步。 正因修炼魔法对资金方面有很高的需求,世间才有成就一名一流的魔法师,足以让富豪之家破产的说法,没什么别没钱,法术领域就更是如此,没钱寸步难行。 普利坦德一亮出手上那叠纸片,就等于在向乔.普莱德当面炫富。 比起尺寸较大、使用速度较慢的卷轴,更便于随身携带、施法的小号魔法便笺应运而生,并且深受法师们的青睐,唯一的缺点是售价要高的多,老管家手上拿着的这叠“小纸片”,看尺寸无疑是便签里头最上等的那一种,携带和保管方便,施法速度快捷,消耗法力值小的顶级货。即便预先灌录的只是一阶法术,每一张的售价都在三十个银可恩以上,倘若是灌录有高阶法术的,那价格更是蹭蹭蹭,一个劲的往上直窜。 老魔法师这么随随便便一掏,那厚度一看少说就得有几十张魔法便签,也就和直接拿出上千个银可恩没什么两样。 红衣魔法师眼睛都红了,不知不觉间呼吸都急促起来,热气从鼻孔不断往外直冒。 上千个银可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差不多一百枚金光闪闪的金可恩!整个大陆任何一个国家都通用无阻的金可恩!一笔足以买下十个一流女奴的巨款! 一想到十个或是娇俏可爱,或是妖艳丰腴的俏丽女奴匍匐在自己身下呻吟,婉转承欢的场景,热爱生活的乔.普莱德顿时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就杀了眼前的老头,将他的钱袋收入囊中。 转念一想,能随便一出手就这么有钱,他的钱袋里头值钱的好东西肯定更多,说不定沉甸甸的金克恩都有不少! 本领低又有钱,还要是雇主此行点名要杀之人,这不是给自己送钱是什么?真真一举两得,一石二鸟的好事啊!要是每个月都能有这么一两回这样的好事,他乔.普莱德的小日子该有多滋润啊,搞不好能过得比王都中的圣魔法师还舒坦! “伟大的火神啊!请聆听您忠诚的仆人乔.普莱德最真挚的请求,将您的无边法力赐予您忠诚的仆人,用充满正义的火焰洗刷眼前敌人罪恶的肉体吧,焚尽他的骨肉,彻底拯救他那堕落的灵魂......” 红衣魔法师不再废话了,用力握住手头的法杖,吟诵起来,一出手就放大招。 四阶的火焰术是他目前掌握的最高阶火类法术,吟唱的咒语当然也相当冗长,再不尽快收拾掉不起眼的灰衣老头,天知道一会还有哪个受雇助拳的来分一杯羹,功劳每摊薄一分,就意味着叮当响的高额赏金少了一份,他可舍不得“谦让”几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奴给任何人,亲兄弟都不行! 咒语的第一句刚念完,丝丝法力波动出现,空空如也的大街起了变化,仔细用心感受的话,能察觉空气中有某种能量在骚动,悄悄聚集。 比起一身灰袍的老头漠视自己的无礼,乔.普莱德更在意杀其人、夺其财,这么有钱的老家伙,却只会使用不入流的一阶简单法术,显然在魔法的天赋上面乏善可陈,混到老还是这付窝囊样,顶多也只有三到四级的水平,简直玷污了我们魔法师的伟大传统和无上荣光,既然活着也是浪费粮食,干脆赐他一死,使其稍稍赎回他所犯下的滔天罪恶。 至于这个光荣的历史使命,当然就只能交给我,尊贵而好心肠的大法师乔.普莱德今夜来完成喽。 面对敌人吟诵咒语的同时,红衣魔法师还难得分心给自己一言不合就动手的迫切行为找理由,放在一贯蛮不讲理但极讲究面子,以及程序问题的乔.普莱德身上,真是相当相当的少见,显然迫不及待实施杀人越货的卑鄙做法,他心里面也是有点内疚和汗颜的。 随着红衣法师的吟诵,一股一股魔力在空中显现、酝酿和荡漾起来,从初始的微弱成形,飞快变成了迹象明显的模样,四周温度开始逐渐升高,一缕一缕红光分别亮起,朝着红袍法师的法杖汇集,那是空气中的火系元素受到召唤,向着咒语驱使的聚集点飞去。 乔.普莱德空出的左手猛地朝着外侧一张,吟诵的声音变得更加洪亮,也更加急速了,在咒语的不断催促下,火系元素猛然加快了汇聚的速度,红光愈发明亮,空气随之炙热,从空气中分离出来的火系元素,演变成光与热的洪流,涌动着进入他的法杖。 与内圈的高温形成对比,离红衣法师四五米远的地方,气温开始逐步下降,原本相对平衡均匀的各系元素,因火系元素的快速抽离,打破了均衡的状态,变成了水系元素占据上风,只是由于受到咒语波及的范围较大,受影响的程度不同,下降的温度随着距离而悄然递减,没有那么明显而已。 秋夜的寒风中,乔.普莱德上下两张嘴皮子,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速度抖动着,不明白真相的,还以为他年纪大身子弱,衣服穿得太少,被冻得连嘴唇都在不停打哆嗦。 咒语被滔滔不绝念出,可见金钱与美女的双重激励下,物质与精神并重的红衣法师内心是何等的迫切。 老管家可不关心对面的红衣人怎么突然转了性,从喋喋不休的话痨瞬间转变成铁杆行动派的异常,只见他嘴巴几乎没怎么动,咒语便已念完,捧在手中的魔法便笺面上的那张已是红光一闪,飞快完成了燃烧和释放法术的任务。 一股冰冷的气息顿时笼罩在以两人斗法为中心的,方圆十米左右范围之内,正是一阶冰系辅助法术,“寒冷”。 作为水系法术的最大一支分支,冰系走的路线向来相对极端,攻防两面都强调杀伤力,“寒冷”乃是冰系中入门的基础法术,此术能有效降低周边环境气温的同时,对同为水系的进攻或者防御法术,都能有一半左右幅度的短暂增益,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火系法术的攻击威力。 仅仅一到两息的极短时间之内,普利坦德的手头红光不断,一团又一团小而微弱的火光次第亮起,随着堪称不间断出现的火光,燃尽的魔法便笺化为飞灰,随着夜风飘散到空中,一个又一个法术便逐一显现出它的身影,纷纷以老管家罩着灰袍的身体为始发点,朝着红得刺眼的大魔法师的方向进发! 冰冷术、雪影术、冰枪术、冰箭术、冰刀术、冰锥术、雪袍术、冰片术...... 林林总总一大批,一一列举出来都嫌费事,总之通通都是常见的水系和冰系进攻型,或者辅助型法术,还尽都是一阶的入门级法术,连一个稍稍高级一点,可以稍微体现法师身价的二阶法术都没有! 妈的,这么多水系法术! 乔.普莱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第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运气来。 难道这其貌不扬的该死老头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早就专门针对我这个火系法师,随身备下这么多恰好用来既能抵消、削弱火系法术,又能加大打击力度的水系进攻和辅助型法术! 感情你是专程来恶心乔.普莱德大法师的么? 果然是“一阶流”的典型战法,没什么深奥、大威力的高阶魔法,仅仅是大路货色的一阶水系法术,放到大陆上稍有点名气的魔法学院里头,绝大部分刚刚迈过入门门槛的初级学生,都能颇为娴熟地用上一手这种一阶水系法术,没什么了不起的。 然而十几二十个这种不起眼,但颇具实战效果的法术放到一起,那问题就要严重得多,需要予以正视,及时破解,不然要闹出笑话来的。 红衣魔法师压下心头的不安,还有痛恨对手如此浪费金钱的举动,默默加快了自己吟唱的速度。 只要按照计划,及时发出四阶火焰术击中灰袍老管家,这些漫天的所谓一阶水系进攻法术,声势再好搭,一旦失去施法主人的操控,就会变成无根之萍,迅速消失不见,对自己再也构不成杀伤。他笃信,在四级火焰术命中目标的情况下,普利坦德将在一瞬间变成一堆黑乎乎的木炭状骨灰,死得不能再死。 和活人相比,死人是没有丝毫威胁的不是? 当然是。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颠覆常识 第四十四章 颠覆常识 乔.普莱德的召唤之举声情并茂、气势过人,作为他的对立面,普利坦德仍然在默默地继续燃烧魔法便笺。 一个又一个一阶水系法术凭空出现,蔚蓝色、浅蓝色的一根根冰箭、冰刀、冰枪纷纷成形,对准红衣魔法师射去,数量之多如同不要钱似的,激射而出的各式冰霜武器互相激荡,带出一股股呼啸之声,光看架势与声势的话,一时间倒也不落下风。 仔细算来,从开始动手到现在,老管家少说也施放出了三十多个一阶水系魔法,有单纯攻击型的,比如冰箭、冰刀、冰枪等,也有同为水系魔法,但属于能有效增强或间接提升水系魔法攻击力的辅助类,如寒冷、冰冷、雪影、雪袍等,数量大约各占五成。 一团耀眼、灿烂的硕大火光从乔.普莱德缀满宝石的魔法杖杖头涌出,飞速成形,烈焰汹涌,毫不掩饰的散发着炙热的高温,召集并吸收了足够数量的火系元素,强大的火焰术初步展示了峥嵘的面目。 红衣魔法师全身一松,提起的心脏再次放回肚子里头,千赶万赶,紧赶慢赶,自己的高阶法术总算是赶在敌人的前面凑效了! 四阶火焰术不愧是代表着正义的火神在人间的力量,素以火焰个头大、颜色深、光焰强、温度高而著称,攻击速度和威力更是一流。有了完成最终召唤形态的火焰术加持,乔.普莱德如自己所称,乃是伟大的火神在曼城代言人之身份,再一次得到了实锤。 现在他拼了老命使出的这个四阶火焰术辉煌灿烂,直径达到两三米,火焰的四周微微发白,正是白热化的迹象,极尽威能,一登场就气焰十足地驱散了浓稠的夜色,所到之处,硬生生从周边的黑暗之中,营造出一处方圆足有数十米的白昼之地来,极具梦幻色彩和象征意义! 远远坠在后头的城卫军士兵齐声欢呼,开始为乔.普莱德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喝彩,长时间一面倒的遭受暴揍,士气低落的不成样子,此刻目睹煊赫火焰的登场,身为胜利一方的一份子,比什么都强,好些个激动的快要掉眼泪。 红衣法师长长吸了一口气,心头一阵欢喜,一堆一堆的金币就要到手了,一整群美丽的女奴就要睡到自己的床上了!这个四阶火焰术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魔力和精神力,火焰刚从杖头冒出,他就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上下眼皮直打架,恨不能立即就地躺下,睡一个好觉,然而他不敢放松,必须再坚持多一两秒钟,驱使火焰按照预定的轨道飞行,击中不远处那邪恶的老头,大功才算告成。 “正义的火神之力啊,按照你召唤者的意愿,赐予你的敌人永恒睡眠之洗涤。” 精神力专注在对面的老管家身上,红衣法师高声唱诵着咒语的最后部分,如歌似咏,情绪激昂,同时双手齐握法杖杖身,朝着地面重重一跺,杖尾破开地面之际,硕大的火焰猛然窜出,攻势正式发动! 攻击的指令一下,光辉灿烂的炙热火球便急速飞驰,笔直地朝着普利坦德射去,火舌吞吐之间,凌厉而霸道,夜色如同褪色的墨水,翻翻滚滚避让开去,一条明亮的白光通道瞬间形成。 寒冷消失的悄无声息,花岗岩铺砌的街面热的发烫,热气升腾,丝丝缕缕的冒起白烟来,随着火球的前进,一点一点火星突然出现,不停的闪烁着,那是地面的纸屑、小木块等细碎杂物被高温瞬间点燃的结果。 亏得大街够宽,飞行的火球离大街两侧的房屋还远,否则此间居住的乃是平民百姓,临街就是住所,又用不起相对昂贵的麻石,大多以价格低廉的木头和毛竹作为主材搭建房子,非得燃烧起火不可。饶是如此,朝向街道的屋面也在高温的作用下,边呈现熏黑的迹象,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随时就可能被点燃。 这时候静下心来的乔.普莱德才发现,对手召唤出了好几十个水系法术,竟然没有一个是防御型的,没有用冰盾术、冰墙术、冰壁术等常见的法术保护自身,也不知道是被自己发出的大招吓昏了头,忘了身为法师要时刻注意保护好自身脆弱躯体的首要原则,还是脑残到以为一阶水系攻击型法术堆砌得够多,就足以抵消掉高阶火系法术的威力。 乔.普莱德由衷地笑了,很是不屑一顾。对面的老家伙除了有钱,果然对魔法世界的深奥认识的很不透彻,理解上面存在严重的偏差。 水系与火系法术互为天敌、能互相抵消这种说法固然没错,但指的是根本属性相克,而不是实战时不需考虑两者之间的级别差距,数量具有优势的前提条件是出手的双方处于同一实力水准,倘若低阶的水系法术够多,就能完成抵挡高阶火系法术重任的话,那么以此类推,所有的魔法师都只需努力购买和灌注魔法卷轴,到了争斗比试的时候互相朝对方扔卷轴就行。 还花那么多心血学习、冥想、探讨和钻研掌握高阶法术的方法,苦苦探寻魔法世界的奥秘干什么?大家直接比比谁身上的卷轴多,或者直接比拼谁家里更有钱就可以了。 一阶法术和四阶的进行对比,无论是整体威力还是单纯比拼速度,都堪称是天壤之别,面对一个四阶的火焰术,再多的一阶水系魔法也弥补不了两者之间本质上的差距,就比如现在这样,典型的现场说法般真实演示。 只见火焰刚刚飞出,普利坦德最早发出的冰箭,已经一根接一根地激射而至,撞击在乔.普莱德红光赫赫、声势惊人的那一大团火焰上,“扑哧扑哧”地发出阵阵无奈的声音,除了瞬间被烈火炙烤蒸发成一丝一丝白色水汽外,自身已然飞快地消融于无形无影之间。 乔.普莱德一声冷笑,更加自得了,没有及时变出冰盾、冰墙或者高级一点的冰壁之类保护,绝对是灰袍老头最大的失误,当然在他尊贵而强大的红衣法师乔.普莱德面前,即便是普利坦德依靠堆砌魔法便签,在自己身前弄出厚厚的冰壁,也会被温度高到恐怖的四阶火焰快速消融掉,顶多给可怜的主人多争取苟延残喘几秒钟的时间。 灰袍老头或许是考虑到这一点,与其徒劳无功地一味死守,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放开手脚拼死一搏,看看能不能发生奇迹,临死前给尊贵的普莱德大魔法师带点伤害,哪怕再小也好啊。 高傲而略带怜悯地看待即将惨叫的敌人,火焰在乔.普莱德的驱使下,开始以一往无前的霸道气势向前推进,准备忠实的执行融化掉灰袍魔法师的任务。 红衣魔法师已经预见到,在横扫千军般推进的火焰面前,敌人辛辛苦苦召唤出来的这一大堆一阶法术,连带着他那身证实着自己低能的灰袍,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这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大招唯一的后果,是威力太大,很可能会将灰袍对手兜里装着的财物都一起烧光,那就损失大了。 瞧那可怜的普利坦德,面对如此恐怖的高阶法术攻击,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双手胡乱在空中挥舞着,嘴里呢喃着不知说些什么。 声势浩大威猛无比的球状火焰,离开乔.普莱德的法杖杖头还不到两秒钟,又是一连四根冰箭,连珠箭般地射到火焰之上,结果如同先前的同类一样,迅速消失。 红衣魔法师暗中摇摇头,集中精神驾驭魔法朝前行进,一眨眼的短短时间里,普利坦德释放出来的冰刀、冰锥、寒冷和雪影等一阶法术前赴后继,连连击中火焰的某个部位,自身则变成一道道微弱的水汽,然后消失不见。 一阵法力波动后,红衣魔法师察觉到了异常,他敏锐地发现,只要每一种貌似微不足道的水系法术击中目标,煊赫无比的火球就会出现看似不明显,但足以持续产生衰弱的某种奇特变化,而且更可怕的是,火焰仅仅飞到两人之间大约一半的位置,就开始不稳定起来,个头悄然缩小了一圈不说,还隐隐出现抖动和分裂的迹象! 见鬼!这算怎么回事? 诡异的一幕完全颠覆了乔.普莱德对火焰术和水系魔法的认知,理论上一阶的初级法术和中阶法术完全不具备任何可比性,四阶的火焰术应该呈现出横扫一切一阶水系魔法,而自身毫发无伤的情况才对,但现实中自己释放的四阶火焰,却在承受十多道一阶水系法术攻击后,奇怪无比的显出某种肉眼可见的颓势来。 “你对法术一道的理解,还真是差的可以,怕是要砸了你师父的牌子。” 普利坦德的男中音及时响起,一如既往的辛辣、到位,当然也一语中的。 正如老管家所说,依照乔.普莱德粗浅的认识,结合他可怜的视力,他根本就不知道,强大的火焰并非像自己那双浑浊的肉眼所看到的那样,或者说“自以为看到”的那样,通身上下均是高度完美的统一和均匀,其实就在人们看不见的极其微小的地方,存在着许多相对周边而言,薄弱得多的结构以及连接部位,只是被高温炙热和强光予以掩盖。 然而普利坦德先后释放的水系魔法,正好找准这些薄弱环节下手,轻易地就将这个外面看上去威力无比强大的火焰,从结构的根子上给予沉重打击,积少成多,在水系法术的不断冲击过后,终于产生了不可逆的不稳定甚至离析状况。 仿佛为了更好的阐述和验证真理,老管家随后潇洒的点了点面前的虚空,一根淡蓝色的冰刀旋转着一个前劈,飞快进行实际演示。 更加让乔.普莱德震惊的现象出现了,冰刀很正常的砍上了火焰的某个部位,然而在它消散于空中之际,硕大的火焰竟有一个角落部位,或者说某个边角,以冰刀刚才砍到的地方为界,微微晃了两晃,就心不甘情不愿的,整个从火焰的本体当中“脱落”了出来! 就像山峦的一角轰然崩塌了的样子。 乔.普莱德立即瞪圆了两只浑浊的眼睛,双手开始打颤,这怎么可能? 他记得很清楚,老师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火焰术召唤出来的火焰乃是由火系元素组成,看上去虽有形体和大小之分,但并非一个同等形状和体积的石头之类的具体实物,严格来说,是属于某种介乎于气体和液体之间的奇妙东西,虽然可以被冰箭、冰壁等对立属性的水系法术进行抵消,却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像木头和石头等具体实物那样,用刀切斧砍的粗暴办法予以分开,化解。 何况达成如此神奇效果的水系法术,仅仅是远低于火焰本体的区区一阶水系法术,根本就不入流的“冰刀术”? 目瞪口呆的红衣法师惊恐起来,不顾一切地驱使火焰高速前进,唯恐还有什么更大的意外发生,那就不是“见财化水”的问题了。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凝火成冰 第四十五章 凝火成冰 “能记住几句艰深晦涩的咒语,会召唤几个威力巨大的法术,就可以目中无人,飞扬跋扈,随随便便决定他人的生死了么?” 不屑地批评起红衣法师的作风,普利坦德继续以实际行动打击对手那可怜的小心脏,在他提起手臂、手指连连点击之下,悬于他附近空中的冰锥、冰枪、雪袍、冰锤等水系法术按照先后顺序,目的明确,位置精准地对渐渐颤抖着的辉煌火焰发起进攻。 不同功能和特点的水系法术,按照各自特有的飞行轨迹呼啸着、盘旋着、划行着,奔向同一个火红色的目标,蓝色光芒忽明忽暗,犹如降临凡间的冰霜精灵在跳跃玩耍,欢快不已,动静之间,无不带有迷幻般的色彩,将老管家的动作衬托得特别潇洒和从容,充满舞蹈般的韵律感。 随着冰霜精灵的舞动,火焰一次又一次遭受重创,“滋啦滋啦”的发出爆破之声,响亮,却又无比刺耳,火舌变得又多又长,看似倍加凶狠狰狞的同时,实则外强中干,无奈地放慢了冲击速度。 “撑住!” 乔.普莱德眼前一阵发黑,拼命驱动火焰前行,过度驱使法力之下,原本因疲惫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色来,他死死咬住牙关支撑着,只要火焰仍在他的掌控之中,按他的计划推到敌人身上,什么奇怪的变化都将毫无用处。 这个当儿,红衣法师已经没有能耐,也不顾上和老管家斗嘴、探讨人生了。潜意识里,他不敢想象自己斗法失败的后果。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阵斧砍、刀削和锤击,可怜的火焰遭受种种匪夷所思的敌对属性法术攻击,终于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分裂和崩溃,以某个角落的火焰猛然一挣脱,与本体果断分开为信号,一团一团的火焰四下逃逸,原本硕大的个头顿时四分五裂,彼此之间仅有几丝红芒相连,随时都有断开的可能,鲜红璀璨的色泽也不可遏制的暗淡起来。 “不!” 红衣法师从心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充满绝望的痛苦,哪怕他拼尽仅存不多的全部精神力和法力进行驱动,牙龈都咬出血来,浑身上下不停颤抖,从内到外的剧烈疼痛,火焰也无法如他的愿,继续前进和攻击。 在一根闪烁着深蓝色光芒的冰钩“钩”住火焰后部,然后轻巧的一“钩”之后,紧张兮兮的乔.普莱德从狼狈万分的境况中解脱了出来,他无奈而惊恐地发现,那一处火光闪烁之余,他与自家召唤出来的火焰原本牢固得很的感应,竟然被这一“钩”彻底断绝了! 看上去仍然威力巨大的火焰,足以碾压和消融强敌的法术,已经失去了原先主人的掌控! 红衣法师张大了嘴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脑海里一片空白。 失去与魔法师精神力相连的法术,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自身存在的基础,是极其不稳定,也极其容易受到摧毁的,威力再强,也是无根飘萍。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真理,这时候一根淡蓝色的冰锤飞到了火焰的前方,朝着摇摇欲坠的火球正中一敲,硕大的球形火焰顿时一阵闪烁,先是“噼里啪啦”乱响了好几声,紧接着就轰然一响,黯淡无光的消失在绝望的乔.普莱德眼前! 来时声势浩大气势逼人,走时偃旗息鼓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烟火气,丝丝缕缕的随风飘散,证明它曾经登台亮相,短暂走了个过场。 寄托着乔.普莱德满怀希望的四阶火焰术,就这样以极富戏剧性的方式黯然收场,一如召唤它出场的主人。 目睹一切的红衣法师如丧考妣,面带死灰的看着前方的虚空,浑浊的双眼毫无神采,连哀鸣一声都不能,好像一具毫无生命迹象的提线木偶,与短短时间之前傲慢无比神采飞扬的那个大法师判若两人。 “去吧。” 一道寒芒飞速而至,从呆滞的红衣魔法师胸口没入,快到他连闪避的念头都没涌现,那是普利坦德一早召唤出来的冰冻术,乔.普莱德整个人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带有防护功能的法师袍,并不能拯救他的命运。 然后又是一片浅灰色的、形如衣袍的影子朝着他当头罩下,失去身体控制力的红衣魔法师顿时连人带衣服,从里到外的呈现出蓝色的冰晶状,透着股诡异的味道,却是整个被冻成了一具冰雕! 普利坦德缓步走向前,淡定而优雅,走到蓝色雕像旁才开始低声细语,只听他说道:“区区六级的中阶水平,也敢妄自称个‘大’字!” 等到完全走过化为冰雕的敌人,老管家才潇洒地一挥手中的法杖,反手敲击在身后名为乔.普莱德的雕像上,嘴角满是讥讽。 “哗啦”一声,整具冰雕马上碎成不知多少块细小而均匀的冰渣,坍塌着铺了一地,将四周变成冰晶的世界。 认真观察的话,会发现每一小块冰渣都几乎一样大小,色泽相当的均匀、通透。嚣张的红衣法师,早就在一连两道他不屑一顾,但打击效果良好的水系法术之下,从里到外的被彻底冻了个透,死得不能再死了。 普利坦德转身拐向诺尔默,以及伊凡.斯迪皮尔德前后脚进入的那条巷子,身后是一地的冰渣,还有追到附近的一百多号呆若木鸡、噤若寒蝉的城卫军士兵,惊恐万分地目送着老魔法师从容退场。 尽管只有一身不起眼的灰袍,普利坦德此时的背影,却如山如狱,巍峨的令人战栗。 二十多年来,红衣法师乔.普莱德,一直是曼尼福斯特城法术界的翘楚,代表着城里魔法师的最高水平和境界,地位尊贵,声名显赫,与伊凡.斯迪皮尔德一道并称曼城魔武两界的领袖,如今沦为碎了一地的冰渣,这一幕不得不说彻底震慑了在场的所有普通城卫军,吓得他们连尾随的勇气都随着冰渣“碎”了一地。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么可怕的老叛匪,还是留给我们恐怖的伊凡大统领去对付好了。 缩了缩脖子,领头的两位军官面面相觑,飞速就下一步的行动达成了共识。 抛下老管家不管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当然不可能知道贪图他重酬的乔.普莱德,已然死得透透的,此刻这头老管家口中的“大蠢驴”,正郁闷地追着诺尔默和晨曦的背影。 “妈的,这帮家伙都是属兔子的不成!” 伊凡.斯迪皮尔德边咒骂着,边高速追赶,按照他的设想,早该追上两人了,没想到跑了好一阵子,前头一百多米远的两名杀弟仇人,眼下还是领先自己一百多米,弄得他越来越郁闷,越来越急躁。无他,今晚遇到的这几个人,年老也罢,年轻也罢,一个比一个能跑,简直就是见鬼了。 他并不清楚,少年在速度上面有着足够好的天赋,虽然整体修为比起六级战兵的城卫军大统领,略差那么一线,但偏偏速度和耐力方面是优势,别说才刚跑出这么一小段距离,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城卫军大统领就是再追赶一两天都不见得能追上。 至于看起来年纪更小的晨曦,倘若全力以赴的话,连诺尔默都要甘拜下风。 就这样前面的专心跑,后面的卯足了劲追,三人前后脚的迅速跑到了城墙边上。 曼尼斯特城是身处前线的重要堡垒,要塞型的城市,城墙修得又高又厚实,不借助外力的话,光凭诺尔默此刻的实力,玩立定跳高的高难度动作,想要从这等高度的城墙上一跃而过,还真是力有不逮的。 不远处倒正是南门,问题是晚上大门早就关闭、锁好,门前有的是严阵以待的城卫军,这种节骨眼上硬闯的话,必然陷入重重包围,还没来得及斩关而出,后头不远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早就杀到身后了,到那时更麻烦。 疾奔中的诺尔默评估完各种情况,抬头看了看城墙顶上,又与晨曦对视了一眼,指指城楼一旁的方向,飞快的达成了默契,两人找到附近日常城卫军用来上下城墙的楼梯,顺着宽敞的楼梯跑了上去。 月光下,后头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完全看清楚了敌人的动向,今晚整个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亲手杀害弟弟的诺尔默逮捕和处死,连带着将弟弟看上的晨曦也一并弄死,以两名凶手之死来祭奠他心目中冤死的赛尔斯.斯迪皮尔德,既然已经付出了大批精锐死伤的惨重代价,自己又都追到这儿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自是二话不说,跟着他们冲上了城墙。 “到那边去。” 一跑上宽阔的城墙,诺尔默就指着不远的南门城楼说道,那里墙垛边上立着一根高大的旗杆,乃是他预计用来逃出城外的工具,两人随即朝着目标赶去。 深夜的城墙上,除了极个别位置留有站岗的城卫军,其余的地方空无一人,倒是没给诺尔默两人的逃亡计划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两人很快就来到南门城楼边上。 “你先下去,我随后就来。” 诺尔默看着几十米外,手执刀枪大呼小叫着朝这边跑来的几名城卫军哨兵,对晨曦说道,同时双手握紧长剑剑柄,一发力,狠狠就是一剑砍在旗杆上。 少年的长剑锋利而厚重,蓄满两膀之力的全力一斩之下,浑圆的旗杆仅仅发出一声无奈的悲叹,就十分干脆的断裂开来。 晨曦向上一跳,伸出小手,在开始倾颓的旗杆中部一拍,彻底震断了裂口,同时顺势引导旗杆向着预定的方位倒下。 “轰隆”一声巨响,又粗又长的旗杆朝着城外栽倒,顶端深深插进城外的泥土当中,投影恰好与城墙垂直,断裂的端口又正好落在城墙的墙垛凹陷位置,搭设形成了一条再好不过的临时桥梁,就是光滑的杆身不太好站立。 不过这可难不到两人。 通往城外的“桥梁”一搭好,晨曦便轻轻一跃,娇小的身影飞快出现在上面,顺着向下倾斜的旗杆迅速滑跑前行。 强大的追兵就在后面不远,这时候再和诺尔默争论该谁先走,谁断后最蠢了,自己动作够快的话,诺尔默哥哥自然也能来得及撤退,区区几个连一级战兵都不是的城卫军,怎么可能拦得住哥哥,麻烦的是后头紧追不舍的“大蠢驴”。 正文 第四十六章 交替掩护 第四十六章 交替掩护 正如少女所料,她果决的离开反倒帮助了诺尔默顺利后撤,提起长剑防范追兵的少年,一见到妹子顺利落地,就立即跳上旗杆,同样使出蜻蜓点水的小跑外加滑行功夫,飞快向着下头的城外跑去。 只要到了树木茂密的野外,依靠自己和晨曦常年在深山老林打猎的丰富经验,有的是办法甩开武力强大但孤身前来的敌人,森林越是原始古老,效果就越好。 比起身材娇小体态轻盈动作优美的晨曦,身材高大的诺尔默多少有些吃亏,在旗杆上滑行跑动的姿态略微有些笨拙,但下盘很稳,没有丝毫多余动作之余,一样的高效简洁,一眨眼的工夫就滑行到旗杆的中部。 眼见身穿武士服的少年也要紧随少女逃出城去,按照小说常见的套路,出于给主角增加一点难度的目的,顺便用反派来衬托主角伟光正之形象,这时候反派的核心人物就该隆重登场了。 “哪里逃!” “大蠢驴”伊凡.斯迪皮尔德就是在这个最需要他及时出现的时候,闪亮登场了,一声爆喝在寂静的夜空炸响,一道凌厉雪亮的刀罡如同匹练的寒芒,朝着少年的后腰悍然斩下! 毫无花销,讲究的就是又快又狠! 全力追赶的城卫军大统领越过乌龟般迟钝的哨兵,冲了上来,无奈终究是落后了一步,没能抢在仇敌出城前拦住两人,但幸好脚力颇佳的他,判断力也很不错,一看断后的少年在旗杆上滑行的速度,就知道比他抢先落地毫无指望,便干脆运足斗气,拼尽全力偷袭身处半空的诺尔默。 此时的少年,双脚都落在滑不留手的圆形旗杆上,重心向下,高速滑跑又十分考验平衡能力,很难像平时那样用足全身的力气和斗气予以格挡,想迅速跳起闪避又来不及,尴尬的很,正是将他拦腰砍成两段的最好时机。 寒芒转瞬即至,后发先至的追上了少年。 敌人的偷袭带着凌厉的杀机,落地的晨曦此时刚刚转身,除了飞快地喊了声“小心偷袭”,便实在没办法替少年挡下寒芒。 然而晨曦何等聪慧,一喊完话,少女便连忙抽出弩箭安上,抬手就射,同时闭上嘴巴,唯恐自己过多的提醒,反倒干扰哥哥专心应战。 滑跑中的诺尔默正努力保持平衡,就清晰的感到身后一道满是深深寒意的劲风,凌空袭来,刺激得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悖于光明正大的骑士精神,敌人的一击先于其爆喝之前就已发动,灌注了全身斗气的一刀速度极快,充满横断一切的霸道与凌厉气势,一旦被砍中绝对是腰斩的后果! 坏人通常是狡猾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无疑还要在狡猾两字前头,加上“极为”这个形容词。他修习的乃是火系斗气,在正常人想来,他动手的一招一式,自是附带着强烈的火系斗气为主,这样对手接招的时候,除非本身就是修炼水系、冰系等能有效克制火系的类型斗气,否则的话,都会尽可能以自家斗气模拟,或者转化成与水系相近的类型,以求增强克制效果,然而这样一来,反应的速度却肯定要慢上少许,毕竟多了中间一道转化的环节。 考虑到常人所受固化思维的影响,城卫军大统领决定不走寻常路,为了打少年一个措手不及,他偏偏选择放弃火系斗气附加在刀罡上的常见做法,而是仅仅依靠六级战兵的深厚功力出招,目的就是给敌人一个出其不意,等少年意识到不妙,已经来不及了。 幸亏少年没有养成想当然的坏习惯,寒气已然逼近,他飞快地察觉到,没附带火系斗气的结果,就是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刀罡特别的快,特别的狠! 灌注了大统领最高修为的一刀眼看就要到了,此时诺尔默来不及多想,完全依靠多年苦练习得的高深本领,以及高强度高质量实战练就的正确经验直面危机,他下意识地双手握住剑柄,迅速用力一蹬旗杆,人在半空已旋转身体,向后就是一剑! 长剑激荡起罡风,嗡嗡作响,迎上了寒芒。 借着转身扭腰顺势挥出的一剑,看似无奈之下的硬碰硬之举,其实少年这一剑带着的乃是一股巧劲,目的就是借力打力,以巧卸力。 果然,事实证明了少年决定的正确性,带着柔和内劲的长剑半路撞上了伊凡.斯迪皮尔德蓄足全力的刚猛一刀,就在城卫军大统领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臆想中火花四溅、少年口吐鲜血向后栽倒的场景并未出现,来势汹汹的匹练刀罡即将砍中长剑的一瞬间,少年的长剑仿佛有生命一样,“吐”出一圈剑芒,撞上了凌厉的刀罡,然后这圈剑芒转瞬即逝,竟然又在极短的时间里“吞”了回去。 时机和力道拿捏得极准,借着一吞一吐、收放自如、以柔克刚的巧劲,诺尔默充满欺骗性的一剑,竟在极短的时间里卸掉了敌人一大半刚猛霸道之力,等到长刀无可避免的狠狠劈到他手中长剑之际,少年适时的一抖手腕,顺势又收回了长剑。 他竟是利用长剑作为借力的工具,借着伊凡奋力一击所剩的小半凶悍力量,在空中拧了一下腰,翻着跟头向后跃去! 伊凡.斯迪皮尔德看得目瞪口呆,对手竟然还有这种骚包操作?只见少年打着滚,每一次翻身都及时点一下旗杆,然后再翻身卸掉刀罡蕴含的力道,然后再点一下旗杆借力。就这样连续翻着跟头,借用旗杆作为支点,少年顺利落到了城外的地面上。 在光滑的旗杆上翻跟头,这算什么,街头杂耍么? 眼见蓄势已久志在必得的一刀竟然失手,懊恼、不甘乃至妒忌等情绪一齐涌上伊凡大统领的心头,暗暗咒骂着少年的随机应变和武学天赋。他又怎么可能猜得到,对于从小就和各种魔兽打交道的两人来说,管他姿势优不优美,调动手头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利用一切有效的手段化解难题才是王道,借用倒下的树干越过峡谷、溪流和深渊等地方,乃是两人的常规操作之一。和树干相比,这旗杆无非是直径小了点,大部分地方光滑了一些罢了。 他憋着火,摁着墙垛就要跃起急追,没料到眼前一道寒芒瞬间即至,晨曦给哥哥解围的一箭冲着他的面门呼啸而来,利箭当前,大统领只好按捺住心头的烦躁,且先用盾牌拨开来箭。 “当”的金属碰撞声清脆而响亮,伊凡.斯迪皮尔德眉头顿时一皱,放下手臂,悄然抖了抖。 他的骑士盾个头不算太大,却是真材实料下足了本钱,靠里的几层硬木和软垫用的上乘材料不说,光外头裹着的那层钢板就千锤百炼,不谦虚地说,他手执的就是曼尼福斯特城中的头号盾牌,因此见到来箭便想也不想,本能地用盾牌去拍打短弩,没想到短小的弩箭力道极是强劲,破开上头的斗气不说,还震得有点大意的他手臂微微发麻。 低头看了一眼骑士盾的精钢盾面,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凹痕,显然是刚刚那根不起眼的小小弩箭的杰作。 城卫军大统领更加烦躁了,能射出如此力道的臂弩此前从未见过,真不知这两个年轻的敌人是从哪个旮旯冒出来的,而且能以这等弓力的短弩作为随身武器,少女本人的真正战力也必定相当可观,说不定不比少年差多少。 这当儿诺尔默已经站稳了,既是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全力一击,所谓的小半力道依然非同小可,诺尔默顺势向后足足翻了三个跟头,落地的时候到底还是一个踉跄,仍有一丝蛮力尚未完全卸尽,差点就要一跤跌到地上,幸亏一只白嫩的柔荑及时出现在他腋下,恰到好处的轻轻托了他一把,总算没有当场栽倒。 帮助完哥哥避免出丑的下场,晨曦一张俏脸面带粉煞,紧盯着城墙上方,抬起臂弩对准了城头的伊凡大统领。 城卫军大统领背后偷袭的举动,深深惹恼了少女,刚射出第一根弩箭,立即就顺手拉开弩弦,飞快搭上另一根闪着寒光的短弩,再一次做好射击的准备。 城头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暗暗警惕,眼前年轻的两人在今晚给了他足够多的“惊喜”,天晓得还有怎样的后招在手,他冷冷盯着墙下的两人,没有再冒冒失失地抢上旗杆。 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势,城下的晨曦也没有急着射出第二根弩箭,抢着射出头一根弩箭是为了狙击敌人的追击行为,现在城卫军大统领已经冷静下来,高度戒备着,再贸然射击就失去积极的意义了,只能白白浪费了宝贵的箭矢。 靠着晨曦的肩膀,诺尔默缓缓深呼吸了几次,这才站直了身子,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身体一切正常,便轻轻说了句:“可以了。” 有晨曦全力守护在旁,伊凡.斯迪皮尔德失去了最佳的追击时机,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找到足够的时间,蓄势发出那么凌厉的一刀来,况且有了“领教”第一刀积攒的经验,少年对六级战力的城卫军大统领水平如何,有了相当直接而深刻的认识。 无视伊凡.斯迪皮尔德的狠毒注视,少年从晨曦的搀扶下恢复正常站姿,他做的第一个后续举动就让对手相当的无语。 只见诺尔默从容地自背上取下长弓,娴熟地从撒带中取出羽箭,然后就分别双手握好,一副随时可以张弓搭箭的样子,跟着一个转身果断离去,留下少女虎视眈眈的与城头的城卫军大统领对峙! 他竟然丢下宝贝妹子自个先溜了?这又算什么操作? 城卫军大统领有点蒙。 将将快要跑出半箭之地,诺尔默回过身来从容站定,再从容的完成张弓、搭箭、开弓瞄准的整套标准程序,然后便是一声清脆的唿哨,少女一听便立马默契地转过身去。 嗯,轮到她开始跑路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遁入密林 第四十七章 遁入密林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样。 城头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气得肺都要炸了,拱卫在城卫军哨兵群中的他,突然产生了某种错觉,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嘲笑声,看上去诚惶诚恐屏息凝神的部下们,似乎目光总在朝着自家长官的头顶悄悄打量,看看那里是否长着两条长耳朵,俗称大耳朵蠢驴独有的那种! 堂堂的城卫军大统领,实际意义上的曼尼福斯特城二号人物,竟然在自家的地盘上遭人如此戏弄、羞辱,耍猴一样的耍,让人知道了简直要笑掉大牙。 他终于做出决定,必须放弃过度的谨慎,开始发狠追杀了,否则再让敌人这么轻松的交替掩护下去,还不得安然无恙的上演胜利大逃亡了? 忍不下去的城卫军大统领一跃而起,看准旗杆跳了下去,他养尊处优很长时间了,虽说平常功夫没怎么拉下,但少年学艺时才经常练习的简单动作—“过独木桥”还真的很长很长时间没练了,又圆又光滑的旗杆可不是那么好走的,第一步非踩准了不可。 腾空而起的他,彷如一头扑向地面灰兔的大鸟,眼看就要稳稳地落在旗杆上,一根长长的羽箭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呼啸着激射而来。 论起劲道,这根抛射的羽箭当然没有瞄准直射的短弩那么十足,却胜在时机拿捏的极准,瞄准的位置又极为巧妙,恰恰对准了伊凡.斯迪皮尔德落脚处上方,大约五六厘米的地方,位置很尴尬,相当不好对付,专程守在大统领落地之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伊凡.斯迪皮尔德岂会如少年的愿,让他轻易射中自己的脚踝? 人在空中的城卫军大统领早有准备,战刀运劲一划,便挑飞了力道同样不容小觑的羽箭,同时双脚一前一后,稳稳地落在了旗杆上。 问题是诺尔默压根就不指望这一箭能真的射中他,目的不过是替晨曦争取时间撤离而已,等到伊凡.斯迪皮尔德张开臂膀,自认为比雄鹰还要矫健的纵身一跃,第一步刚落地踏稳,又迎来了奔跑中不忘回头添乱的少女射出的第二支弩箭。 依旧是准星在线,力道十足,射得盾牌砰然作响,又一次给伊凡大统领的优质盾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连续两次狙击之下,伊凡.斯迪皮尔德好不容易才提起速度,一连几个跳跃,总算是双脚落到实地之上,速度飞快的少女早就跑到诺尔默等候的小山岗上,两人边跑边熟练地收拾好长弓和短弩,就在城卫军大统领的目光注视下,一头钻进了几步之遥的树林,溜之大吉了! “大蠢驴,不怕死就追进来吧!” 回头举高臂膀,冲着伊凡大统领比划着通用的挑衅手势,少女露出了意味浓烈的嘲讽笑容。自打老管家用“大蠢驴”来形容伊凡,晨曦就深以为然,喜欢拿它来称呼敌人。 伊凡.斯迪皮尔德真的快气疯了,他怒火中烧,咆哮着,咬牙切齿地朝着小山岗疾奔而去,好容易顺着两道淡淡的脚印进行追踪,跟着两人跑进了茂密的树林。 一再遭受戏弄的城卫军大统领发着毒誓,不管追到天涯海角,追到地老天荒,也非将两名可恶到极点的敌人虐死不可! 可惜的是诺尔默和晨曦虽然年轻,偏偏在野外生存、捕猎和反追捕一道上,却有着与外表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深厚造诣。和常年在野外与陌生险恶环境打交道,利用一切随处可见之物掩盖行踪,设置简易陷阱的两人比起来,习惯将多余时间花在欺凌百姓、玩弄和虐杀女性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就是个雏儿,幼稚的不能再幼稚。 对于这样的角色,江湖人通常称之为:“小白”。 盛怒之下的小白,无疑是很容易落入陷阱的。 起初伊凡.斯迪皮尔德很亢奋,边追边琢磨一会抓到猎物之后,该如何折磨他们,才能既一泄胸中那口恶气,又不至于让他们死得太痛快,影响了祭奠弟弟的大计。 很快这场看似简单甚至能满足某种变态欲望的追踪,演变成了一场噩梦,追赶了好一阵子,已经深入密林的他才想起来,自己没学过丛林战,也不懂得追踪技巧。 是的,牛逼哄哄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根本不懂得该如何追踪。 这还真不能怪他,谁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什么都精通,他打小就在城主老爹重金聘请的名师指导下,学习一名志在征服四方的贵族男子应该具备的各项本领,什么步行决斗、马上单挑、具甲骑士冲阵、野战排兵布阵、堡垒攻防战,基本上一名将军所应该通晓的战法与技能,他都一一刻苦学习,还学得很不错,每门课的期末考试得分都不低。 但他偏偏就是没学过追踪,更别说这里头最难学会,代表最高含金量的丛林追踪一法了。 堂堂的曼尼福斯特城未来城主,斯迪皮尔德一族的掌舵者,看重的是大局观,武道上面除了重视个人战力,就是率领千军万马正面击垮敌军的本事,追踪一两个盗贼之流所需的所谓功夫,压根就不入他的法眼,怎可能为此浪费宝贵的时间? 即便是担任城卫军大统领以后,缉拿盗贼小偷之类的小事,也完全不需要他本人亲自出马,自有手下熟悉此道的一众老手们去办,他只需养好精神,留在拷打审讯“女飞贼”和“女叛贼”的时候就行了。 因此他很郁闷,白天的时候,密林从外头看上去很美好,郁郁葱葱,鸟叫虫鸣,生机盎然,踏春之行更是令人心情舒畅; 然而深秋的夜晚进到里面,感觉就完全是两码事了,漆黑一片的林子,温度又低,天然就带着股阴森森的味道,偶有几分月光透过重重树叶照进林中,也只是带起斑驳的光影,朦朦胧胧之中,反倒增添了几分虚幻的情形,视线不畅,感应模糊,再加上夜间出没的都是饥肠辘辘的猛兽,需要时刻分心提防,对于正在追捕仇敌的伊凡大统领来说,这环境就相当的不友好了。 何况两名少年鬼精鬼精的,专带着他往不好走的地方跑,一溜烟的工夫就不见影,再次从视线里面出现时,两人所处的位置看上去直线距离不远,可真正追赶起来,才发现一路上很不好下脚,要么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滑,要么根本就没有路,天晓得先前那两个是怎么走过去的,速度还不慢! 再接着追下去,伊凡.斯迪皮尔德就开始上火了,比起哪儿难走偏往哪儿走来,一路上让人防不胜防的小陷阱更加讨厌。 比如明明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林间地面,一脚踏上去就突然一软,树叶下头竟然有一个一尺多深的坑,虽说及时跃起没崴着脚,可那着了道的感觉令人非常不爽。 提高警惕的城卫军大统领相当无奈,连走路都要小心翼翼提防陷阱,速度能快得起来才怪,消耗的精力自然也不小。即使是这样,层出不穷的各类干扰还是让他苦不堪言。 最恼火的一次,是他刚从一棵大树后面绕过来,四周乌漆墨黑的,光顾着防备来自身前的偷袭,或者脚下的陷坑,没想到还没等他适应漆黑的环境,看清楚眼前的具体情况,身边“呼”的一声响,某件暗器直击过来,距离实在太近,加上一点杀气也没有,遭到暗算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根本来不及细想,只得意随心动,瞬间外放斗气护住面部。 结果“啪”的一声,“暗器”抽在他斗气面罩护着的脸上,不住颤抖起来,伊凡.斯迪皮尔德当然吓了一大跳,连忙用手握住“暗器”,定睛一看,微弱的光线底下,手里握着的,哪里是什么独门机关暗器,不过是一截韧性颇足、表皮粗糙的树枝! 伊凡.斯迪皮尔德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一把捏碎了树枝,双手握拳,仰天长啸起来。 别说一根普通的树枝,就算是一百根这种树枝打在脸上,也不会给他造成真正的伤害,可问题是面上无光啊!又一次被两名少年设下的粗浅机关轻易算计到,等于是又一次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整张绷紧的脸都火辣辣的!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俩小坏种和那老不死的法师一样心理阴暗,一样的一肚子坏水,手段又阴险又下作,难怪会凑到一块去!伊凡.斯迪皮尔德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咒骂着评价道。 就这样一路追,追到了深夜,城卫军大统领更加憋屈和恼火了,经过肚子和嗓子的提醒,他赫然发现,自己肚子很饿,口也很渴。之前身处曼城主场,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将捕捉行动看成是手到擒来的一件小事,自然不会带食物和清水在身边,小小的疏漏到了这个时候,终于体现出后果的严重性了,又饥又渴的滋味,伊凡大少爷这辈子就没尝过。 若是他知道前头的两人,随身都备有足够一天一夜所需的干粮和饮用水,怕是要更加生气。 可惜光生气是解决不了肚子饿和没水喝的现实问题,城卫军大统领很快认清了形势,迫于无奈开始寻找猎物和水源了。区区果腹之类的问题,随便逮只兔子不就解决了,又岂能难倒堂堂六级战兵的伊凡大统领?简直就是个笑话! 然后,伊凡.斯迪皮尔德悲催的发现,自己成了自己口中笑话的男主角,而且是唯一的主角。 原以为捉只野兔烤熟了填饱肚子很容易,然而荒郊野岭夜间打猎的难度,远非贵族圈里日常盛行的围猎之行可比,缺乏猎鹰猎犬的从旁辅助,失去一干侍卫下人的支持,毫无独自野外生活经验的伊凡大少爷,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别说野兔,连只老鼠都没找到。 他也不用脑子想想,这野兔、山羊之类的弱小群体,岂敢在危险的夜间出没?一早就躲回安全的老窝里头睡大觉,哪怕是饿着肚子也比没命强。这个钟点还敢堂而皇之出来觅食的动物,无非是比格狼、休极熊、法斯特豹或者菲特野猪这类猛兽,不是速度快爪子锋利,就是身大力不亏的种,问题是此等实力堪比人类一二级战兵的凶猛野兽,智力上头可是不俗,天生对杀气就很敏感,伊凡.斯迪皮尔德手握明晃晃的利剑,怒气冲冲杀气四溢的满山寻觅,那种醒目刺眼的程度,放在漆黑的夜晚,就彷如一根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想看不见都难,看着就知道不好惹,又怎么会傻到自个跑过来送死?远远的就避开了,唯一蒙在鼓里的就只有伊凡大统领自己! 想像晨曦那样一棍子打死一头菲特野猪,除非伊凡大少爷学会少女那一招,将自身的强大气息完全收敛,扮成人畜无害的乖乖女,才能忽悠猎物主动上钩。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扰敌战术 第四十八章 扰敌战术 又继续折腾了半个多时辰,尊贵的城卫军大统领终于死了心,凑合着找到一条小溪,用清澈的泉水灌了一肚子,欺骗自己已经进过食了,这才找了个看上去靠山避风的场所,准备好好休息一会,等天明再继续捕捉之旅。 夜间的气温本来就低,身处山中,寒风可说是无孔不入,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山风一吹,身上更觉寒冷,特别是那一肚子的山泉水,是否甘甜就先不说了,绝对够冷冽!内外寒气逼迫底下,又困又累的伊凡大少爷,迫不及待的升起一堆篝火,接着就靠在背后的山石上头,打起盹来。 孤身一人在野外过夜,仓促之间没找到安全妥当的山洞,也没带帐篷等露宿所需的生活物资,就地点燃一堆篝火,既能抵御和驱散肆虐的寒气,不至于被寒冷伤了身体,又能驱赶路过的野兽,免受它们的伤害,这点常识伊凡大少爷是有的。 可惜此刻用常识来衡量,是行不通的,他此行不是短暂的踏春之旅,不是闲来无事的度假露营,而是想要帮“无辜”的弟弟报仇,亲手捉拿实力不俗的凶手。 最要命的是,那两位少年凶手,似乎很熟悉,甚至是擅长丛林等野外生活。 进入密林,对于诺尔默和晨曦来说,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回到了自己的地盘,尤其是这两条“小鱼”,其实比鲨鱼甚至虎鲸还要可怕。 伊凡.斯迪皮尔德根本不知道,自从进了密林,他全程都在“猎物”的监控之中,几乎一举一动都落在诺尔默和晨曦眼里,连“追踪”路线都在两人的有意设计和引导下,不知不觉的被牵着鼻子走。 清冷的月光下面,离城卫军大统领休息的小山坳不足一百米的一棵大树上,诺尔默和晨曦正静静观察着昏昏入睡的敌人,浓密的枝叶形成天然的掩体,遮护了两人的存在,即使是大白天,只要两人不出声,伊凡.斯迪皮尔德在对面瞪大眼睛看,都不见得能找到他们的踪影,更不要说现在了。 “哥哥,是时候叫醒‘大蠢驴’了吧?”少女依偎在诺尔默身旁,檀口紧贴着他的耳朵,轻轻问道,“你看他脑袋不时一点一点的,应该是睡着了。” 少年摇摇头,说道:“再等几分钟。他刚睡不到一刻钟,或许正在假睡。就算累得不行,真的已经睡着了,也还没彻底睡熟。” “那好。就等他进入深度睡眠了再动手,能直接让他永眠就更好了。”晨曦憧憬道。 “估计没那么容易。你看,‘大蠢驴’的警惕性可不低,握剑的右手,可一直放在剑柄上头呢。” 再怎么疲惫不堪,城卫军大统领也是迈入中阶大关的六级战兵,身躯的强悍程度可不是盖的,精力也旺盛得很,区区一夜缺乏休息,没有及时补充食物的中等程度追踪,不至于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 “嗯。”晨曦甜甜一笑,丝毫不气馁,既然没办法一箭射死伊凡.斯迪皮尔德,那就找机会多射几箭好了,终究总能射死他的不是? 两人的交谈都是紧贴着对方的耳边进行,声音放得极低,在尖锐呼啸的山风干扰下,根本不虞目标听见。 伊凡大少爷脑袋耷拉在一侧,真的睡熟了。 一开始果真如诺尔默猜测的那样,盘膝而坐的城卫军大统领,仅仅进入了静坐放松、调整呼吸的状态,他没敢放松警惕,毕竟他附近还有两个身手不凡的敌人存在,随时可能从黑暗中跳将出来捅他一刀。 虽然按照他的认知,身为中阶战兵的自己,追踪了大半夜,尚且如此疲惫,修为境界远不如自己的两名少年,理应比自己更加累才是,况且根据戴妮丝的口供,此前少年一行风尘仆仆的赶了一整天的路,连修整的机会都没有,就落入了城卫军的埋伏,激战一场。逃亡到现在,定然疲惫不堪才对,选择找个避风的山坳倒头大睡一场才是正常的做法。 出于谨慎,伊凡.斯迪皮尔德放慢了呼吸,渐渐进入冥想,整个人处于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看上去闭上了双眼,其实感知反倒比睁开眼的时候,还要敏锐一些,远了不敢说,方圆二三十米的范围内有人走动,都能被他及时察觉。 然而他确实太累了,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累了,身心皆疲,身前的篝火散发着急需的温暖,带给他安全美妙的舒适感,与此同时,随着四周除了山风刮过的呼啸声之外,一切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安详,疲惫的感觉也就越来越重,越来越明显,思维也好,身体也罢,都在不停地劝说他: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天亮了,凶手也就在劫难逃了...... 于是在不知不觉之间,伊凡大少爷终于抵挡不住熟睡的诱惑,松弛下来,缓缓进入了深沉的睡眠,连紧紧握住剑柄的手指,也渐渐松开。 依稀中,戴妮丝正雌伏于他的身下,强忍屈辱,满面泪水的接受拷问......这是伊凡大统领平生最享受的那种过程,那种滋味。 就在他梦中依旧不可一世的时候,一股没来由的寒意笼罩了他的身躯,刺激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好! 从梦中惊醒的伊凡.斯迪皮尔德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个高速旋转的三棱箭头,自空中居高临下的冲着他射了过来,个头正变得越来越大,裹着箭头的白色斗气,就像天上的星光一样闪烁! 没时间思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死亡威胁底下,城卫军大统领全身气血高速运转,斗气下意识的自体内迸发而出,在他体外形成一道红光护罩,同时顺着手臂蔓延到长刀之上。 “哈!”的一声爆喝,刀罡犹如怒涛一般,自下而上直卷向瞬间及身的冷箭。 一红一白两道光芒高速撞击在一处,短暂的闪耀过后,一并消散于寒夜当中。 伊凡.斯迪皮尔德保持着右膝跪地,双手握刀向上格挡的姿势,一动不动,冷汗涔涔,顺着额头向下流。在他左侧的支撑腿两边地上,掉落着一根羽箭的前后两截。 这要命的一箭,好歹是挡下了。 随着长长一口热气的喷出,城卫军大统领剧烈喘息起来,心里一阵后怕。 偷袭来得太突然,熟睡中的他能在一刹那间惊醒就不错了,实在来不及从盘膝而坐的姿势站起来,然后做出正确的规避动作,只能拼尽全力劈出先前那一刀,幸亏姿势虽然十分别扭,瞬间的爆发还是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他缓缓站直身体,身躯各处的刺痛感异常强烈,毫无防备的熟睡里头,全身斗气猛然爆发可不是没有代价的,别的不说,上下经络、肌肉组织什么的,或多或少都有些损伤,这种刺痛感就是证明,身体表面的毛细血管没有大量迸裂都算万幸。 “有本事出来决一死战!躲在暗处放冷箭,算什么本事!” 城卫军大统领怒不可遏,冲着黑夜大声嘶吼,全然忘了下午的时候,他是怎样算计别人,调动数百人围攻区区两名少年,再加上一个老头的。 没有人回应他。 又惊又怒的地瞪着对面漆黑的山林,伊凡.斯迪皮尔德无法判断出,那几乎要了他一命的一箭,究竟是从哪里射出来的,此刻山风吹拂,勉强看得见轮廓的密林松涛阵阵,“沙沙沙”的作响,仿佛每一棵树都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无能和失败。 一切是那样的平静、自然,好像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不过是他的臆断而已,目的不过是将他从绮梦之中唤醒。 目光徒劳地在如泼墨般一体的山峦与密林上逡巡良久,伊凡.斯迪皮尔德跺了跺脚,放弃了扑过去,把谋害自己的“恶贼”从夜色里头揪出来的打算,走前两步,熄灭了身前的篝火。 再没有经验,这时节都应该知道,深夜里头暴露自己具体位置的,正是能在寒夜中给自己带来些许温暖的这堆篝火了,再不情愿都好,现在也要舍得了,不然的话,下一次的偷袭运气稍微差点都躲不过去。 树上的诺尔默和晨曦相视一笑,正如两人预计的那样,城卫军大统领不敢冒险过来搜索。 一来,双方的直线距离虽然不到一百米,实际却是分别位于两个山头,也即是中间还隔着一道小山谷,伊凡大少爷又不会飞,想要过来报偷袭的仇,只能老老实实从地面跋涉过来,等他到了诺尔默眼下所在的山头,两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二来,伊凡大少爷根本就不清楚敌人的具体位置,而这正是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由诺尔默单独负责出手的缘故。 晨曦的臂弩强于直射,距离偏短,除非伊凡.斯迪皮尔德没躲过暗箭,或死或伤,否则只要他像现在这样,成功躲过一劫,就能从来袭的弩箭判断出两人藏身的基本位置,万一他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宁可同归于尽也非要冲过来死磕,那就有点划不来了。 而诺尔默的长弓则擅长抛射,熊熊燃烧的篝火,在漆黑中给少年提供了准确的方位,射术精湛的他,有很大的把握命中敌人。又由于采用抛射的方式进行偷袭,只要伊凡大少爷不是一直处于假寐的状态,清醒的瞬间最多只能看见位于抛物线高处的羽箭,根本不可能由此推测出两人所站之处。 因此从实质上说,将偷袭行动思考的如此充分和细致的晨曦和诺尔默,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进退自如,攻守随意。 而不具备远程攻击手段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注定只能一味挨打。 当然了,说诺尔默对这次偷袭的结果很满意也不尽然,为了确保命中的精度,他特意选在风势较小的当儿射出羽箭,以免凛冽的山风影响羽箭飞行的轨迹,从而导致失手。然而正因如此,失去山风呼啸着作为掩饰,暗箭到底是惊醒了伊凡.斯迪皮尔德,让其在千钧一发之际避过杀劫,算是一点小小的遗憾吧。 正文 第四十九章 相互侵扰 第四十九章 相互侵扰 两人又继续耐心地默默站了好一会,这才悄悄从树上溜了下来,回到早早选定的藏身之处,一棵参天大树的树丫上。两人交替着守夜,轮流休息到天明。 天亮的时候,伊凡大少爷被鸟叫声吵醒,此起彼伏叽叽喳喳的声音,扰人清梦,想多眯一会都做不到,让他很不耐烦,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决定将解决早餐放到任务的第一位。 他的喉咙又干又涩,嘴角都开始冒泡了,后半夜提心吊胆,伴随着寒冷与饥饿的双重折磨,一直不敢安然入睡的结果,就是此刻感觉极度糟糕,肌肉僵硬,腰酸背痛,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和情绪都很不好。这种状态底下,高傲的他不得不选择向现实低头,先把饥肠辘辘的自己照顾好。 白天打猎总算是容易得多,一只倒霉的野兔成了城卫军大统领发泄满腔怒火的牺牲品,当草草完成宰杀、剥皮和清洗等必要程序之后,伊凡.斯迪皮尔德坐在一块石头上,转动着手里的树枝,烤得上头串着的那头野兔直冒油,不住一滴一滴落到篝火上,“吱吱”直响。 离他身旁不远,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和正在烧烤的野兔相结合,勉强算是有水有肉,伊凡大少爷的肚子“咕噜咕噜”响着,饥饿的难受劲,似乎更加明显了,他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眼神直勾勾盯着逐渐散发出烤肉香的兔子,专注无比。 能让高贵的大统领对尚未能开吃的食物猴急成这般模样,证明他是真的饿得慌了。 烧烤所需的过程缓慢的几乎无法忍受,终于熬到猎物烤熟的一刻,城卫军大统领欣喜地举起树丫,也不顾热气腾腾的兔肉是否会烫伤嘴巴,对准肥美的兔肉就是一口啃下去! 哪怕没有佐料,屁股底下的石头又硬又冷,远谈不上舒适二字,然而在错过丰盛的晚餐又忍饥挨饿整整一宿的伊凡大少爷眼里,此刻即将到口的烤兔肉,就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了。 可惜他的美食之旅被迫停留在“即将”的那一步,刚刚咬到兔肉,还没等城卫军大统领按照设想重重咬下一大口兔肉,充分感受浓郁的肉香与质感填充口腹的滋味,他眼里的欣喜之色就瞬间变幻成愤怒夹杂着惊恐,一个疾速后仰。 一道黑芒擦着伊凡.斯迪皮尔德的脸颊掠过,十分惊险。 等弩箭没入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树干,“嗖”的弩箭破空之声才迟迟传进耳朵,箭速有多快可想而知。 紧接着,躲过暗箭的城卫军大统领一把捞起倚在石头边上的长刀,对准另外一道略带弧形抛射而来的白光劈了出去。 白光“啪嗒”一声断成两截,分别打着转飞向两旁,第二根暗算的羽箭,总算被及时拔出兵器的城卫军大统领格挡住了。 “尊贵的伊凡大统领,用餐愉快!” 诺尔默的声音从右前方的山峦上响起,随即少年和晨曦的身影显现出来,一脸笑容的对着他挥了挥手,语气亲切的如同与挚友打招呼,随后转身离去,姿态从容,背影洒脱。 全程完全不考虑对方的感受。 伊凡.斯迪皮尔德黑着脸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握刀的手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与昨晚相似,双方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远,可仍是隔着一个小山谷,一个草木茂密的小山谷,想要找两人报仇,缺乏远程攻击武器的他,还是只有步行越过看似不难,实施起来却相当吃力的一途。 等他努力追到对面,早就黄花菜都凉了。 这、这、这算什么?这不就是兵法上头的,“扰敌食眠,迫其未战先溃”的活生生示例么? 只不过今日惨遭这种战术蹂躏,被折磨得凉兮兮而又无可奈何的一方,换成了平日高谈阔论纵横兵法时,颇有心得珠玑在握口若悬河的自己而已。 城卫军大统领咬牙切齿的低头看了一眼地面,脚边的泥土之上,正落着一整只香喷喷的烤兔,灰黑色的泥巴,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许多在兔肉上头,咧开的兔嘴满带邪恶的笑容,貌似在问他一个严肃的问题。 弄脏了的兔子肉,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伊凡.斯迪皮尔德气得鼻子都歪了,委屈的泪水充盈着双眼,差点就不争气的从眼角渗了出来,他高高扬起手中的战刀,发出撕心裂肺的长长嚎叫来! 太欺负人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两名少年将他算计的死死的,长于直射的弩箭,与擅长抛物线射击的长弓一道,一前一后几乎同步到达,齐齐封死了他的前后两侧,前头的弩箭来得太快,加之手捧食物的情况下,人往后仰总是比向前扑倒更容易做到,于是他很自然就选择了快速后仰,跟着后头的羽箭进一步堵死了他避让的空间,要么被羽箭洞穿咽喉要害,要么只能无奈之下拔出长刀硬接, 然而根据平时吃东西养成的习惯,他拿着树丫的正是日常惯用的右手,于是很悲催的,上头穿有用来果腹之烤兔的树丫,被求生心切的伊凡大少爷自个儿给丢到了地上! 也就是说,无论是他下意识做出的第一步反应,亦或是后头没有选择余地所采取的第二步应急措施,种种应变的可能,一早都在敌人的预料当中,被吃得死死的,毫无动弹和反抗的余地,也就不在话下了。 嘶吼完毕,悲愤交加的城卫军大统领红着眼,弯腰捡起烤兔,三下两下快速撕掉沾有泥土的兔子表面,飞也似的躲到一块个头更大的石头后面,狼狈地啃起了兔肉! 期间其动作之迅猛无伦,简洁有效,比起街边抢吃的资深乞丐来,绝对的不遑多让,此举很容易让人误会,尊贵的城卫军大统领,是不是曾经出于“体恤民情、深入基层”的考虑,在曼城的贫民窟或者丐帮之中厮混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否则很难解释,饿狗抢屎的动作如此的娴熟,充满浑然天成的韵律。 填饱肚子比什么都强,再不多留几个心眼,万一被杀个回马枪的敌人第二次打落手里的烤兔,那就更不划算了。 一向眼高于顶的曼尼福斯特城大少爷,被迫又一次放低了姿态,学乖了一些。 远处奔跑着的诺尔默和晨曦,忍不住边跑边笑,伊凡.斯迪皮尔德愤懑的狼嚎落在两人耳里,无疑代表着败犬的宣言,叫得越响表明越拿两人没有办法,从他们这边听上去,嘶吼声是多么的悦耳,很是令人心情舒畅。 这头鼓着腮帮子,狼吞虎咽中的伊凡大统领,突然一个激灵:是人都要吃东西,要睡觉的,既然敌人企图通过不断骚扰和打断我进食、睡眠的过程,迫使我扛不住了自行撤退,为什么我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嘴角的兔肉尚留有一丝深红,伊凡大统领抬起头,目光炯炯地望着诺尔默离去的方向,笑了起来。 炊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然而道理是相通的,除非敌人不生火吃熟食,否则只要点火烧烤猎物,就一定会有炊烟,也就必然同样暴露行踪,跟着炊烟顺藤摸瓜,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就手到擒来大功告成了? 伊凡大统领欣喜地笑着,笑声越来疯狂,明明自己的实力远高于两人,偏偏被他们牢牢压制了这么久,苦不堪言,此刻终于找到了对付两人的办法,怎不叫他欣喜若狂?于是他状如疯狗,蹲在石头后面,埋头使劲啃起兔肉来,原本缺乏佐料的辅助,野兔充满膻味,他烹饪的工夫又不到家,兔肉不是太熟就是夹生,吃起来别提多难受了,这会子却变得美味了许多。 不久之后,远处的一个山头上,冒出了白色的炊烟来,袅袅炊烟,几乎成一直线朝着空中升起,直到高出密林顶部,才被微风逐渐吹散,然而在阳光的照射下,白烟如同醒目的标志,标识出敌人的具体方位来。 果然,多次袭击得手的两名少年人,开始放松警惕,忘乎所以的生火烧烤猎物了。事实论证了伊凡大统领此前判断的正确性,他朝着炊烟的方向,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动身摸了过去。 长刀刚在溪水当中清洗过,干净而光滑,想必此番能痛饮敌人的鲜血了吧。 追踪着炊烟,伊凡.斯迪皮尔德顺利的来到了附近,他躲在石头后面,仔细观察着数十米远的篝火,一小会儿后,即便是他恨透了不远处的两人,也不得不承认,诺尔默和晨曦确实有资格当他的敌人。 比起贪图方便,将野炊地点选在水源旁边的伊凡大统领不同,两名少年虽然一时大意,犯了和他同样低级的错误,被篝火冒出的白烟暴露出了己方的所在,但毕竟拥有丰富的野外生活经验,懂得将火堆设在山头顶上,正常来说,山顶当然没有水源,想要取水很不方便,并非野外宿营的合适地点,然而放在躲避敌人追杀的前提下,居高临下能够随时监控四周的动向,方便随时逃跑的优点,就被无限放大了。 再加上观察了这么久,一直是少年独自在忙活着准备烧烤,娇小的少女则是站在一旁,手执双剑看向周围,神情专注,分明是时刻提防着他的到来。 想杀他们一个猝不及防是不可能了,且等一等,看看是否有更好的机会吧。 伊凡大统领悄悄叹了口气,强忍猛扑上前的冲动,蛰伏着,等待着。 少年开始将一块又一块不知道来自何种动物的肉块给穿在树枝上,穿成满满一串,接着转动烧烤起来。伊凡大统领紧盯着,右手握紧长刀,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就在晨曦转过头去,看向正在烧烤的肉块之际,城卫军大统领一个纵身,从藏身的石头后面跳了出来,刀光冷冽,朝着两人猛冲了过去! “他来了!” 少女到底眼尖机灵,敌人刚现出身影,她便立刻发现了异常,高声叫唤道,边示警还边扭头向着后头跑去,根本没上前接战的意思。 而正坐着烧烤的少年,则是飞快的跳将起来,拿起长剑就跑,紧紧跟着少女逃离山头,一头扎进密林之中,动作之迅速、果断,同样没有一点纠缠的念头。 原地只留下烧得正旺的篝火,以及开始“滋滋”作响的烤串。 正文 第五十章 苦不堪言 第五十章 苦不堪言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逮住了两人的行踪,试问伊凡大统领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连忙斗气灌注全身,疾速追了上去,哪怕前头的两人跑得比兔子还利索。 或许是追赶者的脚步太重,篝火旁边备着的一大摞干枯树枝,竟被震得松动起来,坍塌着,一股脑儿涌到篝火之上,一下子多了这么些柴火,火苗猛然拔高,飞快吞噬了开始冒油的烤串。 对于此等旁枝末节,伊凡.斯迪皮尔德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在他此际的眼中,什么都比不上干掉杀弟仇人,若不是彼此的距离太远,他的斗气不足以支撑此等程度的远程攻击,他早就斗气外放,一刀劈砍过去。 无奈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就这么摆在人们面前,从来不讲人情,不谈条件,直观而冷漠,从来不会根据某一个人的主观意愿就轻易改变,初始的数十米距离,竟成了天堑一般无法超越,苦苦追寻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伊凡大统领叉着腰,喘着粗气的停下脚步,再一次接受了被两人逐步甩开的残酷现实,丛林追逐,他是望尘莫及。 很难理解,吃饱喝足的成年人,耐力会比不上没吃早饭的少年人,简直就令人匪夷所思,难道他们身上带着空间法宝,里头装着无限的食物和清水?不然怎么解释他们那超强的耐力和速度? 想到这里,伊凡.斯迪皮尔德干脆顺着脚印原路返回,他记得很清楚,篝火上面可是烤着肉串呢,既然敌人逃之夭夭,不是便宜自己是什么。 彷如一桶冰水从头顶直浇到脚底,浇灭了兴冲冲的伊凡大统领那美好的愿望,没人及时添加柴火的后果是,火苗已然熄灭,余烟袅袅,可惜短时间的猛火仍然足以烤糊上头的肉串,浓烈的糊味散布在山头之上,让人闻了直反胃,黑乎乎一团团东西摆在他的面前,不吐出来就不错了。 他很不甘心,切开了一看,里面焦成一团,残存的纹路勉强告诉伊凡大统领,诺尔默烧烤的其实是动物的内脏,而不是所谓的肉块。 那么问题来了,洗剥干净的肉块哪儿去了,难道他们一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到来,将肉块都藏在身上,随时准备开溜跑路?从内脏的数量和大小来看,少说也是大兔子小山羊之类的猎物,大大小小那么多肉块,都能随身携带不成? 这头伊凡大统领正在低头沉思,那头不远的一处山头,又冒出了白色的炊烟,提醒着他可能正确的答案。 好一个声东击西,虚晃一枪! 眼睁睁看着仇人教训自己,什么叫做战术,怎样才算是活学活用,伊凡.斯迪皮尔德再也按捺不住火气,提着长刀就奔着炊烟扑过去,反正还有力气,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罪该万死的两名凶手,吃上一顿安稳饭! 又过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糊味在山风的吹拂下,变得稀薄了许多,这时候林子里头,飞快的钻出诺尔默和晨曦两人,早已确定过敌人离开的他们,直接飞奔到火堆前面,只见少年拿起树丫,拨开尚有余温的灰烬,对着地面使劲挖,很快就露出下面的两块“石头”。 “找到了!” 晨曦一声欢呼,伸出小手直接握住其中一块“石头”,抱起来递给少年。 “小心烫着!” 诺尔默连忙说道,到底是慢了一步,没能阻止少女的冒失之举,最后只能摇摇头,及时接过晨曦递过来的“石头”。 “没事,不烫了。” 晨曦笑嘻嘻地回答道,同时迅速从地上掏出剩下的那块“石头”。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诺尔默顾不上批评少女,两人一人捧着一块“石头”,朝着藏身之处跑去。 又过了一会,冒着白烟的那处山头上,伊凡.斯迪皮尔德正脸色阴沉,看着身前使劲燃烧的篝火,火光熊熊,证明他没有找错地方,只是篝火的上面,什么也没有。 “哥哥,你做的‘叫花兔’越来越地道了,味道都快赶上普利坦德大叔亲手做的了。” 晨曦正在努力啃一只兔腿,吃得一嘴的油,边吃边赞赏少年的手艺,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石片”。 “差距还是不小。大叔的手势,可不是轻易就能学会的,他做的‘叫花兔’,让人想起来就流口水。” 诺尔默谦虚道,从兔身上面撕下一条肉来,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火候正好,嚼起来很带劲,双眼则不断扫视着前方,显然没忘了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 与此同时,伊凡大统领再一次回到最早的那个山头上,他死死盯住脚下的小土坑,脸色铁青,双手直颤抖。不死心的他,终于确认了一个冰冷的事实,他又又又一次被耍了。只是这一回,他仿佛已经连怒吼的力气都消失了。 经过一整个上午的追踪,徒劳无功的伊凡大统领又饿了,当然,他能想象得到,此刻的敌人,正在慢条斯理的享用烤熟的野味,而至于他,只能咽下失败的苦果。 时光匆匆流逝,又过了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在相对短暂的追捕过程中,伊凡.斯迪皮尔德大统领充分领教了敌人的本领,好几次差点追丢了两人,全靠着六级战兵的优良视野及时察觉错误,才又走回到正确的路线上。饶是如此,若不是熟悉他的人,见到他此刻的模样,真有可能认不出身份高贵的大统领来。 伊凡.斯迪皮尔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铁青,隐隐透着股灰败的气色,眼圈又黑又大,脸上到处都是干涸的汗迹,头发凌乱就不说了,一身裁剪的十分合身的大统领战袍到处都是被树枝和灌木撕破、扯开的地方,加上泥土和苔藓等粘在战袍各处,远远望去就像流浪汉披着一条破布,那有什么彪悍精干的大统领光辉形象。 之所以成了这副倒霉的模样,自是全拜诺尔默和晨曦两人所赐,什么地方难走就偏往那里走,设计注重外观的大统领战袍,威严华丽,好看是够好看了,结实程度就不算上等,很容易就被锋利的岩石边缘和尖利的树丫弄破。 斗气外放固然能加强自身的防御力,却处于不断消耗的过程,而且想要将身上的普通衣物也顺便强化的话,大统领怕是要升级至离圣阶不远的等级方可。 艰苦的追踪至今,伊凡.斯迪皮尔德一身锐气早已尽失,吃不饱、睡不好,无时无刻高度戒备,提防骚扰,与其说是主动追杀敌人,不如说是被动遭受打击更加贴切,眼下全靠出离的愤怒支撑着他继续前行,要是光凭愤怒就能完成杀人任务的话,此时他满腔的愤懑足够将少年二人杀上几十个来回。 然而狠狠琢磨着要将诺尔默和晨曦剥皮抽筋,凌迟处死的城卫军大统领完全没有意识到,长时间陷入愤怒和无奈等负面情绪当中,他的体力和精力都要远比平时消耗的快得多。 算上头一夜,一连追踪了超过十二个时辰,他终于发现自己在痛苦而愚蠢地兜着圈子,敌人像遛狗那样,牵着他的鼻子在茂密的森林里头到处乱跑,总体上行走的路线隐然颇像一个完整的大圆圈,明明离自己不是很远,真正追起来却总是追不近前,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两人的身影却又适时在树林的那头出现,摆明了采用钓鱼战术,搞得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伊凡大统领终于停下脚步,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正视敌人,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理智告诉他,丛林追踪不是他的强项,此刻应该果断放弃行动,立刻逃回曼尼福斯特城修整。仇恨嘛,可以暂且放到一边,今后有的是机会报仇雪恨,否则继续腻腻歪歪追下去,搞不好要阴沟里翻船; 情感提醒他,杀弟之仇,戏弄之耻不共戴天,此仇不报非君子!何况老话说得好,报仇不隔夜,否则士气一泄,血性就要大减,若是两名年轻的仇人天赋上佳,进步神速,恐怕报仇遥遥无期不说,万一仇人想主动“了断”恩怨,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两种矛盾的想法在城卫军大统领的脑海里不断交手,彼此都有足够充分的依据作为论调的支撑,势均力敌,大有不将他的脑袋吵翻天就誓不罢休的凌厉气势,闹得他苦不堪言。 就在伊凡.斯迪皮尔德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无奈地喝着山间溪流的凉水的同一时间,离他大约不到一刻钟路程的一处小空地上,晨曦正挨着诺尔默哥哥坐下,边喝着皮囊里的温水,边轻松的探讨接下来是否到了决战的最佳时机。 “还差一点。”少年说出自己的判断道,“最好再继续逗他半天时间,等他实在扛不住了,想抽身离开的时候就收拾他。” 晨曦偏着小脑袋想了想,赞同道:“也是。想来在他的耐心还没耗光之前,体力还能多撑一阵子。就按哥哥的意思办,不就遛狗么,再带着他多遛一会,顺便欣赏一下城外的风光好了。” “对了,”少年突然想起什么,接着说道:“经过昨夜的一场激战,我感觉似乎隐隐约约有要突破的迹象。” 晨曦一听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她嘻嘻笑着回应道:“真巧,我也有这种感觉呢!” 诺尔默宠溺地捏了捏少女小巧可爱的鼻子,摇了摇头,好胜心顿时被勾了起来。他与晨曦青梅竹马,一同拜师学艺,一同外出游猎历练,感情极为深厚加甜蜜自不消说,于武道上面也常常互相鼓劲,你追我赶,形成了良好的竞争氛围,从进阶一级战兵到现在的五级巅峰,两人每回进阶往往只相差了几天时间,而且大多数情况下是晨曦率先升级。本以为这回很有机会领先她一次,没想到少女又几乎同一时间达到了圆满的境界,倒要看看这回是谁先完成突破。 少女冲着诺尔默俏皮地努了努嘴:“难得那边正巧来了一头‘大蠢驴’,就拿它练手吧。” 诺尔默自是没有异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于是收拾好行装继续上路,故意留下的痕迹,显眼得足够引起疲惫不堪的城卫军大统领注意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主动邀战 第五十一章 主动邀战 伊凡.斯迪皮尔德确实快撑不住了,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浑身气血都有凝滞的感觉,搜索的效率很不尽如人意。 有了头一夜被骚扰的痛苦经验,第二个晚上睡觉前,他特意早早熄灭了篝火,避免暴露方位,结果到了后半夜,硬是被无孔不入的寒气冻醒,身上难受的够呛,再加上时时刻刻要提防诺尔默和晨曦的暗算,基本上就没怎么真正睡着,想睡好就更别指望了,要知道凌晨时分,正是普通人睡得正香的当儿,也是熬夜的人最困的时候。 往常这个时辰,他不是睡在松软暖和的床褥上,搂着丰腴的裸妇酣睡,就是在牢房里用酷刑折磨所谓重罪的女犯人,享受着生杀予夺的乐趣,主动权尽在一手掌握,什么时候遭过这种风餐露宿忍饥挨饿外加提心吊胆的罪? 以往无论他怎么作恶,身边有的是帮凶,万事自有狗腿子负责,就像奸杀戴妮丝那样,他只需享受美妙的凌辱过程就行,其余捉拿佣兵团成员及家属,辨认凶手之类细节什么的,根本不需费脑筋,只管吩咐下去就是了。 现在可好,承受着百般煎熬的他,到底迎来了象征着温暖的清晨微光,高贵的曼尼福斯特城二把手却只能屈尊降贵,亲自弯下腰来寻找关于敌人的蛛丝马迹,区区小事还要亲力亲为的,太掉价了! 肚子“咕噜咕噜”提醒着城卫军大统领,早餐还没着落呢。 伊凡.斯迪皮尔德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林中空气,为了能出其不意的还杀弟仇人一个大大的“惊喜”,他仍然强忍着饥饿困乏种种不适,提前进行搜索行动。 来而不往非礼也,是时候让凶手尝尝意外袭击的滋味了,伊凡大统领凶性大发之下,相当快就做出了决断。 他亲身追寻了这么长时间,追踪经验和心得得到大幅度的提升,两名凶手再狡猾,多多少少也会留下路过的痕迹,仔细观察的话,总能辨认出来的。 “喂,大蠢驴。趴在地上找什么呢,狗屎么?” 不远的山岗上响起少女清脆柔美的声音,可惜她说的话一点也不中听。 城卫军大统领顿时一个机灵,感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伟大的光明神在上,幸运之神垂青,苦苦寻觅了这么久,正准备今天上午再找不到行踪就放弃之际,敌人竟然主动露面了! 他装作在微微的黑暗中茫然四顾,貌似找不准敌人的真实方位,手却悄悄握住了剑柄,身上气血瞬间提升至临战状态,双腿蓄力,一个虎跳冲向山岗的动作刚发动,晨曦的身影就瞬间消失在视线里头。 迷惑少女的举动宣告失败,伊凡.斯迪皮尔德鼓起所剩不多的耐性,朝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开始在山林间高速奔跑和快速寻觅起来。 不远处,晨曦如同一只欢快机灵的梅花鹿,轻快而灵活地在林间闪避、跳跃前进,困扰城卫军大统领达到冲刺速度的山石、树木等所谓障碍物,在少女面前犹如不存在那样,轻松的如履平地,不一会就消失在溪流的拐弯处。 哼!比起自己刚才蹩脚的战术欺骗,少女简直连掩饰目的都不屑于为,一看就是在诱我深入! 城卫军大统领微微冷笑,斗气加注到两腿上头,保持着接近冲刺的高速度。 急切地冲过一道山岗,伊凡.斯迪皮尔德顿感开阔起来,眼前出现一块颇大的平地,潺潺流水正从一旁蜿蜒而去,溪流的边上,两道身影并肩而立,静静地等待着他。 正是诺尔默和晨曦两人。 终于按捺不住冲动,试图主动决战了吗? “怎么,跑不动了?没吃早饭么?” 伊凡.斯迪皮尔德苍白的脸上闪现冷酷的笑容,到底是嫩了点,稍微占据上风就头脑发热,以为光靠这一天两夜的拖延和消耗战术,就能将老子的体力拖垮,心态弄到崩溃的边缘,真是天真!中阶战兵的可怕,又岂是区区初阶所能猜得到的?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浪费老子时间,一会就让你们领教领教老子的真正实力! 尽管两人站在背光的位置,但并不影响中阶战兵的良好视力,瞅着晨曦白嫩的俏脸,伊凡.斯迪皮尔德舔了舔干枯的嘴唇,一身白色女式武士服的少女,彷如一朵秀美到极致的白芍药,惹得他小腹一阵火热。酷爱在虐待女子上头做文章的他,彻底被晨曦的美态勾起了真火,明明激战就在眼前,他却竟然胡思乱想起来。 精之虫儿常驻脑海的情况,乃是斯迪皮尔德这一代男丁的普遍现象,伊凡大统领自然不能免俗。 “小心本大小姐一会挖了你这双狗眼。” 晨曦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丝杀气,眼前之人不愧是赛尔斯.斯迪皮尔德一母同胞的亲兄长,都死到临头了,仍然保持着下半身思考优先的惯性。 “滚过来受死!”诺尔默则是冷声喝道。 少年只是天性淳朴,而不是愚蠢,某方面再怎么没有经验,或者说迟钝,城卫军大统领那不加掩饰的淫邪目光落在眼里,哪会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龌蹉的念头,顿时激怒了少年。 “哈哈哈哈哈!”回应少年的,是伊凡.斯迪皮尔德放肆之极的笑声,惊起了林中大部分尚在栖息的鸟群。 他笑得畅快极了,从前天傍晚设伏对付诺尔默一行开始,他就一直走霉运,被对手压制的无可奈何,怎么努力也避免不了陷入被动的局面,弄得心情极其郁闷就不说了,还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诺尔默和晨曦就是天生来克制他的那样,没有任何缺点。 比如和少年较量至今,诺尔默总是一副冷静到几乎木讷的表情,没想到随随便便一个目光,竟然迫使他难得的露出了急躁的一面,常言道知慕少艾,果然少年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身旁俏生生依偎着的美丽少女啊。 自以为终于改变了被动局面的城卫军大统领,笑得越发肆无忌惮了,他嚣张地伸手一指少女,淫笑着说道:“放心,我保证不会那么快杀死你的,我会先砍断你的手脚,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享用你的小情人!让你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我会被大家尊称为‘恐怖的伊凡’!” 诺尔默从恼怒中冷静下来,他冷冷地注视着大放厥词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回敬道:“我保证,在你死之前,我会亲手拔掉你的舌头,让你为今天的狂妄下作付出血的代价。” 伊凡.斯迪皮尔德毫无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心神一阵恍惚,他没想到少年看似赌气的一句话,竟让习惯了杀戮他人的自己,头一回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恐惧,从头到脚冰冷刺骨的感觉极为真实,让他不寒而栗,一时间竟产生了某种幻觉,仿佛不是身处郁郁葱葱的密林,而是站在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血海边上,血腥味浓郁到闻之欲吐的程度。 至于尚未弱冠的少年敌人,则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大恶魔,正冷冷俯视着他! 嗜血好杀,言出必践,辣手无情。 靠!这是什么,幻觉攻击么? 血海幻觉是那样的真实,竟让伊凡.斯迪皮尔德恐惧到整个后背都在一瞬间湿透,未战先怯了。他赶紧使劲摇摇头,努力驱散莫名其妙的心悸与惶恐,同时一扬战刀,火红的斗气瞬间外放,一来驱散寒气的侵扰,二来给全身增加防御力,三来为寒光闪闪的战刀裹上一层流动的火焰。完成了斗气加持的他,整个人望上去威风凛凛,有如火神麾下的火天使。 管你是不是真的来自血海地狱之大恶魔,本大统领有着火神的庇佑与加持,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即便你真是恶魔中的恶魔,又能奈本大统领何! 斗气一出场,顿时让伊凡.斯迪皮尔德全身一阵火热,充满了必胜的信心,以及战斗的豪情,借着威武形象掩饰心中恐慌的城卫军大统领一声爆喝,抢先出手了! 真正的高手间战斗,往往没什么花里花哨的多余动作,反倒用的是最简单有效的招式,一如眼下的伊凡.斯迪皮尔德。 一刹那间,他手中的战刀就旋风般挥出了足足五刀,凌厉的刀罡过处,红色斗气被控制在刀刃之上极小的范围之内,一点也没有浪费,连绵不断的刀罡形成一道耀眼的扇面,就这么朝着少年的胸颈劈了过去! 伊凡.斯迪皮尔德一动手,诺尔默也飞快地迎了上去,长剑剑身浮现白色剑芒,同样毫不犹豫的正面朝着刀罡迎了上去! “当当当当当” 五声响亮急促的金属碰撞声响过,两道身影一同迅速地向后退却,只留下激烈碰撞产生的火花残留在空中,渐渐消散。 高大魁梧一点的身影一连向后退了三步,那是伊凡.斯迪皮尔德。 相对瘦削又略微矮一些的却后撤了足足五步,那是诺尔默。 面对面硬碰硬的情况下,六级战兵的伊凡.斯迪皮尔德终究是比五级巅峰的诺尔默要稍强一些,却也仅此而已。 于是伊凡大统领目光一凝,对着少年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一番,手中的长刀斜斜横在胸前,第一个回合的交锋使他明白,速战速决已然很难实现了。 少年则抖了抖手腕,脑袋向着左右两侧各自缓缓摆动了一下,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深呼吸调整了几下之后,他很快恢复了过来,眼神清澈,神情淡定,战意却比早前更浓了几分。 六级骑士,不过如此!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刀来剑往 第五十二章 刀来剑往 长剑朝着魁梧的敌人一指,诺尔默翘了翘下巴,话都不用说,眼中的挑衅意味已经溢于言表。 同样摆出若无其事姿态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呼吸陡然加促,多少被激怒了,少年长剑之上传来的力道之足,很是让他诧异,他知道眼前的敌人实力不凡,动手前已经尽量高估了对手的实力,原以为这样就绰绰有余了,没想到真正面对面动起手来,才切实体会到少年远比自己先前所料的还要强得多,看来之前城墙上头的那一刀,自己占了偷袭和敌人脚下不稳两点的便宜,否则没那么大的优势。 说实话,他有些心焦和胆寒了。诺尔默比起他少说也年轻了十来岁,武道上头就能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假以时日自当更加不得了,今晚拿不下少年,以后就连想都不要想了。 唯一暴露出来的缺点,似乎刚猛有余,柔韧不足,走的是纯粹追求力道的低端路线,按照武道一学来说,学习和采用这类打法的,通常是个人资质一般家境贫寒之人,贪图一个初期见效快,容易压制同级对手的好处,只是随着后续发展和逐步进阶,后劲不足的弊端就会暴露的越来越明显,攀登武学的巅峰就别指望了。 远的不说,毗迩尼帝国各大主力军团负责率先陷阵的“锋矢”部分,往往就是由这种类型的所谓猛士组成,别看名字起的好听、霸气,让人热血沸腾浑身是劲,说直白点就是头号炮灰,真要开战了,列入第一线冲锋的他们,一句九死一生都嫌太过乐观,十死无生才是最贴切的评价。 莫非杀弟仇人也存在着出身低微,需要抛头颅洒热血,依靠战功搏一个前程的问题? 暴虐的心性加上缜密的思考暂时压倒了内心的不安,伊凡.斯迪皮尔德双眸升起诡异的红色,那是他将全身修为提升至巅峰状态的标志,这回出手,他一反事先爆喝的常态做法,沉默着朝前大步迈进,功力尽现之下,一步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快到少年身前了,他才手臂一扬,凝重的刀势带起沉重的刀风,向着诺尔默当头劈下。 刀锋还在半空,凝聚其上的浑厚力量已然咄咄逼人,犹如巨石压顶,压得人呼吸不畅。 诺尔默看出这一剑的厉害,对敌人战法的改变一点也不敢大意,轻跨一步调整好出剑的方位,长剑稍稍上挑迎前,剑身光华内敛,仅在剑尖处闪出一截不到半尺长的剑芒来,出剑的速度同样刻意变慢,仅仅比敌人的略微快上那么一分。 “嗡”的一声闷响,缓缓劈来的战刀被后发先至的长剑轻轻点在刀尖下方,长剑剑身被巨大的力量压得微微弓起,但不知为何,战刀就像毒蛇的七寸被猎人击中那样,刀身突然一颤,抖动着跳将起来。 这雄浑霸道的一刀,竟被少年生生接下! 伊凡.斯迪皮尔德脸色变得更加低沉,沉默着继续进攻。 战刀再次舞动,依旧沉重的刀势封住了少年左右腾挪的可能,诺尔默轻舒猿臂,剑芒突然一缩,即将横挡战刀的长剑突然在空中拐了个弯,变成了平行刀身的姿势,于电光火石之间贴上了长刀,硬是压得刀身微微一沉,竟然使了个“粘”字诀,将来势汹汹蓄满巨力的战刀荡向一旁。 附在刀上的澎湃力道顿时落了个空! 努力抽刀回防的城卫军大统领,笼罩在心头的不安更加明显了,交手两个回合,自己快,少年也快;自己慢,少年也慢。总之一动手,少年就显示出远超年龄的丰富实战经验,同时又稳重又大气,尽管修为尚浅,却隐隐有种气凝山岳的宗师气度,完全打消了他先前的判断,怎不让他感到胆战心惊? 伊凡大统领边想边踏上一步,继续抢攻。 随着战斗的进行,诺尔默表现出全面实用的战斗技巧,以及上佳的临场判断能力。 面对伊凡.斯迪皮尔德不断变换形式、招数的进攻,少年总能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判断,然后采用合理的打法予以化解,封、挡、格、剔、挑、刺、撩、挂、砸...... 一把长剑在诺尔默手中,变幻出十八般兵器各自的独特作用和魅力来,让城卫军大统领颇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差点以为自己是和十八个完全不同的敌人在决斗。 战刀在空中拐了个急弯,向着诺尔默的下身劈去,就在少年中规中矩的接下这一刀之际,伊凡.斯迪皮尔德突然一声冷笑,手腕一抖,火红的刀罡瞬间漫天飞舞,忽快忽慢、忽上忽下的连连劈砍,看似节奏散乱,一个呼吸的工夫就劈出了十多刀! 与此同时,他的脚下步伐变换急促,绕着少年飞快奔跑起来,高速变换的招式闪着红光的残影,在空中勾勒出诡异的红色轨迹,整块空地的气温瞬间升高了数十度之多,仿佛一刹那就从深秋来到了盛夏季节,身处的也并非丛林,而是酷热难当的沙漠。 他已然动用了引以为傲的斗气秘诀。 被诡异的刀罡裹在中央的诺尔默不慌不忙,两脚交替不断变化、换位,不管对手的攻势如何猛烈,他的脚下始终保持不丁不八的站法,抢先一步占据有利的位置,上身则是微微前倾,右手盾牌随着劈来的刀光随时调整方向,左手剑提至与双眼齐平的高度,并不急于还手,而是每每找准伊凡.斯迪皮尔德刀法变换的间隙急刺而去,往往城卫军大统领砍出两三刀来,他才回刺一剑。 偏偏就是这看似艰难的一剑,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破掉城卫军大统领原本很有把握的组合刀法。 伊凡.斯迪皮尔德长啸一声,围着少年疾驰的步伐愈加快速,几乎脚不沾地的飞快疾奔着,手中的战刀愈加的迅猛,招式也更加的诡异多端,力道忽轻忽重,火红的斗气在尚未完全褪尽的黑暗中闪烁着,形成一道蜿蜒而连绵不绝的绚丽光影,他不信自己如此威势的一阵狂攻,少年也能尽数接得下来。 此间还有一个据说战力与少年相当的晨曦从旁掠阵,她没第一时间就上来夹击自己,已是让伊凡大统领颇感意外,随时存在变数的压力可不小,又岂敢在少年一个人身上过多浪费时间。 随着沉重的一刀砍在少年的盾上,拖着长长的火花发出的刺耳“吱吱”声,诺尔默终于向后退了三步避开锋芒,最后一步的脚后跟重重落在地上,跺出一个颇深的凹陷,显然有些收力不住,不过脚步依旧稳当,并未出现脚下踉跄失控的情况。 城卫军大统领喘着粗气,一轮疾速狂攻已经耗尽了他短暂爆发所能集中使用的全部战力,此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一时间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也无法形成追击之势,只能原地瞪大了双眼盯着少年,又是气愤难当,又是无可奈何,年轻的对手一脸的若无其事,淡定从容,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就在他目光闪烁惊疑不定的时候,诺尔默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随后轻轻咳嗽了两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起来。 “妈的,又被骗了。” 伊凡.斯迪皮尔德再次忍不住开口咒骂,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被对手戏耍到心态不稳了。这番急攻,乃是他的全力施为,绝对是发挥出了他平生所学最高的水平,少年虽然没有受伤,到底也不算好过,不然他真要吓得调头逃跑了。 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夜间空气,伊凡.斯迪皮尔德身形再度急闪,双手同时握住刀把,朝着少年劈头盖脸的砍了过去。 这一次的出击没有任何高明的招式,也不讲究什么章法,纯粹就是最基本,也最常见的劈砍,颇似街头小混混斗殴时比拼谁的力气更大,谁更狠,更不要命那样,典型的一力降十会打法。 诺尔默施展的功夫和招式简洁实用,在化解他的攻势上头很有效果,但相当少见,很难看得出具体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功夫,更不要说辨认其具体师承和破绽了。 本来很有“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之感的他,从少年刚才长出的那口大气得到灵感,根本没必要在技巧方面压制对手,直接靠实力上的等级优势粗暴碾压过去就是了。 于是他鼓足干劲,把诺尔默当成了练习用的木桩,朝着少年就是一阵乱劈。 应该说伊凡.斯迪皮尔德灵机一动之下,所采取的方式奏效了,随着他步伐稳健、一刀又一刀的只顾埋头砍将下去,少年好像被突然变身市井流氓的城卫军大统领弄得不知所措,颇有些束手束脚起来,一时间顾不上施展巧妙的步法和身法进行移动规避,也找不出所谓的破绽来,只能不得不采取硬碰硬接招的笨法子予以应对。 此消彼长之下,原本僵持的攻守形势顿时变得明郎起来,“乒乒乓乓”一阵热闹的兵器交接过后,绝对实力占据上风的城卫军大统领头一回将对手劈得不住后退,左支右绌,显现狼狈姿态了。 太阳悄悄从最远处的树梢之上探出了边缘,阳光与温暖一道出现,开始挥洒向脚下的这片土地。 曙光初现,朝霞满天。 胜利女神已经在向自己招手,露出迷人的微笑了,再多加一把劲就能砍死这杀害弟弟的凶手,给自己那惨死的赛尔斯报血海深仇了。 伊凡.斯迪皮尔德嘴角上翘,豪情万丈,于是他抖擞精神,正准备一鼓作气挥刀强攻,剁下诺尔默的脑袋来,突然一味防守尚显不支的少年一声清啸,剑上光芒大作,斗气剑芒整整从剑尖冒头一尺之多,向着刚刚露出胜利而狰狞笑容的他就是一剑! 迫不得已急忙举起臂盾一挡,臂上传来的巨力改变了城卫军大统领的去向,将原本前倾进攻的他向后击退了足足两步之多!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战时进阶 第五十三章 战时进阶 趁着伊凡大统领还未完全站稳,诺尔默得势不饶人,接着又是一剑笔直刺出,这一剑更加夸张,白芒再度大盛,整整替长剑延长了一尺半还多,剑罡呼啸,摄人心魂。 这回踉跄着倒退的轮到伊凡.斯迪皮尔德了,顾不上立足未稳,他连忙强行提气变换身形,以便避开正面袭来的锋芒,如此凌厉的一击,正面硬杠太不划算。 高速倒退之下,决斗双方的距离,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初始的时候。 连续两剑逼退城卫军大统领的少年不再乘胜追击,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后全身上下脆响不断,一股白色的斗气自他的头顶升起,从上而下地顺着他的全身缓缓游动,然后又从脚处回游到头部,呈现一派热气蒸腾之状,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定了伊凡大统领,尚显几分稚气的脸庞,威严而刚毅。 “不好,敌人要发大招了!” 伊凡.斯迪皮尔德顿时警惕起来,不再着急反击,而是立即双腿分开微微下蹲,稳住了下盘,同时身子向着右后方微微一侧,长刀于右侧腰间一竖,左手顺势握住刀柄下半部分,左臂的臂盾恰好正对敌人,摆出师门“鼋势流”的正宗标准防御姿势。 面对明显在憋大招的少年,伊凡大统领一点也不敢怠慢,根据以往的经验,越是威力巨大的战技,越是需要蓄满斗气和力量,等到两者同步升至最高点时再择机出手,这类俗称杀手锏的高阶战技除非不发动,一旦发动杀伤力必定十分惊人,必须全力以赴做好防守,方能化险为夷。 至于一个箭步冲上去打断少年蓄大招的过程,趁机重创对手,听上去似乎很有道理,骑士小说里头也时常提起,某某骑士如何攻其必救反败为胜毕其功于一役云云,然而那纯属蹩脚的小说家意淫外加瞎扯淡,现实中并不具备实际意义,若非拥有远超少年的实力,否则这个时候谁会傻到冲上去,从而提前触发少年的攻势自行展开,以攻对攻的情况下,少年蓄势蓄气蓄力那么长时间,已经积蓄汇合到一起的各种力量之大,会将他作为突破口,一股脑儿尽数喷涌到他身上,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倘若真的拥有远超少年的实力,自是全程牢牢压制住他,又岂会轻易让其拥有蓄势发动绝技的机会呢?只有像此刻这样,双方实力大致相近,自己先采取守势化解掉少年的绝招,耗尽其斗气和战力之后再宰掉他,不是更好? 话说回来,少年那边还有一位实力相近的晨曦从旁掠阵,能不能快速突破她的拦截都两说,万一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演变成两人夹击的形势,何苦来哉呢。 有鉴于此,伊凡.斯迪皮尔德顾不得珍惜斗气了,长时间的追踪与此前一轮抢攻,已经耗去了他大量的斗气,原本想控制一下节奏,保存一点实力,没想到竟然逼得少年提前动用绝招,随着伊凡大统领防御念头的出现,鲜红的斗气从体内涌出,源源不断的加入原来凝成的战甲与战袍之中,颜色飞快的朝着深红转变。 这时候诺尔默眼睛一眯,举起了右手,长剑遥遥指向伊凡大统领的眉心,氤氲的白气变得更加浓郁,渐渐笼罩了他的全身,竟然看不清楚他面部的表情,只剩下森冷的剑锋露在外头,气势逼人。 “来吧!” 伊凡.斯迪皮尔德无声呐喊道,他犹如长鲸吸水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斗气更加不要钱似的输送到身体各处,加强着整体的防御力度,连左手臂盾上头,都蒙上一层厚实的红色光晕,形成了远比平时都要厚重的外层光盾。 完全调整至巅峰状态的伊凡大统领,心头大定,信心满满,幸亏少年发大招前的蓄势很漫长,否则自己不定能不能及时达成此际的最强防御态势,他深信,无论少年这一击有多么厉害,自己都绝对能接的下来,所以他没有急着抢先出手。 对面的“噼啪”声变得更加响亮,少年遥指敌人的长剑,依然稳稳定在那里,同样没有急着出招。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就在伊凡大统领隐隐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挺立如苍松翠柏的少年那头,又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浓郁的白气与光芒,又一次开始绕着少年的全身,游走起来,还越走越快,紧接着仿佛接到某种信号,所有的斗气与光芒,朝着少年的头顶、胸膛、腹部和四肢蜂拥而去,仅仅几息之后,就被尽数纳入了少年的体内。 随着一圈朦胧微弱,却又倔强的白色光晕闪现在少年的脑后,少年的躯体表面现出了一层薄薄的荧光,温润如玉,晶莹透亮,闪烁着盎然的生机。 不知何时低了头闭上眼睛的诺尔默,此时轻轻睁开了眼睑,抬眼看向伊凡.斯迪皮尔德,目光凛冽,炯炯有神,仅仅是注视着他,竟然使他产生了压抑的感觉。 伊凡大统领突然觉得很不对劲,眼前的这种情形,他好像在那里见过,或者听说过,正在边纳闷,边努力摆脱少年给他施加的无形压力,突觉眼角有道白色的身影闪动,唯恐不远处掠阵的晨曦趁机偷袭,他连忙扭头看去,并做好了格挡的准备。 然而高速掠至诺尔默身边的少女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稳重地站在少年身边,略微靠前一步的地方,双刃在手防备着伊凡的同时,面带欣喜之色的微微侧脸看了看诺尔默,眼中满满的爱意。 晨曦没在他分心之际偷袭一把,这让伊凡.斯迪皮尔德偷偷松了一口气,没等他真正定下心来,就不得不看着眼前的一幕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眼前的一幕他似曾相识。 “我去!谁那么缺德啊,竟然将进阶模拟成发大招的模样,那牛皮哄哄的架势,害得老子白白紧张了半天!” 城卫军大统领心中一阵哀嚎,差点就要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捶胸顿足,为少年再一次糊弄自己成功而破口大骂。 想到了当然就要去做,伊凡.斯迪皮尔德刚刚张嘴,骂娘的话还在嘴边,他就赫然发现,浮现在少年身躯表面的这层白色光芒里头,隐隐有着极为微薄,但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的紫气萦绕,丝丝缕缕绕着少年全身不住游走,给少年略带稚气的脸庞添上几分神圣的气息,如假包换的神圣气息。 要是空中再有悦耳动听的吟唱加以衬托气氛,他都几乎要误以为面前的少年,乃是天界的天使下凡历劫来了。 面对如此异象,伊凡.斯迪皮尔德果断放弃了进攻的鲁莽决定,而是眼都不眨地仔细加以辨认,接着便是大惊失色,一个辉煌显赫、耀眼夺目到曾经坚信只是个传说的斗气专有名词,瞬间降临到他的脑海里面,回旋激荡,反复唱响。 他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紫气加身!竟然是紫气加身!传说中世间最最顶级的斗气才能产生的异象,紫气加身! “他妈的!这算什么事啊,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 少年战时进阶就够要命够无耻的了,竟然还是身具“紫气加身”的最顶级斗气,这让伊凡大统领如何不欲哭无泪,颇有被天雷雷得外焦内黄的悲催感觉,生来就压了别人一头的他,竟敢埋怨起老天的所谓不公来。 人天生就有高低贵贱之分,所谓“人人生而平等”,完全就是当年提出这个口号的无良政客,二度创作存心用来忽悠老百姓的说辞,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和润色之后,获得了和他一样心黑透了的同伴们广泛认可,进而衷心支持,既偷换了主观概念,也歪曲了客观事实,圆满完成了日后将许多无知老百姓给忽悠瘸了的任务。 探寻历史真相,这个无良口号之所以能传唱得今天满大街都知道,愚弄得无数“没头脑”和“不高兴”为之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奉为颠扑不破的真理,陷入癫狂痴迷的状态,并以之肆无忌惮的攻击和诟病本国的执政者,平白制造了不知多少事端,拖了国家发展多少后腿,不得不说这种危险局面的形成,和某些学艺不精脑袋被驴踢了的所谓文人有很大关系,据说这类玩意今天有了个响亮的绰号,所谓“公知”是也。 这群扮演有良知的所谓精英分子,其实根本不了解这句口号的宗教根源,不曾深入探究过昔日那些异域岛国政客重提口号的历史背景,当然也不清楚,甚至是知道了也假装不知道,身为盗贼、流氓、地痞、杀人犯和强奸犯的直系后代,这些无耻的异域政客究竟想要达成怎样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就想当然的将其翻译成本国文字,并以毕生的精力广为宣传。 所有的阴谋,早已按照固定的套路设定好了,戳穿了就是一文不值。 之所以首先强调“生而平等”,不过是为了引申出后面的“民主与自由”之概念与理论,为进一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奠定立足基础和发展空间,仿佛这世间存在的种种不如意和弊端,都是因为没有按照他们标榜的这套理论去执行,哪怕本国的执政者们呕心沥血,前赴后继的一心为老百姓谋福祉,带领大家取得了长足的进步,过上了好日子,也会被他们通过长期打造的精英人设,利用手中的话语权,抨击的一无是处。 他们往往刻意遗忘,自己每天拿着敌人巧立名目施舍的各种高额补贴,以及所谓的学术研究费用,日复一日心安理得的造谣生事,恨不得全国老百姓都在他们的号召下,放弃人的尊严,甘心和他们一样化身为狗,乖乖跪倒在敌人的脚下,永远都不要站起来,挺直腰杆做人。 诺尔默曾听父亲点评过,这些“翻译家”和“理论家”或纯粹是学术水平不够,或是居心不良,通俗点说不是蠢,就是坏,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又蠢又坏。总之错的是一塌糊涂,无可救药。 当日因莫托奥子爵边给兰花修剪枝叶,边摇头叹息着说,对付这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唯一的办法莫过于将他们送往一个名叫西伯利亚荒原的地方种树,一方面算是废物利用,多少帮补一下植被不足水土流失的问题,另一方面也能早死早超生,免得继续苟活着浪费粮食,污染环境,影响市容,看见了就恶心。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先天品级 第五十四章 先天品级 人性中,不可避免存在一些丑陋的方面。 谎言说了一万遍,就会有许多现实生活中混得不太好的无知者被忽悠成了傻子、瘸子,心甘情愿的将谎言当成真理,不愿反思自己的不足和错误,进而通过加倍的努力学习予以改进,补足短板,反倒是将种种的不如意归结到他人的身上,大肆攻击朝廷和他人,继而心安理得的继续埋头当鸵鸟,不思进取,一生窝囊糊涂到死。 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然而事实上,人一生下来就有分别,所在的家庭阶层不同,富裕程度不同,家教环境不同,来自父母的关爱程度不同,哪怕原来具有同样高贵的灵魂,也会在不同的物质和精神条件影响下,变得截然不同。 你丫的一个泥腿子的儿子,想和世代王侯家的翩翩贵公子争位子、抢女人,企图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你配么? 就算不比拼家庭背景,仅仅讨论个人天赋,也必然有的人天赋好一些,有的人要差一些,夹在中间的绝大多数人则是天赋平平,即便后天再怎么努力,没有奇特际遇的话,也很难通过修炼,达到甚至超过那些天赋比自己强,用功程度也差不多的人最终的实力和境界。 所谓天赋一流的,往往被人们称作“天才”,若是天才所在的家境颇好,又有幸得遇名师,进入自己合适的领域发展,这样的人只要不是中道夭折,最终想不在人世间扬名立万,创出一番事业来都很难。 根据大陆数千年来形成的、公认的天赋评价体系,一共将人的天赋分为九个大的品级,每品又分为正副两级,统称为“九品中正法”,通过一整套严密细致的检测及评价体系,以之预测和评定一个人未来可能达到的成就,是否值得在其身上投入更多的资源和力量等。委实怪不得人们功利,毕竟领主家也没有余粮嘛。 众所周知,所谓的天赋,和血脉往往有着极大的联系,父母的天赋越好,通常子女当中诞生相近天赋水平,甚至超过父母的可能性就越大,修炼高层次功法至高深境界的成功几率自然也就更高,反之亦然。 也正因如此,大陆各国的门阀、世家自然十分看重血脉传承,为了能让家族永远传承下去,或者严格的说,保持现有阶级地位甚至更上一层楼的传承下去,源远流长枝繁叶茂,成了门阀世家选定子嗣婚嫁最为看重的评价因素之一,一旦从寒门子弟中发现上等天赋的存在,往往不惜采取强迫入赘的手法,甚至极端一点,“榜下捉婿”直接送入洞房也不罕见,说穿了无非就是图的“天赋”二字。 回到伊凡.斯迪皮尔德身上,作为曼尼福斯特城城主嫡长子,未来伯爵爵位的继承人,他的天赋算是相当的不俗,按照“九品中正法”,他年少时到王都参加评定,可是得到“四品上”的颇高天赋评价,向上比起门阀世家直系子孙“二品下”或者“三品上”的那些真正天才血脉来,当然是有点不够瞧,但比下可绰绰有余,远的不说,放在曼城里头,他绝对是头一份,连他父亲当年都没有他这么高,也因此骄纵狂妄得没边了。 然而就他所知,进阶时出现“紫气加身”这等异象的顶级天赋,他别说以前没亲眼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当然了,伊凡大公子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年少时要打基础,他好歹也是读过几年书的,特别是梦想成为高阶战士,名字之前冠以“大骑士”称号的他,对那些专门记录伟大骑士生平事迹的人物传记,乃至相关衍生品的骑士小说可是没少读,连明知不靠谱的传说、诗词歌咏都听的津津有味。 按照上述文学体裁里头的说法,能修成圣阶的伟大骑士,天赋少说也得是“一品下”的水准,再往下之流,就连想都不要想了。 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一品天赋何等难得,“一品上”就更加是难上加难了,历史上那么多赫赫有名的圣阶骑士,很少听说谁能够具备“一品上”的顶级天赋,有幸名列其中的共有七种不同类型的天赋,内在形式外在特征都极为鲜明,排名还特别分出先后,不容僭越。 有心人统计过,从排名最后一位的“三阳开泰”往前数,到雄踞第二位的“丹凤朝阳”,后头六种都曾经出现过十次以上,然而排名高居榜首的那一种,在整个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不过仅仅出现过两回,数量极为稀少。 这种珍稀到几乎绝迹的天赋,有个恢弘响亮霸气侧漏的名字,一听就知道不同凡响:紫气加身! 身具这等绝顶天赋之人,无论修炼的功法、斗气属于何种类型,进阶时都有个显著的特征,会在本身修习的斗气之中,呈现一丝一丝紫色的斗气,绕着修炼者的身躯上下不停游动,彷如紫色游龙在环抱修炼者,不但能大幅度提升原基础斗气的整体品质,更会随着每一次的进阶,逐步强化修炼者的躯体内外,增强补弱,从而达到洗髓易筋的功效,彻底凝练其肉身,直至最终的超凡入圣。 也正是无视基础斗气与功法,总能将修炼者推至世界之巅的神奇功效,使得这种超级天赋脱颖而出登上了榜首,被冠以“黄袍加身”般的崇高地位,令无数修炼者为之惊叹、艳羡,崇拜到了极点。 此刻,这种传说中的无上天赋,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升级潜力,显现在眼前的少年诺尔默身上。 紫气加身,君临天下! 换句话说,面前的这一位,乃是百年一遇,甚至是千年一遇的天才,而且被自己幸运的撞到了,真所谓三生有幸是也。 要命的是,这个所谓天才中的天才,是自己的仇人。 被突如其来的天雷般噩耗,雷得外焦里嫩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想死的心都有了,太残暴了!太没有天理了!! 他嘴角哆嗦着,手脚冰凉,纵使火热的斗气裹紧全身,他依然感觉很冷,从内到外的冷,伊凡大统领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仿佛这样做能带给他额外的力量,破局的智慧。 如今之计,只能是趁着少年刚刚进阶,境界未稳相对最虚弱的时候,彻底解决了他。否则就不是能不能给弟弟报仇的问题,而是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去的问题! 城卫军大统领在瞬间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性,找到了唯一可行的,也是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极度的恐惧可能令人精神崩溃,也可能令人变得勇敢,虽然后面这种反常现象出现的几率并不大,却难得的发生在了伊凡大统领这里。 一声狼嚎炸响,心脏猛地一连搏动几下,强有力的脉动过后,血液骤然被泵向四肢百骸,强行升高的血压和体温将僵冷的身躯迅速恢复到正常状态,伊凡.斯迪皮尔德鼓起余勇,长刀红光大盛,双脚一蹬直扑少年,瞬间变成血红的双眸,死死瞪住尚在调整呼吸的少年,面目狰狞,几欲生吞活剥了他的样子。 管你是不是最牛逼的天赋,宰了你就一了百了,永远不用愁!恐惧笼罩之下的他,亢奋不已,能亲手将如此了不得的天才,未来注定要一生显赫的大人物扼杀在萌芽期,那是一件令人多么自豪,多么爽快的事情啊! “杀了他!杀了他!” 疯狂的嘶吼声回荡在脑海里,伴随着这样明确的念头,伊凡.斯迪皮尔德人刀合一,冲着少年就是一刀掠去,身法快得只剩下一道血红的残影! “贼子放肆!” 晨曦一声娇叱,玲珑婀娜的身影激射而出,双臂一扬,一明一暗两把短剑迎着刀罡正面怼了上去,竟是完全放弃防守,采取与城卫军大统领对攻的凶猛打法! 诺尔默不由得紧张起来,顺利进阶不代表立即拥有新级别全部的战力,此刻浑身经络和肌肉又酸又涨,皮肤痒得厉害,让人恨不得立即大挠特挠,胸口与腹部则是一团火热,全身气血翻腾,种种迹象表明身躯正处于调整和适应的阶段,迫切需要他保持静止状态,特别是必须静下心来冥想,从而控制气血顺着全身脉络不断进行循环,一次接着一次,周而复始,直到沸血异状重新缓缓回到正常状态为止。 比起以往经历过的进阶升级,这一回的关口突破感,显得尤其特别,从打开一扇小窗户,变成了推开一扇大门,视野豁然开朗了许多,触觉当然也变得更加敏锐,整个过程堪称水到渠成之余,又隐隐约约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妙感觉。 按照严格的等级定义,一到五级称为初阶战兵,从六级往上直到十级,统称为中阶战兵。 登上了六级这个新台阶,意味着从此迈上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层级,巩固好六级战兵的新境界,对于任何刚刚晋级的人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自然需要用上更长的时间,更大的耐心予以熟悉和适应,不得有一丝怠慢或急躁,切忌中途停止。 若是强行终止这个过程,参与围攻伊凡.斯迪皮尔德,战力发挥不出总体的一半还罢了,还很可能造成可怕的内伤隐患,影响日后的修炼,绝对的后患无穷。 然而少年毕竟担心晨曦的安危,他刚想提起垂下的长剑上前助攻,就发现战局的发展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与其担心妹子能不能顶得住,会不会受伤,倒不如关心敌人能扛多久,一会儿下场如何。 “哼哼,小妮子又不老实了。” 诺尔默感叹道,嘴角开始上翘起来。 正文 第五十五章 痛殴恶犬 第五十五章 痛殴恶犬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乱响,娇小的少女不断灵巧的跳跃进攻,招式凌厉,手中一黑一白的两把短剑被她舞成两个光团,一个白晃晃,一个黑煞煞,飞快地化解了对手一往无前的迅猛攻势,迫使伊凡.斯迪皮尔德与其进行缠斗。 交手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晨曦随即一声清啸开始反攻,她朝着身材高大魁梧的城卫军大统领前后绕行,上下翻飞,左右穿插,双手短剑一会儿声东击西,一会儿双龙出海,竟然将原本采取攻势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杀得手忙脚乱,汗流浃背,只能下意识地依靠经验和那一股戾气苦苦支撑。 既然攻守之势已然翻转,少年干脆微笑着观起战来。 与诺尔默轻松的心态有如天渊之别,伊凡.斯迪皮尔德此际心中叫苦不迭,眼前尽是少女幻化的身影,高速绕行进攻的晨曦身法之快,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也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根本没想到,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竟能拥有如此惊人的速度和身法。 晨曦就如同美丽的蝴蝶女神飞到了人间,绕着似锦的繁花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优雅自然,那么的动人心魂,于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女性的无双魅力。 可惜在连连不住倒退的城卫军大统领看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女神,此际跳的简直就是催命之舞,他已经渐渐分辨不出少女的出招动作来,入目所见只有黑白两轮光团,以及黄白相间的一道倩影,那还分得清一招一式的具体细节,只觉得头昏眼花,应接不暇。 苦矣,难道这绝色少女是命中注定来要自己性命的那个人? 隐隐然,“恐怖的”伊凡和他“倒霉的”赛尔斯弟弟,面对同一名少女,有了相同的感悟,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思考问题的方式那么的相近。 一片红色的“布帛”从斗气凝成的战袍中分离了出来,随着山风漂浮而去,化为缕缕轻烟,渐渐消散,那是伊凡大统领长刀的防御圈不再严密,抵挡不了攻势导致的后果,少女的匕首已经刺破了他护身斗气,直接予以削弱和打击。 俗话说得好,凡事有了第一次,后面的局势朝着越来越恶劣的方向发展,也就顺理成章了。 少女冷着脸,继续沉默着只顾进攻,连绵不断的递出一双短剑,以怒海狂涛般的攻势尽情冲刷着身前这块名为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岸边岩石。 再坚固的岩石,也承受不了海浪一浪接一浪,经年累月的暴力冲刷与拍打,表皮一一脱落的现象表明,离整块顽石崩塌之时已然不远。 随着一片又一片的“布帛”被撕出,飞散消失,伊凡大统领赖以护体的斗气战甲与战袍,正以远超他预计的速度出现破损,快得他再怎么拼命催发斗气,也根本无法及时弥补。 和他那身量身定做的城卫军大统领长袍一样,斗气凝成的战甲战袍,开始呈现残破不堪的外貌,伴随着少女的进攻狂澜,东一块西一处的,到处都是漏洞,丝丝缕缕的红色,再也无法成条成形,飘飘荡荡飞向了四周。 远看是个逃荒的,近看是个要饭的,若是开口一问,原来是个送死的。 江湖人常常提及的这一段黑色幽默,成了伊凡大统领眼下最好的注解。 更让狂妄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感到绝望的,是少女凌厉攻势之下,每一招一式蕴含的恐怖力量,差点将他的双手都震得失去知觉,这哪里是所谓的五级巅峰战兵实力,具体哪一级不知道,但绝对是六级巅峰以上才能拥有的好不好! 面对远远超出自己实力的对手,默默哀嚎的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尽全力将长刀舞成一团,不求伤敌,但祈求能在耗光少女的力气之前,自己能多扛一阵。 刀舞得再快,也掩饰不了毫无章法的实质,败亡就在眼前。 诺尔默彻底放下心来,既然看出妹子胜券在握,他就干脆静下心来,收回了关切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从容进入入静状态,好好巩固刚刚进阶的境界。 前头还在鏖战,后头淡淡的白光开始再一次从少年的体内释出,这一回的轻柔而缓慢,犹如温热的泉水那样,渐渐覆盖了他的全身,然后光芒逐步收敛,凝成一套哑光状的白色铠甲,包括胸膛、腹部、肩膀、大腿护甲和胫甲,最终完全包裹住他的整个身躯。 这是一套外观古朴典雅,样式简洁,没什么多余花饰的全身铠,多了这一层柔性铠甲,整个人的防御力便大不相同,更勿论附加在武器上增加的强大进攻力。 战团中的伊凡.斯迪皮尔德绝望地嚎叫起来,他的斗气终于无法支持下去,黯淡的火红色挣扎着闪烁了一下,就彻底消失不见。 失去斗气庇护的城卫军大统领惊慌失措地倒退着,双手握紧刀柄使劲劈砍,企图将步步紧逼的晨曦逼退,只是毫无章法的胡乱劈砍暴露出他处于崩溃的边缘,左臂沉重的骑士盾早就丢在地上,唯恐多浪费一丁点所剩不多的力量。 四下飞溅着的血花表明,对于少女迅猛无比的进攻招数,城卫军大统领既没有办法挡下,也无法通通避开,已然受伤不断了。 “中!” 晨曦娇声喝道,随着她秀美的玉腕一扬一探,短剑寻觅到伊凡.斯迪皮尔德的一处破绽,飞快在他的眼前一掠而过,城卫军大统领顿时发出一声又长又凄厉无比的惨叫,他猛然间向后死命一蹬,前所未有的痛楚,死中求活的欲望瞬间大幅度提升了爆发力,高大魁梧的城卫军大统领一跃倒飞出了好几丈远,比他正常时的全力跳跃还要强得多。 地上顿时多了一朵绚烂绽放的鲜血之花,花瓣大,颜色深。 身处空中的伊凡.斯迪皮尔德一手捂着眼睛,刚一落地就飞快的拧过身子,全速朝着来路飞奔而去,三跳两纵就逃出去颇远,再次证明了落荒而逃的时候,人的身体潜能会得到最彻底的激发这一战场真理。 一朵又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色花骨朵儿,顺着伊凡大统领逃跑的路线,一一在地面盛开,形成长长的一串。 晨曦停下脚步,冷笑着举起臂弩,从容张弦、搭箭、瞄准,然后松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快又准,满满的韵律感。 “嗡”的破空之声响起,几乎在弓弦激发的同一时间,尊贵的城卫军大统领再次惨叫起来,狂奔中的身躯顿时一个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接着就见他忙不迭地丢下手中的战刀,身子诡异地一拐,消失在山岗的后头。 “哼哼。且让你这条瘸腿狗多活一会。” 少女微微一晒,轻蔑地发表“怜悯”道。 对于被他射中肩头,导致连手头最合适和重要的随身武器都拿不住,急吼吼逃之夭夭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晨曦再也不看一眼,更没有急着追上去痛打落水狗。 充其量,伊凡大统领不过是一条家狗,一条得了狂犬病四处乱咬的家狗,而不是以四海为家生命力顽强的野狗,没有离群独居的能力,落水之后就算爬上岸,也只能灰溜溜滚回自家的狗窝,躲在狗窝里头舔舐伤口,乱吼乱叫几声发泄不满。只要狗窝还在,想什么时候过去拆掉碍眼的臭狗窝,顺便宰掉这条威风不再的病狗,还不是全看晨曦小姑奶奶的心情? 晨曦笑眯眯地回过身来,准备关心一下诺尔默境界巩固的如何了,一回头就看见似笑非笑,不怀好意瞅着她的诺尔默。 “嘻嘻嘻。哥哥感觉怎么样啊,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 少女假装没看到哥哥那副想吃掉她的眼神,一步一跳的回到哥哥面前,“温柔”地问道,同时没忘了顺势依偎在哥哥的身旁,搂住他的臂膀,轻轻摇晃着。 每当做错事被诺尔默抓现行,晨曦都会使出撒娇这一招来,堪称是屡试不爽,简单有效。 少年对于妹子的乖巧相当的不领情,故意板着脸说道:“感觉很不好!很想揍人!” “那好办。咱们追到那头‘大蠢驴’的家里,狠狠揍他一顿,再宰掉他给哥哥出气好不好?”呆萌的响应着哥哥,少女气鼓鼓地指向城卫军大统领逃跑的方向,很娴熟地使出祸水东引的绝妙招数。 刚才留伊凡.斯迪皮尔德一命果然有用,这不马上就用上了? “我要揍的是你这小丫头!” 诺尔默“狠狠”地在妹子的翘臀上拍了两记,“恶狠狠”地瞪着晨曦说道:“你什么时候晋级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们闷着头在林子里逃了整整一天两夜!早知道你顺利进阶中阶战兵,我何苦忍那头‘大蠢驴’那么久,和你转头一起往死里揍他不就成了?” 别看遛狗似的遛了伊凡.斯迪皮尔德那么长时间,看上去挺得意的,其实整个过程少年和晨曦也没少吃苦,至少不能随时饿了就去打猎,更不能明目张胆的点燃篝火烧烤猎物改善生活,想要烤熟猎物,还得费尽心思使出声东击西的计谋来,一点也不好玩。 而这一切全拜晨曦的“有意欺骗”所赐,现在危机解除了,这笔烂账当然要和妹子好好仔细算个清楚。 晨曦对于诺尔默的“怒火”可是一点也不怵,她“嘻嘻”娇笑着,摇着少年的手撒娇道:“人家不是故意瞒你的啦。正巧是在二楼的房间里头,收拾完那两个城卫军废物的时候,无意中完成了晋级。哥哥也知道,人家可没有你的顶级天赋,修炼的斗气外表没什么稀奇之处,进阶时哥哥没在一边认真看还真分辨不出来。哪像哥哥你修炼的顶级斗气,‘紫气东来’哦!光听名字就知道是顶级货,亲眼目睹就更不得了,紫气升腾气势逼人,比皇帝加冕的架势还要威风哟。再说了,当时你只顾拉着我逃出城来,哪有工夫说这些小事,你也知道我记性差,一紧张就忘了。所以呀,这可不能怪我!” 少女很认真的说道,最后还握住拳头挥舞了一下,给“这可不能怪我”的总结语句做了个强有力的注解。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顺道抢劫 第五十六章 顺道抢劫 诺尔默看着嘟着嘴表示无辜的晨曦,一点都不相信。 少女的记性差? 她那堪比世间最顶级水晶记忆球的恐怖记忆力,连十多年前某天下午发生的鸡毛蒜皮小事都一清二楚,只要她看过的书籍,所有的细节都能记得分毫不差,什么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类的褒义成语,说是专门为了衬托她的天分而出现都不过分,倘若连她的记性都不好,那恐怕这世上就压根没有记性好的人了! 至于忘记了的说辞,就更加扯淡了,短短几个时辰之前,两人探讨何时动手的话题,晨曦还言之凿凿,说什么她也有即将突破的迹象,现在就更换成早在佣兵团总部就无意中完成进阶的说法,真是把诺尔默当成七老八十的老人家来哄骗了。 说得直白点,少女正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诺尔默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去戳穿妹子的借口,他哪里不知道,进阶这么重要的事情,晨曦根本不可能忘记,之所以这么做,纯粹是为了照顾自己的感受,所以才故意不说出自己完成晋升中阶战兵的事情。 对于妹子再一次早他一步进阶的情况,他早就习以为常,说不上备受打击什么的,但少女还是很体贴的顾及到他的情绪。再说反正不会对与伊凡.斯迪皮尔德的战斗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晨曦不及时说出来,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刮了刮晨曦小巧的鼻尖以示“惩罚”,诺尔默仔细瞪了她两眼,结果只能是再次无可奈何的笑纳了她的一番好意。只是总要靠实力强于自己的妹子压胆掠阵,身为男性和哥哥的诺尔默总觉得不好意思,暗暗告诫自己要加倍努力修行了,不然说出去,真是抬不起头来。 晨曦可是笑靥如花,诺尔默战时顺利完成晋级一事,她看得比自己的还重要,兴致勃勃地哼起家乡小调来,娇柔的声音唱着优美的旋律,婉转动听,沁人心扉,令人仿佛回到了谛万领的青山绿水之间,就差放声高歌一曲以示庆祝了。 两人心情大好,开始收拾东西。 缠斗了整整一天两夜,期间没吃过一顿好饭,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胜利过后全身松弛下来,疲惫的感觉立即充斥着全身,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大嚼一顿,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觉。只是惦记着普利坦德的安危,诺尔默还是决定尽快收拾一下,就动身前往曼尼福斯特城,找到断后的老管家才能安心。 不比来时的有意兜圈子绕远路,回程的两人尽可能选择走近路,不长时间就找到了林间的小路,再顺着小路来到大路上,站在山岗上头眺望朝阳下面,曼尼福斯特城那标志性的城主府尖顶,晨曦和诺尔默对视着笑了起来。 “先找到大叔,然后就回城里吃早餐吧!” 诺尔默提议道,风尘仆仆,还没顾得上修整就摊上要去救戴妮丝这档子事,害得晨曦念念不忘好好洗个澡,然后品尝城中美食的小小愿望都没能实现,总觉得这一切麻烦都是自己心慈手软导致的,少年很是有点愧疚。 “好啊,好啊。” 晨曦可没想这些,一听到进城吃早饭的提议,少女立即小鸡啄米般的连连表示赞成,出趟远门出到现在,连顿像样的饭都没认真吃过,怎叫身为一等大吃货的她不会怨念不断? 两人顺着大路往回赶,刚走到一半,就听到道路的拐角处传来一阵猛兽的嘶吼声,听那声音不是普通的狗熊就是更加厉害的比格熊,只是那叫声颇有点外强中干,声嘶力竭的同时,似乎还带着些许痛楚与无奈的悲哀味道。 一来到能看清楚情况的位置,诺尔默和晨曦就欣然笑了,一头壮硕的比格熊人立而起,正朝着一位老头连连大吼,两只粗壮颀长的锋利爪子左右开弓,拼命想要抓扑挠伤对方。 与其争斗的老头身手极为灵活,以比普通年轻人还要灵巧的动作,近身闪躲之余,还时不时用手中的杖子敲打比格熊身上的软弱部位,比如腋窝、膝盖、屁股等处,一打一个准,将实力堪比二级战兵的猛兽打得不住嚎叫,很是无奈和可怜。 仔细一看,比格熊的眼角还有泪光闪动,一副被欺负的不轻的倒霉相。从个头和动作的迅猛程度判断,这头比格熊已经基本成年,智商大约等于人类十二三岁的少年,算得上是灵智初开了。 不用问,能如此大胆并成功戏弄比格熊的老头,正是诺尔默和晨曦想要赶去寻找的老魔法师,普利坦德大叔。 “大叔,我们回来了。你老人家悠着点,别玩过火真被抓伤了。” 诺尔默连忙招呼一声老管家。 见到少年和晨曦安然无恙的归来,普利坦德露出微笑,一个纵身离开战团,看都不看一眼壮硕的熊罴,直接向着两人快步走来。 那头正懊恼大清早出门没看黄历,导致觅食之旅极为不顺的比格熊一见难缠的老头主动离去,立即慌不择路的逃进密林之中,一路横冲直撞的,只顾埋头夺路狂奔,不知撞翻了多少棵灌木。 诺尔默听不懂熊语,感受不到它的委屈,其实这头熊想逃跑好多次了,每一回都被老管家堵了回来,三两下又给圈回原地,接着继续揍,刚才所谓的气势汹汹、不住吼叫,其实是在大声投诉无良的老管家,控诉他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头饿着肚子的可怜熊,若不是它没学会人类的基本沟通动作和表情,说不定少年他们再回来晚几分钟,就能看到一头打躬作揖流着眼泪一个劲求饶的笨熊了。 埋怨运气不好的它,其实并不知道自己是个幸运儿,若非老管家不愿多做无谓的杀戮,只是一时兴起存心戏弄,若非晨曦厌倦了吃烧烤猎物的野外生活,它此刻早被从头穿到脚,挂在篝火上头,烤得金黄金黄的滴着油脂呢。 不提好容易逃脱“烤熊”厄运的那头猛兽,这边走近前的普利坦德上下一打量,就向着少年和晨曦连连道喜,恭喜他们顺利达成中阶实力。 早知道慈祥的老管家实力非凡,眼光独到,诺尔默和晨曦也不觉得诧异,谦虚了几句,关心过普利坦德别后的情况,少女就牵着老管家的袖子撒娇道:“曦儿这么快就进阶六级,大叔有什么表示啊?” 普利坦德无奈地翻了翻白眼,苦笑着双手一摊:“小姐出身不凡,家底渊厚,老朽能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得了小姐的法眼?回去找老爷和夫人要才是正经。” 晨曦嘟了嘟小嘴,表情严肃地摇着头表示不信:“我不管,反正大叔就是得有表示才行。我知道你身上藏着的好东西可多了,随便拿点出来应付一下就行了,我又不挑。”然后少女直接摊开了手掌,伸了过去:“不许小气,礼物拿来。” 老管家向着诺尔默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说起真正的感情来,天真烂漫的晨曦就如同他的女儿,面对少女公开打劫,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认栽了事。 伸手到怀里摸索着,普利坦德喃喃自语,好一会才掏出一个小小的漂亮海螺壳,递给晨曦道:“这是我年轻在外闯荡的时候,于‘无尽海’边无意中淘到的小玩意儿,里头随手灌注了一个简单的法术,‘冰之旋风’,本想留着自己纪念。小姐不嫌弃的话,就带在身边玩玩好了。” 晨曦双手接过老管家递来的小海螺,姿态优雅地向着他微微一福,很乖巧的表示了感谢。 别看普利坦德说的简单轻巧,无尽海乃是在极西之处,出了名的环境恶劣气候诡异变幻莫测,早上天灰蒙蒙的,零下十几度的样子,到了中午出大太阳了,气温却骤然降到了零下四五十度,能瞬间将人冻成冰雕,连逃跑都来不及。 极端的环境下,在那里生活的动物大多实力不俗残暴凶悍,晨曦手里的海螺看似小巧,外壳却是五颜六色美丽异常,纹路也很精致,阳光照耀底下,流光溢彩,晶莹剔透,就像一件巧夺天工的水晶饰物。然而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苦寒之地能生存着如此漂亮精致的小动物,本身就不是件合理的事情,小小海螺生前具备的强大实力可想而知,远的不说,秒杀方才那头看上去强壮凶猛的比格熊绝无难度。 老管家所说的“无意中”,怕是事实上费了颇大的工夫才能得来,如今将珍贵的它赠送给晨曦作为礼物,少女又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自然要正式表示感谢的呢。 普利坦德随口将释放“冰之旋风”的咒语,以及使用技巧和特点告诉了晨曦。 少女一听,顿时两眼放光,笑得合不拢嘴。 一旁的诺尔默连连咋舌,老管家随手送出的果然不是凡品,这小小的海螺壳其实是一件相当珍贵的法器,正式来说应该称其为法螺,除了能释放二阶的水系攻击法术“冰之旋风”外,最难得之处在于能够循环使用,有别于平常储备法术的各种容器,法螺具备十分难得的自我恢复功能,每一次释放法术之后,都能自行吸纳四周环境中存在的水系元素,补充储存在自身的法阵里头,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蓄满再次出击所需的水元素能量。 说得直白一点,只要战场不是位于沙漠、戈壁这等天然水系元素稀少的特殊地点,少女手上拿着这个法螺,就等于拥有用之不竭的“冰之旋风”,那可是如假包换的二阶攻击类法术,不考虑其攻击范围和杀伤力,光这项极为少见的自我补充水系元素功能,法螺的实际价值就在上千个金可恩以上,而且是有价无市,想买都没地方买去。 老管家果然厉害,囊中颇丰啊!随随便便一掏就是这么件宝贝,当得起晨曦这么正式的一福了,难怪小财迷笑得如此灿烂。 “老朽可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得出手,给少爷当做贺礼了。”被少女打劫之后的普利坦德一脸的苦涩,表示抱歉道。 诺尔默赶紧摆着手,连连说道不必,“妹子有就等于我有,实在是太感谢大叔的馈赠了。” 晨曦小心地将法螺系在腰带上,多了这么件漂亮的小饰物,少女显得更加光彩夺目了。少年于是拉着她的手,顺便简明扼要的把这一天两夜来的交战经过告诉了普利坦德。 老管家听到伊凡.斯迪皮尔德眇了一目,断了一条胳膊,不由得开怀大笑了起来:“‘大蠢驴’变成了‘断臂独眼龙’,今后更加不是少爷的对手了。” “哼。他算哪门子的‘独眼龙’,充其量就是条‘独眼虫’!”少女一旁接过话匣子,直截了当的对城卫军大统领表达了不屑一顾的看法。 诺尔默和普利坦德都笑了,战略上藐视敌人的指导思想,晨曦可是领悟贯彻的相当到位呢。 说笑声中,恢复全员编制的三人小组向着曼尼福斯特城进发,步履轻快。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通缉闹剧 第五十七章 通缉闹剧 三人来到南门,惊讶地发现气氛和情况颇为异常,原本设想中里三层外三层,大批城卫军刀出鞘弓上弦,严正以待盘查出入者的一幕,竟被空荡荡的城门口所替代;城头的床弩依旧摆在对准城门入口的位置,只是两边不见操作士兵的身影;往常门洞两旁多名守卫站岗的地方,如今空无一人,门洞就这么敞开着任人自由进出,连入城所需缴纳的城门税都没人收,那可是往常多少城卫军打破头争抢的捞油水好去处。 “没有埋伏。一点杀气都没有。” 普利坦德笃定地说道。 晨曦翘翘秀气的小鼻子,闻了闻空中传来的气息,表示了和老管家相同的看法。 一入城,里头的情形就截然不同,大批老百姓打扮的男男女女,挤在城墙背后的某处,围观着墙上贴着的几张告示,评头品足,大声喧哗,说什么的都有,比闹市还要喧嚣。 “请问兄台,上面贴着的是什么?我看好多人在围观。出什么大事了吗?” 诺尔默向一名路人拱了拱手,请教道。 那人一听,顿时便两眼放光,神秘兮兮地将问话的诺尔默拉到旁边,拍着胸口说找他问就对了,城里比他还清楚真相的人没几个,然后告诉少年,前天下午从北门闯进了一大群穷凶极恶的江湖大盗,专程前往“红辣椒佣兵团”的总部,找出了名作风泼辣身材火爆的人妻团长戴妮丝寻仇,接着无非就是情杀之类的俗套过程。为了保护百姓,城卫军大统领亲自带领整整一个大队的精锐士卒前去拦截并搜捕,结果中了大盗们的暗算,死伤惨重不用说了,听说连尊贵的大统领,伊凡.斯迪皮尔德都受了重伤,现在虽然已经安然回到城主府中养伤,却将能调动的大部分城卫军都部署在府中内外,仅留有少量的城卫军在城中巡逻,以及把守最重要的北门,一向太平无事的南门就变成眼下这副模样。 那路人甚是饶舌,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说得活灵活现,仿佛“穷凶极恶”的大盗如何凶残,活活奸杀了“红辣椒”佣兵团的首领戴妮丝,以及城里实际上的二把手伊凡.斯迪皮尔德如何孤身追杀敌人,不料深陷重围,又十分了得的在一整群强大的敌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来,都亲眼目睹,故此得以一一详细描述给诺尔默等人听。 至于城墙上头贴着的三张告示,据说就是当天参加围捕的城卫军好手,于激战中冒死记下了为首的三名盗贼的上半身画像,张贴在此处进行悬赏通缉,无论是谁,只要砍下当中任何一名大盗的首级,都能到城卫军衙门领取一百枚金克恩的巨额赏金。即便只是提供他们藏身之处的信息,一经证实,就能立即获得一百枚银可恩的报酬。 路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若非他眼前娇俏的少女就是那群“穷凶极恶”的大盗之一,怕是都要对英勇负伤的斯迪皮尔德家大少爷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眼前两人显然是来自偏僻地区,没见过世面,不见其中那名少年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塞下一整个鹅蛋也毫无难度,而小姑娘干脆用手捂住嘴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神情?这使得那名路人兴致大发,誓要将真相告知两人,免得他们被人笑话无知。 诺尔默一阵汗颜,悄悄往路人的手里塞上两个铜可恩,草草说了声“谢了,我们还有要事去办”,就急忙牵着晨曦的小手离开了。 要知道那路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离谱,将大盗们描述得身高丈二、虎头豹眼、手拿门扇宽大的钢刀,穷凶极恶见人就杀还罢了,关键是看到不少闲人围上前来聆听他的“故事”,竟开始兴致勃勃地加油添醋,重点描述起“群盗”轮流奸污戴妮丝的细节起来,口水花喷喷,歪楼歪得一塌糊涂。 唯恐妹子听多了不好,少年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尽快带她离开了那个胡说八道口水乱喷的路人。 “哥哥等一下,我想看看那几名盗贼首领长什么样,省得不小心遇到了,不知道躲开。” 晨曦娇笑着说道,边说还边俏皮的眨眨眼睛,典型的唯恐天下不乱。 “不好吧。万一被人当场认了出来......” 少年压低了嗓子,试图将好奇心大发的妹子给拉回来,毕竟俗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这个时候还往人从里钻,是嫌所有人都眼神不好,辨认不出来么?虽说连“恐怖”的伊凡都被两人痛扁成“瘸腿瞎狗”,在场之人不见得有谁奈何得了自己,问题是没那个必要嘛。 “没事的。我就不信了,那晚乌漆墨黑的,激战的当儿,他们还能看得那么仔细,还能画得那么神准。” 少女同样压低了声音,话语里头透着股坚持的意味。 少年很无奈,只好陪她一同前去,只是看热闹的闲人实在太多,团团围住告示所在之处,足足等了一刻钟,两人才好不容易挤进里头,“观赏”自个的尊容。 等看清楚了上头的三名“大盗首领”,别说诺尔默的嘴巴能塞下一整个鹅蛋,连晨曦的樱桃小嘴都是这样。 墙上三张告示,居中是一名长相彪悍的青年,胡子拉碴,额头有一条斜斜的刀疤,目光淫邪,一看就知道是生性残暴冷血之人,上头的备注表明,此人正是率领众人奸污戴妮丝的首要匪徒; 左侧是一名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少年,标准的大众脸,外貌明显偏向中性,根本无法从画像辨认出其性别,只是根据备注的描述,似乎也参与了对女佣兵团长的残暴行为,正常来说应该是男性。当然了,如此凶残的匪徒,实难以常理予以衡量,说不定或者是女性; 右侧则是一名中年法师,身披白色斗篷,神情桀骜,双眼透着股诡异的目光,正是他卑鄙的设下了陷阱,和其余同伴围攻杀害了前来协助城卫军的红衣法师,乔.普莱德。 客观的说,画像还是颇具专业水准,将三名盗贼首领画得惟妙惟肖,特别是个人神态的描述方面,颇有几分造诣,显然是来自丹青一道的好手,平常没少下功夫。 倘若不是离题万里,南辕北辙的话。 晨曦深信,按照墙上的告示内容进行全城大搜捕,保准是永远也抓不到虐杀戴妮丝,伤害伊凡大统领的三名大盗。 诺尔默更是注意到,身边的这些闲汉一头看,一头大肆讨论各种细节,与其说将注意力放在盗贼们和城卫军的激战上头,不如说更多将关注的重点放在他们与戴妮丝的情感纠纷上面,更加关心他们与戴妮丝在“红辣椒佣兵团”总部里头发生的,那些“不可不说之事”之上。 留下一大群听得津津有味胡思乱想下腹某处开始发热的吃瓜群众,诺尔默一边拉着晨曦向旅馆走,一边观察周边是否有异常情况,小心驶得万年船,按照常理,此刻曼尼福斯特城的最强战力要么已然变成冰渣,要么已然被收拾得像条死狗,躲在自家的狗窝里舔伤口,真没必要太过紧张。 事实情况却非如此,因为同样按照常理,既然能有自己一行人的出现,谁又规定城里不能存在别的,实力超过自己三人的强者现身?夜郎自大的后果,伊凡.斯迪皮尔德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他可不想自己变成倾覆的后车。 “大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城门口的这场通缉闹剧,晨曦一到人少的地方,就立刻忍不住询问起老管家这名江湖大拿来。 “无他,无非是为了保持脸面,或者说欺上瞒下罢了。看来这城卫军里头,也有知深浅明事理的老手啊。” 普利坦德笑嘻嘻的,回答的简单明了。 “哦,我说呢!”晨曦摇摇小脑袋,恍然大悟:“就算是看不清楚具体模样,总不至于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吧?原来搞了半天,是怕画得太真实,惹恼了很可能还在城里的凶手啊。” “连城里头公认最强的两名战力都完蛋了,城卫军上上下下,巴不得凶手早早离开,谁还嫌命长,真的要缉拿他们不成?” 诺尔默也表示了理解。 这时候少女贴上哥哥的耳边,笑嘻嘻的悄声说道:“哥哥,原来是你曾经意图非礼不能得逞,所以气急败坏之下闯进城来,奸......杀了那戴妮丝啊。” “呃......” 少年一阵无语,然而晨曦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幽幽叹了一句,温柔的继续补刀:“何必呢。哥哥想要纳妾,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了,妹妹一定会成全你的。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伯爵家的嫡女,又岂是拈酸吃醋之人,自当允许哥哥将她收房就是了。喊打喊杀的,多煞风景啊。” 无论是语气,又或者是姿态,尽显温柔贤惠的大房风范,让任何人都挑不出礼来。只是这一切发生在一名十多岁的小姑娘身上,就很是让人忍俊不禁了。 少年顿时一阵头大,刚想好好收拾收拾故意捣乱的妹子,就看到普利坦德的目光转向一侧,随即几道强悍的气息从一旁的路上闪现,一群高头大马的骑士快速拐入他们正在漫步的主路,急冲冲向着城主府的方向赶去。 诺尔默和老管家对视了一眼,这群人服饰各异,显然并非一路人。 位于骑士群核心位置的那几个人,表情严肃,气息强悍,身穿明亮的铠甲,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正是和他们在末日山谷、西哥特之门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还有相当不快的那几位来自雷诺家的贵族,此刻换上了全身甲胄,气势比当日更胜一筹。他们周围环绕着相同打扮的骑士,只是从气息和衣着的细节上看,显然只是随从的侍卫。在一行人最前面的几个,则是一身曼尼福斯特城城卫军军官的甲胄,从款式上看,级别还不算低,至少也是中层军官了。 看着他们一行在穿着城卫军军官服饰之人的带领下,极有可能是前往城主府的背影,少年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财帛之情 第五十八章 财帛之情 见微知著,一叶知秋,情况似乎又发生了变化,朝着更加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雷诺家这几位器宇轩昂、实力强悍,光看架势就知道不好惹,偏偏还正义感爆棚,随时随地以上天派遣到人间的正义使者之身份自居,总拿挑剔的眼光看待周围的人,一副鼻子翘的老高,瞧不起普通老百姓的典型上等贵族做派。 若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要命的是他们里头那几个年轻人十分高傲,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尤其是苏菲大小姐,仗着自身的优越条件和高贵血统,颐指气使惯了,完全听不进不同的意见,遇到事情总是想当然的一头热,极难通过正常沟通解决争议。当日在西哥特大门上与晨曦的那番小冲突,就是最佳的事例,若不是对方那位长辈首领强森.雷诺加以约束,自己也没有过分强硬,双方还真说不定就当场干了起来。 这人哪,就如同木桶效应所描述的客观实际那样,哪怕自身拥有的其他优点再多,往往也就被致命的那一项短板葬送了一切,就好比他们雷诺一家高贵的出身、强大的实力等优点,形成的诸多优势,也通通被后面的“自大狂妄”一项缺点完全抵消掉了,说不定大多数情况下总体还会变成负值。 一旦这种作风的强者深度介入自己与斯迪皮尔德一家的矛盾当中,或多或少也是件麻烦事。 一时间诺尔默思绪万千,感慨良多。 “没什么好担心的,先去吃早饭再说。” 看着铁骑锵锵绝尘而去,普利坦德磁性十足的男中音适时给出了建议。 一听见老管家这么说,晨曦更觉得肚子已经在咕咕叫着,饿得快要受不了了,叫嚷着先完成填饱肚子的首要任务再说。少女当然也看到了顶盔贯甲的苏菲大小姐一行,没太当一回事罢了,她才不管苏菲一族是来自哪里的牛人,后台有多硬,朋党有多强,胆敢毫无道理的加入敌对的阵营之中,存心与自己为难的话,哼哼,晨曦小姑奶奶才不会对他们客气,一巴掌拍到墙上,一概收拾干净就是。 诺尔默一想也是,现在纠结那群强者是否已被斯迪皮尔德邀去助拳毫无意义,既来之则安之,随机应变就是了。再不安抚好饥肠辘辘的大吃货晨曦小姐,惹恼了她直接杀上城主府,让“恐怖的伊凡”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恐怖都不奇怪。 半个时辰后,“粉嫩食府”的二楼雅座中,晨曦摸着圆碌碌的小肚皮,惬意地呼出一口长气,“总算正经吃了顿饱饭。”她赞叹道。 不愧是老管家隆重推荐的早餐小店,老字号了,店面不大,二层小楼,收拾得整齐干净,关键是出品有保证,每一道早点都颇具水准,少女吃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喂喂喂,什么意思,说清楚!难为我平时想尽法子给你做饭,就那么不正经吗?”诺尔默敲了敲少女的脑袋,佯怒道。 晨曦连忙捂着脑袋,装出痛苦的模样,撅起嘴巴解释道:“哥哥故意找茬!明明知道人家说的什么意思!出门这么长时间,咱们今天才算是头一回舒舒服服坐下来,轻轻松松吃上一顿平常人家的安稳饭嘛。” 诺尔默只好认输。 少女说的没错,自从出这趟远门,他们一行不是在荒原上风采露宿,就是躲在山洞里头吃烤肉,即便是好不容易吃顿烤野猪后去睡觉,也被斯迪皮尔德二少爷为首的恶客打扰,最后搞得不得不再次露宿在林间的空地上; 等到入了城,想好好休整休整,洗个澡吃顿饱饭,又被斯迪皮尔德大少爷设伏围攻,搞得先在城里冲杀突围,然后再次回到野外打游击吃干粮。 仔细一琢磨,折腾了老半天全是这个所谓的斯迪皮尔德一家害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别说晨曦小姑奶奶很不爽,连诺尔默都觉得,不狠狠修理城主一家的话,实在太对不起自己了。 这头少女在埋怨惹是生非的斯迪皮尔德城主一家,那头店家在惊叹他们三人饭桌上的战斗力,桌上一摞一摞、一叠一叠的,尽是他们消灭掉的食物剩下的空盘,尤其是那个娇小婀娜的少女,胃口之大简直骇人听闻,不算别的东西,她一人光蒸包就吃掉了整整五匣,真不知她苗条的身子怎么容纳得下那么多的食物! 再打量打量她身边的老头,其实也是不遑多让,看上去高高瘦瘦的他,吃相十分优雅,速度却快得惊人,一眨眼一碗豆腐脑就吞下去,再回头又已经消灭掉一碟肠粉。 三人里头食量唯一与体型大致相符的,只有那高大壮实的少年,当然他吃起东西来也不甘落后,什么粥粉面、点心,来者不拒,通通吃下去了事。 在彷如饿死鬼投胎般的三人齐心协力之下,几乎整间小店备下的早餐都被一扫而光,生平头一回出现了早早售罄,需要提前挂上打烊牌子的盛况。 看着吃饱喝足,一脸满足的三人,店家感慨着,要是这种饕餮类型的客人每天多来几个,自己多盖一间房子,乃至娶上一房小妾的愿望就大概能在有生之年实现了......吧? 回到安置行李和坐骑的旅馆,看在晨曦重金打赏的份上,三人的行李早就放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连坐骑和驮马都定时喂养,洗刷的干干净净,到不虞有照顾不周的情况发生。 完成了重要的沐浴事宜,听着晨曦平稳舒缓的呼吸声,诺尔默静静坐在床边,开始回想与伊凡大统领交锋的点点滴滴,总结起经验和教训来。 故事的主线回到城主府中。 奥尔德.斯迪皮尔德瘫坐在装饰华丽的主位上,眼圈深陷,两眼无神,早就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几乎完全垮了下来,突如其来的连番沉重打击,让他短短几天之内就苍老了接近十岁的程度,特别是继承着他全部希望的长子,斯迪皮尔德一族的骄傲,竟然在自以为手到擒来的伏击中遭受重创,发力使剑的右手胳膊整条废掉不说,还瞎了一只眼睛,气血两亏得很厉害,可以说武道上头的前途就此戛然而止。 离他不远,笔直端坐在客座首位的强森.雷诺很是唏嘘,轻轻用食指敲打着扶手,一脸满是为难。 作为世代交好的两大家族,雷诺与斯迪皮尔德的渊源颇深,特别是对方家族尚未卷入党争,没被放逐至曼城前的那几十年时光,堪称是如胶似漆共同进退的关系。 而他个人与老斯迪皮尔德乃是平辈论交,碍于王都与曼城距离颇远交往不易的缘故,私人交情上头虽是泛泛,逢年过节却没忘了互相馈赠应节之物,加之论起家族交情来好歹也算半个自己人,看着一贯挺直腰杆威风赫赫的老斯迪皮尔德就这么垮掉,说不难受是假的,但要他就此答应对方全力参与、甚至主持缉拿凶手的要求,却委实让强森.雷诺犹豫不决。 一方面伊凡.斯迪皮尔德声名狼藉,远在王都的他都有所耳闻,想必从日常的行事来判断,这位斯迪皮尔德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是什么好鸟。这次带着晚辈专程到法尔威行省怀古之行的一路上,更是从不同的渠道了解到对方长子一向虐杀女子的独特“喜好”,颇让以正义守护者自居的强森.雷诺不喜,要让他替人渣一般的斯迪皮尔德家长子出面报仇,心里头说不出的别扭、腻味。 另一方面,经过他对昨夜真实战况的初步了解,能把堂堂六级战兵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收拾得惨兮兮,还能把也是六级的资深魔法师乔.普莱德轰成冰渣,下手之人完全靠的是自身过硬的实力,以区区三人组合,能给占据主场之利的大批城卫军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不用多问也知道,整体战力非同小可。 为了个人渣出头撑场面已经够别扭的了,况且是要对付这般强大的敌人。 虽然自己身为十一级巅峰的大骑士,带来的晚辈也均是一时翘楚,最低的苏菲也有八级初阶的修为,单论绝对实力稳压凶犯三人组,战力上头的考量,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心。问题这可是真刀真枪的实战,而不是演武场上同僚之间的比试,不存在点到即止的选项,谁能保证身旁的这几个晚辈一直得到幸运女神的庇护,能在凶险之中全身而退,万一损伤了一个半个的,可就冤枉的很了。 沉吟了半响,强森.雷诺到底顾虑到两家几代人的交情,不得不勉强答应了老斯迪皮尔德的半个请求。 之所以说是半个,是因为他以尚有公务在身为由,只能在曼尼福斯特城多待五六日,期间自然将尽力保证城主府上的安全,尤其是老斯迪皮尔德父子的人身安全。但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段时间以后的安保问题,就只能由斯迪皮尔德家族自行解决了,到底是外聘实力强劲的大型佣兵团进驻该城,以策安全,还是单纯重金雇佣个人实力超群的大骑士级别存在加盟,专门负责缉拿对手,那就不是他一个外人适合置喙的了。 当然了,仅仅是交情还不见得强森.雷诺甘冒这么大的风险,关键是一见面,叙旧还没几句,老城主就命人抬出好几口结实的箱子,说是两家一贯肝胆相照,相濡以沫,今日斯迪皮尔德家遭此劫难,强森兄弟不畏艰险带着家中一众年轻好手挺身而出的义举,让他深受感动。箱子里些许身外之物,就当是给雷诺家一应小辈以及部众的小小心意,万望强森贤弟不要嫌弃。再怎么说,有道是“皇帝不差饿兵”嘛。 箱子一打开,顿时珠光宝气光芒四射,照映得整个大厅都裹上一层金碧辉煌的色彩。这点“小小”的心意,让强森与老城主的私人友谊瞬间上升了好几个层次,几乎从稍显疏远的世交变成了生死与共的至交好友。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金灿灿的可恩硬通货,说服力不是一般的强。 若非强森.雷诺好歹也是来自老牌贵族之家,本人此刻正出任王都巡城副统领这一实职,多少见过世面,经历过考验,寻常的财帛,还不至于令他立即丧失原则,纳头便拜高喊奥尔德一句“大哥,今后小弟这条性命就随你差遣了”之类的中二话,然而这么多金克恩摆在眼前,大骑士仍是觉着眼花,重重地喘息了一阵,方才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群蚁战法 第五十九章 群蚁战法 老斯迪皮尔德深深叹了口气,事情说到这个份上,雷诺家族来人已经给出了相当的诚意,自家今日这么个烂泥潭,能有个大骑士愿意屈尊降贵带着一众中阶骑士和战士保护,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总比那恐怖的一老二小杀上门来,而堂堂城主府一方的所谓最强战力,就是自己这个早已不复当年之勇,配不上五级战兵巅峰评级的老家伙要强得多不是? 人越老通常就越怕死,奥尔德也不例外,他多害怕强森一脸正气的合上盖子,将装有黄白之物的箱子推回来,那就麻烦大了。 心情沉重地挥了挥手,城主位置后面侍立的两名娇艳女子款款上前,碎步走到主宾强森.雷诺身前,恭谨下拜,娇声说道:“奴婢给大骑士请安。” “边区苦寒之地,没什么出挑的人物,这两个女子乃是愚兄多方运作才收得的爱姬。贤弟高义,愚兄无以为报,不嫌弃她们蒲柳之姿的话,就请收下两人,也好让她们每日给贤弟铺床叠被,权作路上暖床之用。” 别看老斯迪皮尔德说得既谦虚又大方,实则心里头快要滴出血来,这两名成熟妩媚的女子乃是他的宠妾,相貌标致,身材前凸后翘,出身更是不低,他可是经历了好一番的巧取豪夺,才将两人如愿收入囊中。 早知晓对方喜欢美貌人妻,头一回在府中设宴款待强森一行,王都的巡城副统领一见到这两名美艳姬妾,就颇为失态,眼珠子都舍不得挪开,不过是碍于维持正人君子形象,不方便直接索取而已。若非眼下自家全靠对方来撑过最难熬的一段时日,他怎么可能舍得大出血,将自家宠爱的玩物白白送给对方享用? “兄长太客气了,自从小弟一行来到贵宝地,委实叨扰多时了。此等女子既是兄长随身的爱宠,小弟又怎好横刀割爱,收下她们呢。” 强森.雷诺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立即收下“礼物”的冲动,软玉温香啊,试问哪个英雄豪杰不喜欢,不为之折腰?比起还未经历人道的处子,他一贯更加喜欢身材高挑丰满的美貌少妇,老斯迪皮尔德这招投其所好,实在是搔到了他的痒处。此刻二人就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身上那股迷人的香味,早就顺着恭谨下拜的动作传进了鼻子,丰满的酥胸一片雪白与粉嫩,让他见了就口干舌燥,浑身无力。 好是好,无奈左右除了早就了解他爱好的贴身部下,还有好几位跟着他出门长见识、历练的家族晚辈,里头还有苏菲大小姐这个少女,他实在不好那么猴急的答应下来,加之先前又收了人家那么重的礼,再收下人家的姬妾算什么回事?明火执仗的抢么?只能捺着性子予以婉拒。 “贤弟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俩家乃是通家之谊,互赠姬妾最是正常不过了,况乎区区两名不入册的侍妾。贤弟这么说,不是寒颤愚兄么?” 人老成精的城主大人自是明白对方的难处,自然连忙加以纾解,正直的客人当然还要继续婉拒,你来我往情深义重忒煞情多好几回合,经过老斯迪皮尔德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深情劝说,强森.雷诺眼见收不收下两名美貌人妻的做法,已经上升到可能影响两大家族间百余年深厚友谊的战略高度上,不得不“勉为其难”的予以表态,同意客随主便了。 就这样,在友好热烈的团结气氛中,出门时雷诺一行不仅多了好几口沉重结实的大箱子,还多了两名身材傲人的标致少妇。除了苏菲大小姐一脸严肃,似乎不太高兴以外,几乎所有来访的客人都面带笑容,对此次短暂拜访达成的高度一致意见,深感满意与荣耀。 既然答应了要保护老斯迪皮尔德城主一家安全,强森.雷诺当然要尽快回到下榻的旅馆,收拾收拾行囊一股脑的搬进城主府居住,只不过此行随从而来的晚辈、部属多达数十人,大骑士大人要处理妥当的事情着实还真不少,今晚估计是来不及了,最快也要明天上午才能正式入住城主府邸,亲自坐镇。 老斯迪皮尔德一脸深以为然,亲自送至交好友到城主府的正门外,腹诽着收拾行李和搬东西还要不忘特意带上两名人妻的强森.雷诺,老斯迪皮尔德若不是想起这几天还要靠他充当镇宅之宝,早就诅咒对方最好今晚就死在娘们的肚皮上了。 痛失两名宠妾的城主大人,一回到自家的主位上,就迫不及待的下令进一步加强夜间守卫,严令府内每一处的防守人员都要是平时的两倍以上,明岗、暗哨,通通至少双倍!巡逻士卒也增加到足足三倍之多! 连本领高强的长子都被人家揍成那副惨样,他可没指望这些本领稀松的城卫军能挡得住穷凶极恶的仇人,问题是挡不住不要紧,关键是有没有人去挡。 只要防守的士卒人数够多的话,仇人杀进来总能及时察觉吧? 交手的时候,即使是一面倒的被屠杀,总能大声惨叫吧? 本领再稀松,多少也能给自己打开密道逃之夭夭争取些时间吧? 奥尔德.斯迪皮尔德如是安慰自己道。刚准备回房间休息,他突然又转过已经伛偻的身躯,喝令道:“来人呐!除了安排在府内的士兵,其余在编的城卫军,全部给我放到府外四周布防。城头的床弩给我拆下来,多舍强弓劲弩。听到没有?” “听到了!” 几名管家急忙躬身回应道,为首一名奓着胆子请示道:“城主大人,那城防怎么办?” “你天生痴呆不成!老爷一家都要完蛋了,这城防还要来何用?” 城主大人一股无名火顿时发作,一脚就将问话的管家给踹了出去。 月至中天,深秋的午夜气温骤然下降得厉害,晨曦的心情却是极好。 在好好泡了十多天来的第一个热水澡,又美美地睡了大半天补完美容觉的少女,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旅馆的餐桌上,照例风卷残云地吃光一桌子美食之后,她伸了伸懒腰,优雅地举起手提议外出一趟,消消食,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晚就去端了斯迪皮尔德家的老巢!那股子兴奋劲儿,和即将闯进金库大肆搜刮的巨龙极为神似。 诺尔默和老管家自是毫无异议,于是乎吃饱喝足精力充沛的三人组,开始晃晃悠悠饭后散步一样,朝着城主府进发。 曼尼福斯特城既然是支撑末日山谷、西哥特之门这道人族防线的首座要塞,千余年前修造的时候,自然是按照军事堡垒进行规划设计和建造的,而作为城中最重要的指挥枢纽的城主府,自然也是按照军事堡垒中的最后一处核心要塞进行建造的,易守难攻的特点,从府邸的建筑主材一水的选用厚重青石就能看出来,无论是围墙的砌筑模式,四角高耸的拱卫箭塔,中央修长笔直的主楼等主要结构外形,还是具体到外表的装饰细部,都能看出浓郁的防御气息。 可惜大部分事物总有着两面性,往往顾得了突出某一方面,另一方面就不可避免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足,住在这样坚固的府邸里头,安全感自然不用担心,舒适性未免令人不太满意。 然而从今夜城主府的外间布置来看,似乎住在府邸深处的主人觉得,即便是有着厚重的围墙,严密的内部守卫也是不靠谱的,竟然又在府邸外头布下了重兵! 足足三层密密麻麻的城卫军“杵”在围墙外面,强弓硬弩严阵以待,仔细多看两眼,赫然能发现人丛中藏着两架大型的床弩,一左一右安放在大门外头两侧,他们竟然把原本架在城墙上头的大型床弩也拆了下来,运到了这里,要知道那可是专门用来对付敌人攻城的大杀器! 晨曦等人藏身在街角的房檐下面,静静地躲在阴影里头观察不远的城主府,大量的火把将府邸正面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昼,连一只小老鼠路过都看得一清二楚,大活人就更不用指望了。 少女微微张开了小嘴,很是无语,城主大人怕死的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眼前的一幕无疑在郑重宣告,她起初设想得很美好,悄悄潜进城主府割掉斯迪皮尔德父子脑袋的所谓完美计划,还没机会正式实施就彻底破产了。 这么数百成千号人马绕着府邸四周警戒,又不是木头人和瞎子,谁能在他们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溜进府里? 总不能堂而皇之地走过去吧! 堂而皇之地直接闯进去?这个荒唐的念头犹如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猛然点醒了有些郁闷的少女。 晨曦兴致勃勃地将小嘴凑到诺尔默耳边,将自己也认为有些荒唐的想法告诉了他。 原以为会被哥哥嘲笑异想天开,没想到诺尔默一听完晨曦的计划,顿时两眼放光,微笑着让妹子再说一遍给普利坦德听。 一看似乎有戏,少女又凑到老管家身旁说了一遍,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竟从各自的目光中找到了一致认同的意思。 凄清的月光下,笼罩在午夜深处的严寒包裹着每一个城卫军身体的各个部位,几乎将暴露在室外的他们冻得四肢麻木,尽管贴身穿着好几层衣物,然而这样的简陋措施仍然抵消不了最外头的那层铁甲带来的冰冷感觉,户外的寒风一吹,差点让人觉得血管都冻僵堵住了。 这还不是最无助的,他们除了不时跺跺脚,扭动扭动脖子活血外,就只能是默默地在心里面咒骂痴肥的老斯迪皮尔德,和他残暴冷血的长子了。 受迫于严酷的军令,这些倒霉蛋谁也不敢开小差,天晓得变成残疾人的城卫军大统领能否康复,就算是勉强恢复到先前一半水准的战力,变态的心性只会扭曲得更加厉害,追究逃兵的时候他们一样要死的很惨。 背后不时传来咳嗽声、跺脚声、打喷嚏声,还有不知哪个胆子大的抱怨时的嘟囔声,负责正门防守的大胡子军官眼看着军心、士气都掉到了最低点,再不做点什么就难保要出乱子,不得不特意转过身来,目光冷厉地向着发出杂音最多的几处地方扫了过去。 在上司凶狠与威严齐备的真挚神情“鼓励”下,形势已经不太妙的城主府正门防御者们,好歹勉强恢复了一点军人应有的站姿。 大胡子军官暗暗叹了口气,这群冻得像一群缩头鹌鹑一般,耸起双肩努力抵御寒气的部下,哪有一丝铁血军团无畏士卒应有的凶悍模样?不要说像记载中千年前的先辈那样,舍生忘死地抗击穷凶极恶的魔族大军,目前连面对三位来自边远地区强者的勇气都没有,指望他们抵挡随时可能打上门来的三位大煞星,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合时宜地追忆着已经堕落多年的城卫军那昔日的荣光,军官抖了抖身上的披风,活动活动麻木的手指。比起不住打哆嗦站得七歪八扭形象不堪的普通士兵,身为中层军官的他,来自顶层的克扣虽然少不了,最后到手的待遇终究要好一些,至少此刻他多了一张羊皮制成的厚实披风抵御严寒,虽然外观略显臃肿,看起来很像一只笨重的肥企鹅,形象上面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但怎么说也比缩头缩脑的鹌鹑要好一些不是? 正文 第六十章 死战到底 第六十章 死战到底 突然,军官发现面前原本麻木不仁的士兵眼中,多了一种少见的光彩,一琢磨,似乎那是夹杂着惊讶、恐惧等多种丰富情绪的目光,偷偷交头接耳的城卫军们飞快静了下来,竟然齐刷刷张大了嘴巴,一齐看向了他的身后! 看什么看,又不是有美女,有什么好惊讶的? 等到紧急转身的城卫军大胡子军官搞清楚了眼前的情况,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正对着城主府的大街上,三个人正朝着他们漫步走来,居中是一个手执长剑的高大少年,在他左侧是两手分别持着一把短剑的娇俏少女,他的右侧则是一位拄着魔法杖的灰袍老人。 瞧来者这人数,这鲜明的形象,这、这、这分明不正是城主下令全城通缉,严令见到了就务必格杀勿论的那三个“大盗”么? 一瞬间,大胡子军官的心都寒透了,快要冻僵的面孔剧烈抖动着,差点冲着诺尔默三人哭出声来! 你说你们想从哪边杀进城主府不好,干嘛非得选我把守的这一边,要知道这可是正门呀! 哪有干坏事专挑正门下手的道理! 边抱怨边看着三位煞星慢条斯理地,从容“踱步”到弓弩的射程范围之内,大胡子“嘶”的发出牙疼般的声音,寒冷的深夜里,他竟然急出了一脑门的白毛汗来。胡子拉碴的他正处于年富力强的岁数,眼神很好,没有夜盲症,所以他很确定,前头直奔城主府而来的三人,正是两个夜晚前,将城卫军上下杀得肝胆俱寒的那几位! 比起用来忽悠和误导无知百姓,顺便主动表示认栽的三张通缉告示,大胡子军官对三人可是记忆尤深。 当晚他就在佣兵总部的外面设伏,奉命狙杀一切企图逃跑的盗贼,恰好看见晨曦和诺尔默从佣兵总部二楼跳出来,突出重围的整个过程太清楚了。 还记得少女一落地,就是一个短程冲刺杀进自己所在的队伍当中,两把短剑舞成两个光团,像砍瓜切菜一样,将整整一个中队的城卫军杀得人仰马翻,溃不成军! 尤其是一剑剁翻弓箭队队长的经过,绝对是行云流水,不带一点凝滞的,倒霉的队长连招架之功都欠奉,就应声倒地,事后替他收尸,赫然发现貌似轻巧的一剑,其实力道雄浑,坚硬的头颅都被剖成了两半,难怪连脑浆都流了一地! 作为豕突狼奔拼命逃离杀神身边的光荣一份子,这位大胡子军官早被晨曦杀出了心理阴影,如今看见她朝着自己走来,双脚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面临直击灵魂与肉体的拷问,大胡子军官十分犹豫,他一向不好学,对该如何回答这一严肃的哲学命题,连一点把握都没有。敌人都走到弓弩的最佳射击范围里头了,他还是没决定要不要下令攻击。 认出晨曦等人的城卫军士兵为数着实不少,可是军官没下达指令,他们连弩机该不该举起来,是不是立即瞄准目标都不清楚,完全成了摆设。 大前天晚上设下那么多强弓硬弩,眼前这三人不一样还是毫发无伤,还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就像杀鸡那样,前前后后宰杀了他一百多号同僚?里头可是精英尽出,少说也有十几个比自己强的呢,凭什么自己带着不到三百名实力参差不齐,最高也只有二级战兵的城卫军,就觉得有能耐和敌人掰手腕,就有希望守住敌人主攻的城主府正门? 身为三级战兵的上司心乱如麻,根本就没考虑做出攻击这道选项,笼罩在恐惧当中的弓弩手们,当然只能保持没头鹌鹑的混乱状态。 当然了,也没有哪个傻缺自行举高弩机,对准不住逼近的“大盗”们,找死么? 晨曦三人的脚步放得很轻,几乎若不可闻,可落在浑身颤抖的大胡子军官耳中,却犹如猛犸巨象在大踏步前进,每一步落下都震得他心头发颤。 时间在尴尬的沉默中悄然消逝,犯了选择困难症的大胡子军官终于解脱了,因为走近前来的晨曦做了一个动作,她竖起一根白得几乎透明的漂亮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地嘟起小嘴,“嘘”了一声。 声音很轻,但无疑在场的两三百号城卫军上上下下,一个不漏的通通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即便平时再蠢的那个都顿时领会了少女的意思,脸上纷纷露出了然的神色,先是齐齐无声“噢”的应了一声,随即整齐划一的闭上了嘴巴。 大胡子自是深刻领会精神的其中一员,他惊讶地瞪大一双斗鸡眼,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候诺尔默已经停下了脚步,他与大胡子军官之间,必须保持一个相对合适的心理距离,再近就不太合适了,很容易造成对方的误会。 少年看着大胡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一时兴起采纳了晨曦提出的计划,却没可能提前设想到方方面面,就比如眼下该怎么破题。 “嗯、嗯,外头......没什么异常吧?” 诺尔默斟酌了一下,正色询问道。 “异常?没......什么异常,没什么异常。” 大胡子军官闻言顿时一滞,很想下意识回答说“你们就是最大的异常”,幸好嘴巴有个把门的,话到嘴边就自动变成了正确的答案。 沟通很顺畅,少年悄悄松了口气,接下来少女指了指府邸的大门,同样轻轻地,不容置疑地说了句:“开门!” “呃......是。” 首当其冲的大胡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犹豫着,思考了大约一个呼吸的时间,终于还是明智的从心“怂”了,果断选择了服从命令,他立刻回身对着亲信部下下令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门!” “呃......是。” 大胡子军官身后的几名亲信差点以为听错了,愣了愣,终究还是及时领悟了上司所做的决定,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府门前,叩响了硕大的铜制门环。 这个钟点不好好守在外头,敲门干什么,还有什么要紧事要禀报么?别以为守夜辛苦就有宵夜吃,那是尊贵的少爷小姐们的特权,万一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棍子就有的你吃。 府门里头的守卫纳闷了,但还是确认出门外自家人那确切无误的暗号次数,便轻声问道:“口令。” “死战到底!” 敲门的士兵回答道,随即铁门栓拉动的声音开始咯吱咯吱的响起,显然口令正确无误。 “死战到底?” 一听这句气吞山河的铁血口令,晨曦等人不由得同一时间看向大胡子,个个都是一脸的玩味,如此战意正浓的热血口号,居然从这么些哆哆嗦嗦惶恐不已的“鹌鹑”口中道出,计划与现实反差之大,极具喜感。要不是没忘记今晚是来干杀人的勾当,少女都能乐得笑出声来。 “就一个口号不是?叫得响亮些,多少能提升一点士气。俺们只不过是奉命看门的小兵,都是些苦哈哈......” 大胡子军官那叫一个尴尬,努力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摊开双手表示无奈和无辜,天晓得制定今晚口令的是城主府中哪一位大才,真是绝了。 就在外头一片古怪的气氛中,府内的守卫腹诽着拉开了厚重的门扇,拉开门一瞧,守卫不由吓了一大跳,就在近三百号城卫军的“注目礼”下,诺尔默等城主严令通缉的“要犯”,正缓缓通过外头军阵让开的通道,从容步入了重重防卫下的城主府正门! “你叫什么名字?”路过大胡子军官的时候,晨曦特意停了下来问道。 大胡子吓了一跳,沉住气回答道:“我叫乔伊。” “嗯。你很好,做得很对。”少女表扬道,说完抬起脚,继续朝着大门走去。 “不敢当,不敢当。” 乔伊连声谦虚,尬笑的脸上呈现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自敌人的夸奖让他啼笑皆非,哪怕夸奖是来自一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女,毕竟敌人还是敌人。 快要进门的时候,晨曦没忘了回头对大胡子军官乔伊下令道:“守好大门。没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放出来。” “呃......是。” 再一次恭声应下少女的吩咐,大胡子军官目送诺尔默一行在府内同僚的“接应”下,向着里头缓缓走去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送走了杀上门来的煞星,乔伊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总算勉强定住了神,抬起头来赫然发现,身边离自己最近的几十上百号人马,正用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怪异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得又吓了一大跳: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大胡子军官好不容易辨认了一会,终于解读出一众部下望向自己的眼神里头,似乎充满一种名叫“佩服”的意味,那可是以往不多见的。 这时一名贼眉鼠眼的亲信凑了过来,用真挚的语气说道:“队长英明!多亏了队长您刚才的急智,不然今晚弟兄们都别想活着回去。” 还没等大胡子乔伊接腔,另一名亲信贼头贼脑的从一侧转出身子,对着上司竖起大拇哥:“老四说得对!要不是队长您处置得当,一旦惹恼了那三个煞星,咱们这里两百多三百号弟兄,真动起手来,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是呀,是呀!多亏了队长英明!” 左近的数十号城卫军围了过来,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表达对大胡子军官的敬仰之情,态度之诚恳,语气之真挚,绝对是乔伊此生从未感受过的。 正在为自己临阵变节忐忑不安的大胡子乔伊,这才暗中松了口气,面对如潮涌来的马屁,他摆出一副珠玑在握的模样,无比庄重地摆摆手,沉着嗓子说道:“我也是为了大家伙儿的性命着想嘛。事先声明了,我为了大家活命可是冒了天大的风险,你们要是谁敢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别怪老子翻脸无情,立刻宰了他!” 开玩笑,这等“义薄云天”的举动能做不能说,搞不好要是被城主发现了,绝对是全家掉脑袋的祸事,因此大胡子军官连忙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郑重其事地叮嘱起身边的同僚和部下来。 反正敌人手段高超,具体从府邸哪边悄悄溜进去谁知道?总之就不是在老子负责的正面进去的! “明白明白!我们绝对不会乱说的。” “他妈的,谁敢胡说八道污蔑老大。我胡三第一个饶不了他!” 对于顶头上司冒着杀头的风险,带着大家死中求活的义举,一干“鹌鹑”群情汹涌的表示共同进退。 大胡子乔伊很满意部下的正确表态,他抬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左右稍微安静一下,免得惊动了府内,又说道:“那大家记住了,今晚谁也没见过那几个所谓的疑犯,更没谁从咱们防守的正门进去过,明白了么?” “那当然!有队长您身先士卒,连一只鸟也别想从咱们把守的防区飞过去!” 经过热烈的讨论,屁股指挥脑袋的真理,再一次得到数百名城卫军士兵的接受和拥护,诠释的那叫一个精彩。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说话算数 第六十一章 说话算数 城主府外头很精彩,城主府里面也不差。 大致看清楚府里的安防情况,诺尔默和晨曦不禁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十分无语,只见走廊上、拐角处、院子里,哪怕是灌木丛中,都在有节奏的向外冒着淡淡的白气,一股又一股,很难不引起外人的注意,那是寒夜里人呼吸从体内带出来的热气,很自然的状况。 换言之,肉眼见处,密密麻麻尽是城卫军的明岗和暗哨,仅仅是刚进门这个小开间,少说也有二十多号人在一直候着。 晨曦吐了吐舌头,今晚真是歪打正着啊,若是按照她本来的设想,从某个角落悄悄潜入府里,恐怕人尚未落地,警报就已经响彻整个城主府,如此防御密度,连麻雀都做不到偷偷溜进来,别说三个大活人了。 城卫军们也在不住打量几位深夜访客,目光闪烁,心情复杂,嘀咕着该怎么面对才妥当。人家是从正门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外头连一点厮杀声都不闻,想必负责正面抵御的弟兄们,已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有了外面弟兄们的“先进”榜样做示范,里面的城卫军又有哪个蠢到愿意当落后分子? 危难之际,最能揭示平时掩盖在笑脸下头的真实人心向背,老斯迪皮尔德父子不得人心的后果终于显现出来,尽管府中各处密布全副武装的城卫军,竟无一人主动站出来,阻挡诺尔默等人朝城主府的核心区域,也即是斯迪皮尔德爷俩居住的内院进发。 别说没人愿意干螳臂当车的傻事,就连一个开口预警的都没有,士兵们反应过来之后,要么是抬头望天,夜观天象,似乎今晚的月光特别的皎洁;要么目光空洞,仿佛眼前就从没这么三个人存在过;要么面无表情的行注目礼,甚至是干脆转过去,“思考人生”或者“面壁思过”。干什么的都有,反正就是不干护卫该干的正事。 最要命的,没有任何人开口示警。 从默默注视着他们一行的人群中,眼尖的晨曦看到了身穿管家服饰的某个中年男子,便招手叫他过来,让他带路。 中年管家倒抽了一口冷气,表情复杂的朝着少女鞠了个躬,抬手做了个“请随我来”的动作,便默默前头领路去了。 看来经过那一场场恶战,晨曦和诺尔默的凶名已然赫赫在外,连身居城主府内院的管家都知道得很清楚,单纯从三人的年龄、性别构成就辨认出来,连询问一声之前给他们带路的城卫军军官都不需要。 有了一应“带路人”的先后指引,有了负责保卫工作的卫兵视若无睹,少年等人兵不血刃的“突破”一层一层防线,顺利来到了他们此行的目标,“恐怖的伊凡”所住的房间外头,那是位于内宅最核心的地方。 轻轻推开未曾上锁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药味顺着打开的缝隙散了出来,其中还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 房间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什么都看不清楚,晨曦皱了皱眉头,率先走进敌人的卧室,里头除了躺在床上昏睡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再无其他人的存在。 诺尔默打量着昏暗的卧室,悄然摇了摇头。 方才听带路的管家所言,伊凡.斯迪皮尔德暴虐惯了,身受重伤的他逃回府里疗伤期间,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头,就随手杀了好几个下人泄愤,其中就包括他的贴身侍女在内。极度的高压恐怖之下,除非不得已的必要时候,比如送水送药外,再无一人胆敢随侍在他的身旁,照顾他竟然成了府中的老大难问题,连老城主高额悬赏外加生命恐吓也没有人愿意接受。 于是才有了此刻门口无人守卫,也无人在房中照顾重伤病人的反常场景。 真真应了那句老话: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恕。 “别、别过来......我他妈......弄、弄......死你。” 呢喃的梦呓似有似无,那是来自昏昏沉沉中的城卫军大统领所发的威胁,害得诺尔默以为对方醒过来了。 从午间开始,城卫军大统领就陷入了痛苦的半梦半醒之中,被晨曦刺穿的那只眼睛疼得厉害,哪怕是城里最好的医生开的最昂贵的药,也无法挽回他瞎眼的命运。身上各处的伤口,包括他中箭废掉的那条胳膊在内,纷纷向他传递着强烈的疼痛感,军中牧师的治疗术,也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疼痛,一旦法术效果随着时间渐渐衰退,痛楚依然如潮涌来,而且痛苦程度似乎比起原先更加厉害。 肉体遭受巨大打击的同时,伊凡.斯迪皮尔德向来强大的自信心也几乎荡然无存,晨曦和诺尔默远比他年轻得多,然而实际战力双双远超于他的事实太过无情,让向来眼高于顶的他根本无法接受,极端的傲慢一被戳破,剩下的就是同样极端的自卑。 加之惨败过后,诺尔默一行随时可能杀上门来寻仇,强烈的危机感和挫败感双重作用下,城卫军大统领更加压抑不住内心的暴戾倾向,只好通过无缘无故杀戮身边下人的法子,来发泄心头的怒火与不安,却不知这样做导致了自己加快走上死亡之路的严重后果。 他开始摇晃起脑袋来,努力地驱赶着脑海里一阵一阵的刺痛感和裹紧全身的恐惧感,在梦中,他本正遭受三名强敌的围攻,历经艰难逃离战场,继而摆脱了诺尔默和晨曦这对恐怖少年,却不料被手执魔法杖的老管家找到了踪迹,追上来直接一顿胖揍,明明是不擅长近身格斗的羸弱法师,拿着法杖没头没脑一阵猛敲,竟将自己揍成了满头包的猪头模样,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备受煎熬的伊凡.斯迪皮尔德使劲喘着粗气,突然听到从身边很近的地方,传来一个今生绝对不会忘记的声音,只听这个声音淡淡说道:“醒醒,该上路啦。” 他顿时一个激灵,这不是那少年的声音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房里头,该不是又换了一个新的噩梦了吧? 好倒霉啊! 梦魇中,少年冷笑着拿起长剑,一剑砍掉他的头颅,或者晨曦飞快从身后赶上,连续无数剑扎穿企图逃跑的他身体之类的情景,已经好几回将伊凡.斯迪皮尔德从昏睡中惊醒,每一回伴随着强烈的痛楚醒来,伊凡大统领都会恨不得切掉自己的脑袋,省得又一次被代入新的战况中去。 毕竟,每一回自己都是被痛殴的那一方,滋味别提多酸爽了,谁试谁知道。 只是这一次的心悸特别严重,似乎在提醒他大事不妙,他不得不再次努力睁开仅剩的那只眼睛,四下转了转,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好容易找到站在床前的诺尔默,以及沉默不语的老魔法师,两人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不是噩梦! 伊凡.斯迪皮尔德一下子就被彻底吓醒了,为什么连一点厮杀或者惨叫的声音都没有,敌人就能直接摸进府邸深处的自己卧室,难道少年等人如此厉害,无声无息之间就能杀尽府中那么多的护卫? 还是说府中的护卫都集体叛变了,否则怎么解释眼前变起肘腋的诡异一幕? 脑中瞬间浮现一大堆念头和疑问,伊凡.斯迪皮尔德上身立即挺了起来,同时伸手去摸床头的短刀,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疼得一脸一头直冒冷汗。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就是用这把锋利的短刀,一刀砍下了贴身侍女的头颅,原因仅仅是她在帮自己更换治疗眼睛的药物之时,不可避免的弄痛了自己,便被自己盛怒之下杀掉了。 伊凡大统领倒是很光棍,既没有开口求饶,也没有试图进行谈判,双方的仇结得实在太深,完全没有退让和妥协的丝毫可能性,与其浪费原本就剩下不多的精力,倒不如拿起短刀垂死挣扎,看看能不能惊动他人,等来救兵出现奇迹。 刀子还在原地,侧着身子的伊凡.斯迪皮尔德还没握住刀把,左边胳膊便被一只小手钳制住了,力量之大,着力点之巧妙,竟让做好准备拼死抵抗的他再也动弹不得,僵在原处。 然后腋下的软肋一痛,一股深深的冰冷和剧痛,顺着他的腋下,瞬间来到了心脏上面,小手再这么顺便一绞。 伊凡.斯迪皮尔德顿时痛得整张脸都狰狞地扭成了一团! 该死,我怎么忘了敌人那头还有个最要命的少女! 光顾着眼前的诺尔默,却忘了位于视觉盲区处还有个晨曦的存在,少女仅仅伸出一只素手,就制止了伊凡.斯迪皮尔德拿刀抵抗的动作,同时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心脏被一剑洞穿的城卫军大统领,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在飞快的消失,冷得厉害,什么叫做痛彻心扉,如今心脏和肺部都被一剑刺穿的他,有了最切身的体会,身子不由自主的猛烈抽搐起来。 他张大了嘴巴拼命吸气,却只能“呵呵”连声,像一条被渔夫钓上岸的肥鱼那样,徒劳的张阖着嘴巴,却一丝空气也吸不进胸肺。 伊凡.斯迪皮尔德瞪大了那只独眼,死死盯住少年,肩膀被洞穿结果彻底废掉的那条右手胳膊,也颤抖着企图做点什么。 这时诺尔默亮剑了,他一剑直刺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嘴巴,锋利的剑尖刺入了敌人的口腔,精准地将敌人的舌头齐根切断! “记得我和你说过,在你死之前,我会亲手割断你的舌头!” 少年盯着满口鲜血的城卫军大统领,冷冷说道。 诺尔默从小养成了言出必践的好习惯,轻易不许诺,一旦有所承诺就会全力以赴去做,何况他一直没忘记,此刻眼前看似可怜兮兮垂死挣扎的敌人,早间是用何等淫邪的目光打量晨曦,用何等嚣张的语气说出侮辱自己以及自己挚爱之人的那些话来,割掉伊凡.斯迪皮尔德这下贱玩意舌头的事,诺尔默在心里面默默念叨了几乎一整天,此刻终于亲手了断,晚上睡觉不用再觉得遗憾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恐怖密室 第六十二章 恐怖密室 大量涌出的鲜血堵住了城卫军大统领的喉咙,他很快失去了挣扎的全部力气,带着绝望的目光最后一次看了一眼这个花花世界,身子一瘫,倒在了床上,死不瞑目。 弥留之际,向来不可一世的他,脑海里尽是不甘和悔恨,一如之前先他而去的弟弟赛尔斯,可惜这种心情,他直到即将断气的时候才体会到。 拔出深深刺入伊凡.斯迪皮尔德心脏的短剑,晨曦微微侧了侧身,避开飞溅出来的血花,六级战兵的身体机能远比普通人要强大得多,即便死后也保持了一定的活力,她可不想被敌人那肮脏的血弄脏衣服。 在洁白的羊毛垫上擦了擦沾满敌人鲜血的短剑,确认过兵器清洁干净,少女开始在城卫军大统领装饰豪华的卧室里寻觅起来。 诺尔默和普利坦德对视了一眼,摇着头苦笑起来。少女埋头寻找的认真劲头,真和传说中贪财的巨龙入了宝库差不多。 当然,对于少女收取伊凡.斯迪皮尔德房中珍贵财物的既定计划,少年不会有任何的反对,早就商量过了,反正这些都是搜刮自百姓的不义之财,不拿白不拿,留着更是浪费,无论未来几天能否有足够的机会,将这些金钱用在赈济城中的贫苦百姓身上,以少女的善心来说,总有一天能达成心愿,终归是一件好事。 “找到了!” 寻觅了一小会,晨曦伸手在柜子的某个角落掰了一下,“咯吱”的轻微转动声从寂静昏暗的卧室里头响起,随即另一边挂着装饰画的墙上露出一个颇为宽敞的门户,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伊凡.斯迪皮尔德的私人书房,按照贵族的传统做法,最值钱的东西通常都在里头。 少女兴奋的率先走了进去,脚步轻快。 斯迪皮尔德家统管曼尼福斯特城超过百年,漫长的时光过去,从百姓那里搜刮积攒下来的钱财不知有多少,外出干坏事的赛尔斯.斯迪皮尔德都随身带着几十枚金可恩,身为曼城实际上的二把手,负责统帅城卫军的伊凡.斯迪皮尔德个人肯定十分富有,这里可是他的老巢,不用多想都能知道会有多少宝贝。 “当心机关。” 虽然明知这种地方不会有什么致命的机关,诺尔默还是叮嘱了一声,随着密室大门的开启,内里的夜明珠亮了起来,于是两人不紧不慢的先后走进这间书房。 刚一进门,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摆设和细节,少年就看见晨曦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原本因兴奋而红润的脸蛋,竟然变得铁青一般,几乎双眼都要喷火的晨曦,竟然十分少有的出离愤怒了。 赶紧顺着少女的目光看向书房各处,诺尔默顿时明白了,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他也愤怒了。 这间书房完全超出了他们此前的想象,只见出入口以外的三面墙壁上,还有房间的四个角落,没有装饰着任何的字画、古玩等贵族书房常见的摆设,也没摆放装有金银珠宝的厚重箱子,却有整整十多名完全赤裸的女子,她们要么被挂在墙上,要么安放在四个角落,这些用曼妙肉体摆出无比诱惑姿态的美人,无不栩栩如生的展示着各自的美艳身体,却没有丝毫活人应有的气息,显然是被杀害了之后制作成精美的装饰品,陈放在这间私人书房里头,供伊凡.斯迪皮尔德独自欣赏,甚至把玩! 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丝血腥的味道,以现阶段的正常清洗和硝制工艺,再怎么小心,也无法彻底洗净动物毛皮上头的血腥味,除非用强效的特殊物质多次浸泡、浆洗,但这种常规做法并不适合用在人体身上,因为会不可避免的破坏人体的表皮,毕竟那可是人身上最娇嫩的部分组织。 换句话说,血腥味的存在,从侧面证实了大家的猜测。 亲眼目睹如此残忍的一幕,难怪晨曦会愤怒成这幅模样! 少女握着短剑的秀美手指,因盛怒导致的用力过度而显得一片煞白,随时都有可能暴走的晨曦,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面前的一位“美妇”,飞快缩了回来,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损坏了“她”。 柔软真实的触觉、紧致细腻的肌肤以及弹性告诉少女,一切正如她的所料,最担心的,最糟糕和可怕的那一种。 看着这“樽”安放在书房正中央,显然是此间主人用来向猪朋狗友显示“阔气豪迈”之用的牺牲品,晨曦的小嘴开始按捺不住地哆嗦起来。 肉体如此娇嫩丰腴、长相这般漂亮的少妇,原本正处于女人一生中最美丽动人,最活色生香的花样年华,谁能想象得到,她竟会遭受如此可怕的厄运,被制成人体标本这种玩物,收藏于密室? “活剥。” 默默观察着的普利坦德一声叹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老管家的阅历何等丰富,一眼就看出了这间所谓的书房里所有的“装饰品”,都是在牺牲者保持清醒的前提下,活生生将她们全身剥皮的,只有采取如此可怕的手段,施以如此残忍的酷刑,才能保证这些硝制而成的“人皮藏品”通身上下,保持极为难得的均匀、光滑和紧致状态,充满正常人身体具有的弹性,最大程度的保留受刑的美少妇生前的美艳动人姿态。 当然,这些可怜的女子作为受刑的一方,在无法反抗的凄凉情况下承受酷刑,整个过程将会遭受何等巨大的痛苦和伤害。 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畜生,畜生!畜生都不如!” 晨曦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先前就听说伊凡.斯迪皮尔德喜欢收藏成熟丰满的人妻,也时常虐杀她们,听的时候还觉得难以置信,此刻眼见为实,罪证确凿,原来自己还真的“错怪”了他,错怪之处在于事件发生的先后顺序,准确的说,斯迪皮尔德家的长子是喜欢虐杀美少妇之后,再将她们珍藏起来。 阴冷的封闭空间里,没来由的不知从何处刮起一阵极微弱的风,明明不合情理,但就是令人匪夷所思的出现了。风声低沉婉转,如泣如诉,触觉敏锐的少女仿佛听到,眼前这些惨死的可怜女子,生前遭受凌辱,以及惨遭酷刑虐杀时发出的悲惨呼号之声,求饶之声,是那样的凄厉,又是那样的无助。 晨曦闭上了眼睛,张开双臂,默默倾听着,感受着这股阴风,仿佛看到了这些女子临死前遭受的种种非人折磨,她们是在向自己哭诉不幸,向自己控诉摧残她们的恶魔啊! “放心。今天,我一定替你们讨回公道!” 少女轻声说道。 当晨曦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漆黑的眼眸深沉如渊,脸上一派悲悯神色。她什么话也没有说,更没有到那张宽大的书桌上搜索值钱的宝物,果断的抽身离去。 诺尔默当然选择陪着晨曦,他知道妹子要暴走了,唯恐她暴走时一不留神吃了亏。 晨曦迅速回到外头的卧室,径自走到豪华的大床前,短剑一挥,干净利落地砍下了伊凡.斯迪皮尔德的脑袋! 此举大违一贯提倡骑士风度的少女本意,按照她的看法,死者为尊,无论生前双方有多大的仇怨,在敌人死后虐待他的尸体的做法,既没有必要,也很没道德。然而密室里头见到的一切,已经完全突破了少女所能容忍的最高限度,没将城卫军大统领的尸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都算对他宽大处理了。 一把提起仍然滴着鲜血的敌人头颅,晨曦来到门外,对着战战兢兢一旁等待的城主府管家,下令道:“去拿个大个点的托盘来,将首级摆上去。还有,立即吩咐下去,在院子里准备好火葬用的松木堆,记得木堆要堆得大点,最少要能一次安排下十几二十具尸体的规模。” 想了想,少女又问道:“里面那些惨死的女子,你都知道吧?” 管家一额头的冷汗,小心脏又一次扑通扑通的加快了跳跃的速度,他不明白少女到底要问些什么,自己又委实知道内情,哪敢在少女煞星面前说谎,只好哆嗦着吞了口口水,深深点了点头。 “知道就好,一会带些妥当点的人过来,将那些女子的尸体搬到松木堆上放好。仔细别弄坏了。”晨曦吩咐道。 管家一叠声的应下,连忙动身去办。眼见少女没有对自己兴师问罪的意思,还不速速将事情办妥就真是自个找死了。 诺尔默这时才走到妹子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宽慰道:“这个世上,总有些人觉得自己天生就比别人高贵,天生就拥有对别人生杀予夺的权利,整个大千世界,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随心所欲尽情享受而存在。甚至为了获取这种不应该拥有的权利,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去夺取拥有这种权利的权力。” 别看诺尔默脸色平静,似乎他对发生在密室之中的惨状毫不动容,其实平静的表情下面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恨不得用这把怒火烧掉这座藏着不知多少罪恶和肮脏的城主府,杀尽斯迪皮尔德全家。 这么多美貌少妇被伊凡.斯迪皮尔德活生生虐杀、收藏,那是何等之大的一件事,不可能瞒得过家里人,特别是不可能瞒得住他的父亲,曼尼福斯特城城主大人。然而这种恶到了极点的罪行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发生,只能证明城主大人根本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市井坊间传闻的那些,关于他们一家的种种罪行,再一次被铁一般的事实所证实。 多么可悲啊!这毫无人性的一幕,就发生在肩负保卫治下百姓的一城之主的府内,犯下滔天罪行之人,正是统帅全城武装力量的城卫军大统领本人,本应守护百姓安危,充当百姓守护者的伊凡大统领! 这已经不是用“灯下黑”一词就能简单掩盖的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神圣之始 第六十三章 神圣之始 少年的话听起来有点拗口,秀外慧中的少女却很明白哥哥想说什么,此刻的她极为愤怒,心情也确实有些低落,少女侧过脸,晶莹的双眸直视哥哥,缓缓说道:“凭什么!对于弱小的百姓来说,生存本来就够艰难了,忙死忙活就为了一口饱饭,万一遇到灾年全家老小就得忍饥挨饿,凭什么连温饱平安这点小小的祈求都不能得到满足,还要饱受同族强者的欺凌,甚至是惨遭杀戮!” “所谓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强者之所以成为强者,不正因他们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和能力吗?为什么不将这种力量和能力用在帮助老百姓,保护老百姓的正道上面,反而成为了压迫、奴役百姓的大恶人?贵族之所以成为贵族,不正是源于他们的祖先,曾为百姓立下保家卫国的血战大功吗?如何到了他们这些后辈这里,反而叛变成了剥削、迫害百姓的敌人?凭什么强者和贵族就能随心所欲,弱小的百姓就只能沦为鱼肉,任人宰杀?” “凭什么,光明神教宣称的,神之光芒笼罩大地,照耀万物,无处不在。可人间却偏偏存在这么多的罪恶,而光明神却视若无睹?难道说,神在庇护那些双手沾满血腥与肮脏的罪人吗?” 晨曦越说越激动,最后已然开始质疑伟大的光明神了。诺尔默心中隐隐一痛,紧紧搂住少女,想了一想才回答道: “农民在田间起早摸黑,辛苦一整年,所获也不过勉强足以果腹;可若是手中有刀,力量够强,心肠够狠,抢夺搬空一户农家一年的积累,不过只需半天工夫,甚至更少。比起辛勤劳动来,当坏人显然更划算,更见效。” “对于强者来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历经艰难,才终于获得了远超常人的力量和能力,为什么不立刻放纵自己,充分享受这种力量和能力所带来的权利呢?无论是满足个人的肉之欲,还是精神上的欢愉,哪一种都要比承担责任更容易快乐,至于百姓的赞美与称颂,重要吗?倘若真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岂不是自讨苦吃,还费那么大劲修炼来做什么?为了给人做牛做马?” “贵族想得就更简单了。老子先辈已经为你们这群蝼蚁流过血,受过伤,这才换来了老子今天的爵位。那么,今天你们蝼蚁匍匐在老子脚下,任我索取,由我宰割,不正是天经地义的吗?” “再说回光明神,别忘了,每天跪在神像前祈祷的,除了被压迫的老百姓,同样还有压迫他们的贵族老爷和强者们,老百姓们祈祷得到拯救的愿望有多强烈,贵族祈祷镇压他们的愿望就只会多,不会少。论起诚心来,恐怕贵族老爷们更加虔诚,至少呀,他们能用在祈祷上的时间更充裕,添香油给的供奉银子也够多,哪家神殿不是靠香火钱才建得金碧辉煌的?神也很为难啊!” 诺尔默用一声长长的叹息,为自己的解答划上了一个句号,很无奈的句号。 “如果说这弱肉强食就是目前世间通行的准则,那这世道就太不公平了!” 晨曦摇着头,明确表示了不接受,在她看来,没有公平,世间规则存在的基础就没了,一切无从谈起。 “换到很多贵族的位置上,这样的世界,也只有这样的世界,才是他们想要的世界,才最公平。”诺尔默说道,说的是事实。 厚厚的历史书上,记载了不知多少随意欺压良善、掠夺百姓的贵族和强者,高高在上的他们,视百姓为蝼蚁,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最终官逼民造反,活不下去的百姓揭竿而起,用鲜血和生命争取一个公平,试图替子孙后代拼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然而改朝换代,推翻了罪恶的前朝王室与贵族,当起义中涌现出来的优秀带头人也成了帝王或贵族,当他们的子孙后代一生下来就高人一等的时候,死灰又复燃了,压迫他人奴役他人的种子再一次生根、发芽,直至茁壮成长,悲剧再一次重演。 所谓的少年勇者击败了奴役凡间的巨龙,砍下了它的脑袋,没想到刚转过身来,少年就变成另一条更加强大的毒龙,继而以更强的力度奴役凡间。 多么的无情,多么的讽刺。 对于无数活在底层的老百姓来说,他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可怜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永恒的黑暗和绝望。 博览群书熟读历史的晨曦当然清楚,她重重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不接受!上天有好生之德。对于这样弱肉强食的世界,这样毫无人性的准则,充满不公的现状,我绝不认可,相信眼前这一切罪恶,也绝不会是老天爷希望看到的!我想,我要尽一切可能去改变它。哥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尽力去改变这个不公平的世界?” 晨曦说得分外认真,完全不考虑以自己的年纪和身份,下这样的结论,问这样的问题是否有严重说大话的嫌疑,会不会被贴上狂妄无知的标签。 诺尔默很认真地、坚定地看着少女,一字一句的回答道:“哥哥愿意!只要我的曦儿所做的是正确的,无论会面临多大的危险,要和多强大的敌人作斗争,哥哥都会永远陪着你,保护你,和你一起面对!至死不悔。”少女看似幼稚冲动的话,少年却用无比严肃的态度进行了回应。 “哪怕要面对强大的圣阶,甚至是威能无限的神祇?”少女追问道。 “圣人云:‘正直聪明而为神’,倘若神明只是高高在上的享用香火,接受贵族们的朝拜与供奉,就忘掉了‘正直’这个最重要的前提,忘记了庇护世人的责任,那祂们就不配为神。如果祂们挡在我们的面前,我举起手中的长剑又有何妨!” 少年说着微微低下头,脑门贴着晨曦的脑门,稍稍用力地顶了顶。这是他们从小就达成的默契,少年正是用这种少女再熟悉不过的,亲昵的承诺方式,来表达自己对她的永远支持。 顿了顿,诺尔默又补充道:“不过有一件事要先说清楚:哥哥要站在你的前面。”既然要干大逆不道的事情,身为男子汉的自己,没道理躲在挚爱的后面吧? 晨曦笑了,笑得很开心,很感动,眼中原本带着悲伤愤怒的晶莹泪花,变成了喜悦的泪珠,她轻轻扑到了少年的怀里,搂住了他。 诺尔默在爱情上面有些嘴拙,极少说什么甜言蜜语,只懂得默默以行动表示,这样的表白已经是再明显再深情不过的了,怎不叫一颗芳心尽数系在他身上的少女大为感动,喜极而泣?她当然也知道一诺千金的好哥哥这些话,分量有多重,诺尔默绝对是说到做到,说好了要一起面对,就真的会一起面对,哪怕前头的敌人是强大无比的圣阶,甚至是高不可攀永恒存在的神祗,他也会战斗至最后一刻,至死不渝。 普利坦德也笑了,笑得很欣慰,也很感动,老管家偷偷伸手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那里竟然出现了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出现过的水润之物,唯恐被不远的两名少年人看见。 老管家活的时间够长,见惯了大风大浪,自然也见惯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变幻莫测之下的种种罪恶,前一天还信誓旦旦生死与共,转眼就为了利益出卖甚至参与到背叛和杀戮中去。 今夜少女的一言一行让他老怀大畅,少年重重许下的诺言更让他激动不已,他很了解少年,知道外表宽厚内心刚毅的少年,刚才所许诺的一切,绝不是夸夸其谈的一时冲动,而是多年的理论学习结合残酷现实的历练之后才下的结论,拥有了足够的感悟,分量不言而喻。此刻少年略显稚嫩的身影,已然和伟岸的父辈存在悄然重叠在一起,顿时让老管家感慨万千心潮澎湃,一切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相似,那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那为了亿兆苍生全力以赴,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伟大胸怀,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幸再次亲眼目睹。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诺尔默轻轻搂住晨曦,静静的,两人拥抱在一起。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 残酷的现实,没有让他们的血变冷;强大的敌人,没有让他们低下高昂的头颅;险恶的未来,没有让他们望而却步。世间无数不公的现象,激起了他们心头的怒火与正义感,发出了呐喊的神圣誓言。 套用小说惯用的手法,就在这一刻,命运的车轮开始悄然转动了,无论故事中的主角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诺尔默已然吹动了前进的号角。 按照后世传颂的赞歌,同样是这一刻,满天的祥瑞或者异变将会出现,只为了证明此时此刻的重要与伟大。 然而现实当中,随着故事主角们发下的庄重誓言,周围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变化,既没有山崩地裂,火山爆发,也没有鬼哭狼嚎,百鸟夜啼,没有狂风骤雨,也没有电闪雷鸣,更没有祥云密布七彩霞光笼罩底下,天上神祗与天使的深沉赞美和吟唱,绕梁三日。 当然,有可能是天使唱诗班的出场费实在太贵的缘故。 总之,真实发生的,不过是某位管家不合时宜诚惶诚恐的禀报声:“嗯,那个......小姐。火葬堆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布置下去了。还有,大号的托盘我也给您拿来了。” 晨曦和诺尔默抬头一看,那位城主府管家正托着一个大号的木漆托盘,上面摆着伊凡.斯迪皮尔德狰狞的头颅,管家尴尬地笑着,站在两人后面,唯恐自己打断了深情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会惹来天大的麻烦,但又不敢不及时回禀少女的命令,那样后果或许会更严重。 他身后则是整整一溜屏息凝神噤若寒蝉的下人,一见两人看了过来,纷纷快速地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进来这么多人都没惊动到两人,可见他们是何等的蹑手蹑脚。 “你跟过来。”少女简洁明了地下令道,“其余的负责搬运尸体出去,手脚都轻点。” “明白,都仔细吩咐过了,挑得都是些胆大心细的,他们办事妥当。您尽管放心。”管家表示道,他挥挥手,一应下人连忙走进大少爷的卧房密室,开始努力表现,争取宽大处理。 诺尔默看到那个大号的托盘,已对晨曦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了明悟,他拉起少女的手,说道:“走。既然他们斯迪皮尔德家仗着力量强大,就敢随意草菅人命,杀戮无辜百姓,我们今天就替那些惨死的女子,讨个公道吧。” 少女冷冷笑了笑,道:“正是此意。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咱们就让伯爵大人一家也尝尝被人杀戮的滋味,明白明白什么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咱们刚刚发下的誓言,就以这场血祭开始吧。”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满门恐怖 第六十四章 满门恐怖 晨曦和诺尔默并肩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目前斯迪皮尔德伯爵一家主要成员的居住情况,通常来说,贵族家庭的主要成员都是居住在一起,根据血脉的亲疏远近、受宠程度围绕着族长的居所进行安排,等级分明,越受宠的自然住的环境越好,越靠近一家之主,最外围的则是相对不受待见的那些,比方说常见的私生子。 管家恭恭敬敬地跟在两人后面,捧着托盘,认真回答着少女的问题,他不见得懂“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却用实际行动给这句话做了最好的解释,将主子一家大小成员的居住分布说了个底掉。 按照管家的自私想法,既然已经出卖了主子,干脆就出卖到底,最好就由少女将伯爵大人一家杀个干净,才能真正一了百了,省得日后主子清算卖主求活的他,“带路人党”风险太大,哪边都不讨好,不好当啊。 来到离伊凡最近的那个独立套间,晨曦将短剑插进门缝,轻轻向下一划,轻巧地切开了门栓。根据管家提供的信息,这里是伊凡.斯迪皮尔德某位同父异母兄弟的居室,晨曦走了进去,里头的惊叫声刚响起便戛然而止,随即少女走了出来,随手将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丢到管家捧着的托盘上,与“恐怖的伊凡”那颗睁着一只独眼的狰狞头颅并排放在一起。 接着又来到斜对门的另一个套间,少女依葫芦画瓢,又一次轻巧的打开了大门,一脚踹开。 粗重而清晰的男女喘息声传了出来,“放肆,滚出去!没看见我正在......啊!”某位夜深了仍在忙于床上运动的男子怒斥道,可惜话到中途便转为一声惨叫,显然已被彻底终结,履行不了抖威风摆架子的正常程序。随后晨曦提着一颗脑袋回到走廊上,至于运动中的女子,早已被她一掌打晕,连尖叫都来不及。 不大的工夫,管家手上的木漆托盘摆了足足七颗首级,神态各异,显然死前处于不同的心理状态,惊讶诧异的有,一脸暴怒的有,龇牙咧嘴的有,惶恐不安的有,神色平静的有,死不瞑目的也有,大部分已经成年,正是伊凡的异母兄弟们。 管家一头的冷汗顺着额头,渐渐流到了眼睛里面,火辣辣的,可他连抬起袖子擦一下都不敢,双手稳稳地托住托盘。他终于明白,少女为什么指定要他拿一个大号的托盘了,原来真的是要将斯迪皮尔德一家斩尽杀绝,连根拔掉啊! 隐隐约约猜得到是一回事,私下里希望少女这么做是一回事,亲眼看着无情的杀戮发生则是另外一回事,实在太吓人,太可怕了!看上去明媚娇俏、漂亮的不像话的少女,笑起来无比的甜美和动人心魂,没想到下手这么狠!宰杀伊凡兄弟们的时候,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像杀一只鸡那样毫不犹豫。 其实管家现在很想呕吐,托盘上面那么多鲜血淋漓的脑袋,自己离得那么近,血腥味之浓烈可想而知,呛得他极其难受,随便吸一口气都是满满的血腥味,直窜进他的胃里头,搅得那叫一个翻江倒海。幸亏自己拿了个最大号的托盘过来,不然还放不下这么多个脑袋。 有老斯迪皮尔德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爹,伊凡.斯迪皮尔德这么个凶残成性的长房大哥,城主大人一家男丁无论嫡庶、不分长幼,自是有样学样,一水的都是坏种,什么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踹寡妇门,挖绝户坟,典型的五毒俱全,十恶不赦,从赛尔斯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他们只有坏的程度差别,没有良善与邪恶的区分。 从除恶务尽的角度来看,晨曦将他们一网打尽,还真得没杀错一个人。 诞生出“恐怖的伊凡”的家族,终于遇上了真正的恐怖人物,直面最深层的恐怖了。 晨曦顺着走廊,一间房一间房的杀将过去,很快杀光了老斯迪皮尔德留下的直系血脉,于是她开始向着楼上,也即是老斯迪皮尔德和他的妻妾们居住的那一层进发,该清除源头了。 紧跟在普利坦德身后的,是有点脚软的托着十余颗头颅的城主府管家,一嘴的苦涩与无奈,奥尔德积威已久,要他去面对“旧主”,多少让他惶恐不安。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可怜的伊凡和赛尔斯到底犯了什么错,居然落得个一死一伤的下场,你可一定要为孩儿们报仇啊!” 夜已深,老斯迪皮尔德的卧室里还点着好几盏大号蜡烛,照得屋内一片亮堂,一个中年熟妇正站在老城主的身边,扯着他的衣角,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痛哭着,丰硕的身子一扭一扭的,饱满的胸部凑到城主的胳膊上头,娴熟无比的努力发散诱惑力。 她哭得撕心裂肺,不了解真实内情的人听了,还以为颐指气使惯了的伯爵夫人才是受害者,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斯迪皮尔德无奈地握住中年熟妇一只手掌,拍了拍手背以示安抚,同时深深叹了口气,浮肿的双眼连一丝神采都欠奉,比接待强森一行的时候还要糟糕,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撑着一股气,回到内宅就再难掩饰深深无力的状况,他边听妻子喋喋不休地控诉,边抬头东张西望,眼神飘忽,心神不定。 他又何尝不想给两名爱子报仇,惜乎心有余而力不足,长子和乔.普莱德乃是本城最强的两名战力,此刻已然通通倒下,自己今天花了大半个时辰和强森.雷诺深谈,在付出巨大代价的前提下,这位仅有的强援也只肯答应保护自己一家周全,却不接受出面替爱子报仇的请托,人老成精,奥尔德当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如今能确保自家老少平安就不错了,还敢奢谈什么缉拿凶手、明正典刑? 秋夜深寒,室外的一干精壮城卫军冻得瑟瑟发抖,城主卧室里却是温暖如春,对于嫡妻特意穿上极为单薄的纱衣出现在自己面前,所图为何,奥尔德自然是心知肚明。 她身为正妻,堂堂的正牌伯爵夫人,总共也就给自己生了伊凡和赛尔斯两名子嗣,没想到仅仅两三天的工夫,一个死去一个伤残,死去的就不说了,活着的伊凡又伤得极重,即便伤愈实力境界也极有可能会跌落到五级以下,日后继承伯爵名分的可能性突然变得十分渺茫,做母亲的不在儿子房中照顾,反倒刻意穿成这般暴露肉体的模样出现,无非是为了求一夕之欢,好争取尽快怀上一胎固宠罢了。 只是如今身侧强敌虎视眈眈,随时就可能遭遇不测,试问老城主又哪来的心情去考虑老婆的感受,促进夫妻间敦伦的友谊? 从桌上拿起一根黑黢黢的弩矢,奥尔德.斯迪皮尔德将它递给了整个娇躯都贴在自己身上的妻子,什么话都没有说。 “唔?这是,弩箭?” 伯爵夫人接过弩矢,狐疑的眨巴眨巴双眼,不明白这时候,丈夫给自己这么根东西,有何深意。 “这是从伊凡的肩膀上拔出来的。”老斯迪皮尔德看着妻子,温言解释道。 “这群天杀的叛匪,非将他们千刀万剐了不可。”一听是伤害爱子的凶器,伯爵夫人厌恶地皱着眉头,哀婉的脸变得杀气腾腾起来。 “这不是重点,你看看这根弩矢具体的形状和材质。”见妻子歪楼歪的严重,老斯迪皮尔德提醒道。 眼见丈夫脸色凝重,伯爵夫人于是掂了好几下弩矢,这才开口说道:“似乎比寻常的弩箭要重,别的倒是一时间看不出来,有什么玄机不成?”她可不是只会在内宅窝里横的假冒傻白甜,贵族女子的见识底蕴还是有的,一经提点就看出了个中厉害。 “我让城里最好的工匠看过,他们都说从没见过这种材质和款式的弩箭。倘若我没看走眼的话,这根弩箭使用了大比例的玄铁,所以看起来黑黢黢的,不起眼,仅是比普通的弩箭要精致小巧,但分量要沉重得多。” 老斯迪皮尔德声音低沉,逐一分析道:“而且箭头极为锋利,一举贯穿了伊凡的整个肩膀,棱状的箭头高速旋转,搅碎了一路上的所有骨骼、筋脉和肌肉,医生说创口面太大太深,即便上述组织表面上长好了,伊凡的那条胳膊,也算彻底废掉了。” “也就是说,我们惹上了大麻烦。”奥尔登总结道:“细节处体现真相。能用得起这种材质打造的弩矢,可见使用者家世不凡。赛尔斯不小心得罪透了的,怕是某个深藏不漏的强大势力,尤其他们一行来自北面,问题就更严重了。” 望着眉头快要拧成一团的丈夫,伯爵夫人犹自不死心,追问道:“难道我们就这样算了吗?老爷下午不是和强森家的那个......那个什么深谈过了,他怎么说?” “就这样算了?那就好啦!”老斯迪皮尔德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妻子,苦涩一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现在怕是我们愿意到此为止不再追究,人家也不答应。能想通以上这些关节的,远不止我一个。下午强森.雷诺仔细观察了一会这根弩矢,权衡了足足好一阵子,便只答应保护我们现阶段的人身安全,追捕凶徒等后续,就坚决的予以推辞。若非看出他心意不坚,随时可能改变主意,我又何须立即加码,把珍妮她俩给拱手送出去。” “这......”伯爵夫人十指交叉使劲握着,嘴巴嗫嚅了好一阵子,最后也没再发表什么高见,丈夫分析得十分透彻,她总算是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成功的转移了伯爵夫人的注意力,等于暂时婉拒了妻子接下来的求欢,老斯迪皮尔德踱起四方步,慢慢走向一旁的窗户。 风韵犹存的熟妇眼巴巴地望着丈夫的后背,恨不得马上扑倒他成就好事,丈夫今个下午忍痛送出两名最宠爱的侍妾,内宅却还有丈夫颇多姬妾的存在,这时候不趁机抓住机会,后悔都来不及。可她如今最大的依仗成了“独眼龙”,自己已是半老徐娘,所谓的侯爵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此时又怎敢再轻易放肆,竟难得的贤淑起来。 正文 第六十五章 罪魁祸首 第六十五章 罪魁祸首 “咦 ,这是怎么回事?”老城主眉头一皱,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情形,相当的不悦。 伯爵夫人也凑到窗前,向下一看,院子里尽是密密麻麻的下人,正在努力的往中间的空地上搬运木头,堆砌到一起,只是目前尚处于开始阶段,确定不了是在堆什么东西。 “夫人方才可曾吩咐他们做些什么?”老斯迪皮尔德问道。 “这却不曾”,伯爵夫人一脸茫然,午间徘徊思量了许久,才做出今夜就邀宠的决定,然后就一个劲忙着打扮修饰自己,保养肌肤,确定服饰等细节,换了不知多少套情趣衣裳,连洗白白用的花瓣浴种类都亲手安排,哪有闲心去理会别的事情,她回应道:“会不会是伊凡的示意?” 家里头随便说了算的,两位就在此处,剩下的就只有城卫军大统领了,不如此,很难解释下头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即使赛尔斯在世,他那么受宠,也做不到不经请示就能驱使这么多下人,深夜里头齐齐出动。 “不像是伊凡的主意。”老斯迪皮尔德眉头越发皱得厉害,这当儿,当务之急是加大府中的防守力度,但从木头堆砌的形状看,不像是防守专用的器械,摆放的位置更是不对。 随着最下面两层木头完成铺排堆放,他越看越是心惊,形状怎么那么像火葬专用的制式呢? “来人......”老斯迪皮尔德威严地喝道,话音未落,厚实的房门便被人一脚踹飞,门扇直接镶嵌到卧室的墙上! 寒风立时肆无忌惮的呼啸着,顺着敞开的门洞刮进卧室,气势凌厉,吹得一干蜡烛左摇右晃,灭掉了好几根。 伯爵夫人被寒风这么一吹,颇感吃不消,她拉了拉衣襟,双臂紧紧搂住自己身体,今夜熟妇一身打扮尽得“薄、透、露”之闺房私密精髓,适合露出丰腴身体吸引男人目光之余,却完全丧失了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保暖功能。 老斯迪皮尔德才没有闲工夫理会挨冻的妻子,他一个健步冲到墙边,拔出了架上的长剑,警惕万分地盯住门口,这架势不用问都知道,敌人已经杀上门来了。 晨曦、诺尔默、普利坦德,三人先后步入城主那宽敞豪华的卧室,品字形站好,一言不发。 居中的少女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番室内的装饰,目光还在伯爵夫人春光外露的肉体上逗留了一下,嘴角不屑地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这才开始正眼看向此行要找的正主儿。 “你们好大的胆子,究竟还有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竟然像强盗一样冲进本城主的家里?” 老斯迪皮尔德实在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少女一行太欺负人了,所作所为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同时看向他的目光冷得就像千年不化的寒冰,惊恐万分之余,他不得不企图用言语挤兑住来者不善的三人组。多年作威作福之下,这一句喝问倒是颇具威严。 晨曦笑了,“哦?伯爵大人还知道有王法啊!”少女怒极反笑,向着老斯迪皮尔德轻启莲步,轻轻说着: “那我真要好好请教一下伯爵大人了。请问哪条王法规定,只要你的儿子看上了某个女子,不管她是否已经婚配,都可以随意出手抢夺,哪怕是光天化日之下、闹市之中都毫无顾忌?” “哪条王法规定,在你的子嗣们公然抢夺女子时,一旦该女子的父兄、丈夫出手反抗,就可以任意给他们冠上‘反叛’之名,不经审判便予以就地格杀,随后抄其家灭其门?” “请问又有哪条王法,给了你的小儿子权利,可以雇佣佣兵,夜间伏击身怀武艺不愿臣服的妇人,意欲将其拿下后再行奸污?” “有哪条王法规定,你的长子有权下令奸污未经定罪的妇人,将她公然活活轮番奸污致死?随后侵吞她家的房产?” “还有哪条王法,允许你的长子随意欺凌商贾,抢夺他们的财物、房产,稍有不从便给人扣上‘盗贼’的帽子,公然杀人越货,侵吞财产?” “又是谁给了你们权力,胆敢调动军队伏击入城的贵族,企图将他们一举击杀?” “哪一条王法批准你的长子随意虐待、凌辱掠夺回来的女子,逼迫她们沦为玩物,甚至将她们活生生剥皮、制成饰品供他收藏摆设,不时把玩的?” 少女言辞如剑似枪,边走边说,越说语气越森寒,越说神情越严肃,到最后已经抵近老城主不足一米之地,目光凌厉,粉脸带煞地质问老斯迪皮尔德道:“好一个遵纪守法的城主大人!只是,这王法该不是你家专为方便自个施暴制定的吧?” 老斯迪皮尔德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所问的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他无法正面回应的罪名,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都不可能公然纵容贵族这般,毫无约束和原则的欺凌百姓,掠夺商贾,虐杀女子,彻底凌驾于法律之上,否则定是国将不国。 自家儿子们什么德行,将方圆百里祸害成什么模样,他当然是一清二楚,看着正气凛然双眼就快要喷火的少女,他贵为一城之主,竟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心虚地移开了瞪住少女的目光。 城主大人无言以对,不代表斯迪皮尔德家没人回应。须知晨曦指责的罪行,至少一半是伯爵夫人亲生的两个好儿子所为,做娘的倘若平时不纵容、不包庇、不支持,“恐怖的伊凡”又怎能养成草菅人命的习惯,随便就将活色生香的女子当成母畜,公然在家中予以活剥?在她的眼里,这些所谓见不得人的事情,滔天的罪行,完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因此伯爵夫人冷笑着怼了回去:“简直是荒谬!那不过是些下贱的女子,天生就是男人的玩物。我儿看上了她们,是她们的福气,还敢叽叽歪歪嘚嘚瑟瑟,不知死活!好比那叫什么戴妮丝的贱货,胆敢勾结你们谋杀我家赛尔斯,我伊凡孩儿没第一时间揭了她的皮都算是过于仁慈了。我们家是贵族,贵族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弄死几个下贱的奴婢算什么事?怎么弄死她们更不是事!轮得到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为她们出头?你又算是哪家的野种?”少女的指责让她瞬间头脑发热,竟是极尽嘲讽之能事。 “坏了!”妻子一说话,老斯迪皮尔德便暗叫一声。 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同样出自贵族家庭的妻子所说的这些“道理”,和他一贯的内心真实想法是高度一致的。山高皇帝远的曼尼福斯特城里头,谁不知道他斯迪皮尔德家就是王法,他老斯迪皮尔德就是最高的王法代言人,长子伊凡.斯迪皮尔德就代表着强权与正义?如何解释所谓的王法,全在斯迪皮尔德家一念之间,向来就只有斯迪皮尔德家横行霸道的理,没有无辜平头百姓伸冤说法的道! 不欺压百姓,如何以纳税为名抢夺他们的辛勤劳动成果,自己全家过上豪宅名车宝马美食不断的奢豪生活? 不抢劫商贾,怎么将他们走南闯北千辛万苦挣到的金克恩据为己有,自己满门始终保持高贵优雅的上流生活品质? 不强抢民女,又有哪家的漂亮姑娘傻到愿意伺候伊凡,委身于己,自己怎么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到老还享尽齐人之福? 我斯迪皮尔德家过得好就是王法! 我斯迪皮尔德家过得好,才是王法! 理是这么个理,问题是在自己一方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话不能这么说,至少不能这么公然打少女的脸,用话挤兑少女是为了让她且慢动手,他正在绞尽脑汁搜罗有利己方的论调,试图组织语言和少女一方谈判,妻子这么一乱搅和,激化了矛盾,叫他还怎么与杀气腾腾的少女说下去呢? 果然,“野种”二字真的把晨曦气坏了,摇着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不愧是‘恐怖的伊凡’的亲生母亲,拿贵族以外女子的命不是命,难怪能教出这么狼心狗肺、残忍冷血的畜生儿子来。话说他喜欢活剥女子人皮的毛病,该不是你一手教的吧?”找到显然是罪魁祸首的元凶,少女已然动了真火。 老斯迪皮尔德正斟酌着该怎么挽回场面,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少女怎么知道伊凡喜欢活剥女人,然后当成收藏品的?” 一想到这里,凛冽寒风中的城主大人瞬间冷汗都流了出来,他嘴巴哆嗦着问道:“你......你......你该不是已经去过伊凡那里了吧?”长子就是栽在对方的手里,此番倘若见面,那气氛该有多么“热烈友好”,可想而知。 “呵呵,目光总放在没怎么穿衣服的女人身上,到现在才想起来要关心儿子啊。来啊,还不快快将‘尊贵’的伊凡大统领呈上来!”晨曦冷声吩咐道,满满的讥讽。 “是......” 卧室外的城主府管家硬着头皮应了一声,强迫自己捧好托盘不要失手打翻,他一直站在外头的风口处,差点就要被冻成一坨冰棍,双手都冻僵了,但他要是有机会选择的话,宁可在里头分出胜负之前站在外面吹风,永远不要插一脚进去好了。 映入老斯迪皮尔德夫妻眼帘的,是基本整齐摆成几排放好的将近二十颗脑袋,鲜血淋漓,面目狰狞,居中的头颅,就是寄托了一族复兴希望的长子,伊凡.斯迪皮尔德!满盘血色中,他那颗独眼茫然、惊恐而不甘的凸出在外,清冷的月光下,面目显得极是恐怖。 “我可怜的孩子!” 伯爵夫人一声悲鸣,呼天抢地的就要扑上前,老城主眼急手快,一把挽住了妻子的上臂,将她拖了回自己身边,此刻他比妻子更加愤怒,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愤懑的无处发泄。 仅仅草草扫了一眼,老斯迪皮尔德就认出了十个八个熟悉的面孔,那通通都是他的各房子嗣,人再蠢,也能意识到来人是要将自己满门诛杀,怎么舌灿莲花都是枉然。 他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寒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说道:“好,好,好!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出手竟然如此歹毒,竟一口气杀尽我全家老小。” 虎毒不食儿,眼见所有子嗣都被少女诛杀殆尽,阴狠毒辣如老斯迪皮尔德,也痛彻心扉难以自已。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恶贯满盈 第六十六章 恶贯满盈 颤抖着举起手指,老城主指着晨曦骂道:“小贱人!从今往后,我斯迪皮尔德氏与你们不共戴天,只要我氏一息尚存,你们就必定难逃法网!不将你们全家剥皮抽筋,碎尸万段,三百年豪门的斯迪皮尔德姓氏就倒过来写!” “不用操心了。我保证今夜过后,世上再无斯迪皮尔德氏。倘若某个角落还有余孽苟活,也最好别让我知道,反正等我有空了,自会好好捋一遍,一个都不能少。” 老斯迪皮尔德这样诅咒晨曦,一向淡定的普利坦德也怒了,他抢在晨曦和诺尔默前面,冷笑着接过话来。 论斗嘴皮子的话,老魔法师绝对是纵横江湖罕逢敌手,他视晨曦和诺尔默如自家子侄,哪怕敌人只是光用嘴巴说说,也足以激起他的怒火,何况面前的敌人确实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诶,你不是应该感谢我么?”晨曦夸张地摊开双手表示不解,她可不在乎所谓的诅咒,笑吟吟说道:“一家人,最重要是齐齐整整嘛。” 这时候诺尔默也说话了:“你的儿子被我们杀了,你就一脸的悲痛、愤恨,饱受丧子之痛。换成他们之前虐杀那么多无辜百姓,尤其是女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生气,不见你制止?你又可曾想过,当年这些受害者的家人是何等的痛苦与无助?你的儿子每一次作恶,就不知道毁掉了多少个家庭,轻则导致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重则直接惨遭灭门之祸。正所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治下的弱小百姓虽然卑微无力,也终有人替他们讨还公道的一天,不是我们,也会有别人出现。” “少废话了。上来受死吧!” 嘲讽完城主大人,少年长剑一扬,干脆的发出了催命的信号,他可没忘记城里头还有敌人的强援呢。 “我先杀了你这小贱人!” 双方为首的男子还没动手,伯爵夫人就抢先攻击了,来者一行人杀了她仅存的儿子,断送了她最后的希望,泪水流干了的她心里只剩下报仇的念头,少年刚下完挑战书,她就头一个发难了,顾不得寻找趁手的兵器,伯爵夫人双手如爪朝着晨曦的脸就抓了过去,矫健迅猛的架势一看,就知道当年也是练家子。 老斯迪皮尔德也动手了,借着妻子高声叫喊吸引目光,他肥胖的身子格外灵活的向前疾扑,长剑笔直地刺向少女的胸口,剑身上面红光烈烈,所修习的斗气属性也是火性之属,竟无耻的和妻子夹攻起晨曦这个少女来。 老城主直扑自己的这一幕,晨曦觉得很眼熟,这不正是几天前的那个山洞之夜,某个恶少在林间垂死挣扎使出来的那一剑么?原来生死关头,赛尔斯本能用来拼命的仍然是自家老爹传授的绝招,比起还差一点火候才能真正达到一级战兵的败家儿子来,老城主的剑势和速度要远远强得多,斗气光华内敛,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凌厉架势,看得出早年也是下过苦功的。 一柄剑势雄浑的长剑抢在老斯迪皮尔德得逞之前,飞快迎了上来,两剑相交,少年一剑就荡开了老城主志在必得的杀招,随即手腕一转,剑尖迅速挑向敌人的胸口,同样是朝着他的心脏部位刺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冥想和思考,诺尔默的六级境界已经基本巩固,彷如一层朦胧的面纱被掀开,许多以前没能理解透彻的部分,已变得清晰并融会贯通,连带着对武技的理解也上了一个全新的层次,战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老斯迪皮尔德此刻的出手,在他眼里到处都是破绽,随手就能轻松破解掉。 别说长期耽搁在酒色上头的老城主,究竟还剩下几分的五级实力,即使是全盛时期的伊凡.斯迪皮尔德,少年也有十足的把握在三十招之内将他正面击败。 一招连消带打,老斯迪皮尔德马上亡魂大冒,少年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力量还这么雄浑?长子只匆匆说他是败在两名同阶的对手夹击底下,原以为对手不过是靠着人数上的优势取胜,眼下一交手,老城主就知道儿子虚荣心作怪,没说实话,少年光这一剑展示出来的功力,就明显比伊凡要强上不少,又何须与少女一道夹攻? 困兽尚且犹斗,况乎生死一线的城主大人?他使劲收回被荡开的长剑,肥胖的身子紧急朝前迈出一步,尽量回剑守好空门洞开的身前,没想到守势刚刚成形,少年的长剑已经缩回三寸,剑锋一抖,又从他横向格挡的长剑下面刺了过来,快得他几乎反应不过来。 于是老斯迪皮尔德只能提前变招,硬是使出吃奶的劲,正面下压朝外挡开这一剑,火光一盛,付出的是额外耗费多两成的斗气,同时还不得不倒退了一大步。 “扑哧扑哧扑哧”的剑风在室内激荡起来,两人已经瞬间完成交锋足足四个回合。 “没文化,到底是暴发户土包子。这压顶金线能这么用的么?” 诺尔默和晨曦占据了明显的上风,普利坦德压根就没上来助拳的意思,慢条斯理的绕着卧室踱起了四方步,顺便欣赏城主大人的摆设,贵重的东西当然不少,装饰走得也是富丽堂皇的路线,就比如老管家吐槽的金线,足足绕着卧室顶部镶嵌了一圈,大床上头都没忘了用上,衬托得一屋子的金碧辉煌,然而落在艺术修养精湛深厚的老管家眼中,简直就是一无是处,整间房间充斥着暴发户不知该如何用钱的苦恼,看了就觉得碍眼。 于是老管家边踱步边吐槽,批评斯迪皮尔德家三百年时光都浪费到了狗身上,于贵族本应重视的“为官三代,穿衣吃饭”方面,连最基本的入门一级都没做到,难怪越混越回去了。 老管家有闲心点评斯迪皮尔德家的错误,奥尔德却是叫苦不迭的忙着招架,连分心注意战局附近的变化都不能。 少年的剑法时而大开大合,举重若轻,时而精妙绝伦,于细微处极尽小巧腾挪功夫,每每在老城主防守的招式即将到位之前,便抢先一步攻向另一处防守薄弱的要害,逼得老斯迪皮尔德连连仓促变招,就这样无奈地被少年牵着鼻子走,斗气和体力的消耗速度陡然变快,心慌意乱之下,老城主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起来,外强中干的他好多年没遇到如此高速强劲的攻防了,气息哪能不乱? 这高手相争,谁的气息一乱,败相就不可避免的逐渐显露出来。 诺尔默向前踏出一步,长剑直指老斯迪皮尔德的喉咙。 面对如此迅疾的一剑,老城主想都不想,硬着头皮强行鼓起余勇,拼尽全力将斗气加持的剑锋前刺,迎向少年势大力沉的一招,试图将其挡开。 两把长剑的剑锋刚一相交,老斯迪皮尔德意想中的那股巨大冲力,突然转变成一股力道极大的粘力,粘住了他手中的长剑,随即这股巨大绵长的粘力反势一收、一绞、再一甩,竟将他全力刺出的剑势完全破去,长剑不可控制地朝着外头倾斜。 “不好!” 老斯迪皮尔德的念头刚冒出来,胸口就是一痛,诺尔默的长剑一挑开他的剑锋,就顺势一个急刺,被带动身子朝前扑去的他,却只能不由自主的向着少年锋利的长剑迎上去,眼睁睁看着长剑洞穿自己的胸口,刺入了他的心脏。 心室剧痛之下,老斯迪皮尔德一阵失神眩晕,那一口凝而不散的气息急速散去,护身的斗气便一泻千里,瞬间消散在空气当中。 他两眼一黑两脚一软,“扑通”跪倒在少年身前。 一声凄厉的女子尖叫声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 尚未断气之前,老城主使劲侧头看了看妻子那边,果然不出所料,丰硕迷人的伯爵夫人早已倒在地上,高耸的胸脯一张一缩表明仍然活着的现实,显然少女并未对她痛下狠手,只是将她击倒制伏了事。刚刚那声熟悉的尖叫声,无疑是她看到丈夫被刺中心脏要害发出的。 全完了。 老斯迪皮尔德惨然一笑,瘫倒在地上,四肢正在无意识的抽搐着,感觉到四周越来越冷,他边抽搐边吐着血沫,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等着,我那孤山法师塔的弟弟会给我报仇的。” 心脏被利刃刺穿的情况下,老斯迪皮尔德没有即刻断气,全靠多年的修为和一股执念在努力支撑,这样一来话难免就说得断断续续,音量也很小,幸好在场的晨曦等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倒还听得清清楚楚。 果然还有余孽啊! 少女俯视着即将咽气的老城主,不屑地笑了笑,轻轻的,很坚定的回答道:“放心。只要他敢来找我,我一定送他去地狱和你们一家团聚。” 等到老斯迪皮尔德含恨咽下最后那口气,晨曦从房里找出一根韧性十足的绸带,将浑身无力的伯爵夫人绑了起来,别看丝绸柔软,卷起来韧劲却是很足,加上少女先出一脚踏住了再绑,伯爵夫人连挣扎都做不到。双脚双手四足倒缚的绑法之下,伯爵夫人就像一头野猪那样,被少女拎着扣子那儿,提起来径自往外走。 “你们要干什么?有本事就现在一刀杀了我!” 被少女以一种如此羞耻的方式带走,尊贵的城主夫人杀猪般的嘶吼起来,自己此刻的形象和一丝不挂差不了太多,下面那么多低贱的下人,若是让他们看见几乎春光尽泄的自己身子,以后就算能够苟活,还怎么在他们面前抬得起头来,随随便便呵斥和辱骂他们? 事到如今,伯爵夫人虽然还不清楚少女要拿她怎么样,但总之不会多好就是了,依旧作威作福惯了的摆起了谱儿。 晨曦抿嘴一笑,“放心,你们家是些什么‘豪放’家风,他们作为下人的早就一清二楚了,不差你一个。再说了,比起你“可怜”的伊凡凌辱过的女人来,你的待遇要好得多了,至少我还没彻底剥光你的衣服。”然后不管丰硕的伯爵夫人怎么抗议,怎么挣扎,少女仍然把她像一头捕获的猎物那样,单手提着“牠”下了楼,来到了院子里头。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救赎血祭 第六十七章 救赎血祭 这时候,院子中央的火葬堆已经大致成形,横一层竖一层的架构,层层叠叠的每根松木之间,留出了方便燃烧的间距,下人们正在紧张而高效的完成最后的步骤,按照少女所提的要求,再铺上最后一层松木就能完工。 少女看了看,那些从伊凡.斯迪皮尔德书房里搬出来的女子尸体,被妥然安置在一张巨大的毛毯上面,整整齐齐的,看上去并没有损坏的迹象。 “马上就能完工了。” 管家诚惶诚恐的禀报道,他早前全程陪同少女等人,没能亲自监督火葬堆的布置,亏得交办的人颇为得力,总算没把事给办砸了。 晨曦满意地点点头,仓促之间,管家能把事情办成这样,相当有心了,既没有故意拖延,也没有推诿扯皮,甚至趁机乱来,证明心还没坏透。 她提着伯爵夫人走到松木堆前,下令在目前的那层木头中间位置取走一根,腾出一个空位,然后将俘获的猎物美妇摆了上去,稍一调整,正好将那个空位填充密实。 这回不用多说,伯爵夫人也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结局,开始不顾一切的痛骂起来,同时屁股使劲扭动,企图从松木中间挣脱出来。 少女是要拿她当成火葬时活祭的祭品啊! 晨曦直接一巴掌拍在伯爵夫人艳熟的翘臀上,掌上附加的暗力打散了她好不容易凝聚的力量,也彻底打消了美艳妇人求生的希望,“拿东西堵上。叫得跟杀猪似得,太难听了。真不知她当年怎么混过贵族礼仪考试的。”趁着猎物暂时无法挣扎,少女下令道,顺便嘲讽了伯爵夫人一句。 俗话说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敢作敢当,这是连普通老百姓都懂的浅显道理。混贵族圈里的女人,更要有视死如归的风度与气度,平日里趾高气扬耀武扬威的,处处高人一等,不拿人命当回事,自个儿死到临头却像个市井泼妇那样骂街,太掉价了。 接到少女的命令,管家赶紧亲自爬了上那堆木头,用抹布一把堵住了滔滔不绝怒骂的主母那张破嘴。 晨曦冷眼旁观,一旁忙活的上百名下人里头,反应麻木的有之,暗中窃喜的有之,喜不自禁的有之,最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竟是个别人等色迷心窍,到了这个点儿还死盯住伯爵夫人丰腴的肉体不放,道尽了人间百态,但唯独没有任何一人脸露不忍神色。 “果然是死有余辜。”少女下了定论,更加坚定了自己拿她生祭一干死难者的想法。 再用最后一层松木将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的伯爵夫人压住盖好,火葬用的大型松木堆终于宣告完成,也正式宣告了伯爵夫人作为祭品的命运,实锤了。 诺尔默和晨曦开始动手,逐一将十几具女子的尸体搬到松木堆上头,此时那儿顶部也垫着一张大大的毛毯。 事已至此,这些惨遭虐杀的可怜女子,先头残存的尸身早就被遗弃到不知什么地方,甚至有些还被残暴到极点的伊凡丢去喂狼狗,只能采取火葬的方式送她们最后一程了。 晨曦用火把轻轻点燃浇上火油的松木堆,然后退到供桌后头,供桌上摆放着斯迪皮尔德一家的首级,最前一排居中两颗的就是老斯迪皮尔德父子的脑袋,所有的脑袋都面朝松木堆,好让无辜惨死的女子看着仇人一家血淋淋的脑袋,明白正义虽然来得晚,但永远不会缺席,世间终归是有正义的存在,终归有强者愿意为身份卑贱的她们出头,替求告无门的她们伸冤,帮她们报仇雪恨。 “伟大的大地母亲啊,请聆听您后裔的虔诚祷告,允许您面前的无辜子民通过血祭之门,洗尽生前的痛苦与悲伤,投奔您温暖的怀抱,让她们前往和平、安详的永恒国度......” 普利坦德站前一步,朝着松木堆张开臂膀,开始吟诵血祭的悼文。这其实也是万千咒语的一种,只是总的来说偏向生僻,晦涩而艰深,十分难学,真正精通的人并不多,因此明白晨曦的意图之后,老管家便自告奋勇,担任今晚救赎仪式的祭司。 随着低沉有力的吟诵,以祭司所在之处为中心,悲天悯人的气息迅速笼罩向整个院子,一道血光从伊凡.斯迪皮尔德的头颅升起,在老管家的指引下,飞向松木堆上方的女子尸体,紧接着又是一道血光飞起,那是来自奥尔德.斯迪皮尔德的脑袋,同样投向一众死难者的遗骸,一道又一道的血光,依次降临到女子们的尸体上头,于是一道血红色的虚拟拱门,渐渐在附近的空中成形。 那是以犯下滔天罪行的凶手之血,通过凝聚其鲜血之力,召唤出来的“血祭之门”,也叫做“救赎之门”,受害者那可怜的灵魂,将通过这道虚拟的门户,洗尽戾气,得到救赎,从而顺利前往阴间。 从最初的底层松木开始燃烧,到整个松木堆烈火熊熊,围在外圈的百余名城主府下人沉默着,静静看着台上那些栩栩如生的曼妙躯体被火舌包裹,气氛庄严而肃穆,凄清中带着悲凉,寂静的寒夜里,只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夹杂着伯爵夫人发出的微弱惨叫声。 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即使用上再多的昂贵香料填充,人皮标本依旧是血污之物,表面再光鲜美丽,一遇到代表着至阳至强与光明正义的烈火,自然而然就会在消融中暴露污秽的一面。 这些自发留在院中参加葬礼的下人,纷纷流露出悲伤怜悯之色,深深自责,难以自已。 受难的十几二十名女子,大部分都是他们曾经见过、甚至熟悉之人,前一天还见到她们活色生香,隔天就赫然发现她们被拖上了刑架,然而他们身为城主府的底层下人,却只能对这些可怜女子的悲惨遭遇报以同情,暗中抹泪,而不敢给予她们丝毫的怜悯与帮助,哪怕见到伊凡.斯迪皮尔德正在残忍地虐杀她们,最多也只敢紧握双拳,沉默着低下头颅,悄然迅速离开剥皮架上惨叫哭号着的女子,唯恐不小心激怒了恐怖的伊凡,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好比遇到肆虐羊群大开杀戒的饿狼,现实生活中,大多数的弱者其实比绵羊还要胆小和怯懦,根本就缺乏面对饿狼的勇气,杀戮来临之际,往往一哄而散死命逃窜,更不要说为了他人而站出来与饿狼对抗。 今夜亲眼目睹晨曦等人替天行道,还不忘尽最大的可能帮助受害者,身份低微的他们无不深受感动,心头那块名曰见死不救的沉甸甸大石,总算是可以卸下来了。 诺尔默搂住晨曦的香肩,默默陪伴着她,安慰着因愤怒而瑟瑟发抖的她,一同注视着烈火中的那些雪白躯体逐渐化为灰烬。 “但愿她们下辈子再也没有伤害,没有杀戮。” 晨曦轻叹道。悲剧已然发生,实在来不及救这些无辜女子的性命,让少女很是遗憾。 诺尔默心下一痛,心情同样沉重的他连忙紧了紧臂弯,温言安慰少女道:“放心吧,这是一定的。” 世事无常,无论这些人妻是生于贫寒之家,或者是来自富裕家庭,原本都应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只因不幸遇上了残暴的城卫军大统领,家庭无力抗衡大权在握、执掌重兵的伊凡.斯迪皮尔德,便凄惨无助地沦为了他的玩物,直至惨遭虐杀。人生的无奈、悲哀与凄惨,因缘际遇之不堪,在她们的身上可谓反映的淋漓尽致,怎不叫人一掬同情之泪。 “以大地母亲的名义,赐予你们真正的救赎!” 眼见遗骸即将火化完毕,普利坦德以浑厚的男中音念出悼文的最后一句,也是画龙点睛的一句,然后双手一挥,一道散发着温和与安详的氤氲白光,缓缓盖住原本尸体摆放的位置。 虚空中,顿时响起了某种奇妙的乐音,缥缈,却又隐约可闻。 寒夜中,熊熊烈火几乎照亮了半个漆黑的夜空,袅袅松烟凝而不散,聚拢在火堆上空,仿佛开辟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就在所有女子的人皮燃尽的一刹那,烟雾缭绕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了十几个或高挑丰腴、或娇小玲珑的淡淡身影,依稀看得出相貌标致俏丽,美丽动人,她们向着挺立在供桌前头的晨曦和诺尔默等人,端姿敛容,盈盈下拜,给赐予她们解脱大恩的三位恩人郑重行礼,深情道谢。 要知道这些被活活剥皮虐杀的女子,由于生前最后时刻遭受的非人折磨,以及漫长酷刑导致的极大痛苦,即便死后也得不到解脱,灵魂无法挣脱桎梏顺利前往阴间,不得不依附在用自己人皮硝制而成的“艺术品”上面,每夜子时,她们都要感受着、重复着临死前的那一幕幕惨剧,不断一次又一次承受直达灵魂深处的无尽痛楚,沉沦其中不得自拔。如今终于在晨曦等人的帮助下,先是目睹仇人授首,然后又重启轮回之门,得以告别极尽凄惨与痛苦的一生,如此大恩大德,怎不叫她们感激涕零。 诺尔默、晨曦和普利坦德一脸庄重神色,隆重地向这些受害者回了一礼。未能在她们生前救其脱离苦海,死后能稍尽人事也聊胜于无,为她们诛杀凶手,送她们踏上轮回之路,脱离苦海,已经是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时辰已到,去吧。” 普利坦德单手摆出“请”的动作,温和地对空中的一应人影说道。 在老管家的牵引下,一个个美丽的倩影,一一拜别三人,然后轻启莲步进入“救赎之门”,告别了这个冷漠的世界。 当最后一个女子身影离去,血光组成的“救赎之门”便自行燃烧起来,迅速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少年向管家招招手,说道:“请替我们从府中调拨一笔抚恤金,尽量多一点,送给这些可怜女子的家人。拜托了。”他说得很真挚,没带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管家神情一肃,正色答应了下来。能亲手为受难的女子做些什么,让他羞愧惶恐之余感到很欣慰,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没想到做点小小的善事,原来也能这么快乐。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追踪而至 第六十八章 追踪而至 “该走了。”眼见诺尔默和晨曦依然沉浸在悲伤之中,久久不能平静,普利坦德劝说道,“还有强敌在附近呢。”说完,老管家对着供桌挥了挥手,一个简单的“冰冻术”发了出去,斯迪皮尔德一家的脑袋顿时尽数冻住。 虽然作为外人,不可能清楚强森.雷诺一行与斯迪皮尔德一家的具体关系,然而贵族之间本就互相交通,彼此联姻,俗话说的“亲连亲,亲套亲,打断胳膊连着筋”,别说二者同处一国,便是份属不同国家,彼此间也很有可能源于利益,在漫长的岁月中扯得上关系。系出豪门的强森.雷诺,搞不好会与城主有些私人交情,不然不会受其邀请,出席宴会。 从气息上判断,为首的他最少是十级以上的修为,这点是很肯定的,他们站在斯迪皮尔德家一边,这点应该也是跑不掉的。依照己方此行外出的目的,现阶段诺尔默的实力等级之类具体情况,在不必要的前提下,何苦多招惹一家强敌,节外生枝? 还是尽快离开“犯罪”现场的好,免得当面碰上了,想不与他们发生冲突也难,这也是今晚行动前就定下的基调。城主府这头火光大盛,想必沉睡当中的强森.雷诺也会被惊醒,再不离开就真的晚了。 “走。”诺尔默牵起妹妹的手,又朝管家叮嘱了一句:“刚才说的就拜托了。”随后三人快速离开了城主府。 诺尔默他们前脚走,十几道强横的气息就后脚赶到了城主府。 看着余烬中的火葬堆,前头一桌冰冻术之下、保持龇牙咧嘴血淋淋原始状态的首级,为首的魁梧武者脸色阴沉,十分难看,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心理层面,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两边脸都被打肿了。 草草问了几句在场的管家和下人,匆忙率众赶来支援的强森.雷诺什么都明白了,他十分恼火,不是因为世交的斯迪皮尔德满门俱丧,而是因为自己被狠狠打脸了,在收下厚礼夸口保证城主府安全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将阖府安危予以托付的老斯迪皮尔德,就和他的长子以及其余子嗣一道,在重兵布防的自家府里被人砍下了脑袋,摆在供桌上头作为祭品,此刻一桌子首级绝大部分眼睛都没闭上,摆明了死不瞑目的姿态,同时还张大了嘴巴,仿佛正在无声的使劲抗议,抗议强森.雷诺的失信行为与无能之举。 官场上的规矩,收了钱就要替人家办事,办不办得到是一回事,有没有全力以赴去办是另一回事,前者仅仅涉及能力大小的问题,后者则完全是态度问题,甚至说白了就是原则问题。 像强森.雷诺这样,收了钱没及时替人办事,导致付钱一方全家老小死光光的行为,绝对是恶劣到不能再恶劣的了,一旦被人知道,以后就别想在贵族圈子里头混下去了。 强森.雷诺有点心虚,甚至总觉得背后几名子侄辈的目光,多多少少有些怪异,城主府的一干管家和下人,也总在鬼鬼祟祟地打量他,有时候还交头接耳,似乎在谈论些什么。 造成如今的被动局面,责任还真的要全算在他头上,草草吃完晚饭,他就忙着和老斯迪皮尔德送来暖床的两名美貌侍妾一道,于床笫之间努力探寻生命的最高奥秘去了。白嫩光滑的肌肤,丰腴傲人的肉体,加上刻意讨好的婉转承欢,使得他完全沉浸在无边的欢愉当中,恍惚觉得此间乐,不须思王都。 双飞的结果花了大量的时间不说,还消耗了素来彪悍的强森.雷诺大量精力,城主府刚冒起火光,他的几名晚辈就及时发现异常,赶过去想要禀报,却无奈一泄如注之后身心舒坦的他正埋头呼呼大睡,几名子侄在外头踌躇半响,眼见城主府那边火光大盛,事态显然极为严重,为首的皮埃尔才奓着胆子隔门唤醒了强森.雷诺,就这么稍微延迟了一会,凶手已然趁机逃之夭夭。 亏得多年宦海生涯的历练,什么难堪的场面没经历过,面皮颜色本来就够深的强森.雷诺很快反应过来,分派晚辈和部属分头行动,追击凶手。 结合现场的蛛丝马迹,以及城主府管家和下人的一致供词,他断定自己来得不算太晚,行凶的两小一老肯定没走远,自己一方又有着等级和人数上的双重明显优势,只要下大力气去找,一定能从城里将他们揪出来。 为了避免阴沟里翻船,强森.雷诺抱着料敌从宽的宗旨,下令己方每四人组成一个搜寻小组,严禁分头单独行动,免得被经验老道的敌人各个击破,同时还调动一干城卫军好手配合,每个搜寻小组都配备有几十号城卫军。 指望老斯迪皮尔德手下这群乌合之众成事是不可能的,打打下手、干些跑腿外加咋咋呼呼打草惊蛇的粗苯活儿,总是可以的吧?反正这些废物点心闲着也是闲着,人数还那么多,不免费使唤也是浪费。 一刻钟之后。 诺尔默牵着晨曦的小手,站在一杆路灯下面,静静看着屋脊上头居高临下四处张望的皮埃尔,并没有妄动。 嗅觉灵敏的皮埃尔乃是八级巅峰的中阶骑士,马上功夫了得之余,下了马的战力也损失不大,尤其是体现在速度与追踪上面,他本来率领一组人马搜寻某个方向,正好察觉到目标的影踪,于是一边发信号通知其余各组,一边自个先行率队高速追了下来。 这就是人手充足的好处了,四面八方同时出击,总有一个方向能蒙中,查到蛛丝马迹的。 皮埃尔很是纳闷,双眼微微眯起,如同老鹰般的慢慢扫视着视线范围内的一切事物,他很有耐心,一块砖一块砖的缓缓看过去,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脱他的锐利双眼,同时气息内敛,耳朵微微竖起,仔细聆听着四周的声音,连风声都没有忽略,他的左手轻轻垂在靴子边上,那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右手则反握刀把,随时可以抽刀出鞘,反手就是一刀,相当的谨慎。 明明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依靠敏捷的身法和高速的奔跑追了过来,一直跟得很紧,没想到一拐过街角,敌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他先前看到的只是几个幻影。 作为追踪上面颇有造诣的他,听觉和视觉一样敏锐,自从发现了敌人,他就刻意加大了听觉方面的专注力度,为的就是确保敌人即便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也能从声音方面辨别逃跑的具体方向,好继续追赶上去,但像这样,连人带声音都通通消失不见的,还从来没有遇到过。 在皮埃尔蹲着的屋子下方,三名同样装束的好手临时组成一个三角阵,背靠背的缓缓移动,察看着街道的阴影角落,正是他率领的搜寻小组其余三名成员,此刻也是刀剑在手,互相掩护,凝神静气如临大敌。 至于调拨给皮埃尔使唤的大队城卫军,眼下还在另一个街道上,乱哄哄朝着这边赶过来呢。 “怎么回事?” 强森.雷诺深沉威严的声音从大街上响起,没想到身材魁伟雄壮的他,速度也相当的快,仅仅比皮埃尔略晚了五六息的时间,就已经赶到了这里,然后苏菲、大卫以及十几名家族护卫也先后赶到,一小队人成扇形拱卫着他这位大首领,从人数上看,跟随他前往斯迪皮尔德家支援的全部人手都到齐了,不可谓反应不迅速。 “很奇怪。明明没跟丢,一转弯就不见了踪影。”皮埃尔继续紧盯着大街,言简意赅的回答叔叔道。 强森.雷诺微微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街,认可了皮埃尔关于“奇怪”的判断,侄子是一流的军中斥候,生性沉稳,乃是他们这群人里头最擅长追踪的那一个,如果他说没跟丢,那就应该没跟丢,刚才换成是自己处在皮埃尔的位置上,也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这点自知之明是有的。 那么,事情就有点棘手了,既然没跟丢,为什么会出现敌人从眼皮子底下消失的诡异情况呢? 挥了挥手,强森.雷诺示意身后的诸人分成两队,前后交替掩护着,朝着街道两侧仔细搜索起来,自己则原地不动,随时准备赶往突发地点。 首领所下的宁可没完成任务,也绝对不得落单的严令,被征战经验丰富的下属执行的很坚决,特别是有意无意地护着苏菲和大卫,比起常年跟随强森.雷诺从军的皮埃尔来,这两名年轻人尽管也有七八级的战士修为,却明显属于训练场上的资深高手、实战中的一等雏儿,不多个心眼照看他们的话,搞不好就遭了敌人的毒手。 苏菲被分在左侧的一队,她拔出了长剑,斗气悄然外放,给剑刃增添了一层淡蓝色的光芒,看似寻常不过,实则锐利的紧;她蓝色的双眸轻盈灵动,不断扫视着附近的一切,不管是屋檐下方或明或暗的门窗,或者是两屋交界处的阴暗角落,都看得很仔细,很耐心,充满爆炸力的修长双腿微微下蹲,一旦发现敌踪,就能够立即跃起奔袭,然后一剑刺出。总体经验虽然尚浅,却已体现出良好的功底。 两只老鼠蹲在角落的阴影处,悄悄望向这群不速之客,动都不敢动,不远处的一行人为免过早惊动敌人,已经尽可能收起了气息,然而军中强者独有的杀气与压迫感,仍然无声无息的散发向四周,作为触觉敏感的小动物,它们能够清晰地感受得到那股无形的力量,顿时被吓得不轻,拼命缩起了身子。 一盏盏路灯虽略有几分昏暗,仍然将左近四周照得大致分明,每当路过一盏,苏菲仅仅扫了一眼路灯的所在,就把目光转到了别处,比起灯光下一目了然的路面,屋子前后的阴暗部位显然要可疑得多,需要重点搜索,大意不得。 诺尔默和晨曦一动不动,很平静的任由搜寻者从身旁走过,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睁大双眼,一脸警惕,一无所知的走过,觉得甚是有趣。 刚才强森.雷诺双目如电,极其仔细的打量了整条街道,都没能发现得了他们,那么只要按照普利坦德所说的,保持冷静不主动暴露,这些修为远远不如其首领的战士,除非直接撞到他们身上,不然哪怕靠的距离再近,也一样没法看出破绽,发现得了他们的存在。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顺利摆脱 第六十九章 顺利摆脱 事实上,诺尔默他们就一直默默地站在一盏点燃的路灯正下方,只不过被一件宽大的斗篷遮盖住,一件普利坦德日常外出披在身上的,看似普通不过的斗篷盖住而已,此刻从斗篷里面看出去,外头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好像斗篷根本就不存在,但偏偏外头的这些人就是感觉不到他们,即便近在咫尺,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也依旧只能一脸疑惑和警惕的,在他们面前径自走过。 感慨着普利坦德这件“普通”的斗篷带来的“灯下黑”神奇效果,晨曦俏皮地冲着全神戒备的苏菲和大卫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能成功戏耍这两位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让晨曦心情愉悦,暗暗盘算着,是不是该向老管家开口讨要这件斗篷玩上一段时间,要是能对着满脸倨傲的苏菲那迷人的翘臀来上一脚,然后趁她回头之前玩个消失大法,估计这只莫名其妙扑街的骄傲“孔雀”,定会惊讶甚至恐惧到保持不住她那所谓的贵族小姐风范吧? “嗒嗒嗒”的脚步声轻轻响起,那是搜寻的队伍不死心,到了街道的尽头后,返程又一次搜了回来。 比起去时候的密集队形,这一回他们的队伍稍稍分得更开,明显扩大了搜查的范围,只是依然很注意互相掩护,没有谁的背后放空,失去同伴的保护,更没有任何一人落单。 长刀一伸,挑开了箱子盖,一名雷诺家的护卫很小心的探头看了一眼,箱子里面放着一些杂物,都是些很常见的日常用品,不值钱,但摆放得很用心,几乎占尽了所有的空间,根本不可能容人藏身,于是他盖上盖子,朝身边保护的同伴做了个手势,前往下一个目标。 另外几名护卫将一处角落团团围住,其中一人猛地拉开一个不大的门扇,里头立刻响起一阵犬吠,寂静的夜晚里面,狗叫的特别的响,动物独有的腥膻气味也传了出来,那名护卫连忙捂住口鼻,迅速关上了小门。 既然狗还好好的待在里面,那么就证明,凶手不可能藏身于此。 显然他们不仅扩大了搜查范围,连力度也加强了许多,去时已对整条街道有了基本的了解,回来就可以更加有针对性的进行重点排查。 苏菲依旧被隐隐拱卫在最中间,她丝毫不敢大意,边轻巧挪动脚步,边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屋檐下方的凹陷之处,那里黑黢黢的,按照常理,平民居住的屋子屋檐外挑的长度较小,空间狭窄,不应该藏得住人,但她知道,对某些经过训练的奇人异士来说,这点地方恰好能容纳得下,加之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很可能瞒天过海混过去。 保持着斗气随时爆发的状态,苏菲一个屋檐一个屋檐的搜寻过去,可惜她失望了,仔细看了这么久,没有一处的屋檐下藏有凶手的痕迹。随着脚步的移动,苏菲在不知不觉中,又回到了某杆路灯附近。 近了,近了,更近了。 晨曦开始有点紧张了,此刻苏菲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只剩下不到一米的样子,而且还在一步一步的倒退,不断缩短着彼此之间的距离,再多退两步,就会直接撞到他们身上,看位置,正好是背对着少女的所在,那时候就露馅了。 苏菲又倒退了一步,晨曦都能感受得到对方手中那把长剑散发的寒气了,得到冰系斗气的加持,剑刃上头的寒气显得倍加凛冽和森冷。 于是少女屏住呼吸,悄然握紧了短剑,万一苏菲那傲人的身子直撞入怀,意外撞破了他们的行踪,那就怪不得她要劫持对方,拿骄傲的“孔雀”来当一把人质,以便顺利脱身了。 换成队伍里的其他人,说不定还会怜香惜玉,可偏偏正对的是晨曦小姑奶奶,哼哼,反正瞧她很不顺眼,趁机在苏菲那张俏脸上留下点纪念也不无可能。 就在苏菲多退一小步,即将自行撞到晨曦身上的一刹那,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她停下了后退的步伐,口中极轻微的“咦”了一声,一连踏前两步,剑罡朝上,对着一处屋檐搜了过去。 她这么一动,自然有好几名雷诺家的护卫一道前移,护着她一起搜,很可惜,最后证实是虚惊一场。 两队战士默默地搜寻了一阵,一无所获,只得怏怏回禀首领,个个一脸的茫然不解。 “叔父,我们仔细搜过了,确实没什么发现。” 大卫皱着眉头,心有不甘的禀报道。 强森.雷诺没有多做犹豫,很干脆地下令到别处搜索,一行人随即又分成几个小组,迅速离开了这条街区。 看着所有人都转身离去,诺尔默等人侧耳倾听着搜寻者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最后完全消失,晨曦便乐不可支的准备笑出声来,身旁的诺尔默眼疾手快,赶紧捂住少女的樱桃小嘴,另一侧的普利坦德也默契地握住少女准备掀开斗篷的小手,两人同时竖起手指放到嘴边,示意少女不要轻举妄动。 晨曦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聪颖的她瞬间反应了过来,也按捺住迫切想要大笑一场的念头,继续乖乖等待着。 他们付出的耐心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又过了不到小半炷香的工夫,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从街道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分别冲出几条身影,速度飞快,气息强横,个个身上都亮起不同的颜色,那是斗气外放形成全身护甲与战袍的标志,他们一眨眼就来到离诺尔默他们所站之处不远的地方,隐隐形成一个严密的包围圈,正是去而复返的强森.雷诺等人! 这些实力强劲的搜寻者兵器在握,背靠背地打量着周围,神情极是专注,只是脸上略带茫然的表情告诉晨曦,他们这次蓄意之下的返身一击,依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特意布下的陷阱里头,根本就没有猎物存在的迹象。 为首的皮埃尔蹲下身子,看了看地面,随即站起来,带队绕着几个重点关注目标走了一圈,连丢弃杂物的角落都没落下。 “奇怪,真的就这么神奇的消失了。”皮埃尔喃喃自语,一脸的难以置信。 苏菲也踏前一步,疑惑不已地扫视着寂静无人的街道,他们这次去而复返,本就是打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想法,只要敌人还在附近,一定会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露出狐狸尾巴来,没料到还是失算了,那只能说明,凶手刚才确实采用了某种他们不知道的秘法,轻易逃出了他们追踪的视野范围。 强森.雷诺缓缓移动着脚步,双目专注地扫视着周围的地面,他特别留意了地上灰尘的情况,从各个细节上看,的的确确和他们刚才离开时一模一样,证明凶手真的不在此处,不然定会趁着他们离去之际,试图快速逃走,那就会被特意赶回的他们堵个正着,一网打尽。 一名身材相对矮小,但体型极为敦实的中年武士看向首领,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 此人名叫纳瓦斯,乃是强森.雷诺的亲卫队长,本身也是八级的战士,在强森.雷诺此次出行所带的部下里头,是除了皮埃尔之外,最擅长跟踪的一个,他刚才负责带领一个小组迂回到街道的最远端,从最远向这里赶来,到达之后,他就特意关注地面脚印是否有变化,结果大失所望。 太诡异了。 假如敌人是用障眼法蒙人的话,多少会有气息外露的情况,绝无可能逃过这么多好手的全面搜捕; 若是使用高阶魔法卷轴进行短距离空间传送,理论上倒是可能,却又难以解释此前没有丝毫法力波动和异常的出现; 至于打开空间门逃之夭夭的情况,拉倒吧,想想就好。要是凶手拥有开启和操纵空间门的实力,少说也是圣阶圆满以上的位阶,踏入了神的领域,这般强横的存在,只需轻轻动一个手指头就能让自己团灭,又怎么可能需要逃命? 强森.雷诺和皮埃尔、纳瓦斯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沉凝了一下,说道:“走吧。到附近的街区搜索。”强森.雷诺又一次下达了和刚才同样的命令,语气当中,却是明显带着不甘和狐疑的味道。 一群人再次分头行动,迅速离开了这条街道。 这回不用别人提醒,晨曦自己就安安静静地待着,一动不动,直到过了好一会,确认搜寻者一方看来真的放弃这里了,普利坦德才轻声说道:“好了,咱们也可以离开了。” 于是三人掀开罩住自己的那张斗篷,果然是件神奇的东西,刚才包住三人全身的时候,这张斗篷分明很宽很长,这才能将他们从头到脚通通包在里面,不露出一丝痕迹,现在一回到普利坦德自己身上,竟能自行恢复到适合老管家身材的尺寸! 晨曦死死盯住普利坦德身后这件“普普通通”的斗篷,两眼闪闪发亮,一门心思酝酿着讨要这件宝贝的具体言辞,这么好玩的宝贝,不拿来捉弄捉弄苏菲大小姐,简直就对不起自己。 诺尔默一看她的表情就好笑,知道少女又在打这件斗篷的主意,他拍拍晨曦的脑袋瓜子,说道:“快走吧,小财迷。” 晨曦俏脸一红,知道哥哥已经看穿自己的企图,于是嘻嘻笑了两声,乖乖跟着诺尔默动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已被晨曦小姑奶奶列入了惦记的清单,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旅途才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找老管家讨要不是? 三人快步而行,终于从偏僻寂静之处回到居住的旅馆附近,即便是深夜,人流也明显要多得多了,热闹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到处都是售卖小吃的摊档,吆喝声招徕声此起彼伏,各种食物的香味,劣酒的辛辣气味,随风而至,充满简单而实惠的诱惑力。 属于普通人的夜生活才是小日子过得怎样的真实写照,对于辛苦工作了一个白天的人们来说,只要兜里能有几个铜可恩剩下,都愿意在这个时候洒脱一回,找个四处可见的小酒摊喝上两盅,吃一碗便宜又足量的面食,与围着酒摊的食客们天南海北一阵狂侃,最后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回家,美美地进入梦乡再好不过了。 明天起来兜里没钱怎么办?再赚就是了。这就是属于小老百姓最简朴的愿望,要求不高,好好活着就行。 正文 第七十章 死有余辜 第七十章 死有余辜 这人类生来就是群居的生物,虽有个别时常嚷嚷着要离群独居,毕竟那也只是极少数,骨骼清奇,绝大部分的凡夫俗子都能随波逐流,既享受独处的时光,也很习惯与他人热热闹闹的一起相处,动静两相宜。 步入了喧闹的夜市,诺尔默就觉得整个人的身心都松弛了下来。 一闻到食物的香气,晨曦就嚷着要去吃点心,小吃货折腾了大半夜,确实饿了,诺尔默也不例外,于是两人拉着老管家,挑了个看着干净顺眼的路边小酒摊,坐下吃起了烧烤。 几串烤肉佐酒,两杯清酒下肚,经历了半夜的杀戮,目睹密室中那极度残忍的“装饰品”一幕,到后来火光中盈盈下拜的淡淡身影,再到设法逃过强者追杀的惊险过程,诺尔默觉得一切就像在做梦一样,既真实又虚幻,强烈的反差之下,少年突然很想念远方的父母,以及往日平静悠然的田园生活。 那时节即便是在蛮荒之地狩猎,也只是为了磨炼战技与意志力,培养生存技能,与各种猛兽斗智斗勇,经常把捉到手的猛兽给放生,一味单纯的杀戮反而很少,与人类自相残杀的冷酷大不相同。 此时此刻,生活作息很有规律的父母双亲,应该早就沉醉在梦乡之中了,不知他们的梦中可有孩儿的身影? 诺尔默下意识的露出了微笑,他很想快点完成袭爵的任务,回到慈母与严父的身边。慈母就不必说了,在少年眼里,绝对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而所谓的严父,只不过是一个泛指的称谓罢了,其实生活中的子爵父亲一点都不严肃,长着一双厚实大耳垂的他,性情很温和,待人和善,除了教导自己武艺的时候比较严厉之外,大多数时候更像是一个读书人,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读书人。 嗯,应该说亲爱的父亲大人还有点惧内,也就是俗称的怕老婆。当然啦,对于这个涉及男人面子的问题,父亲大人是抵死不会承认的,少年嘴角稍微往上一翘,默默补充道。不过一想到这一点,少年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在继续发生着,一时间偏又想不起来。 正想告诉身边的少女此刻心中的感慨,酒摊的布帘一掀,从外头窜入一个神情激动的男子,此人大约三十多岁,一把握住一个正在低头喝酒的男子臂膀,激动得满面红光的压着嗓子,飞快地对他说道:“还在这喝什么闷酒!我听说,刚才有几个身手了得之人,杀进了城主府,将老狗一家来了个一锅端,满门抄斩了!” “真的假的?” 喝酒的男子张大了嘴巴,楞了半响,反应过来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搂住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肩膀,错愕地问道,满脸的不敢相信,眼睛瞪得是又大又圆,双手一个劲的在那抖。 “千真万确!是我那当城卫军小队长的表哥亲口告诉我的!” 满面红光的男子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肯定地回答道,“我刚才碰到他带着整整几十号人马,匆匆忙忙地在日落大街上搜索,一副如临大敌,却又心神不定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奇怪,于是我唤了一声,问他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半夜的还不休息,却带着这么多士兵在街上游荡。你猜他怎么说?他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告诉我,就在快到午夜的时候,戒备森严的城主府出了大事,老狗一家都被人砍掉了狗头,摆到桌子上祭奠这些年来死在他们手上的无辜百姓去了!” 听到这里,原本在喝酒的男子急忙问道:“那伊凡.斯迪皮尔德死了没有?”声音不大,但晨曦等人可是听得很清楚,从那男子一脸急切的模样看,当是与城卫军大统领有着某种不甚友好的关系。 “放心!死的不能再死了!”报信的男子显然很清楚他与城主长子之间的过节,很直接地予以回应。 “听说杀进城主府去的,就是昨天将伊凡打成高度残废的那些高手,今夜本来就是特意去找他算账,宰得头一个自然也是他!据府里的管家透露,那些高手之所以下手那么狠,连老狗和其他的狗崽子都一个不剩的全部宰掉,就是因为来人在伊凡的卧室里头,发现许多用他亲手虐杀的女子身体所做成的藏品,这下可不得了,彻底激怒了高手们,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顺手屠光了老狗一家。”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之前一路小跑着赶着来报信,三十多岁的男人觉得口干舌燥,干脆拿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灌了一杯凉酒下肚。 这时候闻讯的男子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笑道:“杀得好!杀得好啊!哈哈哈哈!”虽说表面上是在笑,笑声里头却是无尽的心酸与痛楚。 他抬头看向夜空某处,深情地呼唤着:“艾莎,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杀害你和孩儿的凶手,那该死的狗贼伊凡.斯迪皮尔德,已经被侠士杀掉了,死的不只他一个,是整一窝子畜生都被宰掉了!你和孩儿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说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 闻到此言,整座酒摊上的人无不心下惨然。家破人亡的惨痛,寻常人光是想象,就很难承受得了,何况是当事人。 哭泣的男子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衣袖上面一层厚厚的油渍,倒看不出他的具体岁数,只是听他一番话,当是爱妻与孩子这等至亲之人,都惨死在伊凡.斯迪皮尔德的手里,才有了眼下悲怆不已的一幕。 只见他伸出仍在颤抖的手,给自己的空酒杯斟了满满一杯酒,朝着星空高高举了起来,遥遥敬了敬,随后将酒缓缓浇于地面,以最简单最淳朴的方式,完成了对妻儿的酹祭仪式。 报信的那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嘴唇哆嗦了几下,一时间百感交集,倒不知该怎么开口安慰他,见他满面泪水,终是一声长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温言宽慰道:“放心吧,嫂子她们在天上,一定亲眼目睹了那狗贼的应有下场,想必是欣慰的。倒是兄长你,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太伤心,小心伤了身子,嫂子在上面也难以安心啊。” 男子哽咽着点点头,只是至爱惨死是何等沉痛的打击,杀妻灭子之仇不共戴天,终于一朝得报,他又怎可能轻易释怀? 报信的那位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可恩,丢给了酒摊的老板,道:“老哥,结账。有余的麻烦再取两瓶酒,切上三五斤肉给我们带走。今夜我们要一醉方休!” 小酒摊的老板是名四十多岁、胖乎乎的中年人,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可恩,只收下了其中一枚,剩下的又丢回给那名男子,说道:“两瓶酒和肉的钱,我收下了。他今晚之前的些许开销,就算是我们这些老相识见他大仇得报,替他庆贺了吧。” 胡子拉碴的男子大感意外,双唇嗫嚅着,愣在边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讷讷的看着酒摊老板迅速切上几斤熟肉包好,又取出两瓶清酒,一并递给跑来报信的同伴,才苦笑着感激地道谢。 酒摊老板一边摆着胖乎乎的手,说着“大男人的,哭什么哭。快回家去吧。”一边悄悄背过身去。从晨曦和诺尔默坐着的地方望去,恰好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着的晶莹泪花。 待胡子拉碴的男子和同伴搭着肩膀离去,晨曦才问道:“老板,刚才这男人你认识?” 酒摊的老板揉揉发红的眼睛,强笑道:“都是街坊邻居,住在一条街上几十年了,朝见口晚见面,深交没有,但说不熟悉是假的。”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低落,显然想起了那男子的悲惨往事。 “能给我们说说吗?不打紧的,我们是过路的,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 晨曦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让人很难忍心拒绝。漂亮的少女在打探消息上头,确实有着普通男人无法企及的长处。 “这附近谁不知道他的故事。”酒摊老板还没接腔,喝酒的客人当中就有人主动替他回答了,“刚才的男人叫约翰,本地人,世代就住在这条街上,做些杂货之类的小买卖。他有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名叫艾莎,算是这条街上出名的美女,两人婚后的日子很美满。那年约翰外出经商的时候,他怀孕的妻子不巧被巡视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撞见了,该死的城卫军大统领最好美貌的人妻这一口,一看见有孕在身的少妇艾莎就两眼发光,也不顾忌她大着肚子,顿时就将约翰的妻子直接抱上了马掳走。没想到艾莎虽然出身平凡,却是个爱憎分明的烈性女子,哪怕被掳进城主府也抵死不从,结果激怒了伊凡那畜生,竟将艾莎先奸后杀,酿成了一尸两命的惨剧!” 说故事的男子一脸愤慨,声音低沉:“约翰满怀希望回来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妻儿尽丧。闻得噩耗的他,顿时晕死过去,手里头还紧紧握着给即将出生的孩子买的拨浪鼓。街坊们好一通忙活,才将他救活过来。也幸亏他回来的晚,不然连他也得死。” 酒摊老板这时接话了:“或许对约翰来说,当日能陪着挚爱的妻儿一起离开反倒更好。你看他这些年如同行尸走肉,活得生不如死,听说每晚都要搂着那个拨浪鼓才能勉强入睡,还常常在噩梦中哭喊妻儿,哭得是撕心裂肺,往往醒来的时候,枕头都是湿的。” 闻得此言,众食客纷纷摇头,唏嘘不已。 晨曦听闻如此人间惨事,也难过的低着头,不再追问,只是桌子底下的两只素手都悄悄握紧了拳头,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酒摊上的食客知道详情的也好,不知道的也罢,不由都慢慢静了下来,整个小酒摊一片悲伤的气氛。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双重境遇 第七十一章 双重境遇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老天开眼,约翰到底熬到了仇人授首的这一天,唯一的遗憾是不能亲手宰掉伊凡那畜生。然而老狗一家死尽死绝如此彻底,我们这些老百姓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 眼见大家情绪低落,另一名食客岔开了话题,悠悠说道。 “你们就不担心新上任的城主会比老斯迪皮尔德更加凶残?”好奇宝宝晨曦又问道。 食客们无不笑了出来,一名老者接过了话头,说道:“那倒不至于,再差还能比老狗一家更凶残、更霸道,作风更淫-荡么?听长辈们讲,即便是他家,初到曼尼福斯特的几十年,也还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时时刻刻盼望着能回到王都,对百姓倒不敢太过放肆。只不过后来几代人眼见回归无望,才开始自暴自弃,逐渐盘剥起治下的百姓来,手段也越来越下作。到了老狗这一代,越发的不知廉耻,又生下伊凡这条疯狗,这才彻底带坏了整个家族,终于迎来了恶贯满盈的时候。有了老狗家一地的鲜血,一桌子的狗头作为警示,想必新来的城主想要胡搞,心里都要好好仔细掂量掂量。” 晨曦顿时喜笑颜开,娇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今晚杀光老斯迪皮尔德满门的那些盗贼,其实是给大伙做了件好事喽?” “哪里有什么盗贼?都是那条大狗颠倒黑白,硬给人家扣上的罪名罢了。若是真的盗贼,会放着城里那么些有钱人家不去抢,非要去找‘红辣椒佣兵团’那些兜里没几个钱,脾气又臭手头又硬的亡命徒麻烦?这不是有软柿子不捏,偏挑茅坑里的石头来下手嘛,根本就说不过去!” 另一名老年人笑着说道,一脸的慈祥。 少女楞了一下,才明白老人家嘴里所说的“大狗”,就是她以前嘴里的那头“大蠢驴”,不由莞尔,笑得更加灿烂。 接着这位老人又补充道:“所谓的专程来奸杀戴妮丝,就更说不通了。人家何等身手,真要看上了她,为何不趁着她外出落单的时候动手,非要等她回城了再硬闯进来干那勾当?这不给自己添堵嘛!除了大狗门下的那群走狗昧着良心附和,城里头谁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盗贼,都是些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完全是出于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好心,冒险帮我们老百姓除掉他们一家,所做的这一切当然是好事呀。说句心里话,这样的好事,我们还巴不得能够多一些呢。” 此言深得晨曦之心,于是连连点头赞许。本来就是嘛,戴妮丝那种大路货色,也就赛尔斯这等废物纨绔才瞧得上,换谁会吃饱了撑着,为了她甘愿触犯法律呢? “老爷子小声点。当心那些狗腿子听见了,抓你去吃牢饭。” 老年人身旁的一名中年人连忙劝阻,同时还朝着四处望了望,生恐附近有城卫军听见了,那可是一场祸事。活在斯迪皮尔德家的残暴高压统治下时间太久,人也压抑得很,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 “放心吧,若是以前还真是这样。现在?说得夸张些,现在哪怕是你当面指着鼻子骂那群披着人皮的狗东西,他们也绝对不敢胡来。想想看,往日带着他们为非作歹的统领大人,还有后面的靠山城主大人,如今是什么下场?被人砍掉狗头,当成祭品的下场!别忘了,帮我们老百姓出头的那些强者,说不定还没离开呢,这个节骨眼上胆敢找我们老百姓的麻烦,一旦惹恼了那些强者,他们才真正要麻烦大了!” 酒摊的老板听了这么会谈话,终于从感伤里头走了出来,点了点城主府的方向,手掌往下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安抚起谨慎惯了的街坊邻居。 “正是此理。”食客们纷纷点头称是,连那位中年人也自嘲的笑了笑,承认胖子老板说的是。 仗义每多屠狗辈,市井中人固然少不了小市民独有的市侩毛病,但瑕不掩瑜,总体上仍是以良善之辈居多,雪中送炭的善举大多出自他们之手。至于身居高位的贵族老爷们,又能有多少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做起锦上添花的事非常熟手,在你倒霉的时候,指望往日对你涎着笑脸嘘寒问暖的他们拉你一把,呵呵,少来了,能做到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诺尔默三人听着食客们的热烈讨论,一边享受着这股人间温暖,一边看着他们眉飞色舞的样子,私下里都对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倍感自豪,特别是爱憎分明的晨曦。 常言道老百姓是最淳朴善良的,也是最容易满足的,当然眼光也是雪亮的,知道谁对他们好,不会轻易被贵族编织的谎言所欺骗,小酒摊上听到的这些无意中之赞扬,比当面表扬还要让人高兴,比醇酒更加容易让人沉醉,难怪少女会边听边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曲终人散,诺尔默牵着晨曦的柔荑,回到旅馆洗漱、歇息了。 要睡觉前,亢奋的晨曦还在喋喋不休地和哥哥说着悄悄话,看样子大有一副秉烛夜谈的架势。诺尔默见状只好吓唬她,说再不睡觉明儿就要长黑眼圈了,心情极好的少女才嘻嘻笑着,依偎在哥哥怀里,渐渐睡着了。 看着怀中的少女,睡眠中依然嘴角带笑的娇俏模样,诺尔默心中一软,欣慰地笑了。他之前可是很担心晨曦会沉浸在暴怒与复仇之类的负面情绪当中,时间太长无法自拔,搞不好会影响她的心性,眼下少女又恢复了活泼善良的天性,自然让他如释重负。 折腾了整整大半夜,少年也是相当的疲惫,要紧的事宣告圆满完成,加上担心少女情绪的小小心事一去,连诺尔默也觉得瞌睡虫上脑,抱着晨曦沉沉睡去。 这边诺尔默等人睡得香甜,那头强森.雷诺为首的众人却是忙得一头烟,连睡觉的工夫都欠奉。 天明时分,雷诺大人派出分头追查诺尔默一行的四个小组,以及跟随打杂的数百号城卫军都一身疲态的回来了,折腾半夜下来,人仰马翻,人困马乏,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曼尼福斯特城城主被人满门抄斩,凶手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事,就发生在他这位堂堂的王都巡城副统领,灰隼骑士团团长的眼皮子底下,脸上无光还在其次,关键是这责任少不了,要是政敌抓住这个大好机会攻击他,给他安上一项白痴无能的罪名,他可是浑身长满嘴巴也辩驳不清楚,说不定连巡城副统领的要紧差事都保不住,更不要说接任明年就要年满六十,内定退下来荣养的大统领这一王都要职了。 这就很要命了。 仅仅过了短短几个时辰,强森.雷诺就虚火上升,嘴角长了好几个泡,眼圈黑的厉害,颇有几分食铁兽的风采,他瞪着墙上的城防图,使劲咬了咬后槽牙,下令道:“立刻派出快马,向王都禀明此事。同时从现在起,紧闭四门!许进不许出!我要大索全城,就不信揪他们不出来!” 呃,说啥来着? 一旁听令的十几名城卫军军官无不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们乃是诺尔默等人“残暴”打击下,曼尼福斯特城城卫军仅剩的所有中高层军官了,在本城城主以及城卫军大统领全灭,连城卫军副统领也未能幸免的前提下,来自王都的巡城副统领,无论在官阶上、实权上,或者说大义名份上,都是此刻城里头最能代表王国统治力的那一名官员,有他出面全权接管防务,负责发号施令再好不过,这天塌下来由个高的顶住不是? 然而紧闭城门许进不许出的命令,听起来似乎可行,执行起来却存在相当多的细节问题,绝对不容忽视。 别的不说,城里面的老百姓没法子出城砍柴,还怎么做饭?他们可不是贵族,家里没钱用碳烧火做饭的!况且秋夜寒冷,平常人家需要依靠木柴生火取暖的! 城外头养猪的专业户,养鸡鸭鹅的小农户,采蘑菇的小姑娘送货进来之后怎么办?总不能都在城里面住下不走吧?这食材到算是正常供应上了,可人家小本买卖,打的都是当天往返的主意,哪来的本钱和能耐住旅馆呢? 就算吃的方面解决了,还有商品流通的大问题没解决呢。 所谓行商坐贾,无论是四处贩运商品赚差价的行商,亦或是以待在本城做生意提供服务为主的坐贾,靠的是源源不断的商品往来流通才能生存,才能盘活生意,这商品就好比流水,要及时充分流动起来才行,一旦变成单向输入许进不许出,就变成了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各大商铺的生意额少说也要拦腰砍掉一半,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商人没钱,你让我们城卫军上上下下近千号人马,找谁拿孝敬?须知我们也是要吃饭的! 还有出了城就可能脱下良民的伪装,回归劫道之真我本色的佣兵、冒险者、拾荒者等灰色地带从业人员,都是些没有积蓄的好汉子,典型的当天挣钱当天消费的日光一族,统领大人不许他们外出,到时候闹将起来,倒霉的还不是我们这些维持秩序的执法者? 一桩桩一件件,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没一桩能善了的。到头来你丫的拍拍屁股走人,我们本地人却要替你擦屁股,这不公平! 在场的一干城卫军军官平日没少干偷鸡摸狗、勒索商贩、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良勾当,但那都是些个案,也是城卫军的一贯做法,少说也传承了好几百年,历史悠久,源远流长,说出去无伤大雅。然而有一条铁律他们记得很清楚,那就是任何时候,都切记不要犯众怒!一旦激起了民愤,群情汹涌底下,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必定不惮将他们推出去当替罪羊,“借”他们的狗头一用,好平息贫富悬殊导致的,百姓心中积攒多年的不满之怒火。 眼见这位脑袋里面全是肌肉的二百五贵族老爷,一拍自己的猪头就要使劲将大伙儿往坑里带,知晓深浅明白事理的他们当然不干。 得赶紧做点什么才行。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城狐社鼠 第七十二章 城狐社鼠 十几号人马纷纷用眼神无声交流起来,你来我往你推我让了一阵,真挚的目光最后统一落在一名年过四十的瘦小军官身上,充分感受到同僚“诚意”的他瘪瘪嘴,酝酿了一下情绪,十分无奈地上前一小步,准备说话了。 轮不到他不主动出列,这些人里头数他年纪最大,资历最老,连职务和军阶也是他最高,他不出头当丑人,难道推级别更低的去出头? 须知军队里头和江湖一样,都是十分讲究规矩的地方,关键时刻掉链子,事后别怨受人合伙排挤,那可没处哭去。 身为小统领的四级战兵斟酌着字眼,强笑着禀报强森.雷诺道:“那个......尊敬的王都统领大人,派人加急禀报国王的事,我们马上遵命照办。不过呢,这关闭城门许进不许出的措施,您看是否能再稍微斟酌一下?这么多年来,或者说最近一百多年来,曼尼福斯特城都没下过这么严厉的命令,如此郑重其事的封闭四门,再加上追捕凶手大索四城的做法,很可能造成人心动荡,搞不好会让百姓误以为是魔族入侵,一旦有心人挑事引起恐慌,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也势必影响大人您的良好声誉,以及远大前程。” 这位倒霉的城卫军小统领一边小心翼翼地劝说,一边察言观色,随时准备调整字眼和说法,以免触怒强森.雷诺,惜乎肚子里头的墨水不多,修饰的尚不够圆滑,颇有些惴惴不安。 对于这类来自王都的京官,他见识过不少,无不是眼高于顶、盛气凌人之辈,说好听了叫做正气凛然官威赫赫,说得难听了叫做刚愎自用眼高手低,脱离基层日久,完全不懂业务,更不要说弄清楚里头的弯弯道道,和他们谈需要顾及老百姓生活的想法,必定会被视百姓如无物的他们严厉地斥责一番,说什么不识大体。 说穿了在这些贵族老爷眼里,任何级别比他们低的,别说提反对意见,胆敢不及时高声附和他们,都会被一律看成是挑衅,霸道作风狂妄态度一如城主大人那倒霉儿子,也即是前几天被人在山谷里头宰掉了喂野兽的那一位白痴纨绔,撞上铜墙铁壁乃是大趋势,无非是概率多高啥时候兑现撞墙的问题。 果然,先扬后抑的蹩脚把戏,没能瞒过目光如炬的王都巡城副统领,一听到眼前矮小的低级军官嘴里说出“不过”两个字,强森.雷诺顿时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要拍着桌子大声喝斥:“不过”什么?“不过”这两个字也是你能说的? 虽然这个常用词比“但是”听起来稍微顺耳一些,然而不管再怎么委婉,“不过”后面的内容显然都是在质疑尊贵的自己之英明决策,公然和自己唱反调。区区下贱的边地低级军官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子不可忍! 强森.雷诺两条浓眉一竖,当下就要发作,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是半个客人的身份,委实不好对这些城卫军过分苛责,毕竟还要靠他们配合干些粗活呢,何况自己乃是来自王都的上等贵族,身份与地位和他们不可同日而语,若是与这些低贱之人一般见识,传出去没得被人耻笑,于是抬起的手掌轻轻转动了几下,变成了活动手腕的放松动作,同时捺着性子接着往下听,待听到“有心人挑事”以及“影响声誉、远大前程”两句话,心里不由得一个激灵,连声暗叫幸亏。 他现在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王都里头那些闲着无事就捕风捉影的议员老爷们找麻烦,坏了他接任巡城大统领正职的好事,看中这块肥缺的可远远不止他一个,光够资格争上一争的副统领都还有两人。 这议员嘛,不管是上议院的还是下议院的,说穿了都是群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别的能耐没有,四处胡乱攀咬却是一绝,倘若被他们盯上了参上一本,告他小题大做无事生非,破坏了人族与魔族长期以来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甚至可能引起魔族的过激反应兴兵来讨个说法之类的罪名,他强森.雷诺就是长着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搞不好全家老小的首级都会被挂在王都城门上,好向魔族表示人族诚挚的谢罪之意。 突如其来的打了个冷战,威严的王都巡城副统领在屋里踱起了四方步,一脸严肃专注的神情无疑在表明,他正对下属的建议予以认真考虑,仔细参详。 稍顷之后,强森.雷诺决定不耻下问,他看了看那矮小的军官,沉稳地说道:“嗯。那依你说,该怎么安排才妥当啊?” 一屋子的城卫军军官无不暗暗松了口气,上司这般提问,通常说明他已经基本认同属下的看法,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得不找个台阶下罢了。 至于搬好台阶方便上司下来,大家都能过得去,他们在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伊凡.斯迪皮尔德手下当差,最不缺的就是如何应付不好相处的上级的宝贵经验,十多二十年下来,几乎人人都颇有心得,就比如现在负责答话的这位袍泽。 矮小的军官连忙一脸正色,很正式的拱了拱手,恭谨回答道:“不敢当。其实统领大人先前的布置就已经颇为妥当和完善,小的只是拾遗补缺而已,总体大面上仍然遵照大人的安排,只是将紧闭四门许进不许出的做法,略略调整为严查各门出入即可。反正有大人和您从王都带来的一干强者或是分头坐镇四门,或是带队在城中缉拿,那几名区区小贼无论是选择冒险出城,还是躲在城里不敢动弹,终究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定然逃不脱您的手掌心。”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一众城卫军同伴无不暗暗竖起大拇指,向他投以赞赏和钦佩的目光。 高,实在是高!老江湖就是老江湖,说话就是滴水不漏! 看似无懈可击面面俱到的计划,其实是破绽百出四处漏风,强森.雷诺一行总共也就十几二十号人马,分到四门每一处才有几个人?别说还要再分出一些在城里头带队搜捕,人手更加的不足,个人武功再高顶个屁用! 届时具体怎么办还不是他们这些地头蛇说了算? 再说了,除了城卫军的部分军官和士兵,谁见过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长什么模样?反正强森.雷诺带来的所谓高手们,可是一个都没见过匪徒的真容,参照通缉令上面的画像去找,怕是地老天荒海枯石烂的一天都抓不到人! 届时不管凶手是想偷偷溜出城门,或者是干脆窝在城里不动,只要城卫军上下不犯浑自个找死,每天只需出工不出力的大肆张扬搜捕,那些经验老道的凶手肯定能领会己方的示好之意,怎么利用这种大好机会都行。 若能拖到这群来自王都的混账白痴高手返程之日,那就是安然无恙皆大欢喜兵匪一家亲的最佳局面。 脑筋活泛一些的,更是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有搜捕凶手的名分在手,这城中除了个别在任官员和传统豪强的家不能骚扰外,又有何处不能去? 比方说富商家中摆放保险柜的密室啊,三重院落深处的美艳人妻闺房啊,这些平时甚少外人出入之场所,安全而静谧,自然都是凶手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不严查怎么交代的过去? 感谢老斯迪皮尔德一家死得如此彻底,否则弟兄们怎么得偿所愿,他们实在是死得太有必要,太是时候,太值得了!典型的牺牲你一家,幸福千万家呀! 要不是怕踱步的王都贵族看到引起怀疑,他们几乎要笑出声来,只是心里乐开花之余,偏偏还要在脸上摆出一副沉痛不已的样子,真真难为这几名军官了,憋得他们脸上的肌肉都一跳一跳的,心照不宣的互相看看,勾兑着彼此的地盘和领域,谁都不肯放弃可能到手的肥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明白的,还以为他们与斯迪皮尔德一家有着深厚的感情,正为城主满门死尽死绝而悲痛不已。 被糊弄住的当然包括强森.雷诺为首的一干贵族,一根筋的他们根本想不到,四周这群混账羔子心有多黑,精神有多独立,思想有多自由,将独走事业演绎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直逼艺术殿堂的最高境界。 就这样,城主府的议事厅内,一群心怀鬼胎之辈,正襟危坐,团团围住了威严的王都巡城副统领,眼巴巴的等待他做出决定,背起那口亲爱的大黑锅。 强森.雷诺一听这种“靠谱”和“明显为他着想”的打算,连连不住点头。 老人家常说城狐社鼠鸡鸣狗盗之辈不可小觑,盖因他们向来特别接地气,鬼点子最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与其将贼人堵死在城里头,硬逼其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不如按照这贼眉鼠眼的矮个子所提的方案,诱敌出洞一网打尽来得容易和痛快。 想到这里,他其实已经千肯万肯,准备“从善如流”了,却还要摆出一副虚怀若谷不耻下问到底的大度姿态,又扫了一眼诚惶诚恐的一群低级军官,问道:“各位还有什么高见?不妨畅所欲言嘛。俗话说的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都说说看,看看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没有。” 看着王都的贵客自个儿跳到了坑里,哪个缺心眼的城卫军军官会伸手拉他一把,一伙人争先恐后地表态:“统领大人高屋建瓴,这外松内紧的法子,定能将贼人予以全歼!” “还是统领大人想得周到,趁着盗贼们松懈的时候一击必杀,谅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就这么掉进大人预先给他们挖好的坑里头。”一名小个子军官笑得无比灿烂,一双三角眼闪烁着由衷佩服的光芒。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出手对付他们!换成我们兄弟出手,必定铩羽而归。只有雷诺大统领出马,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他身旁的另一名军官也是一点都不含糊。 一名高个子军官朝着雷诺拱拱手,用力拍了拍胸口,声音洪亮,道:“小的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只有这一身蛮力,就全凭统领大人差遣了。大人让小的向西,小的就绝不会向东走!” 七嘴八舌的吹捧着强森.雷诺,明知他们是在有意奉承自己,见惯大场面的王都巡城副统领还是心情很好,感觉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起来。 他在王都只能算是个普通不过的贵族,什么时候能享受这样无耻吹捧的待遇?原本看着颇为厌恶的一群下三滥狗腿子,竟然也顺眼了许多,尤其是他们称呼自己的时候,很有眼色的将副统领里头的那个讨厌的“副”字给省略掉了,对于任何一个很在意往上爬的官僚来说,这样的称呼显然很符合他的内心需求。 正文 第七十三章 社鼠威武 第七十三章 社鼠威武 可怜来自王都的世袭贵族哪里知道,若说先前矮个子军官的主意是将他带到了坑里,他要是机灵一点还有可能跳出坑来,此刻这群看似粗俗谄媚的军官却是坏到了极点,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配合下,竟是在已经乖乖入坑的强森.雷诺头上又满满当当地填上了土,跺得严严实实,最后还盖上了盖子,彻底堵死了他跳出坑来的唯一通道! 稍稍留意一下就能发现,他们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些什么鬼话呢? “大人的法子”; “大人想得周到”; “大人出马如何如何”; “全凭大人差遣”; 轻描淡写之间,完全坐实了此间会议达成的一切,都是王都巡城副统领强森.雷诺大人自己的主意,典型的独断专行,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抓到了杀害斯迪皮尔德城主一家的凶手,主要功劳自然是雷诺大人的,他们一干弟兄也都少不了,见者有份,区别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反正顶头上司死于他杀,部下能免责就不错了,指望因此升官发财的可能性很小; 可要是万一抓不到凶手,或者凶手突出重围跑掉了,那对不起,通通都是你强森.雷诺大人一个人的责任,别指望我们和你一起承担,因为这都是“你出的主意和下的命令”,你不背锅谁背锅! 沉浸在如潮马屁中的强森.雷诺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基本注定要背上一口又大又重的黑锅,永远抬不起头来,久在军中的他习惯了武人之间直来直往的作风,干得是硬桥硬马的真功夫,从未参与过缉盗之类的勾当,哪里察觉得了其中的猫腻。 已届中年的雷诺尚且如此,身后的皮埃尔、大卫和苏菲等晚辈就更加意识不到了。 前者很早就跟随叔父在军中历练,斥候追踪马上厮杀等功夫倒是熟手,应付市井小人的经验却是欠缺的很,后两者干脆就是武痴,阅历一道上的欠缺程度,和不食人间烟火也差不了多少,于是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雷诺叔叔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听着一屋子响亮和由衷的恭维声,几个年轻人除了对自家叔父英明神武的由衷敬佩之外,就只有苏菲不屑一顾地撇撇嘴,嘟囔着取笑低级军官们当面奉迎上司的做法“不要脸”。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道理是这样,只是王都的世袭贵族多少还知道要脸,从小就学习待人接物的规矩,恭维他人乃是贵族的一项基本功,得益于长辈的亲身示范和谆谆教导,互相吹捧的功夫就算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会尽可能的不落俗套,轻飘飘的就给对方戴上一顶高帽,于是彼此双方都会感觉到舒适和体面,那会像身边这些出身底层的武人那样,公然将拍马屁三个字挂在脸上,一副恬不知耻的做派。 真以为“人不要脸”,就能够“天下无敌”了么? 苏菲大小姐可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群不要脸的低级军官,凭着市井中人常见的简单而实用的生活智慧,硬生生将她最在乎脸面的叔父弄得日后几乎“没有脸”见人! 一场本应严肃认真的缉捕凶手研讨会,在一众心怀鬼胎之辈的刻意引导下,歪楼歪得一塌糊涂,逐渐演变成其乐融融的上下级同流合污之团结大会,在某种程度上拉近了原来互相瞧不顺眼的两帮人。 曲终人散,十几号军官鱼贯而出,那名长着一双三角眼的小个子军官,悄悄扯了扯身前那名高大军官的衣角,默不作声。 他前头的高个子军官,正是那位当着雷诺的面,将胸口拍得砰砰响的那位老兄,看着形象呆头呆脑的,显然也是机灵之人,若无其事的便放慢了脚步,随着两人的有意为之,原本走在队伍中部的他们,渐渐变成了殿后的两个,等到队伍拐弯的时候,两人默契的落后几步,悄悄转向另一个方向。 全程无人察觉他们的异常。 “你手头的‘货’出了没有?”一踏进通道尽头的房间,小个子军官立即问道,那双三角眼精光四射,和先前议事时的浑浑噩噩判若两人。 “废话。你这不明知故问嘛!”高个子军官迅速回应道,呆笨的模样一扫而空,用词似乎很不客气,那语气却是道尽两人交情匪浅,接着解释道:“这两天乱成这样,哪有闲工夫去‘销货’?再说我当晚没死在那小魔女手上,都算是天大的福气了,有个屁的心情去干套现的事。” 说着话,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一张黑脸都白了一些,晨曦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可是相当的不小。 “拉倒吧,还打量我不知道。你心情好得很,连着几个晚上都搂着人家沃尔夫的婆娘睡觉,一心耕耘。夜间寒冷,有蜜桃般的婆娘给你暖床,哪门子的心情不好啊?”小个子撇撇嘴,一脸的嫌弃。 “嘻嘻嘻,咱哥俩谁也别笑话谁。我就不信,你会放着‘红辣椒’里头那几个‘小青辣椒’的骚货不吃!”高个子立即怼了回去,毫不在意被对方戳穿谎言,只是越说那语气越发的淫-荡,“该不是夜夜当新郎,被人家掏空了身子,不行了吧?鬼鬼祟祟的,找兄弟我拿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开口要就是了。” “去去去。放你娘的臭屁。”小个子笑骂道,一点也不在乎对方的调侃是否有鄙视自己某些功能的嫌疑。 这一高一矮的两名军官,正是几天前,奉伊凡.斯迪皮尔德命令,分头查封“血狼佣兵团”和“红辣椒佣兵团”的那两名军官。 侧起耳朵听了听,小个子确定四周没人听壁脚之后,才正色说道:“我看,要不把那些倒霉鬼都给放了吧。” “嘶”的倒抽了口凉气,高个子军官一副牙疼得厉害的表情,狐疑道:“什么意思?”随即又很认真的补充道:“你是怕风声太紧,不好出货?” 几年来,头一回有这么大的“买卖”掉到他头上,这沉甸甸的银可恩还没到手就说放弃,不心疼是假的。 “不是。是怕那些倒霉鬼当中,恰好有那么一个两个和‘他们’有些瓜葛。”三角眼直接道出心中的担忧,“你想想,没深厚交情的话,谁会犯傻冒险去救戴妮丝?万一‘他们’找上门来讨说法,咱哥俩连命都保不住。倒不如趁早将那些倒霉家属给放了,也显得咱们只是不得不奉命行事,没啥坏心眼,到时候不会拿咱们开刀。” 尽管小个子压低了声音,话里头的惶恐味道依旧清晰无误,高个子军官下意识的脖子一缩,仿佛晨曦的短剑正放在自己的肩膀之上,随时可能顺势一切,将他的狗头切掉。 “人家王都贵族本领再强再牛逼,又能在咱这破地方待多久,护得了咱们周全么?等他们拍拍屁股走人,就轮到‘他们’发威了。不趁早表达表达咱哥俩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德和善意,怕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话音刚落,两名军官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这种如履薄冰的滋味,相当的酸爽。 比起雄心万丈一心捉拿“贼人”将功补过的雷诺大人,小人物常年生活在夹缝当中,看问题有时候比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来,要透彻和踏实许多,唯一的问题,是能不能突破损失财物的巨大心理障碍,这也是小人物往往明明知道危险,却铤而走险最终嗝屁的最主要原因。 君不见古人说得好:金钱诚可贵,美女价更高。若为小命顾,两者皆可抛! “明白了,”高个子沉着声音回答道,“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他抬起头,望着不算太高的屋顶,幽幽叹息:“不甘心呐!光沃尔夫那婆娘,卖到妓院里,少说也值六七十枚银可恩,本想留着自个用几天再卖掉,没想出了这么档子破事。总共抓了一百多号人,粗算下来总价也要过千的银可恩了,好不容易轮到我发一回小财,还没来得及装进兜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钱长出翅膀,‘哧溜’一声飞走了。实在不甘心呐!” 小个子顿时目光一黯,“谁说不是呢。三个‘小辣椒’虽然青涩了点,放上货架不知多受老家伙们欢迎,五六十一个跑不了。我这边总人数少一些,估计也有四五百的进项。可惜呀,有钱也得有命花,兜里再有钱,脑袋瓜子没了,顶什么用。” 放在往日,让他把这么些已经到手的银币拱手送出,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痛快,只是当他亲眼目睹一向不可一世的伊凡.斯迪皮尔德,血淋淋的首级被摆在案桌上作为祭品,满门抄斩的冰冷一幕之后,小个子霎时间就“顿悟”了: 这钱财呐,乃是身外之物。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值钱啊! “唉......” 艰难地达成了共识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声音之深沉有力,绵长醇厚,几乎把院子里几棵大树上头,犹有几分绿色的树叶都给震下来。 巳时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的身上,在他们身前的实墙上投下一高一矮、一大一小两道斜斜的影子,多少带出些寂寞凄冷的味道,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那堵实墙发呆,动也不动,目光悠远,仿佛已然练就了某种神功,足以看穿厚重的墙壁,看到悠然的远方。 多少不甘、惋惜、无奈和怨念,就这么随着那一声长长的叹息,尽数付之东流。 一如那沉甸甸、闪闪发亮的大袋大袋银可恩。 就这样,在诺尔默和晨曦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血腥与暴力体现了无往而不利的强大说服力,使得两名没少干坏事的城卫军军官弃恶扬善,“血狼佣兵团”和“红辣椒佣兵团”这对冤家的残余分子,以及他们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无辜的家眷一道,意外得到了救赎,逃脱了被卖到妓院、矿山与富豪之家为妓、为奴甚至于挖矿挖到死的厄运。 蝴蝶扇起的微风,已经开始悄然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糊弄大法 第七十四章 糊弄大法 晨曦从诺尔默怀中苏醒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太阳公公照到屁股之际。 她一醒来,还未完全睁开惺忪的双眼,就一拍大腿叫道:“坏了!昨晚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做。”说完,少女漂亮可爱的小脸蛋就立时垮了下来。 诺尔默早就醒来了,只是不想吵醒晨曦,才保持原姿势不动,此时自然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忘了什么要紧的事么?” 少女小嘴巴一瘪,沮丧地回答道:“昨晚先是光顾着给那些女子报仇,后来又急着一心逃离现场,竟然忘了拿钱!老狗一家搜刮了那么多的民脂民膏,很有钱的!” 不愧是小财迷,睡醒了第一件事,就想起没完成替斯迪皮尔德一家“转移财宝”的主要任务。 诺尔默闻言无奈地摇着头,笑道:“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大事呢。没办法,就昨晚的形势,没来得及拿才是正常的。来日方长,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挣大钱。” “钱的事怎么不重要?”晨曦很不甘心,反驳道:“说好了要用这些不义之财去赈济城里头的穷人的,现在钱没到手,拿什么去帮助他们?” 话音刚落,少女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提议道:“要不,干脆今晚再去一趟?谅那雷诺这时候忙着搜捕凶手,也没那闲工夫去清点老狗家的财产,我们悄悄溜进去,古玩等笨重的东西不要,只拿几袋方便携带的金克恩就走?” 还“只拿几袋”金克恩就走,敢情把此刻的城主府当成是自家的后花园不成! 诺尔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拍了拍晨曦的脑袋瓜子,说道:“你当人家都是死猪啊?想那强森.雷诺何等修为,身边全都是好手,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知道了,这时候还敢潜入城主府,真是要钱不要命了!” “没事的!以我们的敏捷身手,又记得城主府的内部构造,轻车熟路的,想混进去再悄然离开,还不是一件简单至极的小事?里头人来人往的乱糟糟,谁能想到我们还敢进去。”晨曦挥了挥小手加强语气,一本正经的坚持道。 俗话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嘛。况且一回生两回熟,凭借少女的超强记忆力,加之天生对金钱具有的极其敏锐触觉,想在伊凡大统领和奥尔德的卧室里找到黄白之物,简直轻松的不要不要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好办法。”少女兴奋地说道:“我们可以找大叔借他那件神奇的披风,偷偷从侧门溜进去,拿了钱就走。万一真的运气不好,被雷诺家那些傻子发现了,只要披上披风,谁能有本事找得到我们?还不是任我们来去自由?” 少女越说越来劲,嘴角不知不觉就翘了起来,一双美眸光彩流动,整张小脸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充满奸计得逞的得意神情。 好嘛,整一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法子,在“替”斯迪皮尔德家操心巨额存款应该如何使用才更加合理的同时,亲眼目睹了老管家披风的神奇之后,少女到底是惦记上了,念念不忘要“借”来玩几天,既然两者皆可兼得,何乐而不为呢? 诺尔默翻了翻白眼,干脆板起了脸,直接否决道:“总之就是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你也不许去!” “哥哥!”晨曦抱着诺尔默的胳膊摇晃起来,脸上飞快呈现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来。 “快去刷牙洗脸,不然不带你出去!”任少女如何撒娇,少年就是两眼直视前方,毫不动摇。 驳斥过小财迷的无理取闹,打消了她极不靠谱的念头,诺尔默拽着晨曦完成刷牙洗脸的步骤,出门找到老管家,一同外出寻找填饱肚子的地方。当然了,这个时辰解决的不会是早餐,只能是午饭了。 一边讨论着中午吃些什么好,一边随意走到小饭馆扎堆的街区,找了一家看上去干净的坐下,少年等人就听到附近闹哄哄的,不知多少脚步声朝着这边赶来,一把略带嘶哑,却又颇为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动作快点,别磨叽,立刻将那边的铺子都给包围起来。快快快!” 晨曦和诺尔默一听,不由得目光微微一凝,悄悄都将手伸向腰间兵器的所在。 好家伙,看着饭桶一般的城卫军,原来如此了得,仅仅换了个上司,就完全变了个模样,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一行的踪迹? “放松点。看看情况再说。” 普利坦德轻轻敲了敲烟枪,将里头的烟灰都给拍了出来,宽慰两名少年人道。 “奉尊贵的王都大统领,强森.雷诺大人的命令,我等前来搜捕杀害斯迪皮尔德城主一家的凶手,现命令尔等乖乖全力配合,不得有误!胆敢抗令不遵者,胡乱走动者,企图包庇藏匿凶犯者,一律视为凶手的同党,杀无赦!” 一名身材相当“圆润”的城卫军军官,单手叉腰,腆着个大肚子,指着面前的一列店铺高声喊话,杀气腾腾的,听声音,正是方才喝令城卫军士兵们动作快点的那一位。 “是!” 轰然接令下,近百名全副武装的城卫军拔刀出鞘,对着上司所说的一干店铺围了上去,明晃晃的刀光四下乱动,整个街道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萧杀。 “启禀纳瓦斯大人,卑职已经按照雷诺大人和您的指示,勒令弟兄们要严加盘查,不得有丝毫懈怠。请问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冲着老百姓很是抖了一阵暴力衙门的威风,那名大肚子城卫军军官陪着笑脸,向另一名顶盔贯甲的军官请示道,态度转变得那叫一个快速和熟练,说话的调子降了下来,摆明了十分尊敬对方,可音量仍然那么大,周围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接受禀报的军官身材矮小,但相当敦实,正是强森.雷诺的亲卫队长,八级战兵纳瓦斯,盔明甲亮的他,外面罩着一身白色长袍,显得精干利落,正规军人气质远非城卫军可比。 在他的身后,还散开站着三名同样装束的战士,人数虽然偏少,气势上头却丝毫不差,目光凌厉地看着城卫军搜查每一间店铺,神态甚为专注,一有异常,就能随时拔刀冲进去接应。 纳瓦斯默默看着乱成一团的各家店铺,很是无语,面对恭敬客气到谄媚的大肚子军官,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劲,偏又说不上来,只好“嗯”了两声,表示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这算什么操作? 诺尔默和晨曦面面相觑,随后又看向普利坦德,老管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指了指乱哄哄的对面街铺,示意仔细观察。 严格搜查是正确的,然而,仅仅封锁了街道的其中一侧进行搜捕的做法,那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万一凶手恰好躲在街道另一侧的某处,岂不是打草惊蛇,随时可以从尚未封锁的地方从容离去?这样的所谓搜捕,究竟有何意义? 此刻每间店铺都有一群手拿刀枪的城卫军在执行搜查任务,翻箱倒柜,四下盘查,认真盘问店里头每一个人,态度甚为严谨,恨不得将地板都给撬起来看一看,好证实底下确实没有凶手的踪影。 对于妙龄少女或者身材姣好的妇人,问话之余,士兵们更是不辞劳苦的一一仔细搜身,看看身上是否携带匕首等凶器,那可是已知某位女性凶手的独门兵器,特征明显,乃是判明身份的有效证据,岂可大意。 街对面的诺尔默看的是目瞪口呆,刚才他和晨曦都以为不小心暴露了行踪,雷诺家的已经目的性明确,带领大批城卫军前来搜捕,因此都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没想到却是眼前这一幕,简直让人啼笑皆非。 “这样也能抓住凶手?” 诺尔默吃着伙计端上来的面条,满头黑线的请教老管家。 “抓是肯定抓不到的,但通知凶手及时离开就绝对没问题。顺便还能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补贴家用。” 普利坦德微笑着回答,夹了一筷子面条放进嘴里,吃得那叫一个香。 吃完了中午饭,三人离开了城卫军们还在努力搜查凶手的食街,前往另一个街区溜达,刚一踏足就赫然发现,街上一片狼藉,一问不住摇头咒骂的路人,才知道是城卫军在王都“雷诺大人”的“统领”下,刚刚不久前才完成了对这片街区的“搜寻凶手”任务。 只是从店铺里头骂骂咧咧的掌柜和伙计,以及街上满脸通红的大姑娘和小媳妇来看,似乎身负重任的城卫军们,并不十分在意杀害城主老爷一家的凶手们是否在此地藏匿,反倒对在店里顺手牵羊反手牵猪,以及遇到的标致人妻和少女身体发育的如何更加上心,本末倒置的厉害。 有鉴于盗贼很可能擅长乔装打扮,城卫军在检查女子的时候,格外的用心细致,这才有了眼前所见女子大多面红耳赤的情形出现。 看来城卫军们的日常培训很到位,风格也很统一,虽然与前一个街道的并非来自同一个中队,作风方面却是难得保持一致,堪称扰民的最佳案例。 用心了解了一番城卫军此行的做派,诺尔默三人都认定,对方明显在故意传递着某种不能明言的信息,如此大张旗鼓的所谓“缉凶”,和事先提醒真正的凶手赶快跑有什么区别? 诺尔默狐疑地向晨曦和普利坦德说道:“我总觉得有些诡异。要不先到最近的城门口瞧瞧?就当吃完饭散散步,消消食。” 小吃货也觉得兴致盎然,举高双手表示赞成,老管家更是无可无不可。 于是一行人散着步,有意无意地走向南门,那里恰好离此不远,正好充当实地调查的第一站。 远远看着刀出鞘、弓上弦,全身披挂如临大敌的百十号城卫军,将南门裹在其中,对进出的路人严加盘查。门洞上头的城墙靠内一侧,隐隐站着几个气势明显不同,穿戴也明显高出一筹的挺拔身影。诺尔默三人静静观察了一阵,摇了摇头,开始向东门进发。 到了东门,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晨曦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看哪,就不用浪费时间去其他两座城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糊涂鬼给出的主意,这不是明显在糊弄上级吗,哪有不分轻重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四门层层设防再加上城中大肆搜捕,这小小的曼尼福斯特城,哪来的这么多强者四处坐镇?咱们.......那些凶手随便挑一处地方突围,他们其余各处的高手又哪里来得及去支援?还不如干脆打开城门,再贴上一张告示,写明列队欢送凶手离开算了。” 少女说得太快,差点说漏了嘴,幸亏周边没人注意,她心虚的向着诺尔默吐了吐舌头,坚持说完了自己的一整套看法。 诺尔默刮了刮少女的鼻尖,对她的分析很是认同,却相当不理解对方如此布置的玄机,实在是太令人费解了,少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出城之道 第七十五章 出城之道 最终还是老管家一语道出了天机,他微笑着说道:“咱们的小姑奶奶已经分析的八九不离十了。其实说穿了很简单,负责出点子的缺德鬼啊,要么是城卫军的军官,要么是原来城主府的幕僚,油滑得很,这些人通通被那些‘盗贼’杀怕了,唯恐搜捕的过程运气不好,真遇上了凶手再次爆发激战,搞不好连自个儿都要死翘翘。而主持缉拿凶手的上官雷诺大人,显然又不熟悉地方业务,干脆就出了这么个看似无懈可击的馊主意,用来搪塞上官,顺便自保。无论凶手从何处离去,一旦更上层追究起来,自有外来的强者,喏,就是城墙上站着的那几个呆瓜承担责任喽。” 说到开心处,老管家一双漂亮的眉毛都翘起三分,相当的传神。 少年和少女都是一愣,一琢磨实情还真是这样,只好无奈地摇头苦笑起来。 诺尔默颇为感触的说道:“果然堡垒从内部攻破最容易。我原先还以为,只要能给斯迪皮尔德一家报仇,城卫军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没料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无情,只要能将此事平安糊弄过去,城卫军连最基本的脸面都不要了。” 老管家意味深长的解释道:“那是自然。这些人披上城卫军的衣服之前,大多是些流氓地痞之流,混进官府里头不过是为了吃口饱饭,穿身暖和的衣裳,要是能狐假虎威,平时多占点老百姓的便宜就再好不过了。什么实现理想、维护正义,在他们的势利眼里头,都是狗屁。眼下斯迪皮尔德家已经死尽死绝,何苦为了几个无用的死人,冒上杀头的风险去和凶手死磕,那不是嫌命长嘛。” 话说得如此透彻,如此通俗易懂,诺尔默和晨曦都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默默聆听,仔细琢磨。 常言道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熟读历史和哲学书籍确实能增长知识、启迪智慧,然而现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一切细微之处,都蕴含着朴素的哲理,最是耐人咀嚼,如何在看似平凡的日常生活里头,真正领悟这些隐含其中的道理,从而提升自己的眼光和修为,才是更加现实和迫切的任务。 所谓大道至简,莫过如此。 “不如我们今晚就挑南门下手?” 既然猜到了对手的软肋,晨曦便跃跃欲试问道,少女天性活泼,隐隐期待着戏耍一番满脸正气的苏菲大小姐,亲眼看看她出丑的窘样。 “不急,先逛逛,你不是总嚷嚷没时间好好逛街么?吃完晚饭再慢慢商量。” 比起唯恐天下不乱的晨曦,诺尔默觉得不妨再看看,于是回答妹子道。 一听“吃饭”二字,晨曦顿时觉得在品尝美食这一最最重要的事情面前,如何安全离开曼尼福斯特城一事,完全是不值一提的一桩小事而已,立即大点其头,赞成哥哥的提议。 提议全票通过。 随意溜达了一个下午,到了傍晚,三人组端坐在曼尼福斯特城颇为出名的“奥奔食府”二楼雅座之中,诺尔默轻轻点了点晨曦面前的桌面,提醒妹子稍稍注意一下吃相,便很认真的向老管家请教:“有没有不用打打杀杀,就能平平安安离开这里的办法?” “当然有。” 普利坦德想都不想,就自信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少年本是热血方刚的岁数,又在不久前进阶六级战兵,很容易就头脑发热导致铸成大错,他却很难得没有一味用强,反而保持了足够的冷静,懂得动脑筋找最合适的方法去解决问题,这比靠着强大的武力横冲直撞要有效得多,靠谱得多。 过分注重和使用武力顶多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陷阵将领,沙场凶险,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他不会过早夭折在所谓的勇猛精进之路上。而要想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三军统帅,古往今来都非是智勇双全之辈不可,诺尔默能做到虚心请教,让老管家感到十分的欣慰。 老管家夹起一根酱鸭腿,放到了晨曦的碗中,少女正努力埋头啃着一块鸭胸肉,顺便聆听老管家的高见。 作为曼尼福斯特城有名的地方美食,酱鸭味道浓烈,香味扑鼻,出了名的有嚼头,奥奔食府的酱鸭又是特别的有嚼头,于是晨曦一边专心消灭“敌鸭”,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讨论问题,连插嘴的工夫都没有。 笑眯眯的看着晨曦大口吃肉,普利坦德少见的卖起了关子,他告诉诺尔默,吃完晚饭带他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那里有人能顺利的带他们离开,没风险还不用付钱!对了,说不定反过来还能有钱收! 有这么好的事? 别说诺尔默意想不到,连晨曦都诧异地咬着鸭腿忘了嚼,眨巴眨巴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很是不可思议。 祭完五脏府,普利坦德老神在在地带着两人,在城里头一阵左拐右拐,穿街走巷,好容易来到闹市边上的一座建筑前。 “喏,我们到了。” 老管家摊开手示意道。由于中午饭吃得早,连带着晚饭也往前提,此时不过是酉时,建筑灰色的屋檐下方,灯笼并没有点亮,大门却依旧敞开着,显然属于一天十二时辰都不打烊的那种。 “佣兵之家?” 诺尔默和晨曦异口同声地读着门牌上头,硕大简朴的四个字,一脸的错愕。 其实跟着老管家这一路走,晨曦和诺尔默就越走越狐疑,悄悄嘀咕了几回。按道理,身份越高实力越强之人,居住的地方也会符合其身份和地位,彰显气派,表明等级,好方便他们日常行事,与人沟通来往。 因此,这些强者所选的居住地,要么位于所在城市的核心区中的核心区,要么是风光秀丽清静通幽足以修身养性的郊外。 这也是他们当日一来到戴妮丝佣兵总部院子外头,就能从其所处的地理位置得出,“红辣椒佣兵团”混得很不怎么样的原因,而老管家刚才明显是带着两人朝城市边上走,很自然的就引起他们的好奇心。 之前听普利坦德说得那么神神秘秘,一副珠玑在握的模样和自信笑容,他们还以为老管家要带他们见识哪路神通广大的地下势力,或是引荐某些隐居多年的超级强者,然而猜破了头也没猜到,竟然会是佣兵协会这么个“大路货色”般的常见组织。 在人族居住的大陆上,无论那一座城市,只要还能保持基本的运行,都不会缺少“佣兵之家”这间机构的存在。作为和“猎人之友”以及“商人协会”一道,并称人族“三大民间组织”的“佣兵之家”,堪称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组织,和典当行一样,总能在不经意间就碰到。 这三家机构,从明面上看组织松散,实则内里运作严密,实力雄厚,人脉和潜力更是深不可测,往浅了说是除了政府之外,介入普通百姓日常生活最深的几个协会组织,几乎所有的琐事都离不开他们;往深了说,明里暗里对各级地方政府的影响力非同一般,即便是高高的庙堂之上,都有他们的代言人存在。 然而归根结底,比起掌握执政权力的当局朝廷来说,这些民间组织依然只是民间组织,尤其是不敢明着和朝廷作对,活腻了也不敢。这乃是常识。 正因如此,诺尔默和晨曦才会十分惊讶。 普利坦德微笑着指指佣兵之家的招牌,脸上挂着缅怀的神情说道:“我当年四处游历的时候,没少借助佣兵之家,特别是一到没钱花的尴尬季节,常常到里头接几个难度较低的任务,除了能先拿一些预付款救急,任务一完成,全款的剩余部分也能立刻到手,从不拖欠或克扣。绝对称得上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就是不清楚,现在这城里头的负责人有没有换,还记不记得我这个老家伙。” 诺尔默一脸黑线,压低了声音问道:“冒充佣兵,接了任务就能顺利混出城了?难道负责搜捕的城卫军就敢对佣兵组织公然放水?” 他还不敢把话说得太直接,佣兵听上去似乎挺牛掰,但在代表朝廷暴力机关的城卫军眼里,其实还远远不入流,否则何须要拿宝贵的生命做赌注,每天干着把脑袋拴在裤头上的危险勾当,好玩么? 晨曦也在一旁流露出怀疑的神色,认真地点着头支持哥哥的看法,罕见的对老管家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表示不看好,而且是相当的不看好。 “呃。”普利坦德顿时一窒,笑容都僵在脸上,他的老脸有点挂不住了,只好轻声而坚定的回应质疑道:“错!不是混出城。准确的说,是光明正大的出城!” “嗯?”诺尔默和晨曦同时一愣,真的能够这样? “一切有我,进去再说。” 面对两双炯炯有神审视着自己的眼睛,老管家干脆不废话了,事实胜于雄辩,他大脚一迈带头走进屋子里面。 佣兵之家里头的陈设简单、质朴,带着佣兵行业典型的不重视美观、格外注重实用性这一特征,嗯,说穿了无非就是因为“穷”,不得不一切因陋就简,将能用、够用、耐用这三条放在各项参考指标的显要位置,倒也不会让人有种进到暴发户家里的那种难受劲儿。 看着进门后的家具、装潢和摆设,都流露出一股熟悉的味道,一股此间主人同样混得很不怎么样的味道,晨曦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更加担心普利坦德的一世英名会毁在这间简陋的屋子里头。 估计尚是饭点的原因,屋子里面的人不多,空落落的大厅里面,寥寥数人围坐在一张破桌子周围,随意的翘着二郎腿,大声说笑着,个别嘴里叼着卷烟,一股劣质烟草的气味,随着火光明灭之间,传到了三人组这边。 一见这个钟点有人进来,这几个人纷纷抬起头看向了他们,陌生的面孔,略微奇怪的人员构成,顿时提起了他们的兴趣,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三名不速之客。 诺尔默注意到,这些人虽是没有故意放出身上的气息,但也没有刻意收敛的意思,而是任由气息随着说话和动作,自行释放到四周,结合身上脸上的疤痕,外露的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纹身,充分营造出一种“老子很不好惹”的具体形象来。 “基本上都有二到三级的战兵实力。”看着一身佣兵打扮的他们,诺尔默做出了评估。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至交好友 第七十六章 至交好友 比起大致保持中立姿态的佣兵们,柜台旁边站着的那名大个子“花胳膊”,就要敌意明显的多了,摆明了不是善茬的他,纹满乱七八糟图案的两臂交叉抱住胸前,目光凌厉,毫不掩饰的紧盯着三人上下打量,呼吸间气息外放,四级战兵左右的实力外露的很清楚,充满了示威的性质。 从他所站的位置,以及个人修为相当不俗的情况来看,估计是在这所佣兵之家担任保卫工作的骨干成员,负责给进来的各色人等一个下马威,省得某些人不知好歹,既啰嗦又麻烦,影响正常业务。 至于柜台的后面,一张破椅子上头,坐着一个低头打盹的老头,身材干瘪,须发皆已灰白,具体模样看不清楚,只是全身的气息收敛的相当彻底,平凡的如同外面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子,轻轻一撞就会倒下的那种,此刻他的身子正在不停微微晃动,连带着屁股底下那把破椅子也在不住摇晃,发出“咿哦咿哦”的声音,让人很担心椅子会随时散架,连累老头摔个四仰八叉的倒霉样。 倘若没分辨出来,老头实乃此间主事之人的话。 “哈哈哈,亲爱的乔治,还记得我吗?” 老管家看到柜台后面无精打采的老头,声音洪亮、笑容可掬的招呼他道。 名叫乔治的老头被震耳的声音惊醒,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了普利坦德好几眼,来人如此熟络,应该是与自己交情不浅,可是他左想右想,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眼前身材魁梧,披着一件灰色法师袍的老头到底是谁,只好开口问道:“你是?”语气和神情都带着江湖老油条特有的谨慎。 普利坦德打了个响指,大笑着说道:“我是普利坦德啊。怎么连我都忘记了?” 随着老管家两指发出的声音,乔治带着迷茫的眼睛瞬间变得清亮、透彻起来,麻木的表情也生动许多,他惊喜地迎了上来,边笑边说道:“啊,啊?啊!是普利坦德啊!你瞧瞧我这记性,真是糟透了,一时间连老朋友也想不起来,真是该死。唉,这人老了,连记性也差了许多,那么多年的老朋友都能忘记。” 絮絮叨叨说着,走近前来的乔治握住老管家的手腕,另一只手指了指他,责怪道:“你也是,有好些年没过来了吧?也不常来看看我这老朋友,再不过来聚聚,怕是我两脚一蹬,你就再也见不到我这把老骨头喽。”说到最后,那张百无聊赖的老脸也变得神采奕奕。 “说的什么话!你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老。倒是我,身子骨大不如前,那年受过伤的老腰经常犯病,连带着这些年外出走动也少了。唉!” 普利坦德亲热地拍拍乔治的肩膀,苦笑着解释了自己的状况。 乔治一脸关切,问道:“如今好点没有?唉。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穷’字害的?都怪咱们当年实在太穷,为了混口饱饭吃,不得不四处冒险落下的这些毛病。但凡有点好门路,谁会傻到当个朝不保夕的佣兵啊。” 这头老乔治和普利坦德在把手言欢,啰啰嗦嗦的感怀着往事,那头边上负责镇场的高大佣兵一头雾水、很是惊奇,他跟着乔治在曼尼福斯特城整整十年了,从来没见过普利坦德一次,更加没见过一向个性彪悍的老掌柜,像普通的老头子那样,罗里吧嗦的说些家长里短的废话,整个颠覆了形象。 当然,以乔治一反常态的热情劲头来看,这初次见面其貌不扬的老法师,尽管从简朴的打扮来看混得不咋样,和老掌柜交情深厚却是实打实的。 既然是自家人,大个子佣兵也就收起那副看谁都欠他几百个银可恩的鸟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诺尔默和晨曦乖巧地笑着,站在一旁静静听老管家胡扯,尽是一副好孩子应有的模样。 普利坦德的身体好着呢,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老管家犯过腰痛的毛病,眼见他随口几句胡话,就和原本板着脸一副哭丧模样的佣兵之家负责人谈笑风生,互相关心,若非晨曦两人从未在老管家口中听说他有乔治这么号“老友”,差点都要相信他们真是十几年没见面,交情莫逆的老朋友。 感慨着老管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深厚功力,诺尔默和晨曦很快发现,话题渐渐从絮叨家常上面,转到了他们两人身上。 只见老管家抬手指了指两人,说道:“这次之所以硬着头皮出来,主要是想带家里的晚辈见见世面,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点的路子,可以给年轻人走走。总不能让他们像我这不成器的老家伙那样,一辈子没出息吧。” 说完老管家朝着乔治翘翘下巴,示意诺尔默两人道:“还不快叫声大叔?” “大叔。” “乔治大叔好。” 诺尔默和晨曦连忙按着普利坦德的提示,称呼对方道,晨曦更是甜甜的向老头问了声好。 “好好好。”乔治认真打量了一番两名少年人,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你家还有这么水灵的丫头,今年还没到十五吧?就舍得让她出来历练?真狠心!” “今年满十四了。” 少女乖巧地答道,说完貌不经心地用眼角扫了一下哥哥。 她身边的诺尔默无奈地翻了翻白眼,人比人,气死人。跟少女站在一起就有这个毛病,明明老管家是向对方同时介绍自己两个人,明明自己个头比晨曦高大得多,理论上要显眼的多,可惜不管是谁看到他们两个,都只会第一时间将注视的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 就好比此刻的老乔治,草草扫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集中在晨曦那里,望向晨曦的目光亲切而慈祥,态度好得就像是她的亲叔叔,却对同样近在咫尺的自己视若无睹。 果然颜值即是正义啊! 还好诺尔默从小就习惯了这种待遇,再一次被当成空气的少年展示出很好的修养,同时也忍不住悄悄嘀咕,历史上第一个总结出并提倡男人要注重内心修养,不要轻易被外事外物干扰,特别是他人的轻蔑态度所影响的那位不知名圣人,是否一生中也经常遇到这样尴尬的场景,从而启发他、激励他提炼出那么富有哲理意味的观点? 乔治将慈祥的目光从少女脸上收回,问普利坦德道:“既然是咱们家自己的孩子,一切都好商量。无奈是,佣兵之家没什么轻松发大财的路子,不过我这里恰好有一桩任务,是来自王都的莱德侯爵家委托的护送任务,报酬比寻常的多出一倍。我瞧这两孩子都长得很不错,挺符合人家提出的要求,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的修为怎么样,几级的战兵,能不能胜任护送的职责。” “你也清楚,从这到王都的路程不但挺远,最近几年路上还不安全,别到时候钱没挣到,反而伤在劫道的贼人手里,那就划不来了。”乔治特意解释道。 “这护送贵人的任务嘛,看重实力是应当的,怎么还强调起长相来了?” 老管家一听很感兴趣,便问起了任务的具体情况。 乔治一听便摇了摇头,介绍了有关的背景资料。 原来前一段时间,王都的莱德侯爵的几名子女,跟着家里的一名女性长辈前往末日山谷、西哥特之门等古迹游玩,这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前半程很顺利,问题出在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运气特别不好还是什么原因,恰好遇上了一股实力强劲的过路贼,一场意外遭遇与伏击兼有的激战之下,好几名从王都护送他们过来的随身卫士要么阵亡,要么身受重伤,整个团队的防卫力量顿时下降到颇低的程度,已然无法承担起将自家贵族子弟安然护送回王都的重任,因此不得不临时向本城的佣兵之家发出悬赏,请其派出妥当的人选前来协助,返程中负责保卫侯爵家的贵人们。 当然,作为来自王都的老牌贵族,莱德家出面洽谈的管家除了正常的要求外,还提出了一项特别的条款,就是佣兵之家派去担当护送的佣兵,必须本领高强、为人可靠、头脑清醒够聪明之余,五官还必须周正,简单地说相貌越好看就越符合要求。 倘若能多些女性佣兵的话,那就更好了,根据具体的人数,佣金方面还能进一步上调。 初听这项特别条件的时候,乔治狠狠地在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又不是挑选上门女婿,这相貌对于负责打打杀杀的佣兵来说,有什么重要的?难道相貌英俊,劫道的强人或者专门前来寻仇的仇家,就会看在护送的佣兵长得帅这一点,一时脑抽放过清除他们莱德家年青一代的大好机会不成? 至于女性佣兵,倒不是乔治有性别歧视,而是现实严峻,就算评级相同,绝大部分女性佣兵的真实总体战力仍然比不上男性,尤其是在力量、耐力和爆发力几个方面,多多少少有些差距,很难通过细心和灵巧的优点予以弥补,万一形势不利陷入血战,比例过多的女性佣兵,会暴露出绝对力量上面的不足,使得整个团队变得很被动。 因此按照惯例,一支佣兵团里头的女性佣兵,通常不会超过总战力的两成。 贵族嘛,多多少少总有些怪癖,不然还能算是贵族?尤其是莱德家这样的老牌贵族,讲究的地方就多了去了,再古怪的要求也实属正常。 因此嘀咕归嘀咕,腹诽归腹诽,身为佣兵之家在曼尼福斯特城的负责人,老乔治自然不会跟叮当响的金钱过不去,况且是一笔数额不菲的佣金,于是他满口答应了莱德府上管家所说的各项条件。 结果花了足足一周的时间,乔治几乎将本城能出任务的内外佣兵捋了一遍,绝大部分实力满足需求的,偏偏就卡在长相这一关上面,眼看手头还差几个名额,才能凑够满足护送任务的佣兵数量,正犯难呢。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危难之时出现了诺尔默和晨曦这两个小家伙,现在唯一要担心的,反而是他们实力够不够的问题,毕竟实在是太年轻了。 “别小看我家的孩子哟。他们两个可都是如假包换的四级巅峰战兵哦,没想到吧?” 听完乔治所转述的雇主家的要求,老管家便极为自豪地拍了拍胸口,向他说出诺尔默和晨曦的“真正”实力,笑容略带诡异和得意,看在乔治和屋里头的那些佣兵眼里,普利坦德分明是对自家孩子的实力有着强烈的自信,迫不及待要卖弄一番,就等着看他们吃惊的表情呢。 诺尔默和晨曦连忙抬头挺胸,配合老管家摆出一副实力雄厚的模样。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小试身手 第七十七章 小试身手 “四级巅峰,开玩笑吧?这小屁孩才多大点啊!” 还没等乔治答话,靠在柜台上的一名光头佣兵就夸张地表达了质疑的态度。刚才听到乔治介绍莱德家的任务,光头便主动凑了过来,此时忍不住插了一嘴。 无他,诺尔默虽然长得高大,然而一脸的稚气未消,岁数大极也有限。晨曦就更不用说了,刚刚她自己说的,今年才十四岁。十四岁的小丫头就能有四级巅峰战兵的实力,让卡在四级关口好几年的他如何能够相信,脸往哪放? 乔治朝着老管家摆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在强者为尊的世界里,尤其是整天与争斗厮杀打交道的佣兵一行中,实力就是面子,实力才是面子,要想在这一行里畅通无阻,到哪里都受人尊重,自身具备过人的实力必不可少,长辈与他人的交情,并非足以依仗的通行证。 就如此刻,乔治固然可以凭借当地佣兵主事人的身份,强行压制光头佣兵收回质疑,然而此举非但不能对诺尔默两人的加入有所帮助,反而会激怒其他成员,产生强烈的逆反心理,裙带关系向来不得人心,即使两人勉强获得准入资格,也不利于他们与人相处,今后的发展堪称是寸步难行。 规矩就是规矩,所以乔治只能含蓄的稍微表达一下,并没有任何喝止光头佣兵的意思。 普利坦德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于是他笑了,笑得很像一只老狐狸,对那个提出质疑的佣兵说道:“嗯,眼见为实嘛。要不,你就和我家这小屁孩比划比划?”说完,老管家指了指诺尔默。 对于老管家的提议,少年自然是无所谓。 那光头佣兵反倒犹豫了,他转头看向乔治,等待佣兵之家负责人的表态。面前的少年乃是乔治的“老友”家的晚辈,万一自己控制不住力度,出手太重,伤了少年可就不好了。 长年累月行走在灰色地带,干得就是流血拼命的活,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因此许多佣兵形成了暴躁易怒,目中无人甚至冷血残忍的性格,大部分都是生存压力过大导致的性格扭曲,当然也不排除某些人天性就是如此不堪。 然而不将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并不代表他们不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能够苟活谁愿意好死?别看开口质疑的这个佣兵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心思可是远比粗犷的外表要细腻得多,否则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乔治深深看了普利坦德一眼,见老管家满脸的不在乎,料想诺尔默的真正实力就算还没到四级巅峰,也应该相去不远,于是便对属下轻轻说了声:“下手注意点分寸。” “晓得。” 佣兵连忙干脆地回答道。 他朝前走了两步,一脸凝重地对少年说道:“我是正经四级的实力,你小心点。” “你也是,注意一些。我与人较量的经验不多,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 诺尔默认真回应道。 不管对方是因何对自己这么客气,都不应该认为是理所应当的,能尽量不伤及对方就尽量不要伤到对方,善意提醒一声是应该的。再说少年确实不是谦虚,也不存在撒谎的情况,从末日山谷到曼尼福斯特城,人没少杀,单纯的较量身手却真是一次都没有,说出去都没人信。 那佣兵稍稍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脖子、肩膀和手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此人身材粗壮,四肢颀长,外露的手臂肌肉结实遒劲,显然走的是偏重力量的路线。 只见他身子微微一蹲,向前迈出一大步,脚掌即将落地的一瞬间,朝着少年挥出了一拳! 拳风刚劲、拳势迅猛,佣兵这一拳毫无虚假,简简单单,就是对着少年来了一个俗称“黑虎掏心”的直拳,讲究的就是力道强劲。 普利坦德和乔治都暗暗点了点头,光头佣兵这一拳打的是正大光明,既恰到好处的体现他四级战兵的实力,又充分顾及了对手的年纪,还有上司老朋友的面子,哪一方面的火候都掌握的极好。 诺尔默同样微微下蹲、前倾,在佣兵挥拳之后的一刹那,同样极其简单的一拳迎前,方向正是对方袭来的拳头所向。 “砰”的一声沉闷撞击声,两拳相交的地方,两股小小的罡风呼啸着撞击在一起,飞快演变成一圈荡漾向四周的圆形旋风,接着粗壮的光头佣兵一声大叫,整个人被直接击得倒飞出去,撞倒了身后的两张木椅子,最后结结实实压在了另外一张上面。 看着噼里啪啦很干脆的碎成一地的木料,晨曦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佣兵之家里头的摆设和家具,通通都是些款式简单、外表粗糙、材质寻常、价格也应该相当低廉之物,相当不上档次,估计像刚才光头佣兵与哥哥“过过手”之类的“友好”切磋,此地都在经常上演。仔细观察的话,就能从许多家具都是一副“伤痕累累”、“劫后余生”的倒霉样子看出来。 这还是两人之间这场较量放在“友好切磋”的大前提下,若是属于真刀真枪火花四溅的实战类交手,怕是整间屋子都有重新装修甚至推倒重建的需要。需知一言不合就翻脸开打,乃是佣兵一行的“优良传统”,伪娘才靠耍嘴皮子为生不是? 仅仅一场快速的比试之后,聪颖的晨曦就领悟到更多的生活智慧,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像自己和姑母家里那样,适合走装饰精致典雅大方的上层路线。 与此同时,屋子立刻静了下来,原本存心看热闹的几名佣兵,个个变成了呆头鹅,傻傻地看着诺尔默。 如果少年是利用速度与技巧艰难取胜的话,他们还不至于那么吃惊,偏偏少年就是直接以力破力,堂堂正正的靠力量压制了对手,这就令人想不写个服字都不行了。 光头佣兵可不是无名小卒,乃是方圆百里一家有名的佣兵团的中坚力量,如假包换的四级战兵,他都接不下少年的一拳,换成他们在场的任何一人上来,一样招架不住。 “好功夫!”光头佣兵一倒地,就坐起身子,摇摇脑袋,迅速地做出了判断道:“四级巅峰的实力没跑了。”看他的样子,生吃了这一拳应该没什么大碍。 尽管两人都没动用斗气,但彼此对自己的实力都有充分的了解,双拳不折不扣的正面碰撞底下,自然也就能轻易判断出对方的基本实力如何,有没有吹牛。 诺尔默一个健步走了过去,一手握住光头佣兵的手,拉了他一把。 佣兵一站起身子,就对着诺尔默咧开大嘴笑着说:“谢谢你手下留情。”看得出乃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为人倒也光棍,从两拳对撞的一瞬间就察觉,少年的真实劲道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强,绵绵不绝后劲很足,之所以那么快就收回了内劲,分明是为了不要打伤他,因此很痛快的承认了失败,并且专程向少年致以谢意。 “没什么,应该的。” 诺尔默也爽朗地笑了,佣兵先前出手很干净,眼下又如此痛快的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失败,完全配得上“光明磊落”四个字,倒让少年对这个豪爽的光头又增加几分好感。 “我叫诺尔默。” 少年主动介绍自己道。 “叫我里兹就行。” 佣兵憨厚地笑了笑,告诉了少年自己的名字。 里兹简单拍了拍身上的碎木片和灰尘,朝着诺尔默伸出右手,少年也有样学样的伸出手去,两人于是重重握了握手。 佣兵的世界说复杂就复杂,说简单倒也简单,对于粗壮的汉子里兹来说,一脸横肉看着凶巴巴的,较量之后这么一握手,就算是相当正式的表达了结交的善意。 待少年略带腼腆地看向普利坦德,却发现老管家正满脸得意的对着“老友”乔治笑,炫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简简单单的一拳,彻底证实了他刚才可不是乱吹法螺。 乔治一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已然精光四射,像看见一堆金币一样盯着诺尔默,“很好。”他简单明了的下了结论。 普利坦德默默点点头,他知道刚才少年一出手,落在经验极为丰富的佣兵之家负责人眼里,应该瞧出了诺尔默恐怕不止四级巅峰的真正实力。只是佣兵一行自有佣兵一行的规矩,既然人家只说自己是四级的战兵,那就当他是四级战兵好了,反正给的钱也是按照任务来算,多一级少一级都一样,出来混的,谁没点个人的小秘密呢,关键时刻靠得住就行。 “只要小姑娘手上的工夫也差不多,这趟任务就算他们一份。” 乔治清晰地表明了态度。 “呃......”见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将征询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诺尔默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嗯,这个......说实话,我不是妹妹的对手。” 听到他这么说,在场的所有佣兵之家成员几乎绝倒。 他们紧紧盯着少年,两眼放光,希望少年是在说笑,不过以诺尔默那认真的表情来看,显然他说的是一件再真实不过的事情。 再转头看看少女,晨曦甜甜的笑着,轻轻摆了摆手,“谦虚”道:“没有啦。都是哥哥让我的。”天真自信的笑容下面,同样也是一副事实如此理所应当的模样。 和看热闹的其他佣兵一样,里兹张开的嘴巴都快能塞下四五个鸡蛋了,他难以置信的瞅着娇俏的晨曦,又看看诺尔默,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少女,竟然还比一拳击倒自己的诺尔默更加能打,可以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有了诺尔默的证实,又有了当事人自己的承认,再没有哪个佣兵有兴趣上来验证一番。 原因很简单,被同为男性的诺尔默击败不算丢人,要是被这么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一拳打趴下,那乐子可就大了,非得被唯恐天下不乱的同行“传诵”好几年不可。 佣兵行业出了名的风险大、收入低、精神压力大,出任务的时候神经都要时刻绷得紧紧的,容不得半分大意,偏偏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沉闷得很,平时除了谈论男女之间的绯闻之外,哪家的某位倒霉蛋又丢脸丢大了,也是他们津津乐道的主要话题之一,因此谁都不希望成为笑话中的主人公。 正文 第七十八章 苦逼岁月 第七十八章 苦逼岁月 “好吧。”乔治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目光里满满的艳羡之情,摇着头对普利坦德说道:“真羡慕你家里出了这么两个宝贝。要是我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有一个半个能稍微争气一点,我也不至于一把老骨头了,还要强撑着出来,扛着肩上这副担子不退休。”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老管家轻轻拍了拍乔治的肩膀,安慰道:“这事可说不准,说不定他们哪天就突然开窍了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简单了,乔治和普利坦德约定了出发前汇合的时间,需要注意的事项,必须提前准备的随身之物等琐事,然后就很爽快的拿出三十枚银可恩,交给老管家作为提前支付的定金,在佣兵行当里头,有个更加接地气的叫法,叫做“安家费”。 走的时候,光头里兹自告奋勇的承担送客的任务,可惜他长得实在不够友善,哪怕很刻意的摆出一副笑脸相送,街上的行人大都有种误解,他是在霸道的驱赶那可怜的老头,以及两名少年人出门,瞧他那一脸横肉之下的狰狞笑容。 “你们出发之后,我们会在后头大约五里的地方跟上。希望这趟护送之旅,我们到最后才见面。”热情的送别时,里兹告诉了诺尔默一个小秘密。 戌时刚过,屋檐下方的灯笼已经点上蜡烛,透过圆孔的灯光照射下,里兹锃亮的脑门好像更加闪亮了,衬托得他满怀真诚的笑容极其的“蔫坏”,怎么看都邪恶。 “人家虽然嫌弃我们长得丑,我们却不能嫌人家狗眼看人低,无论如何都要确保人家的安全,可怜啊!这年头混口饭吃真不容易!”粗壮的光头佣兵相当的憋屈,无奈地吐着苦水。 “哦,好的。那就一路顺风,到时候再见。”诺尔默对里兹挺有好感,加上对方很郑重的专程说上这么几句话,少年虽然一时间没弄懂话里的具体意思,仍然表示自己收到了。 分手后,虚心好学的诺尔默自然要再向普利坦德请教。 “噢,是这样的。”老管家解释道:“佣兵团在承接护送任务的时候,通常会将手头的人马分成两队,一队在明,另一队在暗。明着的那队人马负责露面全程保护目标一行,暗的那队悄悄跟在后头接应,有时候相距五里,有时候是八到十里,具体就要看任务的危险程度和选择走的路线情况了。一旦前头的那队人马遇到袭击或埋伏,只要按照约定发出求救信号,后头的这队就会及时赶过去接应解围,不至于仓促之间被一网打尽。” 诺尔默稍微思索,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样做不是分散了人手吗?如果将己方的有生力量都集中在一起,捏成一个拳头,力量不是更大,敌人岂不是更加难以得手?” “兵法必须活学活用,而不能生搬硬套。有很多时候,并不是人越多就越好,而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综合考虑天气、地形、士气与体力等诸多因素。比如说敌人在峡谷里头设伏,对目标来一个‘关门打狗’。由于地形的缘故,作为护送的一方,再多的好手汇聚在一起,也势必被狭窄的地形分散,人多反倒成了累赘,猝不及防的时候更容易在敌人的打击下自乱阵脚,结果伤亡惨重。” “倘若此前分出部分好手在后面接应,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不但能解救出被困的前队,还能内外夹攻,共同歼灭伏击者。”老管家很有耐心的继续解释,“事实上,能够容纳大军团摆开阵势,进行史诗般大决战的平原之地,放眼整个大陆都不是太多。” 这时候晨曦出来抬杠了:“要是护送队伍中有圣阶不就什么难题都解决了?小小的峡谷埋伏,还难不倒圣阶吧?管你什么地形狭窄,一剑砍下去通通都给荡平。” “嗯,理论上是这样。问题是这世上有多少佣兵团能雇佣得起圣阶,就算团里真有圣阶的存在,也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既然你这里出动到圣阶出面护送了,证明护送的对象或物品价值极高,值得出大价钱了,焉知敌人就没能耐请圣阶登场,甚至超越圣阶的存在亮相?”老管家笑呵呵的反驳道,胡子微微一翘:“例如说神明的分身,甚至是本尊出马呢?” “原来是这样。说白了就是‘不要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佣兵版。” 诺尔默和晨曦都笑着表示理解,跟着普利坦德这么个老狐狸加老江湖出门,一路上学到的可是活生生的有用知识,而不是死板的教条,两名少年人自是获益匪浅。 普利坦德很欣慰,一点就透的好孩子谁都喜欢,他继续微笑着说道:“随着咱们一路前行,你们还会见识到‘乞丐版’、‘军团版’甚至是‘官场版’的这条道理,一一粉墨登场。能熬到这年头的门阀世家呀,可是在分头下注上面,有着深入和透彻的领悟。” 晨曦一听来劲了,娇笑着表示期待道:“那太好了。我可想看看,这条道理用到官场上,会产生怎样奇妙的结果。都说文官肚子里头的花花肠子最多,大家都同时使出这一招来,不知道会多么的精彩。” “还能有什么出奇的?无非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妈屁;手上握着酒杯谈笑风生,桌子底下双脚使劲乱踢,恨不得一脚踹死对方。这官场上嘛,别的或许不多,道貌岸然老奸巨猾的有的是,一抓一大把,就看谁的道行更高,运气更好罢了。” 老管家板着脸,模仿某些官员一本正经的表情,偏偏语气诙谐,强烈的反差勾勒出一副官场现形记的真实画面。 三人说说笑笑,回到了闹市区,很快进入了采购环节。 其实他们从家里出发前就准备得相当充分,实际上并不需要给行囊增加多少东西,不过是两位男性陪着晨曦逛街罢了。好动的少女此行着实憋坏了,好容易到了第一座城市,又有承担护送任务需要采购补充物资这么个大好理由,晨曦不趁此机会逛逛街才怪。 少女兴致勃勃的带着诺尔默四处乱逛,最终在一个地摊上,少年买了一根造型别致的银质别针送给晨曦,这可是他用平生第一次赚来的钱给少女买礼物,可把晨曦给乐坏了,也不在意别针值不值钱,当场就将它别在了衣服上,笑得合不拢嘴。 傍晚时分,城卫军的议事大厅里头,苏菲正和大卫交流白天的盘查“心得”。 “你那边也是风平浪静?一点异常都没有?” 高傲的大小姐一脸的不善,仿佛眼前的青年乃是缉捕的对象。 “没有,一点异常都没有。”大卫很不痛快的回应道,“蹲在城门口盘查了整整一个白天,我敢保证自己连一分钟时间的分心都没有,死死盯住下头出入的每一个人,就是没发现有哪个神色异常的。无论进出的是否有武艺在身,全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负责辨认的城卫军也很确定,里头没有杀害斯迪皮尔德一家的凶手。” 他边说边将杯里的茶水一股脑灌进肚子里头,好像在喝什么极为难得的仙泉甘露。往日用此等苦涩的劣等茶叶冲出来的茶水,在来自王都的上等贵族子弟大卫的眼里,别说喝了,谁敢企图拿这么劣等的茶水来招呼他,没一脚直接踢翻茶壶然后暴起揍人就算不错了。然而站在大太阳底下,杵在城头喝西北风喝了足足一个白天之后,向来挑剔的大卫也不得不低下高贵的头颅,将苦涩的茶水当成甘露喝,倒是颇有几分马死下地走的觉悟。 “该不是你带去的那些低贱的懦夫在糊弄你吧?明明见到了凶手还说没见到,生怕卷入厮杀里头,白白送了性命。” 苏菲大小姐用沾湿的毛巾擦了擦脸,毫不顾及堂弟的面子问道。她同样被裹着黄沙的西北风吹了整整一天,灰头土脸的,很是担心这莽荒之地会弄坏自己娇嫩的皮肤,加上一无所得,脾气不好是自然的。 大卫相当不爽地瞟了一眼堂姐,嘲讽道:“别说的好像我就是吃干饭的。没准凶手是从你那边逃出去的,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还睁眼瞎一样的不知道呢。” 苏菲顿时脸红起来,咬着银牙正待回上几句狠话,坐在两人旁边的皮埃尔说话了,他用手指重重敲敲桌面:“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消停?说话这么冲,都把对方当成敌人哪?还有,说话都给我注意点,谁是低贱的懦夫啊?” 来自贵族世家,又作为王都巡城卫军的一员中层军官,皮埃尔和堂弟堂妹一样,当然看不起地位比他们要低很多的城卫军,何况是王国最边远的残破小城里头当差的城卫军,原来不是流氓就是痞子,能把他们当成一回事才怪。问题是心里面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这不仅仅关系到贵族风范和礼仪,更重要的是,眼下再看不起他们,也还要靠这些“低贱的懦夫”打下手。没他们配合的话,光靠雷诺家族出来游历的这十几二十号人,累死也不见得能抓住杀害城主一家的凶手。 皮埃尔的批评对内一方面算是起到了效果,苏菲和大卫哼了哼,不再互相攻击抬杠了,对外安抚的另一方面却毫无用处,几名贵族子弟说话的声量可不小,尤其是苏菲恼怒之下,声音又高又尖,别说屋里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连屋外偶然路过的城卫军士兵都听得见,一旦明白自己就是贵族小姐口中“低贱的懦夫”之一员时,无不在心里头狠狠咒骂,纷纷意淫着让贵族小姐跪在地上,任自己从后面和她的肉体进行最亲密、最坦诚的“深入浅出之交流”场景,看看那时候到底谁更持久,更能体现高贵本质一些。 你妹的狗屁贵族! 里屋的强森.雷诺痛苦地闭上眼睛,外头的争执他听得分明,却是再也没有心情和力气去调解及开导了。 简而言之,折腾了一整天,把守四门的大卫、苏菲等人也好,负责带队在城里搜捕的皮埃尔一行也罢,除了折腾的人仰马翻疲惫不堪之外,只收获了日常生活深受影响的百姓无数的白眼,还有暗地里少不了的歹毒咒骂。 估计再过两天,曼城的最新消息传到王都,那些习惯捕风捉影的议员老爷们,就要开足了马力连夜秉笔直书,发扬闻风奏事的无私风范,以及不畏强权的优良传统,狠狠控告自己这位焦头烂额的临时主事者扰民、无能外加渎职等多项罪名了吧? 这样的苦逼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噢! 尊贵而自信的王都贵族默默哀叹道,烛光下面,他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被拉得又长又大,特别是头部,一如影子主人的真实状况。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启程出发 第七十九章 启程出发 强森.雷诺等人就这样足足劳碌了三天,足足悲催了三天,郁闷之余,无比的怀念王都那无忧无虑的美好生活,至少不用每天都吃一嘴的风沙和泥土。 同样是三天,放到诺尔默和晨曦等人身上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他们每日除了逛街,就是留在房里交流武功和法术上面的心得,或者静下心来冥想修炼,利用难得的修整时间养精蓄锐,将精气神都调整到最佳状态的三人组,终于到了和乔治约定汇合的时间。 再次来到表里如一、简朴实用至上的佣兵之家,诺尔默见到了依旧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乔治,也见到了负责此次护送任务的三位首领。 承担本次护送任务的,是以著名的“黑狮子佣兵团”为班底组建的临时团队,再加入像诺尔默等“来历清楚”、实力不俗的雇佣兵,出于号令统一的考虑,主要的负责人自然都来自黑狮子佣兵团。 不然关键时刻再上演一出“内讧”的戏码,大家伙儿都别活了。 当先一位叉着双手的魁梧大汉名叫凯文,黝黑的脸庞不怒自威,乃是一名骑士,据乔治介绍,此人身具七级巅峰的实力,又兼智勇双全善待下属,在曼尼福斯特附近各城的佣兵当中颇具威望,也是此次之行的总负责人,诺尔默他们有什么事,可以随时直接和凯文沟通; 站在凯文上首的,是一位个子不高,但相当粗壮的汉子,就以诺尔默这次外出历练之旅来说,这汉子绝对是目前为止见过的,块头最最“厚实”的那一位,四肢不长,但很粗壮,肩膀很宽,身板也很厚实,站在面前几乎占据了两个普通成年人的宽度,看上去就像一块人形的“雀牌”那样,比魁梧的凯文还要吸引眼球。 乔治笑着引荐,这块“雀牌”名叫巴特尔,也是七级的实力,不过走的是步战士的路线,擅长攻坚战与山地战。最难得的是,据说巴特尔身上还有矮人的血统,单纯比较力气和脚力的话,绝对要比普通的七级战兵强得多,想来也是他长于山地作战的根本原因; 而位于凯文下首的,是一位高高瘦瘦,脸色苍白,手执法杖的中年人,过于鲜明的形象,不用乔治多说,诺尔默也知道眼前的高瘦男子是一位法师。 经乔治分说,诺尔默才知道,这位外号“白鹤”的法师,其实是一位修习治愈等一类法术的牧师,目前拥有五级的不俗实力。由于从事的“技术领域”比较特殊,难怪他身上穿的法师袍款式和普利坦德,还有先前见过的红衣法师乔.普莱德身上的有点不一样。 “小伙子很不错嘛!能一拳就把我们里兹打得心服口服,对你很是一番夸奖。” 凯文团长咧嘴笑着说道,一口白牙在黝黑肤色的衬托之下,比珍珠还要夺目,他友善地拍着诺尔默的肩膀,表扬起来。 诺尔默连忙谦虚几句,态度很诚恳。听凯文的口气,光头里兹无疑是他们佣兵团的正式成员之一,能以这样的话题作为开场白,这位身材高大健硕的佣兵团长,心胸倒是挺开阔的,比小肚鸡肠的男人要好相处的多。 估计是诺尔默等人到达以前,乔治就和他们详细交过底,凯文三人对诺尔默等人的态度颇为友善,除了凯文一开始的善意夸奖,众人互相点头致意,粗壮的巴特尔还冲着居中的诺尔默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相当的亲切。 在这个推崇实力的世界上,有实力的人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总是相对容易一些。 诺尔默边笑着和对方一一打招呼,边暗自感慨,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放到组织集体上面也一样,这外表简陋到略显寒酸的佣兵之家果然不可小觑,一出手就体现出底蕴深厚,两个强悍的七级战兵,其中七级巅峰实力的那一位还是个骑士,要知道骑士培养起来,可比步战士等同阶的花费要高出许多。 眼前的凯文和巴特尔,虽然收敛了气息,态度随和,却是眼神清冽,整个人隐隐处于凝而不发的状态,随时就能暴起伤人,反而比刻意将气息外放,锋芒毕露更能体现出深厚的功力。 少年可没忘记,号称曼尼福斯特城最强战力的伊凡大统领,本人也不过是六级战兵的水准,还要拥有整个曼城的财力作为后盾,不惜成本的进行供养。 倘若乔治所说的没有水分,那么所谓“恐怖的伊凡”别说战胜凯文,即使面对巴特尔都要处于下风,一点都恐怖不起来。 至于那位五级的牧师,虽然在战斗时个人表现出来的战力不太抢眼,会比强调攻击性的同阶法师低上不少,但对于人数较多的佣兵团来说,牧师能够进行大范围治疗,驱除来自敌方的负面法术影响之类的强大实用性,绝对要更加难得。 试想一下,某场战斗中,当敌我双方斗得难分难解筋疲力尽之际,这位看上去弱不禁风的牧师轻轻一招手,一道温和的光芒闪过,属于己方的佣兵战士顿时体力恢复、精神大振,似乎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劲,等同于临时增加了整整一倍数量的生力军,敌人那边该会是何等的无助与痛苦? 人际交往是需要互动的,彼此刻意交好之下,没过多久,双方就混得比较熟络,初步交流了对此行的看法,以及配合作战的方式。诺尔默一行算是初步融入了新的团队,至于达到深层次些的配合与默契,就要靠一路上的实际操作与磨合才能养成,绝不是现在三言两语就能达成的。 一看时间差不多了,告别乔治等留守的佣兵之家成员,凯文一马当先,带着将近百号精挑细选的佣兵,雄赳赳气昂昂前往莱德侯爵家眷所租住的庭院,与雇主一行汇合。 身为护送侯爵家人平安返回王都之行的总负责人,凯文团长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和雇主见过面,详细交待了相关注意事项,并就出发细节达成了共识,此次一到庭院门口,全权接洽雇佣事宜的那名侯爵府管家早已准备就绪,禀报侯爵夫人取得允可之后,一行人开始陆续出发。 诺尔默等人站在路旁,看着载有莱德侯爵府一干贵人的马车络绎驶出,不禁暗暗咂舌,初时还觉得凯文团长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足足安排了上百名佣兵的保卫队伍,不就是护送几位贵族子弟回都城么,要不要这么张扬啊,今天见到护送的主儿,才知道自己原来想的有多天真,连少年都担心人手不足了。 这王都贵族的架势就是和边地的土鳖大不一样,光外观相同的豪华马车就有足足七八辆,档次装潢稍低一些的就更多,至于用来运送行李和补给物资的后勤车辆,少说也有几十辆。 派头十足的同时,光这些大大小小的车辆从院落里头驶出来,就花去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 每辆豪华马车上头都有一名侯爵府的专职车夫驾驭,旁边坐着一名自家的护卫,马车一驶出来,佣兵团里就有两名预先安排好的佣兵走上前,一左一右护送着马车出发。没有意外的话,这一路就由他们专人专职保卫这辆马车的安全。 诺尔默和晨曦默默看着这些马车驶过,仔细观察车厢上的标志和装饰品,他们曾经详细学习过大陆上各个主要国家的礼法、制度,就以两人所知,结合乔治此前交底给的资料,眼前一幕意味着莱德侯爵的绝大部分嫡子、嫡女都在此次出行之列。 好家伙,哪位仇家想要将莱德侯爵家的未来一并葬送,不用再考虑了,此趟回程就是最佳的机会。 少年和晨曦交流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在没有充足防御力量保护的情况下,莱德侯爵同意自家的继承人一股脑儿的外出,来到曼尼福斯特这等靠近魔界的偏远边区“怀古”,不是脑抽,就是脑子被驴踢了。当然,搞不好当代莱德侯爵有没有脑子还两说。 按照凯文此前的布置,诺尔默、晨曦和普利坦德行走在队伍的中部,护卫据说是莱德侯爵夫人,以及她的嫡长女所乘坐的那两辆马车,属于车队最靠里、最核心的部分,自然也是理论上防卫最严密的地方。 得知负责人考虑人员安排的标准之后,诺尔默十分同情凯文的苦衷,也深深领会到他此次护送之旅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可怜厮杀半生的凯文在安排佣兵具体站位、顺序的时候,不仅要考虑他们的战力等级、职业技能属性、配合熟练程度等常见必要因素,摆在所有参考指标前两位的,竟然是佣兵的性别和相貌! 根据来自王都的高等贵族主母特别申明的要求,跟随在她家贵女车旁的佣兵,要么是女性,要么是上了年纪的男性佣兵,盖因她家的贵女还没嫁人呢,要是她们的车边站着身份低贱的男性青年佣兵,让人知道了多不好,漫长的旅途下来,贵族圈里要说她家女儿闲话的。 到时候嫁不出去算是谁的责任? 你们这些低贱的佣兵负得起责吗? 彷如连弩般的狂暴射击,打得黑狮子佣兵团一干负责人丢盔卸甲,豕突狼奔,为首的凯文团长最是难堪,一时间血往上涌,憋得整张黑脸硬生生变成了紫色,差点儿血管崩裂。 这种古怪而自相矛盾的观点,使得每一个听到这项特别要求的人都很无语,侯爵夫人对待佣兵的态度,说起来颇有点像期待初次约会对象的少女:既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面对这般刁钻霸道的雇主,怎一个愁字了得! 所以呀,像巴特尔这种五大三粗,眉目凶恶之辈,就绝对要离莱德家贵女乘坐的马车远点,能多远就多远,最好一路上连影子都看不见,那就最安全最靠谱了。 正文 第八十章 再临南门 第八十章 再临南门 听着巴特尔咬着后槽牙,一脸不爽的转告缘由,以及沟通过程中受到的种种刁难和蔑视,诺尔默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股无奈、心酸与愤懑,正想安慰一下粗壮的同伴,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于是少年很坦诚地问道:“我也是男性呀,怎么他们堂堂的莱德侯爵家,会允许我站在她家嫡长女的马车旁,护卫完全程?就不怕传出去,对她家女儿的名声不好?” “很明显,因为你还算不上是个真正的男人!” 听着少年发出的疑问,巴特尔一本正经地,深沉地拍着少年的肩膀说道,紧皱的眉头无疑表明,他对自己所说的一切内容负责。可惜话一说完,他已经绷不住脸哈哈坏笑起来,连原本郁闷的表情都放开了不少。 “......你才不是男人呢!” 目瞪口呆地望着“雀牌”扬长而去的厚实背影,诺尔默足足愣了一小会,才品出他这句话里隐含的阵阵浓厚歹意,狠狠看着巴特尔马屁股扬起的灰尘骂道。 身旁的晨曦早就使劲憋着笑,见吃瘪的少年终于明白过来,并后知后觉地进行反击,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俏脸粉红,明显的乐不可支。 不仅少女没有丝毫为好哥哥两肋插刀的觉悟和义举,连落后诺尔默几个马位的老管家也拈须微笑,相当满意少年被人这么“欺负”。 话说少爷今年也十七了,要换在寻常贵族家庭,别说成亲了,这孩子都快能打酱油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让少爷尽快摆脱“处男”这个貌似光荣实则尴尬的称号,正式晋身男人的行列呢? 莱德侯爵家居住的地方离曼城南门还有一段距离,精选出来的“帅气”佣兵,加上侯爵府上下人等,光看得见的就有足足两百多号人,同行的还有超过人员数量的驮马等牲畜,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引来大量的围观群众,站在路的两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可避免的引起了拥堵,结果车队拖拖拉拉地又走了超过两刻钟,才迤逦来到了南门。 期间凯文团长和团里一应骨干都颇为紧张,全程高度戒备,经验稍浅的都急出一身汗来。 一来队伍构成复杂,各方人员尚未彼此真正熟悉,更谈不上磨合,比乌合之众差不了多少,一旦发生战斗必定互相干扰,只能依靠佣兵团原有成员组织防御,总体战力远比纸面上的要弱; 二来此等人口密集之处,整个车队又排成长长的一条队伍,顾得了头顾不了尾,最是适合暗算偷袭,任何一处出现险情,都会导致防线漏洞百出,进而演变成崩溃。 特别是侯爵府的一众护卫,看着人高马大,一色的鲜衣怒马,侯爵府制式战袍,挺得笔直的腰板,高不可攀的表情,无不表现出一副高手高手高高手的架子,其实却是外强中干,好看不中用,草包中的草包,一旦见血说不定就立马惊慌失色,手忙脚乱起来,但愿发生战斗的时候不要拖自己人后腿。 人丛之中,连眼睛该往那里看都不懂,还敢当护卫,标准的“银样镴枪头-软蛋”! 鄙视归鄙视,这是佣兵团上下对侯爵府护卫的统一认识。 走在外围的“黑狮子”佣兵就截然不同了,看着灰头土脸,除了外头统一罩着一件绣有黑狮子标志的夹克之外,里头穿什么的都有,色泽深沉,边缘起卷起毛,即使秋天都掩盖不了那股浓重的汗味,都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浆洗了。 队形松垮垮的,漫不经心就不说了,目光还尽往人群里头的女人身上瞅,怎么看都不像是靠得住的主儿。 正宗的流氓,换件衣服就是如假包换的土匪,个个一脸桀骜不驯的鸟样,万一真有盗贼来袭,保不住就会临阵倒戈,摇身一变成为敌人的一份子,不但不能信任他们,反而要时刻分心予以提防,累不累啊! 人丛之中,连手握刀柄的常识都不懂,还敢当佣兵,典型的“猪鼻插大葱-装象”! 腹诽归腹诽,这是侯爵府护卫对佣兵团上下的一致看法。 幸亏潜在的敌人并不想在城中下手,彼此嫌弃泾渭分明的一团人,终于平安无事的到达城门口,凯文悄然松了口气,只要到了城外旷野之处,视野开阔,一目了然,反倒更利于佣兵团防守。 望着南门城楼上方屹立的数人,晨曦很想笑,心情相当的不错,她迫切想知道,那些养尊处优惯了的王都贵族少爷、小姐们,无可奈何地守在城头上吹西北风,吃边地独有的风沙这么久,还能不能保持上等贵族应有的、山崩海啸不变色的优雅姿态,体现高人一等的特有风采呢? 嗯,别人真不好说,那位英气勃勃、长着一对大长腿的苏菲小姐,肯定不会愿意在低俗的边民面前,失了王都贵小姐的优雅风范吧? 城头上的苏菲打了个喷嚏,嘟囔着用手绢擦了擦鼻子,这该死的地方,还没到冬天,风沙就那么大,尤其是无孔不入的西北风,几乎将人都整个吹麻木了。她压根就没想到,就在不远的队伍中,有一位迷人的少女正在惦记她,念叨她呢。 一杆长度超过三米的旗杆醒目地竖立在队伍的最前面,强劲的西北风吹拂下,旗帜上面绣着的黑狮子图像清晰可见。一看见这头威猛狰狞的黑狮子,苏菲身边两米处站着的一名城卫军军官就脱口而出:“哦,居然是黑狮子佣兵团啊。不知是城里哪家商号请动了他们。” 苏菲不屑地瞥了一眼军官,懒洋洋地问了句:“噢,看来这家所谓的黑狮子佣兵团,在你们这似乎还挺有名气?” 话说得不算太过分,可句末那语调却高上了云端,毫不掩饰轻蔑的口吻,实实在在体现着上等贵族的傲慢与偏见。 没想到那城卫军军官竟然毫不在意,颇有修养的微笑着回话道:“啊,是这样的,苏菲小姐。下头这黑狮子佣兵团啊,是方圆百里实力最强的三家佣兵团之一,其首领凯文据说有六级以上的实力,也有传闻说,他前些日子已经突破了七级的关口。” “您也知道,我们曼城乃是边地的一座小城,这里头终日生活的都是些不上台盘的苦哈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六七级的中阶战兵,在我们这些身份低贱潜力不足的人看来,就算是了不得的强者了。比不得您这样来自王都的大贵族,天赋一流,家族助力又大,年纪轻轻就拥有中阶的实力,日后的成就更是不可估量,迟早成为我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军官连连说着奉承话,姿态摆的很低,听得苏菲甚是舒坦,她连连点头,难得连语气都缓和了下来,说道:“原来是这样。也怪不得你们高看一眼,若那什么团长真有七级的实力,也算的是一条好汉子了。” 说完苏菲转念一想,不对,这军官只顾着夸奖自己的天赋和家族势力,是否在暗讽自己全仗着出身不凡,不需要下苦功就能有今天的成就? 正想就此好好细问一番,苏菲突然看见,那缓缓走近的队伍当中,一根插在马车上头的旗杆十分引人注目,迎风飘扬的旗帜上面,绣着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竟然是莱德侯爵家。”苏菲诧异道,“他们家什么时候来的这里,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在比兹尼斯王国,紫罗兰是莱德侯爵家的家徽。作为王都颇具实力的传统政治世家,莱德侯爵一脉已经传承了整整超过十代,至今保留着侯爵的爵位不曾降等,这意味着他们家人才辈出,世世代代都有嫡系血脉替王国立下功勋,因此才能一直守住侯爵的爵位。 就比如说他们雷诺家,原本初代家主受封的是伯爵爵位,受包括站队错误党争失利在内的各种失败经历影响,最惨的时候曾经沦落到男爵的位置上,混得很是不堪,困顿的局面直到两代以前才得以改观,当时出了位武道上头天赋甚佳的家主,又有幸在与邻国的战争中立下大功,家族才得以积功晋爵,重新回到伯爵的爵位上头。 但也仅此而已,至今几十年过去,雷诺家在爵位上面再也无法更进一步,侯爵的荣耀位子犹如驴头前面挂着的胡萝卜,看着不远,就是吃不着。 由此可见,历经十代仍能保持家声不堕,爵位依旧的莱德侯爵家,绝对算得上是底蕴深厚的老牌世家。在莱德家面前,雷诺一家只能算是庸俗的爆发户,两者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难怪苏菲会如此诧异对方的出现。 “下去看看吧,最少也要当面打个招呼。”皮埃尔说道。 今天强森.雷诺稍稍调整了一下布防的人选,他被增派到南门支援,适才一直默默站在城楼上,默默注视着下面络绎不绝的进出人流,此刻见堂妹只顾着惊讶,却呆若木鸡般没有反应,才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听到兄长的话,苏菲一个激灵,终于反应了过来,于是连忙跟在皮埃尔后面,下了城楼。 都是混贵族圈的人,多个朋友就可能少个敌人,但多个敌人却绝对不仅仅只多了一个敌人,而是多了整整一个派系的敌人! 作为党争上面吃过大亏的家族,此刻的雷诺一方家庭成员,既然已经见到了莱德家光明正大打出的旗号和家徽,就要有所表示,哪怕是有公务在身,也应该主动上前叙话,向对方队伍中的长者请安、问好。履行完了整套必不可少的礼仪之后,再继续回去执行公务也不迟,这是规矩。 反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话,往轻了说是家教不严没修养没礼貌,往重了说就意味着看对方不起,相当于变相的示威甚至是挑衅了。 就在皮埃尔和苏菲赶着下楼的当儿,负责把守城门的城卫军官兵,已经开始盘查莱德家一行,按照流程询问队伍最前头的佣兵团成员,以及带队的管家等侯爵府家人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突发事件 第八十一章 突发事件 雷诺大人是何许人也,曼尼福斯特城相对消息闭塞的老百姓并不十分清楚,王都巡城副统领的品级究竟有多高,权力有多大,更是众说纷纭,弄不明白,但如果平头百姓有权决定其生死的话,估计雷诺大人的脑袋瓜子,早就挂在城门顶上示众谢罪了,即便是没能如愿,剪个小纸人标上强森.雷诺几个字,拿颗大号钉子给钉上脑门、四肢,或者干脆拿鞋底一个劲猛拍还是做得到的。 然而对于吊儿郎当惯了的城卫军来说,军令如山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执行的不到位,那是要行军法砍脑袋的。 因此根据“雷诺大人颁布”的严令,三天来,城卫军对出城的一干人等进行了周密、细致的盘查,尤其是在提防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的年轻女性,极有可能就是杀害斯迪皮尔德城主一家的元凶这一方面,绝对是如临大敌,检查盘问的那叫一个仔细,用一丝不苟来形容绝不为过,态度之严谨,恨不得将这个形容词的最后一个字给替换成个“挂”字。 别的不说,从城主府偷盗抢劫出来的贵重赃物,放到谁的身上夹带出城都有可能,这就迫使城卫军不得不十分细致的检查每一位出城的年轻女性,特别是对于单身女子,可以说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基本上没有漏过,确保她们连一根针都夹带不出去。 而对于入城的商贩,当然也要防止他们与凶手里应外合、内外勾结,对缉捕凶手的首要大事造成破坏,因此对于他们携带的货物也要严加搜查,任何存在违禁嫌疑的财物,呃,不对,是物品,必须一律从严查处,暂扣在城卫军总部,仔细按照流程一一进行排查,在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再予以发还。 什么?你问什么时候可以排查完毕? 哪才天晓得呢,要知道雷诺大人勒令城卫军务必将缉拿凶手列为首要任务,别的事宜通通压后,目前人手严重不足,等捉到凶手明正典刑之后,你再来问吧。 至于说眼下来了整整一大群身强力壮,通晓武艺手执刀枪的佣兵之流,属于理应严查的“高度危险分子”,城卫军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刀出鞘枪挺直的围了上去,结果一名身穿豪门管家服饰之人主动上前攀谈,态度甚是客气,三言两语之间,一袋分量十足、足以代表他们良民身份和友善态度的银可恩,就悄无声息的滑进了为首的军官裤袋。 “赶紧走,赶紧走。动作都快点,别挡道啊!” 本着“尽可能少扰民”的原则,军官挥了挥手,正准备直接予以放行,没想到城头上面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少爷、小姐却风风火火的赶了下来,不得不暗中咒骂着,勉强扮演起负责任的门卫本职。 皮埃尔看都不看一眼谄笑着迎上来的军官,带着苏菲迈开长腿直奔车队的中部,那么多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旁人看得是眼花缭乱,傻傻分不清主次,可落在同为贵族的他们眼中,却是一清二楚。 径自找到插着标有紫罗兰图案的马车里头,装饰最为华丽的那架马车旁边,离车厢大约一步的距离,皮埃尔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节,朗声问候道:“敢问车上的是侯爵大人,还是尊贵的侯爵夫人。我是雷诺家的皮埃尔,在这里给您问好了。” “哦,是皮埃尔啊。你父亲母亲最近可好?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车窗的帘子掀开一小块,露出一张白嫩的脸蛋,妆容化得十分精致,几乎连眼角的些许鱼尾纹都全部掩盖住,绝对的风韵犹存,若不是稍显圆润的双下巴出卖了主人的真实年龄,恐怕不会让人脑海里冒出“半老徐娘”这个词来。 皮埃尔一见对方富有代表性的面孔,便认出车里头的果然是莱德侯爵夫人,既然雇佣“黑狮子佣兵团”的是这么位尊贵的主儿,便立刻将车队随从人员的身份疑虑打消了一大半,他欠了欠身子,恭敬地说道:“感谢夫人挂念,家父家母身体甚好。我这次外出,是跟随强森叔父出来办点事,没什么要紧的。倒是家母经常念叨您,说有些日子没见面了。” “噢。是呀。说起来,我们姐妹确实有好些时日没见了。这次回去,定要约个时间出来,好好聊聊才行。” 莱德侯爵夫人娇笑着说道,眉眼处风情一闪,显然年轻时也是个颠倒众生的美人,难怪能成为莱德侯爵的正妻。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皮埃尔身旁的苏菲,于是开口问道:“你身边的这位是......?” “苏菲给侯爵夫人请安!请恕苏菲甲胄在身,失礼了。” 苏菲立即躬了躬身,同样是右手抚胸,行了个男性的贵族礼节。她此刻一身的修身武士服,腰缠佩剑,一看就知道随时准备战斗,也就无法像穿着裙子的贵女那样行万福礼。 “不妨不妨。我说是谁呢?原来是苏菲呀。几年没见,可爱的小丫头出落成大姑娘了,水灵灵的,真不知道日后会便宜哪家的小子。我看那,要不就和我们家彼得凑成一对?” 莱德侯爵夫人上下打量了苏菲好几眼,捂着嘴巴笑问道。 “夫人谬赞了。小妹若是有幸成为您的媳妇,我那婶婶怕是梦里都要笑出声来。” 涉及自己的婚姻大事,苏菲可不方便回应,堂兄皮埃尔便从旁接过了话头。 “那我可就先预定上了啊。等你们也回到王都,千万记得到敝府做客。” 尊贵的侯爵夫人盛情邀请道。 “一定,一定。只要夫人不嫌我们唐突,届时我们一定到贵府拜访。” 皮埃尔连忙恭声应答。 车旁的晨曦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些老牌贵族就是虚伪,一听对话就知道两家不熟,特别是莱德侯爵夫人,恐怕平时和皮埃尔的母亲没什么交集,偶然遇到的时候,要没旁人及时介绍身份,两人基本上都认不出对方来。眼下双方却一本正经、满脸笑容地说着虚情假意的套话,果然是货真价实的老牌贵族啊! 至于对苏菲大小姐的赞美,什么“水灵灵”的啊,不如和他们家彼得结成姻缘啊之类的,拉倒吧,听着似乎真诚,实则连一点可行性都没有。对了,话说侯爵夫人是不是对“水灵灵”这个形容词有什么误解?就苏菲那男人婆,和这个褒义词根本就不搭好吧,说穿了,谁要她啊? 就在晨曦的腹诽和隐隐嘲讽下,皮埃尔和莱德侯爵夫人终于完成了彼此间毫无诚意,却不得不全力以赴的例行演戏环节,说完了向对方今后行程的真挚祝福,身为晚辈的皮埃尔、苏菲等人,再次躬身向车上的莱德侯爵夫人行礼,以示尊敬和送别。 随着莱德侯爵夫人矜持地点头致意,放下窗帘,管家便一声令下,车队又开始缓缓启动、前行,向着曼尼福斯特城外进发。 眼看绵长的车队前头已经顺利出了城,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就要从容离开遭受通缉的城池之际,或许是老天爷觉得这样子不够戏剧性,果断加戏了。当晨曦等人护送的车队中部刚好来到城门的前头,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 守在门洞前的城卫军军官满脸错愕,一看清楚莱德侯爵夫人座驾旁边的晨曦,嘴巴立刻张的老大,同时心里一阵哀嚎:怎么是她!真的是她!!竟然是她!!! 这名无声惨叫的城卫军军官,正是几个夜晚前,负责率队把守城主府正门的那一个,大胡子乔伊! 晨曦一见他露出这副不该有的傻样,连忙竖起手指,飞快放到嘴边,嘟起小嘴悄声地做了个“嘘”的动作。 然而还是太晚了。 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大魔头少女完全惊呆的大胡子乔伊,此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目瞪口呆的模样,任何人看见了都会发现异常。况且除了失态的大胡子军官,他身前身后,左左右右数十名严阵以待的城卫军士兵,也尽是和上司一模一样的呆若木鸡状,想不引起外人的注意都难。 “怎么回事?” 威严的喝问声如期而至,赫然正是察觉属下异常的皮埃尔赶到了事发现场,一边向大胡子问着话,一边手握剑柄,随时准备拔剑发难。 跟着他前来的苏菲,以及雷诺家族一干私兵,也是通通如临大敌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分头盯紧了附近的佣兵等人,只待皮埃尔一声令下,就动手拿人。 吃风沙吃了好几天,终于熬到时来运转,凶手现身了不成? 晨曦一双美眸微微眯了起来,悄然握住袖子里头的短剑。只要大胡子一个回答不对,他们就只剩下硬闯一条路子了。至于杀出城后,如何向乔治等佣兵之家的相关人等交待,就只能留待日后有机会再说了。无论如何,欺骗和利用佣兵之家的举动一经曝光,就已是大大得罪了这个庞然大物,处理不好的话,绝对的后患无穷。 形势急转直下。 “我说,就算我骑着头牛,也用不着这种眼光看人吧?什么意思,你们以前就没见过骑牛的佣兵吗?” 就在恶战一触即发之际,诺尔默明显带着委屈意味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顿时将目光聚集在晨曦身后的少年身上,当剑拔弩张的众人仔细看清楚少年的坐骑,还有脸皮憋得隐隐发红的少年本人,整座城门附近的人员都哄然大笑起来! “哇哈哈哈哈,牛骑士,竟然是牛骑士!哈哈哈!” 谁都没想到,现场最早反应过来的人,正是那位猝不及防之下差点惹出祸来的大胡子军官,只见他一只手指着诺尔默,一只手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满脸通红之余,连眼泪都笑得流了出来,就差坐在地上打滚了,完美的掩饰了此前的失态举动。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二度交恶 第八十二章 二度交恶 皮埃尔顿时愣住了。 比起大胡子灵机一动表现出来的精湛演技,他手下那群长年累月扮演双面人的普通士兵,竟然也是不遑多让,追随着领导的脚步,纷纷用夸张的肢体语言配合嘴里说出的怪话,高声表达自己对“牛骑士”的赞美与敬佩之意。 “老大,明显是你不对啊,大惊小怪的。要知道古有骑着‘五色神牛’的圣骑士,今有胯下一匹大黑牛的‘牛骑士’,均为一时佳话。老大你胡乱叫嚷,万一不小心吓到了人家‘牛骑士’,从牛身上摔了下来可怎么办?” 一名高高瘦瘦的城卫军小队长拍着大胡子的肩膀,摇头晃脑怪腔怪调地说道,那标志性的贼眉鼠眼,正是大胡子放水送诺尔默三人兵不血刃地进入城主府后,最先向大胡子表示由衷感激的那一位“老四”,此刻又是他最先回过神来,唱和大胡子,尽显拍马溜须的一流风范。 比起他的嬉皮笑脸,另一名城卫军低层军官明显要正经得多,他板着脸“教训”同僚道:“怎么说话的这是,啊?我胡三活了这么久,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牛骑士,尚且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何况是咱们老大?有必要指责咱老大吗?至于这位‘高贵’的牛骑士,既然敢公然骑着这么头牛外出公干,自然是经验丰富技术精湛的骑牛‘高手’,说不定打娘胎里出来就懂得怎么骑牛,怎么会因为区区的几声嘲笑,就摔到了地上,你这不是分明瞧不起乡下人嘛?” “再说了,你瞪大你那双狗眼,好好看看,人家座下这头大黑牛,肩高体长,四肢粗壮,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明显是万里挑一的名种,又岂是寻常马匹之类的坐骑可比。小心人家告你一个‘狗眼看人低’。” 胡三一指诺尔默的坐骑,继续批评“老四”道。 “是是是,是我不对,没见过世面。牛骑士可千万不要见怪啊!”贼眉鼠眼的小队长朝着诺尔默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道歉道,接下来竟然又对着大黑拱了拱手,正色说道:“小弟有眼不识岳首,牛兄切勿见怪,切勿见怪!” 紧接着那位胡三也向着少年和大黑分别拱了拱手,严肃地表达敬意。 开玩笑,对着这么三位大煞星,还不赶紧送瘟神那样麻溜送走,万一待会动起手来,谁都落不着好,比不得人家雷诺家的大高手,一应城卫军军官对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是拎得清的。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说怪话的也有,插科打诨的也有,吹口哨起哄的也有,竟是将原本气氛萧杀、戒备森严的南门变成了高声玩闹戏耍的酒馆,一派乌烟瘴气。有心搭张戏台的话,唱念做打的角儿压根就不用找,全都到齐了,随时就能唱一出大戏来。 连给牛行礼的荒唐之举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能难倒这群混不吝的家伙? 皮埃尔脸色铁青地瞪着这群兵痞子当众出丑、卖乖,却一点办法没有,连喝斥制止都不太方便。 他察觉到大胡子等人的异常,急急忙忙赶过来处理,原以为是发现了有关凶手的线索,都已经做好了动手厮杀的准备,没想到会目睹如此搞笑的一幕,问题是同样一件事情,外人看着好笑,身为名义上这群城卫军统领的他,就只剩下丢人现眼的感觉,羞愧的几乎要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折腾了半天,吊起了大家的胃口,真相竟然是这群老兵油子拿人家佣兵开涮。 “妈蛋!你们要是老子的兵,一早拖下去重责八十军棍了!” 牙关咬得紧紧的,强忍着骂人的脏话没有脱口而出,皮埃尔是气得手脚冰凉,握住剑柄的手都微微发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毕竟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来自王都的客人身份,临时指挥城卫军缉拿凶手而已,整肃军纪的事情,还是要交给未来的城卫军大统领来办,自己委实不好和他们翻脸。 “咦,怎么是你?” 就在皮埃尔无可奈何下不来台的节骨眼上,苏菲一声惊奇的问话,及时化解了他的尴尬处境。 皮埃尔赶紧看向让堂妹惊讶的那个人,原来是一匹漂亮的白马上面,一名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少女,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似乎在哪里见过那样,皮埃尔微微皱起眉头回忆着。 “怎么不能是我?” 随着少女硬邦邦地怼了回去,皮埃尔立刻从脑海里找到了初次见到少女时留下的惊艳印象,这不是末日山谷前、西哥特之门之上,与妹子有过些许语言上冲突的那位俏丽少女嘛!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身上还一副颇像佣兵的打扮?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苏菲的语气,被她高傲的表情和眼中不加掩饰的讥笑之意一衬托,立马激起了晨曦的怒火,她早就看苏菲很不顺眼,恨不得揍她一顿,如今苏菲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庭广众之间予以嘲讽,要不是顾全诺尔默哥哥试炼的大局,依晨曦的性子,早就果断翻脸收拾大长腿美女了。 苏菲笑了,笑得很甜,很温柔,她缓缓说道:“我说呢,怎么那天一眨眼就不见影了,原来是急着赶回这里,好给人家当一名佣兵啊。我就纳闷了,这年头,当一名低贱的佣兵,原来也能冠冕堂皇地对外说是‘历练’呢!” 她的语气变得很平和,语速更是一反常态的慢,最少比平时慢上一倍还多,言辞间尽显贵族少女的良好教养与得体礼仪,连羞辱人都显得彬彬有礼,不带一丝烟火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和某位闺中蜜友闲聊呢。 晨曦的双眼又眯了一眯,握着短剑剑把的那只白嫩小手,已经悄然握紧,她有点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了。 苏菲心里面的小九九简直太明显了,话故意说得那么慢,无非是想让围观的吃瓜群众听个清楚,最好连一个字都不要错过,这样获胜起来才有意思。 下马暴揍一顿趾高气扬的高挑大美女,揍趴下了,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厉害,吓得她以后见了自己就要绕路走,应该算是一个蛮不错的选择,晨曦想到。 当然如此一来,场面很有可能闹得不可收拾,但不管了,总之胸中这口恶气今天非出不可,一切等揍完了再说。 少女的表情落在苏菲眼里,大约也猜到了几分她的意思,于是毫不示弱的注视着少女的双眸,叉在纤腰上头的手掌微不可查的移动到剑柄上头,随时可以拔剑出鞘。 晨曦的大眼睛实在太漂亮了,清澈的双眸无比动人,让人过目不忘,漂亮得让人妒忌,她很想重重一拳打在晨曦的眼睛之上,看看红肿的双眼还能不能说话。 在苏菲的感知中,少女的气息远不如自己的强大,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动起手来吃了亏,小丫头自然以后再也不敢招惹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苏菲大小姐特别的不待见娇俏的晨曦,尤其是少女迷人的微笑,明明很谦和很阳光,偏让她觉得不爽,总莫名觉得有种被俯视的感觉,因而很想看见晨曦哭泣的模样,出于进一步激怒少女的目的,她干脆冲着少女翘起了下巴,如此明显的挑衅之举,不信年少的对方能压得住火不上钩。 好吧,双方这眼里的火花都快喷出来,溅到对方脸上了。 短暂的“寒暄”过后,两名美丽的女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开打的决定。 诺尔默见状,默默“驾牛”上前一步,做好了随时下马动手支援的准备。无论如何,只要妹子动手,少年就一定出剑,哪怕明知皮埃尔和苏菲都是七级乃至以上的修为,哪怕明知一时冲动要付出血的代价,也绝不让妹子受欺负,更别说受辱。 在少年身后,离他最近的马上,普利坦德也是脸色平静,仿佛眼前的小插曲不值一提,只有直视老管家清澈的双眸,才能察觉平静下面蕴含的满满讥讽与一丝怒火。 “这位‘高贵’的小姐,不知我们‘低贱’的黑狮子佣兵团何时得罪了您,可否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啊?省得误了护送的大事,我们这群低贱的佣兵,可交不起赔偿金啊。” 浑厚的嗓音及时出现在普利坦德身后,随着马蹄声“嘀嗒嘀嗒”作响,魁梧的凯文团长来到了苏菲面前,正视着满脸得意假笑的她。话说的很谦和,问题是他人本来就高大,又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地上的苏菲,落差相当的明显,再怎么谦和也谦和不到哪里去,隐约透着股训话的味道。 更何况,凯文刚一说话,一股强烈的气机就锁定在苏菲大小姐的身上,凌厉的气势呼之欲出,苏菲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头可怕而狰狞的魔兽,随时可能遭到猛烈攻击。 贵族出身的她,天生就对草根出身的平民百姓有着某种没来由的优越感,刚才听军官说黑狮子佣兵团的团长可能有七级的修为时,还不以为然,不过与自己同阶罢了,说不定还没自己强,没想到真正一对上面,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全面压制。 苏菲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窒息感太强了,逼得她几乎就要抽出腰间的宝剑,摆出攻击姿态,好抗拒越来越强大的威压。 其实她只需抽身却步,避其锋芒,来自凯文团长的威压自然能大幅度减弱,然而苏菲大小姐打小就是倔强的性子,遇强越强,迎难而上才是她的一贯做法,又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避让? 没得丢了自己威风。 就在此时,苏菲觉得眼角一晃,高大健壮的皮埃尔来到她的身旁,站在她侧前方一步之处,肩不动手不抬,刚一站定,苏菲就感到锁定自己的那股强大气息,已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一样。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有惊无险 第八十三章 有惊无险 皮埃尔微微仰头,淡淡地看着凯文,常年从军生涯征战不断养成的刚猛气势,有如实质般凝而不散,瞬间冲开了凯文施加在苏菲身上的那股杀伐之意,帮助堂妹从强大的压力下面挣脱出来。 “都是些小误会。不如就此别过,不要打扰侯爵夫人启程了吧。”皮埃尔微笑着说道。 “正合我意。”凯文同样笑道,他的皮肤黝黑,没想到笑的时候,那口白牙是那样的明显、抢眼。 双方都没有动用斗气,短暂的无形交手让凯文明白,和出言不逊的训练场“高手”苏菲不同,一身王都卫军锁子甲的皮埃尔,可是需要重视的对手,既然对方已经释放出和解的善意,佣兵团长又何必给自己,以及佣兵团增添一群敌人? 两名实力强劲的男性首领迅速达成了一致,晨曦和苏菲这两名当事人,也只能以大局为重,默契的同时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对方一眼,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异议。 勉强平息了风波之后,皮埃尔和苏菲后退了几步,让开了通往城外的道路。 大群城卫军和围观的吃瓜群众一看架势,就明白没有期盼中的大热闹可看了,纷纷一声叹息,摇着头四下散开让出了通道。 多遗憾啊,不比泼妇骂街,一大一小两位英气勃勃的美女当众掐架可不多见,要是当真动起手来,画面该有多美,怎么也比臭烘烘的佣兵与城卫军一拥而上群殴好看不是? “咯吱咯吱”声中,长长的车队再次启动,一辆接一辆的开出曼尼福斯特城的南门,正式踏上了前往王都之路。 告别南门发生的一段小插曲,车队顺着时而笔直,时而蜿蜒的城外道路,向着遥远的目标进发。 按照这时候的路况,以及此地与王都之间超过七百里的距离,在天气状况、地理环境、路面情况等不可控的条件一切正常、顺利的前提下,一行人少说也要走十天以上。若是出现连绵大雨、山泥倾泻、道路坍塌等意外,就是路上耽搁十天半个月也不稀奇。 前有诺尔默装憨带节奏,后有凯文团长及时露面解围,晨曦被大胡子军官和部下认出惹出的一场意外,算是有惊无险的顺利解决。可惜没能借机修理大长腿美女苏菲,将她揍得满头包,很是让少女遗憾,尤其是又让苏菲夹枪带棒的狠狠当面损了一回,晨曦委实吞不下这口气,比起西哥特之门上面的头一回,此次那个“又”字带来的愤怒更加强烈,少女是越走越不爽,心头的火气犹如从地平线渐渐升至天空最高点的太阳那样,火红而炽热。 “下贱的佣兵!” 晨曦轻声念叨了一句,一只白的几乎透明的纤美手掌悄悄猛然一握,与此同时,要多巧就有多巧,在离此处道路边上百米之遥的密林之中,一株直径几达一米、数十丈高的大树,突然从内部发出一声悲鸣般的清脆裂响,紧接着挺拔的树干从中部断成两半,轰鸣声不绝于耳,上半截带着茂密树冠的树干一个猛子倒扎到林间地上。 亏得茂密的枝枝丫丫稍稍抵消了那股猛烈的冲势,不然依照树干的重量,真不知道要砸扁多少棵灌木。 异变直接吓惨了事发现场一头正在爬树的比格熊,树干倾倒时,巨大的轰鸣声和阴影导致的强烈明暗变化笼罩下,吓得它一个哆嗦差点就摔了下去,幸好及时反应过来,刚刚松开的四肢死死抱住树干,朝着下方滑了好几米,将粗糙的树皮都划出十多道深深的爪印后,总算是勉强挂在了树上! 可怜这头馋嘴的比格熊苦苦寻觅多时,终于发现这颗大树上头,有个颇大的蜂窝存在,又甜又香的蜂蜜诱惑它鼓起狠劲向上爬,好不容易爬的正欢美食在望,突然近距离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故,没被栽倒的上半截树干给拍到地上就算很不错了。 紧紧抓住大树,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好几圈,这头差点中招的比格熊挂在树干上,动都不敢动,仔细感受着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全是一如既往的声响,一如平常。 静静挂在原位等了颇久,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了,屁股仍然红通通的比格熊悄悄松了口气,继续默默向上努力。 作为灵智初开实力堪比二级战兵的猛兽,比格熊憨憨傻傻的外表底下,是狡黠十足的头脑,成年以后单论智慧的话,已经能和人类七八岁的小孩相比。几天前它出门没看黄历,不小心惹到了一个可怕的老头,被老头用手中的木头棒子狠狠收拾了一顿,害得它全身哪儿都痛,屁股肿了好几天,睡觉都只能一直趴着睡,连翻身都不敢,到现在还未完全消肿,今天不过是想吃口香甜的,又遇上这么一件倒霉事,看来要养成出门先看黄历的好习惯了。这头观众熟悉的比格熊暗下决心。 巨大的声响自然引起了车队的注意,不需凯文团长下令,车队立刻停了下来,佣兵们娴熟地摆出了防御阵型,同时队伍当中奔出几个身形彪悍动作灵活的佣兵,朝着声响传出的地方跑去。 不多时,前去探明情况的佣兵回来了,附在凯文耳边轻声禀报。 魁梧的团长明显愣了一愣,偏着头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阳光下面一切正常的密林,这才挥挥手,解除了警戒状态。 随着出发号令的再次响起,车队很快又重新上路。 “呵呵。估计是树龄大了,外头看着好好的,里头都蛀坏了吧。”普利坦德微笑着猜测道。 此后一路顺利。 好容易到了中午,车队准备停下来进行修整,顺便吃个午饭。走在最前头的旗手得到凯文的示意,将队伍带到路边一块颇大的空地上,经过早前斥候的查明,此处既有足够的空间容纳规模庞大的车队,又有溪流从旁流过,十分适合大队人马短暂停留、驻扎修整。 凯文布置好警戒哨,就与巴特尔分头各带两名亲信佣兵,对营地周边进行检查、巡逻。 护送任务容不得丝毫大意,虽然此地离曼尼福斯特城还不算远,理论上仍然属于城卫军的管辖范围,应该算是安全地带,然而莱德侯爵夫人外出游玩都能遇到过路盗贼,从而损失好些从王都带来的家族精锐私兵,谁又知道没有过路贼惦记上此刻的他们呢?要是刚刚离城不到三十里就遇袭,还由于佣兵团的大意导致雇主家出现人员或财务的重大损失,那“黑狮子佣兵团”的招牌算是彻底砸掉了,以后谁还敢相信他们,雇佣他们?团里上上下下等着阖家喝西北风吧。因此凯文一点也不敢大意,和副手亲自带队巡逻。 有了两位团长大人以身作则,检查安保工作,其余的佣兵则纷纷按照规矩,找到各自休息的位置,大口喝水的大口喝水,给坐骑喂食的给坐骑喂食,检查行装的检查行装,各自忙活起来。 外圈由佣兵负责警戒,营地内圈则是莱德侯爵家眷的地盘,华丽的马车一辆接一辆,秩序井然的围成了一个圆形,将内外隔绝开来,里头正好让侯爵的家属活动、进餐,外面的佣兵又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一旦有警,这道马车还能形成天然的防线,庇护里头的家眷。光看这一点,莱德侯爵家似乎还保留着几分武人先祖的警惕性。 晨曦从驮马的背囊里取出装有黄豆的包袱,给座下的白马喂食。长途跋涉是件十分疲劳的事情,尤其是在需要时刻防范贼人袭击的情况下,这时候的畜力比人力还要金贵,有空的时候就要及时让坐骑进食、喝水和歇息,充分保证它们的体力。 白马低头在晨曦的小手掌上,吃起黄豆来,舌头灵巧地卷起黄豆塞进肚子,动作很轻柔,带着母马特有的美感。 诺尔默则在给“大黑”松开勒肚的带子,好让大黑牛歇口气,虽说这点路程对大黑牛和白马完全不算什么,两人还是很在意爱护坐骑。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普利坦德正牵着座下马匹,走在前往小溪的路上,估计是要让它好好喝个够。 作为“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三人,和另外几名长相周正的男女佣兵一道,负责与侯爵家的私兵护卫一起,近身保护莱德侯爵的家眷,因此宿营休息的时候,他们被安排的位置,恰好也处在里头莱德侯爵家马车围成的圆圈,以及外头的大队佣兵之间。 内圈的车队中间,道道炊烟升起,那是莱德侯爵家的下人在为主子准备午餐。 外头的佣兵就要简单多了,两口大锅正在冒着热气,临时兼职厨子的佣兵,正从一个大包里头取出一早备下的大饼,俗称“囊”的那种,每一个都有小脸盆那么大。 到了开饭的时间,诺尔默、晨曦和普利坦德依次上前,各自将自备的大碗递向厨子,领取属于自己的一大碗肉汤,再从厨子手中接过自己的那一份“囊”,回到各自的位置,开始吃正式加入黑狮子佣兵团之后的第一次午饭。 按照以往的习惯,三人先是端起大碗喝了一大口汤,然后,就是不约而同的向着地上飞快一吐,将刚刚喝进嘴里的肉汤全都吐了出来!动作之整齐划一,好像此前经过无数次的排练那样。 诺尔默“呸呸”两声,将口中的汤彻底吐干净,之后瘪瘪嘴,很无语。 晨曦皱着眉头,看了看碗里的肉汤,不太死心的又喝了一口,结果还是忍受不了那股怪味,再一次吐了个干净。 就连见惯风浪,一向无比淡定的老管家也皱起眉头,良久无语,这碗肉汤的难吃程度,竟是连走南闯北不知多少年,美食吃了不少,只堪果腹的粗食也没少吃的他都忍受不了。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慧眼识珠 第八十四章 慧眼识珠 “呵呵,忍着点吧,慢慢吃,吃了吐,吐了再吃,总有个适应过程的,吃着吃着就习惯了。要知道罗宋已经是我们团里头,做饭最拿手的那一个了,这道“罗宋之汤”算是他的拿手菜。要是换成我来掌勺,保证你们看到汤的颜色,就吓得连喝一口尝尝的胆量都没有。” 不远处坐着几个佣兵,正大口大口喝着肉汤,好像并不在意那古怪的味道,其中一个佣兵见到晨曦等人的反应,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这位佣兵相貌端正,嘴唇上方留着两撇精心修饰过的小胡子,相当的具有辨认度。 说完,小胡子佣兵拿起手中的囊,掰开撕碎了逐一放到肉汤里泡,介绍道:“还好没到冬天,不然这囊会比石头还硬。为了口感更好一点,我们习惯先将囊撕开泡到肉汤里,泡软了才容易吃,否则一到冬天,把牙啃崩了都咬不动。” 小胡子颇为热心肠,已是好心的传授起如何吃囊的方法来。 其实肉汤所用的原材料都是新鲜的,俗话说穷家富路,佣兵团过的是刀口舔血的危险日子,对体力有着很高的要求,因此只要购买食材所需的费用还在佣兵团的承受范围之内,团里和经手人历来不会从中克扣,也没有谁敢克扣,犯不着为了几个小钱赔上大伙的性命,连带着拖累城里的家属。 如今的世道,孤儿寡母只会遭受欺凌,团里再怎么照顾,能力也是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具体到此次护送任务,雇主乃是给足了佣金,多达平日双倍的丰厚佣金,加上额外补贴之下,更不可能出现采购费用不足的情况。无奈再新鲜的上好食材,也不会自动跳上桌变成碗里的美味,还需要相应水准的厨子下功夫,才能做出一顿可口的午餐。 罗宋先生拿勺子的功夫,显然比不上他舞刀弄枪方面的造诣。 晨曦和诺尔默面面相觑,一脸的苦涩与无奈。 少女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据刚才这位同伴所说,做饭的厨子已经是他们这群佣兵“矬子”里头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那个,那么正常情况下,此行的一路上都将是这位“高个子”负责做饭! 换句话说,他们将不得不忍受这股味道怪异、恐怖到极点的饭食长达十几天! “我会活活饿死的!” 少女直接向后栽倒,毫无形象的四肢摊开成个“大”字,躺在了地上哀叹道。 对于吃货晨曦来说,强迫她直面如此难以下咽的食物,她宁可选择回头去和苏菲等强者拼个你死我活更干脆,更可行。 诺尔默正准备扶起晨曦,少女腰弓一弹,已经迅速坐直了身子,脸露坚毅神色,咬着雪白的牙齿,一字一句说道:“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她转头看向诺尔默,坚定地说道:“哥哥,我决定了。从今夜起,就由你我负责做饭!时间充裕的话,连所需的肉食等主材都由我们负责准备!” 少年惊讶地望着无比坚决和郑重其事的妹子,想了想,摸了摸后脑勺,有点不太确定的回答道:“可我从来没给别人做过饭啊。万一人家觉得我做的饭更加难吃,到时候丑可就丢大了。” 晨曦一把握住哥哥的手掌,很肯定地表示信任与支持:“放心吧!哥哥。你出手,我放心。再说不光你一个,我会帮你一块做。我相信我们做得再差劲,也比人家做的猪食要好吃一百倍!这碗肉汤,就算是咱们家里养的猪都不见得愿意吃。” 她话说得实在太快,音量也很不小,诺尔默完全来不及捂住妹子的小嘴,旁边那几位正在低头默默吃“猪食”的佣兵已经全部抬起头来,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大言不惭的少女,表情相当的耐人寻味。 好么,有奖问答,请问哪一种动物喜欢吃猪食啊? 答对了,正是猪啦! 至于奖品么,可能是,应该是......一顿老拳? 你看看,说人家是猪,背地里悄悄嘀咕还罢了,偏偏嗓门那么大,一说说一整群!出口伤人了吧? 诺尔默很无奈,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妹子,“呵呵”尬笑着准备打个圆场,看看能不能糊弄过去,一群神情古怪的“猪队友”里头,那位好心提醒他们的小胡子佣兵已经接腔了,只见他张开大嘴,悠悠地说道:“只要你们能比罗宋做得好上那么一丁点,我保证从今天起,你们晚上站岗放哨的活,我们哥几个就全包了!对吧,兄弟们?”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左右的几名佣兵已经忙不迭的点起头来,态度难得极为一致,让一路上见他们吵架、斗嘴不亦乐乎,动不动问候人家女性长辈的诺尔默相当惊讶,不得不暗暗感叹,在吃饱、吃好才能保证自身充足的战斗力这一认识上,性格再迥异、脾气再火爆、观念再不同的佣兵也能迅速达成共识! 果然,到了傍晚宿营前,那位拍着胸脯自告奋勇去说服凯文的小胡子佣兵,已经比划着胜利的手势,宣告完成了他向晨曦所作出的保证。 出乎少年的意料,据他转告的整个过程,谈话极为简洁和顺利,一听到有人表示愿意承担给大伙做饭的“重任”,而且还是新来的那两位少年人,凯文和巴特尔就两眼放光,极为爽快的予以支持,并同意他们在确定宿营地点之后,尽快出发去寻找合适的肉食。 看来对于罗宋的一手卓绝“好厨艺”,两位团长大人也是忍了好久,巴不得立即从某种四脚爬爬的肥白动物种类中解脱出来。 于是诺尔默和晨曦便马上动身,向着不远处的山峦奔去。在狩猎经验极为丰富的两人眼里,这茫茫群山,无疑是一所宝库,里头蕴藏着大量目前还会自己走的,或者说会自己送上门来的美味肉食。 不大的工夫,少年扛着一头肥大的野猪,少女拎着一头健硕的羚羊,一前一后回到了正在宿营地上忙碌的佣兵团里。 看着举重若轻的提着野猪和羚羊回来的诺尔默和晨曦,一群桀骜不驯的佣兵神情更加温和,态度更加友善。 俗话说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打猎这门功夫,在场的佣兵谁都会,可要分拿手不拿手。就这么短短一会,换成团里的绝大部分佣兵出马,恐怕还在苦苦寻觅猎物的踪迹,人家两名少年已经将猎物手到擒来,光那头发起疯来连二级战兵都要避让不迭的菲特野猪,一旦遇上,就够大伙儿手忙脚乱一阵的了,如今就这么被人家轻松惬意的收拾掉了,实力可想而知。 到了宰杀处理猎物的时候,诺尔默主刀,晨曦一旁协助,两人动作迅速的将野猪和羚羊收拾妥当,手法之娴熟,只有用庖丁解牛的成语来形容才恰当,让本来有些不太服气的罗宋也慢慢转变了态度,心甘情愿干好烧水和处理动物下水之类的辅助性工作。 就比如少女出手切肉的时候,可是刀刀都照着肉块经络的走向,垂直着切下去,唰唰唰唰,又快又准,而且和拿尺子量过差不多,每一块切下的肉都几乎一样大小,一看就知道是好把式。 围观的佣兵们暗暗咋舌,小姑娘好快的身手,这凌厉的刀法要是用到大活人身上,和活剐没什么两样,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剁了上百刀,想不死翘翘也难。 两大锅水一烧开,两名少年就分头将切好的骨头、野猪肉、羚羊肉,以及心脏、猪肚等下水一一丢了进锅里,然后在每口锅里都丢入姜葱蒜等佐料,最后还加入一袋烈酒! 闻着锅里渐渐传出的香味,罗宋服气的点点头,光眼下亮的这几手就比自己强得多了,怨不得团长偏帮“外人”,果然是慧眼识珠啊。 等待两口大锅重新烧开的时间里,诺尔默两人也没有闲着,开始将穿在铁棒上的野猪腿和羚羊腿刷上佐料,缓缓转动铁棒,烤起肉来。 “呼噜呼噜”的水烧开声一响起来,诺尔默就让罗宋接手继续匀速烧烤,然后自己走到烧开的大锅前,轻轻松松抬起了其中的一口锅,端到了营地边上这么一倒。 “喂喂喂,你这是干什么!” 巴特尔惊讶的声音从一旁响起,他完成了自己的巡视任务,老早就蹲在锅边等着开饭,闻着锅里传出的香味流口水,还以为诺尔默提着锅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就屁颠屁颠跟了过来,没想到却见到少年将整锅肉汤都倒掉,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这可是暴殄天物啊! “嗯?这头一锅是用来洗掉血腥味的,不能喝,味道太腥了。”诺尔默解释道。 巴特尔挠挠头,烹饪一道上他是门外汉,一窍不通,可眼看就能喝的肉汤就这么倒掉,他尽管相信少年不会错,仍然心痛地摇摇头。 对方的惋惜神情自然都落在诺尔默眼里,他笑着对巴特尔说道:“放心。一会再煮好的肉汤才好吃,试过你就知道了。” 帮着诺尔默将第二锅血水也倒掉,巴特尔干脆站在一边瞪大眼睛,“监督”少年怎么煮好后面这锅用来喝的肉汤。 没想到少年接下来的动作更加让他意外,只见诺尔默从两口锅里分别取出一部分肉块和骨头,放到一旁准备好的小锅里头,盖上盖子,似乎另有他用。 这回不等“好奇宝宝”巴特尔再次发问,少年就主动解释道:“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没太多时间准备早饭。今晚肉的分量够多还有余,干脆留些明早熬汤喝,怎么也比白开水下饭强。” 好吧,貌似说得很有道理。巴特尔又挠了挠头,不说话了。 留出明早熬汤所用的骨头和肉块,诺尔默和晨曦再次给两口大锅加满水,加入佐料重新大火煮了起来。然后趁着水烧开的工夫,两人分头摇着烧烤架上的铁棒,将上面的猪肉、羊肉烤得“滋滋”往外直冒油。 一心二用的本领,乃是一名好厨子的必备手段,超过百人的队伍,准备一顿饭所需花费的工夫可不是小数,再加上时间宝贵,平常罗宋总是忙得满头大汗,恨不得长出六条胳膊来。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危机潜伏 第八十五章 危机潜伏 巴特尔和一干不需警戒的佣兵围着两名少年人,对着香气四溢的两口大锅和烧烤架不断流口水。好不容易等到肉汤快要煮好,诺尔默这才分别在锅中倒入足够的烈酒。 多亏佣兵这个行当最离不开的日用品之一,就是烈酒,缺什么也不能缺了烈酒,尤其是冬天,烈酒乃是守夜与巡逻者的必备之物。团里头不管男女,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酒鬼,区别只在于酒量的大小,所以他们此行备足了足够多的烈酒,分量管够。否则像少年这么“浪费”起来,巴特尔他们非得心疼死不可。 终于熬到了开饭的时间,一大群佣兵争先恐后的围了上去,毫无形象的抢着等少年舀汤。 还是老规矩,每人照例一大碗肉汤,两张烤软的囊,不同的是这回每人还多分了一大块烤肉。于是除了留出给哨兵的食物,其余佣兵都蹲在地上大快朵颐。 “好吃!” 巴特尔吃得嘴角流油,坐在地上含糊不清的发表意见。 “嗯嗯嗯。” 身为团长的凯文就蹲在巴特尔边上,他朝着嘴里狠狠灌上一大口肉汤,就急着啃一口烤肉,嘴里全是食物,连正式回答副手意见的工夫都没有,只好用发出鼻音的方式予以赞同。 他们两位多少还顾忌着首领的身份,身边围着的一群佣兵可没这个讲究,吃相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就像一群饿死鬼投胎一样,狠狠埋头苦干,根本就没空理会两位正在“忙里偷闲”谈话的首领。 晨曦微笑着看向诺尔默,轻声说道:“怎么样,哥哥?我没说错吧,咱们的厨艺,他们保准都满意。” 少女相当的得意,她本身其实也很擅长烹饪,只不过从小就更加喜欢吃诺尔默做的饭菜,所以平时才很少亲自动手下厨,倒不是说她的厨艺不佳,说白了就是懒,或者说给少年惯得。 比起先前做饭的罗宋来,晨曦的水平可是大师级。 诺尔默也笑得很开心,任谁见到自己做的饭菜这么受欢迎,心里头不是美滋滋的才是怪事。 几名同样负责近距离保护莱德侯爵家属的女佣兵,此刻也是满脸羡慕的打量着晨曦,瞧人家小姑娘不光长得非常漂亮,实力修为够高,连对普通女人来说十分重要的厨艺一道上,都有着她们远远无法比美的深厚造诣,怎可能不让她们暗自佩服。 要这些女佣兵舞刀弄枪杀人放火是把好手,要她们做饭就实在差点意思,不然轮得到罗宋常年献丑? 一群恶鬼风卷残云的消灭起两口大锅和烧烤架上的“敌人”,不到两刻钟,就将敌人全部消灭干净,连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比狗啃的还要彻底,战力之强悍,完全不负“黑狮子”的赫赫威名。 “呃......很好,我吃饱了。很好吃。” 巴特尔是个直性子,边打饱嗝,边干脆无比的说出了观点。 “没错!多少年没在出任务的过程里,吃上这么美美的一顿了。依我看就这手艺,比起王都酒楼里头的大厨子,也相差不远了。” 凯文抚摸着圆鼓鼓的大肚皮,相当认同“团副”的意见。 “我看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荒郊野岭的,条件简陋,能将猎物处理的如此到位,只闻肉香,不觉膻味,绝对是一流的水准。” 巴特尔剔着牙缝,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汤锅,里头空空如也,早就被佣兵们连汤带水喝了个精光。他建议道:“老大,要不从今天起,做饭的任务就正式交给他们两个了?” “只要他们自己愿意,我绝对没话说。”凯文很干脆,“经过今晚这顿饭,相信没有谁还愿意回头去吃‘猪食’吧?”团长大人淡定地总结道。 晨曦之前所发的牢骚,他也已经听说了,发自内心的赞同少女的观点。能够不用再被人当成猪来喂,他才不管少女说的有多难听,本来真相就是如此嘛。从这件小事就能看出,凯文团长很能认清形势,善于脚踏实地的分析问题,找准要害果断进行决断,不愧是一团之长。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既然他们要承担做饭的重要任务,按照规矩,这晚上轮流守夜的差事,就不要再派给他们了。” 没想巴特尔看着粗犷,该心细的时候也不含糊,吃饱喝足了还记得要尽到一名副手应有的义务,及时提醒领导细节。 魁梧的团长大人连连点头,说道:“那是当然。哪有要求人家身兼两职的道理,谁有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一切就照之前给罗宋的待遇办好了。” 常言道:“民以食为天”,任何年代填饱肚子都是最重要的,能在吃饱的同时兼顾口感吃好,当然更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就这样,在黑狮子佣兵团的一致高度认可下,诺尔默和晨曦正式走马上任,成为团里最新一任的厨师,还没真正以佣兵身份进行守夜,就告别了这项又累又危险的苦差事。 巴特尔刚宣布两人的新任务,还没公布他们不需守夜的特权,那位之前口口声声说愿意替他们守夜的小胡子佣兵,就主动站了出来,表示他和另外几名佣兵说话算数,自愿承担完成两名少年人的守夜任务。 这让诺尔默和晨曦颇为意外,本以为是人家私下里随口说的一句戏言,没想到人家还当真了,两人再一次感受到貌似粗鲁暴戾的佣兵,也有他们重承诺、豪爽以及对自己人友善的另一面,之前的里兹是这样,这位绰号“灰狗”的小胡子也是这样,倒是没有辜负绰号之中“狗”字所代表的忠诚与守信好品质。 到了第二天,诺尔默和晨曦就像在家一样,起了个大早,不同的在家是先呼吸吐纳后练武,在这里是做早饭,还要是给过百号大肚汉做早饭。 有了昨晚留出的充足汤料,两锅香气浓郁的肉汤唤醒了睡梦中的佣兵,一干人等享用过热气腾腾、盛有大块肉的浓汤,都感觉有了肉汤的伴送,手中干巴巴的囊也变得相当美味,尤其是香浓的热乎乎肉汤一喝下肚子,整个身体都变得暖洋洋起来,满嘴余香,似乎在一瞬间就驱散了夜间烦人的寒气。 吃饱喝足,整团佣兵都倍感神清气爽,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上路。 一连三天,路走得很太平,没发生什么设想中的袭击事件,让一路小心翼翼留神提防的凯文都觉得奇怪,颇为不解。 如果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那笔丰厚的佣金有望顺风顺水平安入袋,那么整团人接下来半年的日子,都要比往年同时期好过一些,即使是向来让他最为头痛的年关,也不再是光想想就头疼得要死的一件事情。 在这三天期间,诺尔默和晨曦则是颇费心思,尽量变着法子让大伙吃得满意。 到了附近有城市的地方,自有团里派人前往购买食材原料,带回来交给两人精心烹饪。比起野味,家养的牲畜经过一代又一代的长时间驯养,提供的热量和营养价值虽然不算太高,却胜在膻味没那么重,肉质鲜嫩一点,容易做出好味道; 到了荒郊野岭之处,两人就亲自上山打猎,总能捕回几头肥美的不同猎物,野猪、山羊、兔子乃至竹鼠,有什么是什么,尽可能换着种类来,确保全团人都有充足的肉食。只是做饭的时候,下的佐料和烈酒就不得不多上许多,好压住野生动物特有的浓烈腥膻味。 就这样,不到十顿饭的工夫,两名少年人已经成了黑狮子佣兵团的大红人,深受整团比他们年长的佣兵欢迎,走到哪里见到的都是一副笑脸。 而可怜的“前任”厨师罗宋先生,则和世上绝大部分的“前任”一样,沦为了全团人打趣的对象,大伙儿一见到他,就故意板起面孔,大拇哥朝下,做出象征着“差劲”的手势,加上刻意发出的耻笑声,害得他这几天都抬不起头来,来去匆匆,干什么都急急忙忙的,过着颇似过街老鼠的倒霉日子,到算是为大家枯燥的赶路之旅增添几分笑容。 有鉴于此,晨曦不由得在心里默默感叹,姑母说得好,想要彻底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这个男人的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她已经对这句话深信不疑,决定将这句金科玉律用在诺尔默身上。不过,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少女琢磨了好久才想起来,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自己一直都在吃哥哥做的饭! 那么问题来了,晨曦大小姐该是改呢?还是不改呢? 好吧,大吃货小姑娘开始了深深的反思...... 一帆风顺的日子总是太短,该来的终究要来,特别是潜伏在暗处的危险。第四天到来了,问题悄然冒出头来,还是最常见,也最让人头疼的那种——问题出自内部。 这一天,一早出发前,凯文团长按照和莱德侯爵府先头的约定,提前向莱德侯爵夫人通报了今天的大致行程安排。 原本只是一个例行公事的交流流程,走走过场就行,几天来都是这样,今天偏偏出现了意外情况,在他禀报行程计划之后,高贵的莱德侯爵夫人,隔着窗帘反对佣兵团长的既定路线,要求改走詹姆士山谷。 态度还很坚决。 事情不好办了,凯文深感意外的同时,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詹姆士山谷确实是一条捷径,比起他原来安排走的凯尔特之路,时间能节省大约一半,这意味着如果行程顺利的话,今天傍晚就能赶到澶品尔城,也即是此番预定路线中,计划落脚修整的一座中等规模城市。 作为人口接近三十万人的城市,澶品尔城远非强调要塞功能的曼尼福斯特城可比,当地离边境已百里有余,承平日久发展到今天,人口众多,行业齐全,生活配套设施完善,整体服务到位。作为落脚点,既能为佣兵团补充足量的干净饮用水、烈酒、烹饪调料以及药品等必备物资,又能让一路上保持戒备状态的佣兵们稍微松弛一下,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安安稳稳睡个好觉,难得真真正正的喘口气。 能提前一天赶到那里,结果当然很理想。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无奈涉险 第八十六章 无奈涉险 问题是,理想只是理想,理想再丰满,也要问现实答不答应,倘若现实太过骨感的话,理想就会变成笑话,甚或是出现悲剧。 历史上无数的悲剧,正是因为分不清两者之间的区别而导致的。 凯尔特之路乃是连接城与城之间的一条官修道路,相对宽阔、安全和好走,遇到贼人也能有足够的宽度与空间进行腾挪,防御阵型都能从容摆开,唯一的缺点是路程要远得多; 而詹姆士山谷刚好相反,虽然看着路程要近不少,对疲惫不堪的路人充满强力诱惑,却存在相当大的风险。那是一条险峻的峡谷,两侧山高林密,不但有多种堪比二级三级战兵的猛兽出没,最要命的是谷道狭窄,一旦有人预先设下埋伏,堵死山谷前后两头来个瓮中捉鳖,全团人就成了活生生的王八,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魁梧的黑狮子佣兵团团长斟酌了一小会,便站在马车旁,尽可能耐心的向莱德侯爵夫人解释两种方案各自的利弊,建议出于安全角度考虑,还是采取原计划走凯尔特之路稳妥。 然而他知道深浅不代表侯爵夫人知道深浅,他有耐心不代表侯爵夫人同样有耐心,一向高傲的侯爵夫人可不觉得,一个身份低微的佣兵头子,有和自己讨价还价的资格,尤其是在拿了自己那么多闪闪发亮的金克恩的情况下,自己这位雇主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区区草莽英雄算什么东西? 侯爵夫人对着皮埃尔等贵族晚辈还能保持应有的礼貌,对上凯文就无礼的多了,她嗤笑了一声,说道:“哎呦,我说是什么大难题,难倒了大名鼎鼎的凯文团长,原来是这个。诶,我说呀,团长大人,你知不知道我们一家的处境很危险呀?不危险的话,花那么多钱请你们来做什么,钱多得没地方使去不成?” 凯文微微皱了皱眉头,对方阴阳怪气的腔调委实让他很不舒服,然而职责所在,尊卑有序,他还是不得不应答道:“不敢不敢。我当然明白眼下的状况,正是为了确保夫人和府上各位贵子贵女的安全,我才建议......” 他话没说完,莱德侯爵夫人就冷笑着打断了他,质问道:“这就怪了,凯文团长,既然你明明知道我们身处险境,越早回到王都附近就越安全。今个儿放着有现成的近路不走,偏偏要挑一条远路,而且走这条远路还意味着要在野外多歇一个夜晚,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 “职责所在,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该不是和那些所谓的过路贼约好了,准备来个内外勾结里应外合,将我们莱德一家的主母和继承人通通一锅端掉吧?” 话说的极其诛心,凯文团长的英勇只是体现在厮杀上面,若要比拼说话的尖酸火候,他那里是出名刻薄的莱德侯爵夫人对手,甫一交手便宣告不敌,只好哑口无言怏怏然败下阵来,沉着脸回到团里重新拟定行程,然后上路。 迤逦的车队来到詹姆士山谷入口,一见到山谷的真容,别说见惯大风大浪的普利坦德,就连初出茅庐的诺尔默和晨曦,都觉得走这条路不是个好主意,经常护送雇主出入险境的佣兵们,更是对危险有种强烈的预感,不管是否曾经走过这条险路,都在私下里交头接耳,微微鼓噪起来。 为了钱财卖命很正常,谁也别笑话谁,可为了钱白白送死就完全是另一回事,有钱没命花,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若说诺尔默他们之前走过的末日山谷险峻异常,让人望而生畏,这詹姆士山谷也是不遑多让,从规模上讲,算得上是小了几号的末日山谷。只见陡峭的山壁高度超过百丈,笔直程度简直匪夷所思,就像一座原本正常不过的高山,被某位神通广大的神明握着一柄尺寸惊人的巨斧,狠狠一斧劈到山的中央,顺着山顶直劈到山脚,将整座高山当中劈成两半! 中间巨斧劈过的地方,就是众人眼前的这道詹姆士山谷。 从谷口望去,山谷很窄,比起路面平坦能通过大军的末日山谷来,地势崎岖不平的詹姆士山谷很不好走,大部分地方顶多容纳一到两辆马车并排前进,人数稍微一多,就很难铺开来行走。 而且山谷还有一个怪异之处,从山脚算起,一直向上二十多三十丈高的地方,都是寸草不生的样子,更不要说奢望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乔木存在了,在这个高度范围以内,全是一片片浅褐色的、光秃秃的山石;正常的植被则是从某条看不见的界限赫然出现,从界限处算起,直到山巅,竟是一派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景象! 末日山谷的奇异一幕,好歹还是受战争的强力破坏导致的,以城关的攻击范围作为分水岭;这詹姆士山谷又不是古战场,怎么会出现如此莫名其妙的情形?植被竟似在躲避什么可怕的存在,纷纷努力逃离地面,逃得越远越好。 看着如此怪异,如此有悖常理的现象,诺尔默隐隐不安起来。 这样的地理现状,对在谷中行走的过路人尤其不利,狭窄的谷底不但行走困难,遇到伏击更是很难辗转腾挪,加上山脚一带光秃秃的毫无植被遮掩,一旦上头有人伏击,只要射手躲在树木后面,对着谷中行走之人从容放冷箭,十有八九能得逞; 而下头遭受伏击的一方则形势极为被动,仰攻本来就难,对方还有天然的植被掩护,几乎可以说是只能挨打而毫无还手之力; 倘若伏击一方有擅长使用土类法术的魔法师在场,那形势更加不妙,只需释放一个简单的爆破类攻击法术,就能彻底堵死谷中一方逃命的道路,直接来个关门打狗! “关门!下闸!放狗!” 少年的耳边,仿佛响起了父亲戏谑的声音,以及单手手掌形成刀状朝前劈下的搞笑动作,那是因莫托奥子爵在讲述某段黑历史时的情景,生动有趣,可把他和晨曦给乐坏了,因而记得特别清楚。 诺尔默的笑容刚刚浮上脸便已僵住,按照情节的发展,他很可能变成悲剧中的一员,成为日后他人嘲笑的例子,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他暗暗盘算了一下,倘若在此遭受实力相近的敌人伏击,依照目前拥有的实力,拼死也只能自保,最多带着晨曦和普利坦德一道突围,别指望多带一个外人出来。 以此类推,整个佣兵团里头,顶多也只有凯文和巴特尔有机会生还。 一来他们都是七级的强者,巴特尔身上更是有着矮人的血脉,擅长山地征战和奔跑,只要两人一心丢下同伴自己逃命的话,还是有望活着离开的; 二来对手的目标是莱德侯爵的家眷,不见得非得对护送的佣兵赶尽杀绝。 可包括“白鹤”牧师在内的其他佣兵就惨了,要么是自身类型不属于力战型,要么是实力不济加上逃命无门,想不死在谷里都难。 至于莱德侯爵的家属嘛,除非里头藏着个十级以上的高阶强者,否则怕是要被一股脑儿收拾干净。 凯文看着寂静的山谷,心中那股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和巴特尔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浓烈的不安和强烈的反对意味。 简而言之,这样的险恶境地,就像一头狰狞的巨兽张开了大嘴,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除非脑残,正常人有条件选择的话,谁都不想主动进去。 “上回‘疾风’他们,在这儿折了多少个弟兄来着?” 凯文干巴巴的问道。 “当场死了一十三个,后来重伤的里头,又有五个熬不过去。加起来,就是足足十八个人。还不算另外十多个伤残的。” 巴特尔回答道,声音同样是干巴巴的,他指了指谷口右侧的一堆土包,补充道:“听‘疾风’说,战死的都葬在谷口右边的坟场里头了。我猜大致就在那头。” “唉。一下子损失了过半的好手,难怪那小子说他们团算是彻底垮掉了,到现在都没回过气来。” 凯文略带伤感的说道。 巴特尔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没办法,这都是命。当了佣兵,管你愿不愿意,都得随时做好送命的准备。” 方圆百里之内,“疾风佣兵团”乃是与“黑狮子佣兵团”齐名的佣兵组织,平素两家关系就不错,其首领“疾风”更是与凯文、巴特尔等人交情深厚。可惜半年前接受委托,该团从另外一个城市护送一批宝物到王都,由于时间极其紧张,首领“疾风”不得不冒险走詹姆士山谷,结果遇到伏击,尽管血战之后全歼了敌人,佣兵一方却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 若不是“疾风佣兵团”损失太过惨重,一年半载无法回过元气承担重要任务的话,从接受委托护送莱德侯爵夫人一行的当儿,以两家的良好关系,凯文早就邀请他们参与了,又何须请出诺尔默等没打过交道的外援? 两人齐齐叹息了一声,都不说话了。 “再最后劝说一次吧。” 平素只以憨厚粗犷形象出现的巴特尔打破了沉默,叹息着率先提议道。 身为佣兵,他不止一次走过这条险路,可都是带着小队精锐人马,加上任务特殊时间紧迫,不得不硬着头皮进谷。像这样率领大股部队的还硬是往里头钻的傻事,他还从来没干过。 “好。” 团长点点头,他两个搭档多年,彼此深知,副手说到这个份上,他自是明白其中的无奈。根据经验,想要说服脑残之人,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就是作为佣兵的凄凉之处,只要正式接受了雇主的雇佣,期间就必须按照雇主的要求,无条件进行配合,随随便便抗拒、违背雇主意愿的话,传出去会被同行所唾弃和咒骂,因为这会严重影响整个行业的声誉和收入,继而间接影响万千佣兵家庭的生活质量,使得本来就过得颇为艰难的大量佣兵家属,未来日子更加难熬。 正因如此,明知按照莱德侯爵夫人的意愿,进入詹姆士山谷可能遭遇不测,凯文也不得不先和雇主商量。如果莱德侯爵夫人一意孤行的话,他和巴特尔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遭。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临时筹谋 第八十七章 临时筹谋 几天来的风平浪静并没有麻痹团长的思想,经验丰富的他和巴特尔都觉得,前几天的顺利代表不了什么,越是平静反而越不正常。 自从接受了委托,凯文团长就尽可能详细的了解莱德侯爵夫人一行遇袭的经过,并亲自带队到事发现场进行调查,种种交手留下的痕迹及细节表明,那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与过路盗贼偶遇之下发生的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幸亏当时侯爵府上的护卫力量很充足,又牺牲了多达十几位的中坚好手,这才击退了袭击者,否则撑不到回城的一刻。 凯文深信,以自己多年练就的这双火眼,没理由判断失误。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是莱德侯爵的仇家,没理由放弃这个击溃对手的最好机会,一劳永逸杀光莱德侯爵的所有直系血脉继承人,不比其他方式更能从精神上、实质上彻底击垮他? 再说了,既然是仇家,想必也没理由不对莱德侯爵夫人这位此行的发号施令者了如指掌,甚至可能早就在她的身边埋下奸细,通过熟知她脾性之人诱导她自投罗网。否则说明不了,为什么常年生活在王都,只知道卖弄姿色风花雪月,或是与其他贵妇人斗气炫富的莱德侯爵夫人,会知道蛮荒之地的某处山谷,清楚走那里能减少时间的所谓“好处”,从而主动提出更改路线的要求来。 就像家中老人常常念叨的那样,事出反常必有妖。 硬着头皮请侯爵府管家带到马车旁,凯文刚一提起回到原路线的建议,车厢中就传出尖锐不满的驳斥,声调与语气显示,正是高贵的侯爵夫人本人在和佣兵团长怄气。 只听她相当刻薄的说道:“我说团长大人,我现在总算知道,你不光是肤色够黑,黑得夜里看不见人影,原来比起你的外表,你那颗心才是真正的黑!黑的纯粹!黑的透亮!我先前还在琢磨,凭什么身为男人,你那口牙会那么的白,白得发亮,白得让女人也妒忌?原来是因为你从内到外都黑透了,逼得全身所有的光元素都只能挤到牙齿上面!” 魁梧的佣兵团长与女人打情骂俏是不少,却从未领教过贵妇人以泼妇骂街的架势出现,顿时被震得外交内嫩,惊讶地张开大嘴,一口亮丽的白牙出现在阳光下头,还真的颇有几分白得发亮的风采,似乎证明莱德侯爵夫人没有骂错他。 “既然都已经走到谷口了,还要专门改路线,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凯文团长,该不是你真的和某些人达成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才非要将我们一家往死路上带吧?还是说你见到我和女孩儿们都长得漂亮,准备干脆来个劫财劫色,好满足你和一干下属的淫-欲?” 乘胜追击乃是贵族妇人骂架的必备绝技,作为比兹尼斯王国贵妇圈子里面的优秀一员,莱德侯爵夫人无疑是领会透彻、贯彻到位的表表者,朝着车边的对手狠狠就是一击。 好嘛,这态度,这架势。话说的又快又狠,连带着诛心至极,前面几句还只是语气不善,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将仅仅开了个头的凯文团长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甘拜下风。 旁边试图帮腔的巴特尔更是满头黑线,简直不明白车厢里头的刁蛮娘们,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生物,这么狂躁,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还能不能正常沟通! “还有你,克莱!你给本夫人听着,再敢没得到我的允许,就擅自带不明身份的男人来马车这里聒噪,本夫人绝对饶不了你!” 矛头调转到带领凯文一行的胖管家身上,侯爵夫人再一次使人领悟到,什么叫做等级差别。 可怜克莱管家只能连声赔不是,悄悄给佣兵团长做了个“速速离开”的手势。 再次灰溜溜掩面败逃的凯文和巴特尔,一回到团里就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将队伍里头所有三级以上实力的人员,不分职业和属性,管他是战兵、弓箭手还是法师,亦或是牧师,有一个算一个,都叫到路旁商议。 这年头,遇到过不去的坎自然是有难同当嘛,不对,这不是要进山谷么?自然是“虚怀若谷”、集思广益,赶紧做好临时谋划的工作。 由于事态紧急,团长三言两语介绍完大致情况,就让到场众人提意见,明确发言必须尽可能简洁,确保在十分钟内完成讨论,不然天晓得那位明明脑袋进水、偏偏身份地位又最高的侯爵夫人,会认定他们在密谋什么。 那样的话,就算侥幸平平安安通过詹姆士山谷,他和黑狮子佣兵团都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当然,现在也不见得有多好的下场就是了。 一时间,可怜的凯文团长心情郁闷之极,差点认为只有在谷中遇到伏击,才能洗刷干净自己和身旁一干佣兵的清白,哪怕必定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我看只有做好最糟糕的准备了:留出强者断后,或是突前。一旦遭受伏击,就视具体情况,选择集中力量向前还是向后突围。至于那婆娘一家,尽可能把侯爵的嫡长子救出来,其他人就算了。反正那婆娘已经这把年纪,身材很可能走样,脾气又臭,说不定正牌夫人的位子上,侯爵大人早就想着要换个年轻貌美的上去,咱们算是随手帮他一把好了。” 最先开腔表态的,竟然是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另一位副团长,牧师“白鹤”。 看着副团长语速飞快的率先说出看法,顺便“热心周全”的帮莱德侯爵考虑续弦的人生大事,在场的佣兵骨干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点都不吃惊。看来以往的重要时刻里头,牧师无疑也是黑狮子佣兵团里的智囊担当,连“军师”的重任也一肩挑,至于军师这个职业必不可少的“腹黑”技能,也是相当相当的优秀,很是让质朴的诺尔默刮目相看。 “我赞成。反正只要能给侯爵留个带把的种,就算是我们仁至义尽,也能向侯爵大人有个交待了。”一名五大三粗的佣兵率先支持,看他身上的气息,大约也有五级的修为,在这团里也算是排的上前十名的实力了。 “我也赞成。”这回应和的是“灰狗”。 “我赞成牧师的意见。” “附议附议。” 一干佣兵骨干七嘴八舌的表态,纷纷支持“白鹤”副团长提出的建议。 莱德侯爵夫人不把佣兵当人看的做派,明显惹恼了他们,连带着对她生养的孩子都不待见,若不是必须确保侯爵嫡长子的安全,他们巴不得这群骑在头上撒野的无良纨绔死尽死绝。至于丰腴的侯爵夫人本人嘛,以佣兵们的粗俗观点来看,到不妨让自认为活色生香的她落在仇家手里,好好被对方男性压在身下,充分感受一下他们“深入浅出”的异常热情,否则实在对不起她一门心思想带整团人陪葬的坚持。 麾下一众小头目已经迅速达成了一致,凯文便将目光转向诺尔默三人,等候他们发表意见。 少年一看团长的表情就明白了,立刻举手表示赞成。 虽然有点奇怪,为何是少年而不是普利坦德出面表态,按照乔治所说,老法师才是这支小队伍的当家人,然而凯文见老管家全程微笑着不说话,还以为他在有意考验家中少年人,培养他处理险恶处境时的决断力,见老管家没有表示反对,佣兵团长也就默认是他们三人的共同看法。 “那就这样定了。”凯文环视了一圈身旁的众人,开始分派任务道:“‘老鹰’带着你那几个弟兄前头刺探,招子放亮些,别让人包了饺子。” “明白。” 一名看着就精干的汉子点头应道,想来一向是由他负责带队担任斥候。 “巴特尔前头带路,出现异常你说了算。汉森、尼古和利特跟上,一切听从副团长的命令。” “明白了。”巴特尔简洁有力地应了下来。被凯文点到名的三名小头目也纷纷应诺,其中汉森就是那位五大三粗的五级佣兵。 “牧师居中调度,随时准备策应队伍首尾两端,你们几个跟着。”佣兵团长用手指一圈几名小头目,让他们跟随“白鹤”牧师镇守队伍中部,并做好接应前后两部的准备。 牧师很平静的接受了任务,归他统领的几名佣兵便自发向他靠拢,方便一会等候“白鹤”副团长指令。 凯文看向普利坦德,想了想说道:“普利坦德法师还是带着两个年轻人,跟在队伍的中部。只是负责保护的对象要改一改,位置要稍稍后移,变成护卫莱德侯爵长子乘坐的那架马车,尽最大的可能保证他的安全。一旦情况有变,或是形势不妙需要突围,我会尽量亲自赶来和你们会合,一同护着侯爵长子逃出山谷。至于原来护送侯爵夫人和嫡长女的任务,就由朱莉她们几个接手。” 说完,佣兵团长指了指小头目里头唯一的一名女性佣兵。 团里这次派来执行任务的女佣兵有将近十个,但只有这位名叫朱莉的达到三级实力,也就只有她有资格出席这场紧急会议。凯文所做的调整,恰好将诺尔默三人和朱莉等人原来保护的对象互相调换。 “请注意,三位保护的人选其实是所有人里面最重要的一位。倘若我们不幸任务失败,没能将莱德侯爵其他家属一起安全送回王都,单凭他的长子一人,就能减免我们团所需承担的将近一半赔偿金,我们团也能继续勉强保存下来。但要是连侯爵的嫡长子也保不住,我们黑狮子佣兵团就是倾家荡产,也支付不起巨额的赔偿金,更不要说承受侯爵大人随后而来的无情报复。” 凯文团长郑重其事的向普利坦德交底,“想必法师也清楚,王都里头一名掌权的实力侯爵之怒火,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老乔治说你们是自己人,关键时刻靠得住,一切就拜托三位了。” 普利坦德一脸郑重的向凯文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他的担忧,愿意接受如此重大的委托责任。 随后他又对着朱莉说道:“你们也要尽可能护住侯爵夫人她们。当然,实在顶不住的话,一切以保存自己要紧,别随便就丢了性命,为了她不值得。”佣兵团长叮嘱道。 朱莉连忙点点头,应了下来。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步入险地 第八十八章 步入险地 诺尔默冷眼旁观,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 两位副团长也好,朱莉也好,其他在场的佣兵头目也好,对于凯文最后所做出的决定都没有一点异议。也就是说,别看他们嘴上说的凶,心里也确实十分厌恶莱德侯爵夫人,巴不得如果出现伏击的话,刻薄尖酸刁蛮嚣张一应俱全的她能丧命在谷里。但说归说,具体实施的时候,依然将她当成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哪怕是出于减少一些赔偿金方面的实际考虑,也体现出凯文等人的职业操守,不会轻易被个人恩怨和负面情绪所左右。 末尾一句,更充分显示凯文这位一团之长,相当在意每一位下属的安危,难怪他能得到这么多桀骜不驯的佣兵由衷的支持和信服。 “至于‘酷死四重奏’,照着老规矩负责机动,不设固定战位,哪里需要支援就到哪里。” 三男一女,一共四位打扮花哨的佣兵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们年纪相仿,都是四旬左右的样子,和诺尔默三人一样,乃是临时加入团队的小组合,个个都有三到四级的实力。不过听介绍,这个“四重奏”组合成名已久,擅长小组配合,和黑狮子佣兵团的合作也有许多回,彼此深知对方的战术,算得上是不是正式团员的团员。 凯文分派完其他人的任务,终于轮到自己了。他说道:“我负责断后,巴里、“灰狗”你们几个跟着我。大伙儿都注意点,别让人抄了后路都糊里糊涂不晓得。” “明白。”“灰狗”毫不含糊应道。 “放心吧,老大。”这是巴里的表态。 其余几个佣兵头目也纷纷应下。 山谷险峻、狭窄,长长的行进队伍后部是最有可能遭受重点攻击的位置。身为黑狮子佣兵团的团长和最强战力,出现在最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一向是凯文备受称道的作风,也是他一贯以来的坚持,从未改变。 见在场众人没有其他意见,凯文便拔转马头,决定再去和莱德侯爵府的那名负责联络的胖管家交个底。 从几天来的多次接触中他就感觉到,一身高级佣人打扮的管家克莱,自身的实力也在四级上下,加上侯爵府中,随身保护侯爵夫人、嫡长子嫡长女等几位要紧人物的那些护卫,实力也基本在三到四级的样子,只要布置得当,提前做好准备,紧要关头的时候,这股力量也有可能左右整个战局。 因此哪怕这时候过去,很有可能要吃人家的白眼,佣兵团长仍然以大局为重,放下面子亲身前去沟通。 随着老大动身前去做最后的交涉,团里其余各头目纷纷动身,赶赴自己的战位进行组织和布置。 一阵忙而不乱的调度过后,等到各部向凯文发出一切就绪,可以动身的信号,魁梧的佣兵团长便用力一挥右臂,全团人员随即按照各自的顺序,一一步入山谷,神情肃穆。 “当心冷箭,快把护盾安上。” 返回自己位置之时,诺尔默便向晨曦提了个醒,然后回头和老管家打了声招呼,建议普利坦德提前穿上软甲,毕竟在法师袍里面多穿一件软甲,会让老管家行动不那么舒服和方便,不过比起死在山谷两侧射出的冷箭来,还是宁可选择难受一点好了。 听到少年的关心,晨曦和普利坦德都是心中一暖。 明知自己才是三人之中实力最弱,最需要保护的一个,诺尔默却毫无纨绔少爷凡事以自己为中心的缺点,总把身边人放在心上,这种品质在当今的世上,可并不多见。 少女依言取出护盾,安在左手手臂护甲上头并且固定好。 盾牌个头不大,重量和尺寸都是专门配合少女的身材设计和打造的,质地上佳,不会对晨曦战斗时的动作造成多大影响,却能在应对突然射至的箭弩时多出一道有效的防御措施。只是这样一来,少女头戴一顶小巧秀气的兜鍪,左手安着护盾,右臂装着小巧的短弩,再加上她双手各持一柄短剑,娇小玲珑的少女可说是武装到了牙齿,活脱脱一副女武神的架势,相当的瞩目。 老管家则是从背囊里头取出一件样式古朴的贴身软甲,就直接在马背上穿了起来。 软甲看得出已经有好些年没用了,老管家连怎么穿都要先想一想,还好总算他的身材保持的很好,软甲依旧能贴身穿上。多了这层软甲,防御能力相对较差的法师,等于额外多了一条命。 这时候诺尔默不仅在右臂上安好了骑士盾,还特意取出长枪组装好,挂在“得胜钩”,也即是马鞍的枪挂钩上头。 平时为了节省空间,少年这把用惯了的长枪都被精心拆分成三截,化整为零的放进行李之中收好,山谷狭窄,正常情况下不会用到长兵器,可他仍然是有备无患,及早做足了准备。 加上背在背上的长弓和马鞍两侧的撒袋,无论是应对何种类型和程度的攻守之势,少年相信自己都能应付自如。 随着大队人马络绎进入山谷,少年更加不看好雇主这个冒险的决定,只有身处谷中险峻的地理位置,才能切身感受到那股明显的压抑和恐惧。 光秃秃的山壁几乎是呈笔直状向上延伸,只有来到出现灌木和乔木之处,陡峭的山壁才慢慢逐渐倾斜,不如此的话,估计那些树木的生命力再顽强,也无法在这般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生存。然而由于山谷较窄,山峰又颇高,抬头望去,头顶的蓝天便只剩下不大的一条带状,说是“一线天”也不为过。 行走在这么险要的地方,不需出现什么险情,人自然而然就会紧张起来。 别说人感觉不安了,越往里走,团里许多马匹都出现了情绪异常的状况,需要驭手好一阵忙乱和安抚才没引起骚乱。 “大叔,你说要是真有仇家要对付莱德侯爵的家眷,最适合动手的时机是什么时候,选在哪里动手好?” 晨曦轻声向普利坦德请教道。 普利坦德微微一笑,说道:“要我看哪,若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当然是选在临近中午的时候,那时候人困马乏,又饿着肚子,再加上刻意防备了整整一个上午,精力和体力都是处于一天之中较低的当儿,再怎么三令五申提高警惕,实际上也是无济于事。面对袭击,恐怕大部分人连勉强突围都做不到。” 老管家说得轻描淡写,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自信。 “那岂不是说,只要真有歹人提前设伏,我们别说还手,连能不能逃命都还两说?” 少女还没来得及继续提问,莱德侯爵府上的一名护卫就插嘴问道。 这一处的山道颇窄,只能容一辆马车行走,整个队伍被迫排出“一字长蛇”的队形,艰难跋涉,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也正因如此,坐在侯爵嫡长子马车上面的这名护卫,也才有机会听到少女和老管家之间的对话,听到普利坦德说得如此凶险,忍不住插起话来。 老管家摇摇头,温言反驳道:“不是两说,而是除了极个别的强者,队伍里头绝大部分人都要丧命于此。” 他说完看了看提问的这名护卫,明显又是一名来自训练场的“高手”,没经历过血腥杀戮的洗礼,一听到自己这么肯定的回答,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哪有那么巧!敌人就能一早料到我们会放着大路不走,偏偏选择走这条险路?又恰好在我们要休息、吃午饭的地方设下埋伏?” 车厢里传来一把年轻人的声音,响而不亮,隐约有点中气不足的样子,正是莱德侯爵的嫡长子发话了。 他端坐在车厢里,闲着无事,一时好奇听到外头的谈话,对老管家的断言很是不认可,于是开始发表意见。若不是赶路之旅太过无聊,谷中的地势又不平坦,车子颠簸,他才不会屈尊降贵,放下身段和一名身份低贱的佣兵说话呢,还要是一名年老的佣兵。 以他的性子,还不早就搂着身边的漂亮侍女卿卿我我,那才是公子哥儿的本职工作嘛。 “哪有那么巧!那些仇家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料到我会临时下令改路?还能及时赶到谷里,选好有利的位置进行伏击?不过是那些个低贱的佣兵危言耸听,想临时借机提出加钱罢了。本夫人偏偏不上他们的当!” 仅仅隔了一架马车,懒洋洋倚在靠背上的莱德侯爵夫人,正和两名贴身侍女聊天,享受她们马屁的同时,恰好也得意洋洋地说出和儿子意思接近的话来。再一次论证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朴素真理。 跪坐在侯爵夫人旁边,正给她轻轻捶着腿的那名侍女连忙娇笑着,迎合道:“那是当然。都亏了夫人慧眼如炬,一早看穿了那大个子的算计。没想到那大个子团长看上去一副老实模样,竟是一肚子的坏水!” 她边恭维着一家的主母,边朝窗外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样子。 “估计呀,这会子那一肚子坏水的家伙,正郁闷的在马上吃西北风呢。也不打听打听,咱夫人何等精明,岂是他能骗得了得么?” 另一名侍女不甘落后,同样使劲吹嘘着自家主子。 听到两名下人的刻意讨好,莱德侯爵夫人更加得意了,干脆翘起了二郎腿,悠然晃动起来。车厢里头安放有暖炉,温度比外头高出一半不止,她保养得颇好的胴-体一如往昔般雪白娇嫩,此刻她只穿着贴身的衣物,丰腴的诱人曲线显露无遗。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破局之法 第八十九章 破局之法 镜头回到诺尔默这边,少年听了老管家的话,就一直默默思索,没再介入众人的谈话。 莱德侯爵家的嫡长子这类纨绔,大部分除了将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代表,和他们“探讨”问题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浪费时间,虚耗生命。不必要的话,少年宁可与各行各业的普通老百姓交流,也不愿和这群公子哥儿闲聊,攀交情什么的连想都没想过。 当然不主动证明贵族身份的话,人家尊贵的侯爵嫡长子,连与少年闲谈的兴趣都欠奉,刚才难得开一下尊口,无非是出于“教训”老管家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正经目的。妄想抱人家的大腿,除非你是漂亮姑娘还有可能。 沉吟了一会,诺尔默稍稍放慢坐骑的步伐,故意落后一步,变成与普利坦德并辔而行。 少年偏过头悄悄询问老管家道:“大叔,若是我们已经大致确定,对方会按照你先前所说的法子,在中午快要吃饭、或者正在吃饭的时候攻击我们,我们是否能将计就计,提前布置好破局之策?” 老管家顿时双眼一亮,回答道:“嗯,很有想法。但具体要怎么个将计就计呢?” “比方说,既然对方算准了我们的行程,这里的地形又相当险恶,想必能够容纳我们大队人马休息、做饭的地方并不多,同样道理,对方能调动埋伏的人手也一样有限,很难保证面面俱到,大几率只会选择一处我们最有可能停留的位置,预先布下埋伏,这样才有可能全歼车队,达成灭掉侯爵一应子嗣的目标。” 诺尔默缓缓分析道。 “嗯。有道理。” 普利坦德点点头,鼓励少年接着说下去。 “要破局的话,只需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在他们预先埋伏的地点停下就行了。不按照对方的设想与节奏去做,至少就成功了一半。他们毕竟是在山壁上头,上下不便,总不能大队人马冲下来追杀吧?再说又被我们破坏了原有布置,多少也会愕然,要花点时间去消化,去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诺尔默很肯定的说道。 “那么午饭问题怎么解决呢?饿着肚子一味埋头赶路也不是办法,万一对方一根筋的硬是追上来拼命,我们没力气可是同样要吃大亏的哦。” 老管家笑眯眯地提醒道。 常言道细节决定成败,这一方面的问题确实需要引起重视,皇帝都不差饿兵,任何时候,再忠诚再彪悍的战士,空着肚子作战,战斗力都是要大打折扣的。 “至于午饭的问题,好办。佣兵都不是娇生惯养之辈,提前安排一下,就在马上边走边吃几口囊,喝几口冷水对付一顿,等晚上到了安全地带,再好好吃顿肉喝点热汤补回来就行。” 听了少年的话,普利坦德赞许地点点头,又朝着马车努了努嘴,说道:“可问题是车里面那群贵人该怎么办?他们可不见得能吃苦,愿意吃苦。” 诺尔默想了想,老管家的担心不无道理,护卫的佣兵不怕吃苦,被护卫的贵族偏偏怕的就是吃苦,要想让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啃着又干又硬的馕饼,喝着生冷的水凑合一顿,估计是行不通的。 特别是以莱德侯爵夫人的霸道性子,非大闹一场不可,一个处理不当,没等敌人杀将过来,车队内部就先乱成了一锅粥,等着被收拾干净好了。 少年咬咬牙,轻声但很坚决地说道:“事急从权。先不要告诉她们,等过了危险的地方再和她们说。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她们想吃也得吃,不想吃就干脆饿着好了,反正闹意见的是她们的肚子!” 前面的晨曦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哥哥可真够损的,难得向来忠厚老实的他能琢磨出这么个法子来。少女的耳朵灵着呢,就在她后面的诺尔默说的再小声,少女也听得一清二楚,全程只是瞒着周边马车上头的那群废物点心罢了。 普利坦德微笑着捋了捋漂亮的胡须,认可了少年的意见,对他能审时度势不被常理所拘束的应急计划很是认同。 性格宽厚不等于要迂腐,平日循规蹈矩不代表危难关头也要墨守成规一成不变,危机危机,危险中往往隐藏着机会,就看危局中人能不能及时找到了。人活在世上,遇到难题一定要尽可能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永远不知变通干着急,否则岂不是活成了个木头人,干脆等着被人劈成木柴烧火做饭好了? 见老管家和少女都赞成自己的想法,诺尔默调转牛头,赶到凯文身边,悄悄说了自己的看法。 一听完少年提出的建议,凯文立刻拍着大腿连连叫好。他可是走了一路愁了一路,期间不是没想过应对的办法,可惜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一一自我否决之后,头发都快愁白了,越来越没有底气,妄自号称智勇双全,魁梧的黑大个心里面几乎认定了,只能硬扛着靠大量的佣兵弟兄牺牲来过这一关,就没想到这个好法子。 静静仔细琢磨了一阵,凯文越琢磨越觉得诺尔默的建议非常有道理,非常具有实操性,便很干脆的全盘接受了少年的建议。 他面带喜色地唤过几名亲信佣兵,轻声和他们说了自己的决定,命他们分头通知前面的“老鹰”、巴特尔和“白鹤”,还特意叮嘱下属要悄悄落实,省得莱德侯爵家的某些人察觉了,又要惹出事端来。 待下属分头前去通知弟兄们,魁梧的佣兵团长重重拍了拍诺尔默的肩膀,以示赞许,拍得少年龇牙咧嘴的苦笑。要不是他最近进阶中阶战兵,就凯文那堪比熊掌粗厚的大手这么连续几下,非得给拍到地上躺下不可。 凯文眉开眼笑地瞅着少年,夸奖道:“行啊!小兄弟。要不是你想出了这么个好法子,黑狮子佣兵团的菁华,怕不得丢下一大半在这破地方,我先口头替团里弟兄们的家属说声谢谢了。等顺利度过这个难关,我再重重答谢你。” “道谢就不必了,我也是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已。要是团长的所谓重重答谢就是狠狠地拍下来,我还是不要了,承受不起。省得没死在凶狠的敌人手里,反倒先死在自己人手里。” 诺尔默连连摆手,对凯文的道谢方式很不感冒,巴特尔号称有山地矮人的血统,这凯文团长难道是祖上曾和比格熊结过亲家,他身为纯血后裔返祖现象体现的比较明显,招呼人和比格熊一样的“热情”,实在是令人无福消受。 正笑呵呵的团长立刻换上一副贼呼呼的模样,笑着说道:“那就事后到‘黄磨坊’里头乐乐,所有费用算我的!如何啊?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不清楚“黄磨坊”是个什么样的磨坊,但一看凯文笑得那么淫-贱放荡,周围的佣兵也都心照不宣的刻意摆出一副淫笑的样子,少年也知道必定不是个正常的“磨坊”,至少磨的不是面粉,而是别的什么搬不到明面上来讨论之物,于是连连摆手,推脱道:“再议,再议。我先回去准备了。”然后拔牛就逃。 “哈哈哈哈哈。” 欢快的哄笑声响起,回荡在寂静的山谷中,引得整个队伍无不侧目,佣兵们个个都觉得稀罕。 自打进入这条险要的山谷,凯文和身边佣兵都是全神戒备,紧紧盯住山道两侧,气氛要多压抑就有多压抑,此刻终于能开怀大笑出来。 等诺尔默回到自己守护的马车旁边,凯文派出的亲信已经将团长的重要通知告知斥候,传达给两位副团长,然后开始挨个告知每一个佣兵。 “夫人,那些低贱的佣兵都在交头接耳,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些什么。” 那位刚刚还在给主母捶腿的侍女愁着眉头禀报道,她经常挑开窗帘向外望,好像在观赏风景,又好像在留意些什么,竟然被她察觉出了佣兵团的异常。 “行了,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收了我们莱德家的钱,就只能乖乖替我们卖命。想出幺蛾子,先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佩琪呀,你就安心给我捶捶腿,别的自有胖子克莱去操心。” 莱德侯爵夫人说道,一脸的漫不经心。 另一名侍女也附和主母道:“夫人说的是。有什么好担心的?什么黑狮子佣兵团,听着威风,在咱们侯爵夫人面前,不一样只能乖乖夹起尾巴做一只哈巴狗?胆敢玩花样的话,当心夫人揭了他们的狗皮。我说佩琪,你就安安心心给夫人捶腿好了,你说你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才一会的工夫,都朝外头看了好几回了。怎么,瞧上哪个帅气的佣兵了?” 竞争无处不在,老牌贵族的家宅内院更是如此。佩琪连忙强笑着否认,低头专心帮莱德侯爵夫人捶起另外一条腿,她也意识到自己巨大压力之下的反常举动,只好按捺下心头的忐忑,专心做事,免得万一被猜疑心重的主母察觉到什么。 日上中天,大队人马艰难跋涉到了近午,骑在马上的佣兵纷纷从随身的背囊里取出馕饼,就着水囊里头的凉水啃起来。 起初单独一个两个这么做倒还罢了,附近的侯爵府护卫还以为,他们是高度紧张之下,反应过激导致的肚子饿,到了几乎所有佣兵都在边赶路,边撅起腮帮子一个劲儿啃囊的时候,莱德侯爵府上诸人就是再笨,也发现有些不对了,毕竟出发几天来,还是头一回见到黑狮子的佣兵们这样做。 这算什么意思? 侯爵府的护卫纷纷暗中嘀咕起来。 正文 第九十章 意料之中 第九十章 意料之中 “老大,地方我们仔细看过了,地面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左近的山上一直很安静,没听到鸟叫声什么的。” 就在行进队伍开始悄悄议论起来的时候,绰号“老鹰”的佣兵斥候回到了凯文身边,轻声向团长禀报道。 “一点声音都没有?” 凯文直视着他,目光炯炯地追问道。 “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可是全程偷偷竖起耳朵的听,一直都没有。” 斥候“老鹰”一个字一个字的确认道,神情相当严肃,和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判若两人。 凯文张开嘴巴“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对视的两人都明白了彼此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心照不宣而已。 敌人到底是露出了马脚,除非没有埋伏,否则的话,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詹姆士山谷并不是了无生气的死地,山谷两侧树木茂密的地方,可是生活着大大小小的各种飞禽走兽,正常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不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来。 正因被大群伏击者身上的杀气所摄,感觉敏锐的动物们,才会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暂时回避,从而出现鸦雀无声的反常现象。 “这小子!”魁梧的黑大个子嘴角一翘,赞叹道:“不但会做饭,脑瓜子也好使,能及时想出这么个招来。真是有一手啊!” 于是长长的队伍继续前进,不久之后路过一大块空地,明显已是中午时分,按理应该停下来休息开饭了,一马当先前头带队的巴特尔却依旧马不停蹄向前赶路,完全违背常理的举止,终于引起了有心人的强烈反应。 当佩琪再次特意向莱德侯爵夫人禀告,明明已近正午,又恰好路过一块少见的大空地,佣兵团竟然没有停下来休息、做饭,而是依旧骑在马上赶路,个别人还边走边吃的反常情形时,高傲自我的莱德侯爵夫人顿时很不高兴,火气“噌”的一声窜上了头顶。 论家庭经济实力和背景,即便贵为侯爵正妻,她的座驾也没奢豪到添加避震设备的程度,既没有矮人工匠定制的机关系统减少颠簸,更用不起需要法师不断加注法力维持运转的悬挂法阵,装饰再豪华,也改变不了木制车轮与路面硬邦邦直接接触的现实,车轱辘随着崎岖的路面上下颠簸,车厢里的乘客委实不那么好受,尤其是长途跋涉,一天下来人都快散架了,连续折腾几天的话,反应大的连饭都吃不下。 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自个骑马就是其中最简便、有效的之一,可要让养尊处优两手不沾阳春水的莱德侯爵夫人骑马赶路,她还没那个心情和本事。这不,山谷之中颠簸了一路,哪怕有佩琪专程在给她揉腿、捶背,她依然感到腰酸背痛,浑身都不对,就巴望着停下来修整的时候,赶紧下车好好伸伸懒腰,走两步散散心。 现在这副情形,岂不是说连她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实现? 最关键的一点,是谁给了这群下贱的佣兵这么大的胆子,在没本夫人批准的前提下,就敢自行其是,胡作非为,还有没有规矩了,懂不懂上下有序尊卑有别的道理了! 莱德侯爵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怒火一上头,她马上命侍女唤来管家克莱,也即是侯爵府里头负责和黑狮子佣兵团沟通、交接事宜的那一位胖子,先是劈头盖脸地斥责他办事不力,事先没让该死低贱的佣兵团知好歹、守规矩,再勒令他立刻吩咐凯文停止前进,回头找个宽敞一点的地方让全团人,尤其是侯爵府的全体人等好好休整,吃饱饭消停会再重新上路。 然后,她又严肃地补充强调,在执行完她前一道命令之后,凯文必须就目中无人、擅自改动计划的无礼行为当面做出正式解释,并郑重致歉,否则将面临严厉的佣金扣减惩罚! 脸黑得像个锅底的主母显然动了真怒,指着他脑门骂的那只白嫩胳膊都在发抖,克莱管家不敢劝阻,只得连忙跳下马,以他四级战兵的高速奔跑来到队伍的末端,与凯文团长进行严正交涉,告知莱德侯爵夫人的两项决定。 很快,一脸愕然的他回到了主母的马车边上,瞅了瞅帘子后头莱德侯爵夫人孤傲挺立不容质疑的身影,很为难的向着车厢里头开口禀报道:“这个......尊敬的夫人,凯文团长请我转告夫人,他的部下斥候发现左右的山壁上不时有可疑的身影出现,显然是在跟踪车队。为了确保尊贵的夫人您,以及侯爵府上各位尊贵的少爷和小姐的人身安全,他正准备下令全体加快速度前进,好尽快甩开那些可疑人物。” “哦,至于您很关心的午餐和午间休息问题,凯文团长答复说,为了完成将您和全体侯爵府人员安全带出山谷的重任,只能委屈您和大家一起,边走边随便吃点干粮,伺候不周之处,敬请谅解。相信危机一旦解除,一切就能很快恢复正常了。” 克莱管家边说额头边渗出冷汗,越说越支支吾吾,私下里隐瞒了关于勒令佣兵团长道歉的要求,熟知莱德侯爵夫人霸道惯了的他,准备硬着头皮又一次迎接主母劈头盖脸的训斥和怒骂,这是再次办事不力的必然下场。 “你说什么,黑大个吃了豹子胆不成?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 果然,高八度的尖刻嗓音响起,随后窗帘被一把扯开,露出侯爵夫人那张保养得娇嫩白皙、此刻却涨得通红的双下巴脸蛋来。 还没等双眼喷火的莱德侯爵夫人开口喝骂,仿佛为了证明管家所言不虚,一声尖利嘹亮的哨子从后头响起,那是佣兵团长发出的全体加快行进速度的命令。 凯文一声令下,整个佣兵团的成员立即全部开动起来,大部分骑马的纷纷驾驭胯下的骏马加快速度,少数步行的则立即迈开双腿甩开膀子,同一时间加快了行进的频率。 两旁负责保护车队的他们一动,裹在中间的莱德侯爵府马车也只好被动的提起速度,以便跟上前头和身旁的保护者。猝不及防的侯爵夫人正在口水四溅大发雌威,顿时就被突然加速的马车带得一个后仰,直接栽倒在软垫上面! 于是就这样,在莱德侯爵夫人歇斯底里的怒骂和诅咒声中,不管情不情愿,甘不甘心,大队人马被裹挟着,朝着前方开始加速。 这下侯爵府的护卫和下人就倒霉了,虽然坐着马车,不用依靠自己的双脚在谷中艰难跋涉,可空着肚子屁股被震得发麻的酸爽滋味,实在太不好受。 想咒骂佣兵们不讲理,却又听他们说斥候发现某些可疑身影在追踪队伍,团长大人权宜之下不得不两害取其轻,先出了山谷再说,说得信誓旦旦有板有眼的,让人不由得不相信; 再想想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既然一早就发现可能是敌人的踪影,为什么你们懂得自个先吃点干粮果腹,却不及时通知我们侯爵府的相关人等,害得我们现在只能吃着飞扬的尘土跑路,太不仗义了! 车轱辘不停地转动着,车外头的护卫只能腹诽,车厢里头的主奴三人却在怒发冲天。 “夫人,这些下贱的佣兵实在是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若不立即制止他们的恶劣行为,严惩他们,任由他们继续乱来的话,咱们能不能活着回到王都都成问题!” 吃力地扶起盛怒的主母坐好,佩琪这个奴才激动的满脸通红,双手握拳不住上下比划,好像比主母更加愤慨,更加痛恨凯文的无礼与挑衅行为。 “你说得对。今天再不让那个乌黑发亮的下贱胚子明白,本夫人才是这支队伍里面的最高指挥者,天晓得他们明天能干出什么龌蹉的勾当来!” 莱德侯爵夫人脸红脖子粗的,咬牙切齿的深深认同侍女的观点,连尖尖的指甲刺到自己的肉里头都没察觉,已然接近失去了理智。 实在是太侮辱人了!那个下贱该死的黑大个凯文,完全没将本夫人当成一回事,胆敢如此羞辱于我,今个儿不好好收拾他一顿,他非翻天了不可! 感觉受到奇耻大辱的尊贵主母没有发现,此刻身旁佩琪这些言行举止,根本就不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侍女应该有的。 再一次粗暴地掀开帘子,莱德侯爵夫人刚把头伸到窗外,便被翻翻滚滚的尘土呛得咳嗽连连,眼泪都飙了出来,只好怏怏地缩回车厢,冲着车窗外高声喊叫道:“克莱。你马上叫那什么狗屁团长滚过来见我!马上!听到没有?我要当面好好收拾收拾这无礼的匹夫,让他弄清楚这支队伍到底谁说了算!” 恼怒之下,地位尊贵的侯爵夫人早就将随时随地保持贵族风度的基本原则丢到了地上,像个泼妇一样开始骂街。 克莱管家满脸的苦涩,如今他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两头堵。在他看来,如今木已成舟,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与其和代表黑狮子佣兵团的凯文彻底闹翻,倒不如像老百姓常说的那样:既然饭都煮熟了,就干脆开饭吧。还动什么意气,闹什么别扭啊!再说了,无论谁对谁错,凯文团长是否存在无视夫人的嚣张举止,现在到底是身处险地,赶紧离开才是正经,要闹也到山谷外头的安全地带再闹行不? 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克莱管家实在太了解主母的个性了,盛怒之下,她一定听不进别人劝告,不要说身为下人的自己,就是莱德侯爵大人说话都不管用,“莱德家之老虎母上大人”的绰号可不是吹的!眼下主母更不会待见负责接洽佣兵团的自己,劝说也只能遭受更加严厉的训斥。 为今之计,只能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惹恼侯爵夫人的是貌似憨厚的凯文团长,就由他来承受主母的怒火和口水好了。 克莱管家于是决定按照主母的命令,动身通知佣兵团团长前来挨训。当然了,当面通知黑大个的时候,双方的表情和场面肯定会很尴尬就是了。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如愿而至 第九十一章 如愿而至 一根突如其来的冷箭使得克莱管家告别了尴尬为难的局面。 就在莱德侯爵夫人乘坐的前面一辆马车上,一名侯爵府的护卫捂着喉咙,瞪大双眼试图用力摁住要害的伤口,然而喷涌而出的鲜血飞快浸湿了他的上衣,也飞快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护卫软软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箭速实在太快,他还没听到弓弦响起,喉咙就传来一股剧痛,跟着就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他身旁的驭手吓得脸色苍白,偏又碍于职责所在家法严厉而不敢擅自离开座位躲避,否则万一翻了车导致里头的少爷或者小姐出现伤亡,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恐惧笼罩下,驭手只能死命缩着脖子拉紧缰绳,勉强控制马车不要失控,嘴里不断嘀咕诵念着“光明神庇佑”的祷词,期盼伟大的天帝至尊能和上回一样,保佑他躲过一劫。 “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响起的很及时,却又无比短暂,高声发出警报的那名佣兵刚开口,臂盾尚未举起,便已在瞬间胸部中箭,直接一头栽倒在马下。 随着示警者的阵亡,“嗡嗡”的弓弦声此起彼伏,强弓劲弩特有的低沉振动还在人们耳边回荡,数十根锋利的羽箭便从两边的山壁上射出,猝不及防的车队里头随即响起声声惨叫,十多道身影倒了下去。 箭射得是又快又准,还专挑要害下手,不是咽喉面部,就是胸腹后背两处,中箭的佣兵和护卫就算不死也会重伤,短时间内基本丧失战斗力。 幸亏袭击者并不是同时发难,狭窄的山道两边射至的冷箭有先有后,队伍里头又有机警的佣兵付出生命的代价高呼预警,否则的话,中箭倒下的远不止十几个人。 “冷静!闪避!护卫!” 正跟在主母车旁的胖总管克莱一个驴打滚,从马上翻身落地,躲到了坐骑的后面,形象有些狼狈的同时,多少还有些滑稽,此外竟然没忘了高声招呼车队做出应急反应。 可惜到底是遭受伏击的一方,再怎么反应迅速,应对得当,仍然避免不了混乱的产生,尤其是马匹之类的坐骑,自然而然就会出现恐慌现象,更不要说侯爵府的一干婢女等下人了。于是乎山谷之中一阵马嘶人吼,尘土飞扬,年轻女性惊慌失措时独有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山壁上面,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骂了一句:“该死!” 要不是下面这群目标突然毫无来由的加快速度,跳出了他们一早设好的埋伏圈,他们又怎么会被逼的打乱计划,追上来强行出手,场面变得难以掌控? 按照他们原先的设想,一根毒箭带走一条人命,乃是标配,这可是他亲自拿大活人做过试验的,见血封喉,剂量上面绝对的十拿九稳,在沾有强效毒液的第一波冷箭打击下,佣兵团护着的车队少说也要丢下几十条人命,哪里是现在仅仅十多人丧命这么简单。 又是一波箭雨朝着山道上的车队倾泻而去,然而失去偷袭先机的这次攻击,除了寥寥几声哀鸣以外,取得的直接战果相当之少。 佣兵队伍本就心怀戒备,知道打乱敌人计划的同时,极有可能导致心态失衡的敌人发狠追击,而各种手段之中,弓弩又是发起进攻的最好选择,因此几乎每个佣兵都拿稳了盾牌,准备迎接冷箭的来临。 只是众所周知,在袭击没真正发动之前,谁也不知道冷箭会从哪个角落射出,也没可能一直保持举着盾牌遮护己身的做法,难免有倒霉蛋被射中。但从偷袭者射出第一根冷箭之后,偷袭就变成了明攻,只要遇袭的一方不再赶路而是专心提防,第二波次的弓箭打击就无法取得和头一回那样的显著效果。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付出十余人中箭的不菲代价之后,黑狮子佣兵团的骑兵便飞快下了战马,躲在马匹的背后,举着盾牌保护自己免受冷箭的伤害; 步兵则一个健步窜到马车车厢旁边,或者佣兵同伴的马匹后面,借助车厢凸出的边缘和手上的盾牌掩护自己,动作迅速的无法想象。 也正因这样,第二波箭雨过后,大家粗略扫一眼身边就能发现,这一回应声倒下的只有寥寥数人,而且基本上是侯爵府的护卫,严重缺乏实战经验的弊端,此刻显露无遗。 “大家小心!箭上有剧毒!” 一把粗豪的声音从某个隐蔽的角落响起,喊话的佣兵刚把先前受伤倒地的伙伴拖到安全之处,正想给明明只是大腿中箭的他拔出箭矢包扎伤口,竟然发现伙伴已经口流黑血、脸色乌黑的躺在地上猛烈抽搐,情况严重到无法挽回性命的地步,悲愤之下,见多识广的佣兵哪会猜不到问题所在,立即高声提醒整个队伍的注意。 众人连忙顶着空中乱飞的箭矢,抽空看看四周中箭的伙伴,果然凡是在第一轮袭击被射中的佣兵或者护卫,无论中箭的部位是否要害,此时均已脸色发黑的倒在地上,或是僵直着身子,或是蜷缩成一团,大多在不停地抽筋呕吐,眼见已是不活了。 一时间大家纷纷咒骂起来,有多难听就骂得多难听,诅咒袭击者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偷袭已经够不要脸了,还要在箭头染上剧毒,看来袭击者分明是想将他们全都埋葬在这儿,兔死狐悲之余,怎可能不让他们极度愤怒? 既然知道敌人的箭上染有剧毒,中箭即死,遇袭的相关人等更是全神贯注,一门心思扮演好缩头乌龟的角色,唯恐一不留神伤在毒箭下面,白白送死。 这样一来,袭击者发出的第三轮羽箭攻击,除了射死几匹拉车或被当成掩体的马匹之外,连战斗经验不足的侯爵府护卫都没射杀一个,没能取得任何战果。 “妈的,真该死!” 山壁上面那个高大瘦削的身影再一次骂了出来,外表看着毫发无损,其实心里面早在滴血,要不是为了保持高深莫测的一贯形象,他几乎忍不住要跳脚了。 为了确保这次的偷袭万无一失,他专程从地下黑市里面,高价购买了一些毒龙的龙涎,由于价格过于高昂,这些龙涎的分量总共也就只能浸泡一百多枝羽箭的箭头,即便如此,所付出的代价之大已经让他肉痛到不得了,颇有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的感慨。 此际每一根毒箭,都等同于一把代表上等生活水准的金可恩,每一次射失,都意味着这把金克恩被白白丢到了海洋深处,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就消失不见,败家子都不敢这么个败法,换成谁都要骂娘。 若是根据他原先经过周详勘察所定的计划,方才车队路过的那片场地,位置恰好位于山谷的中部地点,无论从车队的脚程来说,或是场地的规模大小来说,都是休息和吃午饭的最佳地点,黑狮子佣兵团经验丰富,断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合适的修整地点,那么趁着车队上下人等歇息和准备午饭的当儿,自己率部突然发起偷袭,毫无防备又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目标,少说也要丢下一百多具尸体。 这样一来,仗着毒液的强大杀伤力,不管有没有射中对手当中的强者,都能将对手的绝大部分有生力量直接予以杀伤,剩下来的小部分人手再厉害也有限,依靠自己特意带来的这些高手部下联手围攻,收拾掉就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千算万算,就是没料到对手会违背正常的规律,宁肯饿着肚子也要毫无征兆的突然加速离开。 一步错步步错,原本完美的偷袭计划演变到现在已经变了味,暗算变成了强攻,事态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不可控的因素变得越来越多,形势似乎也越来越不妙。这让他这位从策划到具体实施,亲自带队袭击的首领既是不满,又是担忧。 后面的金主花费了若大的代价,可不是为了袭杀区区不足道的几个佣兵和护卫的。 三波箭雨过后,凄厉的杀场突然静了下来,除了中了毒箭尚未死去的倒霉蛋发出的微弱痛苦呻吟,整个山谷上下静悄悄的,连马匹都极通人性的安静下来,好避免引起注意沦为目标,刚才的无情杀戮一幕仿佛只是个幻影,明亮的阳光下头,相当的不真实。 “难道是染着剧毒的箭矢用完了?” 诺尔默对晨曦说道。 袭击一发生,两人就默契的凑在一起,躲在大黑这头健硕的魁牛后面,靠着大黑庞大的身躯躲过全部的毒箭攻击。 他们没想到敌人这么卑鄙这么狠,竟然还在偷袭用的箭头上染有剧毒,一瞬间就下意识的选择躲到坐骑大黑身后,魁牛身材高大体格强壮,平时作用或许还不十分明显,一旦遇上今天这种危险,体型这么好的一大“块”天然盾牌,不立刻躲到它后头的是傻子。 不过哪怕明知道箭上有毒,也不用替大黑太过担心,魁牛是种神奇的生物,生活在人界与魔界相交的广袤地区,本来就皮糙肉厚,更天生就具有不怕寻常毒素的特点,只要不是极为罕见的剧毒,就算刺破魁牛堪比石头般又厚又硬的表皮,寻常的毒液也不见得能奈得了它何,稀释后的毒龙龙涎也是不怕。 不然魁牛如何能安然无恙的生活在环境恶劣、各种毒虫不时出没的两界灰色地带?还能从容不迫的繁衍生息,族群不断壮大? 换言之,大黑这头放在魁牛中也堪称万里挑一难得一见的生物,简直就将“耐操”的优点发挥到了极致,直逼变态的程度。 可惜身为当事“牛”的大黑肯定不是这么想,见到晨曦和诺尔默飞快的闪到自己身后躲了起来,交头接耳探讨问题,却放任自己接受毒箭的“洗礼”,魁牛撇了撇硕大的牛嘴,默默翻了个白眼,显然对主人拿它当挡箭牌的行为很是不屑。 太没义气了! 确认过自己和晨曦、普利坦德都安然无恙,少年开始琢磨如何反击了,躺在地上任人捶一贯不是他的风格。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强攻开始 第九十二章 强攻开始 晨曦看了一眼不远处中毒死去的一名光头佣兵,点点头表示赞同哥哥的猜测,她说道:“很有可能。敌人在箭头上抹的毒药相当不俗,毒性很烈,发作起来非常的快,中箭后仅仅过了三五息的时间,那位光头就面孔漆黑、七窍流血的断了气。据我所知,毒性这么厉害的毒药,市面上并不多见,要么是产自法法二维山毒蜥蜴的毒液,要么是来自恰空毒龙岛的毒龙龙涎,必是两者中的某一种。” “无论具体是哪一种,黑市里头价格都是贵的离谱,千金一两起步,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用得起,今天为了对付莱德一家,能这么大的手笔弄出上百枝毒箭来,已是相当的不易,显然是下了血本,志在必得的样子。再说后两次的暗箭已经没有多大效果,很可能就是哥哥判断的那样,敌人手头已经没有多少存货可供浪费了,顶多也只剩下一波射击之数,少的话甚至只有十支八支的样子。” 顺着诺尔默的话题转入分析状态,少女娇憨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不但根据身亡佣兵身体呈现出来的状况,判明了所中毒药的种类,还将来源、销售渠道以及大致价格都一一列明,语气肯定,再明显不过的学霸属性。 “那还是要十分小心。万一中上一箭,可不是闹着玩的。” 诺尔默说道。说到博闻强记上面,他自知远远不是晨曦的对手,既然少女这样判断,认为很可能是毒蜥蜴或者毒龙涎浸泡制成的箭矢,说明事实上十有八九就是如此,这两种见血封喉的毒药,无论碰上了哪一种都够喝一壶的,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沉吟着,少年轻轻从背上取下长弓,悄悄搭了根羽箭上去,晨曦也悄没声的给手臂的短弩上好弦,安放好一根弩箭,黑黢黢的弩箭貌不惊人,论起短距离范围的杀伤力,可比诺尔默的羽箭还要厉害。 既然远程打击已经失效,那么就很可能轮到近战闪亮登场了。 哼哼,没道理只能你躲在上头偷偷射我,我不能抽冷子还你几根弩箭吧?俗话说的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人静下心来,就等着敌人从暗处现出身来,还偷袭者一个大大的“惊喜”。 山谷依然一片寂静,袭击者要么正在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么已是悄悄撤退,等待更好的时机,换个地点和时间再来偷袭一次。只是从各自掩护之处向上望去,山壁上头并没有明显的人影闪动,显然敌人并未从藏身处离开。 在场的佣兵都是经验丰富之辈,从刚才的箭雨密度就能看出,此处伏击他们的敌人数量不会少,这么多人躲在上面,想一个不剩的顺利离开而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是绝对不可能的。换成擅长与森林打交道的精灵一族,或者精通利用大自然环境的德鲁伊还有可能,人族天生就不是那块材料。 因此每一个佣兵都很有耐心的调整自己的呼吸,控制好心跳,顺带着放松肌肉,以免浪费不必要的体力,同时各自准备好趁手的远程和近战兵器,默默等待与敌人近身肉搏的时刻。 车队前后各处都在努力克制情绪,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免得暴露行踪和方位,只有部分紧张过头的侯爵府护卫,发出的粗重呼吸声在不断起伏,仔细倾听的话,还能听到一阵一阵“砰砰”的心跳声,此外便是装饰华丽的车厢里面,不时传出的轻微啜泣声,那是莱德侯爵府上养尊处优的少爷和小姐们所为。 血淋淋的杀戮对于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来说,确实残酷了点,可怕了点,一时半会很难适应,况且在不久前就曾经经历过一回,被吓得可不轻,还以为这次聘请了这么多的佣兵保护,应该没人敢来捋虎须了吧,然而冰冷的现实告诉他们,潜伏在阴影处的敌人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正如现在这般,不死不休。 一声尖利的唿哨出现过后,上百道人影从两侧的山壁上赫然出现,呐喊着向下面的车队直扑过来。 带队偷袭的首领最后还是舍不得放弃歼灭目标的大好机会,权衡之下,最终做出了强攻的决定。 漫天喊杀声中,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这时候一根长箭以接近垂直的角度,自车队后头升起,呼啸着飞到空中,在快到最高点的地方爆开,散成一股明亮的红色烟雾。 佣兵们顿时精神一震,信号箭的出现,标志着凯文团长眼见敌人来势汹汹,当机立断召唤吊在后头五里处的自家人马,也即是里兹所在的“暗手”前来救援,只要坚持到自家人的到来,己方就有很大的几率扭转不利的局面,甚至是反败为胜。 隐蔽在车厢和马匹后面的佣兵和护卫则纷纷探出头和身子,准备反击了,性子急的更是早早用手里的弓箭射向来敌。 诺尔默和晨曦从大黑身后悄悄探出半边脸,静静分两边观察着敌人的情况,看清楚了袭击者的大体数量、攻击方向和手段,才好决定具体的应对措施。 呐喊着朝下杀来的袭击者,身上穿着统一的服饰,但并不是人们常常设想的那样,全身上下都裹在黑色的连体衣中,充满无情与神秘的力量,而是穿着墨绿色与浅绿色相间,看上去有点斑驳效果的绿色衣裳,连脸上都包着同样颜色的面巾。 其实这样的穿着和打扮,才是林中暗杀伏击的正确标准装扮,为的就是和身边的树林混为一体,倘若穿着一身皂的服饰,耍酷是够了,但不等出手自个就一早在阳光底下暴露了。 至于通体漆黑的紧身衣,那是“夜行服”,都名叫夜行服了,自然是晚上干不良勾当的时候才穿的正式服饰。 常言道:“细节决定成败”,来的显然是专业人士。 稍加观察诺尔默就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袭击者都从山壁上一跃而下,而是各施各法,大体分成几类: 他们有的像蜻蜓点水那样,灵活的利用山壁上凸出的石头,一蹦一跳的落到地上; 有的借助光滑的山壁,直接从藏身处滑向地面,就像是在滑滑梯; 更多的,是手里紧握固定好的绳索,或者依靠手中的飞爪,像猿猴玩耍秋千那样,荡跃着向下扑来,嘴里还刻意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借以震慑车队众人; 而真正看都不看就一个纵身往下跳的,只有寥寥十几个。 从袭击者各自选择的下落方式,期间有没有大呼小叫,就能大致判断出他们的实力和所属的类型。 “先射那些跳石头的。”少年说道。 “好。”晨曦回答的很干脆。 对于这类执行半道劫杀任务的“从业人员”,在各自组织中的身份高低常常与自身实力直接挂钩,实力越强地位也就越高,很少出现明显偏差的情况,就算真的有,也只是极个别现象,不影响大局。 需要依靠绳索或飞爪等外物辅助的,通常是实力和身手相对普通的,也即是袭击者队伍中的基层部分,也只有他们,才需要借助呼啸在内的各种手段,向对手施加精神压力,高手自是不屑为之; 胆敢直接一蹴而就跳下来的,应该是实力强劲的高手,属于他们队伍当中的核心或骨干,十多二十丈的高度可不是闹着玩的,实力不足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纯粹就是自杀,估计没有哪个袭击者那么无聊,千里迢迢专程赶到这条险峻的山谷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吧? 少年选择重点打击的对象,实力恰好就是处于上述两者之间的那一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偏偏就是一个组织群体中最不能缺少的中坚力量,负责带领基层战士执行核心领导下达的具体任务,若是能在交战的初期就将他们大部分射杀,将会给予袭击者极大的打击,使其落入各自为政的混乱局面。 冷静地判断出敌人的“软肋”,也就相当于找到了尽快化解敌人攻势、乃至最终战胜敌人的关键点,比起一股热血嘶吼着盲目往上冲的莽夫打法,诺尔默的决断无疑要高明得多,有效得多。 冷静分析情况,准确判断弱点,迅速决定方案。换句话说,少年已经初步具备了一名统帅所需的优秀品质。 晨曦的爽快回应也证明,从另一侧默默仔细观察的她完全赞同哥哥的判断和决策。 松开弓弦,一名刚从一块大石上跃起,身子还在空中的袭击者高声惨叫,松开了双手握着的短兵。诺尔默射出的羽箭,已经深深没入他的胸膛,带出一丛鲜艳夺目血花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生命,袭击者失去控制的身躯“扑通”一声重重砸到地上,砸得那处地面微微下陷,扬起一股灰尘,人也迅速失去了生机。 少年再次搭上羽箭,瞄准另外一名即将落到石头上的敌人,手一松,羽箭顿时命中目标的咽喉。 从潜藏的树木后头冲出来,就意味着自身要暴露在弓弩的打击之下,这名袭击者明知会在空中遭遇狙击,也做足了防御的准备,身上亮起了微微的青光,已是将斗气外放护住了胸口和咽喉两处,然而诺尔默选择攻击的时机实在太好,箭射得又极准,充分利用了人要落地前会下意识向下看一眼的自然习惯,就在敌人眼睛看向落脚石头的一瞬间,少年的羽箭就射向了敌人的喉咙一侧,没有斗气加强防御的地方,力道很足的锋利羽箭立刻洞穿了敌人的软弱部位,带血的箭头从喉咙的另外一侧穿了出来。 咽喉被贯穿比胸口中箭更加致命,倒霉的袭击者双手紧紧摁住伤口,仍然阻止不了鲜血的大量喷涌而出,以及空气无法吸入胸肺的残酷事实,两眼一黑,整个身体抽搐着撞在原本选择落脚的石头上面,微微弹起后打着转,又朝着地面栽去。 又是一阵尘土飞扬,很明显他也步了同伴的后尘,完蛋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凶残组合 第九十三章 凶残组合 连续两箭射死两名身手相当不错的敌人,证明选择十分正确,诺尔默沉住气又抽出一根羽箭,对准第三名在空中跳跃而来的袭击者。 见一连两名同伴死在少年的箭下,这名袭击者怎敢大意,两眼目光一凝,迅速深吸一口气,将斗气凝聚在胸口和咽喉要害之余,手里小巧而坚固的护盾再向前一顶,眼睛死死盯住少年,看也不看落脚之处一眼,已然做好充分的准备硬顶射来的长箭。 在崎岖光滑的石头上踩偏了顶多崴了脚,问题不是很大,被少年射中了软肋基本就是个死,他飞快的在两者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可惜还是没有用,光靠判断正确改变不了防守被动的不利局面,似乎也不足以弥补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诺尔默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就是直直瞄准那名袭击者射出羽箭,只是这一回的箭上包裹着一层隐隐的白光,那是来自少年外放的斗气,量不算大,但已足够破盾。 极其短暂的连续两声破碎声过后,穿着一身绿色伪装的敌人单手握住射进胸口的羽箭箭尾,低头望着那几片犹自微微颤动的白色羽毛,嘴角抽搐着,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满脸的不敢相信。 他明明以斗气加强了盾牌,明明还在胸口凝聚出额外的护身斗气,然而锋利的箭矢仍然如刺破薄薄的纸片那样,瞬间射穿了盾牌和斗气护盾,直接穿透了披着软甲的他的胸口,命中了心脏! 太残暴了! 瞪大双眼的袭击者,和前头阵亡的同伴一样,身体一僵,“扑通”一声砸在凸出的石头上面,四肢低垂,再也不动了。 他可是足足三级实力的战兵,身法高明,动作灵活,擅长近战游斗,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指望着在这次袭击中大发神威,多砍几级首级去拿赏金,却不料在少年的凌厉攻击下一箭毙命,只剩下掉在身边的两根分水刺还在闪烁着寒光,诉说着兵器主人的那一番雄心壮志。 倘若死不瞑目的他知道,面前青涩的少年乃是货真价实的六级战兵,而真实战力远比普通的六级要强很多的话,恐怕一定会无比后悔自己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没选好出击的战位,结果刚跳出来就碰上个惹不起的硬茬,运气委实坏到家了。 可怜出师未捷身先死。有时候技战术再好,也难保不被对手简单粗暴的绝对力量碾压啊! 如同先生看着小册子点名一般,迅速解决了三名袭击者,诺尔默又静静抽出第四根羽箭,瞄向另一名敌人,准备下一轮精准打击。 遭受如同死神告知书般可怕的箭矢瞄准,吓得这位原本怒吼着跳跃下来,如今已经落地的敌人亡魂大冒,事到如今,亲眼目睹少年如何凶残的他只能是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斗气外放,尽最大的可能加强自身盾牌和要害的防护力度,随即呐喊着扑向少年,指望身边的同伴给予及时的帮助。 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管他行不行,拼了再说,反正不拼肯定是死! 应该说这名袭击者的运气还是不算太差的,判断和选择也很正确,事态的发展一开始也确实如他所愿,此刻落到地面的袭击者数量已经不少,看到诺尔默如此“残暴”,短短时间就击杀了三名同伴,而且都是中坚力量,在他附近的袭击者都高声呼叫着朝少年扑来,气势甚足。显然是希望能依靠人多带来的围攻优势尽快拿下少年。 不然的话,乖乖站在原地等着少年一个一个慢慢点名,一个一个从容瞄准射杀不成? 然而他们打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少年看也不看叫嚣着向他猛扑过来的其他敌人,依然专心瞄准射击的既定目标,斗气替箭头裹上一层淡淡的白光,管他有多少帮手冲过来,总之非先宰了他不可。 并不是只有目标一方有帮手的,别忘了诺尔默这边也有,看到少年干净利落的射死三名强敌,在他附近的佣兵不用召唤,也都凭借经验自行围了过来,站到了他的前头,准备替少年挡住朝他蜂拥而至的敌人,况且少年的身边,还有晨曦与普利坦德这两位大煞神在呢。 比起诺尔默的长弓,晨曦的短弩射程要近一些,力道却犹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射起来相当可怕,因此少女并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等一名敌人即将稳稳落地的一瞬间才松开弩箭,不等敌人倒下,她就飞快的给短弩上弦,安好弩矢,再瞄准另一名选中的目标。此时见那么多敌人企图围攻哥哥一人,少女又岂会如他们的愿? 将攻击方向移向诺尔默身前,少女射出的弩箭准确没入一名敌人的胸膛,终止了他的喊杀声;不需低头看着弩机,晨曦已是再次上好弦扣下弩刀射出弩箭,动作极快,于是又一名袭击者双手掩面,惨叫着倒在离诺尔默不足两米的地方。 同样短短的十秒时间里头,晨曦也收拾了三名袭击者,而此时少年长弓之上的弓弦仍在剧烈抖动,目标已然胸口插着利箭,倒在了草丛边上,丝丝缕缕红光从他的胸膛向着四周散逸,那是深为他依赖的护身斗气,面对少年的锋利箭矢,连阻挡一下都不能。 同伴救不了被诺尔默选中的他,打铁还需自身硬,要命时刻靠谁也不如靠自己,自身实力不足还是要在诺尔默的箭下送死。 晨曦在全力帮哥哥抵挡蜂拥而至的敌人,老管家又怎么可能闲着? 一张又一张魔法便笺燃烧起来,一个又一个辅助性法术轮番施加在少年和晨曦身上,一阶的防御术、强化术、敏捷术、冷静、祝福、弹性守御......不要钱似的通通往两人身上加,各种法术生效时带有的特有颜色亮光,次第在两人身上亮起,一层一层的叠加在他们身上,彷如神祇的光环,即便是大白天也颇为抢眼。 等到普利坦德认为给诺尔默和晨曦施加的保护性和辅助性法术足够多了,又将目光调整到敌人这边,于是向着少年发起冲锋的袭击者开始进入悲催环节。 管他们怎么咒骂,各种负面属性的法术完全不顾感受的强加在他们身上,一阶的迟缓、钝化、眩晕、脚软、胸闷、手麻、睁眼瞎、呼吸不畅、无力、疲惫,还有实战中已经很少见的“倒霉透顶”,仿佛在实验究竟哪一种扯后腿最有效,负面打击效果最好,一个又一个的袭击者惨遭蹂躏,一人分摊一个法术,一个都不能少,永不落空,个个都被老管家整治得欲哭无泪,苦不堪言。 比如说一名袭击者很幸运的没被少年选中,径自冲到离诺尔默不到两米的距离,明明看到护卫诺尔默的那个佣兵挥舞长剑朝他砍来,而他也明明很及时的横刀格挡,按照以往经验,无论他横起战刀的速度,还是力道,都足以将砍向他颈项的那一剑挡住,然而只见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他就立即感到拿刀的右臂一麻,一股神奇的力道出现了,牢牢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的手臂抬起来。 结果很悲催,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佣兵的长剑,从他的刀锋上面擦着砍将过来,两件兵器锋刃高速摩擦带出的火花,清晰的闪现在他的眼前,在他的视野中,长剑的剑刃变得越来越大,接着便狠狠劈在他的脖子上面! 我靠,好痛! 咒骂着感慨着,这名倒霉的袭击者脖子一阵剧痛,视觉突然生生拔高了一大截,居高临下的瞪着砍中自己的佣兵露出残忍的胜利微笑,视线疾速模糊,然后就是眼前一黑,从此什么都不知道了! 什么叫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或者说一失手成千古恨,这名头颅飞起身首异处的袭击者,洒出一蓬热血作为背景,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和最终的死亡做出了完美的诠释。 另一个袭击者同样很有发言权,交手仅仅三个回合,他就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上风,压制得对面的佣兵连连倒退,一个虚招顺利引开对手的战刀,他狞笑着一剑刺向露出破绽的佣兵肋下,期待着对手被自己一刺洞穿要害,期待着欣赏又一名牺牲者飞溅而出的鲜血,没想到突然身子一麻,没来由的一阵虚弱,连双脚都有点发软,运足劲儿的臂膀毫无征兆的慢了下来,多了那么一刹那的延迟工夫,先前明显在劫难逃的佣兵竟然来得及侧移一步,幸运的躲开了刺向腰肋的杀招。 暗骂一声“倒霉”的袭击者很是懊恼,正待重整旗鼓再次杀向对手,然而他的不幸远远没有结束,虚弱感加倍涌向他的四肢各处,刚刚抬起一条腿准备迈出,支撑腿却已无力保持身体的正常站立,膝盖一软,身子一矮的同时,整个上半身不可遏制地歪向前面,变成脑袋在前双手在后张开,冲着对手怀里钻去的古怪姿势。 诡异的干扰底下,整套连贯的动作虽然勉强做完,可是从旁望去的话,这名袭击者摆出的造型,颇像一只护住崽儿的老母鸡,一只脖子伸的长长的老母鸡! 好极了! 面对主动将脑袋送到自己面前的袭击者,避让过杀招的佣兵怎会拒收这份大礼?只见他想都不想就抬高手臂,顺势朝下迅速一挥,锋利的厚背单刀对准下方露出大空当的敌人颈部砍了下去! “噗嗤”一声,血花四溅,惨叫声起,一颗大好头颅脱离了它的身体,划着弧线落到了地上,温热的鲜血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线,一直从袭击者扑倒在地的身躯,连到他脑袋掉落的地方。 好一个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战画面! 短短几息之间,这名佣兵就完成了从惊险无比的死里逃生,到一刀劈下敌人首级建立功勋的巨大转折,他有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瞪直双眼的袭击者头颅,又调头看了看颈项处仍自汩汩流血的敌人身躯,仿佛身处梦境般虚幻,直到重重吸了好几口气,他才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自己的臆想。 浓烈的血腥味透过鼻腔,直刺佣兵的脑门,让他瞬间清醒了起来。距离实在太近,方才一刀断首的时候,敌人的鲜血溅得他衣襟上到处都是,想闻不到都难。 一扬手中的单刀,佣兵高昂头颅,张开大嘴,朝着天空高声呐喊。 这一声呐喊,犹如逆境中的一记宣告胜利呼唤反攻的号角,一瞬间唤起了不知多少战斗中的佣兵心中那股豪情,激励他们奋力厮杀! 正文 第九十四章 敌酋应变 第九十四章 敌酋应变 困境之中,一个细微不起眼的变化,都有可能改变很多事情,比如说士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产生作用的非实体存在。面对以嘶吼唱和同伴,突然间力气提升了整整一个级别的佣兵们,袭击者感到很棘手。 遭殃的袭击者远远不止一两个,随着老管家将施法的对象转向敌人,一个又一个呐喊而来的袭击者遭了他的间接“毒手”。 由于普利坦德施加的负面魔法,中招的敌人要么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衰弱,被诺尔默射中了要害;要么是因为骤然失明,被保护诺尔默的晨曦以弩箭命中面门;要么是因为莫名其妙的眩晕,天旋地转之下,无法分清前面手执长枪的佣兵,到底是刺向自己的胸口,还是刺向腹部,瞬间的犹豫导致喉咙被扎穿! 总而言之,有了老管家对周边自己人的加持,对敌人的削弱,袭击者什么千奇百怪的倒霉事都能遇上,不一会的工夫,死在他们联手之下的袭击者就多达十几名。 蒙着脸杀将过来的袭击者很头疼,陷入两难境地的他们十分纠结,不先收拾少年三人组就会遭受逐一“点名”射杀的下场,可冲上前又要先突破逐渐向此地聚集的佣兵们,厮杀的过程中还不得不忍受诺尔默和晨曦的暗箭,老头的暗算,横竖都要命。 到底是凶悍之辈,见了血的袭击者毫无怯意,原本的凶性直接被激发出来,更多的敌人朝着诺尔默所在之处杀了过来,其中不乏他们当中的核心力量。 指挥袭击者的那位首领也来到了谷中的地面上,刻意殿后的他一双鹰眼粗略扫了一圈战场,就愕然发现给予他们沉重打击的,既不是原先设想中智勇双全的凯文,也不是拥有矮人血统、擅长硬碰硬捉对厮杀的巴特尔,更不是专长放在治疗和驱散自己人所受伤害和诅咒的牧师“白鹤”,而是素未谋面,此前也从未多加留意的一老加两小! 这又算是何方神圣啊? 内奸提供的情报仅仅对临时外聘的佣兵略有提及,碍于自身身份不高的缘故,所知并不深入,来历、特长等细节方面的介绍只能草草一笔带过,其中自然也包括诺尔默三人,无非是“大约四级战兵左右的实力”、“惯用一把长剑”之类的概述,算是聊胜于无。 偏偏到了近战的重要环节,正是有了三人小组的存在,一方面直接给予袭击者有生力量持续杀伤,另一方面通过他们冷静、准确而且针对性极强的反击,有效的帮助此前被毒箭震慑住的普通佣兵稳住了阵脚,重新唤醒了他们的斗志。 此消彼长之下,战斗进程的走向和结果就完全两样了,彻底打消了高大瘦削的敌人首领速战速决的设想。 正因如此,敌人的首领不得不抽调足够强大的力量,试图先解决了这三名难缠的敌人,再去对付凯文等人。 实际上,在袭击者早有预谋和十分具有针对性的安排下,此刻凯文也好,巴特尔也罢,都被一伙人数不多,但十分擅长联手攻击的敌人孤立了起来,已被团团围住,陷入了苦战当中,根本无法杀出重围抽身支援其他方向的部下,更不要说带领佣兵们发起反击了。 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敌我双方以诺尔默所在之处为圆心,自发形成了一圈攻防阵地。 围攻的袭击者拼命向前,企图先消灭极具杀伤力的三人组合;防守一方的佣兵则自发形成外圈保护层,死死护住两小加一老,不让他们陷入被双人夹击甚至多人围攻的艰难境地,可以从容对敌人开展远程攻击,予敌以重创。 死亡数量迅速上升起来。 双方都看到了诺尔默等人的重要性,也都为此不要命的全力厮杀,短短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这块谷中小小的交战区域就变成了修罗场,足足有数十具尸体倒在地上,不分彼此的叠在一起,有一些是保护诺尔默的黑狮子佣兵,更多的却是身穿绿色衣服的袭击者。 “老四,你先去对付那边那小子。” 一名彪悍的袭击者刚将长枪刺入面前佣兵的腹部,看着对方挣扎着倒下,首领的声音就从旁响了起来。 纵览全局的首领并没有第一时间亲身投入战斗,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调配人手调整细部上面,力求完成全歼车队的预定目标,此刻敏锐的察觉出改变目前战局不利的正确方法,及时发出了号令。 “好。” 那位被首领叫做“老四”的袭击者干脆地应了一声,顺手一抽枪身,佣兵伤口中喷射出大量的鲜血,几像喷泉般直接染红了大块地面,他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向着诺尔默所在的方向前进。 一个健步迈出,就是足足三米,再一步迈出,又是三米! 仅仅跨出十步,这名行踪诡异的袭击者就从战场的前端,来到了少年身前不远处。 一名佣兵眼见来者不善,未等敌人落地,就挺起长枪,对着尚在迈步的敌人狠狠就是一枪,击其半渡,长枪带着风声刺出,力度甚是强横,完全发挥出这名三级佣兵的真正实力。 “来得正好!” 袭击者见到这充满力量的一枪,赞了一句,竟是不闪不避,上身保持端正不动的姿态,脚下不停,右手一抖枪身,手里的长枪犹如毒蛇般窜出,飞快的迎着袭来的长枪刺去,将将擦着对手的枪身,后发先至的刺入了佣兵的胸膛! 瞬间又是血如泉涌! 好快的枪! 那名佣兵小队长强忍胸口的剧痛,含恨看了敌人最后一眼,很不甘心,他已经尽力了,无奈技不如人,只能无力地倒了下去。 一枪杀掉拦在自己和少年之间的佣兵骨干,袭击者开始审视自己此行的目标,态度从容。 在他现身此处战场之后,同属他一方的袭击者纷纷默契的尽快停止厮杀,后退着离开了这块战地,将周围的空间都留给这名动作敏捷,举止刚健有力,一眼看上去就觉得非常彪悍的袭击者。 诺尔默双目一凝,好厉害的身手,好快的速度。 面对劲敌,少年心中毫无一丝怯意,反倒有一股熊熊烈火燃起,激励他迎上前去,为刚刚保护自己而阵亡的佣兵伙伴而战! 倒下的那一位,乃是黑狮子佣兵团的一名小头目,三级战兵,进山谷前曾参与紧急会议,与少年说不上熟络,外出同行这么些天下来,只能算是短短几面之缘,随口聊过几句话。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几面之缘,几句话的交情,让他在见到强敌之时没有退却,明知不敌也要迎上去阻挡,哪怕是最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尽到了保护少年的职责。 同伴奋不顾身勇敢无私的牺牲行为,彻底激起了少年的斗志,决意要为他报仇雪恨。 “你不怕?” 很奇怪,明明对于袭击一方来说,时间很紧迫,越快解决战斗才越有利,迟恐有变,那位杀到诺尔默身前的彪悍敌人,偏偏停下脚步,审视了一番面带青涩的少年,饶有兴致的问道。 很明显,他将自己当成戏弄老鼠的猫了,并不急着下嘴。 “怕,就怕你不死!” 这可吓不倒诺尔默,顿时便狠狠怼了回去。 “好胆量!” 包着绿色面巾的袭击者笑了,虽然隔着一层面巾,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诺尔默也猜得出,对手现在的所谓笑容,一定不会是温和的那一种,而是带着残忍和自信的双重性质。 晨曦静静来到了诺尔默身边,双手紧握短剑,随时准备助哥哥一臂之力。 “好漂亮的女娃子。”看到俊俏的少女,那名“老四”眼睛一亮,由衷赞美道,“你就准备拿把长弓和我比试?”后一句却是对着一脸严肃的少年问道。 “当然不是。” 少年原地后退一步,反手从大黑身上的挂钩中提起长枪,向前一步回到原来站着的地方,比晨曦略略靠前半步的位置。 “你要不跟我回去,给我当个暖床的贴身侍女?我最喜欢收集你这类美丽动人的小姑娘,到时候你会发现身边有不少的‘好姐妹’,就算我外出办事没工夫宠幸你,也绝对不用担心寂寞。” 或许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又或许是往常获胜后这样予取予夺的次数太多了,形成了坏习惯,彪悍的袭击者完全不把手握长枪的少年放在眼里,反倒是当着面调戏起晨曦来,面巾的右侧向上一挑,一道明显的褶皱出现了,应该是他笑得太得意,上翘的嘴角动作太大,从而直接带动了面巾的大幅度移动。 少年很冷静的看着敌人,没有动气,如此蹩脚的激将法,犹如一头狂犬在乱吠,认真你就输了,着实不足以影响少年的心态。 一旁的晨曦很淡定的接过话匣,她一本正经的对着敌人说道:“你死定了。”声音不大,态度却很认真,好像在阐述某个再自然和正确不过的事实或者常识。 单手提着长枪的袭击者乐了,不知道是何缘故,从见面开始,眼前的两位少年人,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没有一个怕他,哪怕见到他轻而易举的就将一名实力不俗的伙伴刺死,哪怕见到他凝而不发的浑厚气势,也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面对他的调戏和挑逗,两人也是不假思索便毫不犹豫的硬怼回来,真不知道是两个小家伙本身实力强横,不需将他放在眼里,还是所谓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全凭一股虎劲,其实没见过世面,并不晓得他的厉害。 “那么,来吧。” 既然在言语上占不到便宜,袭击者觉得还是用事实说话,直接一枪捅死少年,他身边那名美貌婀娜的少女,还不是任自己采撷的份? 这世上,历来是拳头大的一方说了算。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双枪并举 第九十五章 双枪并举 诺尔默也不再废话,倒提身后的长枪顺势一摆,右手握在了枪身中部靠后的位置,摆出一个标准的起手式,同时两脚前后错开,不丁不八站稳,就不再动了,显然是准备让袭击者先进攻。 看到少年“谦虚”的摆出防御姿势,彪悍的袭击者总觉得上看下看很不顺眼,多打量几眼,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对面的少年原来是个左撇子。 “我说怎么总觉得别扭,原来竟然碰上个左撇子怪胎。” 袭击者微微一晒,出道至今,他还是头一次和以左手为主要发力臂膀的敌人交手,难怪心里面有几分的不适应,现在一旦看明白了,却很不以为然。 能流传世间的枪法,基本都是以右手为主,左手为辅,主次分明,一招一式和配套的步法,都是依据人体的构造、发力习惯和特点进行制定并不断优化,千锤百炼之后才最终定型,看似简单,其实蕴含着深奥的道理。 从古至今,还从没听说过专门为左撇子开创的枪法,普通人或许以为,不就是换条胳膊作为发力点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顶多看上去动作有点别扭,效果都是一样的,事实远非如此。 从表面看去,人的身体固然呈现左右匀称大小对等的状况,其实那只不过是表面,身躯里头的各个器官、经络、纤维与肌肉组织都是有着其独特的功能与作用,任何一个都无法代替另外一个,例如心脏就是位于人的左侧胸部,自然就决定了力量爆发的效果。 也就是说,同一招枪法,即使像照镜子那样,全盘反着来变换发力胳膊、身法与步法,刻意改变心法口诀予以适应等必要措施,也必然受身体内部器官运行规律的影响,容易出现“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情形,尤其在高手相争之时,表现的就越明显,一丁点细微差别,都将导致最后结果的不同。 在惯用长枪的“老四”看来,这纯粹就是嫌命长,自个作死,怪不得他嫌弃。 “妹妹,你觉不觉得,这小说里头的反派角色啊,临死前废话总是特别多?” 少年没有搭理他,而是和晨曦聊起天来。 “嗯。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想啊,应该是他们知道自己出场的次数很少,又是拿来给主角垫脚的,很快就要领‘便当’下场,因此想利用一切机会抢镜,好让别人记住他们曾经存在过。” 少女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侧着头想了想,才很正式的回答哥哥。 “哪你觉得以他今天的表现,够资格拿一盒盒饭么?” 诺尔默继续就“便当”这个重点话题进行探讨,显然觉得很有必要。 晨曦很认真的又想了一想,才摇摇头,微微撅起嘴巴说道:“我觉得不可以。一来出场时间太短,二来个人整体水平太低、出彩程度不足,很难让读者留下什么印象。要是这样就能轻轻松松领走一整盒盒饭的话,对其他的群演就太不公平了。要不,看在他很努力的份上,打发他半盒盒饭?应该能勉强吃个半饱吧。”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要不是自己就是两人讽刺的对象,袭击者差点都要相信,少女总结的很有道理,最后“赏”自己半个盒饭的提议很公平。 “放心。我待会一定将你俩的尸体挑在枪尖上,挂在山谷里头曝晒,好让你俩知道激怒了老子的下场!要是做不到的话,以后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袭击者真的生气了,咬牙切齿的发誓。 “呃?你准备改名叫‘八王’?” 少年很好奇。 “什么‘八王’?” 袭击者一愣,想了想才明白,人家是在绕着弯骂他是“王八”! “给我死!” 彪悍的敌人彻底被激怒了,明知两位少年人是有意通过挑逗戏弄来惹怒他,但他就是压不住心头那股越来越盛的邪火,你说这两个小家伙的嘴巴怎么那么损?说出来的话那么惹人讨厌?骂人不带脏字不说,偏偏还配合的天衣无缝,一唱一和之下,自己不知不觉就着了他们的道。 以前即便是叫阵的时候,被人当面辱骂是王八都没这么生气过。 单手提着的长枪向前刺出,没有任何花招,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袭击者这一枪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还有一个狠字,典型的军中打法,追求的就是越简单越好,越有效越好。 锋利的枪刃足足有一尺半长、三寸宽,闪着寒光的明亮刃身上头,留着和枪刃几乎同样长度的深深血槽,从枪尖下头一直开到最里面,先前明明已经杀过不少人,此刻却连一丝残留的血迹也看不到,典型杀人不留痕的好兵器。 袭击者开始幻想着,自己势大力沉的长枪突破少年的防守,顺势捅进他的胸口,殷红的鲜血则从伤口大量喷出,顺着枪刃上面的深长血槽流出来,染红自己枪身的一幕“美丽”画面。根据他的经验,一旦锋利而宽阔的枪刃刺入少年的身体,长长的血槽只需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能将他身上的鲜血大量抽出来,使少年快速失血而亡。 故此兵器锋刃之上这类特别深、特别长的血槽,也有“吸血槽”的说法。 看到来势汹汹的霸道一枪,诺尔默向前迈出一步,两膀用力向上一挑,准备硬接并挑开敌人的长枪之后,趁着敌人胸前露出的巨大空当直刺其胸膛。 “当”的一声响,两杆长枪在空中瞬间一个交错,清脆响亮的金铁交鸣过后,双方都感到一股巨力从枪身上传递了过来,震得自己手臂微微发麻,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彪悍的袭击者很诧异,这一枪的结果打乱了他的计划,本想进击的他,不得不退回了原来的出发点。 须知他乃是七级巅峰的战兵,向来精修枪法,一身修为全在手头的这杆长枪上面,所习枪法极其简洁霸道,不知多少对手吃亏在他蓄满大力的这头一击上,要么被直接破开防守,身死当场;要么被震得两臂酸痛无力,再也应付不了他接下来的一轮抢攻。即便是与他同级别甚至高一级的对手,遇到这一枪,也是深感头痛不已,没想到区区的一个少年人,竟能在这样的正面交锋当中,与他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他开始嘀咕和怀疑少年稍显稚嫩的长相下面,暗藏的真实修为来了。 诺尔默也很诧异。 与寻常的武者要么以力降力,要么以巧破力不同,他按照师父传授使出的这一枪,既力道雄厚,又极富技巧,堪称是兼具两者的长处,枪尖所刺的落点,正是敌人霸道的枪势最为薄弱,而力道传递又稍稍不足的一点,按理可以顺利破解敌人这一杀招的同时,拨开他的枪杆,使其胸前露出大片空当,长枪足以顺势直刺敌人的要害,就算不能将其击杀当场,至少也可令其胸口受伤,顺便又从心理上震慑对手,从而在后续的交手中占得先机。 没想到仅仅化解敌人的攻势,就耗尽了自己所出的这一招里头蕴含的全部力道。从交手的结果来看,自己方才所刺一枪并未失手,而是敌人凭借级别和修为上头的优势,强行抵消和压下了自己招式的所有后续变化。 考虑到敌人刚才仅仅是单手持枪就有这样的出手效果,少年将敌人的真正实力在原来判断的基础上,又向上调高了一级。 第一次交手,两人都没有占到便宜,都被对方打乱了自己原定的节奏,因此也没急着再次动手,而是站在原地默默审视着对方,选择将斗气外放,形成护罩保护自己要害之余,静静计算着下一步的战法与招式。 初次交锋,大体上印证了诺尔默对敌人的判断,让少年略感意外的是,双方斗气一外放,眼前体型彪悍刚健,动作孔武有力的袭击者,所修炼的斗气与设想中完全不同。 通常枪法走霸道路子的武者,修习的大多是火系或者风系斗气,不是为了增强爆发力和杀伤力,就是想要提高敏捷度和速度,目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加强招式的杀伤性和有效性。 然而事实再次论证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或者斯文点说人不可貌相的道理。袭击者身上发出的淡淡青光表明,他修炼的却是纯正的木系斗气,这类斗气对杀伤力的提高没有明显效果,却能大幅度优化修习者的耐力和韧性,生生不息绵绵不绝,看似柔弱却颇为难缠即是这个意思。 沉默中,诺尔默动了,这回轮到他先行抢攻。 少年一抖枪花,雪亮的枪尖在空中幻化出四个枪头,外头三个组成一个标准的三角形,内里的一个正正就是三角形的中心,竟是一枪同时攻向敌人的面门、咽喉与左右胸口,四个亮点一闪,尖锐的呼啸声便隐隐响起! “好枪法!” 彪悍的袭击者双目一凝,由衷赞了一句。 作为使枪的行家,他可识的这一枪的厉害,心头一震,再也不敢托大,瞬间从单手执枪改为双手握枪,一个简单的直捣中军,抬手对准少年的胸口就是一枪。 所刺之处也正好是少年所挽枪花的花心所在,典型的一力降十会,依旧是那套军队里面的简洁打法,图的就是有效。 “锵锵锵锵”,一连四下极其快速的交鸣声出现,尖锐得使人眉头皱起,在修为稍弱听力稍差的人耳里,只有一阵连绵不绝的长长金属碰撞之声。 两道前冲的身影再次分开,迅速后退到原来所站的地方,再次一脸凝重神色的打量起对手。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隐匿高手 第九十六章 隐匿高手 袭击者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赞赏。 经过第二次交手,他已经十分肯定,少年目前的真实战力不如自己,准确的说应该比自己低了最少一个级别,大约是六级战兵到六级巅峰之间的样子。但恰恰就是这个比自己实力低了整整一个大级别的年轻人,做到了连续两次击破自己攻势,逼得自己不得不回归原地的效果来。 就比如刚才这一次,面对自己强劲的一招直刺,少年通过连续四次击中自己枪身的同一个部位,巧妙的消去了自己施加在长枪上面的雄浑斗气与霸道攻势,使得自己的进攻再一次徒劳无功。换句话说,凭借技巧上头的优势,抵消了整体境界上头的劣势。 考虑到少年的真实年龄,就很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诺尔默也同样佩服敌人的胆略。 面对纷繁复杂令人眼花缭乱的枪花,袭击者没有像普通强者那样,要么急着后退躲避,要么横枪大幅度上提格挡,而是极为大胆激进的直刺枪花的正中部位,以攻代守。倘若判断失误,未能挡下自己似真似假时真时假的所有变化,就只剩下某一处要害中枪的唯一结果,身死当场。 然而果真是艺高人胆大,电光火石之间,袭击者就敢放手一搏直击中路,通过硬碰硬实打实的方式,刺中自己枪花的交接点,也是枪势中仅有的软肋部位予以化解,展现出一流强者的风范和胆略,端的好大一颗胆子。平常人谁敢冒这个险?说句玩笑话,估计比豹子的也不差多少了! 少年轻轻一声咳嗽,目光在敌人身上不住闪烁,思索着什么。 两次时间短暂但对抗强度颇大,危险程度更是达到一击必杀的交锋之后,双方毫无急于求成的心态,反而十分冷静的停下来沉思。 就在周围喊杀连天,拼得你死我活,厮杀的白热化之际,此地诡异的进入了寂静的僵持阶段。 同样就在彪悍的袭击者和诺尔默停止交手,互相凝视对方,耐心寻找对方破绽的时候,高大瘦削的袭击者首领正准备拉开莱德侯爵夫人乘坐的马车车厢门,脚边横躺着驭手的尸体,鲜血从他咽喉的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了地上的野草。 而在马车的另外一侧,倒着随车的侯爵府护卫,尸体朝着泥地趴着,头颅掉在两米多远的地方,手中的兵器不知飞到了何处。从尸体呈现的情况来看,竟是侯爵夫人的随身护卫企图逃跑的时候,仓皇失措下犯了背对强敌的低级错误,最终导致身首异处的下场。 面带冷笑,袭击者首领用手拉起车厢外面的装饰条,用它细细擦拭锋利的剑刃,动作轻柔而缓慢。价格不菲的绫罗绸缎,竟被当成抹去血迹的破抹布,成为他刻意摆出的优雅姿态的道具,随意摆布。 一如它自以为是的主母即将面临的局面。 环顾马车四周,再也没有一人拥有足够的实力去改变入侵者的这一举动,莱德侯爵府此行地位最高的家主夫人,已然避免不了成为落入虎口的羔羊。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吩咐完“老四”去收拾掉给他们增添许多麻烦的少年,袭击者的首领就放心的走向莱德侯爵夫人的马车。 车厢上面有内奸标注的特殊记号,加之外部装饰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府中地位最高的那位蠢女人所乘坐的,里头的侯爵夫人,可是雇主特意点名要活捉的女人之首。 世上的怪人很不少,于是怪事也就相应的很多,要不是雇主提出好几项特别古怪的要求,他又何须如此大动干戈,要先解决掉随行护卫的佣兵?依他的性子,早就调集大批的部下一道前来伏击,在山壁两边对着下方乱箭齐发,管他什么侯爵夫人伯爵夫人,佣兵团长副团长,通通射成死翘翘的大刺猬就行,瓮中捉鳖一网打尽再简单不过了。 当然了,就算他真的计划这样去落实,也会被少年不按常理出牌的建议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奈之下一样要被迫将伏击改为追击,暗算变成明攻。典型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首领走得很慢,他知道侯爵夫人身边,还藏着一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内奸的身份不高,能打探得到这个消息就不错了,这名高手护卫具体是谁就实在没本事查清楚。 其实这也算是老牌贵族的传统做法之一,为了尽可能确保家族重要人物的人身安全,只要条件允许,此等重要人物的身边都会安排一名实力强劲的高手暗中护卫,视被保护者的性别年龄等具体情况,给予这名高手相应的虚假身份掩饰,什么家教老师、伴读书童、管家、马车夫、侍女都有可能。 在熟悉内情的人看来,这种习惯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然而知道归知道,高手究竟是谁,往往就只有亲手布置的家主才清楚,否则就不算秘密了。 因此首领很小心,看似闲庭信步晃晃悠悠,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殊死搏斗的双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落在他眼中耳中,显得真实中又有缥缈的成分,注意力笼罩住方圆十几二十米的范围,有什么大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胜利必然属于自己一方,他可不想在兴高采烈地拉开侯爵夫人的马车车门之际,被人从后头一剑穿心,死的不明不白。那可就喜事变成丧事,自个惨变悲剧的主人公了。 负责保护莱德侯爵夫人马车的,乃是朱莉为首的几名女佣兵,以及侯爵夫人日常带在身边的几名侯爵府护卫。来袭的敌人武艺高强,身手普遍要比车队里头的诸人高出一筹,这就迫使朱莉等人不得不采取联手防御,背靠背的互相保护着彼此,艰难地抵挡着袭击者的攻击。 眼见袭击者的首领缓缓走来,一步一步向着车门靠近,侯爵夫人随时就可能陷入敌手,朱莉急得眼里冒火,怒吼着连连挥刀,刀刀都裹着火红的斗气,目的不是要杀伤敌人,而只是为了逼退面前的袭击者,好去阻挡朝着贵妇人迫近的可怕男人。 职责在身,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是不是来者的对手,鏖战的山谷中,高大瘦削的敌人首领背着双手,从容中一身气机凝而不发,气势逼人,一看就很不好惹。 无奈站在朱莉当面的袭击者经验丰富,老早就看穿了她的用意,既没有不顾一切的硬挡,也没有大幅度后撤,而是十分耐心地游斗着缓缓左右移动,每次移动一跬,随即又迅速移回来,就是不肯让出通往侯爵夫人乘坐马车的路来,摆明了拖延时间。 彼此都是三级战兵,实力相当,战技又基本处于同一水平线,急切之间想战胜对方根本没有可能,朱莉又急又气,怒喝着进攻,憋得脸都红了。 “哟,大姐儿脸怎么这么红呀?该不是夜里缺了男人,见到我思春了不成?” 论到干扰对手的心神,袭击者个个都算得上是行家,信手拈来的讥笑起朱莉来,面巾遮盖下的那张脸,显然尽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放你娘的屁!给老娘滚开!” 朱莉心急如焚,一刀照着敌人的脑门直劈过去,刀上的斗气足足增加了一倍之多,放在平时和敌人斗嘴说荤话不在话下,大战三百个回合都不见得会输,此际却没心思再过多纠缠了。 袭击者使了个“荡”字诀,手中的弯刀蒙着一层水蓝色的斗气,顺着来势,轻巧地搭在女佣兵劈来的长刀刀面上头,朝着斜下方稍稍这么一带,就卸掉了长刀的大部分力道,同时没忘了继续调戏激怒对手,他怪笑着说道:“大姐儿急什么呀?我娘死得早,所以我小时候缺乏母爱,长大了最喜欢年长的女子,像你这样前鼓后撅的大姐儿,历来都是我的最爱,每个月都要玩上好几个。既然大姐儿自称‘老娘’,岂不是正好弥补我童年的遗憾,和我凑成一对野鸳鸯,就在此山谷中成就好事如何?” 打,赢不了敌人;斗嘴,没那闲功夫和心情。朱莉是除了暴跳如雷以外,什么有效的好办法都没有。 队长奈何不了敌人,自顾不暇的其余女佣兵,当然就更加无力分兵前来阻挡,倒是幸运的躲过一劫。 踏着稳健的步伐,慢条斯理的走着,一看架势就知道是敌方的重要人物出场,袭击者首领笃信,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一直隐藏在侧的高手护卫不敢不现身。 管你是谁,失陷主母的罪名可担当不起。 果不其然,当袭击者首领明显是径自朝着夫人的马车走去,目的再也明确不过后,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不得不从某个角落里头“滚动”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站稳之前还来得及先重重叹了一口气。 “竟然是你?” 看着眼前一身管家服饰、体型相当有特点的所谓对手,高大瘦削的袭击者首领笑了,又好气又好笑,外加几分诧异的样子。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据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这貌似脑满肠肥的胖子管家也不可小瞧啊。 “没办法,不是我,还能是谁?我也不想出来见你呀。” 一张终日笑嘻嘻的面孔,此刻再无一丝往常嬉皮笑脸的痴肥模样,他严肃地望着袭击者首领,丢下了伪装的圆脸不怒自威,可惜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带着浓烈不过的唏嘘意味,表明他此刻有多么的无奈。 出乎内奸的意料,这位根本不在其推测名单之上的大高手,竟是终日小心谨慎,见人未曾说话先笑三声,面对女主人就忙着点头哈腰的克莱管家,常常被侯爵夫人骂得抬不起头来、满脸冷汗的克莱管家! 正文 第九十七章 金水相争 第九十七章 金水相争 看了一眼拦在身前的隐匿高手,矮矮胖胖的身形稳如山岳,双目精光内敛炯炯有神,袭击者首领又认真看了看对手尚未出鞘的长剑,长度竟似比普通的佩剑还要长上三分,不由得微微一笑,更加感兴趣了。 这么长的剑,拿在克莱管家白白胖胖的手里,对比起他矮冬瓜一般的体型,实在是一件很有喜感的事情,真不知待会动起手来,这矮胖子要怎么挥动这把尺寸几乎与他身高齐平的长剑,会不会闹出兵器太长脚下拌蒜绊倒自个的笑话。 “你拦得住我?” 高大瘦削的袭击者首领低头问道。 倒不是他存心藐视敌人,而是身高上面的优势实在明显,想低调客气一点都不行。总不能故意蹲下来交谈吧?那样做的话太明显,而且说不定会引起对方的误会,误以为他在故意讽刺自己矮冬瓜一般的身材,那就弄巧成拙了。 “估计拦不住。” 严肃的圆脸又露出习惯性的憨憨笑容,随即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对,克莱管家又及时端正态度,正色说道:“你的气息比我的要强。可惜我当年受过侯爵的大恩,发过誓要守护他的家人,既然背负誓言接受重任,说不得拦不住也得拦。” “哪怕明知会死在我的手里,也要拦?不就是报恩嘛,没必要那么死......实诚吧?活着才能继续为他效力嘛!再说了,区区一个已届中年的妇人,弃之又有何妨?以你家侯爵大人今天的身份和地位,随时可以换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何苦为了个泼妇,白白送了自个的性命呢?” 袭击者首领皱了皱眉头,耐心地劝说道。担心激怒对手,他连说到嘴边的“死脑筋”一词,都给临时改成了“实诚”两个字,为的就是听起来舒服顺耳。 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根据往常的经验,这种报恩心切又兼意志坚定的高手,一旦动起手来往往连命都不要,对付起来很是难缠,搞不好即便不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怕也要付出身上挂彩的代价,太不划算了。 “多说无益。动手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克莱管家没给敌人开价招揽的机会,他迎头看向对手,两人的身高差距实在太大,不得不仰着头和敌人说话,气势上自然落了下风,然而当他“锵啷”一声拔出手中的长剑,凌厉的气势顿时冲天而起,浑厚雄烈上头稍嫌不足,张扬锐利方面却绰绰有余,一下子抹掉了身高不足导致的先天劣势。 他伸出两根手指,抹了抹长而锋利的剑刃,一股蓝汪汪、水盈盈的斗气出现在剑身之上,几乎在同一时间,蓝色的光芒从克莱管家的身上闪烁而出,翻翻滚滚,迅速形成一件笼罩全身的蔚蓝色贴身战袍。 斗气外放形成全身护体战甲战袍,这可是中阶以上战兵才能拥有的技能! 斗气外放,战甲上身,利剑出鞘,抛弃往日刻意装出的好好先生面罩,浓眉上挑、一脸正色的克莱管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六级战兵,而且是位于六级巅峰的剑士。 一剑在手的胖子管家,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神采飞扬,目光坚毅,如同手中的那柄利剑一般,气势十足,寒气逼人! “难为你,竟然放得下架子,在府里头装憨装了这么久,装得这么像啊!” 感慨着克莱管家强大的伪装能力和耐心,袭击者首领一抽剑柄,一样的斗气外放,全身沐浴在一团略带刺眼的白色光芒当中,氤氲中透着股锐气,赫然是不太常见的金系斗气。 不愧是袭击者的首领,天生就是适合干暗杀一类见不得阳光的活,修炼的斗气一派杀伐凌厉,感慨的话越说越铿锵,说到后来,语调已经带着股森然的寒意,杀气满溢。 这就是特殊类型斗气对修炼者造成的额外影响,随着修炼层次的增加,功力的增长,深入体内的斗气会逐渐改造修炼者的体魄,使其变得更加强壮结实、孔武有力,足以承载强大斗气的日常运行和释放。好处虽是不少,却也会相应的产生负作用,渐渐影响修炼者的身心,在其原有的基础上,一定程度的改变性格和思想。 例如袭击者首领修炼的金系斗气,之所以修炼的人相对较少,就在于此类斗气修习的时间长了,不但能有效增强修炼者的身体机能,大幅度提高其战斗力,还会使得原本就意志坚定的修炼者走向偏激、冷酷的阴暗一面,大量动用斗气时,就连说话都会隐隐带上金石之音,听上去颇为刺耳,一如此刻袭击者首领说话的腔调,倒不是他有意恐吓对手。 想要减少甚至彻底杜绝此类弊病和负面情绪的影响,除非修炼者及时找到合适的内心功法予以修习、化解,同时增加心灵感悟方面的学习,通过内外兼修标本兼治的方法,使得自己的内心重新回归中正平和的状态,以宽容大度的心态对待世间事物。 可这样做必然要花费大量的宝贵时间,等于是影响了自身修为的快速提高,想要受到目的性明确、功利心极强的修炼者普遍欢迎,无疑是“地方日谭”那样的传奇故事,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所谓知易行难,很多时候,有办法其实等于没有办法。 修炼金系斗气之人,往往看中的就是它带给自己的强大力量,而刻意忽视其对性格方面带来的阴暗、扭曲等不良后果,久而久之深陷其中,已然深入肺腑浸透灵魂难以化解; 要么明知道这一方面的弊端,却因自身意志坚强伴随的性格固执,单方面信心爆棚,觉得自己能够压制邪念,结果同样无法做到知进退、懂取舍,明明历尽艰辛才得到凌驾他人的强大力量,可以随意杀戮他人,偏偏还要讲究什么温良恭谦让,秉承中正平和的心态,严于律己,以宽容大度待人,那还费老大劲去修炼做什么,吃饱了撑着么? 受限于出身以及眼界见识,过度追求力量的袭击者首领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同样是修炼金系斗气,成功晋身高阶战兵的那些大剑士、大骑士甚至是大剑师们,并没有因为修炼杀伐之意浓烈,同时控制欲望超强的斗气类型,就整个人变成没有人性的人形杀戮傀儡呢? 对峙的双方均已亮出了兵器,也做足了斗气加持的战前准备。 倘若说剑在手的克莱管家,已经与手中的长剑人剑合一,形同一体,利刃在握的袭击者首领,则在金系斗气的附身底下,干脆直接化身成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感的利刃本身。 斗气加身的袭击者首领,整个身躯都笼罩在白光当中,锋芒毕露,看着都觉得刺眼,更不要说由内向外散发的压迫感了。 然而这可吓不倒拥有血色过去的胖子管家,微微一笑,不去理会修炼金系斗气对语气语调带来的刺耳效果,克莱管家一声长啸,声音清朗,手腕一翻,颀长的剑刃抢先向着对手刺去。 “唰唰唰唰”几招干净利落,一瞬间就刺出了四剑,剑剑直刺敌人的上身要害,剑芒吞吐之间,封住了敌人左右闪避的去向,动作十分敏捷,多年的隐忍显然并未磨去他一流的剑技与身手。 “来得好!” 袭击者首领不退反进,遇到足堪一战的好手使他倍加兴奋,同样快步抢身上前,白光一卷,只听得“叮叮当当”几声清亮的交兵之声,就拦下了对手的全部攻击招式。 白光与蓝芒几度接触,快得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抢攻的克莱管家不但未能占得先手,反倒自行后退了一步,稍稍拉开了与袭击者首领的距离。 长剑遥指意态从容的敌人,克莱管家不再急着进攻了。 先前的一击已经试出了袭击者首领的深浅,动手之前,他就认识到自己很可能不是敌人首领的对手,动手之后,他就敏锐地察觉,原先的判断是对的,自己与敌人之间的实力对比,存在着颇为明显的差距,而且是最少一级的等级差距。须知自己刺向敌人的四招剑式,竟被敌人用了仅仅两剑就接了下来,淡定地化解进攻之后,随即递出的第三剑还迫使自己不得不退后一步,避其锋芒! 然而差距大又如何?职责所在,唯有全力一战,生死只能置之度外。 深深吸了口气,克莱管家挺直了腰杆,圆滚滚的身躯稳稳钉在地上,挺拔如......压扁了的圆柱,脸露坚毅之色,面对战力超过自己的强敌,手里的长剑依旧稳稳指定袭击者首领,静候敌人发动进攻。 袭击者首领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克莱管家的手中剑要比他的剑长出一大截,利于进攻不利于防守,本不该摆出防守态势,然而对手明知自身兵器的特性与劣势,依然果断采取了守势,估计打得是拖延时间的主意,准备耐心周旋,拖到凯文团长等人的到来支援。 要避免夜长梦多的意外出现,只能快刀斩乱麻,赶紧了断了身手不凡的胖子才行。 “哈!”的一声爆喝,袭击者首领吐气迈步,长臂一挥,一道白光凝就的光环劈头盖脸的直接罩向对手,同样一步到位的堵死了对手左右腾挪的可能。 除非选择大踏步后撤,否则克莱管家只能硬着头皮正面接下这一杀招。 刺眼的白芒仿佛白热化的烈焰,尚未近身便压迫得克莱管家连呼吸都略有不畅,表面看似乎敌人仅仅是挥出了一剑,然而落在高手的眼中,这所谓的一剑其实是由十多道剑式连续而成,速度飞快,几如实质化的白色剑芒一道道、一圈圈,环环相扣绵绵不断的卷向克莱管家,把他全身上下都笼罩其中,不得逃脱。 巨大的压力唤醒了埋藏深处的记忆,克莱管家隐约有种幻觉,他又一次回到了厮杀不断、血腥冷漠的往日,回到了随时可能送命的冒险职业生涯,映入眼眸的白芒便如曾经面对的一幕幕,危险而带着奇异的诱惑,使他热血沸腾,皮肤上面的微微刺痛感觉,使得体内的斗气自行高速流转起来。 他一声冷哼,矮胖的身子立即双腿微蹲,借着起身跃起的势能带动,不闪不避,朝着罩向自己全身的白芒挺剑刺去,一眨眼就飞快的刺出了八剑,湛蓝色的剑芒不住闪烁,吞吐明灭之间已然将来自头顶四面八方的白芒尽数破去! 刚刚接下敌人的杀招,克莱管家矮矮胖胖的身影就朝后急退,一直退到原来所站之处一米多远的地方。 直到这个时候,两人疾速交手带来的金铁交鸣声,才传进了附近的人耳朵里面,嗡嗡作响。 正文 第九十八章 以身殉誓 第九十八章 以身殉誓 足足又是后退了一大步,克莱管家终于完全卸去了敌人附加于剑势之上的那股巨大力量,这才得闲长出一口大气。 山风吹拂,吹皱了他身上的管家长袍,涟漪之中,两道长达十多厘米的划口清晰可见。方才一通爆发,朝着周围八个方位使出的八剑,虽然气势万千,看似完全挡下了袭击者首领攻来的十多剑,其实仍有两剑突破了他的格挡招式,进而刺穿了他的护身斗气,划破了他的衣袍,若不是触觉依旧敏锐,脚下功夫没有拉下退的够快够及时,此刻身上已然带伤。 尽管这样,克莱管家的胸口已是隐隐作疼,不用问,这是敌人剑上附带的强烈斗气,于悄无声息之间震伤了他的躯体。而握剑的右手,也有着明显的颤抖,迫使他尽快垂下剑尖,省得被对面看出破绽,敌人剑上的力道,可不是表面上卸掉了剑招就算了的。 这一轮交手,高下立判。 “若是放在一年之前,我想要战胜你,怕也难免自身要伤的不轻。” 尖利的嗓音感慨中透着股谦虚的味道,形式与内容反差之强烈,让人颇感意外,袭击者首领占据了上风,却没被即将到手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他还处在苦苦追求突破八级的关头,常常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患得患失乃是常态,至今耿耿于怀,因而更明白今日以境界压制对手的不易。 克莱管家暗暗叹了口气,没有接腔应答,他已经发挥出几乎全部的战力了,可惜他对上的是袭击者里面的头号高手,进阶八级颇久境界稳固的首领。 “答应孩儿的事情,终究是没能来得及兑现啊。” 胖子管家神色黯然,两人二度交手,他更加清楚彼此间存在的差距有多大,深知今日之战再这么继续打下去,自己很难幸免。 然而深受克莱侯爵大恩,肩负主人重托,抛下主母当逃兵的念头,他连想都没想过。 “还不死心?那就再接我一招。” 袭击者首领一说完,便是全速启动,手臂扬处,道道白光划过长空,交织成一丛刺眼的荆棘,直径足足超过三米,带着不可阻挡的凶狠架势,向着胖子管家正面直推过来,空中还隐隐传来一两声雷电般的炸裂之声! “电光荆棘!” 标志性的铿锵之声传来,宣告着袭击者首领的决心。 他此际不过是八级的中阶战兵,使出师门传授的这一招来,已然具有这般骇人的气势,带出闪电霹雳的效果,倘若修至十一级以上的高阶,同样还是这一招“电光荆棘”,届时展现在对手面前的,就将是个头更大的一丛白光荆棘,伴随着一根一根的电光之刺,还会有一阵又一阵的电闪雷鸣出现,金系斗气无坚不摧的锋锐,雷电天降般的煌煌之威,将共同混合着交织在一起,朝着对手平推过去! 即便是这样,现在直面招式威力的克莱管家,已经充分感受到这团“荆棘”的可怕之处,随着电光的高速前进,一道一道凌厉的气机朝着他刺了过来,激得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偏偏与此同时四周的空气也发生了变化,悄然形成了一股股看不见的洪流,明明脚下乃是坚实的大地,他却仿佛深陷泥潭之中,或者身处海水的缠绕,粘稠得很,抬手举足间如同被隐形的绳索牵扯着,速度少说也慢了整整一拍,一举一动都要比平时费劲得多。 这招“电光荆棘”,竟是一招之间,同时具备了金系、电系与水系斗气的某种优点,三种本应泾渭分明的斗气奇妙的结合在一处,虚中带实实中有虚的一并攻击起对手来!而作为招式瞄准的目标,胖子一身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恍惚之间,竟似回到了少年时代习武的样子。克莱管家自嘲道。 多亏他修炼的是水系斗气,当年学艺的时候,曾经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之中,仔细感受水性至柔却又至刚的矛盾性质,有的是在滚滚洪流中苦练功法的见识与经历,所学的全部剑式,都能在海洋当中自如施展,还好没被袭击者首领给吓到。 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会措手不及,受制于诡异的拘束力场。 胖子浓眉一扬,朝着一根根“荆棘”的中部刺去,蓝色的斗气随着“扑哧扑哧”的飞速出招,刺中了荆棘相对薄弱的部位,于是渐渐消耗着声势浩大的荆棘电光。 咬紧牙关鼓足勇气,克莱管家拼尽全力的与高大瘦削的敌人周旋,一面想方设法缠斗防守,一面不可避免的不断后撤,随着时间的推移,“荆棘丛”的逐步削弱、消失,他体内的水系斗气也被迅速的消耗掉。 而两人交战的地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离侯爵夫人马车不到两米的位置上。 至此,终于退无可退了。 克莱管家抬起衣袖,在圆脸颊上擦了一把,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使劲吞了口唾液,咳嗽了两声。至于一张胖脸上面被划破渗血的几处地方,他就当没知觉不知道,不管了。 袭击者首领的剑法十分霸道,又在身高和速度上面占据了颇大程度的优势,尽管胖子管家一心使出“拖”字诀,努力的缠斗闪避,却依旧被迫正面硬接了不少剑式,就如刚才的“电光荆棘”那样,积少成多,内伤已是明显压制不住,开始吐血了。 身体表面的一道道剑伤,则多达十几处,比内伤看上去还要吓人,也更加的血腥,其实反而没他的内伤重。 “何苦呢。你自行离开吧,我发誓绝不拦你。”袭击者首领尝试着做最后一次劝说,“反正其他人都跑不掉,谁也不会走漏消息。你大可安心离开,接上家人找一处地方过上隐居的日子。至于生活所需的费用问题,只要你愿意,想必不会难倒你这位高手。” 他可不是所谓的高手之间惺惺相惜,或者是偶然良心发现什么的,而是激战到现在,胖子管家哪怕再狼狈,受的体外伤再多,都仍然没有动用绝招,显然是留在最后一刻拼命的当儿,再派上用场。扪心自问,他当然不愿意直面胖子对手压箱底的招式,你当好玩么? 搞不好要命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 克莱管家又咳嗽了两声,轻轻摇了摇头,往日看上去颇为憨厚可笑的一张胖脸,随着这句轻飘飘的话说完,竟然隐约蒙上一层圣洁的光辉,庄严而神圣。 没等袭击者首领回答,他已是一声长啸,吐气扬眉的一刹那间,蓝色光芒从他胖乎乎、圆鼓鼓的躯体之内迸射而出,发出耀眼的水系之光,随即裹住他全身的明亮光华转瞬消逝,如同流水一般,飞速汇集在一起,流到手中那把远比一般利剑要长得多的颀长佩剑上头,绽放出比先前还要璀璨得多的蓝光来。 克莱管家竟是将浑身精修多年的斗气,一并凝聚在手中的利剑上头! 你不是擅长正面强攻吗? 那么,来吧! 看着对手完全放弃自身的防守,摆出破釜沉舟决死一战的架势,袭击者首领也不再废话,一声冷哼,身周和长剑之上的白色光芒,同时变得更加洗练和凝实,已是激发至巅峰状态,脸色更是凝重无比。 困兽犹斗尚且不可小觑,况乎决心赴死的高手? “渊之叹息!” 随着轻声念出绝技的名称,克莱管家举剑齐眉,重重一跺脚,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高速和灵动,径直向着敌人冲刺,颀长的利剑随着冲击刺出,人还未到,迅猛的攻势已经带得四周空气隐隐泛起涟漪! 他就这样一往无前,以毕生功力挥出了一剑,之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到头来却是返璞归真趋于平淡,然而就是这闪耀着蓝色水系斗气光华的一剑,第一次逼得敌人全力以赴,同样凝聚一身斗气正面接战! 没有惊天动地的响声,一蓝一白两道刺眼的光芒闪烁着,悄无声的飞速掠向前方。 两人错身交叉而过,山风吹拂之下,袭击者首领的半边衣袖悄然断开,随着山风飘荡而去,很可惜,胖子管家凝聚着全部希望的一剑,擦着首领的身边过去了,或者应该说,在即将刺中敌人颈部血管的一瞬间,被他惊险的避了过去; 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半截衣袖。 背对着敌人的首领,克莱管家则是惨然一笑,喉头“咕噜咕噜”响了两下,喉咙一侧缓缓现出一道三寸许长的血线,他已经发挥出了自身的全部实力,算得上无愧于心了,无奈比起自己,对手还是太过强大,最强一击的短暂辉煌过后,他终究只能饮下战死这杯苦酒。 尽管说是求仁得仁,以身殉誓,又何怨烖。却不免留有遗憾。 吃力地抬起头,注视着天上的云朵,胖子管家相当遗憾:多想变成天上那朵白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不过今天这样也好,终于能和孩儿她娘相聚了。安吉拉娜,对不起,爹食言了,不能兑现陪你去韦斯特湖的诺言了...... 趁着尚未断气,克莱管家使出最后的力气,吃力地将长剑刺入地面,然后手掌紧紧握住剑把,轻轻一倚,胖乎乎的身子依偎在直立的佩剑上头,微微低下头颅。 近在咫尺的响亮厮杀声、惨叫声,逐渐变得遥远和缥缈,他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竟是至死也不愿倒下。 回头看着表面一团和气、行为却表现出强大自尊与战斗意志的克莱管家,获胜的袭击者首领很是唏嘘,敌人的倔强程度,总算是彻底领教了。他向着胖子管家仍然立着的尸体微微躬身,行礼致意。 以侯爵府总管这等下人的卑微身份,隐藏了这么久,虽然说是报恩,克莱管家也应该是心有不甘,憋屈了很久了吧?六级巅峰的高手战兵,整日被缺乏家教的侯爵夫人呼来喝去的,活得毫无尊严,滋味定是相当的不好受。 或许正因如此,重新以强者身份现身的他,最终选择了战死一途,对于他来说,宁可有尊严的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猫戏老鼠 第九十九章 猫戏老鼠 对于尽忠职守直至以身殉职的敌人,袭击者首领保持了很高的敬意,这是一位很值得尊重的敌人。 可是对于最后两位拦路者,袭击者首领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怎么看都觉得厌恶。颤抖的双手,苍白的脸色,勉强站在马车前面,连声音都在带着哭腔的冲着他喊“站住”的护卫和驭手,简直就窝囊到家了。 他径自朝着豪华马车走去,雪亮的刀光一左一右,分两边向他袭来,袭击者首领微微一晒,长剑递出,仅用五成的力量便拨开护卫衣着的汉子仓皇砍来的一刀,顺势再这么一绞,就把护卫的掌中刀给绞飞出去,此刻剑上的力道尚未用尽,如同毒蛇般窜出的剑尖,轻轻在护卫的肩上“叮”了一口,便迅速收回,转为掠向左侧驭手的咽喉。 竟是对马车夫劈向自己的短刀连一点招架的意思都没有,直接采取了以攻对攻的办法,藐视之意清晰无疑。 “扑哧”一声,驭手捂着喉咙,一步一步不断倒退,脚步散乱,脸色衰败,鲜血飞快地从他的指缝之间渗出来,短短一秒钟不到,便从“渗”变为“涌”,瞬间流得脖子、胸前皮甲上面到处都是,再怎么捂着伤口也止不住血一个劲的往外飙。 两人手上的速度差得实在有点多,袭击者首领用剑划开他的喉咙,几乎将整个半边喉咙都给剖开的时候,驭手短刀的刀尖还离敌人的胸口足足一尺之远,死的一点不冤。 这个时候,被袭击者首领干净利落一招便废掉胳膊的护卫,早已不顾一切的丢下同伴,转身拔腿就跑,奔着混战中的人群逃命去也。 袭击者首领也不着急,任由他完成调头转身的整套愚蠢动作,摁住肩膀伤口开始夺路狂奔了,才朝着护卫挥出长剑。 白光闪烁奔涌而出,金系斗气瞬间飞离剑刃,形成一道极薄的光状圆弧追上了正在死命逃跑的侯爵府护卫,眨眼的工夫,凌厉的白光便从目标身体最软弱部位之一的颈部一没而入,随着表示意外的闷哼声,脚步依旧朝前狂奔的护卫踩到了地上的石头,顿时一个踉跄,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脖子上方的头颅朝着一侧直接掉落,脑袋被砍下的躯体仍在朝前迈步,只是热血早已从断口处喷涌而出,如同血泉那样,溅得高高的,溅得周边到处都是,煞是吓人。 “哼,贪生怕死的废物点心!” 看着扑倒在地的无头尸体,首领嗤笑道,一脸的轻蔑。 能从一干护卫中被挑选出来,专门派去保护一家的主母,哪怕仅仅是身在明处的护卫,此人的实力自然不用怀疑,足足有着四级战兵巅峰的他,从明面上来说,已经是侯爵府上上下下护卫人等里头,战斗力最强之列,所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乃是他的本分。 若是方才趁着克莱管家拼死抵挡的机会,他与驭手一起鼓起勇气冲上前来左右夹攻,多多少少能牵制敌人,起到一点正面的作用。 倘若运气再好点的话,说不定克莱管家真能撑到凯文团长来援的那一刻,届时多名高手围攻之下,一切皆有可能。 问题他就是怕死,躲在一旁只顾着发抖,脸都吓得毫无血色,宁可看着自家人中的顶梁柱苦战至死,也不愿冒险拼一把,尽一尽责。到了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面对袭击者首领,竟吓得连刀都拿不稳,一招过后就被击落了兵器,最后还无耻的当起了逃兵! 结果像只鸡一样,被敌人轻松从背后宰杀,典型的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清除了隐藏的威胁,摆在面上的守护者,袭击者首领终于可以放宽心,前去采摘并享用属于自己的胜利果实了。 “笃笃”敲了两下车厢门,袭击者首领温和地问道:“尊敬的莱德侯爵夫人,请问我能进来吗?”看似相当的彬彬有礼,充满绅士风度,可惜下一个动作就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没等车厢里头的侯爵夫人开口允许,他就自作主张地拉开了车厢门。 这就很没礼貌了。 握住门把手之前,胜券在握的袭击者首领,竟然没忘记伸手扯掉脸上的面罩,动作很潇洒。 既然除了一会要带走的“战利品”们,剩下的都是些死人,那还需要担心什么保密不保密的问题,完全是多此一举嘛。 他信心满满。 一把拉开了莱德侯爵夫人的马车车厢门,迎接袭击者的,是侯爵夫人的贴身侍女佩琪那张期待多时惊喜交加的面孔,她兴奋地叫嚷道:“莫拉比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欢呼雀跃的话一说出口,连后知后觉靠在椅背上瑟瑟发抖的侯爵夫人也意识到不对了: 佩琪竟然认识他! 不对,这贱婢怎么会认识敌人? 原来就在自己的身边,几乎终日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女中的一员佩琪,就是敌人安插收买的内奸! 侯爵夫人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敌人会对侯爵府此次出行的一切了如指掌,包括每日行程、护卫的数量和等级、守护力量分布情况都清清楚楚; 难怪这下贱胚子会那么巧的“听人说”,这里有条能大幅度缩减返程时间的詹姆士山谷,她又不是王国边区出生长大的,怎么会知晓这条险要通道的存在? 难怪她会一直挑唆自己和佣兵团长对着干,总是说凯文的坏话,总是认定佣兵团的人居心叵测,心怀各种歹意,不断挑拨离间自己和佣兵团长本就不稳固的主顾关系; 难怪今日启程到现在,佩琪总是格外的关注窗外的事物,对外间佣兵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敏感,连讨好伺候好自己主子的正业都不那么上心。 电光火石之间,侍女近期言谈举止的种种不合情理处,此刻一一重现在侯爵夫人的脑海里,激荡着,回响着,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的无知、被人出卖和愚弄。 侍女佩琪每一次的刻意奉承,原来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都是忽悠主人成功变瘸的经典案例。 “怎么,现在才算反应过来啊?可惜呀,‘尊敬’的侯爵夫人,你实在是笨的够可以,察觉的太晚了......啊!” 侍女佩琪洋洋得意地奚落着主母,脸上的嘲讽与冷笑表情十分夸张,明显带着强烈的报复情绪,这才是她此前从未流露过的真实内心写照,压抑多年的愤怒与悲伤,尽在这一刻得到了尽情的发泄。然而还没嘲笑完被她愚弄的侯爵夫人,佩琪突然觉得后心一痛,然后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赫然发现一截带着鲜血的剑尖,从自己的胸口凸现出来! 嘴角抽搐着,佩琪很想回过头去,质问在背后刺她一剑的那位莫拉比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对她?可怜心脏惨遭一剑贯穿的她,剧痛和抽搐之余,无力感控制了她的全部身体,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已经无法完成了。 就在佩琪的眼角渗出泪珠之际,阴森森的笑声从她身后传了出来:“卖主求荣的贱婢,留你何用?” 利剑尚未抽出,车厢里头就响起了莱德侯爵夫人和另一名侍女的尖叫声,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敌人第一个杀死的,竟然是投靠到他们那边的内奸。 栽倒在车厢地面的侍女不住抽搐痉挛,热泪从她尚未合上的双眸滚滚流出,顺着她的脸庞淌到地毯上头。 她后悔极了,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去改正自己的错误,也没有机会去享用莫拉比大人承诺给她的“巨额”赏金了。 “叫什么叫,吵死了!” 名叫莫拉比的袭击者首领,低头看着瘫软在车厢地板上的侯爵夫人,潇洒地从佩琪后心抽出带血的长剑,反手顺势一挥,冷峻剑光过后,剩下的另一名侍女停止了尖叫,她那失去头颅的身体一软,也倒在了地板上。 莱德侯爵夫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全身颤抖,唯恐自己恐惧的尖叫声惹恼了眼前的杀神,顺手也切掉自己的脑袋。 鲜血从侍女无头的身体中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车厢里头铺着的洁白羊毛地毯,浓烈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车厢,刺激得养优处尊的侯爵夫人不知所措,几乎要当场失禁。 尤其是溅到她胸襟处的大片鲜血,既有从佩琪胸前伤口喷出来的,又有从另外一名侍女脖子断口溅射而来的,混在一起,将几近透明的薄纱衣都给彻底浸透了,鲜血直接粘到了娇嫩的肌肤之上,就别提多恶心,多难受了。 侯爵夫人很想呕吐,但是她不敢,只知道继续牢牢捂住自己的嘴巴,泪珠已经溢满眼眶。 莫拉比深深吸了一口血腥味浓烈的空气,闭上了眼睛。他很陶醉这种充满杀戮味道以及征服意味的气息,在他看来,这种寻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可怕味道,比莱德侯爵夫人这等成熟丰韵的美妇人身上散发的诱惑体香,更能让他满足,让他沉醉。 “尊敬的侯爵夫人,没吓到你吧?”再次睁开眼睛的莫拉比首领,俯视着身前离崩溃已然不远的贵妇人,一双鹰眼满是戏谑的意味,颇为体贴和客气的“关心”起俘虏的感受来。 “呜......没、没,没什......”莱德侯爵夫人刚点了一下头,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又迅速摇了摇头,捂住嘴巴的小手依旧放在原来位置,根本不敢松开,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那样,沿着她白嫩的俏脸向下滴落,最后流进了胸前那片血污之中。 要不是被可怕的袭击者首领吓得连叫唤都不敢,恐怕整个车队从前到后,都能听到尊贵的侯爵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哎呀呀,都怪我不好,性子急的毛病一直改不了,一时竟忘了侯爵夫人就在车厢里,您自小就娇生惯养,如何见得了这种场面。都怪我都怪我,早点想起来的话,我就把她们拖到外面再杀了。” 莫拉比边说边摇头,一副相当遗憾的样子,不过就连没什么城府与见识的莱德侯爵夫人都看得出来,袭击者首领分明连装都装的不像。 正文 第一百章 阴险到家 第一百章 阴险到家 车厢里的莫拉比在尽情享受着猫戏老鼠的乐趣,稍远处的诺尔默和袭击者“老四”也仿佛心有灵犀,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对方发起了决胜的总攻。 少年一声大喝,手擎长枪飞舞,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彪悍的敌人就是一个前冲,白色斗气缠绕在长枪上,高速冲刺之下,人枪合一激起道道轻微白光,凌厉的杀机锁住敌人的额头要害,竟让袭击者感到眉心微微刺痛。 对面的袭击者“老四”阴阴冷笑,暗道对方终究是年轻,血气方刚耐性不足,竟然在明知身处弱势的时候主动进攻,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沉默着挺枪迎了上去,外放的斗气凝成一条直线,隐隐在枪头形成半尺有余的淡青锋芒,极是锋锐,为了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他已然将一身功力凝聚在这一枪上面,以有去无回的态势直扑少年,七级巅峰的实力毫无保留,堪称是狮子搏兔也尽全力。 比起喝斥之后才动手的少年,一言不发的袭击者极是沉稳,目光牢牢锁定处于两人之间的中点位置,他与少年的冲击速度大致相当,这全力一击没有意外的话,即将在距离的中点之上激烈碰撞,彻底分出胜负。 然而意外发生了,就在双方距离还剩一半不到之际,“老四”赫然发现,不知何时,娇俏的少女已然从他的视觉盲区飞掠而至,双手各执一柄短剑,无声无息的朝着自己右边肋部猛扑过来,那速度竟然比少年和自己还要快上几分! 动手的不止少女一人,比杀近身来的少女还要迅猛的,是来自左前方的两道红光,一前一后,两个亮度不算太大的火球后发先至,看那直线飞行的轨迹,正是对准了自己的面部和脖子;而在两个火球的后面,还有一道寒光直击自己的腹部,从那隐约可见的蓝芒可知,应是一道水系攻击法术。 竟然是一直“老老实实”躲在坐骑后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头也悍然出手了! “老四”又惊又怒,高声怒喝道:“卑鄙!” 原以为是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却没想到貌似老实的少年如此下作,方才的咳嗽原来是一个暗号,一个召唤身边同伙前来围攻自己一人的信号,真是瞒得自己好苦! 愤怒之余,袭击者到底是胆略过人,没有立即改变前冲的计划,而是根据刚才扫过的那一眼,飞快的评估着左中右三个方向朝他动手的敌人,包括魔法、枪刺、剑砍等多种方式在内的攻击到来之先后次序,以及可能带来的杀伤效果。 他的厮杀经验何等丰富,一眼就看穿老管家发出的,不过是区区三个一阶法术,不管属于哪一类攻击法术,杀伤力都有限得很。以自己这个七级巅峰的战兵,凝聚在身躯外头的护身斗气既厚实又坚韧,少说也能挨上十个八个而不至于消失,大可放心面对; 至于少女手中的两把短剑,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战力如何,毕竟受兵器尺寸短小的先天不足限制,力量想必有限得很,自己届时只需以枪杆来上一记“腾蛇摆尾”,就能让她明白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一枪杆将她连人带剑给砸得倒飞回去。就算前面耽搁了,也不影响自己一个侧身跳跃就安全避过剑锋,因而也不需急着对付她; 真正需要立即解决的,反而是正面杀来的少年人。 经过前两次较量得知,他的修为仅比自己差了一个大级,招式大开大合,枪上力道雄浑,稍不留神就要伤在他的枪下。况且此子看上去一脸憨厚相当具有欺骗性,实则心机很深,用一句江湖黑话来形容,就是“阴险他妈给阴险开门,阴险到家了”,绝对是自己今天遇到的头号大敌,必须要第一时间杀掉为上,否则难消心头那股恶气。 而按照目前三人分别做出的攻击招式体现出的速度来分析,最先到达并攻击自己的,应该是老头发出的两个火球,接着是那个淡蓝色的水系攻击术,随即要面临的则是少年的奋力一击,最后才轮到少女的两柄短剑。 一刹那之间,富于厮杀经验的“老四”便做出了精准的判断,干脆不闪不避,双手一抖,直刺的长枪略微向上倾斜,多加了一道柔劲在枪头上面,准备轻轻挑飞射向自己面门的火球,然后再以长枪的上半截枪杆挡下直刺自己腰部的蓝芒,对于几乎和蓝芒同时到达的另外那一个火球,他认为不值一提,直接以胸口的斗气护罩硬扛,等一枪震开少年的长枪,顺势破开斗气护罩捅穿那阴险小子的胸膛之后,再一个轻巧的跳跃闪过少女划向自己腰肋的两剑也不迟。 多么完美! 果然,火球到来的速度很快,比袭击者判断的还要快,更奇怪的是,老管家发出的这个一阶火球,拥有超乎想象的操纵灵敏度,竟然在即将撞上袭击者枪头之际,突然自行向一旁拐了个角度很大的弧线! 就是这貌似不起眼的小小变化,使得火球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挑向它的枪尖。 我靠!还能这样子拐弯的? 剩下的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以长枪变招格挡了,袭击者顿时提高了警惕,面对直奔面门袭来的火球,他准备以护身斗气硬接这一诡异的变化,反正只是个一阶的火球,以自己堂堂七级巅峰的高质量斗气形成的面部保护罩,完全能确保自己的安全。 可惜他又失算了,第二个诡异的变化随即出现,就在火球刚刚绕过袭击者的枪尖,飞到他的面前之后,火球突然毫无征兆的,自行爆开了! 原本就只是个一阶的火球,威力有限,哪怕笔直撞到袭击者“老四”的脸上,也不见得能对犹如流水般遮护他身体的高强度斗气形成多大威胁,削弱多少护罩,袭击者充满自信是有底气支撑的。 问题是老管家的出招,又岂是可以按照常理推测的? 爆开的火球瞬间激烈燃烧,形成了一团块头不小、又相当明亮的火光,比正午的阳光还要刺眼许多倍。 近距离之下,强烈的光芒直刺袭击者的眼睛,逼得他双眼流泪,中招的一瞬间就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现象,这该死的火球竟然是披着火球术外衣的闪光术,杀伤力很小,却能在短时间内产生十足亮度的闪光术! “老四”顿时一声哀嚎,人不是没有知觉的各类作战傀儡,身体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不等躯体的头脑下达命令,下意识的就自行闭上了双眼! 要知道前面不远就是少年全力刺来的一枪,袭击者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对手枪尖高速冲击带来的呼啸声,感受到枪尖上面斗气形成的逼人寒气,此时闭上眼睛无异于自杀。 生死关头,袭击者从喉咙深处发出如同猛兽般的嘶吼,低沉有力,被连续两个变故带来的突然袭击彻底激怒,凶性大发的他猛然加快了前冲的速度。 虽然遭到了暗算,在无奈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他仍然牢牢锁定了少年的方位,此际脑海里依然留有少年的清晰影像,加上敏锐感觉的辅助捕捉,袭击者深信自己仍有接下少年一击的充分把握。 两相权衡之下,生性凶悍的他决定采取以伤换命的打法,果断置接踵而来的两个攻击法术于不顾,拼着受伤也要先一枪刺杀少年,将这个坏小子弄死之后,再回头和老头与少女算总账! 果然,与袭击者的预计相近,一连两道法术击打在眼前闪着红光无法睁眼视物的他胸腹,确实没能洞穿他的斗气护罩,却带来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就是这点小小的意外,再一次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起纯粹的魔法元素性杀伤,老管家的攻击法术历来有着冲击力十足的额外加成,连续两道水系及火系法术,虽然仅仅将“老四”胸前的斗气护罩削弱了一半,但凭借强大的冲击力,硬是将袭击者前冲的速度稍微减慢了那么一拍! 偏偏就是这一拍的延迟,结合交手一方三人组自行展开的默契配合,导致了整个战局产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就在第一个火球爆开的一刹那,晨曦就再次提高了冲刺的速度,以远超袭击者想象的高速又一次杀到了他的视觉盲区之内。 激战的当儿被迫闭上眼睛,后果是相当严重的,“老四”直到发现身旁传来一股冰凉的寒意,才意识到自己身边高速插上的少女出现在了新的位置,感受到她手中的双剑挥动时带起的阵阵寒风,以及深藏其中的惊人杀意。 这就很危险了。 如今之计,袭击者不得不先避开两把锋利的短剑才行,他之前没从旁观察过少女动手的过程,不晓得剑上的杀伤力有多大,只是单纯从晨曦敢近身与自己搏斗的战法,就明智的选择了避其锋芒。 于是袭击者很自然的选择向远离少女的左侧跳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准备一举避开朝他杀来的少年和少女两人,等到视觉恢复正常再进行反击。 没想到双脚一运劲,还没起跳,就赫然发现脚下一沉,不知从何时起,两股绵长而深沉的暗力裹住了他的双脚,就像两只有力的大手那样,将他牢牢拽在地面,不跳的话还不知道! 电光火石之间,意外的被这么两股力道向下一扯,尽管袭击者在察觉不妙的瞬间就马上运足斗气,加大了起跳的力度,仍然直朝着左边跳起,然而终究是比他计划的要慢上半拍。 这在近战中就意味着少女的偷袭极有可能得逞! 天晓得她会给自己这个“临时瞎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大惊之下,袭击者实在来不及做出更多的规避动作,只能果断变招,强行将全力刺出的一枪部分力道收回,改为双臂一并用劲向右收枪,枪尾顺势朝着右后方摆动,同时右臂肘部曲起形成一记肘击,靠着临时使出的威力小了好几号的“腾蛇摆尾”招式,加上同样威力大减的肘击,试图尽量格挡少女划向自己腰侧软肋的两剑。 尽管如此匆忙应变的话,蕴含在枪杆枪尾上头的斗气远不如真正“摆尾”的时候那么浑厚,带不出棍棒横扫千军的力道与气势,袭击者仍然相信有望挡下少女那两把小巧的匕首。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憋屈而死 第一百零一章 憋屈而死 强行仓促变招带来了身体上的强烈变化与损伤,“哔哔啪啪”的炒豆声响起,那是过于猛烈的突然反向运转斗气,对肌肉和骨骼施加的强大压力,光这一下,就让“老四”胸口发闷,显然已经给身体造成了相当程度的伤害。 倘若付出这样的代价,能换取扭转不利局面的结果,袭击者也依然感到满意。 然而他的变招没能凑效。 轻轻一纵就能避开的杀机,就是双脚被拽导致的延迟半拍这一后果,要了他的老命。 说时迟那时快,没等枪杆完成“摆尾”的动作,一股巨力便已狠狠劈在他使劲后抽的枪杆上,将附加在枪杆上头的斗气劈散,遭受重击的枪杆不由自主的弹到一边,露出了袭击者的腰间软肋。 “糟糕!” 袭击者暗中叫道。 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少女娇小的身躯能够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她手中短小轻薄的短剑,怎能够承受将自己长枪整个震开的巨力而不断掉! 这不合理!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没等“老四”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伴随着身旁寒风高速刮过,冰冷刺骨的感觉从肋部向后直传到后腰,然后是后背。 没有预想中漫长伤口常见的剧痛到来,反而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出,紧接着他就再也感受不到,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受伤部位一带的躯体,仿佛那么大面积的血肉,从来就不曾属于自己所有,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历来彪悍的他竟然感到浑身乏力起来! 袭击者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清晰地感受到死神在向他召唤,强忍着双眼的痛楚,他使出吃奶的劲睁开了眼睛,同时最后努力了一把,竖起长枪挡在正前方。 与此同时,体内的斗气只要尚能调动得了,便尽数发了疯似的朝着面部与胸口涌去,所到之处,青筋暴跳血管凸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毛细血管发生迸裂,那是过量的斗气突然间通过所造成的。 再一次被迫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之后,“老四”胸前与脸上的青色护罩,厚度足足是原来的三到四倍,颜色也从青色转成了浓郁的绿色这是他放弃了其他部位的防守,专注于上述要害才能换取的效果。 能不能幸存,就全看这最后一搏了。 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不断飞快变大的少年那杆大枪的枪尖,白光闪耀! 如同烧得通红的钢铁浸入冰水,“滋滋”的声音连绵不断,随着声音的响起,白光盘旋缭绕的枪尖,一举扎破了绿色护罩的表层,速度连稍稍有所减缓都不见,依然势如破竹的朝前推进,快得令人无法躲避。 “不!”的一声凄厉狼嚎尚未完全吼出,就被少年的凌厉一击无情制止了。 老管家释放的火球术刚刚绕过“老四”的枪头,诺尔默就立刻紧闭双眼,避过了火球近距离爆炸带来的强光,也就没有因此而出现短暂的眼盲,前冲的势头则是照样维持,一样是全靠先前的准确定位与此后的细微感应。 在肉眼无法直视强光这一方面,双方的起点是公平的,区别只在于后头的有心算无心,主动或者是被动罢了。 重新眯着睁开眼睛之后,少年看到的,是晨曦先用右手的短剑挡开袭击者后摆的枪杆,再用左手的短剑在他的腰肋和后背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将短剑上附带的种种负面属性元素,通通输送到敌人体内一幕。 少女一正一反的握剑方式,正是为了针对性的击破敌人软肋而设。 眼见偷袭敌人的两名同伴已经先后得手,铺垫工作都已完成,诺尔默又岂会对敌人客气,趁你病要你命乃是少年和晨曦多年配合达成的共识,此时此刻又多了普利坦德这位更加强力的法师加入,正好将这种共识发挥到淋漓尽致,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老管家和晨曦的辛勤付出? 长枪对着近在咫尺的袭击者全力刺出,“紫气东来”作为极品斗气,遇到“老四”修炼的寻常木系斗气,绝对就是降维打击,如同捅穿一层薄纸般,轻易破开了“老四”身前的厚实斗气外罩,整个枪头完全没入了他的咽喉之中! 袭击者痛苦地瞪大双眼,死死盯住少年,嘴唇一张一合,艰难地往外吐着字道:“无......耻......” 他真的是悲愤到了极点,如果单靠愤怒支撑的凌厉目光就能杀人的话,诺尔默现在就不知死了多少个来回了。 “无耻?” 尽管因为敌人的整个喉咙都被刺穿,气管自然也在劫难逃,因此导致他再也无法说出一句囫囵话来,诺尔默只勉强听到敌人在说话,却连头一个字都听不真切,不过没关系,少年仍然从敌人的嘴型猜到了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少年难以置信的看着满口血沫的敌人,对于袭击者“老四”即将断气,竟然还能如此幼稚感到实在无法理解。 于是少年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对手,坚决地驳斥道:“难为你都要立刻死翘翘了,竟然还敢说我们卑鄙无耻!躲在上头偷袭的是你们吧?偷袭也就算了,你们竟然无耻到极点的在箭头上下毒,而且是剧毒!亏你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指责我们无耻!” 伸手指着地上满脸乌黑、中毒死去的佣兵伙伴,诺尔默十分愤怒的斥责道:“只许你们下毒偷袭,还不让我们联手了?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单挑?不都是你自个冲着我杀过来的?” “再说了,别以为蒙着脸我就猜不出,你的岁数要比我大不少吧,怎么好意思以大欺小?要公平决斗,怎么不等我到了你这个年纪再来单挑,看我不用一只手指摁死你!”少年越说越生气,口水都喷到袭击者脸上。 遭受严正驳斥的“老四”极其憋屈,气得直吐血,虽然分不清到底是喉管被扎穿还是愤怒的原因居多,他很想高声驳斥少年的无知: 小屁孩,你懂什么?我们又不是傻子!须知盗贼这一行,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蒙着脸,躲在阴影里头暗算和下毒,乃是再标准不过的常规操作,完全符合行业规范和职业操守! 无奈他已经无法反驳了,不管服不服气,真实情况别说跳脚骂娘,他连瞪眼的力气都完全消失了,原本彪悍有力的身躯向后一倒,直接栽倒在地面上。 弥留之际,他的脑海里头出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妈的,死的真窝囊......” 完成了将敌人强者当场击杀的高难度任务,诺尔默和晨曦偷偷松了口气,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冲着老管家竖起了大拇指,咧嘴大笑起来。 严格来说,活活“阴死”袭击者“老四”的功劳本上,首功要记在老管家的头上。 没有他释放的火球术照瞎了敌人的眼睛,迫使敌人出现了短暂的失明状态,晨曦就无法顺利的从正面冲入敌人的视觉盲区; 同样没有他连续两个法术将敌人的前进冲势抵消,使得他无奈的待在原来的位置,晨曦就无法按计划完成偷袭的重任; 还是依靠他趁着敌人的瞬间失明,后发先至的发出两道土陷术,不仅隐藏在火球术和冰锥术下面,还紧紧贴着地面飞至袭击者的脚下,悄没声的牢牢拽住了他,否则敌人早就一个虎跃逃脱了晨曦的杀招,又哪来的机会让诺尔默一枪毙命? 正是靠着老管家五个简单到极点的一阶魔法,发挥出无比高效的战术作用,辅以晨曦的短剑附带的强烈削弱效果,诺尔默终于正面破敌,“阵斩”袭击者的核心战力之一,“老四”。 所以来自诺尔默和晨曦的由衷赞叹,老管家无疑是受之无愧。 普利坦德胡子一翘,很坦然很欣慰的接受了少年的致敬,手指轻轻点向四周,诺尔默和晨曦掉头一看,明白了。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老四”的被杀对麾下袭击者造成的心理打击相当的大,互相招呼了一声,便纷纷舍下交战的对手,撤往仍有袭击者核心力量存在的区域,此时正是一副丢盔弃甲的慌乱模样。 此消彼长之下,则是原本遭受压制的佣兵和护卫一方士气大振,无不抖擞精神,越战越勇,在某个热血上头的带领下,竟敢追击起自己身边的敌人来。 于是诺尔默和晨曦加入了追击的行列,有了他们目的性极强、速度又飞快的强力追杀,短短时间里头,袭击者又丢下了十几具尸体,还尽是速度型的战力,这类敌人最难缠,也最容易逃离战场,因此诺尔默和晨曦一早就定下了策略,要先将这一类的袭击者收拾掉。 至于敌人里头的力战型猛士,自有同样擅长此道的巴特尔和凯文负责去消化。 乱哄哄的败兵朝着车队的中后部逃去,那里不但有他们的另外两名副首领,实力高达八级的首领莫拉比大人,理论上也应该身在此处。 “为了方才的失礼之举,我这里给夫人赔个不是了。”袭击者们倚为靠山的莫拉比,此刻正弯下腰,右手抚胸,朝着只顾啜泣和颤抖的贵妇人行了个颇为夸张的贵族男子礼节,正式进入他最喜爱的羞辱环节。 莱德侯爵夫人整个人楞在那里,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嘴唇哆嗦了几下,只是发出几个毫无具体含义的音节。 “既然方才让人不快的一页已经揭过去了,亲爱的莱德侯爵夫人,你看,我们是否可以开诚布公的,好好谈谈了呢?”莫拉比伸出一根颀长有力的手指,勾起侯爵夫人白嫩的下巴,一双鹰眼直勾勾的俯视着颤抖的侯爵夫人,欣赏着她的俏脸,很绅士的问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莱德侯爵夫人被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凶残的男人,比起一言不合翻脸杀人的匪徒,莫拉比喜怒无常,甚至是毫无由来的杀人更加令她胆寒,面对莫拉比刻意摆出的“绅士风度”,她像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点头称是。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坦诚相待 第一百零二章 坦诚相待 “这就对了嘛。夫人出身高贵,自然要保持贵女应有的风度,我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咱俩‘开诚布公’、‘精诚合作’,相信没有谈不拢的事情。” 莫拉比满意地笑了,温和的笑容落在莱德侯爵夫人眼里,就是地狱恶魔的笑容也不过如此。 接着他又温言问道:“既然是开诚布公,想必侯爵夫人也明白要‘坦诚相待’的道理吧?夫人是自己亲自动手呢,还是由在下代劳啊?” 这头说着,目光却在侯爵夫人仅仅披着薄纱遮羞的曼妙丰腴胴-体上逡巡着,显然“坦诚”二字在他的话里,很是不怀好意。贵妇人的衣襟全被鲜血浸透了,酥胸落在居高临下俯视的袭击者首领眼中,毫无秘密可言。 “我明白了。我自己脱,我自己脱。” 生死关头,一向不学无术反应慢半拍的侯爵夫人,瞬间领悟了对方眼神的暗示,此“袒裎”实乃彼“坦诚”的同音词,含义截然不同,她忙不迭的连连答应,同时飞快的开始脱自己原本就不多的贴身衣物,说穿了就只有一件薄纱衣而已。 带着欣赏艺术品的眼光,袭击者首领看着莱德侯爵夫人亲手将自己脱成一头大白羊,胴-体“坦荡”的呈现在他面前,竟然很惬意的吹了声口哨,仔细观赏起来! 他示意侯爵夫人打开双腿,笑着品评道:“总体来说,保养得很不错,身子看上去还很娇嫩,和双十年华的大姑娘也差不了多少。特别是那里。”色狼一般的火辣目光紧盯着侯爵夫人的下半身,点头表示由衷的认可。 伸手在莱德侯爵夫人高耸的峰峦上摸了几把,娇羞的人妻顿时一声呻吟,偏偏又不敢躲,极度恐惧笼罩之下,她发现自己颤抖的身子,竟然好几处部位同时出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好了,自己找件肚兜穿上。作为已经结婚生子的贵族女子,这样光着身子,成何体统!想勾引我么?我可没想过要用你!” 出乎侯爵夫人的意料,完成对她胴-体的评头品足之后,袭击者首领并没有猴急的将她压在身下,仔细品尝和享用这颗熟透了的蜜桃,而是带着奚落的语气下命令道。 看到莱德侯爵夫人一脸的迷茫,莫拉比摊开双手,笑着解释说:“我喜欢人妻不假,有经验,懂得伺候人。可惜夫人年纪实在大了点,要是少上十岁八岁的,说不定我会按捺不住夫人的魅力,就在这里要了你的身子。当着外头的厮杀和呐喊声,聆听夫人在身下发出的呻吟和逢迎声,共同进入销魂的巅峰时刻,想必会别有一番情趣。” 侯爵夫人顿时满脸通红,臊得全身发热。她没想到自己都表示自愿绝对臣服了,人家竟然还嫌弃她是半老徐娘,不愿与她合体。 说到底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又一向甚为注意保养,向来对自己的肉体远比真实年龄要年轻得多感到自豪,不料今日被人这般当面嫌弃,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我不过是好奇。雇主特意点明要我尽量留着夫人这条狗命,带到他的面前,好由他亲手将夫人调教成玩物,带到王都的地下奴隶市场上去显摆显摆,届时好让莱德侯爵看看他亲爱高贵的夫人,是如何的人尽可夫。所以我一时好奇心大发,想趁此机会好好单独瞧瞧,看看夫人的身子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我的雇主如此看重。” “不过呢,恕我直言,百闻不如一见。今个儿见了夫人的‘真身’,自是超过寻常的女子,可要成为‘西山夜莺会’之类会馆的头牌,怕是难度很大啊。” 莫拉比的话,犹如一桶冰水浇到了浑身发烫的侯爵夫人身上,使她瞬间手脚冰冷。 王都的许多贵族有着怎样特殊的“嗜好”,她多少也略有耳闻,也曾偷窥过侯爵丈夫和猪朋狗友谈论“西山夜莺会”与“地下人间”等性质特殊的著名红楼时,那心花怒放眉飞色舞的色狼模样。每一个翘起的嘴角,每一声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放肆大笑,都诉说着隐藏在人性深处的黑暗一面。 一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终日不着寸缕,每逢夜晚就在公开场合里头登台亮相,挂牌任人叫价出售,受尽侮辱的下场,她就不可避免的浑身颤抖,两眼发黑,粉脸煞白。 既然预感到自己将要面临生不如死的可怕处境,此时此刻,侯爵夫人最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一头扑到敌人染着鲜血的锋利剑刃上头,一死了之,以便死的光荣一点,体面一点,从而躲过极其凄惨的噩运。 可惜,享受生活惯了的她,却缺乏足够的勇气终结自己的生命。 欣赏着莱德侯爵夫人白嫩丰满的肉体,战战兢兢的当着自己的面,连穿上肚兜这样的普通亵衣都困难,本来红透了的俏脸飞速转变成毫无血色,莫拉比首领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通常对女性抱有虐待癖好的男子,心态都不会太正常,他对于身份高贵的女子捕获后倍加折磨蹂躏的习惯,更是幼年出身卑微饱受贵族恶意欺凌导致的变态倾向,看着全身重要地带尽在自己眼前晃动的美丽景色,配上侯爵夫人一脸凄楚惶恐至极的神情,莫拉比相当的满意,相当的享受,决定在眼前美丽的贵妇人沦为某种特殊行业的从业者后,一定要多多光顾她的“生意”,多多安抚她的“身心”。 正陶醉在尽情羞辱贵妇人带来的快感当中,莫拉比首领发现有点不对劲,本来激战正酣的外头,突然“哄”的一声闹将了起来,听声音应该是出现了一边倒的现象,按理说这是好事,意味着自己一方获得了全面胜利,正在追击围歼佣兵团,然而从欢呼着一方叫唤的口音来看,基本上都很陌生,不太像是自己的属下,这让他感到很不可思议。 推开车窗,从窗口探出半边脸,认真看了几眼外头的情况,莫拉比首领顿时大吃一惊,“嘶”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惨遭失败的竟然真的是自己率领的袭击者。 这怎么可能! 顾不得继续羞辱欺凌已是赤-裸的贵妇人,莫拉比一个箭步窜到了车外,朝着最近奔逃的袭击者追去。 犹如雪崩一般,自从诺尔默和晨曦带领佣兵、护卫追杀袭击者之后,整个山谷之内的战场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原本有备而来的袭击者无论在个人的武勇上面,还是在各自小队人马的配合上面,都比仓促遇袭的黑狮子佣兵团,以及侯爵府护卫的临时组合要强。 尤其是在亲眼目睹袭击者毒箭的恐怖威力以后,承平日久的侯爵府护卫大都吓得魂不附体,哪怕没被射中,与袭击者搏斗的时候,都是缩手缩脚的模样,唯恐被敌人的兵器所伤,天晓得他们的刀刃上面有没有抹上毒药? 这样一来,平日的十成功力发挥不出五成,不仅不能给予身旁的佣兵强力支持,反倒屡屡拖累佣兵,害得他们既要全力应对当面的敌人,又要分心协助或留神身旁的自己人,免得身旁身后的护卫突然倒下或者逃跑连累了自己。 种种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尽管有着一开始就打乱敌人全盘计划的高起点,整个护送队伍仍然处于乱糟糟、各自为战的不利局面,连凯文、巴特尔和“白鹤”这三位团里的核心力量都被袭击者分别包围,陷入苦战当中,完全无暇统筹、指挥整体的作战,更没人能以个人的武力破局。 倘若没有诺尔默三人组击杀敌人核心战力“老四”,并率领士气大振的佣兵们击退当面之敌,然后边追击逃兵,边集中优势力量解决苦战中的自己人,从而建立更大的优势,解决更多苦战中的佣兵与护卫之举动,眼下的战况也会是一边倒,不同的是敌我双方角色互换,一切符合莫拉比首领的预计。 没来得及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异常,莫拉比首领一剑砍翻一名拦路的佣兵,当机立断高声长啸起来。 高亢尖锐而略带凄厉的声音,经过山谷特殊地形的二次加工,远远的传了出去,整个战场都听得分明。 一听到首领标志性的呼啸,乱糟糟急着逃命的袭击者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开始稳住阵脚,互相靠拢的同时,逐渐朝着莫拉比啸声所在的地方汇合。 常言说得好:“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反之亦然。强大可靠的首领及时现身并公开发出召唤,心慌意乱的袭击者瞬间恢复了镇定,兵败如山倒的局面渐渐得到缓解。 你妹的!总算露出了破绽! 凯文一声暴喝,闪着红光的长剑剑芒突然暴涨,一举将某个落单后苦苦抵挡的当面之敌劈成两半,然后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冷静地观察起山谷中的战局来。 方才莫拉比一声长啸,他一听就知道是来自袭击者首领之类的核心人物,光那高亢嘹亮中气十足的啸声,就透露出啸声发出者自身的过人实力,以及他对自己实力的强大自信。这个时候还敢故意露面,号召四处乱逃的部下向他靠拢,显而易见,敌人的首领并没有放弃这场战斗,依然有着力挽狂澜的信心和决心。 如此劲敌,自己决不能看着眼前似乎一片大好的形势就头脑发热,一个决策失误就会让整团人再次陷入不久前的被动局面,到时候还能不能又一次神奇的逆转,可就难说了。 最要命的,也不知道敌人是阴差阳错无意为之,还是老谋深算应变有道,他们渐渐聚集起来的地方,恰好就在车队的中部略微靠前一点点,谷道狭窄,这么一大群匪徒靠拢在一起,顿时将佣兵团隔成前后两部,如果想将己方全部人员汇合成一处,就只能是强行突破敌人的拦截,那样必然再次爆发激战,对于乱糟糟的佣兵和侯爵府护卫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时间紧迫,形势严峻,容不得凯文过多犹豫。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明牌调度 第一百零三章 明牌调度 “都听好了,我是凯文!”凯文团长大声呼喊起来,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一时间压住了乱七八糟的各种声音。 他下令道:“所有我方人员立即停止追击。前半个车队的黑狮子和侯爵府护卫,护着各自保护的家眷和受伤人员,向巴特尔副团长靠拢,普利坦德法师等人也是这样;其余的,包括‘白鹤’和‘酷死’在内,立即向我靠拢。立即!” 这就是“一字长蛇阵”的不利之处了,看似队伍长长一条人多势众气势很足,其实全部人员受山谷地形的限制,无可奈何地被拉成一条漫长的行军队伍,到处都是薄弱位置,遇袭也很难就地展开战斗队形,任何一个中间部位遭受攻击,首尾两端的力量都难以及时支援,反之亦然,哪怕高手再多也顾不过来,前一阶段被动挨打的局面就是因此而造成。 到了现在,明明袭击者已经露出颓势,只要能快速集中车队的最强战力,再来一个冲锋,就能将敌人彻底击溃。偏偏是还受地形的先天制约,想得到做不到,就是难以快速收拢战力,机动作战,反而要先顾着集中妇孺和伤兵,以免被即将再次聚在一起形成合力的袭击者各个击破。 至于先前虽然及时发出了响箭,通知“暗手”前来增援汇合,然而里兹等人毕竟在五里之外,想要赶过来,还需要大约一到两刻钟的时间才行。也就是说,自己这边还要坚持最少几分钟才妥当。 果断而郁闷的放弃了多击杀几名袭击者的想法,凯文团长一声令下,兴冲冲追击着敌人的佣兵和侯爵府护卫,才顾得上停下来看看自身所处的位置。 这一看,不少人可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团长及时提醒和下达新指令,自己又很配合的停下脚步,恐怕此刻自个已经冲到了敌人云集的地方,深陷袭击者的阵中,那可是随时万劫不复的境地。 惊醒过来的佣兵和护卫们,连忙向最近的伙伴靠拢,互相掩护、依托着汇合。 趁着乱糟糟的环境掩护,“白鹤”带着“酷死四重奏”找到了某驾马车,从里面接出一位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以青年为中心,一行人裹紧他悄悄向着凯文团长的队伍后部赶去,全程如临大敌,幸亏敌我双方都无暇他顾,“酷死四重奏”又机警得很,一路上借助一辆又一辆的马车作为掩护,从山谷的一侧开溜,倒是没有引起马车另一面正在集中的袭击者们注意,勉强算是“顺利”赶到了佣兵团长所在的地方。 之所以只能算是“勉强顺利”,就要怪莱德侯爵没教育好自己的嫡长子了,平日或是疏于管教,或是有心无力,总之使得尊贵的少爷养成了目空一切的嚣张个性,然而却不具备目空一切所需的个人实力,结果被突然杀至的袭击吓得魂不附体,哪怕有随身的侯爵府护卫一路搀扶,手脚酥软的公子哥儿仍然撞撞跌跌,足足摔了好几回,好险没靠着过硬的“个人加戏”,搅和了逃亡之旅。 凯文看着一身泥巴和好几处血迹的侯爵嫡长子,深深叹了口气,为了这么个废物,差点就让袭击者中的有心人察觉,节外生枝引起更多的伤亡,不过看在废物目前和等身银可恩一般贵重的份上,就当没看见是了。 说是这么说,魁梧的黑大个到底忍不住白了一眼个子颇高的“银可恩”,拍了拍“酷死四重奏”中老大的肩膀,说声“辛苦了”,便转身布置防线去也。 当然了,惊魂未定的侯爵嫡长子正撑着双膝死命喘气,这会子的他,再也不见驳斥普利坦德法师时候的淡定模样,指点江山的派头与勇气,早就随着前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丢到不知哪个旮旯去了,一如他不久前还搂在怀里爱不释手的娇俏侍女。 公子哥儿低着头不敢说话,裤裆冷冰冰的,似乎方才被吓得小便失禁了,直到这会子感觉安全了才发现...... “动作快点,动作快点!尊敬的小姐,拜托您走快两步行不,您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逛园子不成?” 瞅着某位磨磨蹭蹭的侯爵府贵女,巴特尔拍着手掌大嚷道,恨不得一把拎起她丢到正在忙碌接应的佣兵群后头。 一听到佣兵团长的命令,粗壮的山地矮人也立即站到一块石头上,高呼附近的佣兵们带上保护的侯爵府家眷和他会和,顺便救助受伤的己方人员,乱哄哄一拥而上的局面才得到减缓。 随着双方首领的各自召集和调度,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成一团的战况逐渐趋于明朗,袭击者纷纷朝着莫拉比奔去,车队人员则分别以凯文和巴特尔为中心,按照自己所处的车队位置分头汇合。 这时候双方成员都默契的停止厮杀,哪怕见到刚才还和自己拼得你死我活的对手就在几米外奔走,也能按捺住一刀宰掉他的冲动,先回到自己所属的阵营再说。 一切恩怨,留待下一回合见分晓。 仅仅过了几分钟,原本呐喊声、厮杀声、哭泣声、垂死者哀嚎声充斥的这片山谷,渐渐静了下来,敌我双方都在忙着干清点人数、统计伤亡、顺便主要负责人讨论后续布置的同一件事情,即便有人交谈,也都刻意放低了声音,免得对面的敌人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信息。 “多亏你们了!” 巴特尔冲着诺尔默三人咧嘴大笑,大手一扬,豪爽的准备拍拍少年的肩膀,听麾下的佣兵转述了三人组的“丰功伟绩”,副团长顿时升起高山仰止的钦佩之意。他可是识的好歹,要不是诺尔默他们力挽狂澜,被敌人分头切割包围的黑狮子恐怕早就成了一头死狮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诺尔默见状马上一个闪身避过,晃着手表示不必,同时提醒个子不高但很粗壮的副团长,赶紧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才是,他可不想被巴特尔如同熊掌般宽阔厚实的大手拍中,没轻没重的,搞不好会受伤吐血的。 “还能怎么办?留出几个轻伤的守护女人和伤兵,剩下的集中起来,等团长一声令下,我们就冲上去杀光那群该死的东西。妈的,竟敢在箭头上染剧毒,太他妈下作了!” 巴特尔咬牙切齿的说道。 附近的佣兵和护卫一听,纷纷点头称是,摩拳擦掌一副大干一场的样子。 虽然被毒箭射杀的仅有十多个伙伴,比后来的近身厮杀导致的伤亡还要低,然而亲眼目睹毒箭毒性之烈,发作之快,在场的所有人个个心有余悸。 十多个伙伴丧生,就意味着有十多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未来陷入没有主要收入的凄凉境地,光靠团里下发的抚恤金,能买几斤米、撑得了几时? 联想到同伴破败的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儿,年老体衰的老人晚年丧子的那种心酸,一家老小在寒冬中忍饥挨饿饥寒交迫的惨状与苦楚,他们无不心有戚戚焉。 何况手忙脚乱的到处找地方躲时,那种心慌意乱惴惴不安的滋味,让他们恨不得把袭击者通通毒死一百遍。 诺尔默一听就觉得不妥,这种听上去让人热血沸腾,巴不得立即执行的所谓“计划”,比没计划还要糟糕,真要实际操作起来,很可能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别的不说,就从袭击者首领不是下令让部下分头突围,而是不慌不忙的将他们都召唤到自己身边就能看出,袭击者对自己一方的战力相当的有信心,仍然没有放弃原先的目标,只是可能对完成目标的具体做法进行微调。 此刻佣兵团一方的死伤不小,侯爵府的护卫更是伤亡惨重,同时又必须分兵保护侯爵夫人等弱小者,真要和袭击者拼命的话,人家才是巴不得呢。 默默腹诽了两句巴特尔身上拥有的到底是矮人血统,还是魔界的“战猪”血统,诺尔默咬了咬嘴唇,很无语。印象中,似乎只有书籍上记载的战猪这种魔界独有种群,具有巴特尔这种典型的一根筋,只知道埋头向前冲的“优秀”个性。 问题是据说魔族的战猪一出阵,少说也有成千上万头的规模,身形壮硕的他们,光靠狂奔上去一通践踏都能把敌人活活虐死,到是根本不需要考虑太多战术方面的问题。 可你巴特尔不一样啊,虽然趴下去体型相似,但战斗力充其量也就抵得上一头战猪,撑死了也不过算成两头,能有啥用?再说你身为副团长,是不是要为弟兄们的生死负责呀? 诺尔默看了看身前这位典型的“猪队友”,决定还是直言相告的好,省得被他带到了阴沟里去。 少年人涉世太浅不懂掩饰,粗壮的副团长一看他那明显带着看“蠢货”的眼神,就知道对方不那么赞成自己刚才的提议,或者准确点说,是完全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还好副团长大人除了性情直爽,还具有尊重他人的优秀品质,当然了,能让他尊重的前提,是他觉得你有强大的实力,拥有让他尊重的资格。否则换个普通人用诺尔默这种充满鄙视的眼神看他,巴特尔副团长早就一个熊掌将他拍到地上,让他好好学习深入领会尊重领导的必要规矩。 “怎么,不妥?”巴特尔直接问道。 “当然不妥!” 既然副团长问得这么直接,诺尔默也干脆直接回答,重要关头还是言简意赅的好,文绉绉的,或者绕着弯解释,怕是敌人都杀到眼前了还没说完。 他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们战死了那么多人,伤兵也不少,现在还有足够的实力将敌人赶尽杀绝吗?” 说完指了指敌我双方之间的战场,那一地的尸骸,诺尔默可不认为,当前的黑狮子还能有多少人手可以出战。 巴特尔并不蠢,一看地上的尸体,大半是自家佣兵或者侯爵府护卫的衣着打扮,再想想不久前交手的时候,围攻牵制他的袭击者给自己留下的普遍印象,那可是一群平均水准超过自家佣兵的家伙! 粗壮的副团长马上明白了自己刚才的提议有多“聪明”。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激战在即 第一百零四章 激战在即 喔哦! 巴特尔心虚起来。 他挠了挠头,很不甘心地问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的任由敌人离开吧?我们好歹死了这么多弟兄,总要向他们有个交代吧,难道就这么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诺尔默又一次当面打脸,他对着聚在一处、沉默不语的袭击者人群指了指,说道:“就算你想就这么算了,人家还不肯呢!你觉得他们现在是在商量如何逃跑么?那有什么好商量的,直接选一边杀将过去就是,你觉得我们能拦得住吗?现在人家商量的,是怎么将我们一锅端的问题。” 一棵又一棵人形“灌木”,此刻正围在莫拉比的身旁,聆听自家首领的安排。 一根筋思维再一次准时出现在巴特尔身上,他瞪大铜铃般的双眼,坚决表态:“来得正好,我正想和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诺尔默两眼一翻,快要无力吐槽了。少年心里面已经认定,所谓的巴特尔具有矮人血统的传言,要么是以讹传讹,要么是他本人往自个脸上贴金的说法,这货绝对是战猪的血统无疑,还要是旁支杂血的,血统纯正的战猪都不会这么蠢! “你到底听明白没有!现在你要做的,是组织人手布置好防线,一旦他们冲着我们杀过来,尽量依托防线挡住他们。否则的话我们都要完蛋!” 晨曦听不下去了,哥哥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巴特尔粗壮的身子上面那颗榆木疙瘩脑袋就是反应不过来,气得少女差点一巴掌拍到副团长的后脑勺上,想着干脆将他拍到地底下去算了。 以少女恐怖的手劲,只要她真想这么做,就绝不是一件办不到的事情,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巴特尔看上去粗壮的身躯,能不能承受巨力之后,整块“雀牌”保持囫囵状态给一掌拍到地面下头,届时即便还能活着喘气,大面积的骨折筋断肯定少不了。 巴特尔讷讷的看了看两名少年,大脑依旧处于短路的状态,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在死亡边缘走了一个来回。 这时候诺尔默反问道:“刚才我们杀了敌人的某位核心人物,貌似占了上风,凯文团长却依然让‘酷死四重奏’和‘白鹤’赶过来,特意将侯爵的长子给护送到他那边去,为什么?” “呃。”估计是脑袋里面塞了太多肌肉,大脑的实际容量不是太足,巴特尔果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就被少年问住了。 是啊,进谷前开会布置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侯爵的嫡长子是由诺尔默三人负责保护的,干嘛要专程派“白鹤”带人过来,将那位重要人物给大老远的又给送到后头去呢,万一路上被袭击者们看出端倪,命强者半路杀出抢人,岂不是弄巧成拙? “那是为什么?” 作为专注于正面攻坚以及单挑厮杀的硬汉子,巴特尔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自知之明,搞不懂就不要纠结怎么回事,直接问懂的人不就行了吗?他当即双眼一瞪,盯着诺尔默追问起来,仿佛少年才是真正的责任人。 “因为里兹他们的‘暗手’,乃是从车队的后面,也即是山谷谷口那边赶过来。只要他们及时赶到了,团长所在的车队后部,就是全队总体战力最强的地方,不用担心会被彻底击垮。”少年耐心地分析道,“也就是说,团长压根儿就没觉得形势乐观,随时做好了最不利情况下的打算,侯爵的嫡长子,就是团长大人留着的后手。” 看到“榆木疙瘩”还没有恍然大悟,诺尔默又对他说:“你抬头看看凯文团长那边,是不是已经开始移动车辆组织防线了。我年轻判断有误不奇怪,凯文团长那么丰富的经验也判断失误吗?我们再不动手,就真的晚了。” 一听团长也是这样做,副团长立刻回过神来,与少年一起招呼身边的佣兵等人,着手布置自己这边的防线来。 “快快快,都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动手,赶紧用马车什么的设置防线。快!” 后知后觉的佣兵副团长吆喝着,同时第一个动手干活。 他们先是将附近空出来的马车移到一起,形成身前的第一道防线,同时让人在后头布置好另外几辆马车,将莱德侯爵府上诸人,以及受伤较重的佣兵抬到上面安置好。 华丽的车厢很快充满了血腥味和药味,若是平时,身份低下的佣兵们,洗的再干净,都没有任何机会躺到装饰豪华的贵族马车上面,受了伤也不行,更不要提臭烘烘的了。不过火烧眼眉毛的时候,也确实没条件讲究什么等级差别了,同舟共济才是正道,因此连向来高贵的莱德侯爵夫人也没有反对。 当然了,是否因为此时的侯爵夫人仍然身无寸缕,不方便出面发作也未可知。 草草完成防线的初步设置,诺尔默又提议在防线的外面,再多设置一道甚至两道拒马一类的障碍物,反正不求美观,也不求规格和模式,能达到阻挡袭击者进攻的效果就行。 巴特尔听完连连叫好,身体力行的带头走了出去,他粗壮结实的身体孔武有力,带队拖动被激战损坏的车辆,以及倒毙在地上的驮马尸体等物,尽可能拉扯到道路中央,好给即将到来的袭击者添堵,阻挡和减缓他们冲刺的速度。 时间虽短,在意识到形势严峻的众人同心协力之下,附近能用上的一切东西,都基本上被充分调动起来,摆成了路障。 “快回来,敌人要动手了。” 晨曦站在一辆布置成防线的马车上头,招呼正在忙碌的自己人,站得高自然也看得远,很快察觉出袭击者的动向。 没来得及再多布置一些障碍物,巴特尔副团长就只好带领部下回到防线之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又一场激战。 面对轻身偷袭的敌人,长弓和短弩都是最能体现杀伤力的武器,不需巴特尔多说,黑狮子佣兵团的佣兵纷纷拿出弓弩,调整弓弦张力,把羽箭放在身边最方便取用的地方,一门心思等着好好回敬一番袭击者。 连不善弓弩的侯爵府护卫也从地上同伴的尸体上,取出弓箭做好准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早前你们用毒箭暗算我们,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我们用弓箭好好“招待招待”你们了,在场的佣兵和护卫怀着一致的看法,默默准备着。 这时候莫拉比首领已经完成了决战前的部署。 正如诺尔默猜的那样,他从一开始呼啸聚拢部下之时起,就根本没想过要撤退。 他素以意志坚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著称,从事统帅盗贼团这份很有前途的黑色职业以来,从未半途放弃过任何一项委托,在血腥的地下世界中享有很高的专业声誉。为了给予莱德侯爵致命一击,雇主给出本次任务的佣金极其高昂,高到莫拉比首领宁可赔上出战的全部成员,也在所不惜。 当然他自己不包括在内。 本次行动出发之前,在莫拉比看来,雇主的要求其实真的不算太高,他所需要做的,不过是按照雇主提出的明确要求,将莱德侯爵一家的男性直系后裔杀个干净,侯爵夫人等至亲女眷则尽可能活捉,有一个算一个,以便交出去满足雇主们那变态的兽欲。 只要将所有活着的“战利品”移交给澶品尔城的接头人,大袋大袋金灿灿的可恩钱币就能到手,那可是整个艾欧罗帕大陆公认的硬通货,过上几年堪比王侯的风花雪月美好生活就完全不成问题。 对于生活品质方面的追求,从拥有强大力量的那一刻起,莫拉比首领就发誓绝不苟且。 然而纸醉金迷左拥右抱的堕落人生刚开始向他招手,就似乎有中道夭折的危险,这让习惯了胜利的莫拉比完全无法容忍。 将得力部下重新收拢到一起,清点完人数和伤亡情况,莫拉比就发现阵亡的部下为数不少,但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最重要的是团队骨干伤亡不多,唯有核心力量之一的副手“老四”死在佣兵们的刀下,算是超出了他的预料。简而言之,从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变化进行判断,目前的人手和战力尚足以支撑接下来的下半场战斗。 于是莫拉比决定尽快再次发动攻击,除留出部分人员阻挡另一端的凯文团长等人外,大部分主力都被他调集到面对巴特尔这边。 凯文团长的号令,黑狮子佣兵团听得一清二楚,袭击者阵营自然也能够。 莫拉比首领脸色平静,让人轻易猜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脑海里却在飞快地对比着前期调查所得的资料,以及今天实战中佣兵团主要成员的实际表现。 考虑到包括凯文和“白鹤”在内,佣兵团的最强战力此刻大半以上集中在车队的后半部分,佣兵团常见的接应队伍“暗手”,显而易见也是从山谷入口的方向赶来,而另一端只有巴特尔这个擅长攻坚的力战型首领带队,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来捏,莫拉比认为巴特尔区区一介莽夫不足为虑,即便是他那边有着能将“老四”击毙的强者加成,自己亲身前往也能收拾得下来。 况且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将自己的另一名助手,绰号“棕熊”的七级剑士也带上。相信有八级实力的自己和一名七级剑士的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巴特尔那一边的战局将很快解决掉。 等再次将莱德侯爵夫人捕获,再转身收拾凯文等人。 没见到贵妇人的雪白胴-体之前,莫拉比还没那么激动,可是见过之后,他就莫名的邪火上升,别看他嘴巴里头将贵妇人贬得一无是处,其实身体很诚实,颇有点压抑不住下半身那股子欲望了。 至于拖住凯文这边的重任,莫拉比首领就放心的交给另一名七级实力的副手,凯文这边虽然还有“白鹤”这位实力不俗的五级法师,但根据情报显示,“白鹤”乃是擅长治愈术的牧师,对攻击性法术不算太在行,战斗力大致相当于甚至应该略低于四级的普通魔法师,而“酷死四重奏”这样的小队组合,袭击者中也有同样类型的能够扛住,因此他坚信,只要自己的另一名副手不要大意,专心拖住凯文一行是完全没问题的。 “这边就交给你了,老二。我将剩下的十枝毒箭都留给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莫拉比对着一名魁梧大汉说道,“记住,不用你冒险主动攻击他们,只要给我牢牢牵制住他们,今天的首功就属于你。明白了么?” “没问题,老大。” 魁梧的副手纳比捶着胸脯保证道,狰狞的脸上自信满满。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临阵三矢 第一百零五章 临阵三矢 皮肤黝黑的他拥有和佣兵团长极其相似的修长体型,高大强壮而又十分灵活,四肢颀长爆发力强,加上同样黑色的皮肤,不仔细观察脸部的话,外人很容易就傻傻分不清谁是谁。唯一的明显区别在于,凯文团长剃了个光头的造型,而纳比只在头顶留有很短的卷发。 对于莫拉比临别前的再次叮嘱,纳比其实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佣兵团长名声在外,不就是靠打着“黑狮子佣兵团”一团之长的名头么,典型的名不副实。 之前的激战中,正是他带队袭击凯文所在的车队后队,靠着针对性极强的部署,他仅仅带着十多名部下,就成功的将拥有多名得力干将,身边佣兵与护卫总数将近三倍之多的凯文团长一行牢牢困住,左冲右突不得动弹,要不是自己肩负重任,他早就按捺不住与实力强劲的凯文单挑,一决高下了。 如今首领将挡住凯文的重任交了给他,相信完成决斗愿望的可能性变得很大,这让他倍感兴奋,情绪高昂。 不就是拦住佣兵们嘛,手头有抹上剧毒的毒箭这件作弊大杀器,别说让敌人寸步难行,使用得当运气好点的话,说不定连佣兵团长的首级都能给剁下来。 舔了舔略微干涸的嘴唇,纳比憧憬道。 完成所有的部署,莫拉比首领重重朝着巴特尔所在的方向一挥手,“进攻!”他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随着首领挥出的手臂,袭击者“嗷嗷”叫着杀向前方,奔跑途中默契的自行结成冲击队形。 手执盾牌和斧头一类强力兵器的在前,长剑和短枪等左右两翼相随,匕首短刀等短兵器的则位于队伍的正中央,殿后的则是手执长弓短弩的箭手,虽然此刻手头已经没有染着剧毒的箭矢,寻常的羽箭还是有的,他们边跑边张弓搭箭,只待进入射程范围就出手。 本着伏击的有利原则,此行大部分的袭击者都没携带正规作战的盾牌,首领决定追击的时候事起仓促,从山崖两侧扑下来厮杀,自然是能多轻身就多轻身,越简便越好。如今需要正面作战,顶在最前面的仅有寥寥几面从佣兵手中缴获的盾牌,其余人等,就只能就地取材,从马车上面拆几块木板来遮护身体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一行人高速奔跑,区区六七十人竟跑出了凛凛威风的军队冲阵气势来。午后火辣的阳光下,充血兴奋的双眼清晰的表明他们嗜血的传统,以及对金钱和美女发自内心的由衷热爱与渴望。 “杀光他们!” 即将进入弓弩有效射程之际,人群中的某位袭击者高声嘶吼道,顿时迎来同伴的齐声附和。 相距已经不远,奔跑在最前头的袭击者,都能清晰地看到前两排佣兵的模样,还有他们朝外张开,形如满月的弓弦上头的羽箭,锋利的箭头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的反光,冰冷无情,诉说着冷血的欲望。袭击者们无不在下意识间,肾上腺素便加快了分泌,刺激他们继续埋头冲锋。 一团一团五颜六色的光盾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袭击者们开始外放斗气保护要害了。 “射!” 一见袭击者大半进入弓弩的射程范围,简短有力的命令自佣兵队伍中下达了。 随着这一声命令,数十枝箭矢激射而出,对准的却是袭击者阵型的中部,人最多,也没有大型盾牌的所在,恰好避开了手拿盾牌的前面那些敌人。 说是只有区区的数十枝羽箭,分到冲锋的一众袭击者头上,连每人一根都不够,看似没多少威胁,问题是谷道狭窄,能供袭击者冲锋的正面宽度其实很小,这就使得他们的阵型相对厚重,不多的羽箭覆盖之下,躲避起来难度相当不小。 况且前头巴特尔带人布置的路障起了作用,简陋是简陋了点,效果却着实不差,倒毙的死马、破损的车厢和车轱辘,硬生生将气势如虹的袭击者阵型打乱,不管愿不愿意,他们都不得不绕过这些碍事的障碍物,才能继续冲锋下去,阵型一散开,跟得再紧也有个限度,依托前面同伴盾牌保护的愿望,自然也就难免落空。 看着羽箭划着充满残酷之美的弧线,直奔自己头上飞射过来,阵型中部的袭击者纷纷破口大骂,举起了从车厢上头拆卸下来的破木板,硬着头皮接受羽箭的“洗礼”。 他们胆子再粗,也不敢单纯依靠手中的兵刃拨打箭矢,那种看上去牛逼哄哄的做法,和俗称的“裸奔”没什么两样,正是射手们最喜欢选择的“顾客”。 “啊!” “日你娘!” “我操!” “狗日的,你给大爷等着!” 一时间惨叫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深情地问候着佣兵们的母亲大人。 袭击者的身手确实比佣兵们要高明一些,实力大多数是一二级的战兵,骨干力量更是普遍达到三级以上,可惜再怎么牛逼,也无法以肉体直接承受羽箭、弩矢的近距离攒射,无遮无掩的暴露在弓弩的打击下面,中箭的几率可是相当的高,因此直接死亡的虽然一个都没有,受伤的却着实不少。 佣兵团里头的弓箭手可不是善茬,射术精湛与否,战力高低先不说,眼光、经验和心性方面绝对合格,既然看出袭击者们实力不俗,没把握能一箭毙命,自然是怎么靠谱怎么来,只需命中敌人,就一定能削弱他们的战斗力,至于射那个部位算不算阴险,有没有违背骑士精神什么的,根本就不在佣兵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一轮弓箭过后,十多名倒霉的袭击者身上插着箭矢,随着他们的高速冲锋,弓箭尾部的白色羽毛不断抖动、摇曳,节奏感鲜明而强烈,相当的具有舞蹈韵律。 倘若不考虑箭头进入体内带来的痛楚的话。 巴特尔摇摇头表示很遗憾,战果不尽如人意,连一名袭击者都没能当场射杀,总算佣兵们够阴损,好几名袭击者中招的地方,都是大小腿之类的支撑和发力部位,这样一来,就算他们能咬牙参加接下来的战斗,受到的影响也很不小,一瘸一拐的,速度能快得起来才怪。 与此同时,袭击者后阵的弓箭手也将手中的羽箭抛射了出去,试图压制敌人,无奈离得相对较远,无法采取直射的方式,数量又偏少,零零落落的射到佣兵防线上,基本都被当成掩体的马车厢挡了下来,哪怕其中有一两根力道相对够足的,也在连续穿透车厢左右两壁之后,变得毫无威胁,被机警的佣兵用盾牌轻松接下。 典型的攻守不对称情形。 “再射!” 佣兵们显然没有气馁,响亮的射击命令再次下达。 又是数十枝羽箭直扑冲近前来的袭击者。 “扑哧扑哧”的利器入肉声不绝于耳,当然也少不了同样响亮的关怀对方至亲女性,期待与她们发生最亲密肉体接触的豪迈誓言。 “第二排那个王八羔子,等会老子非把你的狗头给活生生拧下来不可!” “操你妈,小胡子有种别跑!” 距离近当然也意味着看得清楚,能从事见不得人勾当的袭击者,眼神都不会太差,谁才是射中自己的苦主,想来不会轻易弄错。 妈蛋!等老子杀到你们这群孙子里头,看我不把你丫的脑袋拧下来!叫你们这群下贱胚子专瞄着老子下三路射! 袭击者们咬牙切齿的诅咒道。 这一回的远程打击开始显现效果,好几名袭击者捂着咽喉、小腹倒了下去。 随着距离一近,弩箭的杀伤力也就更大,何况佣兵们经验丰富,第一轮打击采取的是抛射,这第二轮就根据实际距离的缩短,果断改成了直射,杀伤力道当然更加可观。 袭击者后阵的弓箭手再次还以颜色,可惜受限于先天劣势,交换比仍然令人无语,最佳的战果,也不过仅仅擦伤了一名佣兵的手臂,算是聊胜于无。 “再射!” 巴特尔最后一次吼叫道。 这一回,除了挨箭的个别人以外,剩下的袭击者都默不吭声,目光冷冽,憋着一肚子火猛冲,同时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没什么比亲手剁下仇人的脑袋更解气的了,如果有,那就多剁几个脑袋好了。 到了第三轮羽箭和短弩完成射击,佣兵们便迅速抛下手头的弓弩,拿起了刀剑等近战搏斗兵器,这时候袭击者血红的双眼和面部表情已清晰可见。 “临阵三矢”的说法,不仅正规军交锋适用,即便是江湖上的厮杀也是通用的,现在袭击者已经杀到了眼前,该是鼓起勇气短兵相接奋力厮杀的时候了。 汹涌的浪花拍击在坚硬的岩石之上,飞溅出一朵朵血红色的小花。 战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清脆的木板破裂之声,冲在前头的袭击者纷纷连人带武器,一头撞在佣兵们充当掩体的马车上面,战兵强悍过人的躯体展现出了明显的作用,直接撞穿车厢壁出现在佣兵们面前的袭击者,毫无损伤之余,基本上连头晕目眩的情况都没有,直接就挥舞手中的利器劈向对手。 冲锋路上一味挨打不能还手的憋屈与愤懑,尽数以敌人身体里头喷洒出来的热血补偿吧! 巴特尔一声暴喝,相对粗短的双腿跨前一步,一斧就将跃过碎开的车厢、杀至面前的一名袭击者砍成两截! 他可算是憋坏了,与被袭击者重点围困的凯文一样,早前的那场战斗一开始,负责冲击车队前方的袭击者就派出好些人,组成了极具针对性的小包围圈,将擅长攻坚的他从佣兵群中割裂了出来。这些人依仗前期做足的功课,硬是仅由几名四到五级的低阶战兵,就将实力高达七级的中阶战士巴特尔困住,然后平均实力明显高出佣兵一截的其他人等,则尽情的屠戮巴特尔麾下的佣兵和侯爵府护卫。 可怜巴特尔明明拥有远超身边任何一名敌人的实力,就是无法将敌人的包围圈击破,每当就要成功杀伤其中某个袭击者,就有一名体型和他高度相似,实力也是七级左右的剑士出手,将巴特尔的杀招接下后又悄然后退,由原先的袭击者继续将他困在当地不得动弹。 当时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大多是发自朝夕相处的黑狮子佣兵口中,形势越来越不妙,性情刚烈脾气暴躁的巴特尔差点没活活憋死。 眼下终于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血腥攻防 第一百零六章 血腥攻防 什么叫做擅长正面攻坚,巴特尔以实际行动做出了最好的解释,一斧砍杀敌人,看着鲜血淋漓的两截身体,他高声呐喊,向右横移一步,巨斧自下朝上一撩,继续挥舞着迎向另一名敌人。 “嘭”的金属撞击声响起,一名强壮的袭击者闷哼着倒飞了出去,紧接着就是一大口鲜血从嘴巴里头溢出来,将下颌的络腮胡子都给染红了,手中的狼牙棒上十多根钢刺不翼而飞,纯钢打造的棒身整个弯曲了下去,竟是被佣兵副团长迎头一斧给直接砸成这副模样。 飞越了刚刚跨过的马车防线,络腮胡子以比冲刺还要快的速度倒飞回去,然后重重摔倒在地,竟然摔在比原来起跳的时候还要靠后的位置上,他皱着眉头挣扎了两下,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胸口的剧痛、一个劲猛颤的胳膊令他明白,在佣兵团副团长面前,他已然丧失了继续争雄的资格,只好不甘心的丢下狼牙棒,捂着胸口悄然往后退却。 号称身上流有山地矮人血统的巴特尔,果然是双臂拥有不下千斤之力,和勇猛无畏的矮人先辈那样,一人一斧就敢冲着数百名敌人杀将过去,绝非浪得虚名的。 在有如杀神附体的副团长带领下,在场的佣兵和侯爵府护卫无不斗志昂扬,高声呐喊着奋力厮杀,竟靠着与敌人差不多的数量,硬生生挡住了个人战力占据上风的敌人正面冲击! 溅起的血花越来越多。 混战一旦变成残酷的阵地战,伤亡就开始飞快增加,一百多号彪悍的人马分成两边,各自依托着身边的同伴,面对面的与敌人忘我厮杀,死命争夺防线上的每一处临时缺口,战线便呈现出犬牙交错的僵持状态。 袭击者固然舍不得巨额的赏金,一心一意要将逍遥快活的基础建立在眼前诸人的尸体之上,每倒下一名佣兵或者护卫,都预示着享受人生的美好目标又迈进了一步,挥舞起刀剑来都觉得力气倍增; 身负保护雇主重任的佣兵同样在乎自己的职业名声,家中嗷嗷待哺的幼儿以及老迈龙钟的双亲,正热切期盼着自己带回的银币,购买确保一家老小顺利过冬所需的生存物资。更何况残暴的敌人不可能留下活口,不拼死搏斗就一定会死,面对袭来的刀剑毫无惧意,纷纷吼叫着迎上前,寸步不让。 低沉的嘶吼、厉声的怒骂、凄凉的哀嚎、飞溅的鲜血、断弃的兵刃、跳跃的残肢,短短的一道山谷转弯角处,顿时变成残酷的修罗场,让人不忍目睹。 交战双方的尸体,层层叠叠纠缠在一起,生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死后却不分彼此的重叠在一处,共同演绎着人间的无情与悲哀,极尽讽刺的意味。 绰号“棕熊”的七级袭击者大步迈向前方,边走边缓缓舞动手中的大剑热身,连带着身上的铁甲一阵“锵锵”作响。 他乃是一名迈入七级大关好几年了的剑士,根基打得十分扎实,完成雇主委托的袭杀任务之余,修炼的刻苦可没拉下,离达到七级圆满的境界已经不远,差的仅仅是突破的机遇。 以“棕熊”的理解,实战,特别是势均力敌的焦灼杀场,正是寻求突破灵感的不二首选,一剑砍翻敌人的快感,空气中那股滚烫血液的味道,绝对有助于他早日晋级成功,成为和莫拉比首领并肩的强者。 此刻握在他手中的乃是一把阔身、厚脊,光剑刃就足足长达一米的双手大剑,专门用来步战破阵的利器。“棕熊”的身材粗壮厚实,个子又不算太高,拿着这把如假包换的重剑,让人产生一种剑和人一般高一样宽的错觉。即便是以“棕熊”今日的修为,想要从容挥动也需要双手齐握又粗又长的剑柄,否则很难做到举重若轻如臂使指的境界。 加上他身上那件军中重甲步兵才穿着的全身甲,与他对敌之人往往会很无奈,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尤其是经历一番交手之后,这股无力感会变得越发明显,甚至是会令人绝望: 靠灵巧的身法与速度,轻易奈何不了面对的这只“铁乌龟”,就如同方才佣兵们射出的羽箭,撞上了厚重的铁甲,几乎可以说是不痛不痒,想带给他真正致命的伤害确实很难; 和他纯粹斗力气拼消耗,同样不是一种好的选择,能被冠以“棕熊”绰号之人,又岂是在力量与耐力上头存在短板的?简直就是正中他的下怀。 除了逃跑,恐怕真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按照莫拉比首领的指示,副手“棕熊”负责解决诺尔默等突然冒出来的强者,因而他一直位于阵型的中间稍微靠前一点的位置,并不急于出手,而是静静观察着佣兵一方的动向,还有每个重要人物的具体表现,揣摩他们可能存在的弱点。 观察、分析了好一阵子,觉得心里有充分把握了,“棕熊”才开始着手清除不远处晃动的“人形障碍”。 至于目前威风凛凛大杀四方的巴特尔,且让他多嘚瑟一阵子好了,等后面压阵的莫拉比首领上来收拾他的时候,看他还能不能嚣张的起来。 突破佣兵防线的薄弱部位,再攻敌所必救,吸引、调动佣兵一方的机动兵力,从而导致他们的防线彻底崩溃,才是“棕熊”最好的选择和目的。 此际,他选中的头一个清除目标,正是看上去多少有些木讷的诺尔默,少年专注着对付袭击者的中坚力量,也即是三到四级战兵的那些人,交锋至今短短一点时间,就已经有三名袭击者伤在了少年的剑下,虽然那三人都是经验十分丰富,头脑灵活之辈,又是阵战之中,能得到身旁同伴的及时支援,因此并未被少年直接杀死,可是一连三人都伤在同一个人手里,证明此人实乃急需清除的大敌,否则后果很严重。 “棕熊”的双眸牢牢盯住了沉稳的少年,直接向他走去。 沉重的脚步声出现了,一看到是粗壮的“铁乌龟”开始挪动脚步,附近的袭击者连忙让出一条通道来,表示尊敬是一方面,千万别被副首领误伤才是重点,他可不会在意热身的时候剑刃碰到的是什么人。 谁叫你丫的不长眼?顶头上司来了都不让路的? 挡了上级的道,死了也是白死,没将你丫的列入叛徒名单就不错了。 大剑轻轻一动,周边就形成一股旋风,呼啸着伴随剑刃前行,剑刃还未加身,那股摄人心魂的呼啸就先行袭来。朝着佣兵防线走去的“棕熊”,隐隐散发着势不可挡的威慑力。 首当其冲的是一名三级的佣兵小头目,他恰好位于诺尔默的右前方,“棕熊”想要直面少年,就要先解决掉无意识间碍事的他。 眼见厚重的大剑迎面劈来,身处一线的佣兵小头目已是避无可避,连忙剑盾合一,蓝色斗气外放加强着盾牌,双臂同时运劲顶了上去! “嘭”的巨响过后,一颗斗大的头颅飞起,下方挥洒出一蓬血花,随着首级飞出去的,还有一截从中断开的长剑,打着转乱飞,以及盾牌的上头一小部分。 仅仅挥出了一剑,“棕熊”竟将敌人连盾牌、长剑和头颅通通砍断!威力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三级佣兵已是黑狮子佣兵团的中坚力量,小队长之流的小头目,竟然连正面接下他一击的可能都欠奉。 近战当中,重甲步兵威力惊人,无论手执的兵器是长刀、大剑或是巨斧,“人形骨骼破碎机”的霸道威力可不是瞎吹的! “棕熊”轻蔑的笑了笑,顺手抖了两抖大剑,旁若无人的继续朝着目标大步走去,每走一步,地面就微微震动一下。粗壮的身躯加上厚实沉重的全身铁甲,连进攻用的兵器都是同样厚重的双刃大剑,使得行进当中的“棕熊”,堪称是外挂般的可怕人物。 头颅飞起,血花飞洒,其中几滴不可避免的落在旁边的诺尔默脸颊上,清晰的血腥味传入鼻孔,使得少年略显稚嫩的面孔,也变得坚毅和冷酷了许多。 残忍血腥的一幕,并没有吓倒诺尔默,他深吸一口气,斗气外放形成护罩,冷冷地盯住敌人,眼都不眨一下,双臂则齐齐握住剑把,随时准备与“棕熊”来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少年很清楚自己的身后就是晨曦,因此不会,也不可能避开凶残的敌人,将他留给自己挚爱的妹子来抵挡。 “很好!” 浑身充满爆炸性力量的“棕熊”眼睛一亮,他很欣赏少年毫无畏惧的表情,以往他没少使用这种手段恐吓敌人,不少敌人还真是被他粗暴而血腥的杀戮吓得斗志大减,示威性的一击过后,甚至有人调头就跑。眼前少年坚定的目光让他很满意,英勇无畏的敌人杀起来才带劲,他决定用剑砍下少年的脑袋,带回去细心制作成收藏品,陈列在私人的收藏室里。 这可是他多年来形成的爱好之一,作为专门干脏活的盗贼出道至今,他家中也不过藏着十几件这样的“艺术品”,证明“棕熊”的眼光可是很挑剔的,死在他手下的普通之辈绝对没有这种待遇,必须要有过人之处才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你很不好。” 诺尔默冷着脸回答道,敌人给予的赞赏,少年可是一点也不感冒,惺惺相惜就别指望了。 出现在眼前的“铁乌龟”,身上隐隐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证实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死在他手里的无辜者必然为数不少,否则难以形成这种程度的血腥气息,如影随形贴在他的躯体四周。这种视杀人如草芥的所谓“豪杰”,历来不曾在奉行正义和公道的少年心里占据一席之地,何况他自以为给足下马威的前头一剑,反而提醒了少年很重要的一点细节。 话一说完,诺尔默便手提长剑抢先出手,看上去明明是双手挥剑直劈,然而长剑仅仅舞了一个剑花,就瞬间一变,变成单手握剑,朝着“棕熊”当胸刺去,又快又准。 明知敌人是力量型的剑士,还要与敌人拼力气玩对劈,那不是英勇无畏而是愚蠢。先前的双手握剑,不过是正式出招前的调整动作,顺便虚晃一枪,看看敌人会不会上当而已,少年可从来不会犯拿自己的短处和敌人的长处比拼的傻事。 “卑鄙的小子!” 袭击者一声暴喝,感觉到自己被愚弄的他重剑一挥,冲着少年斜斜砍去,完全不理会胸前袭来的长剑,一副各打各的战法。 他可不是轻视少年,草率的认为敌人的长剑对自己构不成威胁,恰恰相反,他相当的重视对手,站在队伍后头仔细观察时,“棕熊”就特意评估过少年的战力,认定属于力量与技巧兼顾的路线,也即是注重全面平衡,单纯比较力量的话,与专攻力量的自己不在同一个级别上头,其余的速度、技巧等方面,少年可是毫不逊色,甚至是占据一定程度的优势。 因此“棕熊”一早打定了采用“一力降十会”打法的主意,管他少年怎么出招,总之重重的一剑砍将过去,看看谁的心理素质更稳定,更能承受压力和伤害。反正老子身披重甲,又有斗气护罩的双重保护,大不了受你一剑,顶多就是轻伤, 然而少年就不一样了,仅仅穿着皮甲的他,连重剑一招劈砍都扛不住,胆敢找死不躲闪,或是不撤剑回防的话,就会像刚才那不知死活的佣兵小头目那样,连人带兵器、盾牌一并砍烂砍碎就是,面对重剑无坚不摧的恐怖杀伤力,区区薄薄的斗气护甲,能顶个屁用! 此刻一交手,见少年果然企图祭出速度快的优势来,袭击者顿时暗中冷笑,拼着胸口接少年一剑,也要完成将他一剑砍成两断的既定计划。 凛冽的剑风直扑诺尔默,吹起了他额角的几缕黑发,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住他的身躯,就如同有一头洪荒猛兽当头扑了上来,气势相当的凛冽。 眼看即使能刺中敌人的胸口,自己也要被活活砍成两截,少年突然稍微弯腰,原本松开的另一只手瞬间握住了剑把,直刺的一剑迎着高速劈来的大剑挥起,在即将剑对剑迎面撞击的一刹那,长剑剑身改为与敌人大剑的剑脊平行之势,然后一股柔劲使出,搭在敌人的剑上牢牢将其黏住,再这么借势一拧一绞,如是这般再是一拧一绞,竟荡开了敌人势大力沉志在必得的一击直劈。 好一招借力打力,无论是胆识、时机、力度、柔劲和技巧,通通达到了大巧不工的境界,已然一只脚踏入了高阶战兵的范畴! 厚重而绵长的暗力切断了“棕熊”对自己大剑的掌控,迫使他的大剑剑身一荡,不由自主的朝着远离自己,也远离少年的地方摆开。 “糟了!” 脱口而出的“棕熊”情知不好,而且是很不好。无论如何,大敌当前激战正酣,自己胸部露出大空当来,肯定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果然,他的不详预感应验了,寒光一闪,一根黑黝黝的短弩瞬发即至,精准的找到了甲片中间的缝隙,钻了进去,整具刚猛的躯体立即就呆住不动了! 突施冷箭之人眼光何等老辣,这一箭既轻松破开他身上厚实的重甲,又穿透了他借以护体的斗气,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膛,差不多半支弩箭都没入了他的胸口! 若不是“棕熊”体格强壮,身板厚实,换成其他身材单薄一点的袭击者,这根冷箭就能射穿他的心脏,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棕熊”犹如受伤濒死的猛兽那样,厉声惨嚎起来,双眼刹那间变得血红,原本就强壮的躯体突然就生生“大”了一号,身上的重甲间隙都被膨胀的肌肉撑得紧紧的,竟然临阵进入了沸血状态! 他一把握住弩箭的箭尾,死命一掰,竟将深入胸口的弩箭露在外面的剩余部分齐胸掰断! 随着暴戾的断箭做法完成,他胸前的伤口自然也撕得更大,胸口顿时血流如注,嘴角带着血沫外加眼睛通红血丝密布的狰狞模样,就像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鬼,即将追魂索命,十分骇人。 透着血色的目光牢牢锁住一位娇俏的少女,正是方才给了他沉重一弩的晨曦。 拼尽全力收回大剑,“棕熊”怒吼着,置身前一侧的诺尔默于不顾,一步踏上,就从防线的空缺处挤了出去,朝着晨曦左一剑右一剑,没头没脑的接连劈砍,誓要将偷袭并重伤自己的少女砍死。 人形骨骼破碎机的威力再次显现无遗,剑锋所到之处,管他车轴也好,车轱辘也罢,一切皆成碎片,一路上的佣兵连连后退避之不及,唯恐被进入癫狂状态的他顺手误杀。 这样一来,本就单薄的防线便被“棕熊”一举凿穿。 当然了,换句话说,势不可挡的“棕熊”也便孤身一人杀入了佣兵的阵中,身后并无一名袭击者来得及跟上去,守护他的后背与侧翼。 晨曦却连真正接敌人一招都不愿,极其灵活的借助防线后方的各种杂物,跳跃着躲避起来势汹汹的“棕熊”。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浇灭沸血 第一百零七章 浇灭沸血 通常来说,通向“沸血”之路有两种,又分为三大类。 其一是先天血脉。 例如居住在大陆北部麦诞半岛,以及位置更加靠北,远离大陆本土数百里的北方斯威亚四岛,那里隔着冰冷的海洋与麦诞半岛遥遥相望,居住在上述地区的土著“维尔京人”,就大多具备沸血的体质,无论男女老少皆是如此,区别无非是血统纯正与否,战时激发的速度快慢,维持的时间长短而已。 据说缘于当地极为恶劣的气候条件和独特的饮食习惯,这些本来就身材高大魁梧的原住民在漫长的严冬中,经历了饥饿、寒冷等生死难关的考验之后,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下来,体质产生了异变,自发进化出了罕见的血脉与体质,可以在某种情绪或者特定条件的刺激下,身躯突然变得更加庞大,力量大幅度提升,从而激发出战斗力极强的“沸血”状态来。 也有传言说,那是因为这些原住民信奉了冰雪之神“弗丽兹”,得到神明的赏识和馈赠,因而具备了“沸血”的奇特能力,乃是天生高贵的“神选之子”。 当然了,对于这两种说法,因莫托奥子爵是嗤之以鼻的。 诺尔默曾听父亲大人评论过,所谓的“沸血”状态,最早起源无非是一群平日里游手好闲不事劳作的无赖闲汉,顺从内心的呼唤走上了以劫掠为生的海盗生涯,由于每时每刻都要面临被抢劫对象的殊死抵抗,随时可能丧命,为了能将光荣的抢劫事业继续下去,不得不短时间内大幅度催发生命力以换取力量。加之天寒地冻,单靠寻常的毛皮衣物难以抵御午夜酷寒,长年累月饮用烈酒辅助御寒下来,体内积攒的酒精等有害物质太多,人容易热血上头出现脑抽,一抽起来就倍加疯狂失去痛觉,这种毛病又通过生育直接传给了下一代,久而久之以讹传讹,也就被笼统地称之为“沸血”。其实从本质上说,和癫痫等遗传病没什么两样。 至于得到冰雪女神赏赐“沸血”的神秘一说,无非是维尔京人的一干后裔这些年阔绰了,对祖上出身自海盗一事自惭形秽,拼了老命雇佣一群无耻文人给编的蹩脚故事,然后雇佣一群同样无耻的吟游诗人四处传唱。目的就是帮祖先洗地,省得外出的时候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他们看着衣着光鲜举止有礼人模狗样,其实乃是强盗的后代,身上流着不道德的血液。说穿了,纯粹就是心虚贱得慌。 “想那冰雪女神是何等的高贵与公正,怎么可能会青睐一群无赖和强盗,还赏赐他们杀人越货的能力?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这都是子爵大人不屑一顾的表示驳斥的原话。 当日诺尔默和晨曦捧腹大笑的时候,少年突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出现在书房里面,存在的时间极为短暂,但父亲大人很快就中止了原先的话题,转到如何对付“沸血”上面来。事后问起晨曦,少女却一脸懵懂,对诺尔默所说的“有杀气”一事毫无知觉。考虑到少女的触觉远比自己敏锐,少年也就权当成自己一时恍惚产生了错觉,没再深究下去。 其二是后天功法与秘药。 随着维尔京人劫掠大陆沿海的次数多了,不可避免存在战败被俘的情况,大陆各国由此也就得知了产生“沸血”的部分主要原因,经过各国皇家魔法学院的研究,总结归纳出两大类,也就是通过修炼功法获得,以及使用秘药进行激发两类方式。 此后经过大量试验表明,上述两种途径都能获得与先天血脉相似的结果,但是具体功效就因人而异,差异颇大。有的后天修习者进入“沸血”状态后,变得比正宗的维尔京人还要疯狂、嗜血,敌我不分,完全成了只知道杀戮的人形傀儡。 而使用秘药催发力量的方法,也存在相当不稳定的情况,即使是同一个人使用同样剂量的秘药,也很可能上一次化身为人形绞肉机,这一次却和小猫咪一样人畜无害,甚至是承受不了秘药带来的强大功效,心脏爆裂而亡。 但无论怎么说,人类擅长归纳和总结的优点,使得“沸血”这一独特领域的研究得到了大幅度的进展。不少王国的秘密机构存在修炼“沸血”功法,或者长期食用秘药的特殊军事人员,早已成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重要时刻超常规力量的出现,绝对能改变历史的正常走向,这才是共识。 凡事有利必有弊,沸血自不例外。 进入沸血状态之后,人看上去就像不可阻挡的杀戮者,然而这种所谓“碾压”的状态却向来不具有可持续性,越是突然爆发的恐怖力量,越是意味着透支,过度透支的体力、斗气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消逝的很快,越来越明显的导致沸血者的反应变慢,动作迟缓,越来越重的疲惫感觉将逐渐占据其大脑和身体。 倘若在沸血状态结束之前尚不能完成作战任务,深陷敌阵的沸血者就将沦为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正因如此,作战中的沸血状态一向被视为双刃剑,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战力之余,一旦劲头过了就比小孩子还要弱小,战后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等后遗症也极为明显,过多的副作用导致修炼沸血一途的正规战士为数并不多。 假如沸血不是有着这么奇特而合理的副作用,怕是整个大陆的国家,早就忙着让魔法师、药剂师埋头研制帮助战士进入沸血状态的药剂,每逢重大战斗就及时激发好了,还研究排兵布阵做什么? 到了那个时候,交战的双方也就变成比拼谁家的药剂更先进,更有效,而军师一类靠动脑筋的战术高手,也将被当成无用的废人,一扫帚给扫到垃圾桶里头。 正因对“沸血”状态有着深刻的领会,不管是直面敌人的少女,或者是被晾在一边的少年,都是成竹在胸,毫不慌乱。 晨曦纤腰一扭,两步绕过地上的一个车轱辘,朝着后头一辆马车钻过去。 “棕熊”则瞪着血红的双眼,看都不看身前的障碍物,一个直劈劈开车轱辘,便径自奔向马车,朝着少女钻进去的车厢又是一剑砍将过去。 剑光到处,车厢发出了无助的哀鸣,可惜“噼里啪啦”碎了一地的木片里头,并没有晨曦的踪影,少女早就两三步,跑到了另一侧装杂物的木箱旁边,神色平静,等待着追杀者的到来。 轻灵的在各种杂物和障碍之间跳跃,晨曦灵巧的躲避着“棕熊”的追杀,任由敌人将一路上碰到的各种物品变成碎片。 晨曦被敌人锁定并追杀,诺尔默和普利坦德怎么可能视若无睹?两人默契的利用自身的强项,飞快给沸血的敌人持续“放血”,你不是热血沸腾么?我就干脆再帮你一把,帮你把血都“煮沸腾干”了多好。 老管家轻轻吟诵着咒语,一个又一个负面属性的秘法,逐渐施加在“棕熊”的身上: 疲惫、麻木、晕眩、迟钝、重影、双臂无力、两脚深陷,种种常见而足以影响敌人行动和体力的法术,一股脑儿叠加在敌人身上,造成的效果,就是“棕熊”看似横扫一切的威武霸气,以远比正常速度要快的一步步衰弱下来。 诺尔默则是再次取出长弓,对准敌人身体的各个软肋加以射击,哪个地方软弱而重要就射哪里,什么脚踝呀、膝盖呀、肘部啊、肋下之类的地方,通通都是少年重点杀伤的目标。 每一次羽箭射出,中箭的“棕熊”都会重重一抖,然后控制不住内心的怒火,继续不管不顾的朝着晨曦杀去。 来自少年的一支又一支羽箭射出,将粗壮结实的“棕熊”变成了大了一号的人立“豪猪”,身上到处都插着一根一根的羽箭,而“豪猪”挥舞重剑的动作,以及脚下的步伐,也已慢慢趋于迟缓,甚至是经常性的出现停顿状态。 这就是碰上诺尔默三人组的悲哀之处了。 喜欢单挑还是围殴,任君选择,不必客气。 选择单挑的话,是你一个人同时单挑他们三个人;换成围殴又如何呢?是他们三个人同时围殴你一个人。 你只有选择接受的权利,但绝无讨价还价的可能。 思维越来越不灵光的“棕熊”,此刻就深深的尝到了这股悲催的滋味。 “不!” 一声痛苦的嘶吼来自莫拉比首领,忙于解决巴特尔的他,一直受困于对手坚韧顽强的狙击,到此时方有暇注意到副手的异常,当然也深刻意识到看似威猛、深入佣兵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棕熊”形势是多么的危险。 没等莫拉比做些什么来拯救自己的副手,仿佛为了证明他的判断是何等的正确,“棕熊”恰好在这一秒耗费尽沸血带来的全部力量,犹如被整整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棕熊”感到浑身无力,阵阵疲惫到极点的感觉涌至全身各个地方,别说抬不起挥不动手里那把大剑,就连眼皮也几乎睁不开了,很想立刻倒地呼呼大睡一场,管他敌人会怎么对付自己呢。 晨曦满足了“棕熊”提早冬眠大睡一场的愿望,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有对“棕熊”锲而不舍追杀自己的回报,少女决定赐予他永恒的睡眠,再也不用醒来,也再也不用费心和佣兵团打交道了。 双脚轻轻一弹,一个美妙的弧线划过,高高掠起的少女风姿优雅的飞至敌人的面前,正好来到俯视“棕熊”的高度,然后两臂一交错,锋利的一对短剑组合成剪刀的样子,锋刃正好落在了敌人的颈部。 黑白两道光芒一闪,瞬间朝外分开的双剑自敌人的颈部掠过,“棕熊”那颗斗大的、长满虬髯胡须的头颅,便这么被“剪”了出来,朝着肩膀一侧飞起,上升掠起一条抛物线后坠落,骨碌碌的掉在地上滚动起来。 直到“棕熊”的首级滚到一块破碎的盾牌那儿停下来,滚烫的鲜血才从他断开的平整颈项处飞溅而起,喷到四周各处!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各自退却 第一百零八章 各自退却 “这下麻烦大了!” 这是亲眼目睹“棕熊”被当场斩首之后,莫拉比首领脑海里瞬间涌现的第一个念头。 副手“老四”于诺尔默枪下阵亡的整个过程,他只是听说了个大概而没有亲眼见到,也就下意识的认为是一场意外,问题出在“老四”太过大意外加敌人卑鄙无耻上头,到了眼睁睁看着第二个副手,照样惨死在三人组手里,自己却只能爱莫能助的时候,再说是意外就是纯粹的自欺欺人了。 战力强悍、技能互补、配合默契就够难缠的了,最重要的是不像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那样,思想单纯抱着所谓的骑士精神不放,死要面子活受罪,反而能及时放低心态,将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玩得贼溜,连“棕熊”这般老江湖都玩弄于鼓掌,堪称是够阴险够不要脸的典范。 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三个家伙,这么要命,坏了老子的好事! 深深地盯了几眼晨曦和诺尔默,将两人的长相都记在心里,莫拉比首领做好暂且记上一笔日后慢慢算账的打算,又开始 “该死的贱货佩琪,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不当回事,早知道活剐了她!” 对于没能打听到三人组底细的内奸,莫拉比恨得牙痒痒的,方才一剑捅死她实在是太便宜那贱人了,若是现在还活着,非活活揭了她的皮不可! 将责任通通推卸到别人身上,尤其是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乃是大多数失败者一生常用的手法,反省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 人们常说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莫拉比终于充分品尝和体会到,理想与现实存在巨大差距的苦涩滋味了,再怎么无耻的将责任推给死去的侍女承担,都没问题,反正死者是没能力重新站起来反驳的,问题是无助于解决眼前面临的困局。 奢望全歼佣兵护卫的车队,将莱德侯爵夫人等女俘押送至澶品尔城换取巨额赏金的想法,注定是一场难以实现的白日梦。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带领剩余的部下尽快逃离山谷,动作晚点等到凯文完成合围的话,恐怕会被佣兵团包了饺子,全部人都成饺子馅了。 如果尊敬的莫拉比首领能有幸与伊凡.斯迪皮尔德的鬼魂沟通的话,对方一定会告诉他,自己也曾经受过同样深刻的教训,也曾经有过同样巨大的心理落差,后悔莫及。 长鲸吸水一般,深吸一口气的莫拉比朝着巴特尔挥出一剑,凌厉的剑芒闪烁着噬人的气息,逼得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佣兵团副团长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刚将当面的强敌逼退,莫拉比就高声呼叫:“撤退!立即撤退!”急转直下的战局,已容不得他心痛或者犹豫,迫使他果断放弃作战目标。 “别恋战,给我撤!” 莫拉比呼喊着后退,路过正在交战的两名对手时,还记得抽冷子向其中的那名佣兵递出一剑,刺伤了对方胳膊并迫使其退开,帮助自己人从战局中解脱出来。 “明白!” 那名袭击者仅仅停顿了一两秒钟,便马上领悟到了首领的用意,回应后迅速转身攻击另一名佣兵,能否杀伤目标不重要,协助对阵的同伴离开焦灼的战局才是目的。 后者一脱身,便摆出防守姿态跟随首领向后撤,前者又呐喊着一刀砍向身边的佣兵,唯恐遭受围攻的佣兵只好抽身却步,这样一来,第三名袭击者也顺利离开了战局。 从容一剑,莫拉比便换回了三名部下的顺利脱身。 正攻得全神贯注的其他袭击者们齐齐一愣,这不正打得好好的,形势一片大好,胜利就在眼前,怎么就突然下令撤退了?要知道我们威武霸气的“棕熊”可是直杀入敌人的腹地,将正面之敌压制得狼狈不堪,豕突狼奔的,怎么突然就下令撤退了? 亲眼目睹“棕熊”势不可挡的破开防线一路碾压,其余的袭击者正憧憬着顺势扩大突破口,进而击溃面前的敌人,就赫然听到了首领截然相反的指令。 不解归不解,纳闷归纳闷,训练有素的袭击者仍然坚定地执行起首领的命令,纷纷使出凌厉一击,逼退面前的佣兵或者侯爵府护卫之后,迅速撤离了战场,跟在莫拉比的身后退了回去。 犹如海水退潮那样,猛攻上来的绿色“潮头”又纷纷奔回出发点,一路上自是无可奈何的又丢下好几具尸体,能顺利撤退的也有不少身上带伤。 什么叫做趁你病要你命,手头够硬够黑的佣兵们可是个个都颇有心得,败退路上倒毙的袭击者,基本每人的尸身上都插着十枝八枝箭矢,显然是集中火力攒射一人的战果,既躲不了,也挡不住。 从这一侧面也能看出,“棕熊”孤身杀进敌阵达到何等深入的程度,阵亡的一幕只有莫拉比一人见到,害得其余同伴连点心理准备都欠奉,死得还真不冤。 巴特尔身上的黄光渐渐暗淡下去,直至消失不见,那是他收回了外放的护身斗气,随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后背都湿透了,以他七级战兵的实力,独自扛住莫拉比的攻击,压力和消耗不是一般的大。 幸好他貌似粗豪的外貌底下,藏着一颗相对聪明的头脑,颇有自知之明的不思进取专注于防守,采取了弹性防守的正确策略,说穿了就是能挡则挡,挡不住则退,拿空间换时间的打法,目的就是尽量牵制实力上超出自己足足一个级别的敌人,好让另一头的凯文顺利解决掉狙击之敌后,与他来一个前后夹击,把这群凶残的袭击者尽数永远留在山谷里头,作为谷中植物的养料。 不曾想,期待中的凯文迟迟未能前来合击,反倒是娇小的少女等人又一次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还要是分量十足的惊喜。 朝着晨曦竖起大拇指,巴特尔由衷地佩服三人组的惊人战力。 能一连两次阵斩七级强者,哪怕靠的是三人之间的默契配合,施展围殴战术,也是要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作为基础,不然一个照面就死在敌人手里,堆砌再多人上去也只有给敌人送人头的份,哪来眼下的辉煌战绩? 就凭这一点,巴特尔就表示心服口服。 “追击不?” 晨曦一个跳步跃至诺尔默身旁,少女就有点急切地问道,痛打落水狗可是一件相当愉快的事情呢。 少年四下打量了几眼,摇摇头表示不着急,他解释道:“咱们这边的死伤也不小啊!先收拾医治伤者再说。反正敌人已经被包围在这条窄小的山谷里,围得死死的,什么时候给他们补上最后一刀,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着什么急呀?” 晨曦看了看要么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死命喘气的佣兵,要么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呕吐的侯爵府护卫,也意识到他们和自己兄妹不一样,连续两场高强度的残酷厮杀过后,体能和斗气已是到了瓶颈,再要他们一鼓作气全歼敌人的要求,对他们来说实在太过高了一些,也就温顺地点点头,赞成哥哥的意见。 凯文团长确实遇到麻烦了。明知敌人打得什么主意,他又怎么可能任由另一边的巴特尔等人拼命,自己却在这边逍遥自在? 问题是刚一开始朝着只有十余人的袭击者狙击线发动进攻,敌人就送给他一份“厚礼”!“重”的令人难以承受。 面对排出“锋矢”阵型冲击的佣兵和护卫们,袭击者们同样采用弓弩作为远程打击手段。 一波意料中的箭雨过后,个别中箭的护卫捂着伤口,脸色苍白,冲锋的佣兵和护卫连忙放满了脚步,不约而同的观察受伤同伴的进一步反应,唯恐敌人射出的羽箭带有剧毒。 要知道留下来负责狙击的袭击者都是好手,人人达到战兵的水准不说,还大多是二级的战兵,对上整体实力普遍低上一到两级的佣兵和护卫,只要舍得用上斗气,箭矢破开盾牌命中身躯不算太难。 看着那名护卫呆呆地定在原地,“滴答滴答”滴到地上的鲜血尤是色泽深红,人也没什么脸色发黑即将中毒身亡的迹象,佣兵们无不精神大振,连阵中的凯文都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来: 太好了!这群只会躲在阴影处使坏的胆小鬼果然用光了毒箭,那还跟他们客气什么呀?干就是了! 欢呼着呐喊着,锋矢阵再次发动,勇气十足之下,冲击速度提得飞快,眨眼间就离袭击者不远。 又是一波羽箭射出,由于距离大幅度缩短的缘故,袭击者同样用上了直射的方式,五颜六色的斗气光芒裹着羽箭,瞬间射穿了锋矢阵的中前部分,一时之间盾牌破裂之声兵器掉落之声,夹杂着惊叫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原本还算是齐整的冲锋阵型也乱成一团。 七八个身上不同部位中箭的佣兵和护卫,几乎是同时飞快地栽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呕吐着、抽搐着,逐一毙命。 从中箭到死亡,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十个呼吸的时间,后阵的“白鹤”连念诵咒语进行治疗的机会都不能,显然正是先前给大家造成严重心理阴影的致命毒箭再次隆重登场,朝着佣兵们张开了代表死亡的血盆大口来! 又一次遭受毒箭的无差别覆盖,不管从余下佣兵尚能出战的具体数量上,还是对他们的心理打击上,都带来相当大的负面影响,他们发了一声喊,便闹哄哄的纷纷退了下来。 佣兵们确实悍不畏死,问题是遭受强敌围攻浴血奋战至死是一种光荣,是在尽一名武者的本分,明知敌人手头有致命的毒箭还傻乎乎冲上去白白送死,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拥有毒箭的袭击者简直就是开了挂的存在,谁也不想这么毫无价值的死在敌人箭下。 部下扛不住了自行撤退已成事实,凯文见状也只好正式下令暂时退却。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好事成双 第一百零九章 好事成双 或许是觉得毒箭太过珍贵,又或许是没把握绕过断后的凯文团长,射杀几乎溃逃的佣兵们,袭击者们并没有朝着他们的后背发起攻击,倒是让乱七八糟逃得毫无章法的败兵顺利逃回了原处。 “凯文老大,怎么不接着冲啊?你不是号称智勇双全吗?区区一根毒箭,就把你小样的吓成了这样,比娘们还要没用不成?” 阴阳怪气的挑衅声音传向败退路上的众人,爆笑的应和声虽然寥寥,却是此起彼伏极具嘲讽意味,目的性相当的清晰,气得亲自断后的佣兵团长是睚眦欲裂,差点就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很想干脆冲上前拼个你死我活。 松散站成一排的袭击者中,“老二”纳比当然位于正中央的位置,加之魁梧的身材无疑特别醒目,他“嘿嘿”冷笑着向凯文竖起了中指,故意举得高高的,唯恐佣兵团长看不清楚他的猖狂动作。 “男人嘛,爽快点,不行就大大方方说不行。赶紧滚回去,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头带娃好了,免得丢人!” 纳比继续大肆嘲笑,负责狙击凯文一行合围的重任,他到目前为止都完成得很好,执行的很到位,这会正试图利用凯文无比愤怒的情绪,再挑逗他多冲一次,好再给他一次重重的打击,致命的打击。 方才正是纳比一箭射倒了排在“锋尖”的那名佣兵,三级战兵的实力,对付毒素依然是毫无办法,随着毒素在体内的飞速漫延,此刻早已七窍流着黑血,死的不能再死。 纳比就不信,佣兵里头还有多少实力相当之人,能担当率队冲锋陷阵的重任,除了佣兵团长自己,一旦他忍不住亲自带头杀上来的话,纳比腰间的撒袋正好留着最后一根毒箭,专程备着“热烈欢迎”凯文呢。 有时候,明明知道是怎样的阴谋,可敌人一旦明着来,阴谋变成了阳谋,反而更加的难以处理。接招不是,不接招更不是。 恰如此时的佣兵团长。 敌人满是轻蔑的挑衅,让凯文怒火中烧,却只得强迫自己忍受羞辱,暂时先将这口气吞下去,冷静下来通盘考虑,仔细想想接下来的策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形势对己方越来越不乐观,要知道袭击者已将攻击重点放在巴特尔那边,仅靠骁勇善战的副团长一人,以及普利坦德和两名少年人等“四级左右实力”的好手,能否挡住堪称倾巢出动的敌人全力一击,凯文连一点把握都没有。 护送任务的成败,可以说全压在他这边,他必须与时间赛跑,能否突破面前敌人的毒箭拦截,关系到能不能及时支援自家的兄弟们,一招失着便是满盘皆输的局面,怎不叫他为自家兄弟的前途捏一把冷汗。 为了激励士气,或许是时候破釜沉舟,自己亲自带头陷阵了。只是万一战况不利,后面又该如何是好? “团长,怎么办?” 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问道,此人年纪大约四十多岁,穿着略微花哨,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头戴一顶款式夸张的礼帽,又圆又大的帽沿不说,顶上还插着一根翠绿色的羽毛,平日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正是“酷死四重奏”中的老大。 见到凯文沉吟着,满脸的为难,他便及时从旁开腔问道:“要不,这第二轮冲锋,换成我们四个在前头,多少配合还自如一点?” “正是。就不信那群下流胚子手里还有多少毒箭,有的话,早就亮出来了。” “酷死四重奏”中唯一的一位女性接过了话头,支持自家老大道。同样一身五颜六色的打扮,轻佻的表情也尽数收了起来,变得相当的严肃。 “不必了。对面领头的那个少说也是七级战兵,又有毒箭在手,挨着了擦伤了就是个死。” 凯文心中一惨,方才排在“锋尖”的巴里被敌人的黑大个一箭射死,加上曾经面对面交过手,他明白除了自己以外,目前团里其它人都扛不住敌人的正面攻击,“酷死四重奏”都是三四级的战兵,一样顶不住的,何苦白白牺牲这些好朋友呢。 重重拍拍山羊胡子老大的肩膀,凯文咬牙切齿地说道:“待会我先上,你们几个后头接应。” “不成,太冒险了。你肩上扛着整团人呢,岂可轻易以身涉险。” 山羊胡子看着佣兵团长坚毅的眼神,否决道。 就在凯文团长手心全是汗水,进退失据的当儿,一阵嘹亮的欢呼声从不远处的主战场上传了过来。 “巴特尔被打败了?” 凯文顿时心下一沉,眼眶都红了。这种情况下,敌人庆祝胜利只能意味着巴特尔已经阵亡,自己一方已是大势已去。 “酷死四重奏”同样脸色苍白,远眺着狼奔豕突吵成一片的前方,握剑的手都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这头没能及时突破拦截的后果,就是付出那头以巴特尔为首的弟兄们死伤殆尽的代价,沉重到令人心悸。 怀着对兄弟逝去的悲愤情绪,艰难的选择摆在凯文面前,是硬着头皮继续猛攻,看看能不能争取和敌人来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还是带着残存的佣兵护卫莱德侯爵的嫡长子逃跑,以免护送任务彻底失败。 早前“白鹤”与他会和的时候,很负责任的将莱德侯爵的嫡长子专程捎了过来,这让凯文手中有了最后的筹码。 “怎么办,怎么办?” 佣兵团长喃喃自语,问着和山羊胡子刚才问他的同一个问题。 倘若按照凯文一贯的血性,不用问,自然是冲上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能手刃敌酋为巴特尔报仇最好,不能的话奋战至死,也能与好兄弟一道上路,黄泉路上不寂寞。 然而作为一团之长,他总该为黑狮子佣兵团上下留点血脉才是,不能只顾一时的意气,将所有的菁华都葬送在这儿。 想到任务失败导致的巨额赔偿金,和一众战死弟兄家里所需的抚恤金,想想后方那些望眼欲穿的家人,凯文心头就堵得慌,呼吸都变得困难,他下不了决心割舍的话,佣兵团就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 对不起了,弟兄们,我先带人撤了。你们的仇,容我日后再报。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凯文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决定带着莱德侯爵的嫡长子这头仅存的“鸟”先撤。 他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主战场,正是这最后一眼,让高大魁梧的汉子浑身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乱哄哄仓皇逃窜的,竟然是此前雄赳赳杀奔前方的袭击者主力! 难道巴特尔竟然打胜了,此前的欢呼声来自自己的一方? “我们打胜了!老大,听见没有?我们打胜了!” 巴特尔激斗后变得嘶哑的男中音透过战场,传到瞪目结舌的凯文和“白鹤”这里,“震”得众人精神无不一振。 顺着声音的来处远望,众人看到了山地矮人那又粗又壮实的身影,正使劲挥着粗短的胳膊,连蹦带跳的朝着这边示意呢。 既然号称拥有山地矮人的血统,自然也一并继承了“矮人”的身高,巴特尔情知放到人丛当中,自个的身高就显不出来了,于是很有先见之明地爬上了一辆马车的车顶,这才向自家老大报告喜讯,造成报喜的信息姗姗来迟。 “老大,我们打胜了!你们听到了没有?” 短胳膊短腿继续上蹿下跳,唯恐这头离得远,听不清楚。 “听见了,我们听见了!” 凯文嘶吼着回应道,激动之余,声音比那边的巴特尔还要哑。 他差点跳了起来,像打了鸡血一般热血上头,强忍着心头的狂喜,团长大人紧盯着跑动的人群,眼都不眨一下,随着身影的靠近,袭击者们的面部表情都隐约可见起来,从敌人接近溃逃的动作分析,巴特尔这一仗不仅仅是打胜了,而且是一场颇为漂亮的胜仗,不然袭击者不会这么仓促离开战场,人数也不会少了那么多,粗略一数,少说也没了接近三分之一。 自家那位只知道低着头冲锋的巴特尔兄弟,什么时候这么能打能指挥了? 目光扫到从容瞄准逃敌射出弩箭的诺尔默和晨曦,再看到普利坦德魔法杖头涌现的道道光芒,不断从后追至某位敌人的后背,跟着就是埋头逃跑的敌人直接扑倒在地,佣兵团长很快意识到,获胜的根本原因,恐怕不是源自自己脑袋里头全是肌肉的副手。 不管怎么说,巴特尔他们大败敌人的漂亮一仗,彻底扭转了黑狮子佣兵团遭受伏击以来的被动局面,让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凯文终于松了一口气。 “妈的,这小矮子!也不早点说,害得老子担惊受怕那么长时间。” 看似抱怨了副手一句,朝着一边高高翘起的嘴角,到底显露出凯文团长内心的真实想法,过度紧张的劲头一松下来,他便觉得自己双脚有些发软,他连忙用力眨眨眼睛,好让眼中有些温热的液体尽快消失,以免人前暴露情感丰富的“大缺点”。 好事成双。 就在凯文团长试图与巴特尔那一边联系上,沟通接下来怎么办的当儿,他身后又是一阵欢呼,然后乱哄哄的一阵脚步声,隔老远就能听到一声大叫:“老大顶住,我们来了!” 回头一看,正是黑狮子佣兵团留在后头的“暗手”,由团里最后一位副团长率领的后备力量赶到了! 此刻几十上百号大汉跑得浑身是汗,气喘吁吁的,个个头顶都冒着热气,显然他们一见到凯文这头发出的求救信号,就不管不顾的拼命赶来支援了。 要是莱德侯爵夫人在此,定会对这些相貌凶恶狰狞,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佣兵大加鄙视,提防之心再度上升最少两个等级。须知长相中等以上的基本都在此际的车队里头,安排在后头的“暗手”,自然都是些被刷下来的歪瓜裂枣之流,能好看才怪了。 按照颜值即是正义的理论,这一伙没一个是好人。再往深了分析,既然不是好人,那就是坏人喽。 不同的长相,落在关系不同的人眼里,效果和观感当然也完全不同。情人眼里出美女,即是此理。 一干丑八怪让凯文很感动,刚刚有些恢复“强者风范”的双眼,又一次冒出了代表软弱的泪水。 五里路,说远不远,说近可不近。从他下令射出信号箭求救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一刻多钟的时间,这些负责吊在后头的弟兄就赶到了战场,别忘了,这可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之地,而是崎岖不平的山中谷道!能让身强力壮的他们凭着自己双脚跑成这副傻样,可见他们连一秒钟都没耽搁。 有了这队生力军的加入,凯文团长对彻底击溃袭击者,甚至全歼他们的把握就大不一样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无奈之举 第一百一十章 无奈之举 一名矫健的男子一马当先,赶到了凯文的身边,一口气足足跑了五里路,这名瘦削结实的男子依旧脚步稳健,气息相对平和。 他一到团长的身旁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战况如何?” “还好。巴特尔那边顶住了。”言简意赅地介绍完最新的情况,凯文拍拍这名男子的肩膀,说道:“阿伦来得正好,剩下来就看我们这头的了。你和弟兄们先歇会,喘口气,气喘匀了再动手将‘饺子馅’吞掉。” 聚在一起商量对策的敌人,已被优势兵力的己方两头堵死,在他看来正是如假包换的“饺子馅”,不一口吞掉更待何时,留着晚上当宵夜么? “好。” 名叫阿伦的瘦削男子长着一双猿臂,手掌厚实,手指颀长骨节突出而有力,乃是实打实的六级射手,能以六级战兵的实力成为佣兵团的副团长,而高出整整一个大级别的巴特尔没有丝毫的异议,射术方面自是相当的精湛,战绩骄人,性格也是爽快干脆,一听团长的计划就立刻点头赞成,连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比起战意正浓的佣兵团一方,莫拉比首领却是一头烟,焦头烂额得很,今天算是他开门执业以来最难熬的一天,哪哪都不顺,身处险境的他既要及时找出一条活路,又要分心安抚心中恐慌蠢蠢欲动的一干部下。 混黑道的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厮杀过程顺风顺水自然一声号令莫敢不从,颇有几分久炼强兵无坚不摧的样子,如今明显大事不妙,就不可避免的暴露出先天的不足,各有各的心思,难保哪个心怀叵测的会冒出诸如“拿首领脑袋换条活路”之类的务实想法,谁的脑袋都没有自家的那颗值钱和重要,这么想实在是太自然了。 “怎么办?” 鹰眼扫了一圈身边的骨干,轮到莫拉比首领问这个头疼的问题了。 “放弃原定计划,迅速突围,不能再试了。” 副手纳比率先发言,他对首领忠心耿耿,此刻说话不需担心莫拉比误会。 四周的袭击者们连连点头,纷纷沉默着以实际行动赞同副首领的意见,不是他们视金钱如粪土,不想一口吞下莱德侯爵府这块大肥肉,而是兴冲冲猛扑上前,甫一下嘴,就被硬得堪比金刚钻的佣兵团磕崩了满嘴大牙,不得不承认失败而已。 “嗯。” 莫拉比应了一声,不置可否,抬头看了副手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依我看来,干脆立即分头突围。反正左右的山壁上还留着我们前头下来时的绳索,爬上去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往密林里头一钻,这些胆小下贱的佣兵还能追进林子里头不成?只要进了森林,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魁梧的黑大个建议道,脸色十分凝重,将“迅速”直接上升到“立即”的程度,形势比人强,何况他提的建议很具有可行性。 “回过头,多召集些人手找回场子就是了。我就不信,这一路上还有那么多可供埋伏的地方,防不胜防的,多花些工夫,何处不能变成他们车队的埋骨之所?” 纳比继续劝说。 莫拉比动心了,副手的言外之意他品出来了,咋一听貌似很有道理,其实无非就是拿普通下属当替死鬼、挡箭牌,乱哄哄的情况底下,他和自己才有可能浑水摸鱼,仗着身手高明从乱军之中偷偷冲出去,攀爬回峭壁上头。 山谷地势犹如绝境,深陷重围只能集中全部力量朝着一个方向冲击,这样才有可能凝聚军心激励士气,在尽可能保存大部分有生力量的情况下突出包围圈,所谓的分头突围各顾各,只能是被各个击破。 要知道具体实施的时候,明知缺乏断后部队的狙击牵制,能否跑赢敌人反而次要,跑输身边的同伴才要命,于是绝大多数袭击者只会抱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加之以后背朝向佣兵团,独自承受佣兵的追杀,士气低迷又兼无心恋战,种种最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不用问都知道下场如何,最后能逃出十分之一都算好了。 逃进密林就等于逃出生天,这句话当然没错,前提是有本事躲过来自背后的弓弩射杀。 换句话说,副手的提议纯粹是为了自己逃命,偏偏还聪明的利用了“各人听天由命看运气”的自私心态,一般人听到这样的建议,都很有可能怀着侥幸心理,认为自己总会比其他人幸运,总是更有机会逃出山谷,反而一一自发当了冤死鬼。 而且为了掩饰前面见不得光的真实想法,纳比还特意在后面补上“召集人手找回场子”这几句废话,好将大伙的心思继续往歼灭车队这上头带,反正到时候已经变成死人的同僚,就算意识到被出卖了,也绝对没机会回来找他算账不是? 果然够狠,狠起来连“自己人”都算计! “绝对不行!拽着绳子往上爬太危险,咱们都是背朝山谷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不就成了那些佣兵射击的活靶子?只需慢慢瞄准了往死里射,咱们都要变成刺猬,谁都别想逃。” 看出“老二”险恶用心的大有人在,不等首领表态,就有一名袭击者骨干沉着嗓子反驳道。 他确实够聪明,不但快速察觉其中的杀机,连反驳的理由都很正当,刻意重读了“咱们”两个字,完全打着替“全部人”考虑的大义旗帜。 “你什么意思?” 纳比双目一凝,冷着脸问反对者道,一只大手悄悄摸到腰间插着的匕首之上,气势隐隐开始上升。他惯用一把横刀,此际身边全是人,想要挥舞冲杀用的横刀当然不切实际,要想动手的话,就必须使用近战厮杀的短兵器了。 “你说我什么意思?副首领还需要我当众把话挑明了么?” 直接面对纳比威胁目光的袭击者看着个头矮小,干巴巴的没几两肉,此刻却一点都不怂,嘴角一咧,露出一个颇为“阳光”的微笑,眉毛一翘,双手更是朝着黑大个微微摊开,示意自己手上没有兵器,自己也没有丝毫敌意,气息收敛一如平时,仿佛并未察觉副首领表露出来的浓浓杀意。 放到这会子的凶险处境里头,根本不需他出手保护自己,有的是其他同伴替他出头。 莫拉比冷冷看了一眼这名部下,他驳斥自己副手的理由十分正大光明,丝毫没有戳穿拿他们顶缸送死的企图,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彻底撕破脸皮,倒不好拉偏架对他翻脸,同时又一副替所有人着想的正当理由,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不能不表态,只好含糊地说了声“好了”了事,算是对双方的争论表了态: 都闭嘴!到此为止吧。 听到老大顾全大局,委婉的表示屈服,“老二”纳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将咄咄逼人的气势收了回去。 向来自诩杀伐果断的莫拉比首领,这次没敢当机立断下令杀掉反对者,显然大错特错,错过了最好的突围之策。 再继续讨论下去,无非就是大家伙儿一起往外冲,身为最高战力的他和自己都得死拼,人丛中目标太过明显,运气差点就要永远留在这道破山谷。 一想到可能被身边这群“猪队友”坑害,断送了自己下半生幸福与下半身性福的大好前景,私囊颇丰妻妾成群的“老二”实在压不住胸中那口恶气,狠狠瞪了一眼那只出头鸟,很想提起横刀来,一刀将他的“鸟头”给剁下来。 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可惜为时已晚了,此时大多数有资格参与讨论的袭击者,都纷纷品出了方才这段“平淡”对话的真实含义,无不身上一寒,私下里高呼一声“好险”,暗骂纳比自私歹毒,自是全然站在驳斥副首领的那名干瘦袭击者一边。 于是乎不仅当事人毫不示弱地反瞪了回去,其余十几号人马也纷纷挪动位置,向真正的自己人靠拢,一起朝着纳比怒目而视不说,还同时握紧了兵器,好应对随时都可能暴起伤人的副首领。 “我看,这回集中所有人,朝着凯文那厮所在的山谷入口方向冲出去。” 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莫拉比首领及时扮演起和稀泥的角色,不然副手极有可能要被围殴,敢当盗贼、暗杀者的都是生性彪悍凶残之辈,一旦真的惹恼了,管你什么副首领正首领,通通敢把你变成死了的首领。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哪怕明知所谓的办法是瞎搞,况且确实没有谁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一干袭击者只好点头赞成,开始在莫拉比的分派下,着手准备逃出生天的最后一击。 “把车厢再向左边挪两米,再过一点,对了,对了,就是这里。” 晨曦站在一辆被当成防线的马车上头,指挥道。 随着少女的喊声,几名佣兵和侯爵府护卫喊着“一二三”的号子,七手八脚的抬起一具残破的马车厢,放到晨曦指定的位置上。 方才一战中,路障起的作用很明显,有效的降低了敌人冲击的速度,打乱了他们的阵型,趁着敌人喘息的机会,佣兵团这边也在利用这难得的战斗间隙,尽一切可能修缮、加固自身的防线,以便迎接下一波的攻势。 一般来说,垂死挣扎的野兽求生欲望有多强烈,杀伤力就有多惊人,防线加固得越牢靠,战斗时起的作用就越大,自己笑到最后的可能性自然也越大。 “好,再把左边那几个箱子给拖过去,每隔一米多点就放一个,记得要分开交叉放,别靠太近。” 仔细交待完毕,晨曦跳下马车,来到诺尔默的身边。 少年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莫拉比所在的地方。 “哥哥,你说他们会选择哪一边来突围?”少女问道。 “我想呀,应该会选择凯文团长那一边吧。尽管听先头的那阵欢呼声,咱们的援兵应该已经赶来了,但毕竟敌人阵中有高于七级的强者,不说绝对压过团长,牵制住他还是没问题的,到时候其余的袭击者拼死冲击防线,还是有很大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诺尔默分析道。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谅他们也没有胆子再挑我们这边进行突围。” 少女十分赞同哥哥的意见,袭击者已在这边撞了个头破血流,连核心成员之一“棕熊”都断送在这里,即便得到相同战力的补充,想必不会冒全军覆没的危险,再度选择此处作为突破口,他们此刻考虑的,应该是如何逃命而不是斗气。 至于为什么不担心敌人阵中会有更强的高阶战兵存在,想想也知道,假如有的话,何须等到现在才出手? 摆架子么? 要知道,袭击者的命,也是命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突围血路 第一百一十一章 突围血路 “扑通”一声丢下一具马尸,粗壮的巴特尔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甩了甩手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佣兵正忙着将敌人的尸体拖往各个指定的位置,充当障碍物的不止受损的车厢和行李等稍微大件的物品,连中箭倒毙的马匹,以及敌人留下的尸体,都被厮杀经验丰富的佣兵们充分利用起来,变废为宝,虽然不能构成防线的材料,按照一定距离布置在通道上,还是能给冲锋的敌人造成一定的麻烦,说不定能让他们崴到脚不是? 听到晨曦和诺尔默的对话,巴特尔挠了挠头,很是不解:“既然那些王八羔子不敢选咱们这边作为突破口,还费老大劲加固防线做什么?一会儿动起手来,不也一样影响咱们前去夹击?” “呵呵。不用急,等那边打得热闹了,咱们再慢慢从后压上去不迟。难道你连自家团长大人撑一时半会的信心都没有?至于为什么加固咱们这边的防线,是怕万一落入包围的敌人惊慌之下脑袋发热,非要选在咱们这边一头撞死怎么办?” 话里话外,少年显然对凯文很有信心,对那头短时间内独自扛下敌人的垂死挣扎颇有信心,倒是对敌人能否选对正确的突围方向很没有信心。 重压之下,人类承受不住压力,自乱阵脚导致全军覆没的事例比比皆是,单独只列案例清单的话,厚度都能赶上一本正常的书籍。 “当然不是担心老大的能力。”巴特尔很果断的表态道,又解释说:“我只是怕咱们上去包夹的晚了,团里要多死几个弟兄。”说着,粗豪的佣兵副团长神情黯然,一想到转眼之间,那么多朝夕相处的好弟兄长眠于此,心情很是低落。 他低垂的目光,刻意避开了某辆靠近山壁的马车,在那辆马车的后头,排着长长一溜尸体,那是激战至今,阵亡的佣兵与侯爵府护卫,都被尽可能集中起来暂时放置,留待战后掩埋。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死相依可供托付的肩膀,嬉笑怒骂不分你我的情谊,乃是黑暗与冰冷之中的那一点光亮,照亮彼此,互相温暖,最是让人珍惜和怀念。 已然开始变冷的一具具佣兵尸体,生前都曾与巴特尔并肩作战,共同迈过一道又一道坎,直到今天迈不过去的这一道。 “放心吧。第一波冲击的强度,无论咱们过不过去支援,那边都要咬紧牙关挡住的。只要撑过一开始最难熬的时候,耗掉了敌人所剩不多的耐心和信心,敌人就会恐慌起来,到时候咱们再缓缓压上,给敌人造成的压力反而更大,夹击的效果会更好,死的自己人自然也能够少些。” 普利坦德很理解副团长的担心,也挺欣赏他关爱下属的真诚态度,于是细细分说起其中的利弊。 巴特尔这才恍然大悟,“嘻嘻”笑了起来,只是悲愤底下,那笑容多少带了几分无奈与凄楚。 两头的佣兵没和对面商量,不约而同的都忙着加固自身所在的防线。专心干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化悲痛为实际行动,才更有把握留下犹斗的困兽。 未时已至,阳光火辣辣的,照得整个谷底一片亮堂堂,这是一天当中少有能将阳光洒遍山谷的时辰。就在白得有些刺眼的阳光底下,敌我双方摩拳擦掌,为终结此战做最后的努力。 说起来很具有戏剧性,一般的袭击或者暗杀,哪有像今天上演的这出一样,打一阵歇一阵,停下来商量商量接着再打,然后又接着停下来商量和调整,然后再打,除了真的要死人,倒像是一场事先说好的攻防演练似的,给足了双方调整阵容、变换招式的空间和时间,考验着双方指挥者的战术调度与随机应变能力。 造成这种反常现象的主要原因,其实在于双方过分接近的实力,以及一开始就互相打乱对方熟悉节奏的做法,诺尔默一行的意外出现,犹如蝴蝶扇起的飓风,彻底打乱了整个事件的发展,原定一边倒的战斗变成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混战,结局如何完全不受预定设计的控制,任何一方都有获胜的可能,同样任何一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哪怕是幕后的策划者亲临战场,也会对怎样收官感到老鼠拉龟一般,无从下手,真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别忘了,今天我们杀了他们多少人!谁也别妄想投降之后,会有什么好下场!” 莫拉比首领站在一块石头上,冰冷凶狠的目光扫过面前一众部下,仿佛也扫进了这群人的内心深处,他的战前动员很简洁,直截了当的点破了成为失败者的严重后果。 换成他是此战的赢家,同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佣兵俘虏。 “晓得!” 狼嚎般的呐喊声回应了首领的呼吁,袭击者们纷纷红着眼睛高举兵刃,显示着忠诚与决心。 冲出去,才能活下来!冲出去,才能拥有翻盘的可能! “出击!” 莫拉比又一次重重挥下手臂,宣告了袭击者最后一击的隆重到来。 “老二”纳比一马当先,手舞横刀率先冲阵,横刀的刀柄只有普通长兵器的杆子一半长,本身就是专门设计用来步战,此刻他两膀巨力使出,将一把横刀舞得像个车轮一般团团转,连拍带打,将射向他的箭矢尽数拨开格挡下来。 在他身后,是十多名要么拿着锋利巨斧,要么手执狼牙大棒的粗壮汉子,双手紧紧握住兵器的短柄,连用小巧的臂盾遮护自身都没有,完全放弃防守的打法,唯一任务就是负责跟在副首领的后头,顺着他杀出的缺口冲进佣兵团的防线,巩固、扩大突破口,好给整个队伍杀出一条活路来。 排成楔子阵型的袭击者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利用锋利的“凿子”凿开佣兵团的坚固防线,哪怕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嗷”的一声怒喝,纳比的横刀一举砍破他身前的车厢厢板,再一挥舞,坚固的车轴也被彻底粉碎,他大步一迈,就整个人杀进了团团围上来的佣兵群里头。红色斗气早已在冲锋的路上外放,此际杀入人群的纳比,堪比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摧枯拉朽一般碾压身前左右的佣兵和侯爵府护卫。 纳比的胸中同样有一股火焰在燃烧,正如他抱怨的那样,为了给全体袭击者生还的希望,莫拉比首领不得不集中骨干力量,让他亲自以身作则率敢死队冲锋,陷阵的结果就是,尽管张开了红色斗气的护罩,他仍是不免中了一箭,肩头处醒目的杵着一根黑色的弩箭箭杆。 而冲锋的短短路程上,丢下了多达十几具袭击者的尸体,站在阵型前头的那些粗壮汉子就占了一小半之多,剩下的那不到十个幸存者也和副首领一样,人人身上带伤,身上插着或多或少几根箭矢,名副其实的“赶死队”。 没办法,谁叫凯文这头刚刚得到后备生力军的支援,长弓短弩的拥有数量,足足是另一边巴特尔的几倍之多,降临到袭击者头上的远程打击力度,当然要密集的多,可怕的多。谷道狭窄,近百张弓弩集中朝着冲锋的人群前部激射,杀伤力可不是盖的,尤其是来自战兵级别的弓箭手,箭射得又狠又准,纳比肩膀上那一根短弩就是最好的证明。 连七级战兵的纳比都要负伤,打下的其余各级人等更加不用说了。 幸而在付出惨重代价以后,纳比终究是率队杀到了防线跟前,这才有机会发挥出袭击者们的近战实力。 从副首领撕开的防线缺口,袭击者高声嚎叫着,嘶吼着,奋不顾身地冲进了车厢后面的空地,拼命扩大突破口,那是他们逃出生天的唯一途径。 这条唯一的生路,也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路。 “去你-妈的!” 骂骂咧咧的纳比一步跺下,横刀自下往上一撩,顿时将面前的佣兵连人带盾牌都给挑飞出去,伤势有多重先不去管他,首先防线就让出了一个突破口,再反转刀背一个折向,重重砸在另一名佣兵的盾牌上,迫使对方踉跄着倒退好几步,补上缺口的设想自然也落了空。 手握锤子、大斧的袭击者吼叫着,从纳比的两旁一拥而上,除了个别负责拦截补防的佣兵之外,其余的都迅速汇合于一处,继续向前猛扑。 “朝前冲,继续朝前冲,别恋战!” 莫拉比跟在大部队的中间,不断高声提醒部下,及时纠偏,免得他们见了血杀得兴起,一时间忘了突围的最终目的。 纳比大口大口喘了几口气,调匀了呼吸,这才沉稳的跟上了“凿子”,陷阵需要耗费大量的力量和斗气,他必须抓紧一切机会休息和调整,也即是俗称的“回气”。 一味闷着头死命朝前拱,万一在突围过程中使脱了力,用光了斗气,他岂不是成了舍己救人的大傻瓜,死在了黎明前的最后一轮黑暗里头,那样的话,他绝对会死不瞑目的。 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袭击者们一连突破了两道防线,再将最后一道防线上,为数不多的当面之敌击垮,就能顺势冲出山谷,逃出生天了! 当头迎接他们的,是一团火红斗气包裹的高大壮汉,身后还跟着数十团不同颜色的斗气,那是实力较强的佣兵头目和护卫,在凯文的亲自带领下,呼喊着挥舞兵器冲向缺口,试图将冲了进来的袭击者通通消灭干净,把缺口填补上。 这些人乃是凯文特意安排的预备队,准备在最后的关头再上场,一举奠定胜局。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袭击者们爆发出的战力如此惊人,不大的工夫就连破两道防线,凯文只好率队提前出场了。 此刻同样红着眼的他们,不但要将敌人这条唯一的出路重新堵上,堵死,还要尽可能的让敌人流更多的血,将这条血路变得更红,最终演变成一条如假包换的死亡之路。为此连最强的近战力量,凯文团长都果断亲身投入战斗。 两道巨浪狠狠撞击在一起,溅起了血红的浪花。 厮杀的双方完全没有妥协的想法,此前短暂的相遇导致太多己方的人员变成尸体,此刻敌我双方都完全杀红了眼睛,一瞬间,战斗就进入了白热化,断臂、残肢、头颅,纷纷伴随着滚烫鲜血的挥洒、凄厉绝望的惨叫、歇斯底里的怒吼,或掉落尘埃,或飞上天空,描绘出一幅人类为了生存而带来死亡的残酷画卷。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仇旧怨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仇旧怨 “乒乒乓乓”一连几声撞击,一柄坚韧的横刀与一把双手重剑猛地分开,两件兵器的主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毫不相让,脚下则开始绕起圈来。 忙着放松手腕的细微动作表明,比起故意装出来的一脸若无其事,对方兵器传递过来的巨大力量,让彼此都颇不好受。 “哼哼,想收拾你这下流胚子很久了。乖乖受死吧!” 这是凯文团长的战斗宣言,翘起的下巴,鄙视的目光,眼前同样肤色黝黑之人,深深激起了他的恼怒。 前阵子被这件夯货带着一群卑鄙的袭击者围攻,搞得他手忙脚乱很下不来台,连去支援巴特尔都做不到,心里一直憋着那股无名火,无处释放,现在遇到正主儿,该是时候放飞自我一把了。 “老二”纳比不屑地撇撇嘴,回敬道:“放你娘的臭屁。要不是身边有好几只烦人的苍蝇碍手碍脚,老子早就一刀砍下你的狗头了,还会留你的狗命到现在,由得你乱吠?” 互相对喷完毫无营养的垃圾话,眼瞅着给对方的下马威毫无效果,扰乱心神的作用也没有,互相瞧对方极不顺眼的两人结束了调整的环节,又扑前厮杀在一起。 火花四溅。 凯文团长是七级巅峰的骑士,招式大开大合,力道雄浑刚劲,即便是在马下也照样气势逼人,只见那把双手大剑带起凌厉的火红剑罡,一股脑儿的朝着敌人裹去,尽显刚猛雄烈之美; 纳比则相当的出人意料,身材一般魁梧健硕的他习惯剑走偏锋,几乎刀刀都从诡异的角度劈出,往往十刀里头有九刀走的是阴柔路线,让人招架起来十分难受,然后剩下的那一刀偏偏又回复正常的阳刚之路,九奇一正的独特战法,完全与弥漫在刀刃上,代表最为纯正的火系斗气毫不匹配,让刚刚初步适应他阴狠之道的对手防不胜防,头痛不已。 “妈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尽玩阴的!” 好容易避开一记上撩的刀式,凯文忍不住臭骂一声道。 阴损下流的打法见的多了,可绝大多数是受先天体型的限制,不得已而为之,你一个体型高大肌肉健壮的汉子,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下三滥的打法,简直就是自己侮辱自己。 “嘿嘿”奸笑了两声,纳比可没上当,反而放肆地回敬一句,道:“是不是男人,让你婆娘过来伺候几个晚上,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就怕被老子用上一夜,你那婆娘第二天就下不了床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太过男人,比你更能让自家婆娘满足。哇哈哈哈!” 这头啰啰嗦嗦阴阳怪气的尝试着进一步激怒敌人,那头并不影响袭击者手上的动作同步加快,“刷刷刷”连续三刀分削佣兵团长的下三路,以及右侧腰间,趁着敌人抬脚避让之际,纳比突然一个高速上抢,劈头盖脸就是一刀砍下。 瞬间就是一连四刀,横刀上头的红色斗气,照得前头凯文那张黑脸隐隐发亮。 “切!就这点本事,说破了天去,你也玩不出花来!不愧是男伎,全靠嘴皮子讨女人赏赐的镴枪头。” 凯文灵活的一个腾挪,便让过了势大力沉的直劈,口头损了对手一句,同时反手就是一剑,斜掠纳比的腰间。 不就是斗嘴么,贫穷人家出身,打小就在街头厮混的男人,谁怕谁呀。 “我靠!你不也一样的阴损!别说得自个有多高尚,谎话说多了,连自个都信!” 高温擦着纳比的软肋划过,刺激得他厉声怒骂道。和他相比,凯文这是九正一奇,刚好反着来,九招正大光明的剑法里面,藏着一招歹毒阴险的,就如刚刚这一剑,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出其不意的就破开了他护身的斗气,真要掠中了非重伤不可。 “呸!” 佣兵团长还了一嘴,道:“只许你阴我,还不许我有样学样了么?”边说边一剑砍向对手的颈部,估计是觉得对手火气太旺,打算帮他放放血,泄点火。 就这样,针尖对麦芒,两个大级相当的好手忘我的厮杀着,“乒乒乓乓”打得那叫一个热情洋溢,同时你一句我一句,没忘了试图在口头上压倒对手,看那架势以及焦灼的战况,估计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来。 主将陷入苦战,决定整场战斗胜负的主要因素,就转变成各自麾下进行较量了。 鏖战当中,莫拉比位居己方战阵的最中央,指挥着部下冲击佣兵组成的防线,每前进一步都相当的艰难,每每总要留下一两具尸体才能达成目的。 按照常理,既然纳比牵制住了佣兵这边唯一七级的战士凯文,对上八级的袭击者首领莫拉比,剩余的佣兵应该只有溃败一途,根本不可能形成有效的抵抗,更不要说奢望挡得住他们。 然而现实就是如此讽刺,大部分只有一到二级实力的佣兵,在三四级骨干成员的组织和加强下,硬是依靠严密的阵型,以及默契的兵种配合,生生扛住了一心逃窜的袭击者拼命冲击,就连没达到战兵级别的普通佣兵和护卫,也是寸步不让,红着眼顶了上前。 到了两支队伍结成战阵近身对战之时,牧师“白鹤”终于体现出了他的独特价值。 “伟大而不朽的翠忒之神,请赐予您的仆人力量与智慧吧。” 专攻治疗术等辅助性法术的他,近乎呢喃的高速咒语声中,一道直径近十米的光幕笼罩住了自家的佣兵队伍,沐浴在光幕下面的数十名佣兵和侯爵府护卫,无不立刻精神大振,同时一股浑厚的气息凝聚在他们腹部,随即顺着血管飞快冲向四肢,无论是此前历经久战有些乏力的佣兵,还是一阵狂奔赶来救援的自己人,都在这股强大暖流的刺激下,迅速恢复了力气,精力之充沛,斗气之充裕,比正常情况下状态最好之时还要强上不少! 二阶的“恢复术”! 这就是二阶“恢复术”的卓越功效,可以将受术者的精气神恢复到全盛时期之余,还能根据每个人的不同体质,给予相当幅度的加成。 有了这股额外力量的补充,扼守防线的佣兵和护卫,整体战力比全盛时期还要提升了许多,而袭击者们从午后发起进攻鏖战至今,休息的时间很少,也没有得到任何法术的辅助或加持,此消彼长之下,原本战力普遍超出佣兵的袭击者们,竟被强行拉到了接近同一水平线上。 若光是这个“恢复术”,还不足以让袭击者们那么深恶痛绝,紧接而来的,是“白鹤”牧师再次释放的二阶“防御术”。 随着向主管“坚韧”属性的天神塔夫虔诚祷告之声响起,淡淡的黄光闪过,牧师又大范围的帮自家人增加了三成的防御力,这在贴身肉搏的时候,简直就是拼爹有理杀人不偿命的意思。 多了这么一道额外的防御,等于又硬生生将佣兵们拔高了一线,实力隐隐然超出了袭击者们。 这样一来,奋战中的袭击者们心情有多么郁闷,多么无奈就可想而知了。 单兵作战能力基本相近的情况下,参战人员的数量就变成了最重要的参考指标,在这方面佣兵团拥有巨大的优势,本来车队后部的佣兵及护卫数量,就与此刻的袭击者总数接近,新近又得到了阿伦带来的“暗手”近百人的增援,两者相加之后,总人数足足是袭击者的三倍左右,足以依仗刚才布下的三道厚重防守阵线,给急于逃窜的敌人持续放血,直到彻底放干为止。 眼见自家弟兄与强敌战成均势,强行挡住了敌人咄咄逼人的步伐,有些疲惫的“白鹤”发出自豪的微笑,那是短时间内精神力和法力消耗过多的缘故。 牧师看了一眼战场,双手握住法杖,轻轻闭上了眼睛。现时的战况让他很欣慰,照这么发展下去,巴特尔很快就能率部包抄上来,将这些凶悍该死的敌人永远留在这里,变成肥料绝不是梦。 从遭受偷袭至今,佣兵团都是被动挨打的一方,尤其是对方毒箭的存在,让擅长治疗术的他也无能为力,挽回不了任何一个中箭弟兄或护卫的性命,这让“白鹤”倍感耻辱的同时,更是深深自责,痛恨自己的无能,如今终于可以给予努力厮杀的弟兄们强力而有效的帮助,他酸楚的心里总算好受一点。 “坚持住!” 莫拉比首领厉声喝道,个别袭击者已然呈现出强弩之末的迹象,挥舞兵器的动作频率开始变慢,这让他很担心。 有了牧师的强力加成就够麻烦的了,最让莫拉比受不了的,是六级箭手阿伦的存在,轮到令人头疼的程度,牧师顶多让他喝上一壶,阿伦少说够他喝多两壶。 虽说法术加成有明显的“作弊”嫌疑,然而“白鹤”牧师怎么说都只是起到辅助性的作用,没有给敌人带来直接的杀伤,多少让人心里好受一点。亲自参与战斗的阿伦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要命的煞星,专门偷袭处于激战中应接不暇状态的袭击者,一箭一个准,一箭就是一条人命,永不落空。 试问这谁受得了? 开战短短一会工夫,死在阿伦箭下的袭击者就接近十人,再这么任他从容射击下去,再有牧师给他补充斗气和力量,在场仅存的区区数十名袭击者,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让开,都给我让开!” 喝令声中,高大瘦削的袭击者首领推开身前的一个个部下,朝着队伍的最前方挤过去。 原本位于自家战阵中央,是为了能以指挥者的角度,最大限度的发号施令,从而带领更多的部下安然离去,此刻莫拉比首领终于意识到,再稍稍犹豫下去,手下的得力干将都要死在那名卑鄙的弓箭手手里,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早和纳比一道,放弃部下独自逃命好了。 就在莫拉比行走的路线正前方,一名壮实彪悍的佣兵正杀红了眼,手舞一把厚背钢刀,死死敌住身前拿着铁鞭的袭击者,说什么也不肯后退半步。 彼此都是三级战兵,斗得是旗鼓相当,两人的头顶都冒着热气,已是将一身修为发挥到了极致。 “哼!” “哈!” 两声闷哼声过后,这名勇敢的佣兵和悍勇的对手摇晃着身子,不约而同的退后了一步,厚背钢刀的刀刃上头,出现了一个显眼的缺口,而铁鞭的鞭身之上,也呈现一道深长的刻痕,这是两件兵器在各自主人的全力以赴之下,猛烈撞击的后果。 前锋这一后退,便给上抢的莫拉比首领让出了通道。 一声暴喝,闪着淡淡白色光芒的斗气化为裹紧全身的战甲,莫拉比朝前大步迈出,手刃此行侯爵府最强战力克莱管家的摄人剑芒再现,从战阵的空缺处迸射而出,快得令人无法躲让,竟一举将当面的那名佣兵小队长连人带盾劈成两半! 战力提升至最高点的三级战兵,接不下袭击者首领的随手一击!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血还血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血还血 欢呼声瞬间从袭击者的队伍中爆发出来,首领气势磅礴的一剑,就轻松破开了久攻不下的对手阵线当面,给急着仓皇逃窜的他们,带来莫大的激励与勇气。 怎么说呢?有希望了! “首领无敌!” “大人威武!” 犹如吃了一剂价格高昂的“强力散”,袭击者们纷纷高呼口号,手中挥舞的刀剑力道陡然增强,给前来拦截的佣兵施以巨大的压力。 这就是高阶强者在战场上的作用,往往僵持阶段打开局面的,就是战力远超寻常敌人的强者,靠着他们身先士卒,破开敌人的防线,既能从实质上凿开缺口,又能从士气上增加己方士兵的信心与战力,典型的一己之力扭转战局。 越是遭受压制的一方,越是需要希望,即便是希望再渺茫也好。 寒芒从阿伦的眸中一闪而过,他不为所动,依旧稳稳的瞄准目标,手指一松,一道白光划着笔直的痕迹飞过,又是一声惨叫响起,随即一名袭击者应声倒下,长箭从高声嚎叫的他口中射入,打断他疯狂叫嚣的同时,直接贯穿了喉咙,再狠狠钉进他身后另一名袭击者的胸口! 也就是说,那声惨叫并不是倒地死去的那名袭击者发出,而是来自他身后遭受重创的同伴。 一箭双雕,一死一重伤!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高声叫骂,面对莫拉比首领示威性质极浓的一剑,直接一箭还以颜色,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正是来自佣兵团副团长阿伦的强硬回应。 一前一后两具躯体相继倒地,周边的袭击者无不脸色发白,嘴巴一阵发干发苦。 那根得到斗气加持的利箭,简直就是恶鬼催命的象征,只要被瞄上了,一二级的战兵根本无从抵挡,体外的那点可怜斗气护盾,和没有并无太大区别。 出手至今,尚且是头一回给长箭带上斗气的阿伦,冷冷看着袭击者的队伍,面无表情的又抽出一根长箭,目光一凝,带着白光的死亡使者再次降临选中的倒霉蛋头上。 射你妹的射! 佣兵强者的接连出招,使得莫拉比眼睛都杀红了,他干脆一个鱼跃跳到了空中,手中的长剑一挥,一道带着金系斗气的剑芒凌空激射而出,居高临下的迎上了阿伦射出的箭矢。 凌厉的白芒犹如实质般的剑锋,精准地拦住了飞行中的羽箭,清脆的“啪嗒”一声,充盈着白光的可怕箭矢便被当中劈断,掉落尘埃。 利箭笼罩阴影底下的袭击者们,无不默默松了口气,尤其是被阿伦锁定的目标,瞬间觉得自己实乃今天战场上的头号幸运儿,得到了幸运女神的青睐,今晚赶回城中,随便找个赌场下注的话,都能赚钱赚得盘满钵满。 首领出手太是时候了。 佣兵团箭手副团长带给他们的死亡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本来就要和面前的凶悍佣兵进行殊死搏斗,暗中还藏着个如此可怕的弓箭手,一射一个准,要起命来不眨眼,这仗还怎么打? 分心的话,激战中容易被正面的佣兵一剑捅死,不分心的话,谁晓得什么时候就一根长箭洞穿自己的要害,左右都是个死,怎不叫人胆战心惊手脚酥麻,十成本事剩下不到五成。 有了莫拉比首领替大家挡下这要命的冷箭,自是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身前的敌人。 成功击落羽箭的莫拉比,此刻双脚刚刚踏回地面,脸色阴沉得厉害,一丝得意神情也无。 一干部下倒是可以放心厮杀,身为首领的他就相当郁闷了。 让他像大鸟一般飞上飞下,半路扑打拦截阿伦射出的冷箭,浪费宝贵的斗气还在其次,形象有些狼狈也忍了,关键是太被动了,人家射箭多轻松啊,只要体内可供加持的斗气够足,臂力够强,射击时只需轻轻调整一下瞄准的角度,立马就是指那打那,潇洒自如。 除非是射光了携带的羽箭,否则死亡的威胁,将一直笼罩在突围的袭击者头上,再瞧瞧阿伦腰间两侧的撒带,里头少说还有几十枝羽箭,够阿伦杀掉绝大部分的敌人了。 莫拉比深知,由于他必须及时跃到空中拦截,只需射手放箭的速度加快一点,他就总有失手或者来不及拦截的时候。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先见之明,阿伦完全理解和体谅到莫拉比首领在头疼些什么,他先是对着左侧尽头的一名敌人射出长箭,等莫拉比起跳跃至空中之后,再飞快地朝着中间稍微靠边的位置上,射出另一根箭矢,两根羽箭径自朝着不同的目标射去,打得就是让你顾此失彼的主意。 什么叫做明着来更要命,这不就摆在眼前了吗? 羽箭高速旋转、飞行导致的呼啸声,彷如佣兵副团长刻意压制的嗤笑声,既不会轰然作响,偏又让想让他听的那人听得见,公然打脸。 身处空中的莫拉比愤怒了,这明明是拿他当猴耍啊! 一声短促的尖啸过后,剑尖射出一股白芒,截向来自佣兵团副团长的远程攻击,随即趁着身影尚未坠落,莫拉比再次抖动手腕,对准第二根瞄准自己属下的长箭劈出剑芒。 第一道白芒不出意料的挡下了第一根长箭。 然而第二根长箭就麻烦多了,闪烁着白光的箭矢犹如催命的符号,直奔前排一名壮实的袭击者面门而去,转瞬即至。 被阿伦选为目标的袭击者拥有三级战兵的实力,作战悍勇,乃是袭击者中少数擅长正面肉搏的好手,因而不出意外的成了“楔子”前头的一员,紧随着纳比一路杀进了佣兵的防线。 此人果然没让首领失望,鏖战至今,他足足砍倒了两名实力相近的佣兵,原本空着的那只手上,握着一面外观简陋却颇为结实的盾牌,正是从被他砍杀的佣兵手中夺得,付出的代价就是一身斗气消耗的已经差不多,身上也有好几处地方受伤,鲜血随着他剧烈的搏斗动作,正从伤口不住渗出。 眼前一出现那道恐怖的白光,他就心头大骇,深知除非首领搭救,否则自己很难幸免,只是困兽尚且犹斗,他又怎可能束手待毙? 疯狂地嘶吼着,既像是给自己鼓劲,又像是这般高声呐喊就能拦下要命的箭矢,无处可躲的袭击者拼尽余力把抢来的盾牌举起,迎向凌空而来的箭矢,同时一股脑儿的将剩余的斗气外放到面门,另一手握着的大斧死命朝着来箭砍去,至于能不能砍的中,或者砍中了能不能挡下箭矢,那就听天由命吧,反正已经尽人事了。 阿伦射出的长箭,又岂是即将力尽的三级战兵所能挡下的? 袭击者的大斧刚刚挥出,尚未到达,白光加持的箭矢就已经激射至袭击者的盾牌面前,两者间的速度差的不是一点或半点,而是跨越生与死的鸿沟。 白光凝成的寒星,映入袭击者的双眸,照得他脸色煞白。 就在目标心中绝望,亡魂大冒之际,一道金系斗气变成的剑芒紧赶慢赶,终于艰难地赶到了,抢在箭矢即将命中盾牌的最后一刹那,截住了长箭! 以常人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高速,一道白芒一道白光疾速撞击在一起,两股属性一致力量相近的金系斗气正面相撞之下,相互抵消前进的冲势之余,迸射出强大的能量,连箭矢本身带斗气在内,形成了一团炸裂而出的小型风暴! 所谓物极必反,在得到力量与速度的加载后,高质量的斗气过度反向压缩,终于导致了爆发,高密度的金系能量衍生出远超本身层次与总量的风暴来! 风暴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势不可挡。 一声高亢凄厉的叫声顿时响起,尖利、刺耳,激得拼杀中的双方好多人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可怜那名近距离直面风暴的袭击者,成了两名高手相争的牺牲品,虽然莫拉比首领最后时刻赶至的剑芒救了他一命,让他躲过了利箭命中眉心直接死亡的厄运,然而风暴中央蕴含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劲,随后爆发出来的延伸打击还是躲不过去,朝向他一侧的冲击力通通被他吃了下来。 风暴所至,先是一击粉碎了他匆忙举高的盾牌,将整块外表裹着铁皮的实木盾牌,变成不知多少块细小的碎片,又一举绞断了他举盾的手臂,力量肆虐之下,整根小臂臂骨断成好几截,跟着更是裹紧变成细小碎片的盾牌残骸,高速喷射而出,一把破开袭击者强化在头部的虚弱斗气,狠狠刺入了他的脸庞! 数不清多少块的木头与铁皮碎片,就这么镶嵌了满头满脸,直达头颅深处,那痛楚可想而知。 袭击者惨嚎着丢掉斧头,立即栽倒在地上打滚,还没等后侧的同伴拉他一把,站在左近的佣兵早已眼疾手快,挺起长枪刺去,一枪将他扎了个透心凉。 却是及时帮目标从一头一脸的刺骨痛苦中解脱出来。 战场之上,须臾之间就分生死,又岂容旁人从容救助? 挣扎的身影渐渐停止了扭动,周边众人看的是胆战心惊,各自退开两步。 幸亏浓缩之后爆发出来的风暴规模不大,威力几乎都被死者一个人独自承受了下来,他附近的同伴和佣兵仅仅擦伤了一些表皮,灰头土脸的看着很是狼狈,但实际受伤并不严重,要是金系斗气的能量再足一些,非要大范围的殃及池鱼,无差别倒下整整一大片不可。 阿伦暗自冷笑,一呼一吸间,微微得意的心情已然恢复平静,他在撒带中一摸,已是飞速抽出一根箭矢,朝着莫拉比所在的战阵远端射出,白光刚刚凌空飞起,执弓的左手已经转到另外一侧,斗气加持的羽箭再一次出现在他的弓身之上! 又是故技重施啊! 卑鄙、无耻、下作的王八羔子...... 莫拉比心头一痛,用尽平生所知的词语默默咒骂起敌人来,方才的全力以赴仅仅让部下晚死了几秒钟,那该死的弓箭手再来几次,就算自己的斗气经得起消耗,恐怕一次又一次遭受重创的部下也顶不住压力,溃败就在眼前。 能不能带着他们创造奇迹,全看自己能不能尽快打开局面了。 两根羽箭朝前射去,划出的白光如同两条边,中间构成一个大大的钝角,就像给敌人的首领下达跳跃指令那样,阿伦淡定地看着莫拉比不得不又一次自人丛中跃起,情节向着自己的设想迈进。 充满戏剧性和讽刺意味。 耍你又如何?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惨痛代价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惨痛代价 一抹厉色从袭击者首领的眼中闪过。 莫拉比不愧是枭雄般的人物,一刹那间就做出了决断。 他再次高高跳起,假装看着射向两边的羽箭,等到身体跃至最高处之后,一团白色斗气凝成的护身“火焰”猛然向外迸发,光华闪烁之后,“火焰”瞬间收回他的体内,就在这一吐一吞、先吐后吞的极短暂工夫里头,莫拉比首领完成了施展成名绝技所需的准备。 “裂空斩!” 铿锵有力的厉喝声中,一道笔直汹涌的白色斗气,犹如激射长空的闪电,从莫拉比首领的长剑尖端射出,朝着黑狮子佣兵团的副团长阿伦射去。 尖锐的破空之声激荡轰鸣,震得人耳膜生疼、头皮发麻,白色闪电那迅猛无匹的速度与势头,竟比阿伦的羽箭还要快,还要更加不可阻挡! “水之盾!” 眼见形势不妙,不时抽空关注着此间战场的“白鹤”最先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便往自家衣袖里头一掏,伸出手来时只见火光一闪,暗淡的火焰尚未彻底消逝,由燃烧魔法卷轴带来的水系防御术“水之盾”,便已逐渐凝现身影,出现在莫拉比凌空一击的真正目标身前。 氤氲的水汽缭绕,飞速凝聚成一个椭圆形的蓝色护壁,色泽柔和,晶莹透亮,样子和贵族世家闺房中的镜子有些相似,薄薄的,与其说是坚固的防护之物,倒不如说更像一件用来摆设和珍藏的艺术品,看上去很单薄,很容易就被外力打得粉碎。 只有真正见识过这块所谓“薄镜”的实际防御效果,才会理解整整两百枚金克恩的高昂市价,实在是贵的有理,花的值得。 那可是牧师藏在袖中保命用的好东西,为的就是应付眼前这般紧要关头,情知同伴危在旦夕,他便毫不犹豫的使用出来。 “白鹤”的脸色本来就白,火苗熄灭,他的脸色变得又苍白了几分,他紧张地看着白色闪电劈向自己的好友。刚刚用掉的魔法卷轴,三阶的“水之盾”,已是囊中羞涩的牧师副团长个人拥有的最高阶,释放速度最快的防御卷轴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已经来不及给阿伦多添一道防御术法了,连一阶的都做不到。 激射而来的闪电还在半路,强烈的危机感已然笼罩住阿伦的心头,他深深吸气,同时力运双足站稳弓箭步,原本打竖的长弓瞬间改成横握,负责张弦的右手一并握住弓身,白光一闪,浑身金系斗气已是汇聚于身前,以长弓为直径,尽数加持在弓身上头,形成了守护己身的一“块”圆形斗气护盾,朝着前头的一面,还颇具针对性的稍稍拱起了一些,操控斗气的细微手法,颇为精准。 为了接下敌人的致命一击,阿伦几乎将一身的斗气修为都集中在兵器上头,此刻除了胸前尚有斗气凝成的一小块护甲,护住心脏要害之外,其他地方的均已无奈放弃。 急切之间,尽显阿伦作为一名优秀射手的特点,胆大而心细,果敢又迅速。 “阿伦小心,快退后!” “保护副团长!” 一左一右分别传来两声大喝,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紧随在阿伦身边的,还有两名手执盾牌与短刀的佣兵,那是凯文特意安排来保护自家副手的。射手不擅长近战的弱点乃是人尽皆知,因而哪怕人手很紧张,佣兵团长还是给阿伦留下了两名刀盾手,这时候明知危险,也不顾一切的大喝着,从两旁飞身扑到副团长身前,挺起盾牌试图硬扛那道声势浩大的凌厉白芒。只可惜盾牌上头闪烁着的两色斗气,实在是量既不足,质也堪忧。 “轰隆”一声炸响,白色电光带着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气势,狠狠劈中了目标! 一股浓烟自电光劈中之处升起,烟雾弥漫之中,不同硬物破裂的清脆声音,人发出的惨叫声、闷哼声,随着那一声炸响,多种声音几乎在同一时间响应,交织成一团嘈杂的声浪。 伴随着缓缓回荡的深沉爆炸声,以阿伦原先站立的地方为圆心,各种大小不一的“身影”飞掠向四面八方,随之散落四周的,还有乱七八糟的许多碎片,那是几近完全破碎的长弓、盾牌、战刀与皮甲等诸多身上和手头之物。 烟尘渐渐散开,现出原先笼罩着的战场,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土坑呈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土坑大致呈圆形,中央的深度几近一尺,那自是遭受“裂空斩”力量波及最多的地点,土坑的周边散布着一道一道向外飞溅的深红色血迹,骇人的血迹当中,只有一具还基本保留着完整轮廓的人形躯体,其余则凌乱的散落着人体的断臂、残肢和不知多少散发着血腥味、烧焦味的大小肉块,好几种不同的难闻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吐。 那具轮廓大致完好的躯体,正是属于弓箭手阿伦,他伏于地面,一阵恍惚,周围惨烈的厮杀争斗,仿佛刹那间凝固了一般,很不真实,双耳如同被一团体积不断随机变化的棉花球堵住那样,各种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朦胧中夹杂着几丝刺耳的噪音,无比的怪异。 他艰难地抬起头,重重地咳了几声,边咳还边嘴角渗血,胸闷气短,头疼得厉害,天旋地转的,晕眩感是那样的强烈,他想环顾看看四周,却发现连简单的抬头动作都做不出来,全身上下一阵麻痹,似乎这具躯体本来就不属于自己。 说得严重点直白点,连意识都好像出现了问题,飘移不定,整个人空荡荡的。 “副团长!” “阿伦大哥。” “副团长,你怎么样了?” 好几道身影飞扑到阿伦身边,其中两个冲到他前头,竖起手中的小盾牌,目光紧紧盯住莫拉比的方向,提防袭击者趁着阿伦倒下继续追加打击; 剩下几个围在自家副团长周边,蹲下身子,轻轻巡查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关切地问道。 还在向外不断渗血的大小伤口,浓烈刺鼻的烧焦气味,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阿伦受创之重,加之他此时目光呆滞,神情茫然,让佣兵们很是担心。 “阿伦大哥,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你感觉如何啊?” 为首的那名佣兵很紧张,却只能尽可能放慢语速,生怕惊吓到伤者,要知道肉体受创过重,万一再被吓到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又是一连猛烈地咳嗽了几声,阿伦呻吟着,猛地一道血箭自口中飙射而出,接着就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他狠狠咬了咬牙,好歹恢复了几分神志,定睛一看,认出了面前的同伴,于是便喘着粗气,摇摇头说道:“还死不了。”声音弱得惊人。 自家知道自家事,如今他的身体多少恢复了一丁点知觉,麻木感退出的同时,更加明显的强烈疼痛感迅速占据了身体,阿伦瘫在地上,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不管他如何努力,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控制不了。 几名佣兵无不脸色发白,副团长气色衰败,身体呈现出来的真实状况,和死不了貌似很有些差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边努力安慰着副团长,为首的佣兵边轻轻托住阿伦的后背,向上抬了抬,好让重伤的副团长呼吸能够顺畅一些。 一道水蓝色的柔和光柱投射在阿伦的身上,从上到下缓缓移动,尽管光柱的口径只有碗口粗细,但治疗效果确实颇为显著,水蓝色的光柱顺着阿伦的头部逐渐移动,如同来自爱侣的温柔轻抚,随着光柱的柔和照射与移动,阿伦一身吓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当然这种愈合只是表面上的,内里的肌肉与经络等组织,还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痊愈。 不用说,正是“白鹤”赶到了身受重伤的兄弟附近,及时释放了治疗术。 牧师副团长抹了抹额头的虚汗,脚下有点发软,二阶的“治疗术”既然能大范围使用,单独施加在一个人身上,效果自然更加良好,唯一的缺点是所耗费的法力和精神力都不小,他又赶得太急,这一轮急速施法差点榨干了他体内的存货,只好伸手搭在一边的佣兵同伴肩上,稍加喘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下阿伦的命或许保住了,可战斗力却绝对丢光了,余下的战斗,他可是别想做些什么。 “那两名弟兄呢?” 明知扑向身前保护自己的两名刀盾手,实力都只介乎于一到两级战兵之间,很难在方才莫拉比那恐怖一击中幸存下来,阿伦还是抱着渺茫的希望,问面前的佣兵道。 “都战死了。” 那名佣兵一阵心酸,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所谓旁观者清,他们看到两名勇敢的同伴刚刚冲到阿伦身前,还没等真正站稳脚跟,敌人斗气形成的凌厉电光就已经杀到,过于悬殊的力量差距底下,两人的身体在被劈中的瞬间就四分五裂,血肉横飞,迸射向四面八方,情形十分惨烈,此刻早已变成那些冒着烟的焦黑肉块,不认真辨认的话,很难看出是人类的躯体。 阿伦闻言,顿时心下一惨,此时此刻,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到底是自己大意,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自以为敌人已是黔驴技穷,这才导致好伙伴们为了保护自己,一一丢了性命。 这回得意的轮到了莫拉比,他双目如电,迷蒙的烟雾只能阻挡修为不足者的目光,却根本瞒不住他,先前的一幕可是看得真真切切。 他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憋了大招出来就更有信心了,“裂空斩”一经击出,莫拉比就从容落回地面,轻松地看着斗气奔袭的方向,看着自己威力十足的成名绝技精准命中目标。 正如袭击者首领过往辉煌的战例那样,成年人大腿粗细的白芒一经杀到,轻易就将挡在阿伦身前的蓝色水系盾牌彻底击碎,残余的冰晶迸射向四周,然后就是阿伦惨叫一声,白芒继而命中了目标一身金系斗气凝成的护盾,长弓连发出“咯吱”的抵抗声都来不及,一刹那间就无比干脆的断为两截,再往后便是目标那瘦削结实的身体飞快后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向后方飞出,断线纸鸢般飘荡着,摔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至于那两名螳臂当车,企图抵挡“裂空斩”的佣兵刀盾手,更是早早被远超自身承受能力的凌厉斗气直接撕开、炸裂,就像那寒冬中遇上凛冽北风的枯叶,迅速掉落尘埃随风散去,根本不值一提。 说时迟那时快,听描述有点复杂和冗长的命中过程,从前到后加起来,最多也就不到两秒钟的时间。 出剑,粉碎,击杀。 多么的潇洒从容,这才是自己熟悉的感觉嘛。 莫拉比首领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今天诸事不顺,厮杀到现在,他总算占了一回上风。 形势似乎也在向他期待的那样发展。 于是他豪迈的朝着前方扬起长剑,剑锋所指,正是佣兵们建立的第三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再重重踹上一脚,就能将这道摇摇欲坠的防线给彻底踹倒。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声东击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声东击西 “哈哈哈,弄死他们!” “这群下贱胚子顶不住了!” “大人一出手,你们就只能嗝屁了吧?” 自家首领一剑凌空“击毙”敌人弓箭手的壮举,给了身处劣境的袭击者们莫大的鼓舞,嗷嗷叫着互相打气,顺带嘲讽起敌人来。 战场上,战绩是最好的动员令,比说什么都要强,高举敌酋首级,炫耀武功的举动,正是这样自发形成并变成了传统,一看先前给他们带来惨痛伤害和巨大恐惧的阿伦倒地不起,估计应是已被莫拉比毙于剑下,再看到首领宣示胜利地高高扬起长剑,深深受到刺激的袭击者们两眼发红,疯狂地舞动兵器,朝着拦截的佣兵们没头没脑的劈砍过去。 士气高昂,力气倍增。 提前登场的预备队确实顶不住了,开始连连倒退,他们虽然拼死阻挡,却无法承受打了鸡血一般敌人的猛攻,尤其连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惨烈一幕也出现了以后,局面朝着失控的方向演变。 这头一名佣兵找准破绽,一剑刺入了面前袭击者的腹部,血光乍现,短剑还没从伤口处拔出来,明明重伤的敌人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仿佛失去痛觉那样,随手就是一刀狠狠剁下来,竟将猝不及防的佣兵脑袋都给剁掉! 左近的佣兵同伴见了大怒,趁机给补了一刀,眼见冰冷的刀光闪过,敌人从胸前到腹部,出现了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心想这回总该死翘翘了吧? 未曾料到那名袭击者嘴角一歪,露出一个狰狞而诡异的笑容,又是不管不顾的重重一刀剁下,于是惨叫声与“扑哧”的断头声一并响起,第二颗头颅带着温热的鲜血冲天而起,脸上尤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痛快!痛快!” 一连阵斩两名佣兵,还要是当头斩首的狠辣杀法,这名浑身浴血的袭击者哈哈大笑起来,旁若无人。 四周的佣兵被他的凶悍所震慑,一时间竟再无一人上前补刀,直到那欢畅淋漓的笑声突然一止,袭击者粗壮的身躯猛地扑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只是朝着草地趴下的尸体,依旧满是笑容。 妈的,一命换两命,简直就是疯子。 一个疯子就够呛了,换成整整一群疯子又如何呢? 眼看情况危急,最后一道防线上的十多名佣兵也不等召唤,便个个争先,自发补充到前面的队列里面。可惜面对一个又一个连命都不要了的凶悍敌人,这点人手却是无济于事,整个阵型明显松动起来,几息的工夫,就有好几处被敌人杀开缺口,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同时,佣兵的死伤数量短时间内就呈直线上升,全线崩溃是迟早的事。 阿伦此前箭无虚发,仅仅死在他箭下的就有十几个,再加上提防冷箭需要时刻分心,他一人就给袭击者们带来巨大的压力,现在失去强力狙击手的后果,开始显现出来了。 何况牧师为了救治阿伦,耗尽了精神力,一时间无法大范围施加辅助性法术。 被下属重重拱卫着的莫拉比首领很欣慰,指挥士气大振的袭击者们,向着防线最弱之处猛攻,全面破阵只在须臾之间!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乃是一名指挥者应有的素质,先前那声轰鸣,那道电光,那紧随而来的阵阵惊叫声与欢呼声,哪怕是身处激战中的凯文团长,也是心知战况有变。 他连连怒吼,双手巨剑被他舞成一团光晕,却怎么也突破不了纳比的缠绕,比起心急如焚的佣兵团长,只需专心负责拖延时间的敌人,无疑要容易一些。 “黑大个,死了心吧。你们是拦不住我们的。”袭击者副首领咧嘴笑道,边笑边打击敌人,道:“赶紧回家洗干净脖子,等着老子找你算总账的那天,乖乖受死好了。” “到时候,你就跪在地上好好看着,老子是怎样把你们一家老小,一个一个的脑袋给砍下来!噢,当然了,你那婆娘可不会死得那么爽快,老子保证将她弄得死去活来,最后再当着你这厮的面,活生生弄死她!” 不就是几句垃圾话的事,若能意外激怒凯文的话,说不定有机会重伤了他,纳比放肆地嘲笑起来,嘴里面所说的,确实也是他的“肺腑之言”,获胜后的惯用手法,故此十分的真诚。 凯文气得肺都要炸开了,红色斗气从体内奔涌而出,裹在双手巨剑的剑刃之上,此时此刻,不得不发大招了。 “火焰剑!” “血环刀!” 仅仅落后了不到一秒,纳比同样一声爆喝,见到凯文的剑刃被如同实质般的火红斗气包裹,袭击者那还不知道敌人要拼命了?自是在一瞬间斗气外放,舞动横刀,朝着举高手中大剑的佣兵团长迎了上去。 佣兵团长怒目圆睁,人剑合一,剑锋径自对着纳比砍将下来,势如奔马,高速劈砍之下,长剑扯出烈烈焰火,便如那奔驰中汗血宝马的鬃毛,声势极壮。 无奈纳比的踏步向前不过是虚招,抬起的脚步飞快变成后撤步,他狡黠的一面又一次体现出来,只见那高大的身躯灵活地扭动、后退,一把横刀被他左右转动,舞成了一团灵动的血花,呈环状绕着身子上下翻飞,不断通过兵器的碰撞交锋,消耗着敌人集中全力的一斩。 “锵”的金属敲击声悠长而尖锐,两人战局附近厮杀的战士顿时一阵耳鸣,脑袋昏昏沉沉起来。 凯文笔直奋前进击,纳比则是脚步飘移灵巧退让,随着凯文招式用老,纳比也在距他三米之外站定。 对着纳比直直劈下的重剑,终究是被敌人艰难而不失巧妙的化解掉了。 由于双方修习的都是火系这一大类的斗气,从根本属性上说,很难依靠斗气直接压制对方,以绝技交手之举,更多成了较量彼此身躯力量的做法。 交手这么多个回合,纳比自然清楚,对手的力量确实要超过自己一截,况且根据情报,凯文乃是七级巅峰的实力,级别上头领先自己一小级,和他硬碰硬,讨不了好。此前为了冲开佣兵的防线,自己的肩头中了一箭,还好入肉不深,但是随着手臂动作不住摇曳的长箭尾羽,可是一直在提醒自己,怎么能够傻到和凯文死拼力气呢? 所以纳比明智的选择了避实就虚,他一连退了三步,靠着逐渐后退的脚步,以及高速轮动的横刀使出的足足六击,终于扛住了凯文的当头一剑。 “再吃我一剑!” 凯文眉毛一扬,二次吐气,手中的大剑自上劈下,仍是直接对准纳比的脑袋砍将下去。 一看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架势,纳比自是平心静气,不慌不忙,压后了半秒出手。 照样从容后退三步,照样六个环状挥洒而出的“血环刀”招式,照样顺利化解了凯文团长蓄满斗气的凌厉一斩。 左近交战的袭击者和佣兵,大都已经默契的离开了他们比拼的战场附近,两般兵器硬碰硬之下,斗气激荡形成的冲击波可不是耍的,无差别攻击着四周的战士,功力稍浅的自然吃亏就更大,脑袋昏昏沉沉的时间要比敌人多出一些,短短几息时间,搞不好就成了掉脑袋的事。有了被殃及的负面经验之后,当然是离两个恐怖人物越远越好。 “吃我第三剑!” 魁梧的身躯第三次前倾,高高举起的大剑闪耀着明亮的火热斗气,又一次朝着纳比没头没脑劈斩下来。 我擦,还来!老子又不是牛,和你丫的斗牛拼力气干什么? 瞅着毫无丝毫变化的熟悉招式,纳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心里头很是不满,说好的智勇双全呢? 眼前这黑大个是不是刚才受刺激太大,变傻了? 到了这个级别的高手相争,本该比拼战技和战斗智慧才是,怎么和街边的小混混打架斗殴那样,玩起不入流的拼蛮力来了? 传出去,你丫的不嫌丢人,老子还嫌掉价呢! 骂归骂,挡住笔直砍向头顶的大剑才是正理,纳比无可奈何的第三次使出血环刀,要不然脑袋瓜子保不住。 “砰砰砰砰”一连四下重击,感受着双臂传来熟悉的巨大撞击力,纳比灵巧的逐步后退,应付的更加轻松,一分一分的化解着敌人大剑附着的磅礴火系斗气。 按照他此前形成的印象,再多挥动两圈手中的横刀,凯文貌似气势汹汹的劈砍就会化为无用功,就是不知道傻大个还会不会再这样砍第四剑,是的话非得给他憋出内伤来不可。 没等纳比按照计划顺利抽刀,他不住腹诽嘲笑的“傻大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就在双手大剑仍然压住敌人横刀刀刃中部的瞬间,凯文外放的斗气突然朝着体内这么一收,瞬间将劈砍的刚猛之势转化成一股绵长的柔劲,借着这股柔劲,他的手腕一翻,以敌人的刀刃为轴,原本位于横刀上方的大剑剑刃灵活的转到了下方,随即柔劲这么一吐,借着横刀生出的反向弹力,同时结合及时收住的脚步,变踏为蹬,手上脚上两股回弹力量的共同作用下面,凯文高大魁梧的身躯犹如灵巧的飞燕,向着后面疾速后退! 三两下连续的背身跳跃之后,凯文团长顺势转过身来,就这么当着纳比的面,飞快脱离了两人交手的战场! 废话!老子也不是牛,干嘛要和你斗牛?不就是为了耍你么! “弟兄们,我来啦!” 接连跃起的佣兵团长呐喊道,前脚刚落地,后脚就大步迈出,高速奔跑起来,直奔已被袭击者突破的防线缺口冲去。 他才不傻呢,明知纳比的实力和自己相差不大,急切间不可能将他拿下,发大招不过是为了逼退当面之敌,抽身却步去支援自家团里的部属才是正道。 背对着防线,佣兵团长时刻分心聆听身后战局的变化,一声声传进耳朵的惨叫声中,带有熟悉感觉的居多,显然己方形势相当的不妙。 我草你妈! 纳比终于意识到,自己才是应该被耻笑的那个“傻大个”了。 他气得脑袋直冒烟,眼睛的余光飞快在地面扫了一眼,那里有一条接近五米长、十多厘米深的裂痕,正是凯文磅礴火系斗气连续追击劈斩之下,给大地留下的印记。 纳比不由得暗自警惕,没有立即贴身追赶下去,而是一把握住肩膀上头那根羽箭的箭杆,一咬牙,将羽箭拔了出来,摁住伤口暂时止血的同时,他暗暗盘算着自己该怎样做,才能安然无恙的渡过难关。 当然了,怎样趁机将利益最大化,才是更加主要的目的。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愤怒公牛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愤怒公牛 所谓的智勇双全,名副其实呀。和这样的家伙死磕不值得,万一他狗急跳墙......哼哼,且让本领高强的首领去对付他好了。 认为自己已经圆满完成了“阻挠”的既定任务,纳比打定了主意,有意无意的放慢了脚步,悄悄跟在凯文的后边,摸了过去。 成功摆脱了袭击者副首领的纠缠,凯文却连笑的工夫和心情都没有,就在他赶去支援的路上,由败退的预备队,佣兵和侯爵府护卫联合组成的第三道防线,苦苦支撑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正式宣告崩溃了。 失去射手阿伦和“白鹤”牧师两名主心骨,黑狮子佣兵团留在战线上的最强战力,仅仅是几名担任小队长的三、四级战兵,凭什么挡得住如狼似虎一心突围的袭击者,再拼命死战也是难为他们,况且敌人阵中,还有莫拉比这个强者坐镇和指挥,死战悲壮的变成了战死。 “灰狗”没能撑到自家团长赶到身边的一刻,他一手捂着胸口,死命想摁住喷涌而出的鲜血,然而几乎半个胸膛都被莫拉比的利刃剖开,长长的伤口怎么使劲摁也摁不全;另一只手再也无力握住剩下的半截钢刀,任由它掉落尘埃。 他死死地瞪着莫拉比,口中“呵呵”连声,想说些什么,只可惜喉管里面充斥着大量的鲜血,什么话都被堵在嘴里,努力从口中吐出的,只有时断时续的丝丝血沫,使尽最后一点力气方能勉强举起的手指,没等对准敌人,就已颓然垂下。 眼前一黑,小胡子佣兵队长不甘心地闭上双眼,重重倒了下去。 离他牺牲的地方不远,有一块突出地面小半截的石头,里克就正好背靠着石头,半坐半躺在那里,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淌着血,被砍下的头颅还戴着兜鍪,甩落在几米开外的泥土之上,刚毅的脸上依旧横眉怒目,仿佛还在与敌人殊死搏斗。 这位三级的战兵,为了堵上敌人破开的防线缺口,与“灰狗”等人并肩对抗莫拉比,终于耗尽了斗气,双双死在了敌人的剑下。 “灰狗!” 凯文撕心裂肺的吼叫着,想飞身扑向自家的弟兄,问题是彼此之间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托住他后仰的身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跌落尘埃。 从这一刻起,“灰狗”再也听不见弟兄们的呼喊,看不见拼命前来支援的团长。 白光再度闪烁,凌厉的剑芒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一招就逼退了面前的“酷死四重奏”。 四人中的老大捂着滴血的胳膊,脸色煞白,嘴唇不住颤抖,连带着颌下那把山羊胡子也在快速抖动,他是又气又无奈,本指望以娴熟的作战配合,由他们几个负责牵制莫拉比,未曾想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交手不过区区几招,他们就纷纷伤在敌人的剑下,最后连“灰狗”和里克两人也放弃了原来的对手,一起围攻莫拉比,竟都挡不住杀神附体的袭击者首领。 “老大,你怎么样了?” 小组中唯一的女性搀了山羊胡子一把,声音中尽是犹豫和不安,她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小腹,那儿有一道长长的伤口,正在朝着外面慢慢渗血,伤口看着颇长颇吓人,幸而不算太深,没伤到内脏,否则连自个都顾不上,搀扶老大就更难了。 环顾身边的同伴,标志性的花花绿绿衣裳,由于遭受莫拉比金系斗气撕裂的缘故,破损得非常严重,典型的衣衫褴褛模样,此际人人看着如叫花子一般狼狈,脸上尽是混杂在一起的汗渍和血渍,又红又黑,山羊胡子老大帽沿上头的那根翠绿色羽毛,早就不知到了哪儿去了。 她不用问都知道,每一处割破的衣裳下面,都是一道细长笔直的伤口,那是缺乏斗气护罩防护的必然结果,鲜血正从翻滚开的肌肉中间直冒出来,每一位“四重奏”的成员,都不同程度的受了许多处伤,总体战力下降的厉害,再要上前阻挡袭击者首领的话,无非就是送死罢了。 “还......凑合,你呢,能顶得住不?” 山羊胡子右手的小臂差点就被剑芒切断,眼下锥心般的疼,一说话就直冒冷汗,见到敌人正面无表情的漫步向前,不由得心生惧意,他可识的好歹,敌人刻意摆出“生人勿近”的傲慢嚣张表情,无非是在警告他们。 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滚开! “让开,都让开!让我来收拾他!” 凯文团长饱含愤怒的洪亮声音自后方传来,“四重奏”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佣兵团长及时开口,等于将他们几个从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当下心头感激,倒退几步迅速赶赴其他地方支援。 比起火力全开的袭击者首领,其他人都要好对付的多。 莫拉比依旧大步前进,长剑轻微下垂,鲜血顺着血槽汇集到剑尖之上,一滴一滴的朝着地面滴下,在他脚边形成一条血滴组成的圆点标识,他就这样任由“酷死四重奏”众人平安离去,一脸的漠然。 蝼蚁般的敌人,杀得再多也无济于事,愤怒的公牛才需要正视。 他看上去走的并不快,但步伐很稳健,每一步都踏着几乎一样长短的距离,目中再无其他人的存在,怒吼着冲过来的佣兵团长,乃是佣兵队伍中最强的战力,无疑也是拦在路上的最后一头老虎。 哀兵未必必胜,然而根据经验,悲愤交加的敌人,往往能迸发出远超自己正常水平的战力,尽管维持的时间很短,却不可不予以重视,提前严加防范。 袭击者首领轻轻甩动着手臂,等到剑刃上头的鲜血尽数甩去,他便从容竖起了长剑,剑刃与躯体平行,剑尖笔直朝向天空,正是标准的骑士剑起手式,算是对即将到来的强敌表示隆重致意。 冰冷的目光则一直牢牢锁定凯文,打量着敌人的一举一动,顺便也评估着自身的状况。 按照莫拉比的估计,此刻他体内的斗气约莫还剩下全盛时的一半,勉强足以击退凯文这名当面之敌。 从方才突围到现在,为了尽快杀死包括阿伦、“灰狗”和里克在内的佣兵首领和骨干,悄然躲在队伍中的他,本想尽可能保存实力,却迫不得已亲自出马,斩杀对手炫耀武力之余,不可避免的消耗了相应数量的斗气。 尽可能保持体内的斗气充沛,才谈得上维持自身的巅峰战力,这一点才是他放过“酷死四重奏”的最主要原因。 而此时迎接莫拉比的,不出所料,是凯文那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黝黑的佣兵团长,就是那头咆哮的公牛。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新结的仇也是此理。 “狗贼,拿命来!” 佣兵团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借着冲势高高跃起,双手齐齐握住大剑的剑把,对着地面上杀害多名弟兄的仇敌,一剑狠狠劈了下去! 一见到凯文连助跑起跳这招都用上,莫拉比连忙双膝下蹲,原地冲天弹起,跃上前迎头就是一剑! 跳到空中劈砍下方,看似居高临下增添了威势,却将自己摆到了应变困难的尴尬局面,然而凯文已是目眦欲裂,胸中充满了愤懑与悲伤的情绪,管它危险不危险,不如此不足以发泄满腔的怒火; 站在原地以逸待劳,本利于左右腾挪从容闪避,无奈对手来势汹汹一心搏命,稍微退让就气势上落了下乘,容易伤在他的剑下,有道是两军相逢勇者胜,干脆也跳到空中厮杀,且看谁的底气更足,战技更胜一筹! 鲜艳夺目的火系斗气,光芒闪烁的金系斗气,刹那间就被催发到顶峰状态,喷涌到体外形成护身的战甲,两团闪烁着明亮斗气的魁梧身影,即便在光线强烈的下午,也显得是那样的刺眼和明显,在几里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凯文当头一剑砍向莫拉比,袭击者首领毫不避让,长剑横劈佣兵团长的胸膛,以攻代守挡下了凌厉凶狠的一击,同时脚上一个鞭腿,截住了凯文顶向自己裆部的膝盖; 莫拉比转瞬收回长剑,就着剑势刺向凯文的心口,佣兵团长同样放弃防守,大剑自下往上斜撩袭击者首领的腰腹,除了握剑的双手全力以赴,先头蹬地用的另一条腿已是曲起膝盖,再一次使出膝踢的招式,直接顶向敌人的下腹。 “啪”的一声闷响,这一记阴狠的杀招,早被莫拉比及时抬起的膝盖正面拦了下来,两人的双脚顿时一阵酸麻; 凌厉的目光对视着充血的双眼,毫不示弱,谁都刻意没有先眨眼。 劈、砍、刺、挑。 再劈、再砍、再刺、再挑! 得到了足量斗气的加持,两把锋利的兵器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乒乒乓乓”猛烈对敲着,火花四溅,斗气飘散,转瞬之间,就已交击数十下之多。 最简单的招式,最凶狠的重击,最有效的打法。 抛弃所有闪避的念头,几乎一样高大强悍的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硬碰硬,如同两头蛮牛角力那样,朝着敌人发起最猛烈的攻击,以伤换伤,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拼的就是那一口气,看看最后谁先顶不住。 落败的那位,怕是只有阵亡一途了。 双方的首领就这么一边挥动兵器刀砍剑刺,一边脚下不停踢来踹去的,时而直来直去,从空中一直打到了地面,时而翻翻滚滚,从山谷悬崖这一侧打到另外一侧,谁都不愿退让哪怕是一小步。 不比圣阶可以御空而行,高阶强者可以较长时间滞空,中阶战兵再强,无非是靠着脚上的蹬跳之力跃到空中交手,脚力一尽就自然而然要落回地面,不管你是七级还是八级,哪怕是十级,也还是中阶战兵的范畴,区别无非是能在空中多停留十秒八秒钟那个样子。 更多时候,跳起交战只是为了不受狭窄地形的限制,甚至单纯出于增加自己气势的目的,仅此而已。 浑身闪耀着红彤彤火焰的七级巅峰骑士,与进阶八级颇久浑身白光的剑士一交手,战况便极为焦灼,开始呈现惨烈的趋势,意志力的比拼,以伤势不可避免的出现这一形式,正式宣告进入白热化的阶段。 什么实力级别的相对差距,什么斗气属性的相生相克,通通成了毫无意义的理论数据,敌不过柔软的腹部遭受一记重击所呈现出来的痛苦表情有说服力,比不上对手嘴角渗出的鲜血更让人心花怒放。 “操你妈”与“日你娘”的草莽常用口头禅,最能表达彼此的真挚情感,一时间便回荡在山谷之内,深情问候着对面首领的母亲。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败俱伤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败俱伤 我操,这算怎么回事,直奔不死不休的结局而去么? 蹑手蹑脚跟踪凯文而来的纳比,站在离两人交手十多二十米远的地方,再也不肯往前走,无论双方的战场随着打斗如何转移,他都坚决保持着这般大致安全的距离,打死也不肯多挪近一步。 看着双方不同颜色斗气外放形成的“战甲”被对方兵器撕破,消散在空气中,看着那一滴一滴从天而降落到地面的鲜血,纳比是目瞪口呆,咋着舌,心中连连暗道好厉害,够勇悍,太精彩了,真不愧是双方首领间的殊死一战! 从外人的角度旁观两位首领的决战,该怎么形容好呢? 就好比见到两个流氓团伙的老大,为了争夺某个漂亮妹子而在街上大打出手,既要确保成功夺得美人归巢,又要彰显自身武力顺便震慑“宵小”,继续唯我独尊,只好采取单挑的下策,故事情节一旦稍微跑偏,拳头不够大的一方,败亡的下场也就在所难免了。 嗯,说真的,其实多多少少还有点蠢啦,不是么? 本来还觉得自己和凯文的那一战,已经颇为激烈豪迈,称得上是今天伏击战当中最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役,如今再看看两头“斗牛”身上飞快增添的伤口,不住滴落的鲜血,他不禁觉得刚才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的游戏。 小儿科啦。 莫拉比和凯文杀得兴起,从空中杀回地面,又从地上再次杀到空中,没有疯狂的嘶吼,没有激扬的呐喊,只是默默朝着对方下狠手,一招接着一招,一旦结实命中要害就能立即重创劲敌,进而了结对方的性命,结束这场略显“蠢笨”的战斗。 与四周惨叫声连连,超过两百多人混战成一团的战况相比,双方核心交战之处,安静的犹如风暴之中的风眼,明明最为重要,却悄没声的,不怎么引起关注,只是那所谓的静默,反倒更加令人窒息。 袭击者首领开始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喘气,白热化的高强度对抗,斗气消耗得飞快不说,带来的精神压力更大,稍不留神就要重伤、丧命,根本没有时间和空当调整状态,一次又一次粗暴击打之后,他已经嘴角渗血,体内隐现暗伤。 刚刚凯文一拳击在他的胸膛右侧,虽然被他巧妙的运用斗气弹性处理给卸到一边,到底仍有部分斗气破开防御直入他的体内,此刻胸膛疼得厉害,整个右边肺部火辣辣的,每一口呼吸都觉得困难和痛苦,活像个破了的风箱那样,“呼哧呼哧”的不住乱响,让他很担心肺叶是否受伤过重,搞不好现在已经水肿。 这不是他熟悉和喜欢的战斗模式。 所谓的盗贼嘛,干的是个技术活,什么暗箭伤人、水中下毒、凿穿船底、挖坑让人跳才是正经,和目标硬桥硬马明着来算什么,和劫道似的,太没技术含量了! 但是莫拉比一点也不后悔。 付出右胸挨了佣兵团长一拳的代价,交换来的是在凯文的胃口之处,也即是两侧肋部交接的软弱部位,又重又狠的给了对手一记上勾拳,拳头突破斗气护罩击中胃部的瞬间,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凯文团长痛得眼角都在直抽抽,那副表情让他感到很是舒适。 又是两下急促的兵器碰撞,伴随着双方的膝盖与肘部猛烈撞击后又分开。 在莫拉比的对面,鲜血从凯文的额头伤口中不断流出来,不时顺着脸颊滴落到衣襟上头,甚至是由于动作幅度太大而直接滴落到地面,显然伤的不轻,再这么被敌人持续放血下去,迟早有放干的时候。 看到激战之中,黑大个的喉咙那儿使劲吞咽了一下,颇显艰难,很可能是将涌上喉头的鲜血给咽了回肚子,莫拉比暗暗冷笑。 哼哼,方才胃口挨得那一拳,滋味不好受吧? 明明没有老子境界高,没有老子实力强,还敢和老子耍横的,还敢让老子负伤,自个不伤得更重是不可能的!袭击者首领暗爽道,边心里头发狠,边急速朝着凯文的颈部一剑劈过去。 凯文则是想都不想,毫不犹豫的反手就是一剑回过来。 两件裹着不同颜色斗气的兵器再一次猛烈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不说,各自剑上附带的斗气,更是如同缕缕烟花那样弹回各自的斗气护甲上面,逐渐消散。 两头蛮牛就这样红着眼,喘着粗气,一次又一次的朝着对方猛扑过去,在对方的躯体上狠狠撕扯起血肉来。 纳比悄悄挪动脚步,朝着凯文壮实的后背,慢慢小碎步靠了过去。 从他所站的地方,只能看得见佣兵团长的背面,而看不到凯文的正脸,然而从自家首领嘴角流血气喘如牛的情况判断,黑大个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加之两人的动作频率都略有放慢的迹象,正是非常明显的两败俱伤架势,此时不往死里下黑手,更待何时? 心动不如行动,纳比悄然举起横刀,尽可能收敛气息,斗气也通通收回体内,仅仅依靠躯体自身的力量开始奔跑,没亲眼目睹的话,很难想象一具如此强壮的身体,竟然能跑出齐整的小碎步来。 直到进入凯文的身后十米范围之内,袭击者副首领才突然运足斗气,跺脚起步进行冲刺,魁梧的身体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敏捷,迅速调整到攻击状态,双臂向后一扬,横刀挥起至最高点的时候,红的犹如鲜血般的斗气骤然迸发! “血环刀之离魂缎!” 正如招式名称标榜的那样,光滑明亮的火系斗气,从横刀的锋刃一侧延伸开来,与锋利的刀刃一道,共同构成一匹火红的绸缎,带起猩红狰狞的匹练,对准了佣兵团长的脊背砍了下去。 变起肘腋,察觉背后闪现凌厉呼啸而来的刀罡之际,凯文已经根本来不及躲避,前后左右,不管向哪一个方向闪躲,都逃脱不了立即重伤的结果。 回身格挡也不靠谱,只因他正面的强敌,无疑很清楚发生在他背后的一切,正极为默契的一剑当头砍下! 略带刺眼的白芒,足足从长剑的剑身两侧延伸出十多厘米,毫不吝啬宝贵的斗气,显然也是尽了全力! 是被后面卑鄙的偷袭者一刀砍成两截,或者是被眼中带着笑意的袭击者首领一剑劈下头颅? 死亡似乎已是不可避免,留给凯文的,不过是选择死亡的具体方式。 电光火石之间,佣兵团长的脑海里,闪现着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快的令人不可思议,却又再清晰不过: 自告奋勇充当箭头,阵亡在纳比毒箭之下的巴里,那张满是乌黑七窍流血的刚毅面孔; 拼死阻挡莫拉比,浑身浴血直至战死的小胡子“灰狗”,那跌落尘埃的顽强背影; 迎难而上直面强敌首领的佣兵小队长,结果惨遭断头的三级战兵里克,那犹自不肯闭合的双眼; 一位位和自己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好伙伴,少说也相处、陪伴了自己十多年,为了保护雇主,今天选择了永眠于此。 他们以生命践行了曾经许下的诺言。 自己呢? 一瞬间,凯文的眼眶湿润了,骨子里的血性激发出体内所有的潜能,他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无声无息的咆哮,暴烈的火系斗气从他身体各处涌现,头顶、四肢、乃至脚底,无一处不涌动着沸腾的火焰,倾诉着他的怒火,将两眼冒火的佣兵团长衬托得更加魁梧,犹如火神身边的六翼使卫降临凡间! 他不退反进,紧紧握在两只强有力臂膀之中的大剑,带着火神赐予的磅礴之力,朝着莫拉比直直劈砍下去。 与对面袭击者首领的招式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什么回身招架、侧身闪避,或者是舍弃一条胳膊丢车保帅,种种的妥协与退让念头,通通滚一边去,压根就不曾在凯文的脑海里真正浮现过。 凯文没有选择,又何须选择! 握剑的高大身躯挺得笔直,姿势极稳,毫无一丝踌躇的意味,斩向莫拉比的剑势厚重而凌厉,剑刃两侧闪烁的刀罡使得大剑的宽度增加了一倍之多,呼啸着不祥的亡者气息,劈中了,就是一剑劈成两半的唯一下场。 以命搏命,要么同归于尽;要么袭击者首领仓促间变招,接下代表自己毕生功力的最后一剑,少不了受伤不轻这种后果。 带着以身殉职的明悟,凯文甚至嘴角浮现笑意,平静而自豪的迎接死亡的到来。能将仇敌伤于剑下,好歹算是让他付出一点代价,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也算对得起弟兄们了! 莫拉比却很痛苦,恨死了凯文,凯文凝练在剑上的斗气,雄浑厚重的有如实质,锋利的堪比剑锋,明明离身还有点距离,却气势逼人,压得他头皮都隐隐发麻。 他怎么都算不到,面临生死关头,佣兵团长会悍不畏死到这种地步,宁可付出被偷袭者砍成两截当场战死的代价,也要换取他伤得很重的结果,虽然这样做怎么看都是个输,偏偏就是不愿意牺牲一条胳膊,放弃袍泽逃离战场,苟活下去! 老天待我不公啊,难道我遇到的,竟是这么个变态的傻子不成? 莫拉比歹毒地咒骂着,来不及多做思考的情况下,手上的力道强行一转,劈出的长剑变换成横在身前,一副格挡的架势。 轮到莫拉比来做选择,他果断怂了。 说时迟那时快,状如疯牛的凯文,已是连人带剑与莫拉比合身撞在一起。 暴烈的剑罡和红白两色斗气纠缠于一处,不断随着两人距离的靠近而压缩,在两柄得到强大斗气加持的利剑推进下,一团炙热的漩涡逐渐隐隐成形,漩涡的中央越来越亮,映衬着两人略带潮红的面颊,紧接着便以这团漩涡为中心,迸发出一场小范围的风暴,猛地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出去,位于这场风暴边上的两名制造者,自然也被这股恐怖的巨力撞得向后飞去! “呕!” “噗!” 尚在倒飞之中的凯文和莫拉比,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色泽深红,显然一时间都伤得颇重!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钧一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钧一发 好极了,果然如我所料,两败俱伤啊! 纳比见状顿时心跳加速,凯文那头在吐着血倒飞后退,自己这头则是高速前进,横刀劈下之时,便是佣兵团长授首之刻! 弧形刀刃径自下劈,离身体大部分僵直的佣兵团长越来越近。 要得手了! 眼见横刀又宽又长的刀身即将劈中强敌,纳比欣喜不已,已经开始酝酿长啸抒发胜利喜悦所需要的情绪了。 然而幸运女神没看得起他。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凯文腋下那已变得残缺稀薄的护身斗气,突然间破了一个大洞,一根弩箭从洞口中毫无征兆的穿了过来,无声无息,角度刁钻,速度惊人。 这根黑黢黢的弩箭来得实在意外,兼之实在太快,快到前一秒钟刚刚自空中闪现身影,后一秒种就出现在纳比的肋部之前! 纳比大惊失色,心中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如今刀势已用老,来不及横向移动兵器招架了,不过他毕竟是七级的中阶战兵,经验何等丰富,仓促之际连忙一扭腰,尽最大的可能让开了这一冷箭。 “啊!”的长声惨呼脱口而出。 “蝉”没捕到,“螳螂”的肋下反倒被弩箭撕出一条又长又深的血口,哪怕是有着外放的血红色斗气防护,“软肋”二字可不是白叫的,到底软到什么地步,要看具体的参照物,遇上同样有着斗气加持的强劲弩箭,软肋马上暴露出不堪一击的本来面目。 淡淡的白光裹着弩箭上下,给不起眼的漆黑箭身蒙上一层润泽的光晕,随着弩箭的高速转动,锋利的弩尖借着旋转滚动之势,第一步就摧枯拉朽般凿穿了火系斗气形成的战甲,第二步是再接再厉地撕破他身上的坚韧皮甲,第三步则高速划开目标肋骨间的血肉,翻滚着前进的箭杆,给伤口造成了大面积的伤害。 完成肆虐一切的三步曲之后,弩箭带着纷纷扬扬的鲜血、碎肉和衣服的碎片,以一个箭头上扬的嚣张姿态,破空扬长而去。 纳比伤得很重,伤口很深,别说中箭处四周的皮肉大量消失,连两根相邻的肋骨都先是被霸道的锋矢凿伤,随后又遭翻滚的箭杆进一步连磨带锉的,滋味那叫一个酸爽,惨白色的骨头就这么直接露在外面,表层满是锯齿状的缺口,比狗啃过的还要不如,痛得他堂堂一条硬汉子,眼泪都不争气的飙了出来。 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带给纳比巨大痛楚的同时,还给予他强烈的心理打击,原来左肩就中了一箭,对胳膊发力有轻微的影响,现在左侧的肋部又遭此重创,气血随着涌出的鲜血快速消散,虚弱的感觉占据了半边身子,顿时觉得整条左臂都已失去控制,握不住沉重的刀杆。 还好此前挥刀的力度够大,横刀带着巨大的惯性,依然朝着既定目标的颈后砍过去。 凯文仍然难逃一死,倘若没有别的变化的话。 忍着剧痛想看看自己这一刀达成战果,纳比再一次遭受打击。 就在他死命收紧肋部肌肉试图暂时止血的时候,一根长长的羽箭,以一个美妙的弧度,从凯文的肩膀上方绕了过来,略带洒脱的姿势,毫无商量余地的射中了袭击者的副首领。 羽箭插入的力道是那样的足,顿时贯穿了他的右肩! 纳比再也承受不住了,火红的周身斗气开始失去控制,逐渐消散。 保持着挥刀的姿势,横刀从纳比的手中跌落,随后高大的身躯已经无法维持凌空的状态,蜷缩着直奔地面摔去,凄厉的惨叫声则拖着长长的尾音,消失在双方激战的厮杀呐喊之中。 一道娇小、一道高大的身影迅速从地面分两侧掠过,直扑伤势不轻的袭击者纳比而去。 不用说都知道,暗算并且重伤纳比的,是晨曦和诺尔默两人了,如今敌人已经连兵器都握不住,明显处于送人头的最佳状态,不及时上前补刀,割取、笑纳他的首级,岂不是对他的最大不敬和鄙视?那样多没礼貌啊。 踉跄着勉强站好身子,纳比粗重的呼吸着,正准备咬咬牙,拔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防身,眼前就是寒光闪动,晨曦已经杀到了跟前。 “唰唰唰唰” 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席卷向纳比的身躯,左右穿插,分花拂柳,轻柔中散发着无尽的危险。 可怜纳比高达七级战兵的身手,由于双臂先后受伤,此刻勉强还能动弹的仅仅剩下左臂,手一动还会牵扯到腰肋的肌肉,遭受重创的肋部便是一阵强烈的疼痛,等级再高、斗气再足也毫无用处,一时间被少女杀得狼狈不已,苦不堪言。 左支右绌一味的被动挨打是很惨的,晨曦几乎每一剑都能取得战果,不断地给敌人身上增添伤口,连续放血,残酷的血之花从纳比的身躯上头不住绽放。 等到袭击者副手察觉身侧传来的森冷寒气时,他已经无从闪避,白色光芒凝聚于锋刃的枪尖瞬间闪现,他只能下意识地抬起左臂去挡。 于是诺尔默很顺利的刺断了纳比的左臂,枪尖从目标的肘关节刺入,顺着前刺的动作,锋利的枪刃轻易剖开了所有的软组织,整条小臂便打着筋斗与其上臂分离。 激战中血液流淌的自然很快,“咔嚓”声刚响起,滚烫的鲜血便从纳比的断臂伤口中喷了出来,迟到的惨叫声还在最高亢之际,晨曦已经快如闪电般的连出数剑,剑剑洞穿纳比的胸膛! 火红色斗气凝成的战甲,可以庇护主人防御等级差别较大的斗气或法术攻击,也能降低一定程度的实物伤害,但无法挡住修为十分接近的敌人,以斗气加持的利器这般近距离突刺,两柄匕首每刺出一剑,都能贯穿纳比厚实的身躯,在前后留下两个血洞。 配合默契的两名少年人,朝着纳比一顿痛殴的一幕,莫拉比看到了,但是他没机会痛惜副手的遭遇,因为他自己的处境同样不妙,正吃力的应付着巴特尔的大斧。 一个不注意,他一样也要变成“落水狗”。 与晨曦她们一起击穿袭击者队伍,驰援自己同伴的,还有另一端负责带队的佣兵团副团长。 闪着寒光的斧刃,正对着莫拉比没头没脑的劈砍着,让一贯强悍的袭击者首领头都大了。 比起与凯文鏖战许久的莫拉比首领来,佣兵团副团长巴特尔可是占了大便宜,无论是此前负责纠缠拖延莫拉比之战,还是刚才突破袭击者后队的战斗,真正交锋的时间都不长,两次战斗的间隙他得到了及时的喘息机会,因而对体壮如牛的他来说,总体消耗不大,加之带有山地矮人的血统,在峡谷这类地形作战,巴特尔绝对是得心应手,跑起来都比别人快速和轻松,少说也平白多了一两成的战力。 倘若不需要他动脑筋指挥同伴的话。 “嘿!” “哈!” “嘿!” “哈!” 节奏鲜明的号子声出现在巴特尔的口中,很是具有黑色幽默,他就这样,正大光明的对着莫拉比抡起大斧,一斧接一斧的砍下去,那动作与方才的凯文如出一辙,根本不考虑所谓的技巧,就是简简单单的以力破局。 不知道的,光看动作还以为他在打木桩呢。 谁叫你如此托大,非要以一己之力,不知好歹的和我们轮番“单挑”的? 肚子里头憋着坏笑,巴特尔手上可没一刻松劲,神情肃穆,一本正经,劈得莫拉比连连后退,完全招架不住,自己却步步紧逼,边砍边吆喝,越砍越精神,相当的起劲。 如是这般被当成木桩“敲”了二十几斧,莫拉比喉头一甜,一口老血到底是憋不住,又一次喷了出来。 刚才近距离硬接凯文的垂死一击,挡是算挡下了,然而付出的代价是惨重的,那股磅礴的冲击力完全来不及卸掉,猛烈的火系斗气直接碰撞在他的金系斗气上头,两股几乎一样大小的力道,顿时反冲到各自的来路那里,双方都只能无可奈何的凭修炼过的躯体予以承受,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内伤。 即使身躯强悍如凯文,也在这股尽展平生功力的反噬底下,五脏六腑一阵剧痛,鲜血喷得前襟到处都是,此刻正一脸灰败的站在地上,手臂杵着插入地面的长剑剑柄,使劲喘息,脸上时而一阵苍白,一阵发青,怕是够呛。 相比之下,等级上头占据优势的莫拉比本来要好一些,伤得不算太重,只需突围出去之后,及时花点时间调息,松松筋活活络,排出体内的淤血,稍微歇上十天半个月的,很容易便恢复过来。 偏偏形势变化的太快,事实上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给他,就不得不直面山地矮人状如疯牛的暴力劈砍,反倒一时间伤得比凯文更重。 借着巴特尔斧头砍来的力道,莫拉比落回了地面,脚刚踏到实地,不等站稳,结实瘦削的袭击者首领便飞快掏出一件东西,手一扬掷向巴特尔,然后以同样敏捷的动作,又从身上掏出一颗药丸,反手吞进了嘴里。 “嘭!”的一声炸响,连同外层的金属在内,不知多少件锋利的暗器,瞬间从莫拉比投向山地矮人的东西里头飞出来,无差别的四下乱射,又快又狠,不但迫使巴特尔舞动斧头予以拦截,连刚刚勉强回气的凯文也不得不倒退几步,暂避锋芒。 准备冲上来围殴落水狗的一众佣兵骨干躲避不及,好几个被激射而来的暗器射中,纷纷惨叫着捂住伤口,然后高声怒骂。 看着自己丢出的暗器起到了作用,莫拉比再一次掏出一件物事,抛向空中。 不愧是耗费巨资购得的药丸,仅是服下几秒钟的时间,药力就开始见效,他方才已经白得很不正常的脸上,多多少少涌现出一些血色来,那股深深的无力感勉强驱离了一些。 一看敌人又一次无耻的使出“暗器”,而且这一回丢出来的东西似乎个头更大,想必杀伤力也更强,凯文和巴特尔等佣兵强者不敢怠慢,立即停下脚步,暂缓围攻敌人之举,或是催动斗气形成护罩,或是再次高速挥动兵器准备拦截暗器。 而修为弱得多的佣兵骨干们,更是不等提醒就早早后退,闪身躲避在盾牌和车辆等物品之后,虽然刚才中招的同伴并没有出现口流黑血倒地身亡的现象,说明袭击者首领的暗器没有沾染剧毒,可谁也不愿在关键时刻受伤,错过了给阵亡弟兄们报仇的机会。 然而他们没等来预计中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暗器”刚刚出现下坠,一团浓密的黑烟就从它上头的十多个小孔中高速喷发,刹那间就笼罩了足足方圆十多米的地方,袭击者首领的身影霎时间消失在浓烟之中。 不好,是毒烟!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失之毫厘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失之毫厘 黑烟扩散的很快。 众人见了,头皮都紧张得发麻起来,毒烟这玩意不比寻常暗器,号称是无孔不入,光靠盾牌和大部分其他物品是挡不住的,于是连咒骂莫拉比无耻都来不及,纷纷第一时间屏住呼吸,迅速撤往黑烟尚未漫延的安全地带,动作自是能多快就多快。 据说某些毒性特别厉害,侵蚀功能特别强烈的毒烟,能在几息之间,就将裹住的目标从头到脚化为一滩血水,那种匪夷所思的杀伤力与恐怖程度,别说亲眼见到了,听着都怪吓人的。 天晓得莫拉比一手丢出来的,是不是这么个凶残到极点的东西。 清场效果十分明显,以黑烟所在区域为界,准备上前痛殴敌人首领的佣兵强者们,被迫呈半圆形远远散开。 满腔愤懑等待黑烟消散的当儿,凯文转念一想,不对,假如真是含有剧毒的烟雾,莫拉比没理由连自个也陷在毒烟里头,那不是伤敌,而是自杀。 靠!十有八九是借烟遁了! 吸一口黑烟,拿性命去验证浓烟是否含有剧毒的做法,乃是傻逼中的傻逼,凯文和巴特尔当然没有那么傻,也没敢鲁莽地冲到烟雾里头寻找,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干脆跃到空中,俯瞰四周。 这一看就清楚了,眼见战况极为不妙,脚底抹油的莫拉比逃得可真快,借着浓烟的掩护,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就逃到了几十米外,而且选择逃跑的方向很明智,不但没混在人堆里头朝着外头突围,反而悄悄溜回原来发动攻击之处。 八级战兵将一身精纯斗气灌注在脚上,专心逃跑的话,那速度真叫一个快。 在大部队死命向外冲击之际,莫拉比首领果断的抛弃了部下,独自一人反方向逃命去也。 由于一个人逃窜目标小,不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加上佣兵一方几乎所有人员都在全力围堵冲击防线的其他人,他反而逃到了无人厮杀,也即是没有佣兵存在的位置,在最早爆发激战的地方,此刻四处空空荡荡的,莫拉比只需再跑多不到十米,就能来到山壁边上,上面每隔一两米,就有一根垂到地面的绳索,随手一捞,就能捞到其中一根,迅速爬上去。 只要回到密林里头,向里面深处一钻,茫茫崇山峻岭,就不信这群傻愣的佣兵敢放弃车队,倾巢而出追杀一位中阶强者,那样做太过冒险,并且毫无职业道德可言。 袭击者们想象不到,原本用来方便自己跳下峭壁攻击车队的绳索,竟会成为狠心抛弃部下的首领逃出生天的工具。 “草泥马!” 凯文气得火冒三丈,不断跳着脚,高声怒骂三字经,却只能过过嘴瘾,干着急,拿莫拉比没有办法。 阿伦已经重伤不起,佣兵团失去了最佳也最强力的远程攻击手; “白鹤”牧师不擅长攻击类法术,而且距离太远,即使勉强召唤出相应的法术来,也很难对敌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他和巴特尔则是典型的近战类战士,一身斗气虽然精纯,存量也还勉强充足,却没掌握莫拉比擅长的“裂空斩”之类远距离攻击手段。 换句话说,给“黑狮子佣兵团”造成巨大人员伤亡,以及沉重打击的罪魁祸首莫拉比,就这么在凯文的眼皮子底下,要施施然逃之夭夭了。 假如他的膝盖没有中上一箭的话。 准确的说,是一根突如其来的冰箭的话。 莫拉比离最近的那根绳索,仅剩不到一米的距离,按照他的速度,连一眨眼的时间都不用,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米,咫尺天涯,隔断生死,命运女神看衰了他,便注定他这辈子怎么努力,也摸不到那一根绳子,那根逃命用的结实绳子。 普利坦德法师实在是看不下去,出手了。 看到晨曦一剑接一剑的扎穿纳比,老管家就彻底放下心来,站在一旁轻松地打量着四周,大局已定,对付这么群落水狗一般的杂兵,可用不着他老人家亲自动手,正琢磨是不是该找个干净点的地方,掏出烟枪来抽上一口,歇一小会,就恰好看见莫拉比丢出暗器,以及随后在浓黑烟雾掩护下反身逃窜的全过程。 凯文没能第一时间识破敌人伎俩,判定其逃跑目的与途径的行径,自然也全盘落在老管家眼里。 随机应变能力的高低,乃是评价一名首领优秀与否的重要参考指标,反应迟钝,却是比应变失误还要糟糕。 默默在心里面给凯文和巴特尔等佣兵首领下了低能、脑回路堵塞、视力差、一个比一个蠢和朽木不可雕也之类的应有评价,老管家眨了眨眼,还是顺手放出了一根冰箭,一如既往的潇洒从容。 开玩笑,既然有胆伏击我们因莫托奥子爵家的小主人,就要有胆承担失败的后果,让你一个带头的逃了出去,叫老相识们知道了,非笑话我普利坦德老眼昏花、阴沟里头翻船不可,那时候叫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莫拉比正伸出手去,准备握住绳索,就听到身后凌厉的呼啸声,彷如被天敌注视的感觉,冰冷刺骨的锁定滋味,吓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浮现出来。 他情知不好,仓皇中来不及转身,便朝着后头一挥长剑,一道金系斗气凝成的剑罡,朝着呼啸声传来的方向奔袭而去。 与此同时,借着挥剑带来的反向之力,莫拉比身体前倾,原本就往前头伸出的五指,已经牢牢握紧了那条绳子。 “有救了!” 袭击者首领开始计划一头钻进密林后的逃亡步骤了。 “嘶”的破裂声传来,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声音代表什么,极度冰冷的气息,瞬间追击到了身后。 带着普利坦德特有的标志性的强大冲击力,冰箭击中了莫拉比的膝盖窝,一点都不客气的直接卸掉他一条小腿。 莫拉比又一次惨叫起来,这回可是撕心裂肺的叫了,哪怕八级斗气加持的双腿坚如铁石,冰箭一到,整条小腿就这么被一切切掉,稍微的迟缓一下都做不到。 伴随着肢体的失去,强劲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推向了山壁,山体在眼前变得越来越大,保持着张开嘴巴惨叫的姿势,莫拉比一头撞上了山壁,顿时全身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不自觉的就松开了手,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 所谓的一阶冰箭威力之大,简直是骇人听闻啊! 正好跳在空中的凯文和巴特尔不禁大喜,双双咧嘴大笑,没等笑容绽放到最盛的时候,两人又双双看向对方,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到了十分明显的“恐惧”味道。 “几级的法师来着?” 两人一落回地面,巴特尔便凑到团长身边,压住嗓子,悄悄问道。雀牌般的粗壮体型,做出这么一个动作,颇具几分鬼鬼祟祟的味道。 凯文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我记得,那天老乔治介绍的时候,明明说的是‘四级’的法师。”同样放低了声音,除了“四级”两个字说得稍微大一点,提示重点以外。 “你确定?真的没记错?” 山地矮人的语气和眼神分明告诉凯文,他对自己老大的记忆力不是那么的有信心,自打搭档以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 “确定。很确定。” 佣兵团长没有计较“团副”这么问,是否存在严重冒犯他的嫌疑,而是又想了想,确认没错之后才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巴特尔不死心,又问道:“难道是乔治老爷子糊涂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搞错了?” 凯文微微摇摇头,表示不可能,道:“等咱俩都糊涂了,他老爷子也没糊涂呢。”顿了顿,又补充道:“怕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不方便说实话吧。” “不管了。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你赶紧过去,把那该死的家伙给我捉回来。记住,要活的!老子要好好‘问候问候’他!” 佣兵团长拍了拍副手那宽厚的肩膀,吩咐道,最后的“问候”那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怨念之深,削尽两侧的峭壁也不足以填平。 比起纠缠某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细节,尽快结束战斗才是正经,拖延的时间越长,牺牲的佣兵伙伴就可能越多。 “好嘞。” 巴特尔边应着话,边小跑起来赶往莫拉比倒下的位置,又宽又矮的特殊体型,反倒在崎岖的山谷中如履平地,又快又灵巧。 凯文悄悄看了两眼普利坦德的背影,转身全速奔向山谷谷口一侧,刚才好些袭击者顺着莫拉比和纳比打开的防线缺口,强行冲向谷口,此刻敌人阵中的强者均已被杀或是即将被生擒,还在殊死搏斗企图赶赴缺口之处的已经不足为患,倒是那些漏网之鱼,他要亲自追上去,一个一个干掉。 倒下了那么多佣兵弟兄,不将这群该死的袭击者全歼在山谷里头,如何对得起长眠在这里的他们? 和仍在疯狂战斗求活路的同伴一样,莫拉比也没有死心,膝盖的伤口血流如注,随后又重重地撞上了山壁,他是痛得满头冷汗,好不容易吃下一颗止痛的药丸,略略减少了几分膝盖断裂处钻心般的剧痛,莫拉比便狠下心,强迫自己动身爬向山壁,只要能拉住绳索,攀登到峭壁上面,活下去的希望总是有的。 至于少了一条小腿,今后如何在黑暗世界中生存的问题,留待逃出去之后再说吧。 拖着不断流血的断腿,莫拉比两手并用,交替着爬向前方,身下已有些枯黄的野草,纷纷沾染深红之色。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尽在掌握 第一百二十章 尽在掌握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有生之年一统各大盗贼团的雄心壮志,什么完成任务后尽情风花雪月的梦想,通通都是浮云,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目标。 莫拉比死死揪住地上的杂草,为了这个伟大而艰巨的生存目标而努力,牙龈都快咬碎了。 “活不了了,我敢拿自个的名誉保证。” 轻飘飘的下了结论,一名士绅模样的小个子,举起酒杯呷了一口,透明杯中的液体,殷红如血,与他手掌上的白手套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如他温文尔雅的评论着有关杀戮的话题。 说完,小个子眯上了双眼,摇头晃脑的回味起美酒的韵味来,一脸的陶醉,只听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酒,得有二十年了吧?” 前言不搭后语,话题变换得实在太快。 坐在对面沙发上头的一名矮胖子没急着答话,否则怕是要被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谈话方式给绕晕,他轻声笑着,赞叹道:“到底是世家中人,就是与众不同,随便一品就八九不离十。这酒从装进橡木桶、放进酒窖珍藏那天算起,快满二十一年了。” 略带恭维的言辞,淡定从容又随时保持微笑,充分体现出说话者对小个子士绅的尊重,但又不至于谄媚到令人生厌,很难让人将这位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与盗贼组织在澶品尔城的总协调人这么个可怕身份联想到一起。 谁能想到,这位外表看起来相当和善,言谈举止都与普通商人一般和气之人,竟然每天都在处理杀人越货之类的血腥事宜,手上沾着的鲜血,远比小个子正在品味的葡萄酒还要浓烈不知多少倍。 在矮胖子的眼里,受雇行凶作恶,也不过是竞争激烈的当今时代,无数商业行为之中的一种而已,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根本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按照分工,盗贼组织应该归类到服务行业里头,乃是用服务换取报酬,靠的是手艺,吃的是技术饭。 只要有合适的价格,盗贼组织自然就能提供相应水准的服务,完成雇主的各种委托,虽然游走在黑暗地带,干着违法的勾当,可这又怎么样呢? 说穿了,这所谓的法律,不就是用来违反的么? 倘若所有人都遵纪守法,世间也不再有罪恶,那么法律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应该通通取消了才是。 秉承“受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业宗旨,顾客就是神明的觉悟,矮胖子向来十分尊重雇主的感受,根据眼前小个子所付出的报酬数目,除了给予对方充分的礼遇之外,连酒食等方面的待遇都相应提到了最高一档,务求使其拥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服务行业嘛,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回头客,一锤子的买卖,不长久。 “哦,是么?” 小个子士绅闻得此言,依旧闭着眼睛,只是双眉往上一翘,显然颇为自得,口中所说的疑问句,与其说是表示询问,不如说自豪的成分更加多一些。 他转过身来,张开双眼接着说道:“那可要感谢马克隆主事关照了。如此年份的上等葡萄酒,别说在这里,相信即使是王都,等闲人等都很难有某家这样的口福,能享受到这样味道纯正、余韵无穷的美酒。谢了。” 一边说,小个子一边冲着矮胖子举起酒杯,以示敬意,脸上带着贵族标志性的笑容。 看着似乎挺真挚,其实都是场面话,没什么诚意。 “哈哈哈哈,伊森先生太客气了。能结识到您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层人物,乃是本会和鄙人的荣幸。此等好酒,也只有先生这样有品味的人,才能品鉴出个中的韵味来,换成其他人,就只能用浪费两个字来形容了。” 仿佛并未察觉对方过分的虚伪,矮胖子笑得是十分欢畅,他站起身子,举杯轻酌回应,接着又说道:“先生出手不凡,这年头,像先生这般果敢,毫不犹豫的就用上双保险的人,可真是不多。鄙人深表佩服。” “想来先生离腾渊而起之日,已是不远。鄙人谨代表本会,预祝先生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马克隆主事目光炯炯,显得对自己的判断极有信心。 “好说,好说。” 伊森矜持地笑笑,用稍带遗憾的语气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啊。听说她聘请的那个什么‘黑狗佣兵团’,还是什么‘黑狮子佣兵团’来着?可不是善茬啊。不然,谁会舍得在那娘们身上掏那么多金克恩,和钱过不去么!” 他说着连连摇头,紧锁的眉头表明,他确实是肉痛了。 “都知道那娘们不好对付,没料到刁蛮霸道之余,关键时刻也舍得下本,倒是平添出许多麻烦来。” 小个子伊森有点无可奈何的样子。 “可惜呀,往日再怎么难对付,一朝遇上伊森先生,我们尊敬而美丽的侯爵夫人,也吃您对付了。无论先前多么刁蛮任性,还不是只能乖乖雌伏,如您所愿那样,沦为未来王都之中一头出卖色相的玩物了?什么叫做‘尽在您一手掌握’,这就是了。” 伸出一只张开五指的胖乎乎手掌,马克隆脸上浮现出“男人都懂得”的猥琐表情,恭维道:“请先生放心,您所付出的每一枚金克恩,都是物有所值的。正如您方才所说的,她们是在劫难逃,一个都不能少,也一个都不会少!” 伊森这才重新现出满意的笑容来,点点头,说道:“有劳马克隆主事多多费心了。” “不敢当,不敢当,分内事罢了。先生信得着本会,乃是本会的荣幸,我等自当全力以赴,一力承担。” 矮胖子拍了拍胸口,谦虚中尽显成竹在胸。 “俗话说‘美女配英雄’,戴安娜,你可要伺候好我们的贵宾。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马克隆主事轻轻挥了挥手,旁边一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子便娇笑着,依偎进了小个子伊森的怀里,动作娴熟到位,很是具有诱惑力,男女身高反差导致的体位问题,一点也没难倒她。 一入怀抱,名叫戴安娜的金发女子,便用翘臀擦了擦身后的小个子,口中一声嘤咛,显然很懂得利用自身火爆的特长。 从她刚才的角度看去,马克隆虽是笑着对她说话,然而眼中绝无一丝笑意,深知其品性的戴安娜,当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主事大人所说的“不依”二字,可是要用鲜血来证明严重性的。 他们脚下这座三层楼,位于澶品尔城的中心,最底层是澶品尔城的头号酒吧,二层往上则是城中最有名的娱乐去处,俗称男人的销金窝,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盗贼组织的正规产业,连同她戴安娜本人在内,从头到脚,每一根秀发,每一个脚趾头,都是属于组织的私有财产,马克隆主事可以参照规矩,随意处置。 胆敢让面带笑容的矮胖子一时不高兴,他绝对会让戴安娜一辈子都不高兴,运气再差点的话,一辈子就到此为止。 所以,脸上媚笑、心中发寒的金发尤物开始努力表现了。 “嗯。主事大人,两日下来,您的贵宾啊,早都对人家了如指掌了。” 娇嗔的回了马克隆一句,戴安娜扭动着傲人的胴-体,稍一后仰,饱满的红唇便主动送到了小个子的嘴边,甜美的气息扑面而来。 火热的挑逗之下,伊森全然不顾矮胖子在场,搂着金发女子的腰肢,上下其手,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以“一手掌握”的实际行动,惬意地享受起怀中尤物那一流的手感。 发生在澶品尔城中,某个贵宾区的这旖旎一幕,很是让人热血沸腾,可惜同一时间的詹姆士山谷,莫拉比大人就境况凄惨了,美酒佳人与他无缘,死亡才和他有关。 “我日你仙人板板的,还想逃!” 及时赶到敌酋身边的山地矮人破口大骂,边骂边抡起大斧,朝着地上挣扎爬行的莫拉比就是一斧。 “噗”的闷响一声,带着凌厉斗气的斧头,重重劈到地上,厚重的斧刃整个没入地面,只剩下长长的斧柄露在外头。 原本趴在地上爬的莫拉比,已经变成仰卧的姿势,千钧一发之际,他拼命向着身旁一侧打了个滚,终于避开了要命的一斧。 “滚呀!你继续滚呀!我让你滚!我让你躲!” 没能将死敌一斧劈成两半,巴特尔更加生气了,罗里吧嗦的咒骂着,同时一把掀起嵌入地面的斧头,抡圆了对准正在使劲喘气的敌人,又是一斧砍了下去! 莫拉比咬紧牙关,看清楚了斧头来袭的方位,又是一个狼狈不堪的驴打滚,于是又一次在最后的关头避开了杀招。 只是避开归避开,第二回闪避之后,鲜血从他的伤口处直往外淌,时间就是生命,先头没敢浪费时间包裹伤口,结果现在一个最简单的侧向滚动,都牵扯到他膝盖上面的伤口,齐膝而断,创口的面积有多大,可想而知,动作的幅度一大,血自然流得更快和更多。 倘若真是按照巴特尔的“要求”,多“滚”这么几回,不用山地矮人继续追杀,莫拉比都很可能因短时间内失血过多而死亡,由于血流的太多,他已经眼前发黑了。 偏偏巴特尔连这么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愿意给敌酋,他红着眼,第三次抡起大斧,非要将敌人斩于自己斧下不可。 好死不如赖活着,莫拉比又岂是束手待毙之人? 借着再一次打滚避开杀招的规避动作,他手臂顺势一扬,白芒骤然大盛,瞬间闪现在山地矮人的眼前,金系斗气毫无保留的全数加持在长剑之上,凝练凌厉的斗气从剑尖足足延伸出去一尺有余,等同于平白给长剑多添了整整一大截。 “我操!” 巴特尔猝不及防,自认为尽在掌握的他,一时没想起莫拉比的手里头,还握着杀人用的那把利刃呢。 山地矮人光顾着进攻,斧头已经高高扬起,根本来不及变招竖到身前抵挡了,站得离敌人又太近,双腿虽是死命向后蹬,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他急中生智,使劲一缩肚子,同时将斗气拼命催发到腹部前头,争取加强软弱之处的防御力。 矮墩墩又粗又壮的身躯,爆发出强劲的弹跳力,如同装了弹簧一样蹦着向后退。 可惜再怎么努力,到底是晚了一步,刺眼的白芒转瞬即到,就像莫拉比拿着一根大号的笔,在矮人面前横“划”了一笔,“划”中了山地矮人尚在后跃的身躯正中间,就这么轻飘飘一划,轻松之极地划开了他身前的斗气护盾,随着皮甲那裂帛般独有的声音响起,巴特尔一声闷哼,整个人“噔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 “唉,这回完蛋了。” 巴特尔感到肚子上一阵刺痛,顿时欲哭无泪,后悔的要死: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况且是杀人如麻的盗贼首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螳螂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真正螳螂 山地矮人那张粗糙的面孔,刹那间变得煞白煞白的,只不过和失血过多的敌人相比,他那纯粹是被吓的。 开膛破肚的惨祸啊。 “唉,我命休矣!” 莫拉比则是深深一声叹息,一丝苦笑浮在脸上。 太可惜了,酝酿了那么久才酝酿出来的这一剑,斗气足、速度快,又是杀了矮人一个措手不及,无奈终究是吃了身受重伤不能快速移动的大亏,但使尚有几分爆发力,又岂会单单割伤巴特尔的腹部那么简单呢! 挥出这一剑之后,残留的斗气屈指可数,境况跟被甩上岸的鱼差不多,再怎么死命挣扎,也蹦跶不了多久。 更不要说,吃了大亏的敌人,会暴跳如雷到何种地步,等待他的,将是狂风暴雨般的进攻,至死方休。 巴特尔又倒退了两步,然后捂着腹部,汩汩鲜血从他宽大的手掌指缝间隙渗了出来,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砰砰”一阵乱跳,冷汗都飙满额头,惊怒交加。 若说又惊又恐两种情绪里头,怒的成分可能要更多一些,山地矮人稍微冷静下来,伤口处的疼痛感便告诉他,锋利的斗气只是在腹部重重横切了一下,割开了皮肤、脂肪和部分肌肉就已力尽,没能真正伤到他的内脏,只不过伤口够长入肉够深,血流的相当不少,看上去比较吓人,痛感当然也很清晰就是了。 要是再退的慢上那么一点点,恐怕就要被莫拉比一剑开膛,整个腹腔都被破开,不死也是重伤。 “你妹!” 怒视着仇敌,捡回一条性命的山地矮人一声咆哮,也不管肚子上还在冒血,径直就是一个高高跃起,狠狠一斧砍下去! 不出所料的,莫拉比又开始侧翻了,虽说肉眼可见,躲避的动作比刚才更加迟钝和狼狈,但确实仍在垂死挣扎,绝地求生的意志力令人惊叹不已。 就这么样,一个没头没脑追着乱砍,非要让敌酋“英勇就义”;一个锲而不舍怎么样都不愿就范,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场面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满满的黑色幽默。 如果被吟游诗人瞧见这一幕,定会灵感有如泉涌,即场创作出一篇活力四射激情四溢的诗作,主题鲜明,风格幽默,用词诙谐,到处漫游传唱,故事中比狗熊奶奶不遑多让的蠢笨矮人,必定会让主人公的原型巴特尔,恨不得找块石头一头撞死了事,太丢人了。 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普利坦德盘腿坐在上头,深深抽了一口旱烟,陶醉在醇厚的烟香气味中,看到巴特尔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然后凶性大发一斧接一斧的劈砍着,偏偏拿缺了一条腿躺在地上“苟”的敌人没有办法,老管家不由得摇摇头,嘀咕道:“现在这些小矮子啊,血脉无论再稀疏,祖先‘没头脑’的毛病倒是继承的不差多少,那‘不高兴’的暴躁性子似乎还要更加厉害,难道不这么笨,就证明不了自己具有矮人的纯正血统?下回见了金默力那家伙,可要跟他描述一番,好好说道说道。” 瞧老管家那样子,除了相当不以为然之外,幸灾乐祸的意味犹有过之。 这头感慨着,普利坦德又低头深吸了一大口旱烟,突然耳朵动了动,浑浊的双眼精光微微闪烁了几下,然后自失地笑了笑,嘟囔道:“算了,我一个老头子,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顺其自然吧。” 说完,老管家竟然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起那股渗透肺腑的香气来。 一根冷箭突如其来,准确的命中了巴特尔的肩膀,箭上的力度之大,直接将粗壮结实的山地矮人,横着身躯射倒在地上! “莫拉比,瞧你那死样。老娘这一箭救了你的狗命,怎么说道?” 比前头袭击者首领还要嚣张得多、响亮得多的一把女声,在冷箭过后才姗姗来迟,比起嚣张和响亮的特点,最关键是穿透力强,整个战场都听到了她的声音,当然也听清楚了她所说的话。 山谷之中,佣兵团围剿袭击者的激战,下意识的纷纷停顿下来,霎时间,喧闹的场面就冷了下来。 “是谁?”正在追杀漏网之鱼的凯文匆匆停下脚步,“还有人?” 带着疑问,佣兵团长飞快转过身,心跳顿时加快了好几拍。今天的战斗堪称一波三折,心脏的承受能力稍微差一点,都要自行爆开了。 紧随而来打破寂静的,是几下女性尖利的惨叫声。 “糟了,是朱莉她们!” 凯文团长一听那熟悉的声音就知道,必是负责守护莱德侯爵夫人的几名女佣兵,遭了敌人的毒手。 回头定睛一看,恰好看见一道刀光亮起,阳光照耀下,这道明亮的刀光从远处的山壁上头出发,以一道美妙的弧形,瞬间划落地面,然后消失不见。 山壁下头,弧线的终点,是围成一圈结成防御阵线的车队前部,站在最高的那辆车车顶担任守卫,同时一直关注这边战况的女佣兵队长朱莉,此刻正蹲着身子,双手过头平举战刀,一动不动。 凯文看着朱莉下蹲的背影,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起来。 他看得很清楚,朱莉那柄双手一同握住的长刀,只剩下半截刀身,断口处是一道倾斜向下方的直线。 一阵山风吹过,朱莉的头颅突然朝着刀身切断那一侧倾斜,落到车顶板上头,“咕噜咕噜”滚动着,直到被凸出的车边饰线挡住才停下,随着头颅掉落,她那健壮有力的身子,也终于软软倒了下去。 在凯文看不到的地方,车队前后左右,早已或趴或躺,倒着朱莉带着的那几名女佣兵,每人身体上面横七竖八的,尽是插着弩箭,想来已是不活。 “不!” 巴特尔不顾伤势,撕心裂肺的狂叫起来,热泪滚滚而下。 刚才他亲自带队夹击敌人,考虑到莱德侯爵的家眷以女人居多,所以特地留下朱莉她们担任守护,想着最是安全不过,没想到,竟然害得她们丢了性命。 漆黑色的马靴踏上朱莉的胯部,朱莉身材本就壮实,又是蜷曲着身体倒地,高度刚刚好,来者竟是将她的尸体当成了垫脚之物,其中蕴含的侮辱之意,再也明显不过了。 马靴的主人,刚才响起的那把嚣张女声又说道:“怎么样,考虑好没有?” 本来她就和朱莉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又是居高临下跳落劈砍,竟然一刀就将朱莉连兵器带头颅都给劈断、斩落,此时刻意摆出的造型,除了向“黑狮子佣兵团”一干佣兵进行示威和挑衅,更是营造出她强大与霸道之形象。 下午的阳光很猛烈,照得她一张脸蛋无比清晰,居然是一位长得很不错的女子,如果不是额头一道深深的斜向伤痕破坏了整体美感的话。 她没戴面纱,也没有佩戴面具。 莫拉比连忙高声应道:“麦迪娜,只要你把我们都救出去,我六成的财产就归你!” “放你娘的屁!八成!少一个字儿都不成!” 爆着粗口,女子斩钉截铁地回了价码,她身材高大结实,双腿修长,裸露在玄色紧身战衣外面的小麦色肌肤,闪耀着流光,所有的身体线条细节都在彰显力量与韧性,显然战力极是不俗。 她接着又冷笑起来:“莫拉比,收起你那点小心眼,别以为喊破老娘的名字,我就有所顾忌,不得不出手救你。说白了,既然老娘出现在这里,他们就一个都跑不了。救你,只是看在钱的份上,不知好歹的话,就任由你们自生自灭好了。” 见女子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莫拉比忍着痛,咬了咬牙,终究是低头了:“行!八成就八成!事成之后就兑现。” “这还差不多。”名叫麦迪娜的女子嘴角一撇,认可道。她朝着四周呼喊道:“弟兄们,动手收钱啦!” “好嘞!” “啊呜!” 各式兵器高高举起,热烈的回应着自家首领,莱德侯爵府马车周围,此刻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一眼扫过去,少说也有一百多两百号人。这些人不是随着麦迪娜一同跳下山壁,就是暗箭射死黑狮子佣兵团留守的女佣兵们后,早早顺着抛下的绳索落到了地面,仔细一打量,不管身材高大与否,尽是些体型结实彪悍,表情冷漠之徒,和首领一样,个个都没蒙面,以实际行动对麦迪娜刚才的大言不惭表示拥戴。 和前头鏖战了颇久、喜欢偷偷摸摸各自为战的袭击者们相比,这会子出现的这伙盗贼,无论是隐隐结成阵型的做派,或者是持于手中的长短兵器,又或者是自然流露出来的那一股子凶悍气息,更像是干惯了拦路抢劫的勾当。 “法典盗贼团?” 咀嚼着“麦迪娜”三个字好一阵,凯文终于想起了眼前这么一伙,气焰嚣张到不加掩饰的盗贼出自何处了,再结合依旧一脚踩着朱莉尸体,胳膊放在自己膝盖上头造型的女子,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一张黑脸都不由得绿了几分。 “母螳螂”麦迪娜,杀人不眨眼的女盗贼首领,亲手创建了一支完全听命于她的私人盗贼团,据说她拥有九级战兵的高超身手,作风冷血,心思缜密,带着群盗干下了无数的血案,被她盯上并下手的过路商贾,往往连同护卫的佣兵,一并落得个死尽死绝的凄惨下场,从来不留活口,绝对是赫赫有名的凶残之辈。 问题是,悬赏拿下莱德侯爵府一行的幕后之人,怎么会同时雇佣两支盗贼团分头行动呢? 这不合规矩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釜底抽薪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釜底抽薪 针对同一个目标,派出两支以上的伏击队伍,是钱多了烧得慌,还是唯恐天下不乱,想让他们先行来一场火并么? 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凯文突然想起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他立刻跳上一块稍微高一点的石头,好让伙伴们看清楚他所站立的地方,同时嘴里一个唿哨,竖起一个拳头,召唤黑狮子佣兵团的伙伴们向他集合。 听到首领发出的明确集合信号,佣兵们恨恨地看了几眼还没歼灭的袭击者残余,个个都很惋惜,但还是选择了听从命令,做足防御的同时,迅速退往首领召唤之处。 厮杀到现在,原本占据一定优势的袭击者,仅剩下围成一小圈,苦苦支撑的三十余人,如果没有新的这伙盗贼出现,全歼他们不过是多花一小会的事,现在却产生了极大的变数。 “哈哈哈!”麦迪娜猖狂地笑了起来,说道:“这时候才想起来,晚了。” 凯文没有理会高大女人的嘲笑,而是不断催促佣兵们加快集结速度,抢救和护送轻重伤员,组成新的防线等事情,一时间忙得一头烟。 几名佣兵从队伍中冲出来,抢到一身血污的巴特尔身边,七手八脚抬起了他,送往相对安全的地带救治。 晨曦和诺尔默也停止了追击,很不甘心的看着前头死命逃窜的几名袭击者,加入那批刚刚露面的盗贼阵中,从山谷谷口那一边走来的他们,如同王国正规军那般整齐,排成一行行、一列列的,统一身穿玄色紧身战衣,外套玄色皮甲,胸前要害还多了一块钢板防护,衣服下面,尽是鼓鼓囊囊的大块肌肉,人数众多,随便一估算,都有两百人左右。 “先回去和大叔汇合。”诺尔默说道。 “好。”晨曦很赞成哥哥的决定,“反正跑不了,且让他们几个多喘一会气。” 正如凯文所担心的那样,麦迪娜与莫拉比当着敌我双方这么多人的面,公然讨价还价,固然是有符合行规的一定必要成分,但最主要的,是起到拖延时间的目的,好给从谷口那头出场的“法典盗贼团”成员,有足够的时间结成阵型,前来合围。 想来和这边出现的盗贼一样,谷口方向的盗贼也是从山壁上头下来的,无论是落地的过程,还是整军备战,都需要相对充分的时间。 “我们老大说了,大家都是同行,以前发生的些许摩擦,就当是一时喝多了瞎胡闹,既往不咎!只要各位愿意加入‘法典’,大家今后就是好兄弟,一家人啦。” 一个络腮胡子从盗贼团中走前两步,朝着残存下来的三十多位袭击者裂开大嘴,笑着喊话道,态度相当的亲切,仿佛多年不见的熟人。 “大伙儿一起发财,一起玩女人,何等的痛快!” 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动作,豪爽地大笑着。 离这群满身血污和伤痕的袭击者不远,就坐着莫拉比这位首领,似乎没听到络腮胡子在说些什么,只顾低着头处理膝盖的伤口,这位法典盗贼团的说客,竟是当着他的面公然挖他的墙脚。 “好嘞!我很乐意。” 一名身材瘦小的袭击者想都没想,很爽快地接腔道。 “我也愿意。” 凡事再棘手,有了带头的,愿意跟随的自然就容易多了。 “我也是。” “加我一个嘞。” 南腔北调、七嘴八舌的附和声响起,几乎所有幸存的袭击者都表态道,从众心态得到充分的体现。 络腮胡子笑得更加灿烂了,他拱了拱手,说道:“那兄弟就斗胆替老大说声多谢赏脸了,”随后他翘起大拇指,朝身后晃了晃,又道:“请愿意加入‘法典’的弟兄,先到前头包扎包扎伤口,喝点水,休整一下。那头自有我们自己人接待。” 称呼一变,表情都比刚才还要亲热几分。 久战之余还能活下来的,都是硬茬子,无论身手还是心理承受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对于专干非法无良勾当的盗贼团来说,简直就是最佳人选,一口气吞下这么些好手,等于意外发了笔小财。 剩下还没立即答应加入法典盗贼团的几个袭击者,不约而同的微微变了变脸色,别看络腮胡子说得亲热,可话语里头隐含的威胁却是明明白白的: 愿意加入“法典盗贼团”的,就是自家兄弟,就能立即得到庇护和救治; 至于这会子还看不清楚形势,甚至是企图自抬身价的,哪凉快哪去! 没有法典盗贼团出手相助,极少数几个人面临黑狮子佣兵团的围剿,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用屁股想想都知道。 用脑袋想问题的几个袭击者阴沉着脸,飞快的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也不得不选择了屈服,一一朝着络腮胡子拱拱手,表态道:“那就多谢这位大哥赏口饭吃了。” “客气客气。好说好说。” 络腮胡子满面笑容答复道。 至此,参与伏击车队的百十号袭击者,宣告全军覆没,这位法典盗贼团的络腮胡子,也胜利完成了对同行釜底抽薪的历史使命。 除了莫拉比这位高大瘦削的原首领。 络腮胡子扫了眼低着头,忙着处理膝盖伤势的莫拉比,保持着一脸真诚的笑容,说道:“莫拉比大人,您也请到前头歇息歇息吧。” 莫拉比脸色灰败,一方面是失血过多,一方面是前途灰暗,他试着拉了拉布帛,确认用来紧急固定伤口的纱布已经绑好,便微弱地叹了口气道:“有劳了。” 然后挣扎着站起身子,腋下夹了根车上拆下来的木扶手,临时当成拐杖,一步一瘸的走向络腮胡子手掌对着的方向,走得颇为艰难。 全程没有一个人上来帮他。 实际上,无论是面对此前络腮胡子的公开招揽,或者是迈出加入法典盗贼团的步伐,莫拉比原来的三十多名部下,根本没有任何人看他一眼,就当他是透明的那样。 自从莫拉比抛弃死战的部下,独自逃命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大家的首领了。 即便是地下世界,也是有其运行的通用法则的,莫拉比利用一众部属当替死鬼的行为,绝对是严重违反了有关的法则,若不是担心他伤重之余还能垂死反扑,加上法典盗贼团垂涎他高达八成个人财产的份上,大度庇护他的话,恐怕这会子的莫拉比,已经被出离愤怒的属下围殴致死了。 络腮胡子笑嘻嘻的跟在莫拉比后头,在他看来,前头初为瘸子的莫拉比,正如一尊会行走的等身金人,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金克恩的迷人光芒,可要看紧了。 就在法典盗贼团忙着收编残存的袭击者,吞吃莫拉比所属财富的时候,黑狮子佣兵团上下也在高效运作,飞快按照既定步骤落实团长的各项指令,随着各种数据的汇合,凯文的脸色更加的凝重了。 形势极其严峻。 从一早的辰时到现在未时将尽,短短的半天多点时间,凯文已经利用激战间隙,组织团里骨干召开了三次会议,讨论接下来的作战方案,别说是这种小规模的战斗,即便是国家间爆发的大战役,也很难出现这种情况,留给指挥官从容调整的机会。 虽说规模无法与正规军大兵团作战相比,然而战斗的惨烈程度,失败者可能面临的覆灭厄运,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别的不说,光是参加会议的人数从一开始的二十多名,锐减到眼下的区区几个人就能知道,战斗减员是何等的厉害。 “‘货’还在不?” 凯文低沉着声音,问道。 “在。特别老实。” 里兹回答道,下午的阳光很猛,晒得他一颗光头特别地蹭亮,这位相貌凶狠的四级佣兵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这类废物,在娘们身上或许还能表现些男人气概,刚才一听说防线被攻破,马上吓得连窗子都关严实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得尿了裤子。” “反正给他十个胆,也不敢独自突围逃跑。” 光头想了想,又接着多说了一嘴,算是给自家老大吃颗定心丸。 凯文团长点点头,只要莱德侯爵的嫡长子还安然无恙,一切就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算上轻伤的,咱们家还有九十七个能打。问题是,其中超过半数身上带伤,战斗力要打不少折扣。另外,侯爵府那边还有二十三个护卫,要是连能拿得动刀的车夫也算上的话,还能多出三十二个来,问题是大部分人本领稀松,只有三个算是达到三级,隐藏着的最强者克莱管家已经阵亡了。” 五大三粗的汉森喘着粗气,向凯文汇报车队的最新情况,说完便拿起水囊狠狠灌了一大口凉水,他整张大脸到处是灰尘、汗渍和血污,脏得不成样子。 身为五级佣兵,在巴特尔带领的前队之中,汉森已经是实力最强的那一个,此刻山地矮人无法统率部下,轮到他挑大梁了,因而神情十分严肃。 “阿伦情况还算稳定,只是完全无法战斗;‘矮子’我亲自看过,也给他用了个二阶的‘治疗术’,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但剩下来的战斗是指望不上了。” 脸色发白的牧师叹了口气,又补充道:“此外,自家队伍里头四级以上的,连同你我在内,只剩下四个。喏,都在这儿了。” “我还能打!” 巴特尔粗犷嘶哑的声音接过了话头,左肩包得像个大粽子,纱布上面还隐隐渗着血迹。话说的一如既往的豪迈。 刚才麦迪娜所射的一箭极为霸道,横向射穿了他的半边肩膀,幸亏遭到暗算的是常被人打趣“横着长”的山地矮人,若不是他那堪比“雀牌”般又宽又厚的特殊身板,换成团里包括凯文在内的其他人,怕是要被来势汹汹的暗箭直接从侧面射进了胸腔,不当场身死也要变成一级残废,永久性的那一种。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战前蛊惑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战前蛊惑 凯文扭头一看,巴特尔在同伴的搀扶下,正挣扎着向这头走来,额头上尽是虚汗。 经过简单的包扎,知道形势恶劣,山地矮人又硬扛着凑了过来,只是原本厚重的大斧需要双手才能舞得开,现在左臂等同作废,干脆用右手单手提着把鬼头刀,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惜衰败的神色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佣兵团长双眼一热,顿时发作了。 “屁的能打!” 凯文粗鲁地反驳道,“你丫的给我滚回去,老老实实待在后头车上,别添乱!一切听牧师指挥。胆敢不听指挥瞎逞能,老子踹烂你的屁股!”边说边指着莱德侯爵嫡长子乘坐的那辆马车,恶狠狠说道。 严肃到极点的黑脸,几近破口大骂的口吻,打消了巴特尔最后那丝幻想,只得讷讷的闭上嘴巴,一脸的尴尬。 “牧师带上原来那四个弟兄,和巴特尔待在一起。后边还是安全点。前头留给我们,除非我撑不住了,开口求援。” 不给山地矮人继续纠缠的机会,魁梧的凯文转过脸来,对“白鹤”叮嘱道。 为了确保手中最后筹码的人身安全,刚才凯文特意给莱德侯爵的嫡长子指派了四名佣兵守护,即便是不久前防线被敌人攻破的那一刻,这四名佣兵也没有离开马车参加堵截,对马车的安危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牧师先替我布置一下防线。我有要紧事。” 凯文拜托道,危难关头,竟是当起了甩手掌柜。 “好。” “白鹤”副团长干脆地应了一声,便和里兹、汉森商量并分派起任务来。 凯文迅速小跑几步,径自来到诺尔默三人所在之处,老管家正在给两名少年人介绍情况。 “这‘法典盗贼团’,就是所谓的重装盗贼团了,从理论上来说,要比先前的袭击者至少高出一个档次,构成合理,兵种齐全。你们看,这刀盾手、长枪兵、弓弩手依次排开,说不定后头还有手执大斧、狼牙棒之类重兵器的突击手,离小国家和大领主的正规军团,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就是军纪上头可能稍差。再说,能养得起这么些人,想来牧师和魔法师什么的,也应该有一定比例的配置。” “就眼下呈现出来的军容,麦迪娜掌控与调度的本事不小,算得上盗贼首领中的表表者了。” 普利坦德似乎没有意识到双方的敌对性质,竟然临阵表扬起了“母螳螂”来,“仔细瞧好了。这可是咱们出行以来,头一回遇到的大阵势,况且又是狭窄地势之下的实际攻防,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佣兵团长静候老管家说完,然后双手抱拳,对着石头上盘膝而坐的老管家深深施了一礼,庄重地说道:“事态危急,还请您老出手,救我们团渡过此劫。都怪我有眼无珠,此前怠慢了您老,还请您恕罪,容我事后再置酒赔礼道歉。至于佣金,只要我能支付的出,就您老一口价了。” 高大的身躯一鞠到底,话说的很简单,很直接,既真诚的表达出谢罪之意,又恳切的请求援助。 普利坦德一双白眉扬了扬,颇有点无可奈何,刚才只顾着收拾莫拉比,一时间出手太重,倒是让心细的凯文看出了端倪。事已至此,推脱无益,老管家倒也不含糊,吐出一个烟圈后,摊开手掌向凯文介绍道:“我先引见一下,这位是我家少爷,等我请示了再答复吧。” 凯文这才恍然大悟,“少爷”二字点出了少年的身份,难怪入谷前征求对方意见,诺尔默会替三人表态,原来搞了半天,一脸敦厚的少年才是正主儿,灰衣法师其实是此行家族里头派出来护卫少年之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凯文团长顿时大大松了口气,能以老法师这等实力强悍之人随行护卫,少年的家世定是不俗,只是为了保密之类的缘故,才这般低调行事。这么说来,他们此行应该是传闻中出门长见识、历练而来,不说别的,光是要保护好自家的小主人,老法师就会全力以赴。加上战斗至今,诺尔默三人表现出来的作风和态度,不太像是自私自利之人,危难关头会丢下众人不管。 魁梧的佣兵团长赶紧冲着诺尔默深深行了一个大礼,道:“诺尔默少爷好。恳请您看在我们团上上下下,那么多家人需要生活的份上,救我们一回。”态度相当的诚恳。 “团长客气了。既然我们收了定金,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少年双臂托起对方,同时看了看晨曦,又看了看普利坦德法师,见两人都没有坚决不同意的意思,便果断回答道。 “既然我们少爷说了,你就放心好了。且去布置防守。”老管家微笑着说道,“对了,你告诉牧师一声,让他盯住谷口那边就行了,这边交给我来。” “明白。谢谢了。” 凯文得到三人的表态,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跑向“白鹤”他们那边。 “谷口那边就有两百多个,对面那头肯定会是只多不少。至于强者,想来不会比原先那一伙的少,更不会弱。诺尔默哥哥,你真的决定要帮到底吗?挺危险的哟。” 晨曦第一个发言,提醒少年不要一时热血上头,就不考虑实际风险,她没有坚决反对,不代表形势不妙的时候,就会为了区区几枚银可恩的佣金而死。 “现在走来得及,没人拦得住我们。当然,什么时候想离开都可以。” 普利坦德微笑着说道,对三人组能自行脱险一事十分笃定。 诺尔默沉吟了一小会,轻轻摇摇头,道:“君子一诺千金。人家帮咱们顺利离开曼尼福斯特城,算是咱们欠他们团一个人情。这一路上没把咱们当成外人,出发前又按照约定足额支付了定金,咱们花都花完了,总不能一见到危险,就丢下人家自个开溜吧。说不过去。” “再说了,新来的那一伙不见得有多厉害。要是实在打不过了,以咱们的能力和多年来的默契配合,再选择稍弱的一头突围也不迟。”少年对三人组的战力可是颇为自信,“老规矩,一会儿动起手来,曦儿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离我太远。大叔身为法师,尽量待在后方。” “行啊。我听哥哥的。” 晨曦见诺尔默这么说,笑眯眯的爽快回应道,少年这么一提醒,少女才想起来,佣兵团早前支付的定金,可是全被她一个人拿来买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了,都收在驮马背上的行李箱里头呢。 老管家仍是一副淡定的微笑,道:“既然少爷这么决定了,我自然听少爷的。” 在四周围紧张气氛越来越浓的时候,三人却是一派从容,喝水休息的喝水休息,检查装备的检查装备,晨曦一双美眸,则瞅着对面的群盗不住打量,相当感兴趣。 车队被合围了。 山谷狭窄,两壁陡峭高耸,犹如一条天然的甬道,只需要将两头这么一堵,中间的有关人等,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两头挨揍,譬如眼下的黑狮子佣兵团和莱德侯爵府一应人等,随时会被包围上来的盗贼团摁住,一顿暴揍。 唯一对佣兵团稍显有利的,同样是由于地形限制,谷底宽度太窄,盗贼团无法一次过投入全部的力量,算是让人数远远不如敌人的黑狮子佣兵们,有机会挡住敌人一开场的三板斧。 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消耗战的进行,最先顶不住的,肯定是久战乏力的佣兵团,对此,双方是心知肚明。 凯文的胸口还隐隐作痛,和莫拉比彼此以斗气加持至满负荷的状态进行对战,实力稍逊的他,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原先埋下的底牌也已经全部亮出,这场劫能不能渡过去,就指望身旁的“神秘”三人组了。 诺尔默刚才赶过来告诉他,三人组将作为此战的预备队,哪一处的防线吃紧,他们就到那一处堵漏,总之不会先行逃跑就是了。 当时看着少年的浓眉大眼,流露出来的满满刚毅之色,凯文很感动,只是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们老大说了,冤有头债有主,看在大家生活都不容易的份上,给你们这群倒霉狮子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哦!” 一把洪亮的嗓门冲着这头大声喊话,有了两侧陡峭山壁形成的加强效应,每一个字都那么的清晰,困在中间的车队人员,个个听得清清楚楚。 “这次我们‘法典’出手,目标只是莱德侯爵家里头那贱货,以及她生下来的一群小贱种,不是你们佣兵团。只要你们乖乖放下兵器,向我们老大投降,将还在手里头的‘压舱货’交出来,就能得到我们老大的宽恕。按照惯例,战兵以上的,将幸运的成为我们的一员;没达到战兵层级的,也可以不用死,将成为我们团的奴隶,为本团服务满三年之后,就能获得赦免,恢复自由之身,回家和家人团聚。” 听到敌人的喊话,严阵以待的车队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没人愿意白白送死,尤其是在敌我双方力量差距如此悬殊,一眼就能看穿结局的前提下。 加上盗贼点明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给出了活命的诱惑承诺,无论是战兵以上水准的佣兵,或者是以下的,都悄悄嘀咕、衡量起来,到底有没有必要继续拼命。 哪怕是成为奴隶干苦力活,也有重新获得自由,和家人见面的一天,死在这里就永远死了,比起人身自由,对死亡的天然恐惧无疑更加具有说服力。由不得一干佣兵不在心里头嘀咕。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人诛心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杀人诛心 “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提到我们?” “是呀,我们若是投降了,也会变成奴隶么?” 个别年轻的侯爵府护卫和车夫,趁着骚动的当儿,偏着头询问身旁的同伴来。 年长一些的护卫和车夫们,则是个个脸色发白,满嘴苦涩。 “谁会在乎死人呀?” 某位见识广的护卫到底忍不住,将答案说了出来,死也要死的明白,否则到了阴间,问起缘故来还稀里糊涂的,多不好。 盗贼团连提都没提会如何对待他们,摆明了根本没给他们预留活路,除了志在必得的侯爵夫人和她的子女,其余府中一干人等,都会被灭口了事。 而为了换取活路,本来还并肩作战的黑狮子佣兵们,极有可能临阵倒戈,将他们拱手交出去送死,反正这趟护送任务是失败定了,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行。 他们这么一想,顿时将警惕的目光转向身边交头接耳的佣兵们,悄然握紧手头的兵器,唯恐盗贼还没杀上来,身边的佣兵就先从背后或者身侧给他们一刀。 猜忌的想法一经浮现,军心便隐隐不稳起来。 见喊话产生作用,起到分化阵营、打击士气的效果,麦迪娜很满意这种变化,为了进一步加强效果,她手一摆,喝道:“押上来!” “好嘞!” 身后面立即有盗贼响应道。 一位中等偏上身高、体态丰腴的女人踉跄着,被押上了麦迪娜所在的马车顶部,她光着双脚,走得很慢,边走边哆嗦,又害怕又害臊,身上仅仅只有一件小肚兜的丢人现状,和赤身裸体没什么两样,伴随着衣裳而去的,还有她一贯以来的嚣张气焰。 可见身份再高贵的女人,回归出生那一刻的赤-裸状态之后,想牛逼哄哄都挺难。 她再蠢也知道,这个节骨眼上被带出来,无非是拿她来要挟仍在抵抗的黑狮子佣兵团,万一满足不了贼首的愿望,极有可能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不怕才怪。 这位几乎处于完全裸露状态的妇人,当然就是“法典盗贼团”此行的“标的物”之一,莱德侯爵夫人了。 “看清楚了么?这就是你们特意‘重点保护’的,尊贵的莱德侯爵夫人了。现在她已经落在了我们手里,任我们‘鱼肉’了。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黑狮子佣兵团本次的护送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再怎么折腾,也翻不了盘!” 大嗓门得意洋洋的朝着凯文等人吼道,胜券在握底下,讥讽的语调任谁都能听出来。 “真的假的,别是冒牌货吧?” 一名合作多年的盗贼,怪腔怪调的表示疑问道。 同伴重读的“鱼肉”两个字代表着什么,接下来大概会发生些什么事情,马车下头的大伙盗贼自然心知肚明,于是高声叫好的有,吹口哨的有,尖叫的有,用力敲击盾牌的也有,带着舞蹈节奏跺脚起哄的有,很是兴奋。 那一双双透着热情的目光,在莱德侯爵夫人诱人的胴-体上逡巡,群盗抱着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的吃瓜心态,使劲鼓动着,推动情节朝着内心期待的方向发展。 “问得好!不过没关系,或许勇敢的佣兵们还没看清楚,落在我们手里的,到底是不是‘尊贵’的侯爵夫人呢。不死心也正常。” 麦迪娜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笑容,透着股难以言喻的邪恶味道,只见她一招手,莱德侯爵夫人就被身后的盗贼提溜着,来到了首领的身边。 “来来来,尊敬的莱德侯爵夫人,抬起头,挺起胸脯,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你。你说你大美人一枚,老低着头干什么。” 就像浪荡青年调戏良家妇女那样,麦迪娜轻佻的用手指挑起侯爵夫人的下巴,温和的提出要求,只是莱德侯爵夫人踌躇着,压根就不敢回应,衣裳如此单薄,又哪敢按对方所提出的要求去做。 麦迪娜更加随和了,微笑着,刻意带着戏弄的目光,如同情人间的温柔爱抚,用手掌轻轻抚摸着莱德侯爵夫人的脸庞,于是一瞬间,不光一张粉脸,连同贵妇人肩膀、后背等保养得娇嫩光滑,此时暴露在外的白皙皮肤上,立马就呈现出一大片一大片鸡皮疙瘩。 看着“猎物”被吓得偏着头,想躲不敢躲,想哭又不敢哭,可怜兮兮的模样,麦迪娜得意无比,轻轻一推,莱德侯爵夫人就被推前一步,位置一往外,自然变得更加瞩目,接着盗贼首领突然一伸手,拽住莱德侯爵夫人肚兜的背带,再这么轻轻一扯一拽。 可怜的莱德侯爵夫人,又一次变成了“坦诚相待”的模样。上一次还只是在自己的车厢里头,被一个男人羞辱,这回却当着几乎所有人的面,论羞耻程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看清楚了么?这位光溜溜的贵妇人,是不是你们要重点保护的侯爵夫人本人呀?” 伴随着同伙雷鸣般的轰然叫好,大嗓门盗贼喊话喊得更带劲了,句末已是歇斯底里。 莱德侯爵夫人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她就这么光着身子,无助地站在车顶遭受围观、羞辱,想用手捂住私密地带,又恐激怒了贼首,迎来当头一刀,竟是困在上下失守的艰难处境。 说实话,她真的想不明白,如果说前头莫拉比逮到她,要剥光她的衣服,多少还能理解,毕竟莫拉比是个男人,或许有些欲望驱使的成分,也或许心理变态的可能更多一些;然而现在她落在麦迪娜的手里头,麦迪娜竟然也要剥光她的衣服,又不是有“磨镜”的癖好,刻意让她这般当众出丑难堪,难道麦迪娜也是个变态狂不成? 当然不是。 杀人诛心! 这才是麦迪娜的目的。 她哈哈大笑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属于她的部众本以男性居多,然而这会子不分男女,见到莱德侯爵夫人被自家老大变成“大白羊”,也通通嚣张地大声欢笑、怪叫和嘲讽起来,仿佛自家老大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那样。 凯文和黑狮子的佣兵们,则是脸色阴沉,心头就是一沉。 看到附近的佣兵个个脸色不善,晨曦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儿有些不够用了,她悄声问诺尔默道:“那个什么麦迪娜这么做有什么用,怎么他们一个两个都这副模样?个个哭丧着脸,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全都蔫了?” 诺尔默也不明白,他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按理说,麦迪娜拿莱德侯爵夫人的生命要挟佣兵团和护卫们投降才是正理,甚至一旦佣兵团不肯答应投降的要求,还会出现拿刀割下人质一只耳朵,或者砍掉一只手脚什么的,通过种种血腥手段胁迫佣兵就范,才符合小说里面常见的情节设定,这剥光人质衣服算什么回事? 普利坦德轻轻叹了一声,向两位少年温言解释道:“常言道‘士可杀不可辱’,对贵族男子是这样,对贵族女性来说更是这样。不管平时两性方面的作风如何,裤带多么松多么不堪都好,毕竟是藏在桌子底下,谁都不比谁干净,也就糊里糊涂算了。然而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侯爵夫人遭受这般羞辱,黑狮子这趟护送之旅,就算彻底失败了。” “哪怕最后击退盗贼,从他们手中救出侯爵夫人,她的名誉都算是毁得一干二净,再难见人了。而这一切,完全是黑狮子佣兵团的责任。无论莱德侯爵会不会找佣兵团赔偿损失,整个团的招牌都算是砸掉了,以后任何一家贵族都不会雇佣他们。摆在凯文面前的,几乎是一道无解的难题,除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降。” 原来是这样! 诺尔默和晨曦张大嘴巴,恍然大悟。原来有时候,脱光敌人衣服,比杀了敌人还管用,还要有效果。 凯文团长用力咬着牙,手指节握得“啪啪”响,一副恨不得把手里的剑柄捏得粉碎的架势,刚毅的脸上,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挣扎神色了,相当痛苦。 来自盗贼团的呐喊声、敲击声、跺脚声,每一声都如同一击战锤,重重击打在他的胸膛之上,震得他胸口发闷;每一声嘲笑与奚落,都那么的响亮,仿佛就在耳边轰鸣,提醒他,让他无地自容,不敢抬头面对前头那具不断颤抖的,白得发亮的胴-体。 正如老法师所说,他此刻面对的,是怎么做都不对的情形。 雇主落入敌人手中,还被当面如此羞辱,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能不能将莱德侯爵夫人从盗贼团手里头救出来,本次的护送任务都算是失败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侯爵夫人嫡长子在内的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是黑狮子佣兵无能的见证者,见证着他们的失败,见证着他这位佣兵团长的失职行为。 尤其是侯爵的嫡长子,亲眼目睹生母遭受下贱的盗贼这般侮辱,会有怎样的感受? 让他冲上去亲手杀掉女盗贼的本事和胆子没有,然而一旦脱险,仇恨敌视家里雇佣的佣兵们无能,找他们赔偿和麻烦的本事和胆子倒是有的,还很大。 哪怕是杀光所有的盗贼,用他们的鲜血也洗刷不了失败的耻辱,雇主女人惨遭凌辱的耻辱。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摆在黑狮子佣兵团面前的,似乎除了投降以外,就没有别的路子可以走了。 凯文忍不住调头看了一眼后头,被拱卫在中间的马车上,牧师“白鹤”也是惨白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两人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无奈与彷徨。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降不退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降不退 就在凯文一张黑脸不住冒汗,心乱如麻之际,晨曦突然双眼一亮,美眸光彩流动,她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于是走前几步,凑到了凯文的身边,轻声说道:“团长,你只管带弟兄们挡住盗贼。从他们手中救出侯爵夫人,以及随后的安抚和善后事宜,一切有我们。包你们平安过关就是。” 话音刚落,紧紧裹着凯文魁梧的身躯,压迫的他连呼吸都困难的,沉重而无形的压力顿时尽数卸去。 凯文欣喜若狂地低头看着少女,嘴角哆嗦着,问道:“真的?” 幸福来得太突然,不由他不怀疑。 “真的。”晨曦很肯定,她微笑着,神机妙算珠玑在握的军师光环浮现在脑后,俏脸神圣而光洁,“你就专心应战好了。剩下的,自有我们负责,你就放心吧。” “好!” 凯文马上选择了相信,无条件的相信,他如释重负的点点头,很有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少女这样说,他虽然不知道少女准备如何兑现诺言,但或许是神秘三人组此前的战无不胜,给他们一行蒙上了神圣的光环,连带着说话的可信度也极为可靠起来。 仔细一想,“老四”、“棕熊”和纳比三位袭击者副首领,无不是武功高强、经验丰富又心狠手辣之辈,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够黑狮子佣兵团喝一壶的,然而无论他们多么了不起,实力多么强横,此前战绩多么辉煌,一旦遇到了诺尔默他们几个,便如同夏天烈日之下的冰雪,除了飞快消融的下场以外,别无它途。 短暂的交手过后,这几位牛气冲天的袭击者,此刻都静静地躺在了谷中,怀着一肚子遗憾,被迫与世长辞了。 再回想起老法师轻描淡写的一根冰箭,就齐膝削断了莫拉比的小腿,扪心自问,凯文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曾经见过的高阶法师也不见得可以。 有了这般拿得出手的战绩,自然也赢得了凯文的高度认可与信任,一如诺尔默和晨曦的厨艺,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出手就令人赞赏、放心。 “弟兄们!” 凯文魁梧的身躯挺直了腰杆,心头的大石一卸掉,就想起自己的职责,连声音都洪亮通透了许多,他环顾四周,看着神色忧虑惶恐不安的同伴们,大声问道:“我们是谁?” “黑狮子佣兵团。” 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十几个声音回答了自家首领,整个佣兵团上上下下,明显还没从心理打击中恢复过来。 “我们是谁?” 凯文呼喝着问道,目光坚毅地扫了一眼佣兵们。 “黑狮子佣兵团。” 这一次响应他的,要比上一次整齐和响亮不少,显然人数也多了不少。 “我们到底是谁?” 刚毅的黑色脸庞再一次怒吼着问道,口水都喷到了面前的佣兵脸上,要知道一副窝囊样的战士,绝对不可能战胜眼前的强敌。 “黑狮子佣兵团。” 到了这一回,终于所有还坚守在防线上的佣兵,都面向首领,高声回答他的问话,隐隐明白过来了。 “不错!我们是黑狮子佣兵团,我们是黑狮子佣兵团的佣兵,以浑身浴血的狮子为标志的佣兵!一如此刻,我们残破的衣甲上面,尽是深红色的鲜血所染,不是敌人的,就是我们自己的,还有和我们并肩作战先走一步的弟兄们所流出来的!因为血流的太多,鲜红染成了深红,直到最终变成了黑色的狮子!” 凯文用力击打着自己的胸膛,“嗙嗙”作响,彷如擂动的战鼓一般,他的语速开始加快,奋力朝着同伴们怒吼道:“不算今天,团里先后已有一百九十四位佣兵成员战死,整整一百九十四位!这些牺牲的成员,都是我们的好兄弟、好姐妹,为了完成任务,心甘情愿的替我们倒下了。难道我们能背叛他们,仅仅为了像一条狗那样活下去,而无耻的选择背叛他们吗?” “不能!” 人丛中发出了呐喊,充满悲愤。 “他们将一家妻儿老小托付给我们,难道我们能抛弃他们的家人,任由他们的家人贫困交加流离失所,沦为乞丐和奴隶吗?” 佣兵团长一边追问,热泪一边涌上双眼。 “不能!” 吼叫着回应凯文,好多佣兵的眼眶都红了,握着兵器的手臂上,青筋暴跳,一如他们的强劲脉搏。 失去成年男人这个家中的顶梁柱,对一个本来就只能勉强挣扎在温饱线上的贫穷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已经成家立室的佣兵自是深有体会,还没成家的,也都耳濡目染,明白生活的艰难。 一想到不久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厮打胡闹的同伴,这会子已是变成冷冰冰的尸体,再也不能回去和家人团聚,出发前家中老小依依惜别倚门而望的一幕,顿时变得更加悲壮、凄凉,甚至是绝望。 这样的情绪一漫延,佣兵们的心头全都沉甸甸的,怎能不高声怒吼? “今日之事,有死而已!我们黑狮子,永不背叛,死战到底!” 高扬起手中的长剑,凯文遥遥向着麦迪娜的位置,发出了高亢嘹亮的吼声,双眼几欲喷出火来,直到此刻,麦迪娜依旧嚣张的保持脚踩朱莉尸体的姿势,依旧尽情羞辱着阵亡的女佣兵! “永不背叛,死战到底!” 一片稍显稀疏的战刀、长剑、短斧与枪矛举了起来,如同不屈的白桦林般,身躯略显单薄却笔直坚挺,连同伤势较重躺在马车上的佣兵、侯爵府护卫,也通通怀着满腔的怒火,朝着面前的法典盗贼团发出战斗至死的誓言。 哪怕他们激战连场,此刻早已手脚酸麻,呼吸急促; 哪怕他们血战余生,身躯前后遍布伤痕,痛楚不已; 哪怕他们奋勇厮杀,武器已然剑折盾裂,不堪依仗; 然而就是这样一群满面血污与泥垢、战袍皮甲残破之人,面对前后夹击堪称死地之局,依然挺直了腰杆,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选择了决一死战,就是不降! 不降! “妈蛋!” 麦迪娜顿时气结,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深深吐了一大口才好些。 她把脚从朱莉的臀部上面挪开,重重跺了跺脚,很是不甘心,明明就要彻底压垮佣兵们的士气,胜利到手,没想到一眨眼,只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凑到佣兵团长身边,交头接耳一小会,由于带着兜鍪,看不清楚长相,只能从体型和衣服的颜色判断是个年轻的女性,也不知她附在凯文耳旁说了些什么,结果就完全反转,本来六神无主的佣兵团长,突然就和打了鸡血一般,情绪亢奋,战意正浓。 真他妈的该死,只差一步,只差最后一步啊! 一百多号残兵,对上超过四百人的盗贼团,三倍多的人数与战力差距; 久战之后的疲兵,遭受养精蓄锐的生力军前后夹击; 即便发生万分之一的逆转奇迹,也要面临莱德侯爵的滔天怒火与事后报复,脱掉贱货衣服之举,本来就是压垮佣兵团这头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种种不利到极点的对比,麦迪娜就不信,这么明显的差距,江湖经验丰富的凯文会看不破,还坚持个什么劲! 她越琢磨越费解,越想越生气,一口气差点没喘匀了,看着前方瑟瑟发抖的莱德侯爵夫人,看着她迷人的大白屁股,麦迪娜越看越不顺眼,突然飞起一脚,喝斥道:“贱货,还不给老娘跪下!” 莱德侯爵夫人当即应声跪倒,膝盖窝被杀气满盈的女盗贼首领这么一踹,痛得她根本站不住,当场就跪了下去,极大的恐惧笼罩了她的全身,吓得是浑身冰冷全身乱颤,抱着头,使劲哭喊着求饶道:“不要杀我!不是我的错,求求你,不要杀我!” “下贱的废物!” 麦迪娜出完气,倒是没有一时恼怒就失手砍了莱德侯爵夫人的脑袋,这贱货虽然没用,那条命可值不少钱呢,雇主可是特意指明,务必要生俘侯爵夫人。 女盗贼首领冷冷看了士气高涨的车队,不屑一顾地说道:“光靠一时的热血和勇气,就能从老娘手上逃掉?真是天真!既然他们那么想死,就成全他们!” 随即麦迪娜朝着左右两名大汉说道:“帕森斯、哈尔登,你俩亲自带队出击。别大意,一动手就全力以赴,不许投降,不留活口!明白吗?” “明白!” “晓得了!” 两名大汉捶了捶胸口,点头致意道。 其中坏笑着的哈尔登,正是前去收编莫拉比残部的那名络腮胡子。 身为法典盗贼团四大副团长中的两名,仅次于麦迪娜的身份与战力,从开战之初就派他们出马,可见盗贼团长对敌人的重视程度。而莫拉比一行的惨状,也说明黑狮子佣兵团这位对手,绝对是个难缠的硬骨头,值得他们全力以赴。 叮嘱完两名大汉,麦迪娜重重一挥手,命令道:“擂鼓,出战!” “咚咚咚咚咚咚”的鼓声回荡在山谷之中,宣告着法典盗贼团的进攻,正式发起! 操,这么嚣张! 乍闻鼓声,黑狮子佣兵们无不是满脸黑线。 没听错吧?盗贼团竟然和正规军一样,随身携带战鼓了? 成排随身携带的战鼓敲击着,排成整齐队形的盗贼开始齐头并进了。 最前面两排拿着标准大小的圆形步兵盾牌,手执短剑;第三、四排是同样装扮的枪兵,一根根长枪斜斜指向天空;后面则是好几排的弓弩手;再接着是手拿大斧、战锤与铁鞭的突击战士; 纯一色漆黑皮甲与战衣的盗贼们,迈着相对整齐的步伐,朝着车队防线压过来,就像一道道黑色的潮水,拍向海边的岩石和峭壁,汹涌彭拜。 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一位黑狮子佣兵的心头,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敌人安静地朝他们走来,四周回响的,只有那节奏鲜明而单调的鼓声,指挥着他们步调一致。 “出击!” 山谷口那一侧的盗贼们听到战鼓声响起,也开始下达命令,步调一致的对着车队的另一侧压迫过来,一模一样的兵种配比下,呈现出的是一模一样的进攻阵型和步法。 两面夹击之势已成,黑狮子佣兵团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子杀气和压力。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菜鸡互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菜鸡互啄 恶战在即,诺尔默侧着脑袋,悄悄问晨曦道:“你刚才和凯文团长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激情四溢?” 晨曦凑到哥哥耳边,轻声答道:“我告诉他,全力对付杀上来的盗贼就行。莱德侯爵夫人那边,交给我们来处理,让他不用理会。” “哦,是这样啊。”诺尔默知道少女一向鬼点子最多,不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找到圆满解决的办法,也是很不容易的,至少他自己就没有丝毫头绪,深深佩服之余,一时间也很好奇,便随口问道:“你找到什么好法子啦?” “很简单啊!”晨曦轻描淡写说道:“根本就不用理会那娘们啊!大战当前,收拾干净眼前的盗贼才是重点,哪来的闲工夫管她?所谓的救她出来,根据战况顺势而为就好了。能救就尽量救,不能救是她自己倒霉,谁还给她打保票不成?你看就她那怂样,死在对面那嚣张婆娘手里,才是最好的结果。” 诺尔默一听头就大了,连忙说道:“那你这不是骗人嘛!万一侯爵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叫凯文团长怎么和雇主交待,我们怎么和他交待?” “压根就不用交待啊。” 晨曦瞪大双眼,很无辜的看着诺尔默,她知道哥哥过于忠厚的老毛病又犯了,只好耐心解释道:“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对吧?和顾忌那娘们的生死,还有区区脸面相比,被眼前涌上来的盗贼杀掉才是最大的问题,是吧?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先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次要的放到后面再说呢?是吧?” “你看看,凯文团长按照我的建议做了,对面那嚣张婆娘也没杀掉侯爵夫人,连只耳朵都舍不得割掉嘛。这证明我说得对,在敌人眼中,我们才是需要先解决掉的大问题,对吧?说穿了,那娘们不值钱!” 晨曦下完结论,最后补充道:“只要战胜了当面之敌,顺便多抓几个俘虏,说不定就有救出侯爵夫人的机会。我们俘虏到的盗贼在团里的地位越高越重要,就越有把那娘们交换回来的可能。所谓被人剥光衣裳没脸见人的事情,小事一桩啦。到时候看我的!” 为了表示胸有成竹,少女还特意举起一只手掌,握了个拳头晃了晃给诺尔默看。 一连串的“对吧?是吧?对吧?”的疑问词交替轮番轰炸下,诺尔默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晨曦语速太快,话里头夹着好几重意思,绕得他思维有点跟不上,觉得少女说的似乎有点道理,可是下意识的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少年不放心的试图确认多一遍,追问道:“真的?” “真的!” 少女极为笃定,朝着哥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特别的亮眼,她眨巴眨巴着美丽的大眼睛,一脸真诚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实锤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笑靥,说出这句熟悉的台词,诺尔默顿时有种想要泪流满面的冲动,从小到大,每当晨曦露出这样的表情,强调她真没忽悠自己的时候,恰恰说明她刚才就是在忽悠,而且是大忽悠。 论到被晨曦忽悠这一方面,诺尔默自认谁都没自己有发言权,说得直白一点,这辈子骗自己骗的最多的,除了永远伟大光辉和正确的母亲大人,就要数到晨曦小丫头了。 诺尔默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趁机告诉妹子真相:哥哥我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曦儿妹妹你给我下的套路!怎么走都走不完! “弓箭手!” 正在默默评估着瞎说大实话可能导致的悲催下场,来自盗贼团的攻势便打断了诺尔默的遐想,手执短剑与盾牌的前两排攻击手还没与佣兵正式交锋,来自后队的弓箭手就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击。 弓箭手一进入射程,名叫帕森斯的盗贼团副团长便下达命令。 此人身材匀称,头戴饰有红缨的铁盔,相貌英俊,和一般人想象中粗犷狰狞的盗贼传统形象截然相反,一对蓝汪汪的眼睛深深陷在眼眶之中,顾盼之间,呈现给人一种忧郁敏感的诗人气质,让人忍不住想向他靠拢、亲近,倘若深闺怨妇遇上他,轻易就会沉沦在他俊朗迷人的外表,以及温柔多情的浪子做派里头。 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极富男性魅力的长相掩盖下,是一颗何等龌蹉不堪的心灵,典型的提起裤子翻脸不认人的渣滓,埋进土里都会寸草不生。 偏偏他还身手了得,不但射术精湛,指挥和应变能力一流,连近身肉搏能力也是出乎意料的强,因此麦迪娜很放心的将弓箭手都交给他统带。 穿透力十足的命令一经下达,多达八排的弓箭手便齐齐举起手中的长弓,开弓搭箭。 “射!” 随着帕森斯一声令下,弓箭手前面四排一齐松开弓弦,整片山谷响起低沉的“嗡嗡”回响声,伴随着“咻咻咻咻”的利器破空之声,数十枝羽箭划过长空,直奔佣兵们的头顶而去。 “射!” 前后脚的工夫,从山谷谷口那一侧,也传来了放箭的命令。 两波箭雨朝着中间佣兵们建立的防线泼洒过去。 幸亏双方此刻还有点距离,不然的话,要是盗贼团的弓箭射程足以覆盖整个佣兵团,那麻烦可就大了,身前身后同时遭受箭矢袭击,任谁都受不了,非变成豪猪不可。 “我靠!” 凯文一边腹诽,双膝微微下蹲,身体尽量缩成一团,一边举起骑士盾,护住自家身前和头顶。 一个盗贼团,配备有这么多的弓箭手,当真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火执仗拦路劫道的做派,完全不拿朝廷当回事。就不怕让人知道了,会派出正规军彻底绞杀干净? “操!” 佣兵们和护卫们纷纷骂娘,有盾牌的居高盾牌,没有盾牌的举起破开的马车车厢板、顶盖等一切能用来遮挡身体的东西,实在找不到趁手家伙的,就光棍地直接趴下躲到马车下面,车队别的不说,载人马车和运送行李的货车有的是,可供当成躲避之处甚多,倒是体现出体量大的好处来。 “再射!” 帕森斯又喝道。 后面的四排弓箭手也完成了射击的任务,又是数十枝羽箭倾泻到佣兵车队里头,压得所有人都跟头鹌鹑似的,缩起脖子翘起肩膀,十分的被动。 “射!” “再射!” “射!” “再射!” 佣兵们很是无语,不久之前还将袭击者射得苦不堪言,然而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佣兵团一行感受敌人优势远程攻击手段的滋味了。 节奏鲜明、清晰的交替着,射出足足三波箭矢之后,盗贼团的前锋,已经推进到离车队防线不到十米的位置,近战即将开始。 然而盗贼团这番气势汹汹的大面积羽箭攻击下,战果少得相当可怜,除了极个别运气差点的佣兵和护卫被射中之外,几乎没有取得实质性杀伤,关键的是连命中要害的一个都没有。 “可以了。” 强忍着身体的疼痛,阿伦疲惫无比的下达了指令。 他此刻坐在莱德侯爵府某位少爷的马车上,倚着靠枕,侧着身靠近车窗,厚实的车厢壁板足以保护他不受弓箭的伤害,因此他从窗洞朝外头观察着,指挥自家的弓箭手。 经过牧师的救治,他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重伤之后,战力尽失,连一级战兵都不如,还好眼力、经验不会因身体受伤而消失或者减少,躲在安全地带担任射击指挥很合适。 仔细观察着不断逼近的大队盗贼,此前阿伦不断修正己方选择射击的目标、距离等参照数据,觉得十足把握了才下令出击。 太好了,终于轮到我们动手了。 听到副团长开口,围绕在他马车附近的弓弩手无不精神一振。 “瞄准,射!” 一个粗壮结实的佣兵替佣兵副团长传达了命令,他一手持盾,一手握着短剑,守在车厢门口,神情彪悍,实力大约在二级战兵左右,显然是被派到阿伦身边保护他的佣兵战士,这时节恰好也能替气息衰弱的阿伦担任传令兵,不然的话,光凭阿伦自己喊,恐怕传不到整个阵地两边。 “咻”、“咻”、“咻”、“咻”,从马车护座、车厢里面以及倒毙的马匹后头,不间断的一连十多根弩箭激射了出去,佣兵团的射手们借助大量实物作为掩体,朝着既定目标射击。 “啊!” “我操!” “哎呦!” 乱七八糟的惨叫声充斥着盗贼团的各个兵种,捂着眼睛的剑盾手,胸口中箭的长枪兵,一一倒了下去,特别是缺乏盾牌庇护的长弓手,成了打击的重灾区,足足有三个胸部、腹部被弩箭命中,单纯比较伤亡数字来说,盗贼团一方却是颇为惨重。 阿伦很清楚惨烈的肉搏战过后,佣兵团一方剩下的射手人数既少,臂力也远不如对面的生力军,和盗贼们比拼弓力是极为不智的行为,干脆命令还有射击能力的弓弩手统一选用弩机射击,而且将射击点选在车队防线拱卫的马车上,一方面占据一定的高度,居高临下瞄准射击都容易些,另一方面集中射击,往往两人同时攻击一名目标,加上放盗贼们靠近了再后发制人,弩机的短距离威力得到充分发挥,命中率和杀伤力都是相当的高,几乎每一根弩箭都获得战果。 然而佣兵团来不及欢呼,就在阿伦下达射击命令不到一秒钟之后,帕森斯也给出了相应的指令。 “齐射。” 他冷声喝道。 八排弓箭手同时举弓抛射,除了被射中倒地的弓手之外,这么多弓箭手一起抛射,足以将面向他们这一边防线上的佣兵全部笼罩在打击范围之内。 面对瓢泼大雨般劈头盖脸射至的羽箭,佣兵们只好继续无奈地扮演鹌鹑的角色,举高盾牌做出规避动作。 异变就在此时发生,借助齐射的羽箭掩护,迫使佣兵们纷纷遮掩闪避的同时,盗贼弓箭手阵中隐藏着的秘密兵种,两排弩手悄然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瞄准闪避过程中不可避免露出的破绽射击,凌厉的弩箭眨眼的工夫就从空隙之中钻入,弩矢入肉的声音几乎与惨叫声一道出现。 猝不及防之下,足足近十名佣兵和护卫应声倒地,同样被射手瞄准了要害攒射,造成的杀伤也是同样恐怖的,于是由寥寥几排佣兵组成的防线,仅仅一轮弩箭暗算后便出现了好些个缺口。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獠牙初现 第一百二十七章 獠牙初现 饿狼终于张开了嗜血的大嘴,朝着猎物露出锋利的獠牙。 “不好。” 阿伦心脏猛地一揪,人一着急,苍白的脸色病态毕现,身为射手的他沉着冷静,却不以急智著称,盗贼团阵中藏着这么多擅射的弩手,完全超出了己方的预计,原本就因人数不足导致的防线不够厚实的劣势,立刻变得更加单薄,也更加明显了。 “齐射。” 帕森斯面无表情的又一次下达命令。 一样的瓢泼箭雨覆盖,底下一样的夹杂着弩箭的偷袭,弧形抛射的羽箭与直线射击的弩矢,共同组成了让佣兵们防不胜防的致命打击,明知是阳谋,偏偏就是防御手段不足,远程压制兵力不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破解。 有道是顾得了头顾不了腚。 这是瞬间出现在佣兵脑海里面的念头,哪怕是尽一切可能缩小了体积,拼命用盾牌遮护全身,一样的无济于事。谁能想到盗贼的弩箭,竟然能从彼此的人缝之中找准了空隙,角度刁钻的对准了膝盖、脚踝甚至是脚面射击,距离这么近,下手这么阴险,让人怎么躲? 看着狼狈不堪的敌群里面,发出惨叫和怒骂的将近十个佣兵和护卫,帕森斯英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即便阿伦指挥的佣兵射手也完成了第二轮射击,又杀伤了七八个盗贼也是这样。 接近一比一的交换比,对于人手充足的法典盗贼团来说,这点损失完全不成问题。 黑狮子佣兵团的感受就不一样了,进一步提高警惕和防御之后,第二轮弩箭虽然没像前一次那样,直接袭杀那么多佣兵,大多只是射中了看上去不那么重要的部位,问题是贴身近战在即,谁的膝盖中了一箭,战力少说也丢了一半,原来势均力敌的战斗,就会变成苦苦支撑的尴尬局面,撤退都慢上好几拍。 “后排补上去!” 凯文断然大喝道。 人手严重不足,本来这一面就只能摆出每排十人,一共四排的单薄防线,剩下的就是放到后头马车周围,归阿伦指挥的弩手了,连预备队都根本安排不了。 关键时刻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自愿负责堵漏的诺尔默三人组。 遭受盗贼团弩手连续两轮偷袭之后,佣兵团此处损失的人手几乎占据了半数之多,整个防守阵型变得稀稀落落,不成模样。看着盗贼前排的剑盾手仅仅咫尺之遥,肉搏战马上开始,佣兵团长被迫进行了调整。 后面几排还能正常战斗的佣兵立刻顶到了前面,补上了前两排空出的位置,刚刚站定,勉强补满前两排出现的缺口,盗贼团的剑盾手已经发动了猛攻。 原本声音单调、节奏偏快的鼓点声,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敲得又重又慢。 与此同时,盗贼团的刀盾手们,也照着鼓点的节拍,“呼”、“哈”、“呼”、“哈”的呐喊起来。 他们左手举高圆盾,盾牌上沿来到眼睛的下方,与头盔两侧的铁片一道保护好脸颊,使劲顶住佣兵砍来的刀剑斧头,右手则握紧短剑,按照鼓点的指挥,朝着面前佣兵的防守弱侧直接捅过去。 短剑一经刺出,不管是否取得战果,便快速收回,人重新回归防守姿势,蓄力蓄势之后,又根据鼓点的敲击,再次“哈”的一声狠狠刺出短剑。 没有什么多余的招式,排成密集队形缓缓破阵的盗贼剑盾手,动作整齐划一,既有几分军队的架势,又颇像传说中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傀儡士兵,只知道按照既定的信号做出固定的攻防动作。 然而单调到貌似滑稽的一幕过后,杀伤的高效性显现在众人面前,第一排的佣兵纷纷后退,习惯了各自为战,往日最多也是几个人小组配合搏斗的黑狮子佣兵们很不适应,一交手就有好几个吃了大亏,伤在敌人手里。 “自由射击!” 阿伦看了一眼战况,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命令道。 双方一近身厮杀,彼此身体靠的太近,继续由他把控射击的具体方式和节奏,就很不适合了,只能由射手们见机行事,自行决定射击的目标和速度,倒也能发挥出他们经验丰富的优点。 可惜眼前佣兵一方的形势相当的不妙,与沉默着只顾按照鼓点、黑着脸埋头一剑接一剑刺向佣兵腰肋或胸口等软肋与要害的盗贼相比,黑狮子佣兵们不是高声呐喊,轮圆了胳膊向敌人的脑袋挥刀砍去,就是怒喝着使劲朝对方正面劈出斧头,光看气势和听声音的话,似乎佣兵团一方占据了战场的主动,然而仔细观察战斗的细节,聆听双方口中发出的声音,却是佣兵们闷哼着不断受伤、踉跄着后退的出现。 战线在悄然后移。 看到己方形势越来越危急,晨曦不干了,正准备冲上去参与近战,突然抬起的手臂被腰间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低头一看,不禁转怒为喜,连连埋怨自己: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件宝贝? 少女一把解开绸带,举起上面系着的东西,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海螺,漂亮到近乎妖艳的程度,随着晨曦念诵咒语,小小的海螺变得流光溢彩,倍加美丽,一股冰冷的气息随即涌现在螺口,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见隐隐的蓝色旋涡,在螺口里头不住回旋。 “去!” 将目标锁定位于中部的盗贼弓弩阵,晨曦完成了整句咒语,话音刚落,蓝色旋涡便从海螺口疾射出去,照着施法者精神的定位,直奔正在埋头安放弩矢的盗贼弩手们,佣兵持续受伤的结果,少不了他们暗箭伤人的功劳。 离开螺口的初始,只是小小的一团水雾,色泽微蓝,很不起眼,然后越飞个头变得越大,飞临目标头顶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一股直径四至五米的冰冷旋风,直直照着盗贼弩手的头顶盖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与惊呼声中,五六名盗贼弩手变成了冰雕,每一座冰雕都保持着几秒钟前的模样,有的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有的抬腿想跑却没能如愿,有的朝着旋风袭来的方向举起了弩机,仿佛能用弩箭将眼前那可怕的魔法给射下来。 连带着一块遭殃的,还有几名长弓手,位于弓箭阵外围的他们同样躲避不及,无论是身躯还是四肢,只要是被旋风波及之处,通通变成了晶莹湛蓝的冰雕。 其中一名长弓手拼了老命向着外侧扑倒,眼看有可能躲得过去,冰冷的旋涡就杀将过来,一把裹住了他的身躯,结果前倾的身子除了脑袋以外,其余的躯体尽数变成了半透明的湛蓝色冰晶。 看着单脚站立、身体向前倾斜的冰雕脖子上面,安放着一颗依然有血有肉,但却失去生命迹象的头颅,左近的盗贼无不被唬的面无血色,两脚发颤。 被法术秒杀的同伴死鱼般突出的双眼,茫然而凄惶,透着股难以形容的死亡气息,偏偏体内还剩最后一口热气尚未彻底断绝,正从张开的嘴巴向外缓慢飘散,情形诡异到令人发指,他们看着看着,顿时感到整个人都不好了,身子从内到外的直冒寒气。 这就是二阶的“冰之旋风”,杀伤力与覆盖范围很是不俗的冰系法术,正是来自老管家不久前给晨曦的馈赠,如今头一回出手,就给气焰嚣张的法典盗贼团当头一棒,浇了好大一盆冰水,透心凉的那种。 晨曦一拍手掌,懊恼不已道:“早记起手里头有这么一件大杀器,又何至于让对面那群混蛋这么嚣张,伤了咱们那么多伙伴!” 似目前这等规模的两队人马正面对战,尤其是山谷之中横截面积不大,想躲都没多少空间躲,正是“冰之旋风”这类强力法术大发神威的最佳时机,堪称是合法谋杀的首选,使用起来不要太顺手。 无奈凡事都有两面性,晨曦手中的这件法器,每次使用之后都必须耗费一刻钟的时间,用来自行补充水系元素,若是没有这项约束的话,盗贼团这区区几百号人马,还不够少女用法螺杀的。 “迟到总比不到强。” 耳边响起弓弦低沉有力的嗡嗡声,以及少年开解妹子的声音。 就在少女惋惜的当儿,诺尔默一箭射出,了解了一名盗贼剑盾手的性命。 那厮印证了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此前刚好一盾牌砸得身前的佣兵踉跄后退,正狞笑着准备抢前一剑捅进他的胸膛,就被眼疾手快的少年当头一箭,命中了面门,立刻了账。 诺尔默和晨曦的接连努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拾了将近十名盗贼,效率不可谓不高,然而对于整条摇摇欲坠的防线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远远弥补不了总体人数以及久战乏力的劣势,盗贼团正面突破佣兵的防线,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看清楚了么?贱货!你雇佣的那伙笨蛋黑狗,一头接一头的倒下毙命,马上就要被我们消灭干净了!” 刻意将“黑狮子”贬低成“黑狗”,麦迪娜一把揪住莱德侯爵夫人的发髻,用力之猛,差点将她的头皮扯出血来。 可怜的侯爵夫人啜泣着,不敢有丝毫的抗议,就听到盗贼首领冷笑着,弯着腰向她指着厮杀中的双方说道:“你好好看着,看着我们怎么杀光你重金雇佣的佣兵,怎么杀光你生下来的废物儿子们。然后啊,就轮到你这贱货光着屁股,乖乖去给人当性-奴了!开不开心啊,啊?哈哈哈哈!” 耳边是盗贼团长嚣张而冷酷的话语,跪在车厢顶上的莱德侯爵夫人泪流满面,心乱如麻,都不知该向哪一位神明祈祷,祈祷祂帮助自己,拯救自己,摆脱眼前羞耻而无助的局面,避免日后的悲惨人生。 显而易见,幕后黑手给两家盗贼团下达的命令,是高度一致的,至少在如何处置莱德侯爵夫人方面,都曾特意单独叮嘱盗贼首领一声。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持续恶化 第一百二十八章 持续恶化 又一名前排的佣兵被对手的盾击直接撞倒,没等后排的伙伴上前补位,凯文一个加速,魁梧健硕的身形已然出现在缺口的位置。 成功打开缺口的盗贼刀盾手正准备踏前一步,率先扩大突破口,就觉得眼前一花,一只抬高的靴底在他面前迅速变大,紧接着,重重踹在了他的盾牌上面。 伴随着谁听了都会觉得牙齿发酸的“咯吱”声,惨被一脚踹得变形的盾牌,连同紧握把手的小臂一道,猛然撞回刀盾手的胸口,那股子力量之澎湃,顿时使其胸口剧痛,喉咙一甜,一口气憋在胸膛里头,差点就憋得他晕死过去。 这一脚的力道好足,盗贼刀盾手的双腿不由自主地离开地面,说时迟那时快,又重重地撞到身后的那名刀盾手身上,连带着将那一名盗贼也撞得站不住脚,一块栽倒在地上。 “我勒个去!” 后排的刀盾手摔了个四仰八叉,后背一阵酸痛,身上还压着前排的盗贼同伴,死沉死沉的,于是便骂了一嘴,好发泄对这场无妄之灾的不满,随即犹豫着,是该叫骂一声敦促同伴麻溜点自个儿爬起来,甚至是直接一把推开他更有效,就看到同伴艰难地仰起头,“噗嗤”一声,吐了老大一口血来。 黑红色的血雾从同伴的口中喷洒而出,一秒钟前还觉得自己倒霉透顶的刀盾手,下意识地咧开大嘴无声欢笑,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尽管前排那位全身的重量依旧压在他身上,却怎么瞧怎么顺眼,脑瓜子转的飞快。 多好的一块肉盾哪,真不愧是以皮糙肉厚著称的陷阵好手! 感谢幸运女神庇护,这一脚不是踹在老子胸口! 不提从对比中获取幸福感的盗贼刀盾手如何胡思乱想,如何心里面一阵的后怕,完成了临时堵漏的任务,凯文身形一晃,又迅速退回原来的位置,准备随时支援下一个出现险情的地方。 而第二排的那名佣兵,早就默契的趁着团长大人亲自封堵缺口的当儿,扶起了被撞倒的伙伴,然后自己抢前一步,手舞钢鞭,替换到了最前排接敌的战位上。 迎着佣兵砸下的钢鞭,是一左一右两根刺向他的长枪,闪着寒光的锋利枪刃,将凯文团长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少许优势给挡了下来,正是来自盗贼团第二阵的长枪兵们出手了,时机掌握的极好。 看到两名部下被佣兵团长一脚踹倒、踹伤,络腮胡子哈尔登不但没有丝毫的不爽,反而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还心情大好的转动起双手的手腕来,一对厚重的步战戟便以他的食指为轴,缓慢而匀速的转动起来。 戟身犹如风车的扇叶般,边转动,边“呼呼”的发出沉重的破空声,夹杂在惨叫声此起彼伏的生死搏斗之中,很不合时宜,一如步战戟主人此刻那张显得特别怪异的笑脸。 哈尔登确实挺高兴的,别看不远处的黑大个方才这一脚战果不俗,对佣兵一方的士气提升也不小,可惜从佣兵团长的出招可以看得出,这所谓提前介入一线厮杀,恰恰一方面证明形势恶化的太快,防线有随时崩溃的危险,因而凯文已经有些失去方寸,拿捏不准亲自动手的时机了。 另一方面,高手的眼光都差不了,凯文退回原位之后,黝黑的脸庞曾经出现短暂的潮红之色,虽是稍纵即逝,却被眼光老辣的哈尔登及时捕捉到了。这证实佣兵团长在先前的一战中,皮外伤不少之余,确实还受了颇重的内伤,很可能已是强弩之末,再多来几次刚才这样的应急之举,恐怕不用自己叫阵,魁伟的汉子就要未战先倒了。 对于负责指挥刀盾手、长枪兵陷阵的盗贼团副团长来说,能让佣兵首领不断着急,快速耗尽残存的斗气与力量,肯定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够不战而胜,那绝对是一件大好特好的事情了。 牧师“白鹤”也很着急,他刚刚对一名膝盖中箭的佣兵完成救治,看着伤兵受创的地方开始慢慢愈合,“白鹤”便嘱咐道:“再修养一刻钟才能上去”,说完感觉一阵恍惚,精神疲惫得很,唯恐跌倒的他连忙坐了下来,靠在车厢壁板上面休息。 “还撑得住不?” 巴特尔关切地问道,习惯性的身子前倾,想看清楚一点牧师,未曾想动作仅仅稍微大点,肩膀就传来一股钻心般的疼痛,痛得自诩坚强的山地矮人龇牙咧嘴,直冒冷汗,话刚说完就皱起眉头,露出难得一见的软弱表情来。 前头一场激战下来,牧师释放了好些个大面积的治疗术和恢复术,这可是二阶的法术,每一个都对魔法师的法力储备、精神力带来很大的消耗,尤其是最后袭击者突破防线的当儿,“白鹤”毫无保留的快速施法,为佣兵伙伴续命的结果,就是自个的法力快速见底,现在已是力不能及了。 “尽力吧。” 牧师闭着眼睛,没有正面回答同伴的问题,战斗到这个时候,完全是凭意志力在支撑,一口气松掉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刻能有机会获得短暂的休息、冥想,还要多亏普利坦德替“白鹤”承担另外一侧的压力,否则的话,牧师很可能已经耗光全部的精气神,沦为一条人干了。 靠在另外一面壁板上的阿伦,也是面带愁容的看着牧师,那张白的很不正常的脸庞,正无声诉说着老伙计有心无力的现状。 说来可怜,黑狮子佣兵团的所有副团长,凯文深深依赖的三名副手,此际一概半死不活的凄惨模样,只能乖乖待在后阵的同一辆马车上面,看着伙伴们节节败退,无能为力。 “我去帮帮里兹,光头快顶不住了。” 佣兵们两面受敌,遭受盗贼围攻的另一面上,由于没有高阶战士的存在,仅能依靠五级的汉森和四级的里兹主持大局,承受盗贼团另外两名副团长带队猛攻,情况有多糟糕可想而知,都快用岌岌可危来形容了。 巴特尔看得憋火,实在忍不住,准备上去拼命。 “你给我踏踏实实待着!光头暂时还扛得住。‘治疗术’不是‘痊愈术’,没那么快彻底恢复,你抓紧时间多休息一会,就能多恢复几分战力,现在你连二级战兵都打不赢,上去就是送菜,一刀斩首的事!你再等一阵会死啊!” 牧师难得发火,冲着巴特尔就是一阵猛怼,喝道:“就不能让我喘口气,安安静静冥想一会?” 被“白鹤”这么一吼,巴特尔老实了一点,只是看着里兹和汉森围攻对方一个瘦瘦高高的盗贼,仍被对方杀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山地矮人都替两人着急起来,生怕他们一不留神就伤在对方手里头。 当然,他也知道牧师说得很对,以自个儿眼下这副德行,这时候贸然冲上去别说帮忙,还会连累光头,于是却只能继续待在车上嘀咕,说些诸如“妈蛋,要是老子没受伤,收拾你根‘竹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之类的废话,算是从精神上支援弟兄们,顺便安慰安慰自己。 里兹的情况确实相当不妙,虽然连连嘶吼,仍被敌人劈得步步后退,战力上的明显差距,远不是体型上的差别所能体现出来。 比如他和汉森面对的这根“竹竿”,又高又瘦,看上去似乎弱不禁风,其实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七级战兵,随便一刀挥出,上头蕴含的力道和火系斗气,就迫使里兹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也不过是勉勉强强接下来。 其实最让他吃不消的,是敌人那可怕的速度,似慢实快的出刀,却是快得离谱,他想躲闪都做不到,只能老老实实硬接,一刀又一刀顶下来,结果就是此刻两臂酸麻,全身气血不畅,外加五脏六腑都快被震散的感觉,个中的酸爽,只有当事人里兹才清楚。 这么根表情木讷的“竹竿”,乃是法典盗贼团的副团长之一,与另一名同僚负责率部包抄谷口这一面,瘦高的体型掩盖下面,实则是一名兼具力量与速度的攻坚高手,按照真实属性,应该归类到“钢条力量型”的那一类战兵,战力出众,故此由他统率盗贼陷阵。 对着同样被羽箭和弩矢夹杂着,飞快削弱近半战力的佣兵防线,“竹竿”仅仅两个照面,就接连劈飞了两名勇敢地顶在他正面的佣兵。 第一刀砍下,凌厉的刀罡直接劈开对手的盾牌,火红的斗气顺着刀风,从被劈成两半的盾牌中间窜出,飞快撞击到佣兵身上,可怜实力差距悬殊的佣兵几乎被这一刀切成两半,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已牺牲在倒飞的半路上,落地之时已经断了气。 “竹竿”不动声色,又是一刀劈出,仿佛刚才砍杀的不过是一只蚱蜢,不值一提。 第二刀直直劈在一把厚背钢刀的刀刃中部,雄浑的力道瞬间传到钢刀的主人臂上和身上,正红着眼呐喊着冲上来拼命的这名佣兵,臂骨断裂人被击飞的同时,整个上半身都被对方的火系斗气包裹。 他即刻惨叫着在泥地上打滚,试图用滚动将燃烧的火焰熄灭。 这一回“竹竿”微微皱了皱眉头,对于没能一刀将对手劈死,很不满意。 一前一后扑上前的佣兵,一死一重伤,敌人勇冠三军的架势,迫使汉森和里兹不得不上来包夹,这才险之又险的守住了防线。 形势持续恶化。 不仅如此,柿子先挑软的捏这种浅显不过的生活常识,盗贼们也是麻溜得很。 一经交手,呼喝着配合的两者当中,里兹无疑就是那颗软柿子,先收拾哪一个,很好选择。 于是四五个攻守回合之后,“竹竿”已经摸透了两名敌人的底细,并且做出了决断,只是刻意板着脸,不动声色。 估算好距离,“竹竿”突然朝着汉森一刀拦腰斩去,火红的斗气吞吐之间,将本来就绵长的弧形刀刃,朝外延伸多了足足半尺长,声势相当骇人。 烈焰尚未近身,温度便已显著升高,露出狰狞的面目。 汉森双目一凝,一看刀势就知道自己正面接不下来,顿时双腿同时发力一蹬,向着身后疾速退去,好避开对手这凌厉一斩。 游斗游斗,不顾实际情况硬扛硬顶,就不是合格的游斗战术了,避其锋芒才是王道。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里兹断臂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里兹断臂 “竹竿”等的就是这一刻,汉森一全力后撤,他那貌似气势汹汹横劈而去的长刀,便划过半个圆圈后悄然变向,改为自下往上撩,刀锋呼啸处,目标却是里兹。 从另一侧上来游击,试图替汉森分担一些压力的里兹。 靠!原来真正的目标是老子! 里兹那里还不明白敌人的意图,急切之间,他那颗油锃发亮的光头上面全都是汗,一半原因是下午的太阳光线太猛,照的,另一半原因是激战底下,高强度运动和发力,热的。 现在还要额外加上突发紧张而多流出来的汗水。 敌人刀速太快,里兹要援助同伴,本来又是向前踏出的步伐,想抽身却步或者朝两侧闪避,都已经来不及了。 光头素来悍勇,这时节索性一声暴喝,只堪外放在胸口形成护盾的斗气顺着经络,瞬间流到右臂上头,一股脑儿加持在握着短斧的手臂上,以攻代守,对准劈来的长刀迎了上去! 他修炼的乃是土系斗气,斗气里头出了名的擅守不擅攻之类型,鉴于其个人出身和有限天赋,结合矮而粗壮的具体体型,一身战技也是走的稳妥路线,左手盾牌右手短斧,可攻可守,说好听点算是攻守兼备,难听点就是万金油,什么都会点,但什么都不出彩。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里兹急中生智,将具备厚实坚固特点的土系斗气通通加持在短斧上头,保留了斧头锋利优点的同时,又使得兵器的总体杀伤力上了一个台阶,彷如一柄厚重的大铁锤,反而无意中变成危急关头最恰当的应对之道。 “当”的一声,主动迎击火系斗气的黄光被劈得七零八落,可怜四级战兵即使将全身所有的土系斗气都叠加在一个地方,也承受不住高出好几个大级的对手一记劈斩。 初阶战兵与中阶战兵之间的鸿沟,毕竟不是单纯依靠勇气和拼命就能弥补得了的。 里兹被一股巨力劈得整个粗壮的身躯都飞了起来,不由自主向后倒飞,持斧的右手在巨震之下,麻木到了毫无知觉的程度,朝着身体外侧荡了开去,也不知道有没有骨折什么的。 不好! 光头暗中哀嚎一声,人还没落地,“竹竿”就大步一迈,一连高速迈了好几步,赶上了他。 “竹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他这么一算计,如愿击飞了里兹还是小事,关键是拉开了和汉森足够远的距离,此刻一心追击里兹,落在后头的汉森想帮同伴一把的话,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闪着红光的弯刀顺着方才招式的势,化撩为砍,照着短斧已经被震离胸口,门户大开的里兹劈了下去! 里兹无可奈何,双脚不沾地,意味着无法从大地借力,失去了腾挪的可能,身上斗气又被刚才那一刀彻底劈散,情急之下,只好将左臂横到胸前,憋足劲,竖起盾牌,依靠躯体自身的力量撑住盾牌,来承受敌人灌满斗气的这一刀了。 虽然后果现在就可以预想得到。 说白了,和江湖中盛行的“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之戏谑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是弱势挨揍一方,输人不能输阵的自我安慰,自我打气的法子罢了,一点卵用都没有。 “光头!” 汉森一声爆喝,刚从急退中站稳脚跟的他,实在追不上“竹竿”的速度,眼见同伴为了帮助自己,反倒落入敌人的圈套,汉森又急又怒,在无比愤怒的驱使下,竟然不管不顾的,运足斗气用力一挥,将手中的鬼头大刀当成了飞刀,灌注斗气后朝着敌人后心就扔了过去! 只是呼啸而去的鬼头大刀还在盘旋的路上,“竹竿”的弯刀便已劈中了里兹的盾牌正中央。 缺乏斗气加注的木制盾牌,哪怕厚重的木头外面还裹着一层铁皮,也完全扛不住代表七级战兵真正实力的一刀,它如同薄木片一般应声而裂,大小碎片四下飞散,厚实的盾牌不堪一击的直接后果,是里兹一根胳膊的齐肘而断! 火系斗气的暴戾,对兵器锋利程度的额外加成,虽然没有水系、冰系和金系斗气的那么出名,却仍是相当惊人,刀割薄纸那样简单利落,里兹那条比寻常人大腿还要粗壮的胳膊,就这么从肘部被轻松砍断,带着平滑的切口与洒落一地的鲜血,整根小臂打着滚掉落下地。 直到断臂掉落尘埃,五根粗短的手指仍然紧紧握住盾牌背面的那个握把! 里兹一声惨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温热的鲜血从断臂之处狂喷出来,剧痛伴随着大量的失血,骤然使得他眼前发黑,下意识的就丢掉右手的斧头,死命去捂伤口,身子也开始控制不住的,满地打起滚来。 脑后传来某种厚重的利器破空的刺耳“呜呜”声,那是汉森使出全身力气并加注斗气的鬼头刀到了,“竹竿”带着胜利的微笑,以支撑腿为圆心,顺势灵活的转过身,刻意潇洒地一挥刀,便将袭向自个后心的鬼头刀一招劈飞,打着筋斗向着某处飞去! 雕虫小技。不过,也是时候收割那颗光头了。 将汉森的兵器远远击飞之后,“竹竿”没急着去追杀汉森,毕竟身后惨叫着挣扎的里兹连逃跑都困难,先行“处理”掉更保险,也更划算。 至于短时间内赤手空拳的汉森又能如何,靠眼神杀伤自己么? 于是他又是一个潇洒的转身,上赶两步,来到里兹的身边,然后一脚踏在他的后腰上面,顿时踩得粗壮的光头无法继续滚动,“竹竿”带着满意的神情,手臂一扬,就准备一刀砍下里兹那颗标志性的光头。 里兹情知大势已去,只是倔强的他依然不肯就范,一边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臂,一边运足全身剩余的力气死死挣扎起来,眼角、嘴角都因用力过度而迸裂,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抵不过腰间那道如小山一般沉重的压力,左右挪动一分半点还行,想要彻底拱起身子就难了。 对于脚下败将死到临头,仍然不知好歹的做法,“竹竿”显然被激怒了,这粗壮的身躯一拱一拱的,需要不停用力压制,砍起头来毕竟很费劲,于是他喝骂道:“妈的,你个死佣兵还敢乱动,再他妈乱动,老子非把你十个手指头都给剁下来不可!” 威胁完,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继续喝道:“还不给老子跪好了,乖乖等我剁下脑袋,你也少受些罪,我也拿点功劳,大家都方便。” 想来这法典盗贼团,也有按照割取首级多少,计算战功的规矩,尤其是像里兹这样一看就是头目之流,还会有一定的加成点数,他因此宁可多费些口舌,也要尽可能保证脑袋的完整性。当然了,将敌人踩在脚下肆意嘲讽,也是很能体现优越感的一种事情。 可惜想归想,话唠常常要为浪费时间而付出代价,“竹竿”也不例外,一黑一白两道光芒的袭来,彻底打消了他的如意算盘。 这黑白两道光芒来得好快,直杀到他的身旁,“咻”和“嗖”的破空之声才传到他的耳中,其中“嗖”的一声还特别的轻,借助另外那声“咻”的掩盖,差点就瞒过了“竹竿”。 幸亏他的直觉很灵敏,警惕性也高,卖弄嘴皮子嘚瑟之余,依然竖起了耳朵,聆听周围的动静,双眼不时注意着左右,此时眼角一扫就察觉到共有两道光芒袭来,附在光芒之上的杀意,顿时便激得“竹竿”全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他一声怒喝,扬起的弯刀即刻灌满火红的斗气,改变计划抡向暗器来袭的方向。 当头射来的乃是一根羽箭,势大力沉,箭速飞快,向下劈砍的弯刀一碰到箭杆,就能感受得到箭上蓄满的强大力量,白色的斗气乍一看似乎平平无奇,劲头却是绵长醇厚,光算力道的话,和四五级战兵持枪突刺差不了多少,原以为轻轻松松就能劈飞羽箭,竟不得不临时多消耗几分火系斗气才行。 “竹竿”的战斗经验何等丰富,敏锐的感觉到这根羽箭的与众不同,刀刃刚一接触箭身,便当机立断加大了斗气的输送,算是顺利将射向他面门的这一箭化解掉。 紧接着,弯刀带着比出手时更大的力度,更快的速度,劈向身前左下侧,“竹竿”可没忘记,那里还有偷偷摸摸瞄准下半身的某种暗算之物,虽然他已经开始迈步改变站位,稳妥起见,还是将威胁彻底消除了才可安心。 目光到处,“竹竿”看得仔细,那是一根黑黢黢没什么光泽的弩箭,上头附带的斗气也是色泽暗淡,想来除了鬼鬼祟祟的偷袭“特长”之外,没多大的用处,尤其是在他的弯刀即将劈中弩箭的情况下。 眼见弯刀刀刃即将以正常的轨迹命中弩箭箭身,一切按照他的设想进行,无情的现实给了“竹竿”一个大大的“惊喜”,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一点微弱的亮光,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闪现在他握刀的右手肘部。 这点亮光亮度之弱,若不专心盯着他肘部位置的话,肯定会被当成是兵器对阳光的反射,即便是提前告知一声,也很可能照样产生同样的错觉。 于是就在一刹那之间,“竹竿”感到手上那把弯刀,那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随身兵器,莫名其妙的变轻了,而且是足足变轻了好几倍之多! 作为一件物品,刀是不可能突然重量变轻的,真实的情况,其实是他手臂上的力道突然变大了许多,问题在于,这一切是在他本人没有发力的前提下。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有道是“变起肘腋”,“竹竿”根本来不及补救,身体本能的按照惯性驾驭弯刀,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于是便眼睁睁看着刀刃,从黑黢黢的弩箭上方一丁点的位置划过去、过去、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难兄难弟 第一百三十章 难兄难弟 我去! “竹竿”惊恐地张开嘴巴,怒喝还憋在喉咙里头,没能彻底从嘴巴里面绽放出来,剧痛的感觉就已经瞬间从大腿传到了头顶。 “操!” 怒喝及时转变成怒骂,很贴切的抒发出“竹竿”此时的感想,钻心般的痛楚,剩下一点点露在外面的箭杆尾巴让他知道,那根不起眼的弩箭,已经几乎整根没入了他的左边大腿! 外放到体外形成战甲与战袍的火系斗气,别说挡住弩箭,竟然没能对其起到稍稍拦截或者延缓几分的作用。 那可是七级战兵巅峰状态下的斗气,充沛而浑厚! 万幸,似乎没直接射断大腿骨,只是擦着骨头边上过去,穿透了大腿的肌肉。“竹竿”强忍剧痛,低头瞄了一眼,对自己的伤势做出了评估。 他压抑着痛苦,朝着车队中部的方位怒吼了出来:“是哪个王......” 没来得及把“八”字和后面的更多深层意见和真挚情感表达清楚,进而深情问候对方一家全体女眷,一朵“银花”闪亮出现在他的眼前,向着“竹竿”尽情怒放。 这朵不断闪烁、变幻的“银花”,其实是由寒光闪闪的枪尖于空中高速舞动,描绘出来的美丽图案,周边荡漾着一圈圈的涟漪,乃是空气高速摩擦之下,冷热两种气体交织缠绕所产生的异状,共同形成了外圈的神秘花纹,只为追魂索命而来。 一名相貌堂堂的高大少年,已是枪到人到,持枪杀至面前,神情专注。 “竹竿”亡魂大冒,如今之计,除了不惜一切代价越过眼前这道坎以外,别无他法。毕竟能混到盗贼团副团长的人,也都是悍勇之辈,最不缺生死关头的考验,一有决断,便知道该怎么做,他尽情催吐着体内的斗气,于极短的时间内在胸口和面部形成红色的光晕,竟是完全放弃了对身上其他部位的遮护,专注于对抗袭向正面上半身的枪花。 同时,他分出一股强大的斗气到右臂,持续加注在弯刀上头,从刀尖延伸出去的斗气刀罡,足足长达两尺,彷如一股熊熊燃烧向外喷涌的烈火,这长度已是“竹竿”此时境界所能达到的极致,借着外延的刀罡,等于是将弯刀变成了加长版的长刀,更有利于接下手持长兵器的少年这一击。 他缩起受伤的左腿,一个“金鸡独立”,不退反进,朝着少年迎了上去,反手就是一刀。 “火蛇之炫空舞!” 随着他的高声喝斥,一道弧形烈火拖着长长的尾巴,向着少年吐出汹涌的火舌,还真有几分火蛇的模样。 刀锋尚未及身,炙热的火焰已然给空气笼罩上一股糊味,端的非同小可。 这可是“竹竿”赖以成名的绝技,手中的弯刀乃是一流匠师打造,采用上等的“西极熔岩钢”,柔韧度极好,既足够锋利,又不至于过度刚硬,配合他修炼的火系斗气,再结合他灵活快速的身法,上下翻飞出击时就像一条机敏灵活的火焰之蛇,杀伤力很强,也极具观赏性,可是替他在比兹尼斯王国的盗贼行当里,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可惜眼下他的左腿受创严重,小腿仅能勉强缩起,身体前倾的幅度也连带着小了很多,不可避免的影响了整体效果,动作看上去多少有些别扭和生硬,于是乎火蛇的声势虽然很不小,看着也够凶残,可那最重要的灵动性却差了许多,苛刻点说,连条泥鳅都算不上。 于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下里兹的自然是诺尔默、晨曦和普利坦德法师这三人组。 诺尔默刚射出手中的羽箭,便立马掷下长弓,拔出长枪冲了上来,双手一抖枪花,就是刺向敌人四个部位,用的还是先前刺杀“老四”的那一招,简洁到位。 弯刀带着决绝残暴的气势,借助暴烈的火系斗气加成,朝着长枪的枪头劈了过来。 在很多人的眼里,包括七八级战兵在内,这一刀无论是出手的方位、弧线、力度乃至速度都是完美无缺的,即便“竹竿”自己,也是颇感自豪,满满的自信。 除了瘸腿导致的下盘身法没那么灵活,导致造型不够拉风这点小小的遗憾以外。 然而以少年的眼光进行分析,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能根据周边空间的微弱震动,清晰的预判出弯刀前进的轨迹,还能敏锐的察觉这貌似凶狠霸道的一刀,在具体某几个空间节点上存在的缺陷。 无论是斗气的运用方面,或者是刀势的调度和速度方面,都有着明显的缺陷。 有明显的缺陷就是可以针对的弱点,就是足以致命的弱点,破解就好办了。 况且这一刀的速度还挺慢。 银光闪闪的枪花似慢实快,选准了刀势之中的弱点,抖动着刺了过去。 “破!” 伴随着少年的轻声断喝,“锵锵锵锵”四下清脆响亮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竹竿”又瘦又高的身体朝后跌跌撞撞的倒退回去,兜鍪右侧的护脸甲片已经不翼而飞,原来应该是耳朵存在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平滑的切口,剖开的肌肉之间,鲜血开始逐渐渗出,脸颊上面,一道又深又长的笔直伤口正在迅速冒血! 充满自信的汹涌火蛇,早已被淡淡的白光尽数破去,失去主人对斗气的持续灌注和操控,丰沛的斗气成了无根之物,纷纷扬扬飘落四方,渐渐泯灭。 “布鲁克,快来救我!” 拿出压箱底的本领全力以赴,尚且接不下少年一招,“竹竿”立即惊慌失措起来,凄厉的向着同伴呼救道,浑然不顾这么做,会不会破坏自己向来高傲且不可一世的强者形象,竟然如同遇上了狐狸的兔子,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不能说他反退为进是失策的,也不能怪他眼高手低,只不过诺尔默枪上的力道雄浑,招式又精妙,即便是全盛时的他要从容接下来尚且不易,况且是一条腿基本被废的情况下? 同为七级战兵强者,前头的袭击者“老四”之所以能顺利破解这一招,依靠的是“术业有专攻”,身为长枪的直接使用者,“老四”对长枪的特性了解相当透彻,在枪法上面的造诣又颇深,因而才能胆大心细一脸淡定的接了下来,换成擅长步行短兵相接的“竹竿”来,无疑显得困难许多。 何况他面对的是阵斩“老四”之后,对长枪的战技有了更深层次领悟的诺尔默,同样一招的真实战力,比起先前的少年自己,少说也有三到五成的增幅,那就很可怕了。 丧胆的“竹竿”于是开始逃窜。 “兰特快退回来!” 凄厉急促的求救声,传到了正在谷口这一侧鏖战的盗贼团阵中,一个矮小却结实的身影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扭头看去,这一看便怒目圆瞪,一双钢刺上下翻飞,照着四周敌人一阵无差别的猛攻,不过是三两下,就将原本围着他纠缠不休的四名佣兵给杀得一脸冷汗,不得不互相掩护着退开。 只见这四名佣兵,个个打扮花哨,正是凯文倚重的“酷死四重奏”,若不是他们配合默契,宁可负伤也要死死拖着矮个子,谷口这一侧的防线早就被敌人攻破了,这会子被敌人的凶悍杀法所摄,一时间倒也不敢冒失上前追击。 矮个子从人丛中跳了出来,眼见“竹竿”的形势急转直下,顿时不顾一切的跃到空中,朝着自家兄弟败退的路线接应而来,全然不在乎凌空跨越佣兵的防线,有变成箭靶的危险。 能飞身跃到将近十米高的空中朝这边赶来,显然也是具备中阶战兵的实力。 然而汉森已经取回了鬼头刀,全程目睹了少年等人救下里兹的一幕,本已是惊喜交加,此时见自家人占了上风,正在痛打落水狗,连忙一声暴喝吸引敌人注意的同时,刀盾一合,斗气全然外放加持到鬼头刀上,算准了空中来援的矮壮身影落地之处,“哇哇哇”怪叫着挥舞兵器,拦了上去,那架势看似奋不顾身,实则摆明了不求伤敌,但求纠缠拖延的目的。 有救了! 听到伙伴及时回应,名叫兰特的“竹竿”副团长心中大定,只要同是七级战兵同属副团长的这位铁哥们、好兄弟及时增援,别的不说,他自问边打边撤与其汇合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兰特一面努力稳定心神,一面挥舞弯刀,仗着斗气量足外放加长刀锋的特点,将一柄弯刀舞得飞快,一刀就是一道火焰,一刀又是一道火焰,瞬间便在自己身前抡出一个又一个的火红刀弧,连在一起,好像一小片汹涌澎湃的火海,隔开自己与少年。 他的意图也很明确,打得就是与诺尔默虚与委蛇的主意,想尽量以巧破力,然后悄悄撤退向伙伴接应的方向。 随着与布鲁克的距离不断缩短,兰特悬着的心也越来越踏实。 倘若他只需要承受诺尔默一个人的攻击的话,说不定还真有机会逃得掉。问题是,少年出现的地方,什么时候会少得了晨曦的存在呢? 所以刚从“竹竿”变身为“独脚兽”的兰特副团长,注定要悲剧了。 记住,“独脚兽”是个体面人,倘若他不愿意体面,那我们就一定要帮他体面。 姑母的声音仿佛就在晨曦的耳边响起,她多次郑重其事交待的这句话,其实是一个固定格式的句子,句子里面那个双引号,随时可以根据实际需要换成括号,总而言之,无论是双引号也好,括号也罢,里面随便填上选定的目标就齐活了。 作为从小就被姑母带在身边,谆谆教诲循循善诱的好孩子,晨曦向来都很听话,在真正领悟并贯彻落实姑母教诲这一方面,她历来都做得很到位。 因此晨曦很果断的将“独脚兽”放进了双引号里头。 一看诺尔默已经刺伤敌人,还将敌人杀得手忙脚乱,少女再一次表现出配合默契的特点。她朝着兰特的左手边一个突刺,高速冲到了敌人身子的侧后方。 既然敌人是用右手挥刀,那么他的身体左边就是相对的弱侧,加上左手没有武器,左脚又被废掉,仅剩下右脚承担支撑腿的作用,同时还要承担发力腿的另外一重功能,不堪重负是一定的。 那么在援兵赶到之前,将“独脚兽”变成“没脚兽”,甚至是“没头兽”就自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晨曦一发动突刺,兰特就看见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乃是地下世界生存必备的素质,否则早就死翘翘不知多少年了,还能进阶到中阶战兵? 问题是看得见不代表有办法,有办法不代表能落实,即便是有机会落实,也不见得能落实到位。 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么悲催。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共赴黄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共赴黄泉 枪刃上头的白光虽然微弱,却很是锋锐,枪尖所到之处,看似汹涌的火系斗气,仿佛遇到天敌一般,再声势浩大,其实质也都虚弱无比,一旦被白光所触及,便立即自行朝着两边高速避让。 于是兰特寄予厚望的火海,就这样海水退潮般的被直刺的长枪所破开,一点不起作用,迫使他硬着头皮,挥起弯刀招架刺来的长枪,不然等不及布鲁克赶至身边,他的身上就要多出几个透明窟窿来。 这厢兰特的弯刀忙着抵御正前方的少年,那边少女径自朝着自己左侧杀来,迂回侧击的意图何等的明显,一看那速度就知道,瘸腿的自己是躲闪不及的,于是他当机立断,从斗气中分出部分到左臂,高速集中到肘部,然后对准少女来袭的方向,估算好角度和速度,突然曲起胳膊就是一记肘击! 七级战兵丰沛充裕的斗气量在此刻得到了体现,凝成一团的火系斗气从兰特的肘部显现成形,有如实质般突出臂肘足足一尺有余,如同一柄烈火铸就的大号尖锥,照着晨曦的脑门狠狠砸了下去! 斗气凌厉、招式刚猛、角度刁钻,又是出其不意,万一真要砸中了少女的太阳穴等要害,绝对是一击致命的后果。 目光炯炯,兰特对这记肘击充满期待。 少女一张俏脸尚是稚气十足,瞧上去及笄之年都不到,这实际作战经验能有多少?冲近前来的速度越快,越是体现出年少无知、容易冲动的致命缺点,看见自己受了伤,行动不便,就想从这儿占点便宜,估计连后悔都来不及,就要当场香消玉殒了。 面对如此凶悍暴戾的一记肘击,晨曦微微冷笑,不避不让,双方身体即将交错之际,柔软的腰身轻轻一弯、一缩,立时从敌人瘦高的身边掠过,错身避开兰特杀招的刹那之间,手中两柄短剑一反一正握成平行之势,左手的短剑反握,直接迎上了兰特那柄“战锤”,右手的短剑正握,对准了敌人的后背。 “噗嗤”的一声闷响,紧跟着兰特再次发出高亢刺耳的惨叫,声音拖得长长的,响彻周边的整个战场! 他曲起肘击晨曦的一招本是势不可挡,根据斗气的质和量,拥有的杀伤力和金属实质的战锤相比,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正面撞上少女手中那把又薄又轻的短剑,本应是出现短剑不堪重负,“嘭”的一声断成两半的情况,对此兰特很有经验,也很有信心。 光靠斗气外放模拟出来的各式兵器,他不知正面击败了多少手握大斧、狼牙棒之类重兵器的对手,面对挥舞单刀、长剑一类轻便单薄兵器的低阶战兵,往往直接迎面一撞,连兵器带人一起撞垮,弄得对手骨折筋断了事。 但是万万没想到,威风霸气的火系斗气一砸中少女的短剑剑刃,兰特就被一股巨大到他无法想象的力道反震得心神大震,几欲吐血!仿佛肘击砸中的,不是一把轻飘飘的匕首,而是一座巍峨雄壮的高山,一座完完整整从头到脚都是石头的高山,坚不可摧! 酸爽的滋味可想而知。 与预料中极其巨大的反差,顿时给兰特造成了不可扭转的伤害,也为他接下来发出的惨叫声,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晨曦左手的短剑斜向上方切去,右臂的短剑轻轻这么一带,借助高速奔袭的势头,绕着“竹竿”的身子转了整整半个圈,旁观者看了,定会产生少女在轻盈漫舞的错觉,姿势那叫一个优美和灵动,见了就难以忘怀。 如同无坚不摧的利刃割破又薄又轻的布帛一般简单、轻松,少女左手那把又白又亮的短剑,直接破开了火系斗气形成的厚重“战锤”,然后顺势切进了兰特左手的肘部。 伤害来的实在是太快,兰特连痛觉都还没有产生,血光便已闪现,鲜血飞溅的同时,他左手那根小臂足足飞到了头顶几米高的地方! 至于少女右手那把黝黑不起眼的短剑,更是绕着兰特的左边腋下,横跨整个后背,一直划到了右上方肩膀的位置,给他的背部添上一道又长又细的伤口。 然而随着这道伤口的出现,盗贼团的副团长忽然感到,整个后背竟然完全麻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而且这种麻木感还在顺着肌肉、经络组织和血管,朝着各个脏器进军,所到之处,躯体内外齐齐变成毫无知觉的部位。 这一下带给他的打击和恐惧程度,远比断了一条小臂还要直接,还要深沉。 加上断臂伤口导致的剧痛,适时传进了兰特的神经中枢,肉体与魂魄同一时间遭受重创的打击底下,以不苟言笑著称,号称战力高居全法典盗贼团第二把交椅的副团长,兰特大人,嘴巴一张,爆发出非人般凄厉的叫声来! 而他高速倒退着的躯体,不可避免的顿了一顿。 “匕首上面有剧毒!” 惨叫着的兰特意识到,这个念头刚涌现在他的脑海,便被一击强力到难以承受的重击中断了。 诺尔默一看敌人身躯有僵直的迹象,立马反手一抽枪杆,杆身旋转着,尾巴飞快朝上跳跃,雕有蟠龙的枪尾狠狠摆起,抽在兰特的下巴上面,伴随着“噗”的类似西瓜被某种钝器一把敲开之声,这一记“神龙摆尾”,竟将他的整整半个头颅都给抽烂了! 刺耳的惨叫声孑然而止,兰特的身躯顿时失去控制,仅剩下的“三肢”耷拉着,整个躯体被抽得高高弹起,离地足有四五米之多。 当兰特那条被切断的小臂,打着转,从空中掉落的时候,他高高瘦瘦的身躯,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栽倒在地上,砸得尘土飞扬。 兔起鹘落,诺尔默和晨曦几下无间配合之后,七级战兵的法典盗贼团副团长,统领谷口一侧两百多号彪悍部属的盗贼兰特,宣告身死。 布鲁克目瞪口呆,一时间脑袋里面一片空白,颇有几分恍惚的感觉。 平日和自己形影不离,好得跟穿一条裤子那样的铁哥们,就这么轻易死掉了?布鲁克好不容易用手里的钢刺,逼退面前那一脸坏笑、又该死又邋遢的佣兵,正准备跃往兰特所在的方位,拉兄弟一把,就恰好看到他被少年一枪尾抽碎头颅的一幕。 鲜血伴着碎骨飞散的画面,相当的残酷和血腥,给布鲁克的刺激相当的大,那是从铁哥们身上狂飙出来的血液,而不是司空见惯了的敌人所流,再多也不会觉得心疼。 “小贼,拿命来!” 悲愤交加的布鲁克彻底疯狂了,双手的钢刺一交错,敲击的动作刚完成,湛蓝的斗气立即加倍迸发,从原本的自钢刺尖端伸出半尺,变成足足冒头到两尺之遥! 他一个前倾,右脚重重踏在地上,力度之大,直接在山谷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达四五个厘米的鞋印,人立刻离地四五米高,照着少年杀过来! “当心!” 汉森连忙提醒诺尔默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凶器在握,一心拼命的狂徒? 一瞧敌人手持一对钢刺,刺尖闪烁着蓝色的冰系斗气光芒,加之动作迅猛,晨曦的美眸瞬间亮了,心中喜悦,好久没见到这样有趣的敌人了,类似的兵器,类似的速度型战兵,真是太好了,这回该交给我打发了吧? 少女见猎心喜,轻轻摸了摸颈间项链的心形吊坠,同时一声清啸,抢在诺尔默之前迎了上去,她双手一扬短剑,一前一后,摆出和敌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起手式,只是剑尖上头的白光远不如布鲁克的明亮,外放的斗气也不过是一尺左右的长度,让人很是担心她的安危。 诺尔默正是这样,一见少女抢着冲上去迎战,头都大了一倍,实在来不及阻止,只好二话不说收回长枪,提起来跟上去就是一个疾刺。 “死开!” 布鲁克朝着晨曦怒吼道,通红的眼睛里血丝缕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副恨不得将少女生吞活剥的架势,他此刻热血上头,仇恨蒙蔽了双眼和心智,那还顾得上别人,顾得上思考,就是一心要找杀人凶手诺尔默报仇,见到这名俏生生的少女不知好歹,堵在道路上面找死,他便双臂交错,“唰唰唰唰唰唰”声中,两把钢刺在刹那之间各自刺出、收回了三次。 换句话说,为了尽快逮住仇人厮杀,盗贼团副团长朝着娇俏的少女递了六招之多,绝对的毫无保留,功力尽现。就算换成和少年决斗,他也不过能发挥出这等程度的战力,想要多刺一招都做不到。 耀眼的蓝光高速闪动,在空气中留下一道道的残影,由于速度太快,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出现了六道湛蓝的光影,那是水系或冰系斗气的显著标志,动作刚猛,气势凌厉,招招都是有前无后的搏命打法。 正面独自对上敌人的可怕杀招,晨曦没有一点慌乱,她一声娇叱,第一时间喝斥回去道:“死!” 清冷的话语这头说着,那头晨曦便以远超敌人想象的速度,双手交替刺向前方,正正对准敌人钢刺刺出的方位,再典型不过的针尖对麦芒,寸步不让,毫无妥协。 略有不同的是,少女的出招即使速度再快,也仍然不带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明明是生死搏斗,稍有差池便是死到临头,动作却犹如舞蹈般优美动人,颇为轻柔优雅,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族淑女风范,除了高速运动的女式武士服多少发出些声音,一对短剑不管是前刺还是收回,都是静悄悄的,没弄出多大声响,比布鲁克骇人的声势要差远了。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前倾的姿势,摆出放弃防守死命互捅看谁先倒下的流氓架势掐架,蓝白两色斗气你来我往纵横驰骋,看的旁人胆战心惊,魂不附体。 斗气高速刺出,在空气中残留的蓝白双色痕迹,线条密集,天然就带着股异样之美,令人生出目不暇给之感慨。 光看架势,晨曦很可能不是敌人的对手。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死不瞑目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死不瞑目 布鲁克正是这样想的,虽然娇俏的少女接下了首个回合的攻势,着实带给他不小的诧异,而且从一对钢刺反震的力道来看,少女手上的劲头可真不小,倒是不可小觑。 不过这有什么的? 这样娇小玲珑的体型,先天在力量和耐力方面就很吃亏,方才为了抵挡自己一轮急攻,想必少女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后续必定乏力,再来一到两个回合,就不信拿不下她! 不畏强敌、越战越勇乃是布鲁克的信条,和他好狠斗勇的性格很是吻合,时间一长,迷信力量压倒一切的念头,自然占了上风。 于是战意正浓的布鲁克便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好继续全力进攻,谁知不深呼吸也就罢了,这一用力吸气,突然胸口、腹部的两侧一齐传来奇异的刺痛,阻止他提臂发力,直到这一瞬间,浑身都是肌肉,壮实到了极点的布鲁克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面前一步之遥的少女,已经做出了收剑的动作,神情有点错愕,有点迷茫,可爱的小嘴巴微微张开,明亮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一脸的古怪,没理解错的话,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是略带不知所措的样子。 “什么情况?” 胸部的刺痛飞快转变成剧痛,似乎后背相应的地方也是疼痛难忍起来,这么一来,矮壮的盗贼团副团长不得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这一看不打紧,自己的胸口两侧,肋骨之下的腹部两边,正源源不断的渗出鲜血,数量之多,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内外衣服通通浸湿,渗透漫延到皮甲外头。 “糟了,一时没收住手......” 晨曦飞快地吐了吐舌头,朝着敌人露出一个“我很抱歉”的真挚笑容,乌黑的眼珠子“滴流滴流”转着,不知道在走什么神,很是俏皮,格外的惹人怜爱。 “什么意思?” 布鲁克不明白,很有冲动开口问个清楚,可惜胸口和后背都很痛,身体开始剧烈抽搐起来,充斥全身的力量正在迅速消失,想要张开嘴巴问话,却似乎变成了一件极为费力的事情,如此明显失控的情况,显然心脏、肺部乃至肝脏等多处要害,均已同一时间遭受重创。 像五脏六腑这样重要的身体器官,有一处受伤就很要命,两处就更不用说了,离死翘已是不远。 而且从后背相应的位置也很痛来看,自己十有八九是受了贯穿性伤害,也即是对手一剑捅过来,自己身上就多了一个透明窟窿,整个身体都被捅穿了,伤害指数远远不是乘以二那么简单。 布鲁克感到身体有点发冷,意识有点飘,他嘴唇哆嗦着,发热抽风的头脑被迫冷静下来,这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问题:少女刚才刺出了多少剑来着? 一、二、三、四......十,哦,是十剑啊。 默默用心回忆着方才交手的情况,少女的每一招每一式,犹如黑暗中的闪电般清晰,历历在目。 我勒个去!竟然是整整十剑! 无论先前自己出手如何迅速,钢刺的路线怎样百般变化,少女总能未卜先知一般,算准了所有的后招,她手中的短剑也总是后发先至,抢前一步拦在了必经之路上,而且剑尖的落点极为巧妙,每每找准了自己斗气相对薄弱的那一个点,然后精准地点了上去,于是看似气势汹汹的攻击,便被少女巧妙的化解掉了。 至于反击的四剑,出必见血,每剑中的,由于速度快到了自己身体尚未产生反应的地步,导致自己还误以为占据了主动,直到几息之后才感觉得到,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原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头,她足足比我多刺了四剑,我身体上面这四个贯穿前后的血洞,无疑就是拜她多回敬的那四剑所赐喽。 她比我厉害多了,布鲁克明悟道。 啊,多么痛的领悟!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闪烁着白光的枪头闪现在眼前,而且飞快变得越来越大。 布鲁克很想躲避,按照常年养成的习惯,看着这么个满是杀气的枪头直奔自己而来,谁不躲谁是傻子。问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浑身结实的肌肉,此际尽已失去控制,连动个手指头都难,高速闪避就更不可能了,不过是想想而已。 “噗嗤!” 口水与血花齐飞,悲催的布鲁克被诺尔默一枪扎了个透心凉,少年高速冲击之下刺出的一枪,势大力沉外加迅猛无俦,换在平时还有可能接下,眼下都快没命了,接得下才怪。 鲜血狂涌上他的喉咙,灌满了直溢到嘴巴外面,彻底断绝了他发出疑问的可能,两把锋利的钢刺则从低垂的手中掉落,直插入草地之中。 从钢刺仅仅露出把手在外面来看,这对布鲁克擅用的兵器,分量那是相当的重,此刻却已经毫无意义。 诺尔默保持着挺枪刺出的动作,边紧紧盯着敌人,眼都不眨一下,边关切地询问身边的少女道:“没事吧?” 晨曦的冲击速度远比他要快,等少年跟上来的时候,交战双方都已经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诡异的进入了静止状态,加上少女背对着他,敌我交手的细节看不清楚,少年很是为晨曦捏了一把冷汗。 这会子眼见枪尖扎穿了敌人的胸膛,稳重惯了的诺尔默,还是选择了直视敌人的双眼。 濒死的猛兽最为可怕,往往能发出垂死一击,少年生怕布鲁克也是这样,没亲眼看到敌人断气,他都不敢掉以轻心。 “没事,当然没事。” 晨曦有点心虚的回答道,然后赶紧补了一嘴,说道:“这家伙的实力很水。” 少女唯恐被哥哥看出端倪,也没敢正眼看向少年,于是便保持姿势,望向布鲁克,倒像是在敦促敌人快点咽气。 布鲁克本已收拾心情乖乖等死,只不过生性倔强不愿意立即闭上眼睛,听到少女这么说,又是愤怒又是委屈,“老子怎么个水法?分明是你自己太强了好不好!” 颤巍巍地准备抬起手指向少女,指责她说话不客观,不地道,无奈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布鲁克身上的力气正在飞速消逝,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只能一面眼睛冒火的死死瞪着少女,一面徒劳地喷着血沫,倔强地撅着脖子表示不满。 假如心头的怒火能够转变成真实的火焰的话,布鲁克非要化身为红龙,用一口汹涌澎湃的烈火,将污蔑他的少女化为灰烬不可。 “我真的没想到他那么菜,那么不经打,动作又慢得要死。才一动手就中了两剑,于是就完蛋了。” 晨曦才没闲工夫在意眼前的死鬼碎碎念,开始流露出委屈的神态,很不满意布鲁克是个水货,当然真正的目的,是忙着向哥哥解释她的鲁莽行为,以及鲁莽的表面掩盖下,不可细细琢磨的某个重要问题。 “我敢打保票,别看这家伙派头挺大,其实外强中干,撑死了也就五级多点,而且也就是一丁点。” 这两句话带给敌人的杀伤力,不比在他的胸膛上直接来两记重锤要弱多少,他赖以成名的高速度,人家还嫌慢,布鲁克再也撑不住了,两眼一黑,膝盖一软,又矮又壮的身体栽倒在地上,鲜血淌了一地,给死气沉沉垂头丧气的野草增添一抹血色之余,额外多出一点生气。 一如不久之前死去的铁哥们兰特副团长。 唯一的区别,是布鲁克直到死,双眼都没有合上,临断气前,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低级错误:老子和兰特修为乃是半斤八两,他都被人家三两下就干掉了,老子急吼吼冲上来送死做什么,太不讲究了...... 诺尔默终于可以侧头看向晨曦,很是狐疑:“外表看着还挺横的,实力真的那么菜吗?” “是啊,你都亲眼看到了整个过程呀。这才一个回合,他都扛不住,不是菜是什么?” 少女一脸的严肃,双手连连摆动,试图给自己的推脱举动略微增添一点点的力度,尽可能将全部责任推到死者那一边。 诺尔默收回瞪着少女的“凶狠”表情,有点纳闷:从实际战斗结果来看,似乎这矮壮的家伙,本领确实挺稀松的。难道他们法典盗贼团,也和黑狮子佣兵团一样,没有硬性规定,副团长需要相同级别的修为吗? 想起“白鹤”牧师这个眼前的具体例子,少年自发为晨曦的冲动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以后不许这么冲动了!再敢胡闹,就不带你去毗迩尼帝国玩!” 朝着不让人省心的妹子啰嗦多一句,诺尔默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水货”盗贼副团长,打定主意要狠下心来严格要求,绝对不能再任由晨曦这么莽撞下去。 天晓得下回碰到的,还是不是这等战力低下智商不在线的家伙,万一碰到个真正的强者,问题就大了。 “放心放心。再也不会了。” 晨曦连忙一本正经的做出保证。 诺尔默话里头真正具有约束力的,是那个“玩”字,对于好动好玩的少女来说,什么大道理都不见得有用,但不让她去毗迩尼帝国玩,问题就严重了,远比其他威胁有用得多,基本上和威胁对她“断粮”的程度大致相当,立马就认错服软,连连点头。 普利坦德远远看着晨曦满口答应的糊弄诺尔默,而且一如既往的简单、有效,脑海里顿时冒出“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说法来,他越想越好笑,生怕在惨烈的战场上高声欢笑出来,多少有些不够严肃,便干脆收回神来关注自己负责照看的战局。 凯文团长多少已经进入强弩之末的阶段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弩之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弩之末 佣兵团的处境确实很艰难,鏖战至今,团里三四级战兵这等中坚力量大多损失殆尽,若不是神秘的老法师普利坦德出手,把盗贼团弩手射伤的那些佣兵和护卫,一一施法治愈,使他们得以及时返回战场之上,千疮百孔的防线早已宣告失守。 一个个原本咬着牙苦苦支撑的伤兵,只见一道淡淡的青色或者蓝色光芒闪过,伤势立即痊愈,虽说本来受伤的地方都是些膝盖、脚踝或是脚面这类相对次要的身体部位,只要不是失血过多,短时间内死不了人,可对战斗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老管家只需轻描淡写的点燃“小纸片”,便等于宣告“痊愈”二字,而做到这一切,还是发生在他含着烟斗吞云吐雾的期间,换言之,寻常法师郑重其事、唯恐一不留神就失败的施法过程,于老管家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并不妨碍他悠然自得的享受人生。 一个又一个伤兵嗷嗷叫着,精神抖擞的重返最前线,举手投足间,比身旁未曾受伤的同伴还要生龙活虎。疗效之神奇,过程之短暂,看得苦修治疗术多少年的牧师“白鹤”为之咋舌,暗叹不已。 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作为专攻治疗、祛除等领域的牧师,一向认为过于追求全面,就必然意味着理解的深度存在缺陷,如今被现实狠狠的打了脸,而且是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啪啪”作响,老管家手头那一小团一小团的火光,如同教科书般精准的展示了什么叫做全能型法师,光治愈一项的修为,一身灰袍的普利坦德法师,少说也甩了他十条八条大街,他连跟在后头吃灰尘的资格都没有。 今天之战倘若能够幸存的话,是否应该大起胆子来,请教一下深不可测的老管家呢?哪怕仅仅传授一手两手的所谓“皮毛”,也够他拿来压箱底了。 “白鹤”很想专注于冥想,以便尽可能多恢复几分精力,可见识过普利坦德法师如同神迹一般高深莫测的法术之后,深知遇上真正高人的他,整个人都兴奋的无法自已,热血沸腾,思绪自然也就天马行空起来。 尽管痊愈的佣兵一个个补充到防线上头,然而局面仍然呈现出崩溃的迹象。帕森斯和哈尔登的参战,就不是普通佣兵靠着人多能抵挡得住的了,何况己方能战人数还远远不如盗贼团? 有别于前一阵子相对缓慢的节奏与稍轻的敲击力道,得到麦迪娜示意的盗贼鼓手,开始使劲擂鼓,“隆隆隆”的低沉鼓声一声接一声,又重又密集,那是命令两名副团长亲自出战的信号。 在“母螳螂”看来,负隅顽抗的佣兵团,便如同那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残旧木屋,随时都有可能垮掉,自己只需在强行维持门面的大门上重重踹上一脚,这所破房子就会彻底坍塌,隐约有些等不及的她于是悍然下令。 两名强力的副团长,便是她用来踹门的两条大粗腿,承载着法典盗贼团团长的殷切期望。 群盗顿时激动起来,伴随着先声夺人的鼓声,弓箭手、长枪兵、刀盾手一边高声呐喊,越喊越疯狂,一边迅速让开一条通道。 “必胜!必胜!必胜!” 帕森斯与哈尔登这两名盗贼强者,便在大鼓与呐喊的助威声中,并肩走向前来,他们步履从容,脸上堆满自信与微笑,仿佛是去接见狂热信徒,享受顶礼膜拜的尊贵教士,正身穿一整套隆重的祭祀礼服,庄重地走在铺着红地毯的白大理石通道上,朝着信众们招手致意。而非身处险要的谷底,正准备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见到两名副团长同时参战,盗贼们露出了张扬的笑容,看向佣兵的眼神,瞬间换上了看待亡者的味道。 死战不退的佣兵们,马上就要领略到什么叫做绝望了。 第一线的佣兵确实没有任何退缩,尽管心里打怵,仍然率先发起了进攻。这是弱者的下意识反应。 哈尔登憨笑着,轻松地挥动步战戟,只需一招简单的“挑”,或者是“砸”,便能将面前的佣兵直接击飞,不管对手如何拼命,不管对手拿着轻武器或是重武器,都是一招解决的事,轻松惬意的同时,诠释着霸道凌厉的战技,力量与等级的双重碾压。 一连两名佣兵,都在正面承受哈尔登暴击的情况下,兵器断裂,筋断骨折,惨叫着倒飞出去,毫无招架之力。 而手执长剑的帕森斯则要稳妥和取巧的多,一把长剑快被他玩出花来,寒光四射的剑刃随着招式,彷如一朵大号的冰花在尽情飞舞,杀得对面的佣兵眼花缭乱汗流浃背,等到敌人方寸大乱招架不住了,他却看准破绽,抬起脚直踹过去。 看着动作不大,出脚却相当的阴狠毒辣,往往挨了他一脚的佣兵,便只能趴在地上呕血,再难爬的起来。 与其说是有意留对方一条小命,不如说故意给敌人增加一名重伤员,顺便让佣兵团长当众难堪更恰当。 “欺负小兵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冲着老子来。” 盗贼的强者提前出场,魁梧的佣兵团长只好带着内伤,硬顶上去。 哈尔登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说道:“这还差不多,勉强算是条汉子。我还以为,如雷贯耳偌大名声的凯文团长,准备像龟儿子那样,缩着脖子躲在部下的身后,死都不敢现身呢。” 说着,络腮胡子朝着凯文亮开双戟,摆出一副“来吧”的邀战架势。 “说不定,我们强大的凯文团长,原本就是这么想的。无奈你太过暴戾,一戟就弄趴下人家一个部下,再一戟又弄趴一个,人家本来就没几个人,再让你这么随便折腾下去,想当缩头乌龟都没办法呀。” 帕森斯转动着握剑的那只手腕,看似漫不经心的挖苦着敌人,双眸却专注着黑大个的右边肩膀,须知凯文持着的乃是一把双手大剑,无论他怎么出招,右臂才是主要的发力点,动手的话,必定是右边的肩膀最先移动和反应。表面上装得再是大意,只要看紧了此处,就不虞被凯文杀个措手不及。 “你说是不是呀,尊敬的乌龟团长?” 副首领的叫嚣,引起了围观的群盗阵阵起哄,内里夹杂着口哨声与尖叫声,企图给即将迎战的佣兵团长一个下马威。 凯文没有废话,“嘿”的一声,双手大剑已是挥起,照着帕森斯的脖子就砍将过去。 “喂喂喂,你个龟儿子欺负老实人么?最先骂你龟儿子的又不是我。” 英俊的脸上流露出夸张的委屈神情,帕森斯一个潇洒的横跨,避过佣兵团长这记势大力沉的斜斩,同时长剑一抖,毒蛇般对准了凯文的左侧腋下刺去。 这一招够歹毒。 摆明了要围攻的两人,最理想最高效的打法,就是让佣兵团长疲于奔命,进退两难,通过高强度的调动,诱使其暂时压制的内伤提前发作。想要化解帕森斯直刺软肋的这一剑,凯文除了运剑格挡以外,就只能侧身避让。 前者会露出身后好大一片空当,给另一侧的哈尔登提供机会;后者即使能及时闪开,也会被迫消耗一定的斗气,没有斗气加持的话,高速避让很可能使得体内的伤势加重。 无论凯文怎么选择,形势都会对他越来越不利。 他只能沉着一张黑脸,选择了最无奈的,也是最后的一个办法,大踏步后撤。 嘘声四起。 情绪高涨的盗贼们瞬间进入了高声起哄、嘲笑敌人首领的环节,起劲地用嘴皮子功夫洗劫敌人的心灵。 黑大个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刚一动手,就被迫退后,不是技不如人是什么?还不乖乖投降,主动跪在地上求饶好了。态度真诚一些,盗贼团长或许会既往不咎呢? 三人便在震耳欲聋的声响当中,激战起来。 以一己之力,同时和两名七级战兵的盗贼团副团长周旋,短短时间里头,凯文已是险象环生,多次险之又险的躲过杀招,只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扛不了多久了。 帕森斯和哈尔登当然属于明眼人的范畴,两人配合多年,对彼此的战技习惯什么的极为熟稔,错身而过之际一个眼神下来,就能悄没声的完成沟通,明白对方的想法,对于自己该如何配合,自然也是心中雪亮。 遭殃的向来只有被他们算计的敌人。 一看帕森斯递过来的眼神,哈尔登便心领神会,当即双臂一分,朝着凯文一顿猛攻,他擅使一对步战戟,既能近身厮杀,又能中距离格斗,如此攻守兼备的出色战技,结合修炼的木系斗气,持久力相当的突出,两者出现在同一人的身上,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有了绵绵不断的木系斗气加持,哈尔登这轮猛攻取得了设想的结果,苦于独木难支,一个人维系着整条防线的凯文,没可能和他赌气正面杠上,最佳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不断后退,以空间换时间。 这就等于给了精于弩箭的帕森斯一个大好机会。 凯文刚开始后撤步,帕森斯的臂弩便已上好弦,瞬间完成了安放弩箭的工作,抬臂就是一箭射去! 手指刚刚离开弩刀,帕森斯随即身形一晃,手上握着的长剑便已刺了出来!不管是偷袭而来的弩箭,还是长剑的剑刃上头,都裹着一层浅蓝色的斗气,冰寒而冷冽,秋日下午的艳阳,也无法掩盖这股夺命寒气。 与此同时,刚刚完成一轮急攻的哈尔登,突然起动,迈出极其迅速灵活的步伐,照着凯文的右侧逼近,两把步战戟上头青光大盛,给戟身蒙上一层翠绿色的衣裳,一眼望去,就如两片生机盎然的大型芭蕉叶,一袭佣兵团长的肩膀,一袭他的腰部。 眨眼的工夫,凯文就要面临足足四记杀招的围攻! 别说佣兵团长只有七级巅峰的修为,就算是上了八级的台阶,身负颇重内伤的情况下,陷于两人这般联手也是够呛。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酸处境 第一百三十四章 心酸处境 顽强的斗志、硬朗的作风、永不妥协的态度,共同组成了凯文一贯足可托付重任的标志,险恶的境地,再一次逼出了他的底牌。 “火焰旋风斩!” 他怒喝道,红光一闪,绕着全身形成战甲的斗气如同流水汇集成河一般,尽数加持到大剑上头,然后双臂一运力,抡圆了两条胳膊朝着攻来的四件兵器迎了上去,速度之快,身体两侧顿时多了两个不断旋转的火轮! 所谓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凯文竟是将剩余的斗气都集中到兵器之上,专注于强化攻击力,至于自身防御所需,已是全然不顾了。 熊熊燃烧的烈焰迎头碰上青翠欲滴的绿叶,一时间火光大盛,绿气四射,“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声响起,哈尔登一双步战戟,竟被运转如飞舞成车轮状的双手大剑,弹得向着两边荡去,显是无功而返。 一完成击退“大型芭蕉叶”的任务,火轮毫不停留,仅仅将朝向略微偏转,又对上了一小一大两片蓝湛湛的寒冰,“啪”得一声刚拍飞弩箭,寒气逼人的长剑,便已刺进了火轮的夹缝之中。 凯文只来得及沉声闷喝,刺耳的“咯吱咯吱”声早已一路持续,两把利刃顺着对方的剑刃正面摩擦,速度快、劲道足,加之充沛斗气的加持,顿时激起了一阵火花。 彼此身躯距离之近,几乎到了护手贴着护手,眼眸中有如实质的愤怒之焰可以喷到对方脸上的地步,两人这才恨恨地分开了兵器。 猛烈的撞击过后,红蓝两色斗气变成丝丝缕缕,飞散在艳阳底下。 坚冰融化,烈火熄灭。 佣兵团长的呼吸声陡然急促,额头布满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本来就隐隐作痛的胸口一阵憋闷和刺痛,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伤势明显加重了不少。 所谓的“火焰旋风斩”,其实就是“火焰斩”的大号加强版,威力之大,足以使凯文一次过正面逼退两名实力相近的七级战兵,然而消耗的斗气和体力也是海量的,威风抖尽后,委实有些吃不消。 帕森斯和哈尔登就轻松得多,两人围攻的好处多多,自然也体现在有权选择适当的时机抽身却步,减少自身消耗以便回气这一点上。 看到强敌喘得像头累坏了的公牛,眼珠子都瞪得向着外面凸起,帕森斯甚至还有闲情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似乎很欣赏凯文刚才的表现,只是落在魁梧的佣兵团长眼里,这个笑容说不出的让人讨厌。 讨厌到何种地步呢?比困极了想要睡觉,偏偏耳边总是有一只苍蝇在“嗡嗡嗡”的讲它认定的大道理,怎么赶都赶不走,想弄死它又找不到苍蝇拍,靠手掌打又没那个能耐,更加的讨厌。 两片大型的芭蕉叶再度出现,趁你病要你命,绝对是战场上永远正确的选择,资深盗贼更是擅长临阵发挥到极致,比如此刻表情憨厚的哈尔登副团长。 不出意料的,坚冰同时闪现在凯文团长的左侧,帕森斯的长剑尖端,冰系斗气足足延伸出将近一倍的长度,光从这个细节就能看出,这一击比方才的那一招还要凌厉,加之出手时还能保持一脸灿烂的阳光状,其脸皮之厚直逼登峰造极的地步。 “你妈!” 凯文忍不住骂起了粗口,满口洁白的牙齿,都在不知不觉中咬得“咯吱咯吱”响。 这明显是要活活累死他的节奏,而如此无耻阴险的做法,却来自一名“憨厚老实”的络腮胡子,以及一名“阳光正直”的英俊青年之手,若由习惯以貌取人的某些肤浅妇人来裁决的话,大汗淋漓表情凶悍、长相与英俊无缘的凯文团长,无疑是,也必须只能是受到严厉制裁的“匪徒惯犯”了! 端坐在石头上面的普利坦德刚给防线上的一名佣兵做完治疗,扫了一眼这里的战况,自然清楚佣兵团长的窘况,忍不住摇摇头予以点评,道:“智勇双全。哼!” 貌似表扬的词语,充满责怪的味道。 战况不利的时候,没什么比一名统帅呆板、无能更加致命的了,尤其这名统帅,来自本方。 两名盗贼副团长再度围攻上来,刚启动,两道身影就在冲锋中一个交错,完成了换位进攻的战术调整。 变成了哈尔登朝着凯文的左侧猛攻,帕森斯瞄准凯文的右侧突袭。 佣兵团长感到头都大了,这一回敌人不但换了位置,还将跑动路线的角度进一步拉大,各自掠了一个颇大的弧度从两侧攻击,换言之,他应对一方的时候,另一方必然出现在他的视线盲区之内,面临顾此失彼的难题。 火红的斗气再次燃烧着加持在双手大剑之上,可惜这一回的火焰,无论是燃烧的亮度还是个头尺寸,都远远不如前一次的煊赫,一看就知道威力大减,体内蕴藏的斗气捉襟见肘十分明显。 深陷泥潭,凯文依旧没有找到什么好办法,只是机械的复制了上一次的战法。 “笨蛋!” 被迫将部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老法师,终于直截了当的表示了不满,无奈地伸手揉了揉额头,叹息道:“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实在让人头疼。真是笨死了。” 仿佛为了证实老法师所言不虚,判断的很正确很公正,凯文果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表现出了足够的笨样。 哈尔登左手的步战戟当头劈下,呼啸着的罡风还未近身,青翠的斗气便突然顺着弯弯的戟刃倾泻而下,攻击面变得又宽又长,步战戟于是变成了大号的战斧,不小心被外延的斗气“斧刃”劈中了,脑袋都得分成两半。 凯文没工夫怒喝了,惦记着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个相当阴险的用剑高手在随时逼近,准备玩一击致命的游戏呢。 他手中的大剑自下掠起,“当”的一声便架住了戟身,正待臂膀发力,将步战戟推开,就看到哈尔登看似憨厚的面容上,一双小眼睛突然闪现狡黠之光,当然意识到敌人要使坏了。 “当”的又是一声金铁交鸣,哈尔登右手拿着的步战戟,也一道重重压在了凯文的大剑剑刃上,同样是青光大盛,斗气加注的又多又凝实。 憨厚的笑容绽放在盗贼团副团长的脸上,只见他粗壮的胳膊上青筋凸起,一根一根彷如游动的蚯蚓,肱二头肌和小臂上头的肌肉,一块一块地猛然隆起,竟是对魁梧强壮的佣兵团长直接来了个以力强压! 凯文心头一痛,由内向外的那种痛,内伤对他的限制越来越大了,下意识的想要撤剑后退,却被那股正面压迫的巨力死死摁住,欲退不能,每当他发力试图推开搭在剑刃之上的双戟,敌人就会未卜先知一般,瞬间加大下压的力度,明明个头比他矮小的哈尔登,靠着充沛的体力和斗气,竟然在力量上头占据了优势,获得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耳边隐约听到了骨骼发出的咯吱声,下肢酸软的感觉逐渐明显,凯文知道自己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住重压了。 感受到他的困难处境,哈尔登的笑容也从憨厚,慢慢变成了掩饰不住的得意和狰狞,脸上虽然还在笑着,可是一双眸中,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有的只是冰冷的目光,尽情倾述着猫戏老鼠的残忍欲望! 时间在一秒钟一秒钟的飞快流逝,却让凯文有种每一秒钟都是煎熬,都无比漫长的错觉,形势对于腹背受敌的他来说,显得极为不利。 “团长小心背后!” “贼子卑鄙!” 这是苦苦支撑着防线的佣兵们,一直分心保持对这场战斗的关注,终于忍不住开口提醒自家团长了,从急切的呼喊声几乎变调的情况来看,凯文已然危在旦夕。 “哈哈,黑大个,拿命来吧!” “傻子,你死定了!” 这是唯恐天下不乱,试图扰乱凯文心神的盗贼们所发出的叫嚣噪音,他们一方占据着人数上面的明显优势,连聒噪的声音,都牢牢压制住了佣兵一方,不认真听的话,根本无法听清楚夹在里头的寥寥几声提醒。 背后带着寒意的风声开始清晰,帕森斯的剑意已经牢牢锁定了他的后心要害,强烈的杀机促使佣兵团长做出抉择,他无可奈何,拼着内伤加重,扬眉吐气间,体内的斗气高速运转,强大的力量飞快涌向四肢各处,“哈”的开口音爆破喝出,火光猛地一炸,一股磅礴的火系斗气充斥着佣兵团长魁梧的躯体,帮助他一把推开那对沉重的步战戟。 哈尔登没有纠缠,冷笑着高速后退,加速伤敌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这头刚将他击退,那头凯文就皱着眉头喷出一口老血,浓郁的鲜血形成一道血箭,足足溅到一米开外,触目惊心。 逆势爆发的结果,自然是原有伤势不断加重一途。想要避免被敌人活活累死,或是体内伤势全面恶化自行倒毙,只能立即脱离战场,觅地疗伤才行。 当然了,帕森斯不可能给凯文这样的机会,随着高速突击,他和佣兵团长的距离正在飞快缩短,此刻仅仅剩下不到五米的样子,再过一息左右的时间,灌注在剑锋的冰系斗气,便能与凯文的火系斗气进行交锋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凯文感到整个胸膛里头都是火辣辣的,全身上下都被刺痛的感觉笼罩着,那感觉叫一个酸爽。 不用内省躯体他也知道,方才为了破敌,强行爆发斗气底下,躯体承受不了巨大的力道,全身的经络、骨骼和肌肉都受到很大的冲击,受创已然颇重,喉咙中传出的浓烈血腥味,证实了这一点。 既然无力回天,就堂堂正正的战死在这片山谷之中吧。 凯文苦笑着下了决心。 这都是我的错,他不禁心酸的认识到。 被双倍的佣金迷了心窍,故意忽略了此行潜在的巨大危险,此为过错之一,贪婪; 未能及时察觉雇主的刁蛮与任性程度,也无法通过加强沟通取得信任,劝服她改变主意,此为过错之二,蠢笨; 提前预感到了谷中的异常,却依然盲目相信自己的实力,自以为定能战胜敌人,此为过错之三,自负; 过分担心破坏佣兵团的名声,不敢果断拒绝雇主的无理要求,最终将一整团弟兄带进死路,此为过错之四,软弱; 明明有幸得到少年外援支招避开了埋伏,却依然机变不足,避免不了陷入被动的局面,此为过错之五,无能。 贪婪、蠢笨、自负、软弱再加上无能,其中的任何一项,都足以导致灾难性的后果,然而区区一趟护送之旅,自己竟然接二连三的,将上述错误统统犯了个遍!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百感交集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百感交集 那么多的好弟兄,就是因为自己犯下的这些过错,才长眠在这里,那么多的家庭,就将因此而家破人亡,从此陷入悲惨的境地。一念及此,凯文的心就痛得厉害,痛彻心扉肝肠寸断的那一种。 就在这一瞬间,凯文想到了很多,他还想到了自己远方的亲人,想到了不能替白发苍苍的老人送终,想到了不能庇护可爱的孩儿成长,想到了不能让挚爱的妻子有所依靠...... 事已至此,不死何为? 佣兵团长的眼眶都红了,泪水充盈着双眼,他打心里头认为,自己唯有以死明志,以死谢罪了。 带着必死的觉悟,尽管魁梧的身躯已有些摇摇欲坠,佣兵团长仍然努力挺直了腰板,剑上火光摇曳着,既弱且黯,一副随时可能熄灭的样子,凯文双手紧紧握住剑柄,举剑过头,做好了一生之中,最后一次劈砍的准备。 “来吧!” 无声的呐喊着,凯文用心感受着敌人的方位,然后迅速扭胯、抬脚、转身,尚未完全转过身子,便已目光如炬,死死盯住向他疾冲过来的敌人。 这最后一剑,是他作为一名团长,一名战士最后的尊严,也算是他最后一个愿望。 问题是,帕森斯很不愿意满足凯文的这个愿望。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乃是他的一贯作风,特别是在获取金钱和女人方面,绝对是千方百计,无所不用其极,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手段都敢用,时间长了,也就有了“钱得了,怕甚事?”的谐音绰号。 可帕森斯听到了,不但不以为耻,反倒引以为荣,沾沾自喜于自己“务实”的优点,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 试想这样的男人,怎么会为了所谓的战士荣誉,完全不值钱的战士荣誉,而承接佣兵团长的最后一击,万一受伤了咋办,划伤了用来泡妞的英俊面孔咋办? 摆出了长剑刺出的架势,在两人即将接战的一刹那间,帕森斯突然举起手臂,寒光一闪,一根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弩箭对准佣兵团长的下身射出,同时斗气一吐,剑尖前头的斗气多出了半截,笔直刺向凯文的颈部。 至于脚上的力道,则是很诚实的变前冲为刹车,尽快停止了前冲的势头,仅仅是把长剑递了过去。 他才不愿意和佣兵团长有任何身体接触呢,黑大个又不是大美女,换成光着身子的莱德侯爵夫人投怀送抱还差不多,你这浑身臭烘烘的死佣兵就免了吧! “无耻!” 凯文团长气坏了,距离如此之近,事起仓促,他又是重伤底下,实在是避得了上头刺向脖子的一剑,就避不了下头的冷箭。 无可奈何之下,佣兵团长很自然的选择了两害取其轻的做法,怀着恨意,双臂使劲朝前一挥,灌注着剩余火系斗气的大剑呼啸着,直奔敌人劈去,借着劈砍之势,腰身尽可能一扭,原本立定了的双腿开始提起来移动。 能避多少就多少吧,反正是冰系斗气,以自己偏火性的身体,多少还是能扛得住的......吧? 凯文安慰自己道。 大腿上一股钻心的刺痛,让激战中热血沸腾的佣兵团长打了个冷战,他一剑重重的劈砍,将帕森斯迫离身前,却也仅此而已了,还没来得及咒骂眼前英俊帅气的盗贼没点男人气概,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靠暗算,那股刺痛感就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酸麻麻的感觉,然后顷刻之间,酸麻感蔓延到身体上头,于是整个人就恍惚起来。 天旋地转中,四周围的厮杀声、呐喊声、惨叫声什么的,通通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仿佛距离十分遥远,而脚下那坚实的大地,忽然就猛烈的摇晃起来,连站都站不稳。 “卑......鄙!” 凯文张口骂道,强烈的虚弱感底下,连怒斥声都断断续续的,显得是那样的无力。 这时候他终于回过神来,认识到他被修炼冰系斗气帕森斯欺骗了,裹在弩箭上面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冰系斗气,而是毒药! 借助上一根弩箭附带着冰系斗气作为掩护,后头射中他大腿的这根弩箭,箭矢上头闪耀的蓝色光芒,其实是药效很猛的毒药,他是被那标志性的蓝色光芒给骗了!到了察觉不对之时,毒素顺着他高速流动的血液,已然遍布全身各处,麻痹了大小神经,瘫痪了整个中枢系统。 魁梧的身躯失去了控制,佣兵团长双膝一软,再也支撑不了强壮的躯体,“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最后时刻使劲张开的大嘴,“呵呵”作响,只是再也吸不进一口新鲜的空气,悲愤、无力、心酸、自责等情绪,一时间乱如麻,一齐涌上心头,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黑大个的眼角渗将出来,顺着布满灰尘的脸颊缓缓流下,这道泪痕,显得是那样的明显,也是那样的刺眼。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帕森斯和哈尔登不由得开怀大笑,彼此对视了一眼,向着同伴竖起了大拇指,祝贺计划实施成功,两人边看着跪在地上挣扎的凯文,边咧开大嘴放声大笑,笑容是那样的舒畅,神情是那样的嚣张! 若不是略施小计,配合默契,又怎能如此轻易战胜七级巅峰的战兵?虽说凯文早已身上带伤,然而境界、战技就是比他们俩略高,抱着必死信念孤注一掷的话,还真不好对付,更别说要有惊无险的将他拿下。 眼下要做的,就是上前一刀割下佣兵团长的首级,届时举起他的头颅登高一呼,宣告敌酋授首的事实,相信整支车队的士气都会在一瞬间崩溃。 “真是笨蛋!” 见到凯文被人如此算计,输得如此“干净利落”,普利坦德摇摇头,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抬杖一指,对准佣兵团长的后背遥遥点了一点,轻轻咕哝一声,道:“驱离。” 极其微弱的光芒在凯文壮实的后背上忽闪了一下,就这么一刹那,原本已经全身酸麻,连呼吸都很困难,几乎就要窒息而死的凯文,身体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的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明明只是眨了眨眼,僵直失去控制的身躯,突然间就恢复了知觉,各处关节的酸麻滋味,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即喉咙一阵急痒,凯文下意识地便拼命咳嗽起来,这一用力吐气,“呼”的一股隐隐透着黑灰色的浊气,便被佣兵团长喷到了地上。 原本即便是深秋季节,也依然顽强生长着的几株野草,一被这股浊气笼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枯萎,仅仅几息之间,就彻底失去了生机,干枯萎缩成一小条一小条灰色的扭曲状细屑之物。不亲眼目睹全过程,根本认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尤其是风一吹,化为了粉末飘散之后。 被浊气波及的地面,也逃脱不了遭殃的结果,整个表层都出现一层诡异的墨绿色,像青苔又不是青苔,熟知毒性药性的高手见了,必定知晓,这一小片地面,已经成了寸草不生的毒地,少说几十上百年的时间里,也别想再长出一株正常的植物来。 盗贼团的帕森斯副团长才没那闲功夫,去观察地面与植被,反映在他眼里,就是从满脸苍白已经迅速转成铁青色的敌人,莫名其妙的就恢复成正常人状态的脸色! 这太没道理了! 帕森斯狠狠眨了眨眼,接着立时瞪大了眼珠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这边还在犹豫是该安全起见再等一等,等凯文彻底毒发身亡了之后,再去收割敌人的脑袋,或者是现在就去下手,那头凯文就完全摆脱了中毒的迹象! 另一端的哈尔登见到同伴表情不对,便向他靠拢,同时关心道:“怎么了?” 顺着同伴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过去,络腮胡子也开始不淡定了。 奇迹还在继续出现,继续无情的打击着自以为胜出的盗贼们。 随着魔法杖杖头再一次指向身受重伤的凯文,普利坦德法师轻轻说了一声:“痊愈。” 一道微弱的青光笼罩了目标的全身。 跪在地上的佣兵团长缓缓抬起了头,深邃的双眼闪烁着逼人的光芒,无法言喻和形容的暖流从他腹部涌现,仅仅经历了一个呼吸,磅礴的力量便随着这股暖流高速涌向四肢,所到之处,无论是疼痛不已的受伤脏器,还是酸麻无力的经络和肌肉,尽数在这股暖流的滋养下,恢复了应有的知觉。 不仅如此,随着暖流到来的,还有远比平时磅礴的火系斗气,那种充盈浑厚的旺盛感觉,竟让全身的肌肉、血管和经脉都有种难以具体描述的酸痛肿胀感,那是体内蕴藏的力量太过充沛,肉体已然承受不住即将满溢而出,期待尽情宣泄的征兆。 简而言之,在斗气、力量、精力乃至感知等任何一个方面,都超出了凯文原有的极限,这是以往根本不曾有过的经历! 不需浪费时间内省身躯,凯文都相当确定,原有的沉重伤势、濒死的状态,早已在突如其来的神奇变化之下荡然无存,惊喜万分的他很有一种冲动,一种他站起身来,长啸一声的冲动,不如此,实在不足以抒发他此刻的激动心情。 要知道,他强壮颀长的双臂,都控制不住般的颤抖了起来,什么叫做死而复生之下的狂喜?这就是了。 仅仅动了个念头,佣兵团长的双腿便已发力,小腿轻轻一弹,人便缓缓站直了身子,单手提着厚重的双手大剑,竟觉得轻飘飘的,如同无物。随着斗气外放的念头下达,心随意动中,磅礴的火系斗气轰的一声绽放四周,液态状的熊熊烈火席卷了凯文的全身,给他魁梧健硕的身躯包裹上一层光辉夺目的火焰战甲,再过一刹那,流淌的火焰又给火神侍卫下凡般的他,多增添了一件猎猎舞动的战袍! “嘎啦嘎啦”朝着两侧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是全身上下骨节一阵脆响,完成了热身准备动作的凯文,看了看面前的帕森斯,又看了看帅哥身旁的哈尔登,大嘴一咧,满口白牙在他黝黑的脸部皮肤衬托下,对比是那样的明显,使得凯文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有诚意,他满怀真挚地说道:“刚才你们俩玩得很开心,是吧?我想这一回,该轮到我玩玩了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河东河西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河东河西 话说得很客气,态度也很诚恳,缓慢的语速,更是绝无咄咄逼人的嫌疑,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同一时间,帕森斯和哈尔登的喉结都动了动,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濒死的敌人强势复苏的传说,小说里面多得是,但现实生活中,别说没见识过了,听都从来没听说过。当然,喝多了马尿躺在娘们的肚皮上吹嘘的那一些胡话,不算。 然而,真实的例子就发生在眼前,生动而写实,没有任何夸张的艺术加工成分,无奈是发生在敌人的身上,这让他们如何开心的起来? “老大,先别动手。等等我。” 凯文的身后响起一把低沉而略粗的嗓音,声音很熟悉,佣兵团长不用回头看都知道,那是来自山地矮人的呼喊。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巴特尔“吭哧吭哧”地跑到了凯文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手里拎着他那把标志性的大斧头,肩膀上满是血迹的纱布已经不翼而飞,一看他双臂活动自如满面红光外加气息悠长,厚重的斧头上下摇摆,就像个好动活泼的小孩子,得到心爱玩具不知该如何表达的兴奋模样,佣兵团长就明白,奇迹也降临到好伙伴的身上,如今的巴特尔,已然恢复了全盛时期的战力。 “好了,现在可以放手收拾这两头龟孙子了。” 山地矮人眉头一扬,冲着发呆的敌人晃了晃锋利的大斧,挑衅用意不言而喻,随后便不怀好意的盯着络腮胡子的哈尔登,征询老大意见道:“要不左边这个小三角眼留给我?我看他那把臭胡子不顺眼很久了,待会逮住他以后,非将他的胡子一根一根给揪下来不可,看他还能不能贼眉鼠眼的。” 哈尔登顿时气结,什么叫做“贼眉鼠眼”?他可是向来都觉得自己英武不凡帅气逼人,堪称是人家人爱、花见花开的如意可靠小郎君,尤其是那把精心护理的络腮胡子,为自己增添了多少男人魅力,姑娘们见了都两眼放光。基于同样的理由,平生也最恨人提到他眼睛小、还是长成三角形的这一先天缺点。 谁家的孩子啊这是?太没家教了,厮杀就厮杀呗,竟然玩起人身攻击来了。没听说过“打人莫打脸”的江湖规矩么? 他立马狠狠瞪了回去,愤愤然怼道:“你说谁贼眉鼠眼呢,矮胖子?” 反击被赤果果的无视了,两名佣兵强者根本就没搭理他,只见凯文点点头,回应巴特尔道:“当然没问题。我负责修理那阴损的小白脸好了。” “成交!” 山地矮人相当的牛逼,瞅着哈尔登的眼神相当的轻蔑,还没动手就已经将敌人当成了死人,或者可以随意摆弄的假人,充分表现出小人得志仗势欺人的做派。 废话!谁情知自个背后有个随时能让人痊愈的牛逼魔法师撑腰,都会像他这样,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都公然开挂了还不拽?要不是惦记着仍在抛头颅洒热血激战中的弟兄们,急需自己两位团长前去支援,说不定巴特尔都想叉会儿腰,摆摆“叉腰肌”的经典造型,使劲吆喝两声再说。 话一说完,巴特尔身上便是一阵暗黄色的光芒涌现,“雀牌”般厚实的身板,飞快的多出一整套褐色的铠甲来,而且是从头到脚包的个严严实实的老旧款式,体型瞬间又变大了足足一号,那自是他修习的土系斗气外放的结果,不好看,但很实用。 完成了战前的最后一步准备,山地矮人大喝一声“拿命来”,一跺脚,黄光晃动,已是朝着哈尔登高高跃起,斧刃上闪烁着寒光,就是一斧当头砍去! “咣”的巨响过后,一对闪耀着青光的步战戟从交叉状态疾速分开,哈尔登连退了两步,才算化解了巴特尔斧上的力道,被他踏过的地面,落脚处呈现一个深深的脚印。 这一回合,络腮胡子可是吃了个暗亏。 论实力,两人可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压不住谁,哈尔登的木系斗气,也在相当程度上足以克制山地矮人的土系特性,问题是心里有底的巴特尔此际正是士气如虹的当儿,身上仿佛有了使不完的劲,比起惊骇莫名的对手来,占得便宜可就大了。 端坐在石头上面的普利坦德,抽了老大一口旱烟,满意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嗯。这还差不多,俩个对俩个,谁都不吃亏。”一脸的公正状。 然而从哈尔登被巴特尔一斧接一斧,追着满山谷劈砍的狼狈样子来看,似乎老管家浑然不觉得自己帮人开挂的事实,绝对有悖所谓公平公正的人间定义。 “阴损的小白脸”也很痛苦,很有临阵脱逃逃得越远越好的冲动。他和佣兵团长,一个是冰系斗气,一个是火系斗气,本来从属性上就是天生相克,谁的修为足、境界高、状态好,谁就自然在战斗中占据上风,在双方回到全盛的“公平”起跑线上,他被如同火神侍卫下凡的凯文追杀的灰头土脸,完全是正常而又正常的一件事情。 谁让佣兵团长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发誓非要宰了他不可呢? 诺尔默和晨曦匆匆忙忙赶回这边战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位佣兵团长,追着两位盗贼团长往死里揍的一幕,普利坦德慢条斯理悠闲品着烟的老小孩表情,对比周围“七国杀”那般的乱战,让人啼笑皆非的同时,不禁自发为敌人默哀了三秒钟。 老管家的手笔,那是谁碰上谁才真正领悟“倒霉透顶”四个字的真实含义,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大叔,还有办法治好他么?” 将里兹轻轻放在普利坦德身前,诺尔默关切地询问道,眼中满是希冀。他已经尽可能的小心翼翼了,里兹依旧疼得一脸一头都是冷汗,只是骨子里的倔强,以及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犹自强撑着没有晕死过去。 “喏,断臂在这儿。” 晨曦从旁递过里兹的断臂道。 普利坦德附身仔细看了看里兹的伤势,又拿起晨曦用衣物包裹着的那条小臂,由于掉在地上的时候沾上不少的泥土,之前少女还细心地给擦拭吹拂干净了,这才沉吟着说道:“有希望,没把握。我尽力好了。” 一说完,一道深蓝色的微光就落在里兹的断臂伤口上面,光芒刚被伤口吸纳完毕,原本咬紧牙关的里兹就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脸色都没那么苍白了。 “你先睡一会,别挣扎。那对你有好处。” 老管家对里兹说道。 “谢......” 此时一股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上了里兹的头部,断臂之处似乎也没之前那么疼痛了,光头当然知道老魔法师是为了好,连忙开口道谢,话没说完,便已身子一软,昏睡了过去。 “那就谢谢大叔了。” 诺尔默顿时放下心来,感谢道,同时手一松,弓弦响处,一名盗贼惨叫着捂住脸,倒了下去。一放下里兹,少年就回过身拿起长弓,瞄准了正在猛攻车队的盗贼们,惦记着伙伴伤势的他,可没落下杀敌的本职任务。 “诺尔默哥哥,接下来怎么办?是时候去救前面那头‘光猪’了吧?” 晨曦问道,随手就给空了的臂弩安上一根新的弩箭。 不远处,刚刚突破防线的一名盗贼剑盾手,就丢下双手的武器,喉咙插着弩矢跪在地上,死命抽搐。 讨论问题和干活两不误,历来是晨曦和诺尔默的特长之一。昔日在魔界的边缘地带生活,常常与各种可怕的魔兽打交道,总不能在紧要的关头,朝着猛冲过来的魔兽大叫一声:“暂停一会,等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对付你,咱们再继续。”猜猜对面那头灵智相当不低的魔兽,会不会真的停下攻击动作,开开心心的坐下来休息一会,喝杯茶,等诺尔默和晨曦商量出收拾它的具体办法,然后乖乖被两人一顿暴打,最后抱着满头包的脑袋逃之夭夭? 因此多年磨砺之下,一心两用,也就成了两人必不可少的一种能力。 少年辨认了一下战况,认可了妹子的建议,道:“我想是时候了。车队快撑不住了,我们早点出手,就能转移视线,早点帮佣兵们减轻压力,从苦战中解脱出来。” 于是诺尔默朝着老管家说道:“大叔,麻烦帮我们加几个有用的法术吧。” “当然没问题。” 正在给里兹处理伤口的普利坦德,无疑也是一心两用的高手,听到少年的求助,他很干脆,手一抬,杖头光芒闪动,兽头一吐,一道一道辅助性和防御性法术瞬发而至,一阶“防御术”、一阶“恢复术”、一阶“敏捷术”、一阶“肌肤强化术”、一阶“闪避术”、一阶“祝福”...... 五颜六色的法术之光逐一闪过,诺尔默身上已经叠加了十多道各种属性的术法,光芒尚未完全没入体内的时候,少年整个人就如同沐浴在彩虹当中。 在境界不足的魔法师眼里,老管家给少年施加的都是些一阶之类最简单、最常见的大路型法术,不值钱就不说了,关键还效果差威力弱,纯粹浪费法力。然而在深得法术之妙的老管家手里,最简单的一阶法术也被他玩出花来,仅仅稍微调整了一下施法的顺序,各类术法便依照五行原理,不但避免了原本属性“相克”造成互相干扰和损害的常见弊端,反而根据“相生”的奇妙特性,产生了十分玄妙的互动、互生循环效果,五大种类的术法形成一个闭合且缓缓流动的无形光环,一个推动着另一个,竟然演变出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的玄妙状态。法术效力持久之余,整体功效少说也硬生生拔高了一两个大等级,神奇之处,真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身在其中的诺尔默自然最为清晰,法术的玄妙,从貌似微弱的光芒被躯体吸收的那一刻,就带给他强烈的感觉,激战带来的些许体力与斗气消耗,精神方面的一点疲惫,完全在瞬间恢复,视力、听力和触觉等各个方面,更是尽数被提升到最佳状态。 随后又是十多道光芒笼罩住晨曦,少女笑嘻嘻的接受完老管家的加持,乖巧地道了声谢,两人便开始了拯救莱德侯爵夫人的计划。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势如破竹 第一百三十七章 势如破竹 按照晨曦的看法,表面看着再整齐的盗贼团,骨子里头依然是盗贼,纪律散漫,乌合之众,典型的纸老虎,一戳就破,指望他们遇到超出心理预期的强力打击时,勉强维持阵型都做不到,不动如山更是绝对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欺软怕硬,危难关头各顾各,才是本来面目。 因此,少女所制定的拯救计划,其实就是根本不用计划,照着敌人虚弱之处猛冲猛打就是了。具体到怎么救出人质,届时再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就好了。 “且让我为二位开路。” 普利坦德说完,朝着盗贼团密密麻麻的人丛一挥杖,一根黄褐色的柱状物体现出身影,随即飞快地对准了盗贼最密集的一处发射出去。 正是一阶的“石砲术”。 疾风瞬息即至,呼啸声颇为惊人。 “我操!” “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惊叫声感叹声中,站在后排的一名盗贼弓箭手,突兀的飞到三四米高的空中,情形无比的怪异。 在他这一列的最前面是一名剑盾手,好不容易刺伤了面前的佣兵,正待一脚踏上敌人的胸膛,踩住后一剑剁下佣兵的首级,没想到一根又粗又长的土柱子,突如其来的飞到了身前,剑盾手连闪避的念头都来不及涌现,土柱子就重重地撞在了胸口! “嘎啦嘎啦”声密集响起,一眨眼就被撞断了不知道多少根肋骨的盗贼,满嘴血沫四处乱飞,被土柱子顶着的壮实身子,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另一名盗贼剑盾手胸前。 巨大的撞击力将第二名盗贼也击成重伤的同时,强大的惯性与撞击力,又狠狠地推着他向后,撞到了第三排的盗贼长枪兵身上。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汹涌的巨力如同烤串那样,一连撞伤了一列上的足足四名盗贼,到了后排的弓箭手这里,强劲凌厉的力道才基本消耗完毕,然而恐怖的重量与惯性底下,残余的力道依然毫不留情的倾泻到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弹”到了空中。 可怜的盗贼弓箭手手舞足蹈的挣扎着,边挣扎边吐血,仅仅披着皮甲的他,根本无法承受住恐怖的撞击力,一摔落地面,就已经大口大口吐着血,趴在地面起不来了。 再看看先于弓箭手遭殃的那几名盗贼,不管是负责陷阵的剑盾手,还是协助策应的长枪兵,个头再大再结实都好,只要被其貌不扬的土柱子命中或者不小心带到的,这会儿大都是筋断骨折七窍流血,顺着土柱子肆虐的路线躺倒了一路,身边尽是破碎的盾牌、弯曲的短剑、折断的枪杆之类的东西,一路散布着各种碎片和血迹,惨不忍睹。 我勒个去!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凶残?挨着就死,擦着就亡啊! 一阵鸡飞狗跳过后,左近的群盗无不脸色发白,看着一地鸡毛般的现场打心里头发憷。 “我的脚!快帮我弄走它,快!嗷......” 一名盗贼弓箭手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他运气不算太差,没被土柱子直接击中,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却悲催的被耗尽冲劲的柱状体砸在了脚面上,好几百斤重的东西,就这么不讲理的压在了他的一只脚掌上头,还顺势左右滚动了几下,才彻底停止下来,痛得他是眼泪直飙,一个劲儿地呼喊求救。 周围的一干弓箭手同伴见到了,连忙一头黑线地弯下腰,试图将土柱子给抬起来,只是眼前之物乃是一根相对规整的圆柱子,别说把手之类的,连稍微凸出一些的着力点都不带,相当不好用力,七手八脚的,一时间竟未能将倒霉的同伴给解救出来。 肆虐盗贼军阵的,远远不止“石砲术”一种,既然又粗又长的土柱子现身了,那么个头不大、亮度不足的一阶“火球术”也不会缺席,作为普利坦德法师颇为喜爱的标准搭配,作为“一阶流”宣传代表的各类初阶攻击性法术,自然要一一登场亮相,不然怎么对得起远道而来、情感真挚的大队“客人”呢。 狼奔豕突这个成语,成了此际山谷之中,盗贼团乱成一团一幕最好的说明。 正当诺尔默提起长枪,率先冲出,晨曦手执双剑,紧随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向前掠出,人还没到火线之际,普利坦德替两人开路的法术,便已给这一次的直线奔袭造足了声势。 黄褐色的土柱子这才耗完冲势,在地面砸出一道等身长的凹陷,也卷起了相当不少的尘埃,看似危险已然过去,声势没那么浩大的“火球术”便已悄悄降临,帮盗贼们开启了地狱之门。 “刚才是什么东西?速度好快!” “似乎是根土柱子。” “胡扯!肯定不是泥土做的,哪来的土柱子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简直是放屁,臭不可闻!不是泥土做的,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你见过哪一种石头是黄褐色的粗糙表面,还天然带着一股泥土味?难道是你丫拉的狗屎不成!” “我草泥马!你才是狗,不光顶着一对黄金狗眼,还长着个狗鼻子!正常人,谁光顾着用鼻子乱嗅?下贱!” “石砲术”造成的烟尘和混乱还没消停,盗贼团就骚动起来,除了前排还在与佣兵交手的那些之外,其余的惊魂未定中,开始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的发表意见,谁也不肯先示弱,渐渐的,火药味开始浓烈起来,三字经一类的经典台词接连登场,就差直接动手了。 草台班子自带的结构性缺陷随之暴露,群盗第一时间以实际行动表明,晨曦看扁了他们,完全是情有可原的。 正在争论,一名盗贼大叫着“好痛”,一把扑倒了身前的同伴,两人一齐倒地的时候,其他盗贼赫然发现,不知何时,一颗火球自后击中了正在大叫的那位倒霉蛋。 火球的个头不大,亮度也不足,威力大极也是有限,在地上多打几个滚就能熄灭,真不知道那家伙嚷得这么大声干什么,嫌不嫌丢人。 众贼又好气又好笑,笑骂着围上去,帮两人扑打身上的火苗,然而诡异的是,任盗贼们如何努力,如何按照以往的经验去灭火,不但没能将看上去很容易解决的小团火焰给扑灭,阴暗发着幽光的火苗,反倒随着扑打,突然间“哄”的一声,迅速明亮和蔓延开来,火势变得猛烈了许多。 正微微觉得诧异的群盗,还是没能察觉其中的异常和杀机,略微犹豫间,火苗顺着他们扑打的物品和动作,溅得周边都是,自然也有许多细微的火苗溅到了他们的裤脚、袖子上头。有些人哪怕及时避开,本来没被飞溅的火苗直接碰到,也被滚到脚边的最先那两位给殃及,被一把揪住不放的结果,自然是有难同当了。 于是乎,原本仅有两人中招,惨叫着、四下不停打滚的情况,诡异而迅速的演变成十多人身上着火,一边凄厉惨叫,一边盲目向着周边同伴冲去,希望能得到帮助,然后又导致更多人遭殃的恶性循环。 盗贼之中向来不缺机灵之辈,已有眼尖的发现,最早被火球击中的两人,此刻已经烧成了两团黑炭,一动不动,显然是死翘翘了。 这下带给盗贼们的惊吓可是非同小可。 短短的十几个呼吸过去,严整厚实的盗贼军阵,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由十排不同兵种盗贼组成的前部,几乎都在忙着闪避火焰,准确说是在躲闪着火的自己人,仅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还能保持镇定,呼喝着指挥同伴,企图维持秩序。 这些人,无疑是小队长之类的骨干力量,小头目,如此混乱的局面里头,依然能手握兵器坚守岗位,冷静的分析问题,而且试图结束这场混乱,体现出了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强烈的责任心。 所以他们就成了第三批遭受致命打击的对象,混乱的局面当中,鹤立鸡群一般的他们,实在是太过容易辨认,也太方便有针对性的,单独予以“关照”了。 普利坦德的杖头接连闪烁起几道蓝光,于是冰箭飞速降临到这几名镇定自若的盗贼中坚力量身上,仅仅见到几道蓝光闪过,几尊冒着寒气的冰雕就出现在群盗眼前,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几乎当场尿裤子。 诺尔默和晨曦,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杀进了盗贼团的阵中。只见两人是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 客观并且准确一点的描述的话,其实两名少年人是在没有敌人拦截阻挡的地方,如入无人之境。 整个盗贼前部,已然变成四处乱串想方设法逃避杀招的场合,天晓得那些诡异的、不同类型的法术来自何处,是由何方高人放出的,总之一句话,碰上了就是个死,谁还有心思去找诺尔默和晨曦的麻烦?保命要紧! 怎么办? 正想杀个痛快的晨曦很无奈,转头看向诺尔默,同样一身劲憋得无处使的少年心一横,干脆朝着前边一甩头,道:“走,直接冲击后阵去!” “好!” 少女爽快地答应一声。 于是两人又一前一后,直奔法典盗贼团的后阵杀过去。 烟尘滚滚中,一男一女两名少年保持队型,就这么公然照着足足十多排盗贼组成的后阵杀奔而来,不可谓不嚣张到了极点。 居高临下亲眼目睹一切的麦迪娜见了,鼻子都气歪了,真要让他们撼动了军阵,让人知道了,以后整支盗贼团都不用混了,一会儿直接原地解散算数。 “弓箭手愣着干什么?给我射!不用分段射击了,齐射!” 气急败坏的尖声下达了射箭的命令,麦迪娜麾下那群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急忙开弓放箭,一时间数十枝羽箭夹杂着十多根弩矢,抛射结合直射,一窝蜂朝着诺尔默和晨曦射去。 目标人数太少,原本用来对付大片敌人所需的箭矢,集中向着区区两人覆盖射击,连认真瞄准都不需要,目标就会惨变浑身长满硬刺的豪猪。 就算看到目标身上闪耀着斗气外放的全身战甲,显然是步入中阶战兵之列的强者,面对阵中如此多战兵级别的盗贼同时发力攒射,也很难讨得了好,大量蓝色、红色、白色光芒加持的箭矢,锋利无比,气势十足,强势证明了攻击性斗气的存在。 因此包括站在车顶俯视两人的麦迪娜在内,群盗均是信心满满,等待着既定结果,想象着诺尔默和晨曦浑身浴血也没能杀到阵前,最终流干了血饮恨而亡的一幕,那是多么的悲壮而愚蠢啊。 然而今天注定是盗贼们感受意外的日子,对莫拉比率领的袭击者是这样,对麦迪娜统领的法典盗贼团也不例外,只要干的是盗贼的勾当,就逃不脱这个设定。 进入射程范围的诺尔默和晨曦,并没有像群盗想象中的那样,惊慌失措的拼命加大斗气输出强化防御,更没有试图调头转身落荒而逃,漫天箭雨中,两人同时一声长啸,瞬间加快了冲刺的速度! 少年的啸声洪亮而淳厚,威风赫赫,震慑力十足,犹如虎啸一般慷慨激昂; 少女的啸声清冽而绵长,生生不息,穿透力惊人,就像龙吟那样清越明亮; 疾风伴随着虎啸,雷云扈从着龙吟,两道冲击的身躯拖着长长的残影,竟在一干瞪目结舌的盗贼眼皮子底下,比箭还快的冲进了前头的剑盾手之中! 呼啸着漫天射去的箭雨,高速旋转着,携带不同颜色的斗气,比节日盛放的礼花还要绚丽,它们划出一道道的弧线和直线,落在两人身后的土地上,激起了阵阵烟尘,道道霞光。 一时间,尽数成了两人无畏冲锋的绚烂背景。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摧枯拉朽 第一百三十八章 摧枯拉朽 沉闷的撞击声刚出现,排在队伍前头的剑盾手便已是惨叫连连,听得麦迪娜都忍不住眼角跳了一跳。 其实不光是他们,整个后阵的各部都光顾着看戏,认定冲阵的诺尔默和晨曦会倒在半路上,心态稍一放松,就被迫卷入了两人所擅长的白刃战。 诺尔默长枪一刺,一挑,面前的盗贼便已被整个人挑飞了起来,锗黄色的斗气还闪烁在他的盾牌上头,胸口皮甲上面的黄光就已消散,一枪刺穿心脏的结果,自然是身死当场。 晨曦娇叱着,双手短剑挥舞,左右开弓,迎上了诺尔默左侧的两名盗贼剑盾手,顿时一把短剑的前半截剑刃、一块少了上半边的残破盾牌突兀地飞了起来,越过了后排盗贼们的头顶,残破的兵器还没落地,前排已有两名盗贼捂着渗血的喉咙,如同毒蛇吐舌般“嘶嘶”作响,颓然委顿在地。 刚一接战,交上手的同伴便已身死,且均是一招致命,这让身处战局前头的盗贼们心下大骇,这哪是两名少年,分明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杀神嘛。 陷阵之时,长枪的威力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诺尔默手腕一翻,沉重的枪杆朝着左侧一摆,“啪”得一声扫在一名盗贼的盾牌上头,淡淡的白光立马被直接拍散,裹着铁皮的木盾毫无拖泥带水的碎成五六块,枪杆去势不减,随即重重抽在那名盗贼的颈处,口中一道血箭喷洒的同时,盗贼身不由己的撞在旁边的同伴身上,余力未消,竟然连带着撞断了那人的肋骨! 连累了同伴的盗贼这才双膝一软,倒地不起,脑袋扭着一个诡异的角度,整个耷拉在自己肩上,原来脖子都被少年那一枪给抽断了。 电光火石之间,诺尔默后手一抖,枪杆又荡向了右边,枪刃朝着一名盗贼砸了过去,吓得那人连忙连短剑都丢掉,双手一道握紧盾牌迎向袭来的长枪,身上的全部斗气则毫无保留的通通灌注到盾牌上面。 结果又是“嘭”的一声响,盾牌碎裂,枪刃狠狠“砸”进盗贼的胸口,伤口又长又深,鲜血飞溅之余,盗贼整个人都被砸得倒退,一声吭哧都来不及发出,便已宣告完蛋。 这时候晨曦一个跳跃,已经从诺尔默的左边来到了他的右边,右手一剑刺穿身旁盗贼的盾牌,然后顺势刺入他的胸膛,与此同时左臂一扬,短剑到处,一块得到黄光加持的盾牌如同薄纸般不堪一击,整个上半部分从中间被划开,然后寒光去向不变,从那名盗贼的面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少女看都不看一眼敌人,短剑收回的同时,又是一个转身,杀回了少年的左侧,动作之干脆利落,完全令人无法预测她的下一个目标。 直到晨曦将诺尔默左边的剑盾手又杀掉两个,方才盾牌被切开的那名盗贼,脸上才缓缓现出一道血线,随后鲜血疯狂涌出来,淌了他满头满脸,抽搐着倒地身亡。 转眼之间,诺尔默和晨曦已然杀透了军阵的前排剑盾手,朝着中间的长枪兵杀来。 纵观先前战局的打法,其中少年走的是直线,不管身前的盗贼身上闪烁着何种光泽的斗气,不是一枪刺去,就是左右扫荡,采取的是长枪战法里面最常见、最直接的“刺”和“砸”两个字诀,简单粗暴,貌似没什么技术含量,然而在他精准的判断,还有强悍的战力保证下,“枪挑一条线”的诀窍被临阵发挥得淋漓尽致,当然这样一来,连初学者都会的入门招式,也就变得极为高效和倍具杀伤力。 少女则是左冲右突,尽显游击战术的特点,她根据身前的诺尔默周边具体情况,临时选择和决定扫荡的方向,身法灵活,速度飞快,宛如一只飞燕般灵巧机动,瞻之在左,忽焉在右,让人防不胜防,只觉得眼前一花,冰冷的剑光便已杀至身前。 偏偏她又拥有极高的战力,面对她的强悍冲击,根本没有一名盗贼能挡住她的一招或者半式,无论是不知死活的以攻代守攻守结合,还是意识到不妙全力以赴只顾防守,通通是连消带打一击致命的下场,杀戮之高效,出手之果断,连自认凶悍的盗贼们都为之心惊胆战,恨不得一把推开身后碍事的同伴,躲到后面去。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两人心有灵犀到极点的默契配合。白刃战中,以晨曦这般随心所欲左右穿插的打法,其实极容易受到自家人诺尔默的误伤,可惜盗贼们再怎么望穿秋水充满热诚,少年那杆势不可挡的长枪,就是不会碰到少女的哪怕一片衣角,明明少女位于他的视线盲区,随着长枪的刺、挑、扫等招式,势大力沉的枪尾总在少女的胸口要害,或是腋下软肋附近不住晃动,甚至到了仅剩下毫厘差距的危险地步,随时都可能重创少女,然而再怎么看着凶险,厚重的枪尾每每总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改变了方向,于是便避开了少女的娇躯。 希望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破灭于群盗面前。 这还有王法吗? 一干盗贼是看得两眼发热,心中大叫没天理,你倒是使劲往自己人身上捅啊! “一群废物!” 麦迪娜却是看得心头冒火,秋日的视线很好,秋日下午的阳光本是温暖和煦的,此刻却让她焦躁烦闷无比。诺尔默和晨曦,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摧枯拉朽般的杀透了剑盾手的阵列,开始朝着中部的长枪兵进攻。 “听令。杀!” 爆喝声中,两排长枪兵错开身位挺起长枪,齐齐喝了声“杀”,便一起对准当先冲来的诺尔默刺去。 有没有全员达到战兵水准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刷刷十几二十根长枪向着同一个目标,同一个人进攻,不光是气势十足,声势浩大,实际上应对起来也很头疼。 发号施令的那名长枪兵站在头一排的正中位置,乃是后阵枪队的队长,本人有着四级战兵的实力,此际枪头白光闪动,修习的金系斗气已被一股脑儿加持到枪刃上面,多添了几分额外的锐利锋芒,即便是六七级的中阶战兵,也别想不格挡,光凭护身斗气就承受得住捅向胸腹要害的一枪。 剑盾手还能说是被两名少年杀了个措手不及,到了他统带的长枪阵这里,再用出其不意来搪塞嚣张婆娘麦迪娜就说不通了,要是真被少年轻松破阵而出,他恐怕事后会被暴怒的团长大人借脑袋一用,沦为儆猴杀掉的那只鸡了。 当下不等麦迪娜提醒,这名枪队队长便身先士卒,率众人主动发起了进攻。 诺尔默脚下不停,毫不犹豫的顺势抡起枪杆,找准敌人递出的整整两排长枪,使出一个“扫”字诀,沉重的长枪便如一根铁棍般呼啸而去,当胸扫向敌人正面。 这枪法和棍法有着许多共通之处,长枪可以简单看成是棍头的一端多加了个中间带有血槽、两边开刃的扁状尖刀,因此在具体的招数上,绝大部分的棍法都可以被长枪直接采用,砸、扫、抡、挑等常见招式更是如此。 此刻诺尔默抡圆了胳膊,正是将锋利的长枪当成了沉重的铁棍,采用了最简单的横扫千军这一招,“棍扫一大片”一出,顿时便是“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七八个枪头跳跃着被砸到了空中。 为首的队长也好,他身边的战兵级盗贼也罢,纷纷虎口流血,手掌酸麻,手指乱抖,几乎握不住手中已被折断的枪身,竟是被一棍打折了兵器,震裂了握枪的虎口! 枪队队长心头大骇,他自幼学枪,目光老到,因此感受也就与众不同,能分辨得出,少年并不是莽撞的以力破局,而是基本找准了每一根递向自己的长枪,枪头与枪身交接部位之下相对薄弱的那一处,俗称“七寸口”的那一个点。 和经验丰富的猎人常常念叨的那样,“打蛇打七寸”的道理都是通用的,无论枪身选用哪一种年轮足够的树木躯干作为枪杆,只要还是属于普通的树种,大部分都会有这么一个薄弱点。好比他们手中所持的长枪,都是统一选用上等的白蜡木作为枪杆,选其既坚固又具有相当良好的柔韧性之优点,但仍然存在这么一处相对脆弱的地方。而且随着使用时间的增长,枪身上的这处薄弱部位,还会有继续脆化的驱使。 真没想到,少年的眼光这么老辣! 恐惧归恐惧,感慨归感慨,枪队队长并没有被吓傻,该怎么做都已经形成了习惯,眼看诺尔默的长枪还没完成收回的动作,他飞速握住身后同伴探出的长枪前端,朝前就是一拽,同时轻喝一声“松手”,尺寸几乎毫无二致的长枪便来到了他的手中。 “呔!” 怒喝着给自己打了打气,枪队队长第一时间给兵器加持了斗气,手腕一翻,一抖,抖出个碗大的枪花,这一回却不再发动进攻,而是双脚站成弓箭步,稳稳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守势动作。 前排被砸断枪身的其余盗贼则没有他那么强悍,一方面修为与力量不足,另一方面两只手的虎口都裂开了,短时间内已是失去战力,不过他们并未慌乱,而是纷纷和后排的盗贼交叉换位。 从他们默契的快速完成换位之举来看,枪队队长在平日的训练上面,定是下了相当大的工夫。 诺尔默收回了长枪,看到的又是一排大致站位整齐的长枪兵,为首的队长虎口还在滴着血,却是一个个做好了防御的准备,一副死战不退的样子。 与此同时,第三排的盗贼枪兵,正在迅速补上前头第二排空缺出来的位置。 “咦?有意思。” 晨曦赞了一句道。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开打到现在,眼前这队枪兵,多少算是表现出了训练有素的模样,比前头那些乱哄哄一团糟的正宗草寇来,真是强多了。 面对再一次化身铁刺猬的盗贼们,两人都没有急于冲上去。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枪阵告破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枪阵告破 进退有据,乃是一名优秀统帅的必备素质,只懂得一味猛冲猛打,撑死了也就成为“猛将兄”,一不小心还会连累部下一块送死,万劫不复。 就在这时候,一道自后头飞至的红光笼罩住盗贼的长枪队,光芒刚闪过,一个个长枪兵便眼睛发红,呼吸都变得急促,露在外头的胳膊更是青筋暴跳,肌肉拱起,身形隐隐约约大了一号半号的,开始对着诺尔默和晨曦咆哮起来,个别人连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刻意露出两排牙齿。 整体形象冲着野兽派的方向发展。 “小心,是‘嗜血术’。”诺尔默对身旁的晨曦说道,“从受术的范围来看,应该是中阶以上的法术了。” “显然盗贼也有法师啊,级别还不低。” 少女判断道。光从这一点,麦迪娜明显就比莫拉比混得好。 枪队的队长仰天长啸,声音高亢激昂,随即一个突刺,对准诺尔默当胸就是一枪,白光闪烁,去势凌厉,“嗜血术”带来的汹涌战意,促使他变换念头主动进攻,连速度都比平时快上许多。 紧随着自家队长,整整三排盗贼枪兵一边吼叫,一边挺起长枪,朝着诺尔默和晨曦围了上来,只是队形松散,也不讲究什么战术配合,就是拿着长枪照着两人身上死命捅过去,又快又狠,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一声又一声带有疯狂意味的咆哮,充斥两人耳边。 “嗜血术”在体力和速度方面的大幅度加成,除要付出相应的耐力作为代价之外,头脑也会下意识的变得狂躁冲动,恨不得撕碎面前的一切敌人。厮杀场面越是血腥,就会陷入越发疯狂的状态,“嗜血”之名正由此得来。 从某个方面来说,这所谓的“嗜血”,与诺尔默和晨曦不久前刚刚见识过的“沸血”状态,有着许多基本相似的地方,尤其是在致命缺陷方面,特别的相像。 “来得好!” 晨曦一声娇叱,不惊反喜,选了距离最近的那个就迎上去。 之前密密麻麻的长枪锋矢,看了就头疼,想硬闯都费劲,这下子虽然看着挺吓人,却是中看不中用的虚架子,一个一个分开了争先恐后的冲上来,到处都是漏洞,最好收拾不过了。 短剑一挥,锋利的剑刃“嚓”的一声便削断了枪杆,娇小的身影一晃,另一只手的短剑已经没入盗贼的心脏;反脚一踹要害中剑的盗贼,晨曦借力一蹬,已是避过一杆闪着白光的长枪,先前削断枪杆的那把短剑,也于眨眼之间绕了回来,一剑剁在偷袭者的脸上。 两招的工夫,两名盗贼枪兵便丢了性命,得到“嗜血术”的加持,他们体内的血液虽然还在高速运转,身体却失去了灵魂的控制,只能扑倒在地。 诺尔默这边也是得心应手,一枪拨开枪队队长刺来的一击,然后长枪顺势抡向四周,身体同时飞快下蹲,及时的变招不但使得好几根刺向自己的长枪一一落空,而且朝着周边扫去的长枪也取得很大的战果,四五名盗贼枪兵捂着小腿,惨叫着栽倒,其中有好几个连手上的长枪都丢掉了。 “嗜血术”可以给战力带来短暂加成,可以让身体漠视一定程度的伤痛和打击,却无法改变躯体的实际强度与承受能力,盗贼们被诺尔默迅如闪电这么一抡狂扫,狠狠抽到小腿的结果,轻则胫骨断裂,重则被枪刃直接砍断小腿,无不哀嚎着躺了一圈,于血泊中拼命挣扎起来。 “废物!统统是废物!” 看着两名少年越战越勇,砍瓜切菜那样收拾长枪兵,随着时间的推移,围攻两人的盗贼越来越少,嘶吼声越发的稀疏,麦迪娜重重一跺脚,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由于脚上用力过重,差点就一脚踩塌了车顶板,显然法典盗贼团的团长大人已经出离了愤怒,情绪快要控制不住了。 她对着身边一名法师打扮的中年人说道:“给弓箭队施加‘锋刃术’。”随后又提高声调,命令道:“弓弩手,准备射击。一待完成法术加持,就给老娘照着前阵,齐射!” 中年法师吓了一跳,下意识提醒道:“前阵?那可是咱们自家的枪兵。” “都是些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麦迪娜板着脸,直视前方说道。冷冰冰的回答,让询问的法师都觉得不寒而栗。 可那好歹都是自家的伙伴,法师不死心,又尝试着鼓起了勇气,讷讷的问道:“要不,下令让他们先撤下来?” “不用了。正好让他们牵制住目标,也算是废物利用了。”盗贼团长不耐烦了,盯着法师的双眼怼道:“这里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当然是你,当然是你。” 中年法师连忙低头,不敢再坚持了。麦迪娜已然目露凶光,再劝下去,连他的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 低沉晦涩的吟唱声中,一道比刚才范围还要大的红色光圈出现在弓弩阵的头顶,逐渐成形,逐渐明亮,等到光圈缓缓下沉,笼罩住绝大部分弓弩手的时候,还在和诺尔默、晨曦两人激战的盗贼枪兵,仅仅剩下悍勇的队长和另外两三个人,周围横七竖八的,尽是重伤员和尸体。 破阵就在眼前。 枪队队长不是不想退,而是不敢退,这边打成这副惨烈模样,他不相信亲自压阵的麦迪娜看不清楚,指望他们挡住两名少年,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然而都被敌人杀得快要全军覆没了,至今都没听到下令长枪兵撤退的号角,以他对自家团长的了解,只能说明那只“母螳螂”正处于盛怒的状态,不仅对枪兵完全失去了信心,还恨不得他们通通战死在这里。 胆敢自行撤退的话,定会被更加愤怒的麦迪娜当成逃兵,斩首示众。 须知此人也是骨子里头凶悍过人之辈,否则也混不到枪队队长的位置上,一旦想通了这点,反倒是不再焦躁不安,冷静沉着的和诺尔默厮杀,趁着“嗜血术”的效力还未耗尽,此刻的他战力堪比五级战兵,横下心死斗的话,还真给了少年一定的压力。 可惜,也只是一定的压力而已。 然而这会子,不耐烦到了极点的麦迪娜,决断已经产生了效果。晨曦正准备将最后几名盗贼给一一解决掉,空中就传来一阵“嗡嗡”和“嗖嗖”的声音。 “快过来,他们射箭了!” 激斗中的诺尔默抬头瞥了一眼,一抖枪杆,舞出一个颇大的圆圈护在身前,晨曦则是一个飞身避开面前刺来的长枪,错身之际一脚蹬在那名持枪攻来的盗贼腰上,将他一脚踹飞,借力顺势跃至哥哥的身后。 少年挥出的硕大圆圈遮护之下,这里是弓弩射不到的安全地带。 枪队队长一个踉跄,还在死战的他,根本就对身后没有丝毫的戒备,等到诺尔默提醒晨曦之际,他还来不及做出闪避,也来不及用长枪拨打、遮护自身,背上便中了一箭,得到斗气、法术双重加持的弩箭,锋利而迅猛,直接射穿了他的身躯,仅靠单薄的皮甲是保护不了他的安全。 满心悲愤的勉强转过身来,胸口、肩膀又接连中了好几箭,每一根都贯穿了命中的部位,枪队队长一嘴的鲜血,死死瞪着车顶的麦迪娜,回应他的,是一双冷漠中带着恨意,甚至几分疯狂的冰冷眼眸。 “老子瞎了眼,跟错人了。” 被射成刺猬的枪队队长临死前,认识到自己此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冷血之人,又岂会在意部下的性命?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无非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宣言之中,所谓“代价”的某个组成部分罢了。 其他的长枪兵更是不堪,实力最高只有二级战兵的他们,遭受来自背后如此集中的攒射,连任何有效遮挡和避开的可能都没有,纷纷应声倒下,运气好的被射了五六箭,此刻犹在苦苦挣扎,尚未断气; 最倒霉的那一个,是被晨曦踹向自己人那边的枪兵,竟成了一块同等体积的人肉盾牌,单纯后背少说也中了七八根羽箭或弩矢,斗气、法力同时在他的体内肆虐,人刚落地就没了气息。 “靠,不愧是‘母螳螂’,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 诺尔默和晨曦不禁对麦迪娜的疯狂与残忍,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在自然界中,母螳螂获取食物并不容易,据说为了维持妊娠期间的营养,部分母螳螂在交-配之后,会选择吃掉自己的配偶,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提起裤子就马上翻脸不认人”,乃是动物里头的极端分子,凶名远播。 倘若头顶“母螳螂”绰号的麦迪娜,试图通过无差别的杀戮自家人来恐吓、阻止两名少年,展示不死不休的战斗决心,恐怕就找错对象了。 “走。教训教训她。” 少年决定道。 过于凶残的举动,起了适得其反的作用,别忘了“铲除邪恶,匡扶正义”可是圣骑士的宣传口号之一,自然被以圣骑士为人生奋斗目标的少年,当成了指导思想的一部分。 “对,让她尝尝咱们的厉害。收拾她,小姑奶奶有的是法子。” 少女才不在乎敌人这点道行,兴奋地投了赞成票。 于是诺尔默一挺长枪,开始直线奔跑。晨曦则紧紧跟在他后面,两把短剑都交到一只手上拿好,空出来的另一只小手,则悄悄伸到腰后拿些什么东西。 “再射!” 盗贼阵中再次响起号令,“锋刃术”的效应还没过去,这时候的弓弩杀伤力比起平时高出一半以上。密密麻麻的长弓和短弩,立即对准了冲杀过来的诺尔默他们。 夹杂着蓝光、白光等多种不同属性斗气的羽箭和弩矢,犹如蝗虫扑向沉甸甸的麦穗那样,前赴后继地激射而至。 诺尔默面不改色,边冲刺边高速挥舞长枪,师父传授下来的枪法,根本视此等密集程度和打击力度的箭雨如无物,满怀信心的他心无旁骛,心静如水,斗气收发自如,只顾牢牢护住身前左右,专心做好手头的“小事”。 晨曦则依旧紧紧跟在哥哥身后,保持着与少年步调一致,速度一致,心中默默计算着距离。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箭队之殇 第一百四十章 箭队之殇 看着仍在埋头安放弩矢,以及张拉弓弦的盗贼们,晨曦暗自冷笑,又有些惋惜,毕竟身处内陆,不可能随身携带马蜂窝之类的活物,不然的话,以眼前这伙坏种站得这么密集,让他们尝尝魔界边境特有的大号马蜂蜇人的滋味,保证酸爽透顶。 所谓“叮一下肿三月,来两口躺半年,蜇三针准销魂”是也。 怀着遗憾,“三、二、一,”疾速奔跑中的少女默数三声,数完了距离正合适,便突然一扬手,高呼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清亮的少女娇叱声中,诺尔默背后飞出了一团物件,造型略为古怪,黑不溜秋的,飞行的路线弧度很低,几乎和笔直射去没什么两样,速度却是很快。 “小心暗器!” 别以为没有刀盾手、剑盾手一类的战士守护,箭手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要利箭在手,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瞧眼神锐利的他们,何况是足足六排以上,由弓手与弩手混搭的箭阵。 就如此刻,在盗贼的弓箭阵中,自有好些个精于射击之人的存在,一看少女这时候丢出来的东西,就知道不是什么可以张开怀抱“享受”的好东西,几个反应快的强者高声示警的同时,几乎都在第一时间举起短弩,扣动了扳机。 不可谓应变不迅速,应对不得体。 疾风呼啸,三四根弩矢瞄准了同一个目标,直射而去。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么些高手一齐出手,断无拦截失败的可能,再厉害的暗器,也要被半路打下来。 没想到这头弩矢还在飞行,那头晨曦丢出之物又发生了变化,在离弓箭手军阵尚有五六米的时候,突然自行爆开了! 原本整个凹凸不平的不规则物件,在自爆中飞快的变成了三个,前头两个圆球朝着严整的盗贼队伍左右射出,后面一个朝着反方向飞去,从各自的速度差别较大来看,恐怕后一个不见得有什么杀伤力,纯粹是起到替前两者加速的作用。 然而前两个就完全不一样了,让五六十号盗贼吃够了苦头。 借助空中自行爆开,二次加速的优势,两枚圆球完全避开了狙击的弩矢,打了群盗一个措手不及。 左边的圆球一飞到军阵头顶,便“啵”得爆开,飞溅出一大团黄色的烟雾,在山风的协助下,迅速漫延开来,将盗贼左侧的弓弩手笼罩了将近一半之多; 右边的圆球声势就要远比伙伴大得多了,只见它猛然“嘭”得一声爆开,随后不知道多少根钢针“嗖嗖嗖”的四下乱飞,无差别打击着下方的群盗。 惨叫声顿时连成一片,内里夹杂着不知多少种方言发出的谩骂声、诅咒声。 “我操!是辣椒粉。” “嗷——我的眼睛!” “别说话,闭气,闭气!” “妈呀,谁这么缺德,竟然用辣椒粉。” “快闪开!” “钢针!是钢针!” 各色各样凄厉的投诉声、呼喝声、谩骂声,充斥着整个箭阵的大部,骚动、推搡与挣扎,立刻将排列整齐、外观严密整齐的弓箭手阵型彻底搅成一锅粥,一锅让人不忍卒看的粥。尤其是好几个眼睛被钢针射瞎的,早早躺倒了两脚乱蹬,死命挣扎,手掌捂住眼睛,却什么都做不了,钢针入脑的痛楚,远非常人所能忍受。在这个时候,死亡反倒是种意外的解脱。 麦迪娜被震得外焦内黄,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做梦也不会想到,少女丢出来的是这么个玩意,这也太下作了吧! 说好的战士荣誉呢? 在这世上,有许多人乃是“驰名双标”的铁杆粉丝、狂热信徒,对己对人奉行两套截然相反的评价标准。自己可谓是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五毒俱全,样样都精;可一旦面对他人,即使圣人来到面前,也要被那张颠倒黑白的铁嘴,说成是一无是处,批斗的体无完肤。 “母螳螂”麦迪娜,正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的表表者,平生誓将“双标”践行到底。 依照她的观点,身为盗贼的己方,本身干的就是无良的勾当,如何卑鄙无耻丧尽天良都再正常不过;可作为被劫杀的一方,出手狠辣、乘人之危的举动,就万万不能接受了,而且动手的还要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那就更是过分到了极点,非被绑在火刑柱上接受圣火的洗涤,焚尽一生的深重罪孽不可。 带着法典盗贼团团长大人无限的怨念和咒骂,诺尔默和晨曦一往无前的杀进了乱成一片的盗贼阵中,大开杀戒。 有了提前屏蔽呼吸,外加斗气形成光罩护住脸部的预防措施,纷纷扬扬的辣椒粉对两人形成不了任何妨碍,遭殃的只有乱成一盘散沙的盗贼箭队。 此时不需直刺,诺尔默仅是力掼枪杆,左右拍打,便从混乱的人丛中趟出一条道来,被枪杆拍中胳膊、大腿等处的盗贼,无不筋断骨折,惨叫着向两边仆倒,这些算是轻的;若是运气差一点的弓弩手,被长枪扫到脊椎或者头颅等要害,就只能自认倒霉,顿时了账。 而晨曦也不再刻意大范围穿插跳跃,清除身边的敌人,只见她双臂张开后扬,手掌同时反握剑柄,跟在哥哥身后大约一步的距离,锋利的剑刃随着她的高速跑动,向着身体两侧持续拖动。 少女看着似乎不怎么卖力,其实论到杀伤的具体人数,比起前头气势如虹的诺尔默来,绝对是不遑多让,只要被她的两把短剑带到,划破了身上的皮甲,任何一名盗贼都逃脱不了血光之灾。可见她有多么的聪明,偷懒都偷出经验来了。 如同破浪前行的虎鲸一般,不到十秒钟,诺尔默和晨曦就突破了弓箭阵,杀到了最后一道防线之前,锐气逼人。 身后,是一片哀鸿。 在十多名彪悍精干的盗贼拱卫下,马车上的麦迪娜距离两人已经不远,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她额头上面那道疤痕,又深又长,狰狞碍眼,提示着众人,盗贼团长往昔的峥嵘岁月,以及养成此刻的残忍与果断之因由。 “站住!再敢向前一步,老子就宰了这贱货!” 前头奉命喊话的大嗓门,将手中的弯刀架在莱德侯爵夫人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对准了她颈部的血管,厉声喝道。 亲眼见到两名少年人那可怕的战力,大嗓门可不认为,正勇敢履行保卫职责,呼喊着扑上前的团长亲卫们,能有多少把握拦下敌人。 “不要!” 莱德侯爵夫人尖叫起来,她今天所受到的恐吓与惊吓,远远超过上半辈子加起来的总和,冰冷刺骨又带着一股浓郁血腥味的利刃,朝她娇嫩的肌肤上头这么一放,整个人马上抖得跟筛糠似的,脆弱的心灵离彻底崩溃已是不远。 大嗓门说完威胁的整句话时,诺尔默正将枪尖从一名盗贼亲卫的腹部抽出,任由他捂着肚子跪地抽搐,随后侧身避过一杆刺向自己胸口的长枪,反手一枪杆抽在持枪盗贼的后背,抽得他狂喷鲜血; 莱德侯爵夫人尖叫声尚不绝于耳,晨曦恰好将两柄短剑分别从一名盗贼的胸口拔出,闪身避开喷洒而出的鲜血,省得衣裳被溅到了。在她身后的地上,还躺着另外两名盗贼温热的尸体,同样是一剑毙命。 单论杀戮效率的话,擅长闪击与近身格斗的晨曦,比起往圣骑士方向发展的诺尔默来说,还要高效和可怕,尤其是在这种狭窄地形的情况下,四五级战兵以下修为者,在少女看来,简直每一招每一式都有破绽,漏洞百出,杀起来不要太轻松。 “快让他们住手!不然老子就真的宰了你这贱货!” 大嗓门盗贼眼睛都红了,威胁没有任何效果,转眼之间,扑上去试图阻挡两人的盗贼亲卫们躺了一地,诺尔默和晨曦理都不理他,只顾埋头像杀鸡那样宰人,往往只需一两招,就能杀掉一名盗贼,再不命令他们住手,马车附近剩余的盗贼还不够他们杀的。 包括大嗓门自己。 “住手!我命令你们立即住手!” 说话的对象一变成自己雇佣的“低贱”佣兵,莱德侯爵夫人的喝斥声,自然而然就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感与命令味道,哪怕她这会子正光着身子,臣服在盗贼们的脚边,毫无一丝尊严可言。 问题是,尴尬的个人形象并不妨碍莱德侯爵夫人大发雌威,在她这类人的眼中,等级差别就是等级差别,天生下来就带着有不能逾越的鸿沟,如果牺牲两名杀近前来的少年人,能换取自己的生命安全和自由的话,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两人牺牲掉,一点心理负担和愧疚都欠奉。 这乃是老牌贵族的天性。 可惜诺尔默没有理会她,专注着灭杀身前的盗贼,先是挑飞一名盗贼手中的斧头,枪杆顺势荡了一圈,镶着金属兽头的枪尾重重砸在侧面另一名盗贼的盾牌上面,将裹着铁皮的木盾整个砸得稀巴烂,接着还砸破了盗贼的脑袋! 无暇去看盗贼脑浆迸裂的一幕,少年一侧身,枪尖已刺入前头那位手持斧头的盗贼咽喉,中门大开的时候,杀起来最容易。 比起沉默着作战的哥哥,晨曦觉得不回应一下不知好歹、不分敌我的尊贵雇主,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作为从小就被教导要懂礼貌的贵族少女,晨曦决定还是正式回应一下的好。 “很遗憾,那是不可能的,尊敬的侯爵夫人。在我看来,我们的命比你的值钱得多。据说你出自显赫之家,一向最重视名节,以你的上等贵族身份,被这么些卑贱的盗贼剥光衣服,光着身子拎出来示众,想必定是让你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场自尽以雪羞辱,遗憾的就是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我明白你内心的痛苦以及守护贞洁的决心,现在盗贼都替你准备好了,你就安心上路吧。我一定将有关的凶手都送去地狱陪你,这样你路上也不会缺少玩伴和乐趣。” 晨曦很认真的说道,一个劲的表态让雇主放心,当然这并不妨碍她边说话边收拾面前出现的盗贼,即便敌人已经承受不住恐惧,开始转身逃跑也不放过,这么几句话交代完毕的时候,少女的脚下又躺倒了三名盗贼,鲜血淌了一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刀螂扑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刀螂扑击 手头捏紧的人质,还没领悟少女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嗓门却变得更加紧张,一脸的煞白,所谓“都送去地狱”的凶手名单上,估计少不了他的份,这让他很是慌张。 “噢,对了。倘若尊敬的夫人还有什么遗言的话,不妨想清楚了,交由我们转告侯爵大人。别的或许不敢保证,在记忆力方面,我绝对可以打保票,万无一失。不过,建议夫人的动作尽可能要快一点,我怕你身后的那一位大人物,哆嗦的太厉害,随时有失手宰了你的危险哦。” 少女继续善意补刀。 由于后头这几句话的字数比较少,因此讲完所需的时间也比较短,这回一说完,只有两名盗贼死在她的剑下。 当然,也和周围还能站着的盗贼亲卫人数越来越少有关系,真实效率并未因她分心说话而有所降低。 莱德侯爵夫人顿时被噎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嗫嚅着既不敢说话,又生怕不继续说些什么,会彻底激怒身后的大嗓门盗贼,他发起狠来抹了自己的脖子,一时间急得头上直冒汗。 大嗓门盗贼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人家少女都这么说了,指望利用莱德侯爵夫人来威胁、命令两人住手,显然是不可能的。真要杀了人质泄愤,自家老大非宰了自己不可。 “好了,现在我们住手了。” 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还真的说到做到,话一说完就站定了不动手,长枪倒提着放到身后,从枪法上来说,这乃是标准的收势动作,连防守的含义都不带,表明他言而有信。 紧跟着少女也停止挥剑,娇俏的站到了哥哥的身旁,双剑剑尖低垂向下,表示坚决拥护哥哥的决定。 大嗓门盗贼很无语,此刻除了寥寥几个站在马车后面,负责看守莱德侯爵家眷的盗贼之外,原本马车四周充当首领亲卫的十多二十名强悍盗贼,早已经先后倒在血泊中,变成了尸体。 面对造成这种恶劣结果的诺尔默和晨曦,刻意表现出来的冷幽默,大嗓门盗贼表示完全不能接受,气得是全身乱抖,很有飞扑下去帮弟兄们报仇雪恨的冲动,但他不敢,憋得脸都红了,偏就是脚下生根,紧贴在没穿衣服的侯爵夫人身后,一动都不敢动。用斗败了的公鸡来形容此刻的大嗓门盗贼,无疑是极为形象和贴切的。 能被选派为整个法典盗贼团的发言人,靠的是天生的那张大嗓门,而不是足以代表全团战力的实力体现,区区二级战兵的他,和死在诺尔默与晨曦手上的团长亲卫相比,没什么两样。 换成他去和两名少年煞神拼命,能撑得了几招?一招,还是两招? 年轻人,不讲武德。这很不好! “呵呵。不错嘛,当真是后生可畏呀。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身手,相当的不错了。” 清脆的掌声响了起来,麦迪娜居高临下的,向着杀戮光她身边部属的两名少年鼓起了掌,一脸故意装出来的欣赏。 此时她的脸上和身上,都泛着一层淡淡的蓝光,虽然尚不清楚这位盗贼团长修习的是何种类型的斗气,但从这层蓝光从浓郁渐渐趋于淡化的情况来看,显然并非外放到体外的斗气护罩,而是正被身体吸收的某种辅助性法术。 麦迪娜欣赏的神情转变成了惋惜,轻轻摇头道:“尤其是在心狠手辣方面,不当盗贼实在是浪费天赋。可惜呀,再好的天赋和底子,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你们觉得依靠这样的本领,就能在本团长的手下活下来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能击败我们的,不会是你,也不会是‘天真’,唯一的可能是天‘真热’。” 晨曦笑嘻嘻地回嘴道,语气淡淡的,和少女脸上的表情一样的轻松。 诺尔默听了不禁莞尔,论起斗嘴,嚣张霸气的法典盗贼团团长,恐怕遍访名师,再刻苦修炼个几十年,都不见得会是少女的对手,更妄论眼下。 麦迪娜身上的蓝光终于彻底隐入体内,那是中年法师给自家老大施加的“疾风术”,亲眼见到法术生效了,他这才有时间长出一口大气,退后两步,抹一把额头的汗水。 算上最后的这个“疾风术”,法师前头还给麦迪娜加持了“风暴之锤”以及“耐久之靴”两道法术,分别从力量、速度以及耐力三个方面,进一步加强了受术者,由于施加的术法具体属性要么与麦迪娜本身修习的斗气属性相同,要么属于中性温和的一类,不会发生任何的抵触现象,经过三次强化的法典盗贼团团长,真实战力已经突破了自身的九级初阶,接近九级中阶战兵的标准。 换句话说,表面嚣张的麦迪娜,其实远比她刻意表现出来的不可一世要谨慎的多,利用身边侍卫持续送死的当儿,特意让中年法师将宝贵的法力都用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尽管明知这样一来,上前负责狙击的侍卫队,要付出全灭的代价,也是在所不惜。炮灰而已,只要舍得花钱,还怕招揽不到? 不都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嘛。 又是一阵蓝光涌现在麦迪娜的体外,潺潺流水般绕着她的黑色紧身衣不断回旋,灵动却又凝实,这才是她外放的斗气护甲与护袍,从色泽等细节来看,显然修炼的是水系斗气,而且从蓝光隐约分成蔚蓝和浅蓝内外两层,内层相对凝实厚重,外层不乏灵动来分析,她对水系斗气的领悟与掌控,已经正式踏入“登堂”的层次。 千万别小看这一点细节,光这一手就比她属下的什么兰特、布鲁克和哈尔登之流要强得多,同属中阶战兵,那几位仅仅步入了斗气修炼中“跨门”的第一道坎,体外的斗气不管厚实程度如何,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层了事,要么走凝实的路线,要么偏向流动的方向,也就无法像麦迪娜这般,可以在战斗中从容不迫的驾驭斗气。 倘若日后真正突破十级关口,盗贼团长对水系斗气的领悟还能再上一个台阶,届时斗气虽然仍是只有两层,但无论是内层的坚固程度,或者是外层的柔韧性,都要比现在的强上不少。当然,这是后话了。 完成了全部战斗准备的麦迪娜,嘴角翘起一个夸张的弧度,俯视着马车边上的两名少年人,亲切的问道:“给你们一点时间,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俩人谁先死呀?作为人生最后一个愿望,我保证成全你们!” “不用了,我们还年轻得很,不考虑这一方面的问题。倒是团长大人你,还是放下包袱,早点上路吧。不然我怕你手下那群废物找不到去阴间的路,迷路......” 晨曦笑吟吟的,很客气的婉拒着,突然脸色一变,怒喝一声道“卑鄙!” “锵锵锵”长长一串金铁交鸣之声连在一起,诺尔默的长枪刺出道道白光,高大的身躯已经迎前一步,与从马车顶上跳下来的麦迪娜战成一团,蓝汪汪的水系斗气划破周边空气,留下将近十道光影,占据攻势的盗贼团长身子前倾,正一刀又一刀地猛劈诺尔默。 自然界中,螳螂的前肢相当的有特点,上头有一排坚硬的锯齿,末端还有一个专门用来钩住猎物的钩子,能对猎物造成很大的杀伤,加之形如“大刀”,螳螂也因此被人们称之为“刀螂”。 这头麦迪娜还在和晨曦斗嘴,面带笑容的与两名少年“沟通”谁先丧命的问题,貌似和蔼可亲,那头却是扎扎实实扮演了一回“笑面虎”的角色,爆发力十足的修长双腿,突然发力一蹬车顶,彪悍的“母螳螂”便如猛虎出山那样的,加速扑向看上的猎物,双脚刚离开车顶,腰间的弯刀便已出鞘,试图将晨曦一击扑杀。 雪亮的刀光飞起,斜斜掠出的刀锋,目标正是少女天鹅颈般修长的白皙脖子,按照麦迪娜跃下的弧度,在她前脚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弯刀恰好挥舞至晨曦颈部的高度,依她看来,少女授首,就在眼前。 幸好盗贼团长人还在半路,一直默默提防的少年早已抢先迎敌,仗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当头就是一枪刺去,没等麦迪娜的弯刀顺势提到最快的速度,闪着白光的枪尖便已后发先至,隔开了敌人企图伤害晨曦的一刀。 螳螂素来以动作迅猛著称,真实的螳螂在扑杀猎物的时候,能在人一眨眼的极短时间里头,就舞动前肢攻击猎物多达十次,端的是厉害了得。 而诺尔默眼前的这头“母螳螂”并未逊色多少,第一刀刚被少年挡下,仅仅是转动了几下手腕,蓝色光芒加持的刀罡,经已照着少年劈头盖脸地劈出了好几刀,刀刀凌厉,本意是迫使诺尔默招架不住,不得不后退几步暂避锋芒。 却不料少年毫不胆怯,面对如此强烈的攻势,依旧不慌不忙,毫不示弱,双手高速抖动之下,一朵一朵的“枪花”瞬间绽放在麦迪娜的面前,招招不离面部或胸口要害,扎中了,就是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两人刀枪并举,你来我往,“乒乒乓乓”打的甚是热闹。 只不过,发动偷袭的盗贼团长,竟无法从少年的身上,占到一丝半点的便宜,自认为闪电般的攻势,凌厉的招数,尽数被少年有条不紊的接了下来。 这让麦迪娜很是不爽,堆满假笑的一张脸,不自觉的便阴沉了下来。 光不爽是没有用的,不要脸外加动粗都拿不下来,靠发脾气更是白搭。盗贼团长并不知道,就算方才诺尔默没有主动上前招架,以晨曦的反应速度以及动手能力,她所寄予厚望的一刀,也是注定徒劳无功的。 眼见敌人不管不顾,找准了哥哥猛攻,晨曦生气归生气,却并未失去冷静,她没有像平时那样,采取绕到麦迪娜身边侧击的战术,而是极其轻巧的原地一跃而起,跳得高高的,直接来到了诺尔默的头顶。 只见少女伸出右脚,足尖轻轻点在哥哥的肩膀之上,随即便朝着麦迪娜的方向径自倒下,娇小的身躯高速旋转起来,就像一个倾斜到几乎平着摆放的陀螺那样,旋转中的少女一双短剑笔直刺出、收回、再刺出、再收回,“唰唰唰唰”一阵猛刺。 这可杀了麦迪娜一个措手不及,就在她尚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之际,道道寒光已是刺穿了她自傲的双层护身斗气,生生在战甲与外袍上面扯出一道又一道细长的缺口!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诡异属性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诡异属性 盗贼团长两眼一瞪,一声惊呼的同时,手腕翻动,长长的弯刀已在急切之间,劈出了整整三次! 弯刀第一次劈出,一道弧形的刀罡斜着疾速而出,长度足可将晨曦与诺尔默两人,通通囊括在内; 后头一横一竖两刀劈出,随着斗气的加持,每一刀都现出了一片坚冰,薄而坚固,寒气逼人,组成一个“十”字的两片坚冰,锋利尖锐的程度,足与法术召唤出来的冰刀相媲美,连同最早的刀罡一并出现在两名少年的眼前,拦住了两人追击的去向。 五行斗气之中,冰系斗气被归类到水系里头,乃是水系斗气的一个重要分支,虽然麦迪娜并非专攻冰系斗气一项,却不妨碍她使用部分冰系的技能,例如将外放的斗气降低温度,进一步凝固成坚冰杀敌、阻敌,都是寻常的技能而已,使用起来驾轻就熟,比起修炼及擅长操控冰系斗气的同级别战兵来,无非实际消耗的斗气数量要多一些,释放速度要稍稍慢上一点。 面对少女造成的诡异效果,麦迪娜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避让的选择,宁可为此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要不是事起仓促,第一次劈出的刀罡,也会凝练成锋芒毕露的冰刀。 她可是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鬼?世上竟会有如此诡异的斗气。 短剑上头那淡淡的白光,看着没什么出奇之处,然而却拥有极其诡异的属性,依麦迪娜的感知,少女不过是六到七级战兵的修为,应付起来不在话下,站在少年肩膀攻击的战法,很是让人意外,难缠也难缠了点,不代表应付不下来。 问题是少女剑上附带的斗气,却让人忌惮不已,完全无视麦迪娜体外的两层斗气,不管是向来柔韧与弹性十足的外层,还是貌似柔弱实则坚固异常的内层,以高质量水系斗气凝成的战甲战袍,两把短剑这么一刺、一割,就轻而易举的予以破开,整个过程又安静又迅速,仿佛是随手切开一片薄薄的蓝色啫喱膏那样。 要知道,即便是号称无坚不摧的金系斗气,同为九级战兵之阶的敌人,麦迪娜也硬碰过一些,谁都做不到少女这样随随便便、轻松自如的就切开水系战甲。属性相克的火系斗气就更加不能了。 换句话说,她赖以保护自己的一身傲人修为,在少女面前,和没有斗气护身没什么两样,这可就麻烦了。 从没见过,甚至是听说过有属性这么诡异的斗气,天生就能全面压制水系斗气。难道是少女手握的两把匕首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说,曾被光明神祝福或者加持,无视一切普通属性? 麦迪娜暗自嘀咕,脑筋转动得飞快,身躯也在同步高速后退,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后背直接撞到了身后的马车厢上,撞得整辆马车都翘起一个颇大的角度,险些就要向着一旁倾倒,显然由于被吓得不轻,连带着双腿用力过度,冲击力太大。 “噗嗤,嘭,嘭!” 一连三声响起。 诺尔默没有浪费少女的苦心,他用力一跺脚,手中的长枪闪烁着隐隐的白光,枪枪势大力沉,不但截下了第一道刀罡,后两道斗气凝成的坚冰,也被少年一枪一片,直接捅破,锋利的坚冰以碎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冰渣子掉了一地而告终。 随即少年不声不响,人枪合一照着敌人追杀了过来,枪尖上下旋转抖动,直奔法典盗贼团团长的咽喉要害而去,迫使她一时间只能闪躲,不能硬挡。 枪声呼啸,几根秀发飘上了天空。 麦迪娜很仓促、很狼狈,满心出其不意速战速决的她,反倒被两名少年杀了个手忙脚乱,晨曦站在诺尔默肩上的战法不合常规不说,还形成了一加一远大于二的实际效果,一上一下,一刚一柔,她接得下少年的长枪,就防不了少女的短剑,顿时狼狈不堪起来。 仅在一秒钟之前,若不是她近身格斗的经验非常丰富,身体的柔韧性极佳,应变能力也是一流,一见形势不妙就果断向着左侧迈出大步,同时腰肢一扭,头部朝着一侧用力偏去,早就伤在了晨曦的剑下。 事实上,盗贼团长脸上两道淡淡的血痕表明,躲避动作实施的还是有点晚,差点就被少女得了手,差之毫厘底下,晨曦的短剑,仅仅割下了她鬓角的几根头发,未能如愿剖开她的脸庞。 少女暗道一声“可惜了”,多希望战斗中的盗贼团长,能和她的脾气那样乖张霸道,宁折不弯,在怒火攻心底下丧失冷静,放开手脚玩对攻。那就不会出现方才一幕,短剑从她的脸颊上方一丁点的位置划过去的遗憾了,少说也能削下小半张脸蛋来。 那不就都了结了? 当然,麦迪娜此刻还是很头疼,避开了二度“破相”的危机,还是避不了晨曦与诺尔默的特殊“夹攻”模式,扭转不了被动的局面。 晨曦一完成给哥哥解围的既定目标,左脚便迅速勾住诺尔默的肩膀,将快要和地面平行的身子又给勾回正常的状态,然后秉承得势不饶人的战斗秘诀,保持着站在哥哥肩膀上面的姿势,再度对着麦迪娜杀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配合无间,长短兵器相结合,攻守兼备,牢牢压制住了九级战兵的敌人首领,管她是想以力破局,还是想巧妙反击,总之一概化解就是,把麦迪娜给气得哇哇直叫唤,一身深厚功力与精妙招式,竟是无从施展! 长枪擦着麦迪娜的护身斗气,“扑通”一声,将厚实的车厢壁板给捅了一个大洞,随即迅速抽回的长枪闪烁着寒光,对准她的面部又是一枪。 麦迪娜刚刚挡下晨曦的短剑,招式已经用老,无奈之下只好侧头避过,长枪于是从她的脸颊旁边飞速擦过,看上去简直是险之又险,呼啸声刺得她耳朵都隐隐作痛,耳朵里头嗡嗡作响,紧接着又是“扑通”一声,长枪再次捅破了车厢壁板。 由于距离实在是太近,四处飞溅的木头碎片,击打在她护住脸颊的斗气面罩上头,噼啪声四起,如同扇耳光一般的响亮,让人难堪。 眼前又是一明一暗两道寒芒,法典盗贼团的嚣张团长,再也没闲工夫嚣张了,急忙长刀上扬,正面接下晨曦的双剑,也不知道少女那看上去娇小玲珑的身躯,怎么能蕴藏着那么强大的力量,刀刃一撞击短剑,两股大力就顺着兵刃的交接部位传到了麦迪娜的手上,震得她手腕微微刺痛,要不是亲眼所见敌人是名娇滴滴的少女,差点产生了对面是个同等级战兵的壮汉,手拿大号战锤猛敲过来的错觉。 好容易隔开少女的一对短剑,又轮到诺尔默的长枪刺了过来,灌注着白色斗气的枪刃寒光闪闪,还是熟悉的招式,还是熟悉的味道,所以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麦迪娜还是只能选择躲避。 长枪又贴着侧身打滚的法典盗贼团团长身子刺入车厢,依旧是枪到处就是一个大洞、木块到处乱飞的一幕,麦迪娜空有一身超出两名少年的本领,却一步错步步错,被两人杀得那叫一个头大。 倚靠在马车车厢壁上,一连站着打滚闪避了四五次,麦迪娜终于迎来了转机,眼角余光告诉她,如今已经滚到了车厢边上,只要一个闪身,一肚子憋屈的她,就可以摆脱眼前的尴尬局面了。 再一次先后架开少女的双剑,躲开少年的长枪,麦迪娜借着身后突然出现的大空当,脚下发力猛地一蹬,矫健灵活的躯体一弹,便退到了马车后面的小块空地上。 为了阻挡可能追击而至的两人,后跃中的她还没忘了挥舞长刀,连发三道凌厉的冰刀,能不能伤敌先不说,争取一点时间总是有利的。 一经摆脱纠缠,法典盗贼团的团长随即意随心动,一时间蓝光大盛,外放的斗气逐渐增多,不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尽数弥补了战甲上头被晨曦多次刺穿导致的多处残缺部位,更是替明亮的长刀裹上一层流动的寒芒。 终于轮到老娘发威了,正在憋大招的麦迪娜恨得咬牙切齿,准备尽情蹂躏两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人,她使劲的握住手中的长刀,迫不及待了。 与一般的弯型长刀单面开刃不同,她的这把战刀乃是特制的,没有相对厚重的刀背,而是以刀身中线为脊,两侧同等宽度同时开刃,也就是说,除了寻常用来对敌的那一边很锋利以外,原应是刀背的那一边,同样的锋利无比,同样可以用来伤敌。这样独特的造型,使得麦迪娜手中的战刀,既拥有寻常长背弯刀擅长劈砍的优点,又兼具钩镰剑便于钩划的长处,加之相当具有欺骗性的弧形外观,敌人往往防不胜防,莫名其妙就着了她的道。 再加上麦迪娜练成一身融刀法与钩法于一体的独门武艺,果真是人如其名,不负“母螳螂”之绰号,她很有信心还两名少年人一个大大的“惊喜”,看看那该死的丫头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高手的眼力总是比较好的,近距离观察了这么久,麦迪娜已经认出来,不久前附在凯文耳边嘀咕的女子,正是眼前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少女,旧恨又添新仇,怎不叫她恨晨曦恨得牙痒痒? 不妨一笔“钩”销如何? 盗贼团长冷笑着想到。 然而诺尔默和晨曦再一次给麦迪娜受伤的心灵撒了把盐,量还挺大。 就在麦迪娜跺脚飞跃后退之际,看似正准备追杀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反手一记抽击,长枪划着美丽的弧线,枪尾重重的扫在车厢壁上。 面向他们的这块车厢壁板,早就被他戳了五六个大洞,本来就受不住力,咯咯吱吱的不住乱响,随时就可能自行散架,再被少年这么重重一道侧击扫上去,顿时噼里啪啦碎裂起来。 于是车厢顶上的大嗓门盗贼,以及可怜兮兮跪着不敢动的莱德侯爵夫人,便身不由己的朝着倾塌的一侧下滑,手舞足蹈的眼看就要摔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奉命看守莱德侯爵夫人的大嗓门盗贼,再也没心思看守猎物了,他下意识尖叫着,只顾着努力站稳不要摔倒,千万不要不小心摔到两位杀神面前,直面凶残的两人,正在心慌慌之际,就觉得眼前有人一晃,随即喉咙一凉、一痛,再接下来,就是瞬间眼前一黑,从此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这才是两人的真正目标。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之轻纱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月之轻纱 一剑割破大嗓门盗贼喉咙一侧的血管,晨曦轻点厢盖借一借力,转身凌空飞起一脚,踢在同样只顾着尖叫下落的莱德侯爵夫人屁股上,将高挑丰满的她整个人都给踢飞了。 这一脚飞踹的力量够大,速度够快,自然也改变了目标原本直线下坠的方向,尊贵的侯爵夫人感觉翘臀都快被少女踢成了两半,几乎和地面平行般笔直朝着前方飞了出去,最终以一个相当不雅的狗啃屎姿势,直接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人千万不能忘本,不然一旦惩罚之日到来,是要连本带利一块收回来的。 莱德侯爵夫人享受惯了,别说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脚踏实地都嫌地面肮脏,常常抱怨会弄脏昂贵的纱质裙子和定制的绣花鞋,平日里是能免则免,这下倒好,张大嘴巴尖叫着扑街的后果,无疑要结结实实啃上一嘴的泥巴。 “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待在山边的凹陷处别动。” 晨曦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莱德侯爵夫人顾不得叫痛,三口两口吐掉嘴里的泥土,嘴角粘着青草,便匆匆爬起来,抱着屁股四处一看,果然在几步之遥的山壁那里,有一个微微凹进去的地方,勉强可以让一个成年人躲过去,无疑就是晨曦所说之处,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凹位。 到了此时,惊魂未定的侯爵夫人才总算有闲暇看顾自身,全身上下光溜溜的不着寸缕,又羞又怒,偏又无从发泄,只能蹲下来缩成一团,双手抱住自己遮护私密部位,免得被其他盗贼发现。 她那凄惶的眼神,不住四下乱闪,和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心脏砰砰直跳,然而再怎么说,这地儿好歹算是远离了激战的中心,风暴席卷之下,一处无法苛求的安全地带了。 目光回到另一头,初步完成解救莱德侯爵夫人的任务,晨曦双足连点,又飞快的回到诺尔默的侧后方,互为掎角,摆出了一同对付麦迪娜全力一击的防守架势。 只是少女心性,脸上笑嘻嘻的,毫不掩饰成功戏耍敌人的快感,让麦迪娜看了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不觉中,怒气益盛的她又入了少女的彀中。 原来搞了半天,之前所有的铺垫,不过是一场戏,一场为了欺骗自己,使自己误以为对方真的已经放弃莱德侯爵夫人的把戏。 其实只需冷静下来,稍微一琢磨,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像这类明知存在重大威胁与风险的护送之旅,双方在签订雇佣协议的时候,都会专门拟定保底条款,也即是常说的“止损”约定。根据这项约定,万一在护送的过程中,队伍遭遇远远超过预期的敌方强大力量,肩负重任的佣兵一方,有权选择执行保底条款,届时只需集中有生力量,将雇主最重要、最核心的人物或者货物护送至指定地点,即可免除部分,甚至是大部分的赔偿金。 只要事后的“复盘论证”获得通过,任务便不算彻底失败,雇主固然不至于陷入绝望的境地,佣兵团也避免了元气大伤。 咋一听,这项条款似乎存在过分考虑佣兵一方的利益,对雇主不负责任、不公平的嫌疑,实情并非如此。 须知决定护送任务的危险系数、具体金额、所需佣兵人员的等级、数量以及武器配备,均是根据雇主一方提供的信息,进行细化考量之后得出,讲究的是童叟无欺,公平合理。倘若雇主一方错误估计了潜在的敌人以及危险程度,连带着影响了佣兵一方的判断,甚至是明知敌人强大到某种可怕的地步,却出于少付佣金等方面的私心,刻意误导了佣兵方的负责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轻则害得护送人员伤亡惨重,雇主同样遭受损失,重则导致全军覆没任务失败,典型的两败俱伤。 像这一回护送莱德侯爵家眷返回王都的任务,乃是专程通过“佣兵之家”发布和派送,金额巨大,当然也是最正规、最严格的那一种,被直接列入了“高危险”的范畴。 那么在双方签订的协议里头,必定对侯爵府相关人员做出了相应的价值评估,约定一旦事有不谐,每一位重要成员所占赔偿金的比重。例如侯爵的嫡长子、莱德侯爵夫人各占多少比例什么的。面临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佣兵每保全一位重要人物,就能获得相应比例的赔偿豁免。 以莱德侯爵夫人的尊贵身份,单单她一人少说也要占到两成左右。 既然这样,凭什么会贸贸然就将如此高价值、能免除大量赔偿费用的核心人质当成个屁,直接给放弃了? 简直就是没脑好吧。 “好,好,好。这戏演的好,演的妙啊!” 麦迪娜恨声说道。 一开始的三个“好”字,盗贼团长可是拖长了声调,说得无比艰难。经过一轮交手,她总隐约觉得,此刻自个儿的脑门上面,很有可能已经刻有了“傻帽”或者“低能”的字样,正闪闪发亮,四处晃悠,并朝着家喻户晓、人尽皆知的地步进发。 而这一切,正是拜眼前的两名少年所赐。 她摸了摸脸颊,那儿火辣辣的,想必是先前被少女剑尖划过之处,如今暂停厮杀,才有工夫关心一下脸蛋是否被划破的问题,这会一看指尖,上面并未出现血渍,多少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不敢当。全靠团长大人您衬托。” 少女一副不敢居功的模样,还特意用上了“您”的敬词称呼,怎么看怎么乖巧,只是“全靠同行无能衬托”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哈哈哈哈......” 麦迪娜被怼得一脸铁青,她干脆怒极反笑,锐利的目光从诺尔默脸上,转到晨曦漂亮的小脸蛋上,最后又转回少年那儿,然后带着无尽的冷意说道:“真不愧是英雄出少年。虽不知道你们师承何处,小小年纪,便能让老娘连续吃瘪两次。今日之后,你们俩的师父也足可自傲了。”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强行给自个儿加戏啊?这有什么好骄傲的?收拾你这样不入流的小角色,还够不上给我俩师门添光彩的程度。不是早告诉你了嘛,就凭你那两把烂刷子,根本就奈何不了我们!你偏偏就是不信。” 晨曦耸耸肩膀,老气横秋地点评道,一脸的纯良与无辜。 一次又一次被两名少年算计成功,等于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公然打脸,“啪啪”作响,此际连斗嘴都落在下风,生平嘚瑟惯了的麦迪娜,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再也按捺不住心头那股越来越旺的无名火,凛然喝道:“少废话!看我‘月之轻纱’的厉害!” 爆喝声尚未完全落下,弥漫着蓝色斗气的光幕已经闪至诺尔默的面前,长刀一亮,明着看是横扫少年的腰腹,其实外放的斗气足足延伸至刀尖外面将近一米,连一旁的晨曦也囊括在内,杀伤力十足的蓝色锋芒,更是给刀刃额外增多了十几厘米的宽度。 毕竟是正式九级战兵含愤之下,蓄足势全力挥出的绝技一刀,即便有着多重法术的额外加成,其本身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终于出大招了。 “月之轻纱”,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啊!竟然被行事霸道乖张,从事见不得人黑暗勾当的敌人这么爆喝着说出口,诺尔默暗中腹诽,大叫有辱斯文的同时,手上丝毫不敢怠慢,再次挺枪迎击,坚韧的枪杆忽的一抖,寒光到处,竟在空中交织成一个标准的三角星来,除了三个角上亮度相同,中间的核心位置上特别的明亮。 仍是与袭击者“老四”交手时,曾经使出的那一招,不同的是经过与同样善使长枪的“老四”一番殊死搏杀,诺尔默对枪法、战技的理解又有了新的突破,尤其是对空间上点与点之间的联系,似乎隐隐有了更深一层的感悟。 然而说是新的突破和领悟,偏偏又让少年觉得仿佛曾经见识过,甚至有种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感觉。这种既陌生又熟悉、既矛盾又一致的奇妙感觉,玄之又玄,一时间很难用语言具体描述,促使他决定此战过后,定要找个合适的地点、空闲的时间静下心来,仔细琢磨琢磨,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将眼前这个嚣张婆娘给解决掉才行,不然的话,一切都无从说起。 带着淡淡的绰约之美,光幕已然欺近诺尔默的身前。 既然能被麦迪娜当成足以依赖的大杀招,“月之轻纱”当然是有过人之处的,看似单薄的蓝色斗气,与她身上的斗气战甲战袍一样,其实分为了内外两层,内侧专注于提高锋芒的杀伤力,外层则充满欺骗性,朦朦胧胧地罩在长刀外头,飘忽游动,很容易使人产生乃是刀身反射出来的一部分光亮的错觉,一旦放松警惕,被如同轻纱般隐隐约约的外层光芒掠中,照样是皮开肉绽、血花四射的下场。 白芒星一往无前,冲进了杀气弥漫的蓝色纱幕之中,彼此互不相让,上演着狠狠冲击与死死纠缠的情节。 “叮叮叮叮”四下轻轻的兵刃敲击声响起,迅速被四周震耳欲聋的厮杀声给淹没,随着两色光芒散去,只有交手后迅速退开的两人才深深知道,看似轻松的过程中掩盖着怎样的危险,刚才这一招,谁应对的稍微差上那么一点,这会子已经分出了胜负,判定了生死。 麦迪娜没有再废话,欺身近前,手中的长刀挥舞出一道又一道蓝光,形成连绵不断的光幕,结合她脚上特意迈开的“之”字路线,绕着少年将他裹在里头,光幕之连续与稠密,从外头看上去很像一颗茧,一颗蓝色光芒编织而成的茧。 这便是法典盗贼团团长威震黑道的招式,“月之轻纱”的威力加强版,“二重纱”。在她不惜斗气与体力挥毫描画之下,很少有人能逃脱身躯惨遭大卸八块的下场。 散发着妖异之美的光茧,刀刀几欲见血,堪称谋杀的经典手法。 少年却是轩眉一扬,长啸而起,随着绵长的啸吟,长枪飞舞,白色光芒彷如漫卷的绫罗,散而不乱,护住了全身上下,看似没什么章法,实则每一枪都刺在了“轻纱”的薄弱之处,将杀机四伏的美丽纱幔撕扯出一道道缺口,顿时一条又一条蓝色碎纱到处乱飞,大号破抹布的形象,很是煞风景。 宣泄着遇强越强的白绫,枪枪正面破敌,正是英勇不屈的代言。 战斗直接进入了白热化。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憋屈首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憋屈首领 见到敌人杀气满溢,来势汹汹,晨曦早在哥哥挺枪迎敌的时候,一跃而起,避开被大团“轻纱”笼罩之余,再次顺势站上了诺尔默的肩头。 麦迪娜见状不屑地冷笑一声,心中暗骂道:到底是年轻,手段有限,容易骄傲自满,不知进退。方才尝到了甜头,竟然拿同样的招式来对付老娘?要还能凑效的话,那才真是见鬼了! 她拼着耗费大量的斗气,使出“二重纱”这一绝技加强版,当然会考虑到晨曦趁着少年正面堵截的机会,从旁侧击的因素。 问题是在一股股“轻纱”的无差别攻击底下,除非少女躲得远远的,否则一旦近前,就免不了受到蓝色斗气的杀伤,这才是麦迪娜杀招的可怕之处,威力大,覆盖面广,前头、左侧、右侧,都在刀罡的笼罩笼罩之内,没什么攻击死角。 兼之开战之前,麦迪娜曾得到“耐久之靴”等法术的加持,底气很足,足到可以和两人长时间缠斗,堪称是无论单挑或者群殴均无所谓的大杀招,难怪她会对晨曦的“乘己之危”如此轻视。 说到底,战斗是一门艺术,一门经验与技巧同等重要的实践性艺术,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再是天才,也要千锤百炼,身经百战,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陷阱已然设下,就等着猎物上钩呢。只要晨曦身体前倾,仍然从少年的肩膀斜向下方攻击她,就将充分领教到“柔软飘逸”的轻纱,蕴含着的凌厉杀机,锋芒战力。 然而少女又一次让麦迪娜认识到“惊喜”的真实含义。 正当法典盗贼团团长以为,少女会故技重施时,晨曦已经完成了在哥哥的肩膀上头轻点借力,娇小的身躯直接一跃,顺势一个空翻,来到了麦迪娜的头顶。 一明一暗的剑光瞬间笼罩住麦迪娜整个头部,剑剑往她的头上脸上招呼,少女摆出头朝下、脚朝上的古怪倒立姿势,再一次杀了她一个猝不及防。 头顶四周,前后左右尽是一片尖利刺耳的呼啸声,根本无从分辨,要命的匕首究竟是以哪一处作为主攻方向,亦或是少女压根就不在乎这些细节,反正都很要命,只管照着下方捅去就是了。 麦迪娜心头大震,柔韧性极强的腰肢向后一仰,一个街头斗殴常见的“铁板桥”招式使将出来,高挑丰满的胴-体,立即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形,弯刀在极短的时间里头,便上上下下挥舞了足足十次,既要挡下来自头顶的杀招,又要防住正面突刺的长枪,覆盖的范围之广,消耗的斗气之剧,超出了她以往的任何一次厮杀。 寒光闪烁,一连两缕秀发被剑芒断了下来,随风而去,一如秀发主人那颗自付必胜的雄心。仗着匹练的刀罡死命遮挡,麦迪娜虽然付出了两小把头发的代价,总算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少女的剑下逃了出来。 而晨曦则利用对手长刀上头的力道,剑尖连点刀身,巧妙地使了个“弹”字诀,借力再次向上弹起,身法之轻盈灵动,比歌咏中时常得到赞美的百灵鸟,还要优美动人。 当然这一说,被少女杀得灰头土脸的盗贼团长,绝对不会认同就是了。 俗话说祸不单行,没等麦迪娜从晨曦的一阵猛攻底下喘匀那道气,这时候的诺尔默已经着手反击了,适应了麦迪娜狂攻的节奏与战技之后,少年的啸声变得高亢嘹亮起来,啸声犹如反攻的号角,枪尖上头的白光越发的明亮,“呼呼”作响的枪杆挥得越发急促,枪枪都朝着破开敌人刀势的目的而去,转守为攻一经施展开,攻势顿时凌厉了许多! 麦迪娜正处于惊魂未定、斗气与力量双双运转过量之际,几息之内无从恢复,不得不侧身让过直奔面门而来的枪尖,不等晨曦再度落下夹攻,她两腿连续发力,已然飞速退出了战圈。 又一次被迫急退了好几步,她的背上全是冷汗,高耸的胸脯不住起伏,丰满修长的双腿,一阵隐隐约约的刺痛,那是原本提气发力前冲的势头,突然间被迫转成全力弹往相反方向的后遗症之一。在那一瞬间,无论是骨骼、经络或者是肌肉,都不同程度的出现过载现象,而负责连接上述部位的关节软硬组织,更是首当其冲,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承受了巨大的力量冲击。 后遗症之二,则是握着弯刀的右臂,也有酸胀的感觉传出,超常规发力过猛,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眼下隐隐有些凝滞的气血运行。 再多来这么十回八回的,不用诺尔默和晨曦拼命,麦迪娜的膝盖和脚踝,甚至是胯部和腰椎,都要被盗贼团长体内的力量对冲,给折腾到自行崩溃,胳膊都抬不起来,乖乖等着送上自个的人头。从而成就两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美名。 麦迪娜是有苦难言,所谓高手相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战阵之中,陷阵的战将更是需要如此,前后左右方方面面都要留神提防,否则一支冷箭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问题这说的只是留意的程度,麦迪娜头上和脑后都没有长眼睛,上述角度的防备只能依靠听觉和触觉,或者还要加上不怎么靠谱的第六感,别说她此际不过是九级的中阶战兵,就算有朝一日,晋身十级以上的高阶战兵,能够保持一定的滞空时间,也无法像圣阶强者那般,前后左右以及上下的所谓“六路”,均无甚差别,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盲区和死角。 而方才的她,头顶上、脚底下、身后面,都是需要专注提防的角度,应付起来相当的吃力。少女恰好就占据了其中的一处。 趁着短暂的相持阶段,麦迪娜悄然运转斗气自省体内各处,不启动内省反倒罢了,这一稍加巡查,便发现了不少异常,除了表面上就能清晰感受到的各处内外硬伤,最关键的斗气,竟然消耗得相当厉害。 回忆起激烈的战斗情形,种种细节,盗贼团长暗暗心惊,她发现造成这一切诡异现状的根源,正是身材娇小玲珑的俏丽少女。 她不明白少女修炼的究竟是什么类型、属性的斗气,竟然如此邪门,仿佛先天就能克制她的水系斗气,貌似轻巧单薄的剑刃一刺入蓝色光幕里头,隐隐现于其剑身的淡淡斗气,竟比盛夏的烈日消融积雪还要容易,瞬间就销蚀了她那厚实的蓝幕整整一大片,再往外一抽,又会像钳子撕扯布帛那样,将许多水系斗气给“拽”离光幕本体,一经被扯开,这些离去的无根水系斗气便会无以维系,快速消散掉。 真是见鬼了! 斗气毕竟是斗气,又不是真正的布帛与丝绸,怎么可能这样被“撕开”、“扯走”呢? 遭受严重损失的盗贼团长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没有关系,可再充沛厚实的斗气,总量上头也是有数的,激战当中,被少女这么随意三两下撕扯就少掉一些,再扯就再少一些,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那损耗就变得十分刺眼,关系可就大了。 什么难得一见的钩法与刀术,什么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身法与速度,未曾来得及施展就被迫先行“转进”了,憋屈程度,和外域某个时空中,千里“转进”到一座东南小小海岛上的光头首领有的比。 说句题外话,根据日后的考古发现,为了发泄心中的憋屈,那位输得一败涂地的光头,生前养成了每天写日记的好习惯,花了大量时间的私人日记里头,详细记载并描述了自己是何等的伟大与正确,怎样的高瞻远瞩高屋建瓴算无遗策,至于百战百败溃退千里最终大好河山丢得一干二净的责任,一概归结到了部下都是一群猪将,帮派林立、相互推诿、抗命不遵、贪生怕死、阵前投敌等等上头。对自己不学无术、任人唯亲及愚蠢无能的最主要原因,家族成员一个赛一个的贪婪腐败外加遗传性低能的主要问题,则是只字不提。 总而言之,责任都不是自己的。 日记高调印刷发行后,连光头豢养着的一干屁股坐歪了的无耻文人,乃至习惯性“跪舔”的某些所谓“历史学家”,读了内容之后都觉得脸红,对光头颠倒黑白厚颜无耻到这等程度,很是无语,无奈跪在光头脚下做狗,吃狗粮吃了一辈子,总不好主子一去世就反过来“汪汪汪”狂吠,那必定会被当权的小主子烹熟了当成供品供奉先父,怎么办呢?这群无耻之徒只好集体失声失明,一起装聋作哑。 而被扣上“猪头”称号的一大群“猛将兄”,则只能捏着鼻子吞下一辈子跟错人所酿下的那杯苦酒,无奈这杯苦酒实在太大杯,即使以他们酒囊饭袋之海量本色,有生之年也别想一口气咽得下去,面上无光的一群“猪将”哭诉无门,抗议不敢,毕竟光头的长子还在老大的位子上坐着呢。胆敢叽叽歪歪表示异议,小心人家生出“杀头肥猪过个好年顺便祭奠先人”的念头来。 结果商量来商量去,这群猪在各式的“反思大会”、“总结会议”上统一思想,发明了敌人采用“人海战术”的卑鄙手段、窃取国家政权成功的总结性陈词。 这个结论的隆重出-台,既避免了与光头首领及其子嗣产生正面冲突的不良后果,又为“不是我无能,实在是匪徒太狡猾”的论点提供了足够分量的论据,使得身背无能黑锅的“猪将”们,获得了宝贵的喘息机会,堪称是面面俱到各得其所两全其美的典范。于是乎,上下同欲、宾主尽欢、弹冠相庆的和谐一幕,又一次出现在这座宝岛的最高军事会议之上,各方迅速达成了共识。 其实光头也不用他的猪脑想想,就算他的麾下尽是一群猪,那么,一手栽培、提拔这群猪上位的自个,又算是什么品种?猪王么?既然发现了这群部下的“猪属性”,不早早进行撤换,一味好吃好喝的养着做什么,等着养肥了过年么?那可是养来干架的好不? 以“人海战术”掩饰自个无能的猪将们,更是万万没有想到,后人会怎样评价它们的无耻行径。 拥有高达八百万众的雄厚兵力,竟然败在了区区一百多万敌人的手下,彻底迷失在对手的“人海”之中,三年多四年不到的光景,一败再败,就把万里江山给败光了,外战外行不说,连内战也外行,说你们不是猪,谁信哪! 后世说起奉行“日记强国”的光头首领,常常以“下贱”二字作为直接评语,将他与他麾下一干“人海战术”的受害者将军们,一并列为“意淫强国”的典型案例,被钉在民族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一肚子憋屈的麦迪娜,平生只拿手中刀说话,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浪费墨水去写日记忽悠自己,忽悠别人,依她的性子,即便是有那工夫,也不屑于做这等无聊而又无耻之极的傻事。 战场上打不赢,日记里面怎么写,结果都是一样的。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终极纱态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终极纱态 早已认识到“拳力”就等于“权力”的麦迪娜,当然不会幼稚到光头首领的地步,不去解决根本性问题,只顾着装鸵鸟,找借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肩开始前后转动,肘关节与手腕,也在肩关节的带动下,进入了调整和放松的状态,轻微的“噼啪”声响过后,包括颈部在内,有些僵硬的各个关节部位,渐渐恢复了几分顺畅。 这会子大敌当前,修复受损的肌体和软组织暗伤是来不及了,抓紧机会适当活活血,运行一下全身的斗气,将气息调顺,才是正经。随着酥胸高低起伏,一呼一吸慢慢变得深沉和绵长,尚算充沛的斗气绕着全身运行了一周,气血凝滞的感觉驱除的差不多了,麦迪娜的双眸终于回归清澈,不再仓皇。 蓝光明灭之间,盗贼团长已经再次弥补了战甲上头的残破之处,只是冷静下来的她,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不知从何时起,一股阴影盘旋在她的心头,纠缠不去。 眼前的两人互为犄角之势,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是稳重老练,男的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女的娇小玲珑俏丽动人,看向彼此那神情,再明显不过的一双俦侣,加之两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到令人恐惧的程度,短时间内想要各个击破,绝非易事。 必须花些心思才行了。 性格同身材一样火爆的盗贼团长,一反暴躁的常态,耐心地估算着什么。 她不着急进攻,诺尔默和晨曦就更加不着急了,一个枪尖指地放于身后,一个剑尖轻垂安于两侧,有需要的话,随时便可激发。 两人先前之所以没有乘胜追击,正是见到敌人退而不乱,挥洒而出的刀罡汹涌澎湃,应该仍是留有余力,穷追不得,反正守好了自己的位置,不管她玩什么花样都不怕。借此机会,两人同样调整起呼吸来。 麦迪娜又迅速扫了一眼战场。 眼可见处,帕森斯和哈尔登非但战胜不了各自的对手,反而到处乱窜,身后面分别是紧追不舍的凯文和巴特尔,自家依仗的两名副团长,以逸待劳,本该占尽上风才是,此刻竟然像两只兔子那样,被佣兵强者追着打,使劲撵,别说让他们率队攻破佣兵的防线,能顾得了自个儿就不错了。 看了都闹心。 说回这边的战线,由于失去了核心力量的带领和指挥,本来人数上头具有明显优势的盗贼们,在遭受诺尔默和晨曦的一番冲击和杀戮以后,虽说不至于用溃不成军来形容,可也再不复开战之初那股子强军风范和必胜的心气,尤其是乱乱糟糟的弓箭队,虽然已经从辣椒粉和钢针的打击底下逃脱出来,在小队长的吆喝下,重整旗鼓,可魂却丢了,基本上靠不住。 唯一还在努力与佣兵厮杀的,只剩下十多名前阵的剑盾手,看样子倒不是他们分外的坚韧,而是站稳了脚跟的佣兵,不愿意轻易放过对手的可能更多一些。光靠他们几个奋战,能扛得住佣兵们的反击就算万幸,再多就是奢望了。 这边的战线进展不顺利,数百米外的另一端貌似也不太妙。 原本有兰特和布鲁克带队,理应一早击垮所在之处的佣兵们,与这边一道合围包了车队的饺子,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除了刚开始还能看到两人的身影,听到布鲁克高高跃起一阵嘶吼,随后就销声匿迹了,莫非佣兵里头还藏着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绊住了他们? 想想都知道不可能,真要有的话,何至于在莫拉比手下吃了那么大一个亏?可若说没有,却又说不过去,这兰特和布鲁克两人,虽说一个色厉内荏欺软怕硬,另一个鲁莽粗豪不动脑子,各有各的毛病,但好歹也是两名正儿八经的七级战兵,打起顺风仗来也是如假包换的好手,总不至于这么窝囊,双双拉胯,到现在还没打开局面吧? 不行,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为免夜长梦多,该下重本了。 思来想去,综合考虑了种种可能的因素,麦迪娜再次将目光转向两名少年人,仿佛在衡量哪一个更加好对付,逡巡了不到半秒钟,然后就朝着诺尔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三重纱之谜”! “月之轻纱”的终极形态,最强版现身了。 为了一刀解决掉难缠的少年,麦迪娜毅然决然地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 人还没到,罡风就呼啸而至,凌厉而森冷,湛蓝色的斗气不再藏着掖着,通通全速加持到长刀上面,劈出的刀芒少说也让锋刃平白变宽了半尺有余,连上高速冲刺导致的残影,先天就散发出来的寒气,几乎让人误以为她拿着整整一片门扇大小的千年寒冰,一路狂奔直趋少年,不把对手直接一刀两断,也非间接冻死他不可。 一时间气温陡降,声势惊人。 既然称为“三重纱”,自然少不了蓝色纱幔的出现,不过与前两层境界相比,这所谓的终极版本,反倒颇有几分返璞归真的味道,“坚冰”的四周并无过多的飘散斗气,少了许多张牙舞爪的外表,浑厚的水系斗气,几乎尽数凝聚在利刃上头。而所谓的“三重”境界,实则体现在斗气的色泽变化上面,加持在弯刀上头的斗气,表面看似凝练稳固,内里却如氤氲水汽那般,缓缓迂回流动,随着斗气主人的心意而改变密度以及流速,在光线的照射下,色泽便在浅蓝、蔚蓝乃至湛蓝三个主要层次之间不住来回变换,结合亮度的快速变化,几近变幻莫测的地步。 换句话说,这才是麦迪娜最强功力的体现。 摒弃了稍显浮夸的笼罩范围,飘逸洒脱的不羁走位,尽可能收敛凝聚于一处的斗气,威力反而更大,蓝色的深浅与光泽的明暗,恰恰说明了她对浑厚斗气的驾驭几达随心所欲,可以随意改变利刃某一处的斗气数量及强度,到了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将刀身上头的全部斗气,通通高速压缩到某一个狭窄部位,然后在一瞬间释放出来,形成极其霸道的冰系风暴! 这股风暴威力之大,只需仔细观察“坚冰”周围隐约出现的扭曲痕迹,多少带着一些红色就能大致猜得出来,过度浓郁的水系斗气,已然触发了附近空间的水系元素向其靠拢,自然界原有的元素均衡一经打破,火系元素便自行分离,并且在相应的空间里头无序聚集。 红色的扭曲线条越多,证明最后可能导致的冰风暴越可怕。 诺尔默默默翻了个白眼,即使以少年的胸臆,也充满了无奈与郁闷的感觉。无他,难道在嚣张婆娘的眼中,自己就长得那么像一颗软柿子,可以随便拿起来使劲捏么?明明是双人出手夹击她一人,难道和晨曦比起来,自己就那么好当成突破口不成? 少年修炼的大方向是圣骑士,也即是常被戏称为“血牛”或者“肉盾”的战兵种类,在各类型的大小组合里头,选择圣骑士职业的战士,一贯形象很鲜明,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通常顶着块又宽又厚、几乎等身高的盾牌冲在第一线,负责正面狙击敌方的锋线尖兵,承受最强力的冲击。 造成这一悲催局面的原因,在于走圣骑士的所谓“全面”路线的话,无论具体选择刀枪剑戟哪一种兵器,修炼五行斗气中的哪一类型,都少不了要同步强化防御力与恢复力两个方面的技能,长时间修炼下来,抗打击能力和韧性自然水涨船高,加上圣骑士职业必须熟练掌握的,江湖俗称“回血”的“祝福”这一特有治愈术,同等实力等级下面,圣骑士往往比号称专修防御的重甲刀盾手还要能扛。 那么好了,既然你圣骑士那么能扛,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自觉顶上去才是,谁叫你是出了名的能扛,你不挨打谁挨打,天生活该挨打的命! 防御的时候专门负责挨打,进攻的时候总能歇口气了吧? 想多了,当然不行! 一朝骑上战马,圣骑士就会摇身一变,顺理成章的被安排在全军的最前头,锋矢阵的位置,万众瞩目,光彩过人,荣耀集于一身。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圣骑士是“血牛”呀。体格强壮,一身遮护全身的厚重铠甲,手执锋锐枪刃狼牙棒之类的长兵器,连座下的高头大马都披着战甲,一旦让这类怪物提起速度进入冲击状态,那简直就是一座会移动的城堡,攻击力惊人,防御力同样的惊人。 除了射击弩枪的大号床弩,或者投石车一类的远程重型攻击器械,又或是派出同样的圣骑士怪物,寻常的攻击手段都拿他们没办法。 羽箭射上去,虽不至于像传奇小说所说的那样,和挠挠痒似的毫无用处,但至少一时半会的死不了。历史上多少次载入史册的大会战,首当其冲投入陷阵的圣骑士之流,好些身上插满羽箭,就是不死,战后从死人堆里头挖出来,扒开外头的盔甲,里面浑身浴血,都成个血人了,就是靠着“血牛”绰号的强壮体格,硬生生将一身的皮外伤给捱了过去。 也难怪小时候,一脸稚气的诺尔默,一脸坚毅地选定圣骑士职业的时候,他那喜欢搞怪的母上大人,会捂着嘴巴“咯咯”直笑,满满的戏谑神情。站在一旁的慈祥父亲,也是一个劲的在摇头。估计那二位早就料到了,傻儿子在今后的战斗中,会有怎样的遭遇。 麦迪娜的选择,再一次证明了诺尔默的父母双亲,是多么的具有先见之明。 诺尔默没有犹豫,长枪一荡,脚弓一弹,已是人随枪动,人枪合一,迎向了凛冽的坚冰。 与麦迪娜相距尚有一段距离,可是高速驱前的少年,从眉心到胸口,再到腹部,都有一种隐隐的刺痛,伴随着冰凉刺骨的感觉,那是敌人通过牢牢锁定他的水系斗气,所传递过来的杀意与气机。 越往前行,冰冷的滋味愈发明显,前方的空间,似乎在一刹那间变成了冰洋的深处,逐渐粘稠且弥漫四周的冰水,正一步步裹紧了少年的躯体,使得他的一举一动,都比往常要费力得多,再接下来,就会有渐渐窒息的感觉。 这说明,火力全开的麦迪娜,不仅足以全面压制少年,绝对实力更是在苏菲之上,当日与蓝衣少女的比拼,双方不过是一米多的距离,而此刻的麦迪娜,少说还离着七八米远,便已依靠强大的气息锁定以及斗气压迫,让少年每前进一步都要倍感艰难。 然而少年并未胆怯,圣骑士,修的就是必胜的信念,一往无前的气势,无坚不摧的斗志,遇强越强,才是一名合格的圣骑士。他沉下心来,目光专注在眼前的“坚冰”之上,心无旁骛,什么呼啸的风声,冰冷的四周,凝滞的感觉,种种的身外细节,尽皆放诸天外。 这一刻,他只知道手中枪,眼中敌。 没有伤痕累累,哪来皮糙肉厚,英雄自古多磨难。 既然你麦迪娜选择了将我作为敌人,那么我,诺尔默就一定会成为你最合格的敌人! 长枪再次抖出一团枪花,这回不再是三角星,而是足足五个锋锐的棱角,在白光斗气的映衬下,宛如一朵绽开的白色梅花,高洁而神圣,气象万千,朝着高速袭来的敌人尽情怒放! 这一枪速度之快,着力之巧,斗气之劲,运用之妙,竟让枪身周围的空气荡起阵阵涟漪,一波叠着一波,以少年为中心,照着四面八方微微荡漾而去,隐隐然有种无视一切的逼人锋芒。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粉碎坚冰 第一百四十六章 粉碎坚冰 如同深受爱戴的统帅一声令下,诺尔默体内的斗气,便是统帅麾下那战无不胜的铁血军团,随着他的心意,加速涌向四肢百骸,暖流冲刷着饱受冰冷斗气压迫的肌体,从每一个毛孔朝着外头冲出。 迅猛而有序,质纯又量足,高效的抵消了外在凌厉寒气的侵蚀,束缚少年进入冲刺速度的无形桎梏,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被一举击破。 所谓五行斗气,无论是哪一种,都有着先天带来的各种特点,得天独厚,个性鲜明而又不可替代,也无从替代,无论优缺点都是如此。只要仍属五行之内,再怎么衍生分离,乃至外在形态发生变化,都改变不了其根本属性。哪怕修习者晋升到圣阶的领域,没到真正触类旁通、彻底掌握“五行相生”奥妙的那一天,就仍然避免不了先天缺陷导致的种种不足,抱怨也是枉然。 既然麦迪娜所修乃是水系斗气,即使她将毕生功力转化为冰系锋锐的外表,水系流动的内在,也依然是水系斗气,而不是金系或者火系斗气什么的,诺尔默采取的打击手段与方向,正是照准了先天固有的致命伤。 阵眼所在,就是致命的一点。 “铁酡霓之绽放!” 从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诺尔默也被真正激怒了,一出手就是师父传授的绝技,好让盗贼团长尝尝自己的真正厉害。此番外出历练,这还是少年头一回动用师父传授的最强招数,足以在绝境中产生逆转的绝技。 此刻的少年,不光使用一双肉眼观察敌人,全身的精神与感知,早已在他刚刚提速的一刹那,就尽数锁定在目标身上,他是用全副身心去感受身前坚冰的一切,越过呼啸的罡风,突破外在的坚冰,直达流动的液体与水汽深处,感受水流与气流的运转走向、汇聚与奔涌之势,直至找出造就并驾驭这一切的源头。 源头那儿,就是斗气的阵眼,最为强劲,却也最为薄弱的一处。 找到了! 如同人们常说的那样,掀开遮住双眼的迷雾,发现事物的本来真面目。 顶着凛冽寒风艰难前进的诺尔默,运转心法,于电光火石之间,感受到了驱使水系斗气不住翻滚、流动的源头,威力这般巨大的终极版“纱”招,所需的水系斗气数量自是同样的巨大,维持并操控全身的斗气外放,阵眼之处的脉搏跳动,是何等的强劲,再怎么掩饰,都不可能彻底掩藏得住。 况且以麦迪娜的认知,或许连阵眼的存在都是懵懵懂懂的,刻意掩护更是无从说起。都说是最强的一点的,怎么还需要遮护呢? 诺尔默再一次提升了体内斗气的运转与输出,达到最高点的氤氲白气,紧紧缠绕着少年的躯体,旋转奔腾,道道白光顺着长枪涌动到枪尖之上,随着枪尖的抖动,于空气中描述出一朵朵洁白而美丽的梅花,尽情绽放,枪尖的血槽之内,隐隐有电光闪动。 按照少年这一脉的传承,斗气之所以要外放,为的是全面提高攻防的力量与速度,将一招一式的效果予以最大化,期间引发的所有电光声效等等其他现象,不过是外放后自然附带的产物,与战斗力无关,实际意义不大。 倘若虚荣心作怪,出于维持、甚至是强化这些虚头巴脑的外观声效,投入或浪费的不必要的斗气,那么,装逼会遭雷劈的。战败身亡的时候,就千万别后悔流眼泪,因为,那都是往日练功时脑子里进的水。纯属自找的,活该。 得益于父母与恩师的谆谆教诲,诺尔默的虚荣心一向不大,虽然崇尚圣骑士的荣光,却懂得把握分寸,此刻全身功力均已尽数激发,浑身上下却仅有一层薄而透亮的荧光在缓慢流动,几乎没有一丝宝贵的斗气,被浪费在毫无用处的地方,不但比起刻意收敛的麦迪娜要光华内敛,即使与自己进阶六级战兵的那一时刻,声势都要逊色得多。 除了随着彼此间距离的飞速拉近,那越发令人颤抖的杀气。 照着呼啸而至的坚冰,少年义无反顾的挺枪刺去。血槽之中的丝丝缕缕电光,就在接战前的一瞬间,前赴后继地涌到了尖端的上头,形成极其明亮的一个小点! “杀!” 麦迪娜一声爆喝。 “破!” 少年喝道。 一蓝一白两种不同属性的斗气,针尖对麦芒,毫不退让的直接撞到了一起,强劲的斗气在高速冲击之下,一息之间就被压缩至极其之高的密度,貌似僵持不下无声无息之际,蓝光猛地向着原先来处倒卷、喷发,刹那间呈现出彻底崩溃的现象! 犹如遭受一场风暴正面击中,麦迪娜鲜血狂喷,斗气护甲立即炸裂,连带着身上的特制皮甲也是四分五裂,矫健有力的身躯整个在风暴的撞击底下,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断线风筝般打着跟斗向后头飞去,路线凌乱,左肩肩头插着小半截长刀,伤口处的血液正在随风飘散。 麦迪娜脸色苍白,比身躯严重受创更让她难以承受的,是她亲眼所看到的可怕一幕。 只见少年毫无惧色的直冲而来,明亮的双眸牢牢锁定她,枪尖的寒芒忽明忽亮,以极高的速度在空中划着五角星的形状,天地间狂乱的尖利呼啸突然变的寂静无声,她仿佛瞬间身处死亡之海,周边连一丝一毫的生气都没有,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无边沉寂中,寒芒再次发生奇异的变化,原本不算耀眼的白光之中,忽然隐隐现出一缕缕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紫色,微而不弱,柔而坚韧,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 丝丝缕缕的紫气绕着枪尖缓缓流动,看似缓慢,其实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这看似柔弱的紫气出现之后,少年的整个气势变得判若两人,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强悍气息! 与此同时,少年的脑后隐约浮现一圈朦胧微弱,弱到极致的白色光晕,给一脸淳朴的少年,增添了莫可名状的神圣气息! 此际刀枪交加,麦迪娜正在咬牙坚持,她以为自己发力过猛,导致出现了幻觉,于是使劲眨了眨眼,然而紫气与光晕的出现,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信号。 “嚓”的一声响。 长枪势不可挡的破开她战刀外头那一层又一层厚实的水系斗气,直接刺中了战刀刀身之上的某一点,紧接着就是一连五枪,枪枪都击在她长刀的这同一点上。 满载水系斗气加持,理应坚如千年寒冰的战刀,突然发出一声哀鸣,“咔喇”一声,不知多少细小的裂纹以这一点为中心,向着四周迅速蔓延开来,向着刀身内部深处迈进,利刃竟然被那股恐怖的力量给震裂了! 麦迪娜是目眦欲裂,心胆俱碎,她张大嘴巴“啊啊”连声嘶吼,连她都不明白自己要表达些什么,是愤怒,是恐惧,还是不甘,又或是兼而有之,十分复杂。总之伴随着嘶吼,她体内的水系斗气,疯狂地朝着手中的战刀涌去,试图弥补缝合那道裂痕,由于聚集的速度实在太快,斗气输送的太多,整条胳膊都青筋凸起,肌肤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就在盗贼团长的眼皮子底下,来自五角星中心点的第六下重击落下,名师打造的利器,再也承受不住这道力量,从枪尖刺中的地方断裂开来,那正是麦迪娜一身斗气所系的阵眼! 恍惚之间,已经竭尽平生所学的麦迪娜似乎听到了一声咆哮,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幻觉,因为这一声威严、刚正的咆哮,仿佛传说中的龙吟,并非自外界而来,穿过漫长的距离,然后才进入她的耳朵,而是直接从神魂深处响起,瞬间传遍了她的整个三魂七魄。 这一记灵魂冲击,彻底粉碎了盗贼团长的抵抗能力,澎湃的斗气、汹涌的力量乃至死不甘心的浓烈战意,统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种种匪夷所思的变化,叠加在一起,造就了诺尔默正面击败麦迪娜,这位高出自己三个层级的强敌之奇迹! 边喷血边倒飞的麦迪娜面前,出现了晨曦那张分明不怀好意的笑脸,少女不知如何从敌人身不由己毫无规律的飞行轨迹上,判断出她路线下一步的准确位置,总而言之极为“巧合”的守在了她这会子的位置上方,又“恰好”不会被风暴的力量所卷入。 “中!” 一声娇叱让嚣张的盗贼团长领悟到什么叫做“痛打落水狗”,伴随着少女清冷的声音,晨曦那把黑黢黢的短剑扎入麦迪娜的右肩,痛得她不顾一切的呼号出来,无比的凄厉。 右手的五指下意识的松开,手中的断刀便从风暴里面打着转,向着外头飞去,痛楚折磨底下,麦迪娜不出所料的丢弃了兵器,随后就在尚未耗尽的风暴席卷下,再度翻滚着退却,毫无控制身体进行反抗的余地。 不好!很危险! 再也顾不上斗气拼光以后的事了,现在胆敢有所保留,连迫在眉睫的这一道坎都过不去,又哪来的以后?麦迪娜尖叫了一声,其中满是不甘与悲愤,同时奋尽余力抬起了左臂,五指微张握爪,好似握住某个圆球那样,随即闷喝道:“去!” “去”字那长长的尾音仍在颤抖,一道湛蓝的光芒以麦迪娜的掌心为始,朝着不住闪烁的少女身影喷了出去,仍在胡乱翻滚的盗贼团长,根本无法锁定少女的所在,更不要说控制斗气持续攻击敌人,如胳膊粗细的凌厉光柱,表面看着杀伤力很足,实则没多少把握,无非是企图阻止如影随形的少女继续补刀的无奈选择罢了。 和浑身伤痕,又被逼到绝路的猛兽,一个劲儿地照着步步逼近的猎人死命嘶吼,其实没什么两样,都属于徒劳无功的垂死挣扎。 当然了,这也是动物的本能之一。 麦迪娜重重地摔到地面上,翻滚起来,在谷中的泥土地上足足滚动滑行了有十多米,狂暴的力量才完全消化干净,尽管摔得七荤八素,失去斗气保护的身躯,被地面的碎石和断裂的兵器等锋利物品划出好些道伤口,全身上下好像没有一处不痛,她的头脑却保持的很清醒,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身处的险境。 应该说,真的已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所谓宽恕 第一百四十七章 所谓宽恕 盗贼团长侧了侧身试着动了一下,准备爬起身子,顿时眼前就是一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强忍着全身的痛楚,使劲吸了吸气,满口满鼻都是血腥味道,于是麦迪娜惨然一笑,方才急切之下的那通无差别乱射,虽是暂时逼退了少女,斗气却不出所料的耗了个精光,而少女补上的一刀,将重伤之余的她所剩不多的战力,也给消灭掉了。 所谓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盗贼团长乃是右手持刀,说明她的右手才是主要发力点,晨曦刚才赶着在她的右肩扎下的一剑,近乎整个剑刃都没入了她的肩膀,伤势之重,等于直接废掉了那条胳膊,也因此才会让她吃痛不住,连片刻不离身的随身兵器都丢掉。 光靠赤手空拳的一条左臂,还能发挥出几成的战力?想必连一成都不到吧。 况且左边的肩膀上头,还插着麦迪娜长刀被震裂后飞出来的上半小截刀锋呢? 就在麦迪娜踌躇不安的当儿,晨曦已然率先追了上来,手执双剑,笑吟吟的追了上来。少年则是握着长枪,略微落后她几米的距离,一样的赶了过来。 “当心有诈。” 诺尔默提醒道。 如果盗贼团长身上带有迅速补充斗气,或者愈合伤势的特效良药,入口即化的那种,虽说丢了顺手的兵器,看上去手无寸铁好欺负,说到底也是中阶战兵,看她脸上那条伤疤,明显又是底层出身的大盗,近身格斗经验丰富,手段毒辣,小觑不得,见到少女兴冲冲的,步履轻快,生怕她吃了亏,连忙自后喊了一声。 “知道啦。” 晨曦头也不回地应了声。 交手之余,还近距离亲手给敌人补了一刀,少女自认对麦迪娜的真实战力,有了直观而透彻的了解,在她看来,目前口鼻眼角都在渗血的盗贼团长正如那秋后的蚂蚱,再怎么死命蹦跶,也蹦跶不了多久。 好嘛,都赶着来“笑纳”老娘的首级了。想得真美。 麦迪娜闻到了死亡之光笼罩的不祥气息,颤抖着想努力站起来,却发现全身都哆嗦得厉害,两脚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看来是身上的斗气耗尽之后,连躯体本身的力量都被震散了,好不容易勉强撑起身子,一条腿跪在地上,就再也继续不下去,无论喘息得多么努力,也仍然无济于事。 到点了,死不瞑目呐。 是时候动用那个东西了。可惜了,仇敌有两个,那东西却打击范围有限,只能收拾得了其中的一人,早知道多买几个防身就好了...... 一口血箭飙射到脚边的野草上头,麦迪娜面目狰狞,思绪纷乱如麻又带着懊恼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悄然探手入怀,跪着的膝盖渐渐向着外侧挪动。 还好,这点子力气总算有。从未想象过自个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盗贼团长内心感慨良多。 用心感受着敌人身上摇曳不定、忽轻忽重的气息,晨曦确认了麦迪娜在两人的联手攻击之下,伤得很重的事实,敌人伸手捂住胸膛的动作,自然是胸肺受创严重的证明,于是少女很放心的递出了短剑。 只不过,少女一时间没留意到,此刻麦迪娜的动作姿势,以及一脸彷如厉鬼般的表情,与当夜的白痴色狼赛尔斯.斯迪皮尔德少爷,几乎是一模一样。 死亡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就在晨曦的匕首离敌人仅剩短短两米不到的时候,麦迪娜维持着屈膝跪地的姿势,照着少女正面挥出了左手,嘶吼道:“去死吧!” 叫声是那样的歇斯底里,磅礴的气息突兀的闪现在麦迪娜和晨曦的身形之间,一道正气凛然、五彩缤纷的圆形光柱从盗贼团长的手中射出,快如闪电。 从一开始的只有碗口大小,随着向外喷射,光柱的直径急剧膨胀到半米有余,充斥其内的恢弘气息,以及澎湃力量,如渊如狱,不可阻挡,带着横扫千军秒杀众生的气势。 光柱尚未击中晨曦,恐怖的气息便一下子提前包裹住她娇小的身影,牢牢锁定了她。 红黄蓝绿白的五色光芒笼罩底下,少女显得是那样的柔弱与无助,构成了一副凄美绝伦的画面。 “曦儿!” 落后了几个身位的诺尔默大叫一声,想都不想地扑了上去。 没想到吧? 麦迪娜露出了疯狂而满足的笑容,想要纵情欢笑,一开腔却只剩连声咳嗽,每一声咳嗽,都带出一口血沫,体内一阵撕裂般的痛楚。 但是她不在乎。 既然自个儿要死了,能够带着少年的爱侣同归于尽,就算事后被他千刀万剐、死得再惨,一想到能令他痛不欲生追悔莫及,作为亲自导演这一出悲剧的盗贼团长,心中是多么的欣喜,充满快意啊。 谁能想到,一个专干非法勾当,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盗贼团首领,一个万一恶行败露遭到捕捉,极可能要被判处到火刑柱上走一遭的血腥屠夫,身上竟然带有光明神教高级祭司加持、祝福过的救命法器,灌注有强大光系元素,能发出四级攻击魔法“光明神之宽恕”的一次性法器?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或许真的是太过意外了,向来机敏过人反应奇快的少女,仿佛被眼前的异变震慑住了,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必要或合理的规避动作,连抬起双臂抵挡一下强光都没有,又莫非是那股神圣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同时还自带锁定功能,直接禁锢了少女的身躯,让她动弹不得抵抗不能,连试图逃跑都做不到? 眼见挚爱面临死亡的威胁,诺尔默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怒喝着死命一蹬地面,惊怒交加之下,身躯迸发出强大的力量,脚下的地面顿时被一脚踏碎,这股力量瞬间转化成远超平日的速度,仅仅一个冲刺就越过了前头的少女,拦在了那道可怕的光柱面前。 长枪斜举在身体正前方,白色的斗气高速外放,少年试图以枪身为直径,形成一个足以遮护全身的大号斗气护盾,只是事发突然,尽管斗气如潮水般自体内喷涌出来,也仅仅来得及完成一面薄薄的小号圆盾,勉强护住了上半身的要害。 但是,少年那高大的身躯已然死死护住身后的晨曦,换成由自己来直面那股恐怖的力量,所谓光明神对邪恶予以宽恕的力量! “宽恕”,听起来,是多么的光明磊落不计前嫌既往不咎,又是多么的悲天悯人慈悲为怀,令人神往啊。 不好意思,你想多了。 何谓之光明对黑暗的宽恕? 据说光明与黑暗,乃是从世界诞生之日起就纷争不断,逐渐演变成了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从远古斗争至今毫不手软,也从不停息,两者之间的关系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你死我活血腥无比,容不得半点宽容,又何来宽恕一说? 将来自敌对黑暗面的邪恶之徒,从肉体到灵魂,尽数以炽热到极点的神圣光芒融化殆尽,彻底从位面上予以抹杀,不留一丝痕迹,即为终极之宽恕! 这才是光明神教教义之中,“宽恕”一词的真实含义! “哥哥!” 晨曦这才反应过来,惊叫声尚未落下,璀璨夺目的光柱已然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击中了诺尔默。 直到这时,光柱启动所发出的“轰隆”轰鸣声,才姗姗来迟的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头,惊得鏖战中的诸人纷纷抬起头,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事实证明,五色光柱征服一切、凌驾一切的气势底下,是相当匹配的足以征服一切、凌驾一切的强大力量,绝非徒有其表的声光组合。 光柱刚和护盾轻轻接触,斗气的白色光芒经已尽数暗淡,别说努力坚持一下,正常的明灭摇曳过程都欠奉,便直接宣告消失不见,给人一种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的错觉。 紧接着,护盾中央的长枪便被弹飞了出去,光柱随之正中少年的胸膛,他顿时眉头大皱,死死咬住的牙关下意识松开,一声闷哼被堵在喉咙里头无法发出,剧痛瞬间布满了整个上半身,端正的五官因极度痛楚而扭曲,狂喷而出的鲜血,刚从口中喷出就在高度炽热的光柱照耀底下,一刹那间蒸发殆尽,连浓郁的血腥味都同步消失; 澎湃的五色巨浪席卷了诺尔默的身躯,所到之处,护身斗气转眼消散,皮甲与衣裳尽数破裂而碎,随即融化消失,恐怖的光芒继而狠狠清刷他的身体,有如耕牛“犁地”那般,组成光柱的每一道细微色光,都狠狠的在他结实的躯体表面“犁”出一道伤痕,代表着正义力量的五色光芒,就这样凶残的在少年身上尽情挥洒,留下数不胜数的狰狞伤痕,每一条都深几达骨,从大小伤口中狂涌出来的鲜血,也在光芒的笼罩下被炽热一并蒸干,快的令人窒息。 光芒负责切割伤口,血光乍现,随后高温接过接力棒无情炙烤,将伤口连同周边的肌肉一块烤糊,紧接着另一道光芒又再次割开伤口,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以快得肉眼看不清楚的高速度,飞速改变了少年上半身的模样。 那副惨状,比人世间最为残忍的酷刑“凌迟”还要让人胆寒。 “宽恕”的力道在少年的身上继续肆虐,承受着远远超过想象的巨大压力,他的胸前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又快又密集,显然随时就可能断裂,倒刺入少年的内脏里头! 既然以光明神之名义,号称同时抹杀邪恶敌人的肉体与灵魂,除了尽情摧毁诺尔默的躯体之外,怎么可能少得了光明神教最为擅长的灵魂类攻击呢? 虽然出于距离与角度的原因,光柱并未涵盖少年的面部,然而蕴含在五彩光柱当中的神圣气息,依旧势不可挡的侵入了他的体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攻击起他的脑部。 仿佛千万把大锯在一起摩擦切割大脑,又好像有亿万只食人蚁在围着灵魂不停啃噬,遭受精神类攻击的诺尔默,根本无法形容神魂在一瞬间承受到的摧残有多么的可怕,脑海几欲炸裂般的痛楚,直达灵魂深处的痛苦折磨,很可能在下一息过后,就会将他的神志彻底摧毁,哪怕之后救得回来,也会失去绝大部分的记忆和思考能力,沦为白痴那样的废人。 诺尔默痛得连眼角都迸裂了,泪水夺眶而出,纵使抱着必死的信念全力以赴,依然受限于中阶的实力,抵御不了四级攻击类法术的一击,那可是足以正面击垮高阶战兵的可怕力量。 内外夹攻之下,受创是何等的严重,少年知道自己无法幸免了,尽管如此,趁着尚未彻底失去意识的一刹那,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仅存的力量与斗气灌注到双脚上头,运转了师门传授的心法。 “落地生根”。 随着体内剩余的斗气被通通输送到脚上,少年的双脚牢牢地钉在了原地,纹丝不动,即使光柱的无情洗刷下,他的上半身已经变得体无完肤惨不忍睹,高大的身躯也仍然挺立如松,死死护住了身后那道娇小婀娜的身影。 这是唯恐自己战死之后,威力不减的五彩光柱殃及身后的爱侣,诺尔默做出的抉择,宁可将生的机会留给晨曦,给她留出足够的逃离时间,也不愿退缩半步。 这是今生他能为少女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星星之火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星星之火 “不!” 晨曦一声惨呼。 感受到被护在身后的温软娇躯,开始有所动作,诺尔默心中大急,生怕少女错失了逃命的机会,然而他的意识已然逐渐模糊,真实的世界似乎正在离他远去,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什么都做不了了。 危在旦夕的一刹那,就在少年看不见的深深识海尽头,一道微弱的紫色光芒现出了身形。如同那传说中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单薄而渺小到令人无视的形象之下,是那顽强旺盛到极点的原始生命力,散发着无限的勃勃生机。 仿佛天地初分便已存在,又似乎从来不曾离去或者隐没,紫光方一摇曳,便充斥了整个识海上上下下,浩瀚苍茫,无边无际,气息极为深远,散发着无穷无尽的威能。 温和又轻柔的紫光,恰如外表柔弱内心刚强的母亲,揽住怀中的襁褓那样,敞开胸怀,以她无限的爱意,护住了少年随时可能崩溃的神魂与灵智。 生命之本,生生不息,至柔却又至刚。 随着紫色光芒的降临,少年早已临近崩溃边缘的神魂瞬息平静了下来,奇妙之处,就像那饥饿与疼痛之中的婴儿,及时得到来自母亲的甘甜乳汁与深情爱抚,所有的焦躁不安与内心痛楚,渐渐淡化平息,直至消失于无形之中。彷徨无助盲目挣扎的灵智,也在紫光的庇护与滋润底下,迅速得到安抚,慢慢回归平和的状态。 而与此同时,一道细微的白光浮现在诺尔默的心脏表面,与霸道猛烈的外来五色光芒相比,这道白光显得是那样的弱小与暗淡,然而却透着股匪夷所思的圣洁气息,至纯至正,先天就站在藐视一切位阶的最高点。 神奇的白光刚一亮相,就呈现出汪洋大海之源头的姿态,滔滔不绝的分化出一股股溪流,向着四面八方漫延开来,涓涓细流汇合成滚滚江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地朝着少年体内各处疾速流动,没有惊涛拍岸的汹涌,没有浊浪排空的呼啸,却尽显春雨润物细无声的玄妙。 带着远远超越心脏跳动的强劲脉搏,白光第一下涌动,便瞬间包裹并护住了少年的心肝脾肺肾等五脏,使之不受五色光芒的伤害; 白光第二下涌动,经已使得肠胃胆囊与三焦在内的六腑,齐齐消除了早前遭受的侵袭; 到了第三下涌动过后,饱受外来色光重击的骨骼、经络、神经、血管与肌肉,已然通通浸透于奇妙白光的滋润之中,呈现密集裂纹的胸肋骨骼、灼烧焦化的大小神经与血管,尽数恢复了原样不说,表面还隐隐浮现一层荧光,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妙速度,提升着骨骼的坚韧程度,以及神经与血管的承受能力,全面强化经络的柔韧性。 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比人们常说的百鸟朝凤百兽俯首之情形还要夸张,气势汹汹闯入少年体内的五色光芒,原本是带着横扫千军的霸道与暴戾,如今一遇到看似中正平和的白光,一切嚣张气焰即刻荡然无存,别说继续发威逞能,连稍稍抵御或者逃窜都不能,竟在白光的照耀下面飞速消融,淡化了原有的色彩,统一化为平淡白色光芒的一部分,再也分不出来。 生命之源,源源不断,至纯而且至正。 一虚一实、一紫一白两道光芒的出现,几乎在弹指之间,便化腐朽为神奇,将身心同时遭受重创的少年,从濒死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何为起死回生,何为君临天下,不外如是。 唯一略显遗憾之处,在于不知因何缘故,完成了保护少年身躯核心器官的使命之后,神奇的白光便不再主动出击,仅仅停留在抵御五色光芒不得深入少年体内的程度,对已沦为一片焦土的外层肌肉与表皮,则无一丝修复的意愿。 对于此前惨遭千刀万剐、烈焰灼烧外加巨石压身的诺尔默来说,意识已然模糊的他,体内发生的奇妙过程与诸般细节,自然是完全体会不到的,除了疼痛到极点的感受以外。 也正因如此,少年身后的晨曦,身前的大敌麦迪娜,就更加察觉不到紫光与白光的存在。 说来漫长,实际上的整个过程其实才持续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光明神之宽恕”便耗尽了全部的法力,五色光柱开始迅速消失。然而对于正面承受大杀器的诺尔默来说,这点时间漫长的犹如整整一个世纪。 诺尔默终于扛不住了,四级攻击类法术的力量实在太过恐怖,一下子就给他的躯体与精神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他的眼前一暗,意识彻底宣告沉寂,人也不可避免的向后栽倒。 一双柔荑自后温柔的搂住了少年,飞快将他抱起,眼含热泪的晨曦踏前一步轻轻抱住诺尔默,转身的同时一个鞭腿抽在麦迪娜的身上,轻声喝道“滚开”,动作之凌厉与喝斥之轻微,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仿佛生怕声音大了惊吓到怀中的少年,然后看也不看出手的结果,抱起哥哥直接向后疾奔,向着普利坦德去了。 一路上自然还有好多法典盗贼团的盗贼,看到两眼通红脸颊带泪的少女抱着诺尔默冲过来,立刻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纷纷四下散开,恨不得爹娘多生几双手脚,好尽量远离这个可怕的杀星。 经过亲身领教少女可怕战力之后,这当中有好些盗贼“有幸”目睹她收拾自家团长的过程,早都被她杀出了心理阴影,脚软一些的就差跪下去求饶了,那里还敢去惹明显心情不好的她。 这边的麦迪娜就像被一头巨龙踹了一脚,整个人都不好了,腾空而起的身子,高速笔直撞向一侧的山谷峭壁,连什么动作都来不及做,便“嘭”的一声重重撞在山壁上面,大半个躯体都“镶嵌”进了里头,和攻城用的石砲弹砸进城墙没什么两样。 问题在于,石砲弹是在暴力宣示自身的存在,无需顾忌任何损伤,而麦迪娜却是血肉之躯,就这么不由自主的被狠狠砸了进去,感受何等的凄凉! 再一次口吐鲜血,法典盗贼团的团长大人,后背与胸腹一并剧痛难当,她急忙提起一口气,试图运转残余的点滴斗气,查看一下身体各处的受损程度,结果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那点斗气,刚从下腹出发,便失陷在整片凝滞的经络当中,想进,进不了;想退,退不得。竟是和深深“嵌”在峭壁上头的盗贼团长本人那样,进退两难,动弹不得。 完成初步内省,或者严格来说,被迫终止内省的麦迪娜心中一痛,察觉到自己除了乖乖待在这儿,已经没有可能做些什么了。 哦,这么说也不对。或许在被杀死之前,还是能够胡思乱想一下的。 盗贼团长惨然一笑,在脑海中驳斥了自己前一秒钟下定的论断。 少女这一脚造成的直接后果,是重伤了她的五脏六腑,而整个人高速撞上山壁形成的间接后果,是她的背后骨骼已经全部断裂,没有当场死去,要么是少女急着赶回去,匆忙踹出的鞭腿并未灌注太多的斗气与力量;要么是有意为之,想留着她的小命稍后慢慢发落罢了。 换句话说,牛逼哄哄的九级战兵,此刻沦为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连提起手臂自尽都做不到了。 自伤自怜之余,盗贼团长回忆着交手的种种细节,猛然想起一个问题,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以少女方才瞬间表现出来的恐怖战力,随随便便一只手就能摁死自己,又何须与少年一道联手围攻,而且从两人一前一后冲锋开始,到并肩压制自己,期间少女所展示出来的,不过是约莫六到七级左右的战力水准,一直保持的相当稳定,堪称是滴水不漏,绝无丝毫暴露真正实力的蛛丝马迹。 她这么做的用意何在,到底在有意掩饰些什么?难道是因爱成恨,专程利用上阵的机会,挖坑给少年跳,让他死在别人的手里不成? 貌似这种从头到脚贯彻着阴谋论的说法,与真相差不离了,然而再仔细想想,似乎又根本不可能。 以少女离去之时泪水涟涟的伤心模样,绝对是真情流露,对怀中的少年显然是爱到了深处,而少年面露惧色、不顾一切抢上前替她挡下杀招的一幕,也证实两人之间的深厚感情。 在这一点上,两人毕竟年轻,做不得伪。人生阅历丰富的麦迪娜深信,自己没有看走眼。 既然这样,故意掩藏真实战力的少女,究竟怀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自相矛盾的论断,使得失去行动能力的盗贼团长,陷入了思绪更加紊乱的境地,到了最后,反而抛弃了对战局的关注,后悔、懊恼与愤怒纠缠一起组成的复杂情绪,彻底占据了她的头脑: 杀千刀的中介!你特么的好死不死,竟然提供了错到离谱的对手信息给老娘!白白害得老娘招惹到少女这般恐怖的敌人,这回真是被你丫的给害死了!老娘若是有命回去,非活活弄死你丫的不可! 后悔的远远不止麦迪娜一个,哈尔登和帕森斯也在叫苦不迭,麦迪娜连“三重纱之谜”的绝招都用上了,意味着战况十分不妙,远不是设想当中的状态。 后面她像一颗石砲弹那样被“射”了出去的一幕,正好落在心怀鬼胎,不时分神向着那边瞥上一眼的帕森斯眼中,看到自家团长变成活生生的“壁画”,他那可怜的小心脏便是砰砰一阵乱跳。 再不溜就没命了。 高大帅气的盗贼团副团长眼珠子一转,立马有了主意,借着与哈尔登错身而过的当儿,他给老伙计使了个眼色,努了努嘴,同时迅速给臂弩安上了弩箭,而且一次过就安了两根,这可是他那张臂弩所能承受的最大数量。 依靠身体的遮掩,紧追着不放的凯文看不清他手上这一小动作,对面追杀络腮胡子的巴特尔也看不见他努嘴的一幕,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 连上两根弩矢的细节则是更加的重要,能否一举成功,哈尔登的反应乃是关键。 络腮胡子马上领悟到了他的用意,一完成身位交错,便朝着追杀帕森斯的凯文递出一双步战戟,碧绿的光芒一时大盛,两片曾让佣兵团长深恶痛绝的“绿叶”,又一次招摇的拦住了去路。 哈尔登一脸十分欠揍的笑容,冲着凯文挤眉弄眼,就差没高声叫嚣一句:“有种过来揍我呀!”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肋插刀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肋插刀 根据帕森斯的暗示,彼此交换对手之后,哈尔登将负责拦截佣兵团长,机智过人的帕森斯则会利用臂弩毒箭的“特色”,找准机会射山地矮人两箭,就算没有立刻送他归西,也要让他短时间内丧失战斗力,然后再回身与哈尔登一道消灭凯文。 兵法中所谓的“突破弱侧,随之包抄合围强侧,最终予以彻底歼灭全部”之经典战术。 这个提议很对哈尔登的胃口,毕竟他被后头死死纠缠不放的巴特尔给烦死了,好几次反身突击都未能成功,哪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看着逼开了山地矮人,只要他一转身,巴特尔就会像一副狗皮膏药一样,牢牢粘了上来,怎么都摆脱不了。 彼此都是七级战兵,战力相近,斗气属性上来说,木系天然就有克制土系的特点,本来自己应该在耐力方面占据一定的优势,无奈好死不死,这块该死的“雀牌”又有山地矮人血统,天生的好体力够韧性,刚好就弥补上了土系斗气面对木系斗气耐力吃亏的天然缺点,真真是气死人了。 与曾经在帕森斯这里吃过大亏,有着切肤之痛的凯文不同,山地矮人即使知道敌人手头有毒箭的存在,也暗中加强戒备,然而不管如何小心,占尽上风的他,总有疏忽大意的时候,下起毒手来容易一点。 换成修炼冰系斗气的帕森斯来对付他,且看冰峰能不能摧垮泥土夯实了筑成的堤坝,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感受到身后的帕森斯气息陡然强盛起来,显然是按照约定,冰系斗气已经外放提升到最强状态,要准备发大招了。哈尔登立时心头大定,朝着凯文吆喝着,一戟又一戟的刺将过去。 十八般常规兵器之中,戟是相对特殊的一种,尤其是细分到里面的画戟这一类,可是同时身兼长矛以及斧钺两种兵器的优点。 画戟的尖端与长矛的矛头外观基本相同,仅有的细微差别,在于尖端的整体长度和两侧锋刃的弧度具体尺寸,这只不过是根据兵器主人的个人实际情况而定,与兵器的使用本质无关,同样是马槊,两侧的锋刃还有尺寸上的大小差别呢。简单说就是,画戟具备长矛、马槊之类兵器长于突刺的特点; 至于画戟前端的弧形月牙,则是起到了大刀、斧钺一类兵器利于劈砍的作用,月牙的长度越长、牙身越宽,就越能发挥斧钺劈头盖脸砍将过去、锋利过人的长处。 兵器本质上的功能特点,决定了兵器使用者必须具备的使用技巧,对于传统就讲究“快、准、狠”的军中风格来说,越简单就越有效,像画戟这样的兵器,听上去很美好,同时具备了突刺、劈砍两大类兵器的优点,理应十分受军中将士的欢迎。 让吃瓜群众来想象或者判断的话,军队中应该存在着大量手执画戟的威猛战士。 实则不然。 须知突刺与劈砍,本身就是完全不同的技术类型,走的是完全不同的技术路线,对使用者本身的要求自然也不尽相同。 前者讲究速度、技巧与力量的综合素质与运用,强调均衡当中,对技巧提出了极高的要求,毕竟矛头的尺寸有限,刺中敌人要害的话,就是一击毙命,战功到手;刺中了不那么重要的身体部位,极可能就换成自个倒霉,战死沙场; 而后者更加强调力量的大小和使用方式,所谓的“一力降十会”,只要速度不是到了和蜗牛比慢的程度,管他敌人拿着什么兵器,内心有何感受,总之面对面狠狠一斧子砍下去,将敌人连人带武器砍成两段,不就什么都了结了?操技巧那份心干嘛?老子吃的就是身大力不亏这行饭,你不服不行!也因为这样,军中使用的大刀、斧钺是越长、越重就越好,有本事挥舞得动它们的,当然往往也都是些身材魁梧健硕之辈。 所以像画戟这样,对任何一个方面都提出很高要求,看上去怎么用都顺手的大威力兵器,其实才是最不适合军队使用的。 无论是现在,还是追溯到上古时期,哪怕是千年前的“七十年战争”,猛将如云,登场的神祇多如繁星,也没有多少个是手执画戟的,无他,费劲!拿着两面都开有弧形月牙,号称“百兵之王”的“方天画戟”征战沙场的人物,更是寥寥无几。 时至今日,在军队中胆敢手拿画戟之人,只有两类,要么是猛将中的猛将兄,超级能打,一出场就是大杀器;要么是哗众取宠企图吸引女人眼球的大中小白脸,银样镴枪头,一亮相就有大悲剧。 在江湖黑道上,自负到了自恋般的哈尔登,无非只敢拿着使用技巧大幅度下降的步战戟,而且是单边开有弧形月牙的这种,贪图它同时具备又能刺又能砍的优点,眼下的他,手执一双青光大盛的步战戟,仗着能突然将直刺变换成劈砍,又随时能从劈砍改回突刺的特殊招式,边打边吆喝,越打越精神,一时间和佣兵团长斗了个旗鼓相当。 然而千算万算,络腮胡子都没算到,其实帕森斯真正算计的那一个,是他这位好兄弟。 江湖上有云,为兄弟两肋插刀嘛! 只因他没看到麦迪娜已经落败完蛋的场景,所以,在急于逃命的帕森斯看来,络腮胡子来当垫背的那一个,再合适不过了,这两刀,不一一插在好兄弟络腮胡子的身上,简直就对不起兄弟这两个字,对不起他们之间多年的深厚兄弟情义。插得越深,越是体现哈尔登的兄弟价值。 哈尔登的感知没有错,大帅哥帕森斯确实将一身修为都提到了最强状态,外放的冰系斗气,蓝湛湛的,从剑尖冒出来将近两尺,又从剑刃向两边多长了十多厘米,使手中的长剑变成了足足大一号的长兵器,战力倍增。 “噗嗤”、“噗嗤”、“噗嗤”一连三下,盗贼团副团长对着佣兵团副团长来了个三连击,刺出的那架势有前无后,凌厉无比,分别刺向山地矮人的面门,以及左右肩膀三处。 剑招到处顿时寒气逼人,正当其面的巴特尔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误以为对方要拼命了,赶紧黄光一闪,土系斗气大放光芒,手中的战斧轮圆了招架起来,于是“哐当”连声,每一次兵器的对接,都让山地矮人的手腕微微发麻,敌人手上的力道相当的足,这让他更加肯定先前的判断。 力上臂膀,连退了三步的巴特尔将战斧抡成了一个大圆圈,一个闪着黄光的大圆圈。土系斗气本就擅长防守,打定了防御算盘之后,只需专心招架的他可是心头笃定:老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不信你丫的能一直这么牛逼哄哄的,全力以赴,且看你能撑多久! 帕森斯根本就没打算撑下去,完成了将巴特尔稍稍逼退的战略目标,他便十分灵活的朝着侧面一转,然后撒丫子狂奔起来。 “诶?那里走!” 山地矮人愣了一下,直到帕森斯一眨眼跑出十几米远,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敌人哪里是要拼命,原来是要逃跑了! 虽然不清楚,位于僵持阶段的敌人,为什么会突然抛下伙伴,抛弃整整一大批盗贼部下,独自一人开溜,然而事实摆在面前,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这位盗贼团的副团长就是在玩命的开溜。 山地矮人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很没有面子,于是他怒吼着,追了上去。 “中!” 正在狂奔中的帕森斯突然一声喝斥,反手就是一箭,蓝汪汪的弩矢直奔山地矮人的脑袋而去。 幸亏巴特尔还记得敌人歹毒,精于用毒箭暗算的事情,没有头脑发热,追赶的时候就注意提防,一看到蓝光闪烁,他便立即放慢脚步,同时挥动战斧,挡了过去。一举一动甚是稳健。 “突”的一声,弩箭被早有防备的山地矮人一斧拨开,射进了一旁的地面,随即他又朝着逃跑的敌人追了上去。 “再中!” 帕森斯的手臂又一次朝着后头瞄去。 一看见敌人臂弩闪烁着的蓝光,巴特尔再次紧急放慢追赶的脚步,扬起战斧准备拦截。 然而喝斥声与蓝光闪烁过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敌人连根毛都没有射出来。 觉得自己又被当面戏耍的山地矮人怒气更盛,咆哮着加快了追赶的步伐,然而敌人早就借着他停步的当儿,又向着来时的方向窜出了十多米,眼下两人之间,足足有着超过二十米的距离,想要追上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巴特尔仗着自己血统在山地奔跑的加成,好不容易刚将速度提到最快,前头一心当逃兵的帕森斯,再一次向他举起了胳膊。 “再中!” 喝斥声第三次响起,由于距离大增的缘故,声音显得小了许多,当然落在认真专注的巴特尔耳朵里,听力一直很好的他还是听得很清晰的。 妈的,还想糊弄老子! 山地矮人心中大怒,决定不管敌人再怎么玩花样,都要追上去让他好看,因此一边咒骂,一边脚下不停,保持着高速奔跑,哪怕见到帕森斯的臂弩上面闪着幽幽蓝光,也依然没有做出任何改变。 “嗖”的弩箭破空声响起,由于速度太快,快到蓝光一闪,声音还未传到耳朵里面,巴特尔的眼前就出现了弩矢的箭头,上面蓝汪汪的,正是先前差点要了凯文小命的那种毒药,比常说的五步蛇、七步蛇毒性还要厉害的那一种。 “我操!” 巴特尔吓得心头乱跳,仓促之下来不及挥动手中厚重的战斧,只能下意识的双膝一软,使劲向后弯腰避让,同时睁着眼祈祷自己不要那么倒霉而已。 “伟大的金默力祖神在上,求您救晚辈巴特尔一命,来日定当在您的神像前,供奉......” 飞速默念着祷告词,山地矮人满脸虔诚。 剩下的,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满载杀伤力极强的毒药,散播着死亡气息的弩矢眨眼间就到了,距离实在太近,巴特尔能听到弩矢高速旋转前进时,摩擦空气发出的特有“呜呜”声,紧张底下,心跳都漏了一拍。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殊途同归 第一百五十章 殊途同归 就在山地矮人深深的恐惧当中,不知道是他命不该绝,帕森斯急切间瞄得不太准,亦或是山地矮人所祈祷的神明恰好有空,听到了他危难关头的真心祷告,被许下的供品种类及数量所感动,因而大发慈悲赐予神术救了他一命,弩矢破开了胸前的护身斗气,擦着他的胸口过去了。 死亡擦身而过,这时候巴特尔双膝才完成了跪地的规避动作,整个人保持着弯腰后仰双臂张开的古怪姿势,动都不敢动。 过了整整好几秒种,一口大气从山地矮人的口中喷出,又急喘了好几口气,巴特尔苍白的脸上勉强恢复了几分血色,缓缓挺起腰杆,他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身上,上上下下很是仔细,看看有没有伤口,边摸嘴角边哆嗦,唯恐一摸之下,出现了什么不该有的痛感或是麻木滋味。 “还好,还好。总算老子命大。” 低头看了看胸前皮甲被弩矢擦破的一整条痕迹,又深又长,都快要将厚厚的皮甲给剖开了,巴特尔重重叹了一口气,瞅着帕森斯飞奔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差点就死在你丫的王八羔子手里。” 满手汗水的诅咒着,山地矮人没有一点动身追赶的意思。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他对于“死里逃生”这个词语表达的具体及多重含义,有了相当深刻的领悟。 一来敌人已经趁机跑出了四五十米远,虽说山地矮人擅长在山地间奔跑,但并不意味着在这一方面就是无敌的,帕森斯已经领先了那么远,马上就要跑到他们原来下山谷的绳索旁边,再怎么努力追,也不可能追的上了。 这二来么,开玩笑,天晓得那下贱胚子还玩的出什么花样来,万一手头还有更加无耻下作的玩意呢? 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深深后怕的巴特尔这时候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不仅头上,自个儿连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明显是被惊吓出来的冷汗给浸透的。 “真是笨的出奇,傻得精纯!” 正在给诺尔默检查伤势的普利坦德法师,忙里偷闲的对遇险的山地矮人做出了点评,然后对着满脸紧张关切的晨曦说道:“没事没事,别哭啊。都是些皮外伤而已,看着吓人,不过你也清楚,少爷体内可是有天......那个护着,体质又是超好,没问题的,很快就能恢复,放心啊。” 为了不让少女过分担心,老管家也语速都放慢了一些。 泪流满面的少女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顾瘪着小嘴,不住的埋怨自己道:“都怪我,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时大意,也不会连累了哥哥。” 她抱着哥哥一路狂奔回到普利坦德身边的时候,老管家已经提前做好了救治所需的一切准备,动作之麻溜,举重若轻的程度,连年轻人也要叹为观止,汗颜不已。 先是三两下,将里兹那条刚接上的胳膊给包裹严实,随即双臂一送,将呼吸平稳的重伤员给送到了“白鹤”与阿伦所在的马车上。虽说不过是隔了五六步远,可里兹乃是近两百斤重的粗壮汉子,就这么被老管家轻描淡写地捧起来,两步迈到车边放下,整个过程都没有惊动里兹,这就相当相当困难了。 别说不以力量与速度见长的牧师,即使是六级箭手阿伦,自问要在不弄痛弄醒刚刚连上断臂的壮汉前提下,将其搬动平移到另外的一辆马车上,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然而“白鹤”与阿伦张得大大的嘴巴还未曾合拢,普利坦德已经完成了第二件事,两道光芒闪过,法力与精力早已同步告罄的牧师,一身伤势严重到只能靠在车厢壁上、半死不活的箭手,躯体便双双发生了异变,体验了一把早前凯文与阿伦的待遇,所受的震撼不言而喻。 老管家才不去在乎两人有什么感觉,心里怎么想,伸出手指指着山谷那一侧,命令道:“去,给我将谷口那边的盗贼都给拿下,一个不许跑了。” 一头说着,普利坦德一头转身回到了先前的那块石头边上,手泛红光轻轻一抹,带有里兹汗水、污渍与血迹的石面,经已被高温彻底清洁干净,然后又是一抹,石面便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犹如神迹般的处理手段刚完成,晨曦便抱着身负重伤的诺尔默,赶回了普利坦德法师身边,时间刚刚好,连半秒钟都不差。 与少女一道将诺尔默平放在石头面上,老管家开始了诊治。 “都说了没事啦。不就是脏器有个别地方受到了震动,曾经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损伤,现在已经恢复了,问题真的不大,啊!休息两天就好了。呃,当然了,那个......头部那里受到的打击、哦不,是震动相对要稍微大那么一丁点,可能会让少爷这几天出现诸如头疼啊,眩晕啊,甚至是做恶梦这类的小毛病。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没什么大事。” 斟酌着字眼,普利坦德使劲安慰晨曦道,颇有几分江湖游医大包大揽的风采。 眼前的少女可是泪如雨下,一副快要忍不住放开大哭一场的模样,让老管家于心不忍得很,他一只手在给诺尔默把脉,另一只手已经泛起青光,开始治疗少年身体表面的伤口。 近距离遭受重创的后果,是诺尔默几乎将“光明神之宽恕”的威力尽数吃了下来,几乎不不带一点“浪费”的,此刻的躯体自是看上去十分吓人,身上遍布大小不一、深浅不等的伤口,每道伤口两侧的皮肉都向外翻起,霸道的法力除了将他割得伤痕累累,还通过高温烤炙伤口和肌肤,整个人仿佛烤糊了那样,黑乎乎的,惨不忍睹,也难怪晨曦看了伤心。 打个比喻的话,眼前呼吸尚算平和的少年,比火山爆发肆虐过的大地表层,看着也差不多了,反正都是黑里透红的架势。 少女说道:“我知道死不了,可是心里好难过,都是我的错,不然哥哥不会为了救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傻哥哥,傻哥哥啊......” 晨曦显然很心疼,小嘴一咧直接准备放声大哭,就听到老管家提醒道:“小姐,那个络腮胡子正在朝这边逃跑,你看要不要上去拦截下来?” 晨曦一抬头,就看到哈尔登死命迈着两只小短腿,飞也似的向着山谷谷口这一侧狂奔,后头跟着一脸恼火紧追不舍的凯文团长,以及大呼小叫扬起斧头的巴特尔。 从彼此的速度来看,指望后头两位追上络腮胡子,怕是很难。 “来得正好,还想跑!” 晨曦咬牙切齿的盯着急奔中的哈尔登,双眸精光大盛,说道:“大叔,哥哥这边就拜托你了。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曾真正落下,娇小的身影一晃,已经拦在了哈尔登逃跑的路线上面。 “好。” 普利坦德很干脆的答应道,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随手向着手拉绳索,正使出“蜻蜓点水”功夫,拼命往悬崖上面攀爬的帕森斯挥了挥魔法杖,嘀咕道:“什么破事都要老头子我来收拾,现在外头的这些年轻人哪,完全不懂得要尊老爱幼,真是够呛。” 埋怨归埋怨,出手一如既往的利索,杖首的兽头火光一闪,一团火球直奔目标飞去。 远处的帕森斯惨叫着,手足无措的胡乱挥舞,从山壁上面摔了下来,带着一身的火焰。 明明离绳索尽头只有短短的几米,帕森斯快乐的几乎要唱起歌来,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炙热的疾风,面前的山壁都被映红了,他惊恐的扭头一看,就见到一团火焰直奔自己而来,又快又猛。 突如其来的火球,使得帕森斯心中警兆声大作,事起仓促,吊在空中的他不方便腾挪,于是心一横,瞬间将全身的斗气外放到身体前方,坚固厚实的寒冰形成大型盾牌,及时出现在帕森斯身前,他已经做好了正面硬扛所需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火球正中帕森斯胸前的坚冰,看上去不像是高阶的火球术,然而极具欺骗性的寻常外观之下,实带有远超想象的杀伤力,仅仅一击,便将他浑厚斗气凝成的坚盾一举击穿。 什么水能克火,坚冰不怕红炉火之类的说法,通通变成一句笑话。 护体的斗气还没完全消散,高温已然包裹着目标全身,促使剧痛中的他高声惨嚎起来。紧接着,整个身躯都被这团火焰给“摁”到了山壁上头。 被自己“好兄弟”出卖的哈尔登,没注意去听害得自己很惨的罪魁祸首发出的惨叫,他此刻正焦头烂额,连连倒退,伴随着后退的步伐逐渐混乱,他的身上正在飙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箭,甚是吓人。 飞掠而至的少女,速度委实太快,着实吓了哈尔登一跳,等他看清楚拦在自己逃亡路上的,只是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时,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了。放在平日,络腮胡子说不定还会动起歪脑筋,“怜香惜玉”顺带将她掳走什么的,眼下保命要紧,只能痛下狠手了。 哈尔登狞笑着,步战戟使出一个“撩”字诀,青光形成的大号“芭蕉叶”自内往外,自下往上朝着晨曦挥了出去,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的杀招。 光看步战戟势不可挡的势头,估计会将娇俏的少女整个人给挑飞,在空中一分为二,带出一蓬血雨。 由于自家的速度并不慢,他一向不怎么惧怕速度快的对手,一力降十会的道理,他可是门清,不少速度型的对手,就是吃了他力量大、速度也快的大亏。 换言之,比他力量大的没他速度快,比他速度快的没他力量大,一贯只有他欺负人的份。 少女展示出来的速度是很快,但身材娇小玲珑,力量方面天生欠缺的毛病,恐怕也是极为突出,很难通过后天努力就能扭转得了的,手中两把短剑又薄又轻,进一步印证了络腮胡子的认识。 凌厉的罡风中,晨曦沉着脸,对准划来的步战戟就是一剑迎上去,直接而干脆,一点闪避躲让的意思都欠奉。 “当”的脆响之中,一把犹自闪着青光的步战戟,高速打着转飞上了天空,哈尔登一面用力甩着手,嘴里“嘶嘶”地使劲吸气,十指痛归心,手腕手指上头那股要命的疼痛感,真不是盖的,一面努力刹住前冲的脚步,满脸的错愕与扭曲。 大力出奇迹是没错,错的是力大无穷的似乎是对方,那问题就严重了,相当的严重。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早知如此 第一百五十一章 早知如此 及时刹住的是双脚,刹不住的是期盼尽早逃之夭夭的内心躁动。 心神不定的哈尔登没时间抒发感慨,简单明了的招式,轻薄的匕首一剑挑飞了他手中粗重的步战戟,轮到少女开始进攻了。 她依旧是面如凝霜般的一剑直刺,哈尔登慌乱地挥舞剩下的那把步战戟去格挡,横起戟身来挡的时候,还在疼痛中的那只手也没忘了一块搭上戟柄,使劲握住,唯恐兵器再被少女一剑挑飞。强敌环绕,手无寸铁可就麻烦了。 然而晨曦的力量之大,再一次震惊了盗贼团的副团长。 仍然是普普通通的一记直刺,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花俏之处,两件兵器撞击之时,哈尔登就感到一股沛然不可阻挡的巨力在他的戟身上一震、一挑,然后自以为握得紧紧的十根手指,就不由自主的被震离了戟柄,眼睁睁看着又粗又重的兵器,像装了大号弹簧一样,跳了起来,飞到了头顶之上。 轻飘飘的薄刃短剑,竟然比他曾经见识过的狼牙棒还要霸道! “我投降!” 哈尔登立刻认清了现实,深知自己远远不是少女的对手,要想活命就得拉的下脸面,急中生智的高声叫了出来,与此同时,粗壮的双臂已经开始举高,准备做出投降的标准正规手势来。 至于需不需要下跪的问题,就看少女的反应了,反正络腮胡子方面是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相当的光棍,只要听到少女喝令下跪,他就会迅速而果断的领命跪下。 好歹也是堂堂七级的战兵,人又机灵,忠心方面更没话说,收下来当个贴身打手,或者再不济,当成马夫什么的用着总可以吧?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法典盗贼团副团长当您大小姐的马夫,听着就倍有面子不是? 这年头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人才! 自以为是个人才的哈尔登,满怀希冀地等待少女受降,然后摇身一变,作为及时拨乱反正的典型代表,帮助少女收编法典盗贼团的残余分子,说不定还能继续混个直属部队的大头目当当呢。 络腮胡子的小算盘打的是叮当响。 “不准!” 晨曦冷着脸回绝道,随即一剑刺出,一道血箭顿时从哈尔登的右手上臂之中,飙了出来,溅的老高。 护身的木系斗气看着挺厚实,晶莹透彻,光芒内敛,却连一点守护的作用都没起。 “嗷”的惨叫着,络腮胡子朝着后头一个跳跃,企图避开恐怖的少女,边跳还边使劲叫唤道:“我真的要投降!真心的,绝非耍诈!” 方才还做着生死搏斗,眼下兵器一没就高呼投降,委实难怪少女怀疑。表面憨厚实则狡诈的哈尔登,将心比心,觉得对方没有一口答应,乃是再正常不过了,想要成功投降,首先自己心态要摆正,态度诚恳一点,语气恭谨一些,多走两步请降的程序,一切也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更加憨厚可亲的表情,试图在原有的基础上,多增加一些可信度来。 什么叫做快如闪电,什么叫做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有了少女速度的映衬,他认识到自己向来自傲的出手动作,完全可以用乌龟速度来形容。 “说了不准!” 少女依旧阴沉着脸,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了络腮胡子,同时脚步一动,如影随形的追近了敌人,手臂一扬,又是一剑刺出。 这一回瞄准的是哈尔登另一条胳膊。 伴随着飞溅的血花,盗贼团副团长的左手也遭了秧,后退的再快,也快不过追杀过来的晨曦,一向以防御力坚韧绵长著称的木系斗气,一遇上少女手中那两把小巧的短剑,便和寻常的空气一般无效。 “救命啊!我要投降!来人呐,救命呐!” 哈尔登凄厉的大叫起来,两条小短腿竭尽平生所能,拼命交替着向后方倒退,什么法典盗贼团副团长应有的凶悍,宁死不降的骨气,什么中级战兵应有的强者尊严,顽强作风,早已丢到了爪哇国。 晨曦追杀的太紧,络腮胡子连转过身来逃命的工夫都没有,只能一味的倒退着被动挨打,遭受放血。 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一道又一道血箭从哈尔登的身上,直飙射到他倒退路线的两旁泥地上,形象而清晰的勾勒出络腮胡子逃亡之旅的完整路线。 凯文团长和山地矮人赶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让人又好笑,又深深胆寒的情景,顿时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晨曦正一门心思的给面前的络腮胡子放血,自从将憋着劲逃跑的盗贼副团长给截住,少女就二话不说,着手于将敌人浑身血液给逐步放干的行动,受降什么的,压根就没想过。不将这伙该死的盗贼尽数歼灭在这里,实在不足以发泄少女心头的怒火。 巴特尔看了看前头倒了血霉的大敌,又看了看身旁的自家老大,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透骨的寒意,以及完全一致的态度。 失血过多之后,哈尔登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孔,变得煞白煞白的,再被下午的阳光一照,实在有点渗人。 “我去帮汉森挡住那边的盗贼,他们人多。我怕光靠汉森几个,顶不住就糟了。” 高大瘦削的凯文团长当机立断,身为一团之长,他肩负着守护全团弟兄的重任,此时自然是要以大局为重,通盘考虑周全,岂可一味待在某一个安稳的地方,当即脸色凝重的表达了看法。 “说的很有道理。” 巴特尔重重点了点头,高度赞同老大的意见,身为一名随时可能需要代替团长,承担临时指挥重任的副手,他也相当具有全局意识,干脆的回应道:“那我到另外那头看看,别不小心让那嚣张婆娘跑了。此外那个瘸腿的莫拉比,实乃罪魁祸首,轻饶不得,不抓回来弄死,难消我等心头之狠。” 紧皱的眉头,充分显示出黑狮子佣兵团副团长除了擅长攻坚,还有深思熟虑的另一方面,绝非一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可比。 “正是!你我立即分头行动,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佣兵团长看着自己的副手,严肃的下达了命令。 “凯文团长,凯文团长,我是哈尔登啊。我要投降,我要投降。你快点让她住手!快点,啊!” 哈尔登凄惶的嚎叫着,脚步踉跄,即将倒退到凯文和巴特尔身边的盗贼团副团长满面泪水,可怜兮兮的嚎叫着,希望两人能拉他一把。他没忘记,凯文正是眼前杀神少女的名义上司,可惜求助的话没说完,嘴里又发出一声惨叫,同时一道血箭从他肋部飙射而出。 凯文脚跟一抬,一个大步跨向谷口所在的方向,面朝前方,一脸正气,目光坚定,“心无旁骛”四个大字公然写在脸上,显然十分在意自家弟兄们的战况如何,仿佛身边并没有外人,更没听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山地矮人的反应也不慢,他高速奔跑起来,“雀牌”那样横着生长的身材在崎岖的谷道上非常灵活,一晃一跳的与自家老大背道而驰,一副生怕麦迪娜找到机会逃窜的着急样子。 哪怕此刻嚣张的法典盗贼团团长大人,已经如同镶嵌在壁画里头的珠宝一类装饰品那样,根本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被“挂”在山壁上头,心中充满懊恼与悔恨。 原地只剩下浑身飙血不停颤抖的哈尔登,看着晨曦冷脸一步一步走近前来。 络腮胡子已经跑不动了,这倒并非他耐力很差的缘故,七级战兵怎么可能如此不堪?而是随着晨曦一剑又一剑的扎在他身上,各种各样的不良后果所导致的。 少女一双短剑上面附带的属性,基本上可以分为两大类。 一把短剑附有来自黑暗面的各种力量,例如焦虑、恐惧、痛苦、乏力、麻木、迟钝、抑郁等,每刺中敌人一剑,上述各类效果明显的负面属性阴暗之力,就会有一到两种随机进入敌人的身体,随着血液的流通,逐步发挥影响作用; 另一把短剑拥有光明类型的杀伤力,比如祝福、迅猛、锋利、尖锐、寒冷、持久、无视等,只要伤到了敌人,这种种附加在剑上的正面属性,将成倍的放大攻击力度,通过经络的传递,造成更加可怕和严重的杀伤效果。千万别被这些充满褒义或者中性的名字给骗了,所谓的“祝福”,指的是增加杀伤的准确率之意,和传说中的“必中”功效相类似。 想想都知道,既然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怎么可能会客气? 哈尔登就吃够了这两把利刃的苦头,苦不堪言。 一开始只会觉得刺痛,那是身体被利器伤到的正常反应,任何正常人都会有的正常反应,然后噩梦就降临到了络腮胡子的身上。 不是伤口变得酥麻、毫无感觉,连带着附近肌肉等组织通通失去知觉,仿佛根本就不属于自己,就是伤口特别的痛,深入骨髓,痛苦难当的那种痛,只要身子任何地方轻轻动弹,有丝毫的可能牵扯到伤口,都会导致那种极端的刺痛充斥身体,恨不得将受伤的地方给通通割下来; 要么是受伤部位火辣辣的疼,连累四周的部位如同被高级火球术击中那样,生出从内到外都被烤糊了、烧焦了那样的错觉;要么是极度深寒的感觉,和遭受用冰洋深处海水锻造的上等寒兵伤害相近,伤口周围的纤维组织、经络尽数冰晶化,僵硬的毫无道理,动都难动一下。 试问身上同时传来如此多种,极端矛盾而又深层次的不同属性伤害,偏偏又互不干扰友好相处,那种酸爽到识海里头的滋味,一经“品尝”,谁都会永远忘不了。身处其中的络腮胡子认为,就是所谓的凌迟酷刑也不遑多让了吧。 艰难地朝着晨曦挤出一个笑容,哈尔登连连摆手,求饶道:“小姑奶奶,别再出手了。我快撑不住了。我是真心实意的想投降啊,求您饶了我吧。” 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无法控制,络腮胡子当然明白自己身体的状况有多糟糕,再不救治就死定了,他连忙趁着少女尚未出手,果断地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活命,跪跪又何妨。 晨曦瞪着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盗贼团副团长,怒冲冲的制止道:“我说过了,不准投降!” 连投降都不准,太霸道,太没人性了。 络腮胡子委屈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可惜他没机会,也没力气和少女争辩了,粗壮结实的身躯,已然快要整个蒙上一层苍白的颜色,灰败的色彩也爬上他的脸庞,能说会道的嘴巴,都快彻底僵硬了。 朝着一侧一歪,失去全部力气的哈尔登歪倒在地上,双手双脚自发的抽搐着,白沫从他的口中缓缓流出,死的时候,两眼僵直,一双瞳孔还保留着少女斥责他的影像。 一滴浑浊的泪珠挣扎着,终于从死鱼眼般的眼睛流出,刚刚滑落到脸颊上头,便化为一颗乳白色的胶状球体,那是“凝结”之术发挥的作用。 不知道死不瞑目的络腮胡子,活着的最后一刹那,会否想起这么一句经典台词:还有王法吗?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必当初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何必当初 剁下了“人才”哈尔登的脑袋,晨曦满腔怒火并未消去多少,环顾一下四周,战局一片乱糟糟的,失去了五位核心的法典盗贼团,再也无法通过喜爱的暴力手段,宣讲他们制定的血腥“法典”了,只是依靠多达数百名的成员之中,为数仍然不少的中层骨干带领着盲目死撑。 光靠凯文和剩下的数十名疲惫佣兵与护卫,想要彻底击垮他们,怕是还要费上许多时间不可,至于一个不剩全部歼灭,想都别想。 少女急着揪出幕后黑手,哪来的心情和时间耗下去,她抬头看看开始西斜的日头,再低头看看短时间内拿敌人没办法的战况,自然越看是越恼火,一抹厉色在眸中一闪而过,很有飞扑过去大开杀戒的冲动。 重要关头,少女记起了姑母和老师的一再叮嘱,于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默念了好几遍“众生平等,不可滥杀”,这才稍稍松开紧握剑柄的手指,按捺下屠戮的念头。 此刻诺尔默正在昏睡,倒也无需顾忌些什么,少女摸了摸项链上的吊坠,干脆拎着哈尔登的首级,直接飞上了半空。 “法典的混账东西都给我听着。” 清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的上空,一股威压随之逐渐弥漫、扩散到整片山谷,所到之处,不管是法典盗贼团的成员,苟延残喘的袭击者,亦或是犹自勉力奋战的佣兵和侯爵府护卫,心头都是一震,战栗的感觉迅速涌上全身,手脚酥软底下,下意识便停止了手头的厮杀,抬头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仔细聆听少女说些什么。 晨曦冷冷俯视着下方的人群,开始下令,道:“你们那只嚣张的‘母螳螂’,还有另外几头狗屁副团长什么的,都已经通通完蛋了。从现在起,给你们三十秒钟的时间投降。再敢不知死活负隅顽抗,杀无赦!” “包括前头蒙着脸放毒箭的那些家伙,一个也别想跑。都给我乖乖放下武器,听候处置。” 对于造成不少佣兵伙伴死亡的袭击者们,少女没忘了补充一句,省得这群没脸见人的家伙摆出“与我无干”的无耻嘴脸,企图逃脱被算总账的下场。以少女想来,反正连“处置”两个字都公然告知了,他们最好就胆子大一些,以继续厮杀的实际行动表明不接受,自己再杀起来也无需犹豫。 伴随着冰冷的杀意,少女的意愿被威压一并注入盗贼与袭击者的脑海中,无形的压力直接逼迫着群盗的身心,令他们呼吸都渐感不畅起来。看着她手中哈尔登那颗脸色发白的首级,一干相应人等瑟瑟发抖,东张西望互相打量着,都不约而同生出了“还是立即投降”的想法。 实力较差的普通盗贼成员,早被少女散发的威压所镇住,除了从头到脚直达灵魂深处的恐惧以外,脑里尽是一团浆糊,哪有什么别的感受,更妄论带头抗争了。 而实力强劲一些的四五级战兵小头目之流,头脑尚未被震慑到彻底麻木,更是对少女的话深信不疑。对手胆敢独自一人公然叫嚣,己方的麦迪娜等中阶强者,竟无一人跳将出来反驳或者争斗,反常到了极点,反倒证明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这样的话,自个儿又哪来的底气和勇气,继续纠缠下去,不想活了不成? “怎么回事?麦迪娜团长呢?” 谷口一侧,个别脑子里头都是肌肉的盗贼,神色惊惶地询问身边的同伴道。 “估计是死翘了。你没见人家停在半空说了这么久,‘母螳螂’都没现身么?想她往日何等霸道,若是平安无事,见到人家这般打击自家的士气,还不赶紧飞上去拼命么?” 被问到的盗贼显然机灵的多了,虽未亲眼所见,却将实际情况分析得十有七八,大致差不离了。他外表看着尚算镇定,下垂的双手却抖得厉害。 “当啷”一声,两人旁边某位承受不住压力的盗贼,丢下了手中的长矛,率先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标准姿势。 此人乃是兰特的直系部属之一,亲眼见到自家上司败亡于两名少年手下,而随后高声怒吼着冲过去报仇的布鲁克,死得比好哥们还要爽快,一交手就被少女宰掉。全过程之轻松惬意,吓得他小腿肚子直抽抽,若不是酷烈的团规对逃兵构成的震慑力,唯恐最终获胜后麦迪娜执行起来连累满门老小,因而不敢妄动,他老早就逃得比帕森斯还要快。眼下一看最后的倚靠也宣告完蛋,心理防线是一击即溃,马上放下武器投降。 有了领头人,剩余的大队盗贼便找到了主心骨,“乒乒乓乓”丢了兵器,效仿伙伴做出投降的动作。 耳边尽是一片丢弃武器的声响,个别另有想法的骨干只能一声长叹,边摇头,边随之抛下手头的兵器,生怕对手误会他有“负隅顽抗”的胆量。 原本若是万众一心,还能借着人多势众,做点小文章。和少女“比划比划”的脑抽念头自然绝对不敢有,谈谈投降后能否优待一二,不得杀戮俘虏什么的,倒是不妨开口一试。可如今某个脑残的撑不住了带头,引得整个队伍争先恐后的放下武器,便已形成了“无条件投降”的既成事实,平白丢了谈判的一切基础,再敢不知好歹出头谈条件,保准会被少女一刀割掉脑袋,以儆效尤。 换句话说,这么一来,投降之后是否就会马上迎来残忍的杀戮,人头滚滚血流满地,谁也不知道,纯粹要看少女的心情如何了。个别擅长联想的,一念及山谷天然就是执行坑杀之术的最佳地点,吓得脸都隐隐发青。 就算事先信誓旦旦说好善待俘虏,少女大可先忽悠群盗放弃抵抗之后,再翻脸一变进行杀戮。须知战争历来就是残酷的,事后坑杀战俘的先例多得是。但不管怎么说,一旦许下诺言之后再行反悔,好歹也是她背信弃义在先,有天地为证,冥冥中会对少女不利。再说她毕竟年少,想来不至于生性这般残忍,非要一股脑儿杀光几百号俘虏吧? 揣着一肚子的嘀咕与惶恐,法典盗贼团的群盗与袭击者残部,低下头颅承认了失败的现实,他们按照佣兵们的指示,战战兢兢的排起了队伍。 正提着斧头的巴特尔,漫步走在垂头丧气的一队又一队俘虏之间,左顾右盼,努力装出一副威严与自豪的神情,只是演技欠缺打磨,装逼经验严重不足,落在群盗的眼里,那副嘴脸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小人得志”四个字。 大步走到帕森斯的尸体边上,山地矮人骄傲的情绪终于酝酿到了最高点。 比起乖乖当俘虏的群盗,比起络腮胡子,帕森斯死时候的心境,怕是要更加的惶恐和无助,当然,还有颇多难以置信的成分。 山地矮人俯视着另敌人的尸体,摇摇头表示遗憾,那张原本帅气的脸庞,此际扭曲得厉害,看上去狰狞而恐怖,尤其是除了头颅没被烧焦以外,帕森斯的身躯与四肢,早已被烈火烧得外焦内黄,糊透了,由内而外的散发着说不出难闻的气味,让不得不执行任务的巴特尔闻了很难受,很恶心。 为了避免影响今晚的食欲,巴特尔用力一挥手,战斧轻松的砍下了帕森斯的首级,随后,他拎起盗贼的头颅作为敌人死亡的证明,漫步走到了另一侧的山壁下方,仰着头看着上方的“火爆装饰挂件”问道:“尊敬的麦迪娜团长大人,请问需不需要我弄您老人家下来啊?” 问得很有礼貌,脸上满是笑意。 身材高挑火爆的麦迪娜,无奈地咽了口口水,有气无力的说道:“那就劳您的大驾了。” 态度相当的客气,尤其是和早前嚣张狂傲的模样相比,简直是淑女的不能再淑女,若是能笑着说出来的话,恐怕会让人误会双方是好朋友,甚至多少还有些暧昧与情感纠葛。 “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您是重要人物嘛。” 山地矮人笑容更盛,同样彬彬有礼的回答道,就差用看等身金人的尊崇目光盯着盗贼团长了。然后他又面带关切地询问道:“请问有哪些地方的骨头断了,我一会动手的时候小心些,免得弄痛了您。” “随便好了。反正都断的差不多了。” 麦迪娜苦涩的回了一嘴。 对于山地矮人此行的目的,她自是心知肚明,无非是擒拿她回去,折磨一番出气之后,当众斩首罢了。不比麾下的普通盗贼,他们人数既多,犯下的罪行相对也较轻,一个个还有缴纳赎身费用之后卖给奴隶贩子处理的可能。作为团伙首恶的她,绝对是必死无疑,想要获得敌人的宽恕,估计连当年写下《地方日谭》的那位幻想家,也不会糊涂到傻逼的程度,写出这等找骂的情节来。 才几个菜呀?至于醉成这样么? 反正事已至此,也就无所谓了。麦迪娜转念一想,看对方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弄死了自己的模样,或许还需要严刑拷打,审问出盗贼团藏有珍宝的秘密地点,多少也能弥补一下战后抚恤金的缺口什么的。 用酷刑折磨别人,向来是麦迪娜的乐趣之一,如今轮到她面临这种厄运了,才知道从前落在她手里的那些人,为何只求速死了。原来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呀。 “明白了。” 看着万念俱灰的“母螳螂”,巴特尔点点头,将厚重的战斧往腰间的皮带上一插,顺势扯到身后的位置,接着一脚蹬在旁边的石头上,开始攀登峭壁,动作很是轻松自如。 山地矮人的血统,确实对他在此类地形的行动很有帮助,一块块几乎没有落足之处的石头,便这么被他当成实实在在的垫脚石,从容爬到了“嵌”有麦迪娜的地方。只见他粗壮厚实的身躯紧紧贴住山壁,十根看似粗糙笨拙的手指伸出,已是灵巧快速地开始了“掏挖”敌人的行动。期间为了避免对身后大部分骨骼均已断裂的麦迪娜造成二次伤害,导致她撑不到该死的时候就断气,山地矮人可是全程小心翼翼,一举一动堪称无微不至,那份耐心细致的程度,估计连他自家婆娘都没机会享受过。 足足花了一刻钟,山地矮人终于顺利将失去行动能力的敌酋给弄了出来,活着带回到凯文团长的面前。 巴特尔并不知道,他神情专注、一脸肃穆的样子,被某些有心人记在了心上,专门给这种不怎么正常的行为起了个颇为贴切的新专有名词:“淘-宝”。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苦涩收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苦涩收场 莫拉比首领也是一嘴的苦涩,原本以为付出大部分财产以后,下半辈子好歹还能带着家小躲到某个偏僻小镇,以“独脚兽”的形象苟活些日子,没想到连这个也成了奢望。 死到临头,才晓得平静与安稳的好处。 他搂着怀里的软玉温香,轻轻抚摸着莱德侯爵夫人光滑的玉背,安慰道:“行了,行了,别哭了。你们赢了,我不会杀你的。” 动作比往日爱抚情人还要温柔得多,毕竟,这么好的手感,如此迷人的体香,马上就要享受不到了,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据说,亡灵通向阴间的路上,尽是阴冷刺骨的所在,不见天日,狂风呼啸,四周鬼影重重,连一丝温暖都感觉不到,更不要说美人在怀肆意把玩了。 “你看看,骨子里再彪悍再狂傲的战士,一朝失去强者的统率,又同时身处死地,便会连荒野上的独狼都比不上。数量再多,仍然不过是一群群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或者突围的勇气。呵呵呵。” 语带嘲讽的说完,莫拉比长叹一声,注视着兵败如山倒,如同绵羊般被带到一处处圈好,跪了一地的法典盗贼团群盗,尤其是漫步在整整矮了一大截的人丛中,分明是径自向着他走来的少女,心中阵阵酸楚。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趁着麦迪娜等人与诺尔默和晨曦战成一团,莫拉比瘸着一条腿,拄着拐杖,悄悄挪动到莱德侯爵夫人所在的小山坳,这会子当然不会是鬼迷心窍色心大起,故意来轻薄光着身子的侯爵夫人,而是想劫持住她,万一形势不利,好歹能有个讨价还价的筹码在手,谁料到输的竟然会是麦迪娜一方,而且一干人等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人质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在诺尔默和晨曦心目当中,莱德侯爵夫人活也好,死也罢,问题都不大。作为胜利者一方的他们,才是决定侯爵夫人真正价值的人选。 “我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找个美女陪着说说话罢了,没别的心思。正巧你就在这里,倒是省了许多事。” 莫拉比语气很温和,缓缓解释道,与先前在马车中的态度判若两人,让莱德侯爵夫人一时间很难接受,只顾着跪在地上,不断抽泣,男人那只粗糙有力的手掌,依旧握在她高耸的胸脯上面,不但没有一点松开的意思,还时不时变换一下位置和力度,颇有几分恋恋不舍的感觉。 晨曦走到了莫拉比面前,问道:“怎么,还不死心?” 一黑一白微微下垂的两把剑上,没有一点斗气外放加持,少女很是自信,个头虽然比莫拉比要娇小的多,气势上却要远远胜出了。 “不敢了。只是临死之前,想找个人,静静说一会话。恰好我们的侯爵夫人就在附近,大小也是种缘分。我断了一条腿,无法起身行礼,到让您见笑了。” 莫拉比死到临头,反而淡定从容,一脸的平静,语气里头也没有过多的唏嘘意味。 “那还差不多。男人嘛,临死也要有个男人的样子。” 晨曦直视袭击者首领的双眼,看得很认真,确认过那不像是作伪的样子,便肯定他道:“别和前头那络腮胡子似的,亏他长得那样粗犷,一看形势不对就要投降,哭哭啼啼的,还一个劲儿跪在我面前作揖求饶,丢人现眼。” “那是自然。活着也是祸害,倒不如杀了干净。” 莫拉比也相当赞同。 “走吧。” 少女淡淡说道。 “好。这就来了。” 莫拉比拍拍侯爵夫人的翘臀,示意她自个儿站起来,然后才拿好手上那根临时做的拐杖,慢慢支起身子,临走没忘了朝莱德侯爵夫人笑笑,点头以示道别,这才跟在少女身后,走了。 “朱莉,朱莉。我的朱莉啊!” 一名小个男人跪在朱莉的尸体旁边,将她的脑袋抱在怀中,涕泪四流,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他哭嚎道:“你这一走,让娃儿们可怎么办啊!” “这是朱莉的男人,被分在我带领的后续救援队伍里头。家里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九岁,听说身体还不大好。” 阿伦叹了口气,向晨曦解释道。 少女沉着脸,点点头不说话,心里头沉甸甸的,相当不是滋味。 生离死别向来是人间惨事,放在谁的身上都十分难以接受,何况是朱莉这样的家庭,平日再是五大三粗男人婆性格,也是孩子们不可或缺的慈爱母亲。失去她,无论是对其丈夫,或者是三个孩子,都是极其沉重的打击。直白说一句,就是整个家垮了半边天。 “老九,你醒醒。你快给我醒醒!” 另一名汉子使劲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本是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他,哭成了个泪人,边哭边捶着胸膛,道:“你让我怎么回去跟老娘交待啊!” “让他痛哭一会吧。哭出来,慢慢也就好了。” 迎着少女投来的关切目光,狰狞汉子身旁的汉森回答道。 “嗯。” 晨曦再次点点头,本来略带轻快的步伐,下意识慢了下来。 哭泣声与咒骂声慢慢大了起来,随着善后工作的进行,黑狮子佣兵团的佣兵,以及莱德侯爵府的护卫人等,渐渐情绪变得很不稳定,一具又一具同伴的尸体被收拢,排成一列摆在地上,种种凄惨的死法与死前的表情,确实很难让人不感到难受、压抑,乃至愤怒。 好些投降的盗贼和袭击者遭到报复,拳打脚踢,若不是巴特尔四处巡视,射手阿伦居中弹压,之前凯文团长又严令不得杀戮俘虏,此刻怕已大范围见血,离真正动手屠杀不远。 即便这样,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内里夹杂着的劝导声音,大打出手的个别情况依然存在。 少女越往前走,心头的那块大石就越沉重,有生以来,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无情,领悟到血与火的激情交织底下,付出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绝不是白纸上头印刻着的一行或几行黑色数字那么简单。 山谷中一小块空地上,以晨曦为中心,旁边站着凯文团长、“白鹤”牧师,以及软软瘫倒在凳子上的莱德侯爵夫人。 在他们的面前,则是麦迪娜和莫拉比两名俘虏首领,以及来自法典盗贼团的那位中年法师。 失去近战类盗贼的保护,这位中年法师表现的比普通人还要不如,根本无需佣兵上前逮捕,便自行排到俘虏的队列里头,相当的配合。只因看到他一身法师袍,外加标志性的法杖在手,才被佣兵们带到了几位团长的面前,勉强算是对强者的“优待”措施之一。 “说吧,是谁雇佣你们来的。” 晨曦问道,神情一如往常,仿佛刚刚见到的一幕幕催人泪下的场景,并未打动她的心弦。 她明明年纪最小,身份不过是一名临时雇佣的佣兵,此时却喧宾夺主的位于核心位置,率先问起话来。 跪着的麦迪娜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不屑的回答道:“小丫头,凭什么你觉得,我会告诉你答案啊?” 故意歪到一侧的嘴角,额头的疤痕显示出经验上的老道与自傲,显然不是那么容易说服。 她的话音刚落,晨曦就朝前一步,对着她一扬手臂。 一颗头颅霎时冲天而起,带起一蓬血雨! 直到麦迪娜的首级重重掉在地上,她的脸上犹自保留着错愕、惊讶的表情,双眼瞪得大大的,根本不敢相信,少女会如此直接的砍了她的脑袋,连一点犹豫都没有,更别说后续常见的说服、谈判和讲条件了。 这时候莱德侯爵夫人的尖叫声才姗姗来迟,少说也慢了两拍,她也完全没有想到,晨曦连生气都没有,就一剑杀了顶嘴的麦迪娜,一名彪悍残忍的盗贼团团长,完全不在乎杀了她,会不会影响审问的最终结果。 倘若只有麦迪娜才知道幕后黑手呢? 又过了两三秒钟,麦迪娜失去脑袋的性感胴-体,才歪向一侧,最后整个缓缓软了下去。鲜血从她颈项处的断口汩汩而流,血腥味浓烈,刺激的侯爵夫人鼻子都皱了起来,一脸的嫌弃。 短短的一个下午,她亲眼见识过那么多的死亡和流血,总算对血腥的一幕有了些认识,也有了些免疫力,没有即刻晕死过去,也没有失态的高声尖叫,只是害怕仍然少不了就是了。 晨曦转头看向莫拉比,静静地看着他。 由于失去一条小腿,眼下的俘虏莫拉比并没有被勒令跪着,而是得到盘腿而坐的许可,他苦笑着回答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没必要再杀人立威了。” “我不需要立威。” 少女淡淡说道,“只不过单纯瞧她不顺眼,又不愿意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而已。只要我想知道,就算幕后黑手躲到天涯海角,也别想跑得掉。” “又或者说,你想尝尝‘搜魂’的滋味?听说体会过的人,都说个中的酸爽滋味,一辈子都忘不了。有小姑奶奶亲自动手的话,保证回味无穷哦。” 晨曦似笑非笑的瞅着莫拉比,补充了一句。她瞬间化身为来自恐怖之渊的小魔女,以杀戮和折磨人为乐的小魔女。 莫拉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向来自诩生性强悍、混不畏死的他,一瞬间就感到肝胆俱裂,仿佛被从头到脚的浸泡到冰冷的雪水之中,身体周围都是冰冷彻骨的液体,想呼吸,呼吸不了,整个人还从内向外的透着寒气,笼罩他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所谓“搜魂”,乃是一种极为霸道、邪门的古老法术,根据人族都有三魂七魄的天生特点而制定,能粗暴的突入人的大脑,强行摄取记忆。不管受术者多么的不愿意,多么的意志坚强,只要施术者功力够深,就能在受术者的识海里面予取予夺,得到想要的信息。 而遭受这等邪术折磨的人,会随着法术的逐步施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越是拼命抵抗,受到的伤害也就越强烈,事后还会大概率的出现失忆的现象,小部分人更是经受不住期间深入脑髓的痛楚,直接沦为了白痴。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幕后黑手 第一百五十四章 幕后黑手 眼前的神秘少女,究竟是什么来头,难道真如她半开玩笑半认真所说的那样,懂得这门据说失传已久的古老法术? “能不能先让我把话完整说完,再动手?” 莫拉比咽了口口水之后,委婉地提出了请求。事先从未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处境,一点准备都没有,有必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既要能将主要情况说个清除明白,又要尽可能言简意赅,省得少女听了不耐烦,甚至觉得他在有意隐瞒些什么。 他很明智的,没有在少女过分强烈的自信心上面过多怀疑和纠缠。 晨曦看着似乎笑吟吟的,又兼尚未成年,如此娇俏动人的美丽少女,理论上不应该具备掌握,并且施展“搜魂”这类邪恶法术所需的深厚知识及功力,问题是人不可貌相这个故老相传的谚语,经历今天这场杀戮之后,早已在她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不提早前震慑全场的惊人实力,死不瞑目的麦迪娜就是最好也最新的例子。 要是知道一言不合,会被立即枭首这样的惨痛后果,相信麦迪娜一定不敢冒失的去激怒少女,试图通过先断然拒绝,再讨价还价来换取一条活路。 万一真的那么巧,少女刚好就有能力施展“搜魂”一术呢? 那么对于莫拉比来说,可就太过“幸运”了。有生之年,他一点也不希望能获得这份“荣幸”。 “这倒可以,”晨曦点点头,爽快地答应道:“你说吧。” “联系我们的是中间人,长期打交道、信得过的那种,而不是委托方直接找上门,所以我并不清楚幕后之人的真实身份。这也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为的是避免截杀任务一旦失败,顺藤摸瓜直接牵连到背后的委托方。不信的话,你问问凯文团长他们就清楚了。” 莫拉比斟酌了一下用词,一脸认真的说道。 晨曦一听他说不清楚委托人的身份,本来已经开始眯眼,同时双手握紧了剑柄,心想:我信你个鬼!不见棺材不落泪,真以为只剩你一个知情者,小姑奶奶就不敢杀你?听了莫拉比后边的解释,才扭头看向凯文团长,见到魁梧的黑大个脸色凝重的点头,表示情况确实如此,这才按捺下性子,静候袭击者首领接着往下说。 说得不中听,保证让莫拉比见识见识小姑奶奶的手段。 少女暗下决心。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虽然我确实不知晓委托方具体是谁,但由于这次的委托比较特别,专门含有提交‘战利品’的特殊条款。对方为了事成之后方便联络,专程给了我们联系人有关接头的时间、地点,以及证明我方雇佣身份的信物。喏,就是这个了。” 莫拉比一边说,一边从外袍的内袋里头掏出一块小小的木牌,递了过来。随后还特地补充了一句:“相信‘母螳螂’的身上,也应该有一块相同的牌子。对于查明委托人的真实身份,相信一定能提供有力的帮助。” 期间没忘了飞快扫一眼,恨不得整个人缩在凳子上的莱德侯爵夫人。 被他充满戏谑深意的目光一扫,侯爵夫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第一时间就想起来,自己正是对方所说的“战利品”中,很重要的某个组成部分,俏脸又有开始发白的迹象。 根据车厢中谈话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一旦真的被他们成功捕捉后交出去,等待自己的,就将是惨无人道暗无天日的下场,比妓院最下贱的婊子还惨。 晨曦接过小木牌,认真观察起来。 这类地下世界黑暗组织的信物听得多了,神神秘秘的,似乎很不得了的样子,书本上也曾见过一些手绘版的,但是拿在手里头亲眼查看,还是头一回,少女自然是很感兴趣,看得很仔细。 木牌整体呈黑色,正面雕刻着一个恶魔的头像,长在额头的两只尖角弯曲的弧度极小,几乎以笔直朝天的形态出现,配合嚣张的眼神,以及单边夸张翘起滴着血的嘴角,组合成一副藐视众生的狂傲形象。特别是恶魔嘴角的那一滴鲜红色的血液,不知道是用何种材质的颜料制作而成,那红色鲜艳到几近妖艳的程度,在周边全是黑色调的衬托之下,散发出一股别样邪恶的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从恶魔的面部细节分析,这应当是一位,或者更应该用“一头”雄性恶魔来形容。 翻到背面,是一个裸女匍匐于地面的图案,简洁明了的线条,栩栩如生,勾勒出女子凄惨无助的形象,尤其是神态十分逼真,虽是寥寥几笔,却几乎能让人看了就感受到图案上女子满腔的绝望和无助。 围绕着裸女,是一圈用大陆各国不同时期的通用语,刻着的七个“杀”字。每一个杀字中间的那一“竖钩”,都故意舍弃掉原有的“钩子”,改成了形同长剑的一“竖”,长剑的剑尖对准了地面上那可怜的女子,简洁而形象的表达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隐藏含义。 “这是我从麦迪娜身上找到的。外表看起来,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牧师从旁递给晨曦一块小木牌,少女接过来一看,再和手上原有的那块一对比,包括大小、款式与颜色,果然是完全一致。 这证实,发布截杀莱德侯爵府一行任务的幕后黑手,确实是同一股势力。舍得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雇佣两个大型盗贼团之类的团伙同时出手,看来对莱德侯爵大人的恨意,绝非一般的大,得是恨到了骨子里头。 “呵呵,还真的够自信,够杀气。” 晨曦轻蔑的笑笑,拿着手上的两块小木牌,一抛一接的玩了起来,竟将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黑暗信物,视若无物。 她博览群书,马上认出了这块“七杀牌”的来历,说道:“我道是哪家不得了的,不就是‘七杀门’么?找天等我有空了,上门砸了那块‘七杀碑’,再将它们那张臭脸砸个稀巴烂,看看它们还敢不敢这么嚣张,能不能歪着嘴坏笑。” 莫拉比顿时心中一凛,他没想到少女不用询问,就辨认出了中间人的身份,例如用“它”字来称呼就能看出来。 认出来也就罢了,顶多说明少女学识渊博,出身不凡,关键是一点都不怵,对于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七杀门”,轻描淡写说要找上门去,砸了人家大名鼎鼎的“七杀碑”,那可不是砸招牌那么简单,而是指连根拔掉的意思,其语气之轻松,简直和吃饱饭下了楼遛弯似的,真当恶魔血统浓郁的它们是可爱的小猫咪,可以随心所欲尽情揉捏,或者可以当成宠物狗,随随便便溜着玩。 那份霸气侧漏,绝对是杠杠的,真不知是该佩服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还是该哀叹一声,到底是年轻人,无知者无畏好。 定了定神,莫拉比又接着补充道:“按照双方之前的约定,我们派人将全部‘战利品’送到澶品尔城之前,要先到城中名叫‘汤姆三叔的小屋’这家酒馆三楼,和委托方的使者见面,提交证物约定交接时间与方式等细节。在所有的‘战利品’交到对方手中,种类和数量确认无误之后,对方才会支付尾款。当然,用的是现钱。” 袭击者首领越说语气越唏嘘,若不是贪图财帛,被明晃晃的金克恩亮瞎了眼,自己又岂会沦落至眼下的地步呢? 好嘛,戏肉来了。 按照大陆某地的方言,这“戏肉”代指事情的精彩部分。承担风险接受委托干劫道杀戮的非法勾当,无非是冲着高额的委托金去的,既然对方主动谈到了钱,少女不接着往下问,反而对不起莫拉比大人了。 于是她一双美眸闪闪发亮,颇感兴趣的问道:“这趟差事,想必能赚不少钱吧?” “预付款是两千枚金克恩,完成任务的话,尾款保底有相同的数额。此外每生俘一名侯爵家的女眷,都有相应的奖励金,数额大小不等,具体要看每一位的身份和地位。例如我们尊贵的侯爵夫人,俘获后交出去,便能拿到二百五十枚金克恩的奖赏。” 莫拉比苦笑着回答道。 前一阵子接下委托之后,他的脑海里头尽是如何全歼车队,俘获莱德侯爵夫人以及她所生养的每一位嫡女,连一枚金克恩都不要遗漏的宏伟目标。未曾想,金光闪烁的大堆金币,原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没想到啊,你这把年纪,还挺值钱的呢!你是二百五哦!” 晨曦冲着莱德侯爵夫人笑嘻嘻地说道,貌似对她的标价颇感意外。 蜷缩着身子的侯爵夫人,顿时便被噎住了,嘴巴哆嗦了半响,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以她所知,在大陆的许多地方,“二百五”可不是什么好话,几乎成了“白痴”的同义词,如今对她有救命之恩的少女这般当面“夸奖”她,也不知该笑好还是哭好。 况且前头的“这把年纪”几个字,更是十分的刺耳,什么意思? 成功“晋级”二百五的侯爵夫人,多少有些不爽,总算及时想起了少女孤身压全场的壮举,难得理智一回,勉强笑了笑,不作回应就是了。否则,真成了如假包换的“二百五”了。 “男丁呢?女眷的额外奖励都这么高,男性继承人的想来更加厉害吧?说来听听。” 少女继续提问。 在比兹尼斯王国,男尊女卑的现象相当明显,体现到继承爵位和家产上头,男性子嗣的序位,可是远远排在所有女性后裔的前头,哪怕是庶出的男丁,正常来说都要比嫡女靠前,除非出现极其特殊的情况。 谁想莫拉比摇摇头,表示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只听他说道:“男丁没有,都算在完成任务的保底里面了。按照委托方的要求,所有的男性继承人,通通就地斩首,一个不留。” 冷漠的回答令晨曦相当的意外,她张开小嘴,又是惊讶又是感慨:“这么狠?看来我们的侯爵大人,得罪人家,可是得罪得相当的彻底。” 凯文等人连连点头,高度认同少女的看法。生俘仇人的男性直系继承人,往往意味着可以索取巨额的赎金,所有男丁一网打尽,更是可以开出一个天价来,只要莱德侯爵拿得出来,再心不甘情不愿,砸锅卖铁,都必须乖乖双手奉上。仇家连这点都不在乎,显然是奔着斩草除根满门抄斩的目的而去,不死不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启程追凶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启程追凶 “白鹤”默默叹了口气,仇家做得这么绝,莱德侯爵又是身居高位,想来也只有朝堂上的政敌,甚至是世代政敌之家,才会有这等深仇大恨,敢向掌握实权的侯爵大人下死手。 和朝政牵扯到的重大利益相比,寻常江湖上的那点小恩怨,压根就不够瞧的。 想通了这一点,平常总觉得自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饭吃的几名佣兵强者,纷纷觉得自个的小日子,其实也还凑合,至少敌人都是明着来的居多,很少躲在背后下绊子。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像莱德侯爵这样,看上去风光,谁知道哪一天就被政敌安个罪名来个一锅端,一铲到底全家死尽死绝了。 “不但够狠,还绝对够谨慎。就算我们拿得出信物,证明雇佣身份,不先看到我们提交-合格的证物,委托方的使者,也即是接头人,连亲自出来见我们一面都不会。” 凯文与“白鹤”心生感慨的时候,袭击者首领又说出另一个引人注意的细节。 “还要证物?是什么东西?” 少女觉得更加有趣了,马上追问道。 “就是侯爵夫人随身贴肉戴着的那块玉佩。” 袭击者首领指了指莱德侯爵夫人的胸部说道。此时的她,正同样专心致志的旁听双方的谈话,听得都愣住了,一见莫拉比指向她的胸口,又被吓了一跳。 “拿来。” 晨曦朝着莱德侯爵夫人伸出手掌,说道。 莱德侯爵夫人看着眼前白皙小巧的柔荑,乖乖从脖子上摘下贴身佩戴的玉佩,放到了少女的手上。温热的玉佩表明,此物确实如莫拉比所说,乃是侯爵夫人贴肉戴着的。 “正是这一块。” 莫拉比看了一眼玉佩,就点头予以确认。 “嗯?” 晨曦狐疑的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莱德侯爵夫人,发现高贵的侯爵夫人正满脸通红,神情尴尬,旁边众人也都神色古怪,本来很想多问莫拉比一句“你怎么知道的”,忽然间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不再追问内情。 聪慧的少女只是年纪小,不谙世事,并非完全不吃人间烟火,总算是及时刹车,没让侯爵夫人当场下不来台。 接着莫拉比又将接头人的姓名等信息一一告知少女。 “这里到‘澶品尔城’有多远?” 少女向凯文团长问道。 “大约有三十多里地。就是超过三十里,也多不了多少就是了。” 佣兵团长想了想,回答道。 晨曦收好玉佩和小木牌,又问了接头的具体暗号等相关信息,便向凯文交待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一趟城里,晚点就回来。” 凯文听了大吃一惊,少女这时候去澶品尔城干什么,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连忙劝阻道:“时间太晚了,现在已是深秋时节,太阳马上就要下山,路上又不好走,赶到的时候城门早关了。再说你一个人去也不安全。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个晚上,明天我们陪你一起去和委托人会面,多少有个照应和帮手。” 他一来不知道少女的底细,二来就算少女实力强劲,足以力压群盗,毕竟还是年轻,涉世未深,尤其在江湖经验上头,明显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如此草率从事,不知道对手是谁还罢了,明明知道中间人,也即是组织者乃是凶名在外的“七杀门”,万一它们也有强者在场压阵,少女寡不敌众,麻烦可就大了。 凯文既然从事佣兵这一行业,免不了要和各门各派的地下组织打交道,虽未与“七杀门”打过交道,却深知在这些见不得光的阴暗组织里头,“七杀门”绝对是非常难缠的一家,由不得他不担心少女的安危。 晨曦轻笑着摇摇头,说道:“明天来不及了。他们今晚没赶去回复接头人,傻子都知道是失手了。要想将幕后黑手的联络人一网打尽,就只能现在赶过去。” “那我和几个弟兄一块陪你去。” 凯文见状,明白劝不动少女回心转意,于是说道。 少女和诺尔默等人,为了车队浴血奋战,凯文可是全看在眼里,已将三人组当成了自己人,生怕少女此行有个三长两短,便自告奋勇一起去。 “不用了,区区小事,我自己能解决,自会见机行事。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提前暴露,配合起来也不方便。你还是留在这里,处理善后事宜吧。” 晨曦婉拒道,“我去去就来。放心。” 少女边说,边动身走向诺尔默休息的马车,自从普利坦德接手看顾少年,就临时征用了一辆侯爵府的马车,将少年安置在上面。 莫拉比很意外,踌躇了几秒钟,还是鼓起勇气喊道:“你就这样离开么?为什么不先杀了我?” 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得到宽恕。 “不急。等我回来再杀也不迟。” 少女踏着矫健的步伐,轻飘飘的话从前头传了过来,“希望你刚才没有撒谎。不然,等小姑奶奶回来了,有你好受。” 说着,她举起一只拳头,一只白皙而秀气的小拳头,朝着身后的盗贼首领晃了晃,表示自己可不是说笑,而是相当的严肃。 莫拉比不由得身上一寒,嘴唇一阵哆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大叔,我哥哥还好么?” 晨曦掀开车帘,仔细看了看沉睡中的诺尔默,问道。 整个上身都被白布裹成了“粽子”的少年,估计听不到挚爱之人的问话,很难感受到她由衷的关心。 出于更好的治疗伤口、早日痊愈的目的,老管家并未草率的采用法术直接疗伤,而是结合正规的治疗手法,先将已然彻底烧糊了的那部分表层肌体予以切除,再给伤口敷足上好的伤药,至于促成康复的主力,基本全依仗少年体内的旺盛生机,以及浑厚的斗气。过程中施加的水系和木系法术,只是起到清洁、辅助的效果,并未喧宾夺主。 “没什么,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正在深度睡眠中逐渐恢复。休息几天也就康复了。” 老管家打起了保票。 “那就有劳大叔了。哦,对了,大叔,我现在要去一趟‘澶品尔城’,今晚晚点就赶回来。” 晨曦伸手给少年擦了擦额角,拭去上头的一滴汗水,向老管家说道。不知是否在昏睡中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诺尔默隐现几分挣扎的神情,被白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指,轻微抖动了几下。 落在少女的眼中,芳心一阵揪痛与内疚,赶紧用手掌轻轻盖在诺尔默的手背上头,一脸的温柔。 “有什么需要特别的交代的么?” 晨曦眨了眨眼睛,忍住流泪的冲动,这才抬头请教老管家。 “注意别太着急,凡事别太追求完美,总想着一网打尽。倘若出现个别漏网之鱼,一时半会的不方便处理,就先由它去吧,以后再找机会清洗干净就行。” 普利坦德笑眯眯的建议道,上唇的白胡子一翘一翘的,“哦,对了。这类见不得人的家伙,大多是些色厉内荏的怂货,不用跟它们废话,一见面就动手,你下手越狠,它们就越是丧胆,越是自愿选择服从。” “明白了。也就是说它们畏威不畏德,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典型怂包喽。” 晨曦略带忧愁的俏脸,终于浮现一丝笑容,她理解老管家的意思了。 “还有,小姐可还记得,它们最擅长什么吗?” 老管家又提醒道。 “最擅长什么呀?我怎么记得,它们好像除了擅长耍诈、惯用讹人的手段之外,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呢?让我再想想。” 少女皱了皱眉头,偏着小脑袋仔细回忆起来,“哦哦哦,我想起来了,不就是幻术嘛。都是些杀伤力严重不足的手段,上不得台盘,难怪我差点就忘记了。” 她虚心地吐了吐舌头,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表示抱歉。老管家的提醒显然很是时候。 “正是。既然小姐想起来了,我相信,此行就没什么妨碍的了。小姐定是手到擒来。” 普利坦德对晨曦是相当的有信心。 “明白了。谢谢大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大叔放心。” 少女乖巧的回答道。 随后少女弯下腰,和昏睡中的诺尔默碰了碰额头,轻声说道:“哥哥要好好休息哦。曦儿去办点小事就马上回来陪你,别担心。” 说完,少女便开始准备行囊。在她看来,其实也没多少东西需要认真准备,无非是给水囊灌满水,拿够路上人马嚼用的食物就是了,以她的速度,自是很快就宣告完成。 马车旁的凯文团长一阵无语,他一直跟在少女后面,本来想让普利坦德也帮忙劝说两句,让少女不要意气用事。却不想老法师连问都不问一句敌人是谁,有多少强者之类的问题,仅仅简单叮嘱了两句“不要太着急”的“废话”,又告诫少女“出手务必要够狠辣”,话里话外透露出对少女的极度信任,反而让佣兵团长不好再过分执意劝说了。 再联想起少女此前瞬间爆发的高超战力,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正如凯文团长所说,秋天的太阳落山早,酉时未到,太阳便已西斜的明显。 踏着夕阳的余晖,晨曦骑着她那匹神骏的白马,一人一骑朝着山谷的尽头奔驰而去,那是澶品尔城的方向。 残阳似血,天空尽头是一片红云,仿佛预示着少女的此行,满是血色。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狼心狗肺 第一百五十六章 狼心狗肺 正是晚饭时分,作为澶品尔城最热闹的市中心,早已提前进入了喧嚣与忙碌的时间段。 路边的小摊,街上的小饭馆,纷纷进入了一天之中最主要的销售时段,能不能喂饱总是饥渴难耐的空空钱囊,让自己心满意足的进入美美的梦乡,基本就全看晚饭的行情了,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高声招徕顾客。 炊烟袅袅,香气飘逸,往来的行人嗅着香味,行色匆匆的有,慢条斯理挑选合意菜系的有,与身边女伴咬着耳朵商量什么的也有,勾肩搭背的几个好哥们,突然骂骂咧咧吵起架来动手的也有,典型的和平年代的一个普通夜晚,寻常而又寻常。 大街正中央的显要位置上,一座三层高的方正楼房就貌似安静的多了,被大大小小的各式建筑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哪怕底层是一间外表普通的酒吧,也比周边的同类要牛逼的多,立着挂在路灯柱子上头的“汤姆三叔的小屋”招牌,四周尽是七色彩灯,一闪一闪的,如同琉璃一般光彩夺目,既诉说着这间酒吧的与众不同,又恰如其分的透露出“老子背后有人”那样的嚣张气势。 一名身穿玄色衣裳的壮实护卫,挺着个小肚腩,倚在门柱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附近的行人,目光基本不离女性的胸脯或臀部,不时看到一个半个中意的,还会随意的吹一声口哨,挑逗似的冲着目标翘翘下巴,比一般的无赖还要直接。 反正在自家老大的一亩三分地上,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出格,普通人家的女眷再怎么调戏,都不虞有局面失控的危险。而真正地位高的女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从酒吧面向街道的正门出没,不远处小巷子里头的侧门,才是有身份高贵之人选择进出的地方。 因而看似惹是生非,其实反倒安全的紧。 壮汉另一边的门柱上,站着一位门子,无所事事之余,那副架势也和壮汉差不离,挑剔的目光四下游荡着,好像在注视着什么,很在意的样子,却又好像对周边的一切根本就没在意,单边翘起的嘴角,默默诉说着内心的高高在上。 喧闹声从厚实的铁皮包边木门之中,隐隐传了出来,男男女女肆意的笑声,乐器低沉婉转的奏鸣,混合成一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旖旎“风情画”,外人不容易见识到就是了。 门子侧着耳朵,听着门缝里头传出来的种种声音,他聆听了一会,不由得嘴巴一咧,露出个充满讽刺意味的所谓笑容来,对壮汉说道:“你听听,这天还没全黑呢,里头就浪上了。说不定再过一时半会的,就有某位爷们喝多了马尿,开始当众上演活春宫的大戏了。” “呵呵,这有什么的。能到咱家一楼消费的,兜里多多少少有些银子,却又够不上到二楼的份,只能到一楼凑合凑合,具体什么身份,平日里干些什么勾当为生,也就可想而知了。心理压力太大,说不定明天就要掉脑袋,还不许人家及时行乐么?” 壮汉坏笑一声,貌似看破红尘的样子,回了自己伙伴一嘴道,目光在路过的一名妇人的翘臀之上不住流连,就差伸出舌头舔嘴唇了。 “我说,你用不着紧紧盯住不放吧?这只能‘眼看手勿动’的,有什么乐子不成,值得你天天看个不停?” 门子故意装出一副极为鄙视的模样,对壮汉的无聊之举很是不解,瞧他那混不吝的样子,显然与壮汉的关系颇为不错,否则不敢这么放肆,没事找抽么。 果然,一身黑衣的壮汉听了,也不着恼,反而抠了抠腋窝,笑骂了起来,只听他说道:“你小子懂个屁!这‘蹲在路边看小妞’,乃是人生三大乐趣之一,出了名的惠而不费。你小子还年轻,再多活几年,就知道好处了。” 挨骂的门子也乐了,于是问道:“哦,原来还有这种说法。说来听听,这所谓的‘人生三大乐趣’,具体有哪三样啊?” 壮汉的兴致也上来了,对于尚未遭受现实生活毒打的门子这类年轻人,他向来有种劫后余生之过来人的优越感,觉得自己无论从经验、见识或者是智商,都对门子有着碾压式的巨大优势,于是便拉了拉衣襟,好让燥热的胸怀稍稍冷却一点,顺便吊足了对方的胃口,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所谓的三大乐趣嘛,说穿了也没什么,无非是穷光蛋闲着无事打发时光,又不用花钱的一些法子,经过长期的实践论证之后,其中有三种得到了不分国籍的闲汉的广泛认可。” 得意地瞥了一眼同伴,看到他虚心聆听的模样,壮汉的心理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继续传授知识,道:“除了方才说过的‘蹲在路边看小妞’,还有‘凑在身旁吸雪茄’以及......” 吹嘘尚未完成,一阵“嘀嗒嘀嗒”的马蹄声打断了玄衣壮汉的布道之旅,一匹神骏的白马出现在大街的拐角处,它通体雪白,连一根杂色的毛发也不见,行走之际,姿态优雅,步伐充满舞蹈般的韵律感,随着马蹄的抬起与落地,马背微微起伏,每一处的线条,都充分表现出一匹骏马的先天优美体态。 不消说,能骑着这等良驹之人,非富即贵,通常是他与门子这类下等人需要巴结、仰望的贵族阶级。 不管来者只是单纯的路过,还是准备绕过这里进入侧面的小巷子,玄衣壮汉与门子都必须体现出足够的尊重来,轻慢不得,于是两人下意识的调整了站立的姿势,不那么颓废了,表情也收敛的许多,同时看向了马背上的骑士,然后又同时愣住了。 两人第一时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的表情。 只见马背上面,是一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身材娇小,曲线玲珑,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漆黑如墨的双眸,在白到几乎透明的娇嫩肌肤衬托下,透着难以言喻的神采,让人见了就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少女一身修身的女式武士服,样式简洁而又大方得体,腰间两侧各挂着一柄短剑。或许是尚未成年的缘故,她那张俏脸并未蒙上贵族女子常用的幕遮,予以遮掩,而是大大方方示人。 如果硬要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的壮汉与门子,用一句话来描述这名少女的话,估计会用“漂亮的一塌糊涂”来形容。 让贵族与士族一齐鄙夷,但极为贴地气、老百姓一听就明白的一句描述。 然而再漂亮,也不会让玄衣壮汉与门子感到惊讶,能让两人齐齐如此诧异的,自然是别的原因,当他们习惯性的先是望向少女的身后,又转过头来看看前面,再三确认无误了,惊讶的表情不仅没有稍微减少,反倒又在刚才的基础上,略略加重了三分。 少女的身后,并没有随行的扈从,一个都没有,更加不正常的,是无论她的身边以及前头也都没有。 一名年纪尚小,没带任何贴身护卫的贵族小姐? 娇俏少女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两人别有用心的目光,她好奇地打量着两旁的各式店铺,当看清楚壮汉头顶悬挂的招牌时,深邃的眸子瞬间变得更加明亮了。 “嗯,‘汤姆三叔的小屋’,是这里了。” 带着一丝欣喜的味道,少女的自言自语清晰的落在壮汉的耳中。 彼此距离只有不到三米,玄衣壮汉很确定,自己听得很清楚,也就是说,这位漂亮到一塌糊涂的贵族少女,竟然真的那么巧,要找的地方就是自己身后的这家酒吧。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没等壮汉开腔,少女看向了门前的两人,微笑着问道:“请问二位,三楼是从大门这里上去吗?” 机会来了! 壮汉的心脏跳得更加剧烈了,快得差点要从他的嗓子眼里头蹦出来的地步,一位明显年少无知、谈吐举止很有教养、美貌动人,偏偏很可能是瞒着长辈孤身一人外出,寻求刺激的贵族女子,这算什么? 这就是传闻中标准的水鱼,典型的羊牯,一旦遇上,不马上摁住狠狠宰上一刀,都对不起天地良心,会被雷劈死的那一种啊! 玄衣壮汉有种内牛满面的冲动,伟大而不朽的天神啊,您终于聆听到了小人每个夜里那无比虔诚的祷告了吗?终于要赏赐我奔向富裕美满的幸福明天了吗? 于是壮汉瞬间做出了决断,将仅存的一点点良心都给丢到了天外,他抢前一步,单手抚胸,对着一脸单纯的少女行了个勉强算是合格的鞠躬礼,恭敬地回答道:“正是这里,尊敬的小姐。请问您是要到三楼贵宾室消遣吗?” 尽管贪婪已经几乎占据了整个大脑,壮汉仍然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清醒,出于职业习惯,谨慎的多问了一句。 大把大把的金克恩虽好,可总要有命花才有用啊。倘若连脑袋都保不住了,再多钱又有个屁用。即便是游走在灰色地带,位于食物链最底层的从业人员,多多少少还有些生存的小聪明,不然早就埋进土里,沦为种花用的花肥了。 “我是来找人的。听说伊森先生就在三楼,我来找他有些事。” 贵族少女依然很有礼貌的回答了壮汉,并未因他一身打手的粗鄙打扮而有所轻视,直接告知了对方此行的目的。 当然,这两句对话也再一次表明,少女确实是不谙世事的紧,连本该存放在心里的一些重要事情,都轻易地告诉了外人,连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的雏儿。 免除了最后一点疑虑的玄衣壮汉,顿时心头大定,他仰起头,挤出憨厚可亲的笑容来,向少女温言说道:“尊敬的小姐。伊森先生是否就在三楼,可不是小的这样的身份所能知道的。不过要到三楼贵宾室,确实必须从大门这里进去。请您进门以后,直接穿过酒吧,向右转,走到最里面,那儿有一条旋转楼梯,从楼梯那一直往上走,就能上到三楼贵宾室了。” 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在“必须”两个字上有所侧重。 “哦,地方没错就好。谢谢啊。” 少女一听说自己找对了地方,便露出一个迷人之极的微笑来,虽然年纪尚小,笑靥依然美得那样的明艳,那样的令人无法抵挡,壮汉见了,心肝都微微颤抖起来,差点为自己正在做的伤天害理之事而后悔。 祸害一名这般美丽动人,这般温柔可亲的少女,是不是狼心狗肺到了极点?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不足惜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死不足惜 壮汉赶紧低下头,侧过半边身子,朝着少女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来,同时死死地咬住牙齿,以免心头的愧疚流露到脸上,被少女看出端倪来。尽管他很有把握,就算少女看到了,以她白纸一张般的江湖经验,也不可能猜得出事情的真相。 “可我的坐骑怎么办?” 少女并未立即离鞍下马,而是摆了摆小脑袋,看了看大门左右,并没有找到专门用来拴马的小柱子,一脸的茫然。 “哦。拴马这等小事,自然是小人代劳了。怎敢劳尊贵的小姐您亲自动手。” 玄衣壮汉轻笑一声,一边上前一步,准备接过少女手中的缰绳,一边解释道:“旁边的小巷子里头,有我们专供客人们停放马车、拴住坐骑的固定地点,请让小的替您将坐骑牵到那儿。一会等您忙完了,出到大门这里,小的再给您将坐骑给牵出来就好。您放心,马棚那儿不但有专人负责打理的水槽和草料槽,供您的坐骑随时食用,还有完整的顶棚和侧板遮风挡雨。保准不会委屈您的坐骑。” 尽可能放慢了语速,壮汉都快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了,眼前这匹神骏的白马,正是他使劲忽悠的真实目的,为此不惜冒上一定的风险。 不过,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想要一夜暴富,不承担点风险,又怎么可能?再说了,单纯的贵族少女连贵宾出入的真正门户都不知晓,显然与那位所谓的伊森先生,以及酒吧的真正幕后黑手没有任何的交情。那就一切就都好办了。管你是哪一家的女子,只要上了三楼那个所在,落入了马克隆主事的手中,就逃脱不了沦为男人玩物的命运。 能在此处担任打手护卫,对于自家主人到底干的是何种勾当,实力有多雄厚,多少是门清的,也正因为他相信娇俏可人的少女,今晚定然是在劫难逃,他才最后下定决心,为了自家的幸福美满,而将少女往死里坑。 “那可辛苦你了。” 少女一声轻笑,显得心情更好了,她优雅地抬脚下马,把缰绳交到壮汉手上后,还没忘了掏出一枚银可恩,递给了壮汉,说道:“这是给你的小费。记得要照顾好我的白马哦。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最后那句语气娇嗔,带着少女特有的魅力,几乎让接过银可恩的壮汉产生一丝悔过的冲动。 可惜财帛动人心,此刻就在玄衣壮汉的内心深处,摆放着一座天平,一头的托盘盛着他的良心,另一头的托盘上面,是沉甸甸、金灿灿的好大一堆金币。代表美好日子的上千枚金克恩,将放有良心的那头给高高顶了上去,呈现出完全一边倒的迹象,再多放一枚银可恩到良心那一边,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换而言之,即使到了这会子,少女的友善举动,依然没能感化壮汉那冰冷的内心。 “谢小姐赏赐。” 玄衣壮汉很客气地道了谢,然后对着门子一瞪眼,喝道:“还不快给尊贵的小姐开门?” “哦,是是是。小姐您请。” 门子犹自沉浸在同伴的巧舌如簧之中,总算是没蠢到家,被壮汉这么一喝斥,迅速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之中解脱出来,重新堆满谄媚的笑容,一手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一手摆出熟练至极的“请进”标准动作,上身更是弯的比平时还要低,还要谦卑。 “谢谢。” 少女甜甜地笑着说道,接着便从门子推开的大门之处,轻盈地走了进去。 两扇实木门合拢的一瞬间,心“怦怦”直跳的壮汉和门子,竟然原地跳了起来,忘乎所以的朝着对方击起掌来! 成功了!一夜暴富啊! 所谓千金难买一良驹,绝对不是随便说说或者有意夸张而已,像少女骑着的这匹白马,通体雪白,连一根杂色都没有,虽然以两人的眼光,根本分不清辨不明它的具体种类,然而单纯从外观品相来分析,傻子都知道面前这匹高头大马,绝对是出身高贵血统纯正万里挑一的好马,可遇不可求。再加上白马的一举一动,都是十分的优雅,显然是经过名师的悉心调教。综合上述优点,这匹白马放到市面上,少说也要千枚金克恩起步,还不带还价的! 两人的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不知情的见到了,还以为夜里的风太冷,长时间位于室外的他们,同一时间中风了。 “二八。” 门子涎着脸,言简意赅地提议道。 “放屁!你小子就是个敲边鼓的,有何脸面想要‘二八’分成?” 玄衣壮汉目露凶光,二话不说,直接堵死了同伴的奢望,“顶多给你一成。再啰嗦信不信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说着,壮汉的手朝腰间摸去,那里可是常年别着一把匕首的。 “行行行!一成就一成。老大你说了算。” 门子就坡下驴极为飞快,本着“漫天要价,坐地还银”的宗旨,索取百分之二十的份额,无非是好让壮汉有往下压价的空间,自个提出来都知道不可能实现,对于壮汉回复的价码,他绝对是一百个满意。 保底一百枚金克恩的巨款,哪怕让他当一百年门子,不吃不喝也存不了这么多钱。有了这笔意外之财,这年头买房子、娶媳妇都不在话下,稍稍给点耐心,想挑个长相标致且身材火爆的妙龄女子都不难。 故意气鼓鼓地瞪了门子一眼,玄衣壮汉对分赃比例其实也很满意,如此一笔巨资,想一个人独吞是绝对不可能的,分润一成给门子,等于封住了他那张嘴,避免了内部火并的风险。剩下的高达九成款项,足以让他做梦都笑出声来。 既然达成了攻守一致的战略协议,彼此又知根知底,倒是不虞有过河拆桥、当面拍胸脯背后捅刀子的事情出现,否则闹将起来,谁也落不着好,于是门子也就正式成为自家人,脑袋瓜子想的,自然也是如何将这笔有些烫手的巨款给安然拿到手,放进口袋,因此也立刻提出了合理化建议:“马上到北门找黑哥,他脾气虽臭,杀价又够凶,但好歹讲信誉,没听说过有黑吃黑的不良记录。小心驶得万年船,安全这方面,总之比西门的‘老翁’靠谱。” 老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能在“汤姆三叔的小屋”一楼酒吧当门子,每日拿几个铜可恩的额外小费,黑道上自然也有些门路,光从门子对销赃渠道的了解程度之深来看,此言不虚。 “说的是。听说‘老翁’前几天刚坑了西边来的一伙‘土拨鼠’,吞得那叫个一干二净,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玄衣壮汉点了点头,认可了伙伴的建议。 门子马上流露出一个颇为淫-荡的笑容,接腔道:“也不能说连骨头渣子都没剩,咱说话得厚道,不是还有个娘们,因为身材确实火爆,性子又泼辣,听说被‘老翁’亲自出手废掉了武功,连夜给送到了咱老板这儿?你也清楚,某些‘客人’最好这一口,说不定,这会子已经在接客了。就是不知道价格如何,你我有没有尝尝鲜的福气。” “呵呵呵。好小子,有你的!果然是消息灵通啊,连这个都知道。” 流露出与门子相同下作的表情,壮汉夸了一句道,他当然明白对方点破的用意,接着说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大把的金克恩在手,还怕找不到称心的婆娘给你暖被窝?何苦在这儿招摇取祸?你继续在这儿盯着,我马上动身赶过去。省得夜长梦多。” “放心,你赶紧去,动作麻溜点儿,千万别墨迹。这儿我自会应付。” 门子瞅了瞅远处的路人,脸色凝重地叮嘱道。 “我晓得。钱没到手之前,说什么都是假的。” 壮汉回应的也很爽快,拍拍伙伴的肩膀,露出一个拜托的眼神,就拉起了缰绳,准备将白马牵到北门的“黑哥”那儿出手。 两人兴奋之余,紧张到了有些神经质,看周遭什么人都觉得可疑,偏偏就是没留意到,密谋的时候,壮汉身后那匹寄托着两人今生幸福的白马,眸中尽是讥讽,从马首的正面看去,翘起的嘴角饱含不屑,仿佛正在嘲笑两人的利令智昏,不知死活。 很难想象,门子与壮汉假如见到了白马这极具人性化的笑容,会不会吓得毛骨悚然,接着果断放弃谋财害命的计划。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从那户门扇关闭的那一秒钟起,通往阴间的大门却已朝着两人悄然打开。 正朝酒吧内部走去的贵族少女,借助嘈杂声浪的掩护,摇晃着小脑袋,自言自语道:“狼心狗肺,利令智昏,真是死不足惜。给了他们那么多个悔改的机会,都不懂得不愿意抓住。难怪大叔总是念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栽在贪婪二字上头的人,前赴后继,多不胜数啊。” 不消说,这位俏丽清纯的绝美少女,正是晨曦小姑奶奶了,她这一族向来有记仇的惯性思维,后世的历史学泰斗还总结出了“十世之仇,犹可报也”的经典论断,被整个族群奉为圭臬,千载传承下来,演变成了“以德服人”的优良传统。 至于晨曦个人,更是有“报仇不过夜”的好习惯,不信的话,可以咨询一下一肚子委屈的斯迪皮尔德家族,定会一脸哀怨的哭诉道:不就是不小心惹到了您老人家么,至于满门抄斩这么狠吗! 这不一路跋涉,赶了超过三十里路,少女总算赶在城门关闭之前顺利入城,正准备快速将伤害诺尔默哥哥的一干幕后黑手揪出来、解决掉,然后找个好吃的饭馆解决吃饭问题,便遇上了门口那俩货。原本像门子、看门护卫之类的小喽啰,只要不主动碍事,依晨曦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去找他们麻烦的,不曾想“人善被人欺”,她没主动招惹别人,别人却看上了她的坐骑,非要主动加戏,跳出来找死不可。 反正杀一群坏种是杀,多超度一两个也不费事,还不用自己动手,一想到待会“马善被人骑”这句话反着来的情景,小姑奶奶就觉得好笑,干脆也就听之任之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作死大赛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作死大赛 常言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能不能演得好,演的妙,还是要具体看个人的天赋和努力,后天的锤炼尤为重要。就以把门那两个二货的水平,比晨曦在魔界交界森林地带遇到的魔兽,都要逊色的多,偏偏还不自知。 就以魔兽中智力相对较低的泰戈尔猛虎为例,在变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之前,看着可是比小猫咪还要乖巧,同属猫科动物的它,让人见了就难免生出怜惜之心来,产生抱着一身温软皮毛的它入怀中的作死念头。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少女联想着两个二货的下场,这头感慨的话音刚落,就发现嘈杂的声浪有着缓慢下降的趋势,除了音乐声照常以外,其余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小了许多,随着酒吧中越来越多的人扭头看向她,交头接耳高谈阔论的声音,通通消失不见,十息的时间不到,整个酒吧就只剩下小舞台上流淌出来的怪腔怪调的所谓音乐声,或者应该说是离跑调不远的噪音了,气氛很是古怪。 晨曦顿时愣住了,下意识便停下了脚步,一双美眸四下打量,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瞧着自己,我走我的,你们玩你们的,不是挺好嘛?眼下都放着正事不干,瞪着我算什么意思? 酒吧里头百十号人也都愣住了,这间位于“汤姆三叔的小屋”一楼之酒吧,绝非寻常的酒吧可比,收费之昂贵与提供的服务种类相匹配,均属于相当出格的那一类。不管男男女女,到这儿来消费都是奔着寻欢作乐、彻底放松心情的,自然是放浪形骸,怎么快活怎么来。 简单说,从衣着上就能看得出来,无论进门前是什么打扮,多么的人模狗样,此刻借助酒精与添加剂的作用,伴随音乐的助兴,都是直奔着远古的莽荒时代而去,通过少穿甚至不穿衣服的实际行动,展示复古思想,袒露躯体表示对祖先的崇敬,体现“破除束缚,释放自我”的精神自由追求,巴不得就此进入极乐世界,得以永生。 从上到下,或许只有负责演奏的乐师,以及吧台里头专门调酒的几位师傅,才穿的稍微得体一点,而拿来招呼客人的十多名妖艳侍女,早就娇-喘细细,和兜里装着不少银可恩的客人们连成一体,不分彼此的打成一片了。 彷如一潭淤泥浊水之中,突如其来的闯进一股清流,荡涤着污浊的一切,原本使劲蹦跶的癞蛤蟆臭虫蟑螂什么的,被晨曦自带的白月光一照,全身的脓包都在往外冒粘稠的污水,臭不可闻,深深的体验一把“自惭形秽”的含义。 在老管家描述的冒险经历中,酒吧通常是大到一座城市,小到仅有数十上百户人家构成的小镇都必备的休闲场所,以及信息集散地。想要最快速度获取当地的相关信息,上至一城总督大人的性格喜好、大致实力等级、后院组成是否和谐等情况,下至地痞流氓的构成与派别,妓院老鸨是否仍然保持亲自接客的好习惯,林林种种,无论重要程度如何,无所不知,无所不包,只要到了酒吧,总能找到消息灵通的人士,提供详尽周到的服务,区别无非是愿意付出的代价或多或少的问题。 当然,做到这点的前提是自个的腰板要够硬、拳头要够大,经得起考验,不然的话,说不定就在酒吧里头,被人家一闷棍敲晕,然后生吞活剥了,只见人进来不见人出去,变成最新的一出悲剧了。 因此,少女和诺尔默都对所谓的酒吧,很感兴趣。然而很可惜,上一站的曼尼福斯特城之旅,出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已经让生性好奇的晨曦颇感遗憾,这回有机会到中等城市澶品尔城的核心酒吧见识见识,她可是充满期待,没想到走进来一瞧,竟然是这么一副不堪入目的场景。 晨曦很不喜欢看到的所谓“自由奔放”一幕,也不喜欢烟雾缭绕、弥漫在空气中的奇怪味道,第一时间就猜想,是不是莫拉比给她下了套,专门哄她到这里来。否则怎么会故意让她通过这种地方上去揍人,也不提前说一声! 早知道情形如此恶心,干脆跳上三楼破开窗户闯进去,既然都决定要大开杀戒了,动静稍微大点也没什么,就不信雷霆一击之下,那什么伊森先生能跑得出小姑奶奶的手掌心! 少女心中警钟长鸣,根据今晚的亲眼所见,她暗暗在瞬间做出了两个决定: 一是要让莫拉比为此付出代价,回去后打断他另一条腿,给自己消消气; 二是今后千万莫让诺尔默哥哥去酒吧消遣,哪怕有自己陪着去都不行!太不靠谱了!会学坏的! 估计是少女的怨念实在太深,夜风中,蜷缩在篝火堆旁打盹的莫拉比,浑身打了个冷战,直接冻醒了。他揉揉干涩的双眼,拉了拉身上残破的衣裳,才想起出门前信心爆棚,根本没带斗篷,于是只好朝着篝火所在挪了挪身子,暗暗叹了口气。到底是失血过多,又断了条腿,气血两亏得厉害,这点寒气都受不了。放在平日,卧雪眠冰都不算什么,哪里会在乎这么点夜风呢,虎落平阳啊! 镜头回到酒吧这里,少女的决心是下了,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眼下的窘况该怎么处理,才是最伤脑筋的。 尤其是当小舞台上,方才还在起劲地演奏助兴曲子的乐师们,也一并停下手头工作的时候,这气氛可就相当的尴尬了。 晨曦定了定神,勇敢的朝前迈出历史性的一步。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毫无意义,何况只是不带一点法力内涵、徒有其表的“凝视”招数,放马过来就是。 “哇哈哈!大伙瞧瞧,大伙瞧瞧。这年头,什么事都不稀奇啊,这么小的丫头就知道放纵自我了?” 就在少女行走的路线边上,一名敞着怀、胸毛浓密的男子一声怪叫,率先打破了静默状态。没带幕遮掩盖绝色的少女,激发出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自然欲望。 这世上,凡事只要有了带头的,盲从的、尾随的傻缺自然不会少,历来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看出殡的不怕死的人多。哄堂大笑中,整个酒吧大厅爆发出极大的热情,热烈地回应着那名男子的论调。 “说的是。估计是奶-水喝多了,发育太早。” 一名小个子满面红光的接话道,浓烈的酒味从他口中直喷出来,时间虽然尚早,这位显然马尿喝多了,直向死不足惜的方向狂奔而去,一点犹豫都不带。此人长相一般,算不上难看,偏偏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猥琐的表情,因而看起来也就特别的欠揍。 隔壁桌的大个子也是运气不佳,以远超平时的速度反应过来:“说不定人家是家学渊博,长辈一早就教导下了呢?” “你懂个啥,这还用教?我猜呀,小丫头铁定是她娘在酒吧里头怀上的,泡吧乃是天生自带的属性。怎么说来着?胎教好呀!” 不知死活的显然不止一个,又有某位猥琐男发表了找死的观点。 “那岂不是说,谁是他爹都不好说?” 另一位直勾勾盯着少女俏脸的淫-棍,终于说出了禁忌之言,就此触发了少女暴走的开关。 前头几句或许还只是打打擦边球,算是酒吧这类场所常见的调调,左耳进右耳出也就是了,最后一唱一和的两句,简直就是再没江湖经验,都能听得明白里头的暗示所指。一大群鸟人半场狂欢马尿灌多了导致的悲剧性结局,也就因此而板上钉钉,怪不得老天爷了。 明白了,原来是一个接一个的作死,作死大赛啊。 晨曦历来以动手能力强而著称,她这一族除了“以德服人”的传统之外,还特别擅长讲道理说服别人,根本立场不同发生冲突不可怕,只要对方还能听得懂人话,就愿意和对方摆事实讲道理,从不服说到服,能动手就绝不瞎哔哔,再桀骜不驯的种族和个体,打趴下了就自然服气了,愿意听,并且听得懂人话了。 简而言之,我保证不打死你,但打死也要让你说是自愿的。 少女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朝前缓缓走去,一如先前的优雅,只是方才是哪几头出头鸟,所在的方位、有多少同伙、桌子上或者附近桌子上放着什么东西,适不适合临时拿来作为惩戒用的“工具”,扫了一眼,就心里有数了。甚至连分配到每一位头上的打击方式,都做出了具体的安排。 从最开始挑起话题的男子,到如今仍然一脸淫笑不知收敛的那位,通通都被少女列入了需要“照顾”的名单,尤其是说话表情猥琐的小个子,以及长得本来就猥琐的那个,更是重中之重,需要一步到位,将其发展成为永久性的重症患者之列,从此就下不了床才对。 你小个子说话就说话,表情那么猥琐做什么,自带表情包属性么?还有你,本身就长得猥琐不中看,算得上是身怀原罪了,不乖乖待在原地灌你的马尿,居然还特地跳将出来作死,洋洋得意的,想论证一下“不作不死”的观点么?那就如你所愿好了。 历史上据说有许多酒鬼喝多了,控制不住狂热的内心,于是主动申请带着一家老小到阴司地府观光旅游,还非要购买单程票不可。晨曦往日读了这类传记,每每觉得匪夷所思,原来现实生活中还真的存在这类玩意,而且还不少! 一想通了这点,晨曦也就不再生气,而是将愤怒值迅速转变成战斗蓄力条,准备体现动手能力强的血缘优点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德服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德服人 随着少女朝座位中狭窄弯曲的通道继续前进,蠢蠢欲动的一群男人,呼吸开始急促,仅存的理智完全压抑不住体内高速分泌的荷尔蒙了。 率先作死的,还是那位带头说话,敞着怀的男子。 胸毛茂密通常意味着进化不完全、不彻底,或者说返祖现象远较正常人严重,往好了说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往坏了说就是情绪容易失控,身体本能凌驾于理智之上。 此人体格健硕,走的一向是力量路线,眼见少女离自己仅剩半步之遥,那张白的几乎透明的娇嫩脸蛋,处子身上特有的那股清香味道,连浓妆艳抹的酒吧侍女一身劣质香水都压不住,心头那股火热与下腹的邪火合于一处,涌上头顶,顿时烧坏了男子的大脑,他习惯性地伸出手,汗毛浓密的手掌照着少女的胸脯,一把就抓了过去。 “咔嚓”、“咔嚓”、“咔嚓”三声脆响紧密相连,包括作死的男子本人在内,厅中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男子那粗壮的身躯便在瞬间飞了起来,打着筋斗撞到了角落边上的一张桌子上面,身躯重量连同翻滚之力,直接将该桌四五条大汉撞得四仰八叉,一个都少不了,通通撞趴下了。 凄厉的惨叫声姗姗来迟,四分五裂的台面、碎了一地的酒瓶酒杯、被撞倒的一干男子的呻吟与叫骂声,完全压不下粗壮男子的哀嚎声,他长大壮硕的躯体在地上死命翻滚,边嘶声惨叫,边使劲用手握住自己的另一条胳膊,直到他再也承受不住剧痛,果断地翻了翻白眼,晕死过去,附近有眼尖的这才发现,粗壮男子那条被自己捂住的胳膊,此刻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手腕、肘部以及肩膀三处,齐齐露出了一截或半截惨白色的断骨来,鲜血正从断裂的伤口处,奔涌而出! 周遭看清楚了这一幕的,无不张口结舌,心头巨寒。 看看地上身体呈现一个诡异姿势、下场凄惨的敞怀男子,再仔细想像还原一下整个过程,清纯少女一出手,竟是反客为主,直接一握就握住了企图袭胸的那只手腕,将男子从座位上拎了起来,然后抡圆了胳膊,将手头的男子当成某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抡着高速转动。在抡圈的过程中,巧妙的借助男子身躯的自重和抡转的巨大惯性,直接扭折、扭断了男子作死的那条胳膊上述三个部位的骨头,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即使以后接上断骨,这条手臂也恢复不了原来的作用。 完成这可怕的一击,也不知道少女是本身就具备压倒性的力量,或是运用了某种不知名的秘技,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强大的躯体力量是少不了的,尤其是臂力之巨,简直就和那条纤细的胳膊不成正比。 不见以粗壮汉子的体型,少说也有一百八九十斤打上的体重,结果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娇小玲珑的少女视若无物的抓起、抡圆了远远丢出去,呈现出碾压式的效果来。 心细一点的,还发现另外一个问题:看似无辜被殃及的那一桌,似乎就是最早响应粗壮男子,叫嚣也叫得最大声的一桌。此刻,整桌汉子轻则鼻青脸肿,一头一脸的鲜血,显然嘴角撕裂、鼻梁骨骨折、眉骨爆裂什么的肯定少不了;重则不知道被撞断了多少根肋骨,正趴在地上辗转反侧使劲呻吟喊救命,短时间内铁定废了大半。 竟无一人逃过这一劫。 好家伙,仅仅一招,连消带打,“贱”者有份哪。 察觉这一细节之人,不约而同的起了一身的白毛汗,暗自庆幸起来。果然是枪打出头鸟啊!幸亏自个天生嗓子不出众,方才起哄的声音没那么响亮,也就没被娇俏的少女盯上,否则的话,倒霉的就不是他们,而是自己所在这一桌了。 暴力打击仍在继续。 “嘭”得一声陶瓷破裂传来,一名大个子捂着脑门,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鲜艳的红色酒水浇了他满头满脸,紧接着,更加深红色的液体从他捂头的指缝之间渐渐渗出来,血腥味夹杂着酒精味的古怪气味,飞快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大个子两眼发直地看着身前的少女,对方笑吟吟的和善表情,令他很是疑惑,一时间没搞明白,为什么少女会向他动手,还要是在他扭头嘲笑粗壮男子的时刻动手偷袭。太不讲武德了! 直到他后仰栽倒的时候,酒意上涌一脑浆糊的大个子仍未想起来,自己可是带头诽谤人家长辈的。 于是大个子便成了第二个遭殃的倒霉蛋。 可惜这事还没完,被少女拿大号酒瓶砸破脑门的他,酒瓶碎了一地的同时,人也不可避免的被砸晕了过去,他人这么一后仰,双腿自然就向上弹了起来,就在这一倒一抬的一刹那,晨曦已然再次出手,一手握住了他的脚踝,然后又是单手一抡,竟然将大个子当成了棒子一类的粗重武器,朝着隔壁桌的小个子就砸了过去。 这位主儿才是晨曦小姑奶奶重点“关注”的打击对象,只不过左看右看,一时间没找到趁手的家伙揍他,一看边上正好就是好死不死高声应和的大个子,少女在瞬间评估了一下大个子的体重,觉得算是勉强合适,这才“优先”跟他先把一部分账给结了,不然按照作死的顺序来排,小个子的“顺位”乃是排在大个子前头的。 按照小姑奶奶的认知,顺序这一点很关键,很重要,凡事要讲规矩,暴打没有区别,排名有分先后。长长一串名单,“排名不分先后”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去!” 喝酒喝得迷迷糊糊满面通红的小个子,明明看见“重武器”近距离袭来,明明想起身躲避,却实在是想得到做不到,思维驾驭不了躯体,这屁股刚从凳子上挣扎着抬起来,超大号“暗器”便已呼啸着,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脸上! 有道是“桌椅与杯盏齐飞,脸面共酒水一色”。 流氓地痞喝醉酒打群架,常常用来描述混乱场面的这两句话,成了小个子此际遭遇最好的注解。 仅仅第一下“锤击”,他一脸的猥琐便尽数化为乌有,得意洋洋的脸上开了果子铺一般,青的、红的、紫的、黑的,各种颜色不同季节才能单独出现的特色“水果”,通通一块出现在了他的脸上,鼻血跟水龙头打开了阀门那样,朝着外头一个劲儿地冒。 猥琐的小个子连人带椅子,就这么被直接砸倒了,肿成猪头模样的他,躺倒在碎了一地的椅子“残骸”上头,想起身却又起不来,形象相当的凄惨。 这只是第一击。 胆敢公然讽刺晨曦小姑奶奶喝奶喝多了,发育太早,传承有道的少女不将他一顿胖揍,揍得连小时候喝的奶都给吐出来,那是不可能滴。 少女又一次抡起大个子,照准了小个子砸了下去。 这回换成“噗嗤”声出来了,下意识想站起来的小个子,又被大号的“棒槌”砸中正面,仰头的同时嘴巴一张,先前灌了满满一肚子的酒水,连同鲜血一道狂喷了出来,竟如小型喷泉一般,溅得周边到处都是。 霎时间,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也随之蔓延到四周,正是胃酸混合着尚未消化的酒水食物特有的气味,这股味一经出现在相对密封的室内,那酸爽-劲儿,可真够呛。 晨曦早有准备,早早一个闪身,来到了这一桌的另外一侧,不但避开了恶心的呕吐之物,还顺势再次抡动手中厚重的“大棒”。 不同于前两次的打竖“砸”,这第三回出手,少女使了个“横扫千军”的招数,“乒乒乓乓”外加“你妹”、“我操”之类的江湖中人挨揍时躲避不及最常见的感慨之声次第响起,刚刚基本站直了身子,还没真正做好支援同伴准备的四五名彪悍男子,便被分量十足的“棒槌”扫中,陪着正在飙血的小个子同伙,一道围着桌子边上躺了一圈,一个一个都被砸破了头脸,涕泪四流,躺在地上不住呻吟。 只是这一回,再也没有哪个傻逼不知好歹的,胆敢骂骂咧咧口出狂言,甚至企图站起来反抗了。 少女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这群大汉乃是小个子的同伙,先前他胡言乱语的时候,可没少得到整桌同伴的口哨声、吆喝声之类的助阵,期间他们脸上的猥琐笑容,不见得比小个子这位始作俑者少多少,晨曦动手惩治起来,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三连击过后,“打地鼠游戏”宣告结束,少女随手将彻底晕死过去的“棒槌”给丢到桌子上,拍了拍手掌,将上头的些许灰尘拍去。 “家学渊博”四个字随便张嘴就来招至的惩罚,算是到此为止了。 说句公道话,生气归生气,晨曦并没忘记眼前这群下贱胚子的具体身份和实力,也没忘记他们所犯下的只是“过错”,而非“罪行”,下手还是知道轻重的,看着惨烈,其实颇有分寸。 否则没刻意控制火力的话,只需稍稍放开一点力道,以大个子超过两百斤的体重,真要抡圆了胳膊照准了脑袋砸下去,无论大个子、小个子还是他一桌的同伙,个个都少不了脑浆迸裂筋骨尽碎的下场。 同样道理,最早被拧断胳膊的那位粗壮汉子,也不仅仅是单只手臂永久残废那么简单了。 收拾了笑得猥琐的“表情包”,少女的目光一转,锁定了本身长得就猥琐的那一个,径自朝着目标走去,依旧一脸的平和。 来来来,大理论家,与其讨论胎教什么的玄乎理论,不如好好探讨一番家教不严,别人说话随便插嘴导致的现实后果问题,岂不痛快? 不过嘛,事出有因,对待有别,痛在你身上,快乐的是我而已。 话说我母上大人知书达理、冰清玉洁,身份何等高贵,岂是尔等下三滥的货色有资格讨论的?别说怀疑和讥讽了,动动歪脑筋都有罪! 准备替母亲讨回公道的晨曦,有些犹豫,是否该像传说故事中的女主人公那样,手指猥琐男,摆出一个威风凛凛的造型,同时一声大喝道:“贼子哪里逃?还不速速拿命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恃众围殴 第一百六十章 恃众围殴 短暂的犹豫,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大家伙儿一起上啊!” 一看少女注视着自己,调笑她乃是她娘在酒吧里头乱搞怀上的猥琐男,立时慌了神,原有的六七分酒意,瞬间在高度惊恐底下,迅速转变成冷汗,一股脑儿朝着体外渗出,比练了传说中某种通过十根手指发射斗气甚至排泄液体的秘技,还要神奇。 巨大的压力迫使猥琐男调动全部的脑细胞,积极进行自救,难得有朝一日被重视并唤醒起来工作的脑细胞,争先恐后的发表意见,促使他灵光一闪,急中生智的高喊了一声,号召进入看戏状态的众人一道围攻少女。 见无人立即响应,猥琐男又接着吼道:“别傻了!还没看明白吗?方才只要开过口的,无论是参与调戏或是跟着起哄,一个都少不了,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别指望袖手旁观就能混过去!” “有道理。这丫头睚眦必报,此刻被她一一暴揍的,正是前头言语上得罪过她的!” 猥琐男的一名同伴拍了拍脑袋,做出恍然大悟状,大声应和起来。 此人看的通透。真相是不是这样不要紧,赶紧调动整个酒吧的力量,将漂亮的不像话,动起手来也可怕的不像话的少女给击败,至少击退赶出酒吧才是正理。你不见这丫头笑嘻嘻的,下手可狠辣的紧,一动手就必定要揍趴下,问题是“揍趴下”的标准实在太高,只要被揍,少说也是头破血流筋断骨折的下场,想想都害怕。 至于应不应该帮猥琐男的问题,现在还是个问题么?对比一下小个子的同桌就知道了。谁叫好死不死的,自己偏偏是猥琐男的同伴呢?铁定株连哪! 眼见四周隐隐骚动起来,另一名高高瘦瘦的同伙也不失时机的挥舞拳头,疯狂鼓动起来:“我们这么多好手,总不可能连一个小丫头也收拾不下来吧?大家并肩一起上,就不信拿不下......” 他正准备加大蛊惑力度,强调一下合力击退甚至擒住少女之后,能如何如何享受胜利者福利之际,一个盛有大半杯红酒的酒杯,猛然砸在了他的鼻梁正中间,打断了他的叫嚣,当然也终止了他内心的野望。 光顾着发动大伙围攻晨曦,这货忘了自个个子太高,得意忘形的一站起来,想不成为典型代表都难,也就别怪少女顺手拿了附近一个酒杯,“赏”他一个满脸开花了。 众人又一次觉得眼前一花,少女那娇小玲珑的身影,已然闪现在猥琐男的身前,半跃在空中的她,侧身飞起一脚,便将猥琐男给飞踹了出去! “嘭”得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猥琐男高速撞进了墙角的装饰柜,几乎整个人都镶嵌在了里头,完全破碎的柜面玻璃,不知道有多少碎片刺进了他的体内,从他所发出的不似人声的尖利嚎叫来看,估计为数很多就是了。 几个酒劲还未上头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一种名叫“蚁噬”的酷刑邪术来,就算和猥琐男没什么交情,都心有戚戚焉的多看了他两眼,无非越看越同情和害怕,庆幸的成分或许更多一些。 还好倒霉的不是我! 没等众人将感慨尽情抒发,晨曦脚尖刚落地,便转身扭胯,一记潇洒的鞭腿,将最先响应猥琐男的那人,踹进了同一位置,与他的猥琐同伴亲密无间的抱成了一团,一并享用“美妙”的针扎治疗科目。 好兄弟,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 高高瘦瘦的男子缩在一旁,眼珠子乱转,正试图爬到桌子底下避避风头,无奈少女的眼光何等雪亮,老早就锁定了他的位置,落脚处离得不远,踢出的鞭腿随即上扬,紧接着顺势往下一砸,便将高瘦男子直接给砸趴下了。 随着一口老血的喷出,蛊惑众人围殴的高瘦男子晕厥过去。这下倒好,不用再纠结爬到桌子底下的举动,是否有丢脸丢大了的嫌疑。 “老板,怎么办?” 小型的舞台上,一名小提琴手凑到居中的大胖子耳边,一脸紧张的问道:“开始砸东西了。这万一场面失控,变成了大规模的群殴,那损失可就......” 也难怪他肉痛,从开始动手到踢飞猥琐男,砸烂装饰柜之前,晨曦下手都很有分寸,即便是从附近的桌上拿酒瓶、酒杯什么的砸人,或者砸烂了桌椅之类的木头家具,再怎么小家子气都清楚,这些都值不了几个钱,可装饰柜就不一样了,不但柜子本身价值不低,里头还放着瓷器之类的工艺品,一件件加起来可就挺咬手的了。 “怎么办?凉拌!” 冷冷地打断了属下的话,大胖子伸手摸了摸胡子,扭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就当是提前装修了。” 或许是为了证实小提琴手有先见之明,本来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十号吃瓜群众,不知是谁带头发了一声喊,这回可算是同仇敌忾,奔着娇小的身影便围了上去,手头尽是些板凳、桌板、酒瓶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所谓“凶器”,甚至还有个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生来就明显缺心眼的,拿着红酒用的开瓶器就扑了过去,真不知道有幸冲到少女身边的话,能起什么正面作用。 总之一句话,拿什么的都有,闹哄哄乱糟糟的一拥而上,展开了小提琴手所担心的群殴行动。 “呃,不是吧?” 大胖子身后又凑过来一名下属,他乃是负责弹奏键盘乐器之人,由于乐器个头大、占地面积很不小,所以连人带乐器都被安排在大胖子的正后方,听到向来肚子大心眼小,果敢冷酷、崇尚铁血作风,号称“专治一切不服”的老板大人,突然间觉悟变得这么高,满载唾面自干外加视金钱如粪土的崇高精神,不由得眨巴眨巴双眼,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这可是您的产业。再任由她这么胡闹下去,咱今年可就白忙活了。” 就在他质疑的时候,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哇哇哇”怪叫,一名壮汉自人丛中腾空而起,面带惊恐,手舞足蹈的,壮实的躯体划过一条不那么规整的弧线,“噗通”一声,直撞到了吧台的其中一个酒柜上头,接着又被反弹回去,重重摔到了吧台内侧。 无端受到牵连的酒柜,前前后后摇摆了好几下,总算材料结实重量十足,没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给撞倒,可那柜门玻璃却“嘎啦嘎啦”的一个劲直响,让人听了都替它担心,结果不到两秒钟,一条又一条毫无规则的裂纹,迅速出现在柜门上头,随即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所有玻璃“哗啦啦”碎着掉了下来,连同倾倒砸破的酒瓶一道,通通劈头盖脸地砸在“肇事者”的身上,顿时又造成一声更加响亮的“嗷呜”惨叫。 听起来,比冬夜里头的丧家之犬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悲惨的一幕,看得大胖子和一应下属眼角直抽抽。 “记清楚了没有?刚才是哪个王八羔子挑唆大家一起上的,待会将他留下来,哪怕拆了他全身骨头,也务必让他吐出重新装修的全部费用来!记住,是全部!一个字儿都不许少!” 大胖子从牙关里头挤出一句话来,正式开启了名曰“迁怒”的技能。 惹不起正在“奉旨办差”的“拆迁衙门都指挥使”大人,还惹不起一群专干非法勾当的小瘪三么?管你拿不拿得出这项费用,活活弄死你丫的,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老板放心。具体哪几个挑头的,我们都记住了。保准他们跑不了!” 好几名乐师抢着答话道,个个是双眼发红,一脸的杀气腾腾。倘若连迁怒都不能,这哥几位非给生生憋出心理疾病来不可。 好痛啊! 众所周知,吧台酒柜里头陈列着的,往往是用来装点门面的好酒,就连摆放在上头的酒杯,也都是玻璃、瓷器一类制成的高价酒器,光这一个酒柜的损失就显然很是不小,不肉痛是不可能的。 “区区中阶战兵的实力,七到八级的样子,也敢到这里撒野!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家的地盘!不劳您亲自动手,我和彼得上去就足以拿下她了。” 键盘手不忿地说道。 “管她家是谁,都要双倍赔偿损失不可!” 后头补充的这句,是重点。 或许是面临停战协议千年之约即将到期,不安情绪逐渐漫延的缘故,又或许是流年不利经济持续下滑,及时行乐的想法今年大行其道,像他们所在的“汤姆三叔的小屋”这类的销金窝,特别受某类消费人群的欢迎,天天纸醉金迷酒色财气的生活,当然也让相关的经营者挣得盆满钵满,心花怒放,恨不得每个夜晚都能长达二十四个小时才好。 可那说的是正常情况下。像晨曦小姑奶奶“强制拆迁”般的大打出手,再多的前期利润也要大打折扣乃至化为乌有。这让原本有望拿到不菲分成的诸人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他们可不仅仅是明面上的乐师这么简单,光靠兼职演出带来的微薄工钱,以及些许可有可无的打赏小费,喝西北风都不够! “就是。我和山姆上去,保准将她一举拿下,到时候让她知道什么叫......” 应话的乃是先前那名小提琴手,也就是键盘手所提到的彼得,他眼见被斗殴砸烂的东西越来越多,早已肉痛的不行,就差破口大骂加跳脚了,须知人丛中发出的每一声“哎呀”,或是“我日”,往往伴随着或清脆或沉闷的物品破裂之声,显然在少女的无差别暴打底下,目标大都是与“武器”“同归于尽”的下场。 直白点说,那里头都有他一份利润,结果就这么眼睁睁的,如大胖子老板所说,凉拌了! 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乃是历朝历代形成的共识,没听说过么?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目光如炬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目光如炬 可惜没等彼得讲完满腔的豪言壮语,便再一次被突发事件给粗鲁地打断了。 又一名汉子吱哇乱叫着,一头直撞到位于吧台中部的某个酒柜上面,这一回,估计是被少女踹飞的家伙块头太大、分量太足,惨遭殃及的酒柜表示实在无福消受了,凄惨的发出两声投诉般的哀鸣之后,便宣告不敌,整个酒柜轰然倒下,里头摆满的好酒与酒器,自然是碎的一干二净,发出好大而持续的一阵清脆声响,仔细聆听的话,还能听到酒水洒了一地的微弱之声,汩汩汩的不断流淌。 白瞎了那么昂贵的酒水。 一时间,诸位乐师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好了,小心肝都揪着揪着的疼。 彼得握紧拳头,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的身量很高,四肢颀长,怒发冲冠之下这么一站,很有鹤立鸡群的味道,只是激动的情绪,与修炼之人想要达到的“闲云野鹤”境界,却是背道而驰得厉害。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放你娘的屁!彼得你给老子坐下去。你们懂什么!” 财产损失直接附带的心灵伤害指数,大胖子承受的无疑最多,额头的青筋都开始按捺不住地跳动起来,然而他还是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就你俩瞎眼的程度,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晋身高阶战兵!睁大你们两双黄金狗眼看看,那是中阶战兵的实力吗?别光看表面上显示出来的力量和速度,要看深层次的、本质的东西!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出来混,最重要的是动脑子!否则迟早是送死的料!脑子!脑子!脑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们他妈的都没有!” 三字经吼出口,恶狠狠地冲着部下大发了一阵子淫威,借以宣泄心中的痛楚,大胖子翘翘下巴,指点道:“你们仔细瞧瞧,那丫头看着似乎一味依靠力量和速度,乱打一通,其实呢?那都是表象!表象懂吗?最能体现人家可怕之处的,是精准到极点的判断水准,还有驾驭全局的统筹能力。要注意观察人家行动的轨迹,瞧出什么来没有?” 彼得和山姆只得按捺下性子,心不甘情不愿的按照老板的指点,琢磨起少女的行为举止诸般细节来。 “嘶......”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此前不声不响的中提琴手,性格相对沉稳的约翰,他咋舌不已道:“好厉害,这眼光和预见性可不是盖的,打击的先后次序、行动的进退路线,早早就安排的明明白白,具体到每一个对手,大致什么水平,有什么特点,哪儿是漏洞,出手该用多少力度,尽在她的掌控之中。” 如同各大王国格斗学院的实时演示那样,授课的老师负责从旁讲解,两名技击助手负责现场演示,随着约翰充满感慨的话音,晨曦正摁着一名高大彪悍的汉子头顶,以手掌支撑所在为圆心,横着身子迅速转动,两脚高速交叉飞踹,转瞬之间,便向周边吼叫着围上来的众人踹满了一圈。 打击效果相当明显,当她轻巧落地的时候,身子周边三五米内已然全部清空,围攻诸人纷纷躺了一地,捂着头脸或者胸膛小腹不住呻吟叫痛。 一待落地,少女借着微蹲化解了下落之势,随即挺身朝上一拳击出,拳头狠狠命中被她当成旋转支柱的汉子下巴,本已被少女摁得头晕目眩的彪悍壮汉,仅仅来得及摇晃摇晃脑袋,眼珠子跟着转了两转,便以一个经典的“倒栽葱”摔倒在地,正式宣告晕厥。 如此残暴的打击过后,全场顿时静了一静,谁也不愿意当下一回合进攻的发起者,或者准确点说,当出头的那只傻鸟,因为那必然招致少女暴风骤雨般的反击怒火,怎么看都不划算。 彼得和山姆不由得面面相觑,眼前行云流水般一个旋踢,就解决满满一大圈敌人的整个过程,堪称是示敌以弱诱敌出击予以全歼的典范,放到大规模的战斗甚至战役当中,就是经典的歼灭之战。 可问题是,少女只有孤身一人,却反杀了所有的围攻者! 那么多从四面八方嗷嗷叫着,威风凛凛猛扑上去的汉子,别说碰到少女身子,连她一片小小的衣角都摸不到,就惨叫声连成一整片,统统被无一例外地放倒了,毫无还手之力。 无论是预判的速度、诱敌的时机、打击部位的选择、出手的精确以及力道的恰到好处,无不充分体现出少女超一流的眼光。而这当然是构成整体高超战力的各项必备条件,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体两面,不可或缺。而这一点,也正是大胡子老板一再强调的根本原因。 换言之,换成心怀不忿的两人上前围攻,面对少女刹那间爆发出来的真实战力,两人照样是一招倒地的悲催结果,和前面遍地哀嚎的傻帽没什么两样。 这些倒霉蛋所发出的每一声呻吟,都仿佛在嘲笑两人先前的鼠目寸光,以及自不量力,尽管哀婉的叫声低沉、调门也不高,可那嘲讽的力度和深度,直达内心深处的效果,一点也不见削弱。 键盘手山姆和小提琴手彼得,不约而同的红了脸,不吭声了。 然而小号手却在一旁冒了出来,啧啧连声,体现出扎实的补刀水准:“不得了,确实不得了。开打到现在,她揍扁了那么多人,身上却连一滴鲜血都没沾上。你们看,拳头一挥,身子早早就避开了血花可能飙出来喷到的地方。可以说,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会造成怎样的效果,都在默默按照她的计划进行,毫无纰漏,自然也不允许出现纰漏。咱哥几个一起上去,也就是找虐的份。” 好么,连避开对手身上溅出来的血花、不要弄脏衣服这等旁枝末节,少女都能注意到,那份闲庭信步般的淡定从容,也就可想而知了!彼得和山姆于是更加无语了。 他们一伙搭档、配合了这许多年,私下里的关系自然不用说,小号手虽然不是有意拿两人开涮,可谁都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刚刚说了大话,就被现实狠狠的打了脸,滋味那叫一个不好受,和吃了一大坨苍蝇那样的腻味。 损失还在持续增加,饱受煎熬的一众乐师,也就没心情拍老板的马屁,什么“目光如炬”啦,什么“洞若观火”啦,平时滔滔不绝的奉承话,一概收回肚子里头,都憋着吧。 “别说你们,就是我上去,也是白搭。” 大胖子老板幽幽说道。 “嘶”的阵阵牙疼声音,顿时从围着大胖子的诸人口中传出,一伙“业余兼职乐师”面面相觑,脸上尽是震惊的表情。 “这个,老板”,小提琴手彼得说话了,他的性子最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率先发言,这会也不例外,只见他皱着眉头说道:“不至于吧?您可是货真价实的高阶强者,那丫头才多大岁数,难道从娘胎里头就开始修炼不成?怎么可能连您也不是对手?” “不是至于不至于的问题,是我上去铁定被揍成个猪头的问题。” 大胖子摇摇胖乎乎的大脑袋,一本正经地说道:“虽说以我的眼光,分辨不出那丫头的具体级数,但直觉告诉我,肯定比我强很多就是了。不瞒你们说,别看她一身气息收敛得极其干净,好似没什么了不起的样子,反正只要被她的目光随便扫过,我都有种心胆具寒的感觉,仿佛先天就受到了全方位的压制。别问我为什么会这样,问就是事实如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到这里,大胖子老板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肩膀一阵耸动,连带着整个胖大的身体都在颤动。 我靠! 众人是齐齐无语。 好么,自家老大连“直觉”这种玄学里头,最为艰涩晦涩的研究课题都抛出来,论证的力度之大,显而易见。对此,在场诸人没一个生出质疑的念头,他们都不止一次的听说过,越是强者,越是修炼的秘技到达高深境界,就越会与天地灵气产生某种共鸣,自然而然的出现某些预感。这类预感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失灵时不灵的,却无疑极为重要,趋吉避凶全靠它了。 再想深一层,连有资格列入强者行列的老板,都要对她生出高山仰止的念头,那俏生生的少女,究竟该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一时间,众人都隐约感到自家脊背上冒出一股凉气来,对于边说边摇头晃脑,不需被胖揍一顿形象也很像猪头的大胖子,竟无一人觉得滑稽。 “老板,那我们几个,就这么眼巴巴看着他们打架,呃,不,应该说是挨揍,什么都不做?” 小号手很是及时的提出了疑问,替伙伴们化解了尴尬的气氛。此时短暂的“中场休息”已经结束,见众人没有上前围攻,晨曦反倒反客为主,抢先出击了。 他问的相当有道理,因为一面倒的揍人行动又开始了,身为酒吧的一名资深成员,请示老板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很是恰当。 “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做的?” 大胖子闻言,仅仅恍惚了不到一息的工夫,便回过神来,他果断下达指令,道:“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我们是谁?我们是乐师,负责演奏音乐给客人助兴的乐师!” “要有专业精神!明白么?” 环顾一下左右,个个如丧考妣般的熊样,大胖子老板气不打一处来,大手一挥,训斥道:“怕什么!有道是‘千金散尽还复来’,咱们酒吧客似云来,只要专心做好服务工作,还怕钱挣不回来?” 有了再次响起的惨叫声作为衬托背景,他这句话显得特别的有魄力,意境深远。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何为俊杰 第一百六十二章 何为俊杰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也。 面对老板身先士卒带头当“俊杰”的现实,一应乐师都低下了高昂的头颅,从善如流的保持队型,朝着“俊杰”这个目标而努力。 “继续演奏!刚才到哪一小节了?” 左手按弦,右手运弓的大胖子定了定神,沉吟了好几秒才不好意思的问道。别看他训起人来牛哄哄的,其实有点心神不定,所以记不太清楚,刚才究竟演奏到什么地方了。这对乐队核心、首席、兼职大提琴的他来说,无疑是失职的表现。 “《私语者》第三段,第十四小节。” 小号手马上回答道,再一次体现出他时刻关注老板的优点来。众所周知,能及时替老板解围的员工,才是一名好的员工,一名优秀的员工。 “很好。预备,一、二、三,开始。” 大胖子老板很是满意,随着他下巴翘起后又落下的肢体语言示意,略带慵懒的靡靡之音又一次流淌在密闭的空间里头。 然后,正在胖揍不知好歹上前应战诸人的晨曦,竟然在百忙之中,抽空子看了舞台一眼,目光所至,正是一脸悠闲与惬意、徜徉在乐海之中的大提琴手。 如同被蝎子猛扎了一下手指,大胖子正在拉弓的那只肉呼呼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一声怪异的,音乐人士俗称“冒泡”的走调琴声,便这么由向来深沉老练的大提琴处冒出了头。遒劲洪亮也就罢了,关键是特别的怪异,走调走得那叫一个新颖别致荡气回肠,冷汗瞬间从大胖子的鬓角渗了出来,他连忙轻声叫道:“停停停,赶紧都给我停下。错了,我们弄错了。” “嗯?” “我们哪儿错了?” 明明出错的是大胖子,中提琴手却主动代表大家共同揽下了失误的责任,开口问道。 倘若屁大一点的事都兜不住,不早早开除了,留着专门扎心么?和及时替老板解围的小号手相比,能主动替老板背锅的中提琴手约翰,展示出更加娴熟高超的团队生存技巧。沉淀多一些时日,这般知情识趣的好下属,定会迎来被上司赏识和优先提拔的一天。 “风格选错了。” 大胖子一脑门的黑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想了想,又踌躇了一小会才继续表态道:“应该是演奏曲目的风格不对。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啊,她刚刚踏进大门的时候,就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咱们这儿有什么不满。我当时见是见到了,没往心里面去,以为是小丫头不适应这里头的气氛。现在琢磨琢磨,估计是对我们演奏的音乐风格很不认同,方才她看我的一眼,就是具体的表示不满,要求更换了。” 这回连中提琴手约翰都傻眼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圆下去。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是多么清新脱俗的要求啊! 我说这丫头也太难伺候了吧?连揍人时候“伴奏”的背景音乐,都要挑剔具体的风格与类型,那是否还需要先行呈上详细的曲目表,草拟一下演奏的先后顺序与力度、节奏的快慢、停顿的位置供她参考,审核确认后再予以实施?省得到时候人家嫌弃背景音乐的节拍跟不上她动作的速率,衬托不了她优雅的舞姿,哦,说错了,那个海外传过来的专有名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噢,想起来了,是体现“暴力美学”的优美动作与特殊美感。 据说这门诞生自遥远东方大陆之神秘国度的新“美学”,乃是一代宗师斯比屈里斯.森先生苦心孤诣别出心裁,历经二十多年锤炼方告大成,以之扬名立万开宗立派,横扫各大陆。这一派的美学,最擅长通过抒情与写意的手法,将无规则攻击技巧与打斗动作融为一体,过程极尽天马行空之想象力,从而呈现出全方位深层次立体打击底下的暴力之美,令人见之血脉贲张目瞪口呆,深深为之折服。 无语归无语,如何将人家的“整改要求”落到实处才是关键,须知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万一演奏的过程中,又出现了方才大胖子老板那样的“冒泡”之类的失误,是继续演奏呢,还是该打回重来一次? 众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也没有办法愉快地聊下去,最后还是大胖子老板体现出了当家主事人的决断力,以及负责任的领导态度来。只见他咬了咬后槽牙,跺了跺脚,说道:“就彼得.伊里奇的《弦乐小夜曲》吧,作品第四十八号。” “老板,此曲会不会太过深情了。貌似和现在的氛围不太讲究吧?” 小提琴手彼得小心翼翼地提出了不同看法。 此彼得非彼彼得,虽然同样名叫彼得,其实他和大胖子老板所提到的传奇悲催作曲家,彼得.伊里奇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不存在“本是同根生”的嫌疑,“相煎”起来自是毫无心理压力。 现场都打成一锅粥了,黄色的酒水、红色的鲜血、透明的眼泪,早就随着少女的无差别暴打,与残破的棕色家具、白色餐桌布一并,搅成了一锅五颜六色的粥,再用抒情性质极强、极具深情的这首《弦乐小夜曲》予以衬托,传出去,绝对能上比兹尼斯王国的报纸头版头条了,若是再让吟游诗人这类骚包瞎编乱造一番之后,四处这么一传唱,保准自家的酒吧蜚声海内外,名噪一时。 可惜与酒吧这类服务场所应有的正面形象全盘反着来就是了,被一扫帚扫进“贻笑大方”的垃圾里头归类,反倒更加可能。 “你小样的懂个锤子的讲究!” 大胖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怼了回去,口水劈头盖脸喷得彼得脸上到处都是。 他示意众人看向少女,道:“看看那丫头的衣着款式就知道,绝对是来自贵族之家的女子,而且是老牌贵族中的老牌贵族,底蕴极其深厚。别以为她这身武士服简单,整体设计古朴典雅,处处细节都透着优雅与大方的味道,绝非寻常贵族之家可比;比如袖口与裤脚,收口处向来难以两全其美,顾得了线条就难免影响实用效果,真正动手的时候,很可能让人产生束手束脚的感觉。你们看她打到现在,可有这方面的问题?喏,喏,就正如这一记肘击,多么的轻盈灵动!若是袖口太紧,自然妨碍提肘的高度,接而影响肘击的效果,可从挨揍的那傻逼飞出去后,就死命捂住脸就地翻滚来看,别说鼻梁骨,眼睛都快被打爆了。” “别说老子没提醒你们,拥有这等底蕴的家族,水面下的实力之可怕,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能想象,更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最明智的做法,是见到了就绕着走,远远躲开,越远越好,什么事都千万别掺和,能装成瞎子最好。否则,有我们好看的!” 指点着自个一应“不争气”的下属,大胖子老板很是唏嘘,他将胖乎乎的手伸进兜里,扣扣搜搜一会,才掏出一根大号的雪茄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外头的深色马杜罗包装纸,又仔细清了清本来就没什么灰尘的雪茄头,正准备打火,旁边的约翰已经凑过来一根点燃了的火柴,动作娴熟,时机正好,显然平日里没少干这事儿。 大胖子就着火点着了雪茄,美美吸了一大口,也给够时间一应下属去领悟自己先前的话,才接着补充道:“老牌贵族的家庭,往往也最讨厌暴发户那般的粗俗和炫富之举,连日常聆听的音乐,都是古典的一类。越是经受得起时间考验的曲子,越是进得了人家的法眼。否则,免谈。” 轻飘飘下了结论,面带矜持的大胖子老板嘴巴一撅,从口中吐出长而圆的一道烟圈来,功力甚是不凡,他略带遗憾的说道:“现在最适合演奏的曲目,其实是弗朗茨的那首《阿佩乔尼奏鸣曲》,作品D821号。要不是你们对这首曲子的领悟总是不够透彻,演奏中情绪表现得不到位,我早就决定选用它了。好了,都他妈的别废话,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就是彼得.伊里奇的《弦乐小夜曲》了。” “明白。” 一干人等齐声应了声。 “预备,一、二、三,开始!” 随着大胖子老板的弓弦拉动,包括小提琴、中提琴与大键盘等在内的众乐师一阵有力的齐奏,《弦乐小夜曲》开头的那段动人旋律,便回荡在酒吧里头。 果然如众乐师暗暗腹诽的那样,深情而悠扬的乐声伴奏之下,是晨曦优雅美妙而极具暴力美学精髓的格斗动作,一抬手,一提足,威力尽显,身前竟无一合之敌,击倒目标的同时,全程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深刻的表现出无差别暴打的酣畅淋漓与痛快,将身边的众多酒客揍得是狼奔豕突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少女越打越顺手,越打越精神,原先满怀愤怒与阴云密布的压抑情绪,通过这场“热身运动”算是得到了初步的释放,动听的旋律流淌之余,还能夹杂着一众“对手”从谩骂转变为的哭嚎的声音,心情自然也是大好特好起来。 打到后来,连看到形势不妙转身企图逃跑的那些酒鬼,也被她一一从后追上去,或是一拳,或是一脚飞踹在地,朝着“全歼”的预定目标迅速迈进。反正酒吧只有一个大门,晨曦又在速度上头占据了绝对优势,只要她不愿意手下留人,就一个都少不了。 就在《弦乐小夜曲》第一乐章最后一小节音符响起之际,晨曦刚好将一名“小胡子”给踢飞,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名“敌人”,一位满眼惶恐浑身发抖,握紧的拳头都不知道有没有力气的壮汉,看样子少说也有六七分酒意,站在那里举着个尚未开盖的酒瓶,一脸的苦瓜相。 进攻,没那个胆量; 防守,好像没什么卵用; 投降?现在连街头斗殴都算不上,投降一说更不知从何说起,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根本没有废话的意思,上前直接就是一拳,击中了壮汉的胃部,眼见对手眼珠子突出整个身躯软了下去,少女便侧身闪开一步,同时一把握住壮汉的拳头,弯腰一拧,手上轻轻用力一甩,壮汉的身子便整个被掀了起来,从少女的边上越过,朝着酒柜那头飞了过去! 那么喜欢喝酒,喝得醉熏熏的,全身酒气臭烘烘的,真是讨厌,干脆滚过去和摆放在那边的酒瓶子一块过吧,泡在酒缸里头好好反省反省也行! 晨曦如是想到。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酒吧老板 第一百六十三章 酒吧老板 一道肥胖高大的身影,飞一般地出现在壮汉飞行的轨迹路线上,身法之灵动与协调,和想象中的大胖子完全不搭界。 看着一地的彪炳“战果”,躺在地上辗转哀嚎,方圆数十米内的一切家居物品,都化为了地上的碎片,就连远处角落上的陈设架子,也连同酒瓶酒器一道,成为无差别暴打底下的牺牲品,少女正在踌躇满志,就差叉着腰,喝问一声“还有谁”了,背后突然传来某件事物高速掠过的风声,听声势相当的不小,该是某位孔武有力的强者所为,再加上预料中玻璃被丢出的壮汉撞得粉碎的声音,迟迟未至的种种异常,她顿时警觉起来,迅速转身摆出进击的姿势,随时准备面对强敌。 什么人!胆敢躲在一旁这么久,现在才出来找小姑奶奶的麻烦! 晨曦摆开架势的同时,双眼已然微微眯起,杀气凝而未发,隐隐盘旋在她的头顶。不管存心出来单挑的是谁,最好拥有承受她怒火的觉悟与实力,否则,就等着为自己的挑衅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吧。 少女决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经过前面的热身,她这会子可是战意正浓,巴不得出来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硬桥硬马好好打一架过过瘾,哪怕退而求其次,能扛住自己几个回合的,多少也还凑合! 然而很可惜,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看上去颇为委屈,同时又相当尴尬的中年大胖子,他一手倒提着方才被甩出去的壮汉脚脖子,另外一手空空如也,嘴角还叼着根老大的雪茄,上头忽明忽暗的火光表明,就在之前的那一秒钟,大胖子还陶醉在云雾缭绕的氛围之中。 自古烟酒不分家,如果将他手上倒提着的壮汉换成大号的酒瓶子,其实更符合他圆鼓鼓富家翁、享受声色犬马的形象设定,离晨曦期盼的“强者”二字,差的实在太远。 总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故意留到最后,才跳将出来找架打的意思。 “我没恶意。” 大胖子感受到了如山的压力,第一时间表明了态度,免得遭受暴打波及。晨曦的杀意之浓,刺激得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空着的那只手连忙冲着少女摆动,苦着脸说道:“我真的没恶意。这个,那个......后头酒柜上面的酒,实话说,都挺贵的。” 尴尬地解释着自己的意图,他没忘了及时用大拇指朝着身后的酒柜一指,示意道。 不用说,最后时刻冲出来的,正是酒吧的大胖子老板本尊了,他的本意,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从少女扔出去的大号“暗器”底下,拯救出满满一酒柜的好酒。 好巧不巧,被少女扔出去的壮汉,划着美妙的弧线,直奔着吧台后方正中间的那座酒柜而去,那也是少女给壮汉选中的降落坐标,计划让其与满柜的酒瓶来个亲密的接触,深刻反省。 彷如被人踩中尾巴的猫,原本深情演奏中的大胖子,连“喵”叫一声都来不及,便于瞬间判断出弧线的落点,相当的不妙,于是又瞬间放开了手中的大提琴,迅如奔马的出现在弧线的半路上,总算是抢在壮汉按照“计划”落下之前,捞到了他的脚踝,成功阻止了好大一笔款项的打水漂。 由此可见,自诩享受奢华人生与挣钱两不误的酒吧老板,私下里绝对是常年保持锻炼的,身手一点也没落下,否则无法做到有惊无险的保住自个儿的满满一柜子上等好酒。 当然,现在要直面心情不爽的少女就是了。 晨曦没有即刻表态,冷冷地从上到下,审慎地打量着半路杀出来的大胖子,目光最后落在他倒提着的壮汉身上,脸色颇为不善。 关于对方提到的“酒挺贵”这一重要信息,姑且勿论是真是假,里头有多少夸张的成分,总之被她左耳进右耳出,刻意忽略掉了。想要晨曦小姑奶奶掏腰包赔钱?别忘了还有好几笔账没跟你算清楚呢!这一笔么,且先挂账吧。 “噢。” 大胖子老板恍然大悟,忙不迭的将壮汉给使劲扔了出去,说一百遍比不上具体做一遍,实际行动才是最好的证明。 只见壮汉在空中打着滚,拖着长长一声嚎叫,最后“扑通”一声砸到一张塌了半边的桌子上,摔得爬都爬不起来,快要晕厥之际,他还没从大胖子突然翻脸不认人的举动中回过神来:这到底是为什么,不是刚把我救下来么,怎么又把我给扔出去了?这胖子老板到底算是哪一边的? 艰难地发出几声呻吟,可怜壮汉身下那张倒霉的桌子,最后还是没躲过去,被翻滚而来的他砸得裂成十块八块的。 晨曦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却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大胖子这一举动,虽然表示出一些诚意,但人心隔肚皮,天知道他心里面是怎么想的?万一是披着羊皮的狼,存心下套呢? 于是少女朝两边看看,看着一地狼藉,一脸平静,就是没有说话。姑母告诫过,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别胡乱说话,等别人先说。自己把这儿砸了个稀巴烂,眼前这大胖子很可能就是老板,说不定会要自己赔偿的,且静观其变就是。 “此事当然与小姐无关,都是他们的错。鄙人自会找他们算总账。” 大胖子很有眼力,反应自是相当迅速,立即将所有的责任都一推二五六,算到了一众酒客的头上。谁叫你们出言不逊,调戏人家小姑娘和女性长辈的?活该被修理! 估算着有气无力的倒霉蛋大体数量,大胖子老板进入了平摊装修费用的状态。一心两用,可是混得开之人必备的素质。 “哦。” 晨曦故作深沉的点点头,正准备咳嗽两声,然后对大胖子的审时度势表示一下赞赏,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于是缓缓问道:“你,是这儿的老板?” 话说得慢条斯理,只是还没说完,少女的气势已经开始提升,杀意明显冲着满溢的程度而去。如果能用图表来描述的话,估计少说也是一条八十五度角的直线向上走,离彻底垂直很近就是了。 这可把大胖子老板吓得不轻,他连忙撇清道:“不是不是,鄙人名叫亨利.沃特诺斯,乃是这家一楼小酒吧的小小承租方,‘汤姆三叔的小屋’真正老板另有其人,鄙人只是根据合同,向他缴纳相关的场地租赁费用,日常自负盈亏而已。我和他之间,仅仅是承租了他一楼这一小块场地,独立进行经营的关系,连合作都谈不上。” “不信的话,您到上头找马克隆主事拿份合同看看?就知道鄙人没有撒谎了。呵呵。” 大胖子亨利.沃特诺斯的额头渗出了冷汗,看着有些恐慌,心里可是对马克隆主事恨得咬牙切齿,搞了半天,原来是你这又矮又胖的家伙惹出来的祸,屁股擦不干净,害得老子遭殃!因此麻溜的试图把祸水往楼上引。 伟大的海洋之主在上!只要这位大煞神肯轻移莲步走上去,见到上头的情形,不将二楼三楼拆成一片白地,不将马克隆主事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我亨利一世就发誓这辈子不再抽雪茄!哦,不,呃,是今年秋天不抽好了。 保持着谦卑的表情,亨利.沃特诺斯心中发狠,却依然保持了相当足够的谨慎,及时将发誓的期限改成了今年的秋季。 反正现在已经是深秋,秋天剩下没几天了,就算万一真的玩砸了,顶多忍一忍,不抽就是了。实在不行,拿头撞撞墙也就这么捱过去了。 真要让大胖子老板今后戒掉抽雪茄的习惯,估计他自我了断的心都会有。 可惜晨曦小姑奶奶并不是那么好哄骗的。 “唔!” 她双手背在身后,貌似认可对方说辞那般点点头,淡定地笑了笑,又轻声问道:“既然只是承租方与户主的租赁关系,为何“它们”要将通往上面的唯一通道设在你这里?我怎么觉得,你和‘它们’的服务对象、经营标准与盈利手法,可是完全没有一丁点重合,哪怕是类似的地方啊?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少女深深看了亨利.沃特诺斯两眼,眸中光芒闪动,白皙的小手从背后收回来,轻轻转动着手腕,开始再度热身了。 她已然看破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也能清晰准确地判断出对方的实力位阶,但倘若大胖子误以为后台够硬有所依仗,因而存心欺骗,或者试图顾左右而言他,把水搅浑的话,小姑奶奶绝对不介意演示一下,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到底有多大。 只是这样一来,亨利一世的传承恐怕就要到此打住,亨利二世、三世什么的,想都别想,连出世的机会都给断送掉了。 明年这个时候,亨利“一世”的坟头草少说也有一尺高了。 少女眸中闪动的光芒,看着淡淡的,可与常日的温柔亲和大不相同,没被目光扫射之人,根本意识不到那种可怕,那是来自生命之链顶端存在的天然威压,根本无从反抗。 “真视之瞳?” 就在晨曦认真审视他的一刹那,大胖子老板感受到了极度的心悸,整个身躯僵直的他瞬间醒悟,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了,于是光芒甫一淡去,他便忙不迭的鞠躬行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在下不敢,在下不敢。请您听我解释。” 面对碾压式的存在,亨利.沃特诺斯敏锐地找到了某个重要词汇,急忙分辨道:“您一定是误会了。二楼三楼平时的主要出入口,乃是在隔壁的小巷子里头。酒吧尽头这儿的楼梯,一来出自建筑安全方面的考虑,紧急疏散时所用;二来不过是方便上面的某些贵宾临时兴致来了,想要玩‘与民同乐’的游戏而特地设置,只能下不能上,并不对酒吧的客人开放。别的不说,楼梯上到了二楼那儿,有一座时常关闭的大门,里头设有专职的护卫把守,酒吧这儿的客人即使想上去,也不会获得批准。‘唯一通道’一说,真不知从何说起。” 麻溜的将自称从“鄙人”进一步下调成“在下”,大胖子老板鞠着躬,身段放得很低,态度极为诚恳。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妄之灾 第一百六十四章 无妄之灾 这一下弯腰的动作幅度太大,大胖子嘴角叼着的那根雪茄,由于较长时间没有心思抽的缘故,已经自行熄灭了,足有一寸多长的烟灰,本来正坚韧不拔的抱住剩余的大半截本体,死活不肯掉落尘埃,此时终于因大胖子老板的骤然举动,不得不忍痛分离,“噗噗噗”一股脑儿掉在了他的鞋头上,擦得光可照人的黑色皮鞋,被一大团白灰这么一弄,甚是有碍观瞻。 然而亨利.沃特诺斯根本无暇顾及个人形象的问题,一滴又一滴汗珠儿从他的额头渗出,小心脏“扑通扑通”的高速跳动,带动着体内的各大器官都在满负荷运作,红潮开始浮上脸庞,仿佛喝醉了酒似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放在他的身上,不知已有多少年未曾出现这样的异状了。 “嗯?!” 不解释或许还没那么严重,这一解释可把晨曦给惹毛了,她柳眉一竖,顿时大怒着质问道:“此话当真?我进门之前,还专程问过你门口那两位把门的,他们俩可是信誓旦旦,说三楼的贵宾区,只能从酒吧这里上去!” 末尾一句,少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离再次暴走已经很近了。 “我勒个去!” 大胖子老板心中一阵哀嚎,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说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这场差点导致老子灭顶的无妄之灾,竟然是门口那俩王八蛋给招惹的,他压抑了半天的怒火不可避免的爆发出来,扭头冲着演奏区一声大喝,道:“彼得和山姆,给我将外头那俩鸟揪进来,当面问个清楚!” “是嘞!” 一前一后两声答应,小提琴手和键盘手矫健的身影晃动着,拖着残影冲到了门外,光看速度,少说也是八级左右的中阶战兵,甚至可能更高。 包铁的厚重实木门前后摇晃,剧烈开关起来,门框发出难堪重负的“咯吱”声,那是短时间内受到的巨大冲击力带动下,门扇超出正常开关频率和力道产生的效果。再来多几回这般不讲理的进出,门非被强生拆下来不可。 没过多久,尖锐的余音尚未彻底消失,又是一阵晃动与更加响亮的“咯吱”声响起,几道身影飞一般冲了进来,站在了大胖子老板的边上。 残影消去之际,彼得和山姆挺立的身姿便现了出来,彼得手中提着一人,刚一松开手,被提溜着的那位便剧烈摇晃起来,站都站不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修为不足之人,骤然承受这等高速度,滋味是相当的不好受,没当场晕厥就算不错了。 只见此人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呵呵”连声,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很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的倒霉模样,正是先前忽悠少女的两人之一,门子是也。 “嗯,怎么只有一个?瑞沃宋呢?哪去了?” 迫切需要当面解释清楚的亨利.沃特诺斯,有些奇怪,为何只有门子在这,自己可是吩咐下去,要把两人都一齐拿下的。 “还是让当事人亲口说吧。” 山姆一脸的铁青,轻声回答老板道,看着门子的眼神相当的不善。 他身旁的彼得脸色也很难看,当下便冷着脸喝斥门子,道:“大胆的奴才!再不老老实实说清楚,可别怪我不客气,头都立刻给你拧下来!” 面对惹出事端的下人,私人财产遭受重大损失的彼得和山姆,在门外初步了解情况的时候,就恨不得直接弄死门子和瑞沃宋,也即是那位玄衣壮汉,如今不过是碍着少女在场,否则,门子的脑袋瓜子早就如彼得所说,被两人拧下来出气了。 “我......我我......” 彼得身量很高,凶名又在外,门子跪在他脚边,被他这么当头喝问,那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说话都不利索,“我”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顾哭丧着脸使劲求饶:“都......都是瑞沃宋的主意,真的和我没关系,真的。他看上了这位......这位小姐的坐骑,想偷去卖了,便哄骗这位小姐,说替她把马牵去拴好。” “嗯?这和让人家......哦,让这位尊贵的小姐通过我们酒吧,上三楼有什么相干?” 大胖子老板显然没干过多少下三滥的勾当,是越听越糊涂,不太明白两名下人的脑袋构造,和正常人有多少区别,很有即刻敲开他的头盖骨,认真研究一番的冲动。 替尊贵的客人牵坐骑前去安置好,照顾妥当,勉强也可以算是打手的副业,捞几个小费之正常举动。直接牵去卖了,就完全说不通了,难道不怕正主儿回来,无法交差?这又算哪门子的发财方法?找死还差不多! “呃......这个嘛,就要问......问瑞沃宋了。” 门子眼见一地的狼藉,百十号彪悍之徒或趴或躺,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呻吟,连一个能站起来的都没有,貌似“傻白甜”的坐骑主人却是安然无恙,老神在在的背着双手旁听,哪里还不知道错在什么地方,又哪里敢当着“受害者”的面,自个承认罪行和犯罪的念头,当下嗫嚅着,就是不肯说清楚。 不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了,铁定是脑袋被当场拧下来谢罪不可。 大祸临头,门子不愧是看门看的时间长了,相当的门清。 “俩狗奴才见这位小姐年轻,孤身一人,又找错了去上面三楼的入口,便误以为人家是不懂武功的娇娇小姐,不谙世事,很可能是瞒着家长出来玩的。三楼是个什么去处,俩狗奴才大抵也知道些,想着借刀杀人,这样就能私吞了人家那匹好马,卖了换钱。” 山姆凑到老板耳边,悄声解释起来。 他当然也明白,以少女的超强实力,自个说得再小声,也能听得一清二楚,悄声解释之举,既是向老板说明了情况,又等同于间接说给少女知晓,却又不至于令少女当场没面子。再怎么说,被身份低微的奴才如此愚弄,传出去,对来自贵族之家的少女也不太好。 “俩奴才就不担心这位小姐真的认识三楼的老板?或者说,没问人家要到三楼找哪一位?” 亨利.沃特诺斯更糊涂了,这得脑袋缺多少根弦,才会想出这么“聪明”的法子来?简直就漏洞百出好不?万一少女真的认识上面的某位大人物,事情败露,还不死得肝脑涂地,连点回旋的空间都没有? “瑞沃宋那狗奴才自作聪明,以为连门都找错,证明不可能认识上面的什么大人物,无非是道听途说,好奇之下自个儿找了过来。再说了,娇滴滴的单纯少女,有没有命囫囵着通过咱的酒吧,都是两说。” 长长叹了口气,山姆咬牙切齿的解释道。 方才的捕捉过程很短暂,他便从审问门子得到的三言两语,推测出玄衣壮汉的所有想法,非从底层一路闯出来的硬手,见惯了龌蹉事,不能分析得如此透彻。 山姆是有苦说不出,正是眼前这位一脸“单纯”的少女,一小会的工夫,便让他们一整年的努力都变成了白费劲,年终奖金什么的,连想都不用想了,能不赔本就满知足了。 “你妹!” 大胖子老板终于明白过来,气的是额头青筋暴跳,牙齿都咬得咯吱咯吱响,双拳已然下意识握紧,手指骨节都捏的隐约发白。心中的怒火总结成简单直接的两个字,从牙缝里头挤了出来。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原本若没有这么一出,少女的来头再大、身份再高,实力再强,都要背上损坏他人私有财产这口大锅。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是自卫反击也好,主动出手解决矛盾也罢,显然是过火了,将经营得如此红红火火的整座酒吧给拆散架的事实,谁也掩盖不了。越是背景深厚的贵族之家,越是在乎名誉,尤其是未出阁的少女的名誉,那更是重中之重,不会轻易给人留下把柄,诸如赔偿重新装修期间收入在内的一切损失,口头甚至书面致以歉意等高姿态是一定要摆出来的。否则岂不是成了不知廉耻的野蛮人? 届时主动权就回到了大胖子老板这一边,全额笑纳赔偿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又合法; 只收一部分甚至如数退还,客客气气的说些“不过是误会、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之类的场面话,少女的家族要笑着承他的人情,交下这位朋友;传出去外人要夸他讲义气;自家主子要赞赏他懂规矩、知进退,倍有面子; 一句话,就当是花钱买交情了,长远来看,绝对不算亏。 可自家门子和打手谋财害命在先,竟然企图谋害一名小姑娘!整件事情,性质可就全变了。 已经不是理亏不理亏的问题,而是无比恶劣,人神共愤的地步。 “打落牙齿和血吞”,“赔了夫人又折兵”,“猪先生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之类的说法,尽数涌到了大胖子老板的头顶,刺激得他杀心大起。 他于是冲着彼得眉头一挑。 “不......要,” 门子丝毫不敢放松,一直悄悄盯着老板的脸,一见他挑眉就知道大事不好,尖叫求饶的话仅仅来得及喊出一半,一只强有力的手掌已经摁住了肩膀,同时脑门也被一股巨力摁住禁锢住,然后颈项处传来一阵剧痛,知觉就这么随之失去。 彼得哼了一声,松开双手,耷拉着脑袋的门子便软倒在地,头颅已如彼得先前恐吓的那样,被活生生拧了下来。 “来人,立即搜捕瑞沃宋那狗奴才,死活不论。最关键的,是务必将小姐的坐骑给安然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不得有误!” 果断处死了门子,亨利.沃特诺斯冷着脸继续下令。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神秘势力 第一百六十五章 神秘势力 大胖子老板向后一招手,下令的对象,却是小舞台上剩下的两人。 “喏!” 中提琴手和小号手同时站了起来,拱手应了声是,目光冷冽,便准备动身前往追杀玄衣壮汉。 大胖子老板都明说了“不惜一切代价”,自是授予了他们便宜行事的权力。在澶品尔城,能吃得下少女良驹的销赃贼,手段必须够硬,无非是北门的“黑哥”和西门的“老翁”两家,虽说都不是什么善茬,然而以两人的真正实力,必要的时候暴力镇压甚至是血洗对方,却是毫无困难。这也是亨利.沃特诺斯点名要两人前往的真正原因,而非出于性格谨慎那么简单。 山姆便对两名同伴说道:“前头问过地上的死鬼,说是去了北门。” 小号手大卫于是冲他笑笑,表示收到和感谢,有了清晰的目标,追踪的速度自然就快的起来,将少女的坐骑给平安带回来,基本上就有九成把握了。 这时候晨曦说话了,道:“这倒不必了。我的坐骑,自有人给送回来。” 众人一听便是一阵汗颜,门口那俩二货,真是死不足惜,依照他们对这句话的理解,身份这等尊贵之人,又岂会没有大高手随身护卫,无非是隐于一旁不做声罢了。连这等常识都欠奉,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最要命的,是祸害自家老板,连累所有人。 “在下管教无方、御下不严,给尊贵的小姐添麻烦了。有罪,有罪。” 自以为什么都明白了,亨利.沃特诺斯长揖到地,毕恭毕敬地说道:“对于给您造成的不便,以及一应损失,在下自当双倍赔偿。还望小姐大度予以笑纳。若力有不逮,还望小姐宽限些时日,在下定然百般设法,哪怕请出主子来,也要尽量给弥补上去。” 晨曦听得明白,对方搬出主子来,可不是仗势欺人的意思,而是表示负责到底。 原有差事办砸了,或者突发事件没处理好,下面具体负责的头目,往往是竭尽全力进行补救,对上则是能瞒则瞒,能拖就拖,看看事情是否能有转机,所谓“欺上瞒下”是也。谁吃饱了撑着,赶着立即上报自认无能外加惹出事端,急需主子出面援助?那和自废武功、不想混了几乎是一回事。 大胖子老板能这么当场表态,已然做到了极致,极有诚意了。 年轻归年轻,社会阅历浅归阅历浅,一回到熟悉的上等贵族之礼的轨道上,晨曦就体现出家学渊博、打小耳濡目染外加名师指点的不凡来了,她轻启朱唇,微笑着问道:“你是伊莎贝拉姐姐的下属,还是归阿兰姐姐管辖?” 态度很是温和,语速也很得体,恰当的表现出贵女的气派和教养。 好家伙! 大胖子老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少女这么一说,连同先前展示的异能,等于说出了自己的出身,虽未自报姓名,能与她提到的两位大人物姐妹相称,身份该是何等的尊贵,就不言而喻了。至于少女的芳名,人家不主动提及,就轮不到他区区一名小卒子动问,那样做太失礼了。 “回您的话,在下是大都督的部下,奉命至此公干。” 亨利.沃特诺斯保持着一揖到地的姿势,更加恭谨地回答少女的提问。 “噢,是伊莎贝拉姐姐的下属啊。你是来自樊襄战区,还是江九战区,又或是阳鄱本部啊?” 少女“嘻嘻”笑了两声,道:“不会那么巧,正好就是出自姐姐的“深蓝之炎”吧?” “启禀小姐,还真的就是这么巧,在下外出办事之前,恰好就担任大都督的参军一职,不然也不会被大都督派遣到这儿来。可见凡事皆有天定,注定让在下于此遇到您这位贵人。” 胖脸上头浮现出一个真挚的笑容,亨利.沃特诺斯乐呵呵的劲头,差点让旁边屏息凝神的彼得和山姆,误以为老板今晚发了一笔大财,竟然笑得这般欢畅。 当然,他讨好少女的意图,除了瞎子以外,谁都看得出来,勉强站在聪明人行列里头的彼得和山姆,心里头还是明白的。 这年头出来混,特别是游走在灰色地带,与真正的强者搭上线,套些交情,其实比单纯的盈利更加重要,只有鼠目寸光之辈,才会沉浸在金钱的光泽里头,难以自拔。这类二货也不用脑想想,赚的钱再多,藏得再密实,没有足够强横的力量保护,别说留着自个慢慢享用,连自家脖子上面那脑袋瓜子都保不住,钱再多顶个屁用。 所谓“怀璧其罪”,正是此理。 “参军?直属亲军的参军可不得了,那你少说也跟了我姐姐三十年,看不出来啊。看你的实际面相,称得上是年少有为哦。” 晨曦半捂着小嘴巴,说得那叫一个老气横秋。 被尚未成年的小姑娘夸奖“年少有为”,外表已然远超普通标准的中年油脂男,一切朝着“大号”进发的大胖子老板,不仅没有一丝的尴尬,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他微笑着回答道:“不敢当,小姐您谬赞了。严格来说,在下蒙大都督亲眼有加,擢升为参军之前,在她的麾下效力整整三十二年有余。” 说到后来,已是一脸的自豪。 开玩笑,大都督是何许人也,乃是所在势力之中的擎天一柱,能够有幸成为大都督的直属战队“深蓝之炎”的一员,无疑表明了他军中精锐里头的精锐之本质,而能被授予参军一职,则说明了大胖子老板不光能征善战,还属于动脑子的那一类人才,绝非只知道埋头厮杀的寻常莽夫可比。 不同的族群,对年龄有着完全不同的评价标准。既然少女以“真视之瞳”看穿了他的真身,当然也就揭穿了面子上的伪装,以他所在的族群来说,大胖子老板的实际岁数不过刚过“弱冠”这条线没多久,“年少有为”四个字放到他身上,可是实至名归的。 “现在是二等还是三等?” 少女又接着问道。 “回小姐的话,因在下办事尚算勤勉,年前刚刚晋升为二等参军。” 亨利.沃特诺斯笑容更加灿烂了,伊莎贝拉大都督公正无私,治军严谨,尤其是在军功考核以及人事提拔上头,从不徇私。他能从最开始的三等参军,短短几年便顺利进阶至目前的二等,靠的是真本事和实打实的功劳,自是深以为荣。 “嗯,果然了得,不愧深得我姐姐赏识,以为腹心。既然如此,你就是自己人了。之前发生的小小误会,就付之东流,算了吧。我下回见到姐姐,自会替你分说,不必担心。” 晨曦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来,她点点头,很是大度的做出了一笔勾销的表态。 大胖子老板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不知内情的外人听来,两人这番对话平常之又平常,一问一答,都是些寒暄之类的客套话,和普通人初次见面问些家长里短的废话差不多,问的人很随意,答的人也挺轻巧,气氛甚是和睦。只有身处局中之人,才能明白彼此间的试探之意,对实力处于绝对下风的亨利.沃特诺斯来说,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全程高度紧张,比与同阶高手全力切磋还要艰难,堪称是斗智斗勇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别看他认出了少女的尊贵出身,晨曦也明确表态与他族中两位贵人关系密切,可那都是少女单方面的一家之言,做不得准,万一有诈怎么办? 各大势力本身就盘根错节,纠缠不清,真正的上层人物彼此间都有关联,或是姻亲,或是旧识,恩怨难分,平常往来交通甚多,天知道真实的私人关系如何?亲姐妹尚且可以成为情敌,直奔不死不休而去的那种,这明显不同种族的“姐妹”,谁知道究竟是什么交情,纸糊般一戳就破的交情,非要弄死对方不可的所谓“交情”,仔细想想,其实都是交情的一种啊! 此际乃是多事之秋,不然他也不会被外派到这儿公干,一身干系匪浅,容不得他大意,面对少女的询问,层层设防才是谨慎的做法,一上来就掏心窝子和盘托出,绝对是取死之道。 所以亨利.沃特诺斯态度很好,回答得很巧妙。 以他的具体身份,当然不可能直呼大都督的名讳,然而仅仅笼统地提及官衔,少女便能毫不犹豫的明确所指,接着自说自话般探究更深一层的出身,那可都是他这一族的军事机密,非外人所能了解。 须知任何时候,军队的构成、编制数量、驻地与人事安排,都是机密一级的重要信息,严格对外保密,即便是本国本族之人,身份和层级不到,也不可能掌握多少相关的信息。然而仅凭一个含糊其辞的官衔,少女随口就说出了大胖子老板上司麾下各部名称,并且连直属战队“深蓝之炎”都点了出来,证明绝非人族方言“白撞”那样,纯粹是胡乱瞎忽悠的。 再连伊莎贝拉大都督选拔用人,各个重要岗位的最低参考年限,晋升机制这等机密所在都一清二楚,证明晨曦绝无冒认之虞,当然也再一次间接证实了她的尊贵身份。 少女问完了这些,获得了大胖子老板的信任之后,才做出合理与恰如其分的表示,这样的承诺,分量自然十足。 倘若少女一开始就答非所问,或是多嘴问一声“具体到这里干什么”,反而是画蛇添足,即刻就露出了马脚。 贵族间的交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考验的是得体与否,逢人只说三分话,开口谈天气,闭口约午茶,一举一动多的是门门道道。其间的种种奥妙与机关,绝非圈外人所能了解和掌握,依样画葫芦的简单模仿,甚至是吃了豹子胆冒充贵族骗取好处,骗不了多久,随时就可能被一个小小的细节所戳穿。 到了那时,就是杀身之祸。 当然了,如果大胖子老板认定眼前的少女是“假冒伪劣产品”,以他的老谋深算,自然会考虑到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翻脸动手基本上不可能,加把劲忽悠才是王道。 能这般轻易化解矛盾和误会,对亨利.沃特诺斯这位当事人来说,简直就是做梦一样。而能在晨曦这位主儿心中留下不错的印象,对他可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相比起来,酒吧被砸个稀巴烂,根本就不算个事,说是因祸得福也不为过。 若不是眼下贵人当前,不可造次,大胖子老板都要欢快地跳起舞来,高歌一曲,然后开瓶珍藏多年的佳酿,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可见外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可见外 “对于小姐的大度和包容,在下不胜感激。只是您不计较,在下却不能不识好歹。斗胆多嘴问一句,您此行可有什么能让在下效劳一二的地方?若是有,还请您尽管吩咐。” 心中释然的大胖子老板,连忙谄笑着问道,“像是楼上的郭妈妈,以及马克隆主事,在下毕竟和它们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多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不如由在下先上去打个前站?” 边说还边下意识搓着手,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话说得很客气,在内行人听来,其实已经是自告奋勇,准备充当少女马前卒的表示了。一旦和提到的那两位话不投机,就不是半句多的问题,而是立即拔刀相向的意思。 这投名状嘛,还有什么比贵人仇家的人头更加直观,更能彰显诚意的么?虽说三楼上面的两位,并非人族,它们的脑袋用“人头”来形容不太合适,但道理是共通的嘛。 现实问题在于积怨已久,往日就互相瞧对方不顺眼,今天难得来了大靠山,借此机会痛下杀手是再好不过了。 虽说老子是承租方,天生就要看业主的脸色过日子,可你丫的年年涨租金算是怎么回事?既然披着一身人的外衣混饭吃,就要有点做人的基本准则和道德,明明知道这年头讨生活不易,大家应该同舟共济共渡时艰才是。可你丫的仗着物业主人的身份,三天两头动不动就提出要涨租金,而且是翻着倍的大涨特涨,不答应就翻脸下通牒勒令当天之内搬迁走人,一副奸商的嘴脸。老子可是正规生意人,雇佣了那么多的员工,购置了那么多的酒水和家私,一时间到哪里找合适的地点重开酒吧,又如何能挽留住来之不易的客源,这不明摆着讹人嘛! 你妹! 总而言之,说是新仇旧怨一并了结也罢,不要脸取悦上司闺蜜也行,为了老子头上的顶戴更加绚丽夺目,别那么小气,千万借二位人头一用可好? 一肚子怨念的亨利.沃特诺斯,联想到亲手割下三楼那对“狗男女”首级的情景,不由得美滋滋的,心花怒放起来。 “区区小事,就不必麻烦了,免得耽搁了你伊莎贝拉姐姐交待的正事。反正我有好长一阵子没怎么认真活动了,找它们随便聊几句,就当顺便活动一下身体,放松放松心情,也是好的。” 晨曦微笑着,婉拒了大胖子老板的好意。 “话说你这一族,不是天生就应该对雪茄一类的烟熏气味比较抗拒吗?怎么我觉着你抽烟抽得挺凶的,莫不是我看错了不成?”察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少女又补充道:“再说了,你先前抽的雪茄产自何方?闻起来满不错的样子。” “这不出来的时间比较长,离家又远,想家想得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不留神就染上了人......他们一族的坏毛病。还真别说,寂寞想家的时候,似乎一抽这雪茄,多少能削弱几分思乡之情,也就糊里糊涂养成了习惯。” 到底是年轻,常年外派的亨利.沃特诺斯听到前一句,不由得眼眶发红,苦笑出来,再听到后面一句,顿时便精神一振,笑呵呵的回答道:“那是产自加勒比海大安德烈斯群岛的‘桑丘’牌雪茄,尚算是不错。我那还藏着两盒上等的‘高斯巴’牌签字版,您不嫌弃的话,还望笑纳才是。” 话一说完,大胖子老板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闪了两下,便已飞快地钻到了吧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头,动作之敏捷,与他肥胖的身躯形成极大的反差,明显的喜剧效果下面,是高阶战兵才有的身法与速度。 只听得里头“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动静颇为不小,似乎在柜子的深处寻找什么东西,随即亨利.沃特诺斯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抱着两个大号的木盒来到了晨曦面前。 每个木盒大约有一尺半长,宽约半尺有余,呈深棕色,分为盒盖与盒身两个部分,除了上下闭合之处外,通身竟无一丝拼接的痕迹,显然是从一整块的实心木头上面,硬生生掏空了雕刻而成,盒盖顶部雕刻有古朴神秘的图案。光这个用来保存雪茄的特制外壳,就体现出十分奢华讲究的味道,非极品雪茄不能有这般排场。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呈送到少女面前,立时一股淡淡的特殊清香气味,便从中散了出来,悄悄萦绕在晨曦的鼻尖。 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共二十五根成年人大拇指粗细、七寸半长的标准规格雪茄,每一根都用褐色的专用包装纸包裹的严严实实,封装边上加盖着金色的商标。 这是专供王室享用的标识。 从木盒的厚度判断,盒子里面应该分为上下两层,按照每层摆放二十五根标准尺寸的大号雪茄来看,一盒就有五十根进贡给王室的极品雪茄,两盒算的话,也就是足足有一百根之多。 要知道这可是有钱没处买的贡品,礼不可谓不重了。 “据说是三年前的出品,在下一直舍不得抽,也不知道真伪。斗胆还请您给鉴定一下。” 弓着身,亨利.沃特诺斯那张胖脸露出一个谄笑,和一心讨好长辈的小孩子,献宝那会子充满期待又忐忑不安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晨曦暗暗觉得好笑,便伸出白嫩的手指,从盒中轻轻抽出一根雪茄,先是看了看上头的包装,再检查了一下封装边上的金色商标,然后横起雪茄烟来,凑到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沉吟了好几息的时间,她才微笑着说道:“依我看来,应该是真品。这股子独有的醇厚清香,历久弥新,别家就是想仿冒,也没那个本事。至于年份,也没问题,当在三年以上。” 轻轻将雪茄放回原位,合上盒盖,少女从容地下了结论。 清香就是清香,醇厚就是醇厚,表面上看似南辕北辙的两种特性,恰好就是“高斯巴”牌雪茄最引以为荣之处。为了将互相矛盾的两种优点集于一身,品牌的创始人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与时光,历经多少磨难,才终于彻底掌握了其中的奥妙,制作出如此别具一格的顶级雪茄。而历久弥新的评价,更是只有这一品牌中的特供品方能具备。 一句话,遇上真正识货的行家了。 不提因莫托奥子爵夫妇对鉴赏一道的造诣,即便是普利坦德法师,在追求生活品质与享受方面的深厚功底,不知比世上自吹自擂以及互相吹捧的“专家们”高出多少倍,晨曦自小跟在他们身边,琴棋书画烟酒茶道上头的见识,早已进入了宗师的行列。 亨利.沃特诺斯自然是喜笑颜开,双手托起两个大盒子,道:“既如此,还望小姐您收下,就当是在下对冒犯之举的一点小小心意。” “常言道‘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虽然不是君子,也懂得这个道理。‘高斯巴’乃是雪茄中的顶级牌子,这两盒的封装又盖有‘金质’标签,显然是顶级雪茄中的顶级货,定是来之不易。你珍藏了许久,都舍不得抽一根。我既不好此物,又怎好收下呢?” 少女浅笑着婉拒道。 “不妨事,不妨事。有道是‘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这两盒雪茄既是上等品相,自该由真正懂得品鉴之人享用,小姐出身不凡,您个人虽不好此道,家中却不乏喜爱此物的尊长,带回去多少也是点手信。” 大胖子老板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在下粗俗,此物留下来,不就成了别人嘲笑的那般‘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了。还望您不吝收下。不然,在下愚笨,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歉意了。就请您看在我家大统领的份上,千万不要见外。” “说起来,我大叔确实对烟草一道情有独钟,就当成这趟外出给他带的礼物吧。那,我就厚着脸皮说一声谢谢,不跟你见外了。” 晨曦这才笑笑点头,从亨利.沃特诺斯手中接过了两个大盒子。朝着武士服的袖口这么一塞,就不见了! 少女可不是索贿,而是今天事出有因,大胖子老板一方犯了大错在先,尽管晨曦明确表示不追究,得罪了上司闺蜜的他心里难免嘀咕和不安,说不定平添出许多误会来,所以才借着雪茄的由头,略微点了点,他果然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便醒悟了自己的用意,并掏出压箱底的宝贝来,算是够机变和舍得了。综合考量,亨利.沃特诺斯确实是个人才,难怪向来挑剔的伊莎贝拉大统领,会派遣他到这里负责有关事务。 只是少女变戏法那样,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便将整整两大盒雪茄给“变没”了,别说近处的彼得和山姆看得目瞪口呆,即使是没口子忙着表态“不必见外”的亨利.沃特诺斯,都看傻了眼。 “我还有事,就此告别吧。” 少女点点头,干脆地说声道别,然后一转身,便朝着一楼尽头的楼梯走去。姿态相当的潇洒从容。 “恭送小姐。您走好。” 亨利.沃特诺斯赶紧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躬身恭送从容离去,心中暗暗咋舌道:“好家伙,果然是传闻中的‘袖中乾坤’啊。那身份绝对没错了。” 等到少女的身影自楼梯上消失,大胖子老板一转身,便看见呆若木鸡的几位下属,于是威严地咳嗽两声,道:“都愣着干什么?没事干吗?” “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看看小姐的坐骑回来没有?顺带将瑞沃宋给我捉回来,老子非将他的卵蛋给捏爆了不可!” 他冲着约翰与大卫喝道,接着一扭头,又对着彼得和山姆喊道:“还有你们,马上带人将地上这堆垃圾清理干净,贵客们躺在上头,多不舒服!赶快帮他们包扎一下伤口,‘顺便’把账给结清楚才是。不足的部分,便依惯例处理了就是。” “哦,是是是。” 一应骨干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地连声答应,然后按照大胖子老板的指示分头行动。 他们听的很清楚,领悟的也很透彻,清理场地和包扎伤口什么的,都是小事,刻意重读的“顺便”两个字才是重点。根据他们对老板的多年了解,今晚的一切损失,重新装修所需的费用,外加期间无法营业导致的各种欠收,都将交由地上辗转反侧不住哀嚎的“贵客”们一力承担,谁让他们嘴欠还要手欠的,好死不死,竟然去惹晨曦小姑奶奶这等大人物。 至于缴纳不出相应赔偿金的倒霉蛋,参照惯例,将被罚在酒吧里头充当苦力,直至完成全部赔偿为止,保证能让他们深刻的领教到自己的傻逼行为到底有多“贵”。 对了,别忘了还要加上老板送给少女的那两大盒,“高斯巴”牌签字版顶级特供雪茄烟的价格,照着现行的市场价,双倍赔偿!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必见外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不必见外 走到二楼的晨曦,眼前出现了一座大铁门,一座明显是铁将军把门的厚重大铁门。 这让她很不爽,嘴角一翘,冷笑起来。 门锁着无可厚非,一早都明说了,这是隔开有钱人与平民百姓的有形障碍,不然怎么体现两者间的待遇差别? 让少女生气的,是门上挂着的那块大铁铭牌,以及上头写着的所谓警示语句。没多少废话,一共只有两句,第一句是:“私家物业,来者概不接待。”这一句勉勉强强算是正常,几乎个个自认为了不起的贵族宅邸都会有类似的标语,无非“来者”换成“外人”两个字,“概”字换成客气一点的“恕”字而已,玩的是文字游戏,没什么好生气的,已经知道里头是个怎样的所在,少女自然不会太过计较这点细微差别。 可第二句话就让人很不爽了,“从哪来,滚回哪去!”的深红色字样,咄咄逼人的笔划,霸道嚣张的无礼程度,与早前见过的“七杀牌”如出一辙,想必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之手,透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作死味道,也真正激起了少女的怒火。 真不知是谁给了它们目空一切的勇气,某梁姓歌姬么? 本想直接一脚踹烂大门,冲进去,好好教训一下“它们”要讲礼貌、守规矩,然而晨曦转念一想,早前在一楼酒吧大打出手,打草惊蛇是必然的,里头定会早有防备,明里暗里设下了不知多少道埋伏。自己虽是不惧,却要予以重视,省得阴沟里翻船,日后被诺尔默哥哥好一通批评,那就不划算了。 于是少女伸出手,在铁门上头拍了两下,音波恰好控制在某个特殊的频率上头。 随着先后两道音波的荡漾开去,门后的情况,一一呈现在她的“眼”前,纤毫毕现。 晨曦顿时愣住了。 门后面,一米再过多两寸的左侧之处,一名护卫正翘着二郎腿,歪着身子坐在一张沙发上,手中拿着一个酒瓶,显然正在喝马尿,不过从地上横着放的两个空瓶子来看,此人比起下头使劲往肚子里灌的那些酒鬼,总算没忘了自己当班的职责,多少还有点克制。 在此人正对面的位置,略微靠后两寸的地方,同样放着一张椅子,材质应该是松木一类的偏软木种,椅子上头也有一名护卫,不过此人倒没在喝酒,而是秉承“烟酒不分家”的理念,正在吞云吐雾。 从音波反馈的种种细节来看,两人的兵器都离身体颇有一段距离,至少是临时伸手无法触及的地方,莫非二楼的所有者和众多从业人员,对人脑子都快打出狗脑子来的一楼所发生的一切,根本就视若无睹,丝毫不放在心上? 少女完全无法理解,难得一回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她干脆谨慎到底,又拍了拍大铁门,这回手头还特意加大了一丁点的力度。 这第三回的音波反馈证明,门后头的走廊之中,真的只有这么两名护卫,而且还是毫无戒备之心的两名护卫,坐着喝酒的那位是三级战兵,另一位抽烟的实力更差,顶多二级不到的样子。 这算什么意思,看不起人么?门后边的俩二货,难道是专程派来送死的诱饵么? “我草泥马!拍什么拍!不认识字吗?” 隔着厚重的大铁门,骂骂咧咧的沉闷声音从门后面传过来:“再敢拍,老子一脚踹死你个狗日的。” 听声音传来的角度,分明是右侧抽烟的那名护卫在骂娘,他不但在骂娘,还站起了身子,似乎准备走过来打开门,踹门外的少女一脚的样子。 对于这一点,少女很确定,对于门后绝无埋伏这一点,她同样也很确定。 因此嘴里叼着根烟,正迈步朝铁门走去,打定主意好好“教训教训”不开眼之辈的护卫,倒足了血霉,离着锁好的铁门足足有一米,突然间,整座铁门,从门扇到外框在内,猛地朝他直砸了过来! 护卫吓得魂儿都掉了,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铸铁做成的厚重铁门便已重重砸在脸上,先是将他叼着的卷烟给戳进了嘴巴里头,随后直接砸烂了他的面门和脑袋,推着断气了的他,朝着后头的另一名护卫撞过去。 “我去!” 仅有三四分醉意的护卫,从沙发上猛地窜了起来,一个纵身便往后头跃去,同时手臂一扬,酒瓶子照准明显变了形的铁门飞过去,原本就空着的那只左手,迅速握住右臂手腕,疾速运气之下,一个人脸大小的白色斗气护罩,已经呈现出大概的形状来。 反应尚算迅速,可惜为时已晚。 铁门带着暴烈的气息,径自又撞到了他的身上,白光消散,三级战兵拼尽吃奶的劲,也仅仅多抵抗了半秒钟不到,便与前头的同伴一样,被一举砸成了肉酱。面孔扭曲变形的同时,绝望的惨叫声刚刚从喉咙里吼出,又被狂涌而至的迅风给憋了回去! 呼啸的铁门,如同被激怒的犀牛一般,撞击着走廊的两侧墙壁,进而狂躁的打起滚来,壁上装饰用的名家挂画,与案桌上头摆放的精美瓷器,纷纷成了这头发疯的“铁犀牛”出气的牺牲品,一眨眼就变成了形状千奇百怪的碎片。就连走廊顶部的璀璨吊灯,都有好几盏受到无辜的牵连,被弹起的铁门边角擦中,木头构造发出脆弱而无奈的控诉之声后,彻底粉身碎骨。 直到在厚厚的地毯上头,犁出好几条凌乱的深深划痕,完成了“拆迁通告”的厚重铁门,终于耗尽了少女赠与的动力,横躺在地毯之上不断左右摇晃,嗡嗡作响。 幸存的吊灯“咯吱咯吱”摇曳着,与同样暗自庆幸的几盏壁灯一道,勉强维持着照明的工作,在铁门肆虐过的一路,留下的是断壁残垣到处是破洞的凄凉情景,令人无语的程度,直逼风暴肆虐过的野外和村镇。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晨曦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二楼的这条通道,欣赏着自己“轻轻”一脚造成的战果,她嘴角一翘,心里头多少有点得意。 踹门之类的举动,实在过于“直白”,自然不符合淑女应注意保持的矜持形象,不过姑母告诫过,要么不踹,既然决定要踹,就要踹出气势,踹出威风,这样才能够踹出效果,达到先声夺人的目的。不过当她看到地上铺着的猩红地毯之后,不屑的意味瞬间取代了得意。 “哼哼,竟然采用如此鲜艳的深红色地毯,也不知道忌讳一下。活该今天被小姑奶奶把屋子给拆喽。” 晨曦批评道,一点客气都欠奉。 大红色、深红色之类的色彩,看起来鲜艳夺目,很能吸引眼球,却极有讲究,不能随便运用在建筑与装饰设计之中。越是寻常的人家,越是承受不起红色系蕴含的磅礴之力,即便是朝廷在任官员的府邸内外,也应尽量避免大规模大面积的使用,否则别说祈福迎祥,不主动招致祸端就不错了。 和“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谚语一样,作为各大色系中的“镇色”,深红色往往只在朝廷机关的要害部位,例如中书、尚书、门下三省首脑的办公所在,或者兵部、安抚使司衙门、大统领府之类的暴力机关核心之处以及照壁,稍稍点缀一二,起到“画龙点睛”的正面辅助作用。 哪怕是刑部和大理寺,作为掌握司法刑讯大权的主要衙门,都知道刻意避免用深红色作为主色调,省得莫名其妙就倒大霉。 没想到区区一个提供酒水与女性,促进“敦伦友谊”的地下交易场所,藏污纳垢的所在,竟然用深红色的地毯铺满整条走廊,满满当当的,连点缝隙给其他配色“容身”都没有,真以为有点深渊的背景,就能在人间横着走,什么规矩都不用在乎了? 让人不知该夸它们一声“胆肥”好,还是笑骂一句“图样图森破”才对。 随着少女款款前行,两侧墙上的破洞之中,开始传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男男女女都有,一阵一阵的,此起彼伏,自左右两侧传来,共同构成标准而正宗的“双声道”。真不能怪人家沉不住气,任谁沉浸在鱼水之欢的美妙时刻,外头突然来上这么一手暴力宣泄,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点,估计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蒙受“不举”的阴影笼罩,完成不了传宗接代的家庭使命。 没什么矛盾是踹门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踹多一脚。 少女目光一凝,双手握拳,活动了一下手腕,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若果说在一楼酒吧的动作,体现的是“自己人,不可见外”的关系,那么从脚下的二楼开始,则是表现“四海一家,不必见外”的交情,彼此用拳头加深沟通与了解的最佳时刻。 走廊尽头的拐角那儿,已经传来了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声音很响,很杂,从声音判断,应该有十一位气势汹汹的“主人家”成员,正满怀诚意地冲过来,“隆重迎接”自己这位不走寻常路的贵宾。这一点,从当中有好几位的脚步声特别沉重可以确定,那不但意味着来者身强力壮块头颇大,手执重兵器才是最主要的原因,“欢迎”的诚意果然很足。 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形成的杂色光,开始从拐角正对的墙壁显现出来,这些反应迅速的护卫,成群结队而来就罢了,关键是训练有素经验老道,丝毫不因人多势众就有所松懈,还未见到“砸场子”的正主儿,就已经外放斗气,做好了恶战的准备。 这样的对手,让少女充满了期待,她脚弓一弹跑动起来,几步过后,轻灵的跳跃着,脚尖点在右侧的墙壁上头,借力蹬向了左边的墙壁,人在空中,左腿便已踢出,目标,是墙上的一盏壁灯。 “啪”的一声轻脆响声过后,还点着火焰的壁灯如同离弦之箭,整个朝着拐角处飞了过去。 “什么人敢来这里撒野,不想活......” 骂阵的声音孑然而止,一名壮实的汉子上身后仰,前脚还按照原来的步骤提起迈出,后脚却无法落实跟进的既定计划,紧接着,他便惊惶地叫嚷起来。 无他,尽管他很谨慎,早早外放的斗气护罩护住了大半个人的正面,当然也就挡下了“暗器”的袭击,使得壮汉避免了脑袋破裂的下场,但少女的脚头又岂是容易承受的?凌厉的力道直接便将他砸得头晕眼花,向后仰去,破开的玻璃碎片四下乱射的同时,壁灯里头满满的灯油浇了他一头一脸,到处都是,再被火苗这么迎头一点,好么,人形火炬就这么当场点燃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何止损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何止损 “灭!” 壮汉身侧的一名护卫眼疾手快,喝道,手上的蓝光冲着同伴头顶一照,一股冰冷的水汽迅速笼罩住“火炬”的所在,修炼水系斗气的五级战兵,功力够浑厚,同伴身上的火焰不过是寻常的灯油所起,“滋滋滋”的声音响成一片,阵阵白烟冒过之后,火焰已被尽数浇灭。 只是再怎么及时,也改变不了壮汉被当成火把“点着”的事实,他那把一向倍感自豪的络腮胡子,已在短短的时间里头,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小股一小股,黑烟袅袅,透着烧焦的味道,再也增添不了一点雄赳赳的助威作用。 勃然大怒的众护卫,眉毛刚刚竖起,又一声呼啸已然扑面而来,一张挂画就这么拐着弯,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走廊通道的宽度有限,晨曦之所以挑选的这幅画,看中的就是它的尺寸够大,此际劈头盖脸的旋转着,竟然将当先的两人都笼罩在打击的范围里头。 打头的壮汉怒喝着,一锤就砸了过去,力度十足的一击之下,出自当地一流画师之手的“春宫图”,便这么四分五裂,连画带框,成了地上的一小堆碎木片。满面春色玉体横陈的画中美妇,便与她身后努力耕耘的恩客一道,上演了一出“殉情记”,双双宣告完蛋,一副令人口干舌燥的写实画作,就这么变得分文不值了。 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仇家呀?有本事冲着人来,怎么老拿人家里陈列的艺术品出气呀,也太不见外了吧? 虽然未曾见到少女,然而意识到来者正朝着将“砸场子”的字面含义,以及内里精髓一并尽情抒发的趋势,壮汉身后的瘦高汉子脸色阴郁,本来就深沉的目光,变得越发的冰冷。他身为“汤姆三叔的小屋”明面上的首席护卫、打手头子,每月领着不菲的薪水,当然也承担着维护主人家安全的重任,这里头的“安全”两个字,可不单单指出入人员的生命安全,当然也包括财产方面的安全。 换句话说,此刻每损坏一件装饰品,都等于在他这张脸上,狠狠的扇了一记耳光,而且是当众扇的,一点情面不留,一点余地不给。在他一身闪亮的白光照耀下,情形实在是倍加的难堪。 是个男人都没法忍。 炒鱿鱼的危机感“鼓励”之下,白光瞬间变得更加浓郁了。 “都让开,我先上。” 阴郁汉子轻声喝道。随即瘦高的身子一晃,一钻,已是从打头的两人中间窜了出去,迈出不到两步,就完成了加速的动作,右手的长剑白光明亮,金系斗气充斥着整个剑刃,随时便可以激发至巅峰状态,从剑尖蔓延出来伤敌;而他半藏于身侧的左臂,则已悄悄反握住一把匕首,刃锋上面蓝汪汪的。 身后众人见了,无不大喜。刃上抹有剧毒的匕首,自家老大向来不会轻易动用,一旦连可近身格斗杀敌,可远程投掷偷袭的这把短剑也拿出来,说明老大已经忍无可忍,不管来者是何身份,都决定一见面就弄死对手。 及时止损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瘦高汉子的速度确实很快,身体前倾的他,拐过弯便已将速度提到了最高点,只听见他高声断喝道:“拿命来!”右臂一伸,蓄势待发的长剑便刺了出去,左臂的短剑也顺势前掠,一长一短两把兵器,同时展开了攻势。 众护卫连忙跟上,各自握紧了兵器,准备一拥而上,参与围攻。 他们人多,速度难免慢了半拍,刚刚来到拐角,打头的那位尚未转过弯来,尖锐的呼啸声又一次响起,比前头的那张挂画声势还要大,说时迟那时快,一件彷如“人形”的物体,以离开地面约莫一米的高度,瞬间扑到了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 赫然大惊的护卫们,连举起兵器格挡的念头都没来得及闪出,划着弧形轨迹的“物体”,便已直接撞进了人群之中,沉闷的碰撞声响起,“物体”延伸至两侧的边缘,早已带着明亮的残影,自护卫们的身体之上划过。 “卧槽!” “怎么回事?” “你妹的!” 乱七八糟的尖叫声、问候之声交织成一片,排在最后面的两人最倒霉,视线受阻的他们,只见到身前的两名同伴突然朝着左右那么一分,眼前就猛扑过来一件块头很不小的“东西”,猝不及防底下,只能是连人带武器被一块撞倒在地上,那叫一个狼狈,骂娘自然也骂得最大声,感情最为真挚。 这是没办法的事,供男人寻欢作乐的销金窝,堪称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走廊,不过是连通各间包房的通道罢了,可以装饰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然而宽度却不会太大,否则很难在内饰以及灯光效果之类的配合下,共同营造出旖旎淫靡的肉-欲感觉,使人未进房间就已蠢蠢欲动。宽度本来就有限,护卫们的体型又偏壮实,彼此之间的距离当然也就宽松不起来,结果被“人形物体”这么一撞,竟然没有一个逃脱得了被殃及的命运。 此时,拐角那儿才传过来一声娇叱,声音清冷:“从哪来,滚回哪去!” “怪了,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 手执铁锤的壮汉愣了一愣,正准备问同伴一声,队伍的最后面就传来一声尖叫,随即负责殿后的一位同伴惊叫道:“老大,老大你怎么样了?” 整个队伍立刻静了下来,无论是先前被撞趴下的,或者是倚着墙壁骂娘的,通通朝着队伍的后头定睛一看,顿时都吓呆了,大多数人下意识地眨眨眼睛,仿佛自己看见的乃是幻象,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幻象! 只见一名鼻青脸肿嘴角流血、半坐起身的护卫腿上,正半躺着瘦高汉子,向来阴沉沉的面孔,此刻泛着极不正常的潮红之色,瞪直了双眼的同时,口吐白沫,四肢耷拉在地上,正在无规则的不断抽搐,嘴唇嗫嚅着,显然想说些什么,可惜落到众人耳里,仅剩下断断续续、完全无法辨认的几个音符。 原来气势汹汹扑上前去的自家老大,正如敌人喝斥的“从哪来,滚回哪去”那样,就这么被敌人正面击垮,仅仅交手一个回合,便直接给击飞了撞回来,直到身体栽倒在地上的一刻,依然保持着面朝前方的姿势! 而惊叫声来自殿后的老二,一来是被突然的变故吓到了,二来此人的肩上,正插着瘦高汉子那把明晃晃的长剑,小半截剑身没入肩膀关节处的痛楚,根本不是正常人所能承受得了的,一时失态也很正常。 然而更不正常的情况出现了。 一根粗重的铁锤掉在地毯上,打头的壮汉突然捂住一侧的颈部,喊了一声道:“不好,头晕!”随后便皱着眉头,眼皮一翻跪了下去。 众护卫又吓了一跳,连忙又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一观察便发现,乌黑的液体正从壮汉捂住颈部的手指间渗了出来,而壮汉的脸庞,尤其是嘴唇,已经变得黑漆漆的,显然是中了剧毒发作的样子。 “不好!” 这回轮到另一名护卫惨叫了,只听他嘶声嚷道:“不好了,是老大那把匕首!误伤了桑乔!”嚷到后来,已经压抑不住的带上了哭腔,“刚才老大倒撞回来的时候,手里头还握着那把匕首!” 我勒个去的!那可是用五步蛇的毒液,浸泡了足足三天三夜的剧毒匕首! 排成两列的护卫们纷纷尖叫起来,忙不迭地扔掉兵器,双手同时在自个身上寻摸,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个个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被染有剧烈毒素的兵器划破表皮和肌肉,不一定会像普通的利刃所伤那样,有十分清晰的刺痛感,反而只要是见了血,随着毒素在人体内的高速流动和不断侵袭,伤口附近便会出现酥酥麻麻,甚至是又痒又痛的不同情形。至于体内的脏器,则会呈现疾速衰竭的现象。 所谓的五步蛇,五步蛇,简而言之,人走五步的很短时间里头,毒素就会侵入心脏,即刻发作,人也就彻底没救了。 天晓得完败的老大,方才失控之际,有没有胡乱挥动那把要命的匕首! “扑通”一声,另一名护卫倒在了地上,眼耳口鼻中流出的漆黑血液,被猩红的地毯这么一衬托,竟然带出一股特别强烈的讽刺意味,一股阴差阳错的死亡气息笼罩之下,谁也逃脱不掉的凄惶味道。 “解药,快拿解药!我还不想......” 毒素发作的太快,又一名护卫捂着肋部的伤口,栽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瞪大的双眼犹如死鱼眼般,高高突出到眼眶的外头。 死状一如先前的那名护卫。 紧接着,最早发现问题所在,哭泣着大声嚷嚷的那名护卫也倒了下去。有别于毒发身亡的三名同伴,此人双手牢牢捧住胸口,全身抽搐断气的时候,脸色煞白,口中吐出的乃是白沫,怎么看都不像是身中剧毒的样子。有幸没被毒刃带到划伤的他,竟然是被活活吓死的。 窝囊到家了。 整支队伍十个人中,仅有排在最后一排的两人,虽然一个被自家老大捅了一剑,另一个被无意识的“肘击”打得满脸是伤,却多少逃过了一劫,没有哪个成为剧毒的牺牲品。 “不必担心你们的老大。一伙坏种,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我保证会将你们统统送去和他一起上路的。” 清冷的声音,将残余护卫们从侥幸的心理中唤醒,众人抬头朝着拐角处望去,此刻那儿,正俏生生站着一名娇小玲珑的少女,白衣胜雪,一身修身的女式武士服,本该是灵气逼人娇俏无比的美好形象,然而在眼下的氛围渲染之下,却比来自阴间的索命白无常还要可怕。 “站起来列阵,给兄弟们报仇!” 肩膀犹自插着长剑的老二嘶吼道,他边说边举起了弯刀,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 瘦高汉子都不是人家一合之敌,以余下弟兄们的三脚猫功夫,报不报得了仇先不说,赶紧鼓起士气拼死抵抗才是正经。二楼这儿的动静如此之大,三楼那几位真正的大人物定然已被惊动,只要撑到他们出手的一刻,敢来砸场子的娇俏少女难逃凄惨的下场。 问题那都是后话,大人物们再牛掰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没能顺利拖延到那一秒钟,自个儿成了倒在黎明前的最后一个倒霉蛋,即使代表黎明的晨曦再美好,试问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老二心里面怎么想不重要,他眼前“真正的”晨曦怎么想,才重要。 少女听闻此言,轻轻一声冷笑,也没见她怎么抬脚发力,身影已然高速闪烁起来,眼前一截不怎么宽的通道之中,似乎到处都是她带起的残影,“噼啪噼啪”一连串轻响过后,少女出现在这名使劲叫嚣的护卫面前,一拳挥出,招式极其简单,就是江湖中人人都会的大路货,俗称“黑虎掏心”的那一记直拳。 然而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将出来,效果当然也是完全两样,刚将弯刀举过头顶的老二,瞬间胸膛就凹了下去,后背则微微凸起一小块,紧接着便哼都没哼一声,双膝一软,倒在了瘦高汉子的脚边。 弥留之际,老二依稀看见,位于自个身前身侧的那几名护卫同伴,也摇晃着身子,仿佛喝醉了酒一般,一一先后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少女的整个出手过程,明明就在眼前,亲眼所见,却压根就看不清楚任何动作。 双方差距之大,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原来所谓的“止损行动”,不过是一场送死的短途旅行。老二的嘴角一歪,露出了生平最后一个苦笑。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头恶犬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三头恶犬 随着最后一名护卫断气,“回”字型结构的走廊,渐渐安静了下来,两旁包间里头寻欢的客人们,明智的选择了扮演好缩头乌龟的角色,既没有冒冒失失地冲出门来看个究竟,也尽可能避免发出任何轻微的声响。 只有位于拐角另一端的那一截走廊,摇曳的吊灯依旧“咿哦咿哦”拖长了调子,缓慢而顽固地证明了自身的存在。 晨曦拍拍手掌,算是简单清洁完被“弄脏”的小手,然后便从早已气绝身亡的瘦高汉子身边经过。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动用武器,对付一长一短两把剑的护卫老大是这样,对付丢掉兵器的其他人也是这样。前者正面生吃了少女一记鞭腿,人被击飞的同时,心脏就这么被直接踹爆了,倒在自家同伴怀中的一刻,就已到了弥留之际;后者则是每人送上一记手刀或者直拳,手刀切在颈部,直拳依旧对准胸膛,用的是一招制敌的标准手法。 跨过走廊与楼梯间的小门槛,少女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恶战,即将正式开始。 踏上楼梯没几步,少女就感受到了上方传来的气息,或绵长,或阴柔,或刚猛,果然,足足有三位相对的强者已经等候她的到来。从气息的外放清晰程度,以及朝着楼梯上行方向刻意层层叠加的做法来看,估计是有意释放给她感受,看看能不能促成下马威的效果。 可惜落在晨曦眼里,这等中阶水平的战兵,只能勉强算是“相对的强者”,而已。 “两侧的两个是八级,男性,分别走的是全能型战士以及法师的路线;剩下的那个,是个九级巅峰的女刺客。不对,看穿你了,应该是十级的刺客!哼哼,竟然想欺骗小姑奶奶,故意收敛了部分气息?小样的,一会有你好看!” 少女一边慢慢走,一边放开触觉与感知,感受着三道气息无形中传递过来的各种信息,进而又分析出了上头三人的具体修为,以及职业技能,颇为用心。 一般的武者,即使面对面的,能做到依靠气息的浑厚程度与身体的外部特征,总结出对手的大致等级和技能走向就不错了,出错的几率还不小,时常有看走眼的情况。 然而晨曦一脉的传承向来特殊,触觉极其的敏锐,与诺尔默又是师承名家,学会了高深的“断气”之道,看得见看不见什么的,不重要,只需感受得到敌人的气息,静下心来,便能通过气息的走向、吞吐频率与深度,将敌人更深一层的内在予以分析和归纳,长项与短处无所遁形,从而完成至关重要的战前评估。预判之精准,几乎称得上是百发百中,堪称从战斗之初,便与敌人站在不同的维度上。除非遇到远超自己的敌人,否则很容易就形成了碾压。 不骄不躁,才是王道。姑母说的。 当晨曦在楼梯上露出小脑袋时,呈“品”字型结构站稳了,等候多时的三名强者,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呵!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猜少说也来了四五个猛人,才能这么快就杀光了约克他们,谁想到,竟然是个漂亮的雏儿!” 率先说话的男人位于小组的左前方,他语气夸张,修剪得相当用心的颌下胡须,随着他动作幅度较大的面部表情而不住晃动,看年纪,大约三十四五,高大的身躯披着制作精良的全身锁子甲,左手骑士盾,右手骑士剑,标准的全能型战士装扮,走的是步战型圣骑士的路线。唯一看起来比较碍眼的,是锁子甲的那面护心镜,又大又圆,横跨了左右两侧,说是“护胸镜”还差不多,明晃晃的,抛光抛得极为明亮,很有一股唯恐自己锦衣夜行明珠暗投的张扬做派。 问题是他长的并不帅,弄得这般显眼,反而起了“插标卖首”的反面效果。 此人的另一侧,是一位打扮中规中矩的中年法师,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两道深长的法令纹刻在了脸上,一身宽松的白色法师袍,右侧胸口绣着朵鲜红色的郁金香,手握一根黄杨木身、杖头雕刻成蟒蛇头形状的法师杖,脸色略显苍白,估计乃是长年累月坐着冥想导致的,典型的法师修行后遗症之一。不过从他气息平稳,一脸的庄重来看,身体倒不算太过虚弱,至少看着就比“白鹤”精神,应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 可惜少女的暗中判断刚下完,中年法师就笑着说话了,只听他嘻嘻笑着说道:“嘻嘻,雏儿好啊!给雏儿破-处,对男人来说可是正宗的大补啊!” 慢条斯理走着淑女步的晨曦,差点就是一个踉跄。做梦都没想到,看着一脸严肃沉稳的中年法师,心里面竟然是这般的龌蹉与不堪,说话如此的下作,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刚才中性略偏褒义的评价,委实过于抬举这龟孙子了,脸色不佳的原因,很可能是房事过多、频率过密。 此獠绝对是败类中的败类,最该先杀。 少女暗暗做出了决定。 “怕是再补,也轮不到你享用。” 中间的女人语带嘲讽,冷冷地刺了同伴一句道:“别忘了,马克隆主事也是深谙此道的高手。这等好事,定要让他率先品尝才是。” 她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身材高挑,双腿修长,穿着身皂色的紧身裙,两条结实诱人的大长腿,就这么明晃晃的露在短裙外头,加上她中等以上的相貌,不知底细的登徒子见了,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再也舍不得从这双大腿上头挪开分毫。 无奈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目光只看得见大腿迷人的举动,极可能是取死之道。 要知道高挑女子那双弹性十足的大腿上头,可是各绑着一条黑色的兵器带,绕着大腿围了一整圈,增加诱惑力之余,无意中衬托出大腿的上好弹性,兵器带上头,满满当当,尽是一色同等规格的中型匕首,细长的匕身、尖锐的匕尖,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打造的利器,少说每边都有十把八把的。再加上小腿上的黑色长靴四周,同样固定着一整圈亮闪闪的小型匕首,这裙子下面的种种矛盾,堪称是将谋杀男人的必要因素都给集齐了。 “嘻嘻,那是正常。不过主事大人享用之后,朝他讨要来用用,想必大人也不会藏私,小气到不肯分润一口两口给咱们尝尝吧?就算真的舍不得,只要老大您亲自开口说一声,保准大人会给您这个面子。” 中年法师笑得那叫一个淫-荡,说完还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角,一副垂涎三尺急不可耐的样子。只是表情与演技尚显生硬,看起来多少有些做作。 “这样的好事,算我一份!” 一身圣骑士打扮的高大男人笑呵呵地应了一句,说话的时候,依旧装得颇为正直,无奈是完全忘记了自己这身闪亮盔甲的原有含义。 代表“光明与正义”的圣骑士,不管是不是步战型,都不应该违背原有的誓言,犯下不应该犯的罪恶。 投靠黑暗的叛徒!应当第二个宰掉。 晨曦也给他将顺序安排好了。 少女的小脑袋里头怎么想,为首的女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听到两名同伴争先恐后的发表建议,她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虽然对‘磨镜’之举不是那么热衷,不过这小丫头水灵灵的,看着可人,尝尝鲜也是好的。” “上一个这么说的淫-棍,死前被我哥哥割掉了舌头,然后才被我砍掉了脑袋。” 没有急着反唇相讥,晨曦缓缓登上一级又一级的楼梯级,直到在三楼的小中庭上站好了,才心平气和地进行回应,稍微停顿了一秒钟,又接着补充道:“虽然今天我哥哥没有来,但我不介意亲自动手。区区三根腥烂的臭舌头,浪费不了多少时间。就当是宰杀恶犬之前,额外费些工夫,先给三头恶犬拔舌。缺点就是有点脏,弄完了要认真洗洗手,省得恶心。” 扫了三人一眼,少女说话全程都笑吟吟的。 三头乱吠的狂犬,一会打死它们之前,多一道拔舌的工序罢了,生气就正中它们的下怀,实在没必要。 况且这三头恶犬还很狡猾,看上去站得松松垮垮,吊儿郎当的,不擅长近身格斗的法师又位于前排,似乎违背了三人组根据职业技能布阵,互相遮掩不利之处的原则,其实队形相当的讲究,满满的小心机: 攻守兼备的圣骑士位于队伍的左侧,也是楼梯的正前方,属于率先迎战的那一个,充当“肉盾”的角色,这很合理; 中间的刺客两腿满是中小型的匕首,手头还有两把中型匕首,正在她的手指间不住跳跃,十分的灵动,恐怕这位表面上是职业刺客的妙龄女子,除了拥有一身近距离无差别格斗的杀人技能以外,还是一名非常擅长使用飞刀,讯息之间便取人性命的暗器好手,匕首上面貌似没有沾染毒液的举动,恰好证明她对自己命中率方面拥有的强烈自信。位于三人中间靠后的站位,由于她擅长飞刀的缘故,反而能通过中远程攻击的方式,及时弥补右侧法师的先天缺陷; 最右侧的中年法师,按照惯性思维,似乎存在防御力严重不足,最适合拿来充当突破口的可能,其实,这正是眼前三人设下的陷阱,专门忽悠敌人上当,一举歼灭之的陷阱。 八级的中阶法师,无论此前是否在女人的身上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影响了精神力的充沛程度,以及注意力的专注程度,想要瞬发“冰盾”或者“土垒”之类的三级防御性法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加上手头那根黄杨木材质做成、头部雕成蟒蛇头形状的法师杖,印证了少女不久前通过他那道气息得出的结论,此人乃是修炼木系法术为主的魔法师,精神力持久、法力充沛乃是最基本的素质,那么别的不说,三级的木系防御法术“恐惧纠缠”、“死亡之藤”,或者“坚韧树墙”之流,绝对是想发就发,信手拈来的。 又兼得到同属性材质、外观进一步增益的法师杖强有力辅助,无论是相同法术达成的最终效果,亦或是对法力的消耗与恢复程度,都要比其他类型与属性的要明显的多,说不定连发两道三级的木系防御法术,都没有什么问题。 专门露出的阵型破绽,正是为快速突破二楼护卫的少女所准备的。一旦她稍有大意落入圈套,第一时间选择正面攻击右侧法师这个“弱侧”,就将面临极其不利的局面。 进攻?突破不了连续两道三级法术组成的防御,包括正面抵挡的“坚韧树墙”以及侧面纠缠的“死亡之藤”; 防守?要先面临来自刺客的飞刀,随后的匕首近身突刺,以及圣骑士的长剑攻击。或许,还要再加上喘匀了气的法师施加的偷袭。 即使是高阶战兵,无论怎么看,独自一人承受三人组的默契围攻,怕是都要以悲催而告终吧? 很可惜,所谓是“狮子搏兔,君临天下”,论起奸诈狡猾与狠毒,魔界交界森林中的大小魔兽们,可比眼前的三人组要厉害的多了,区区手段,又如何坑害得了聪慧的晨曦小姑奶奶?少女方才扫过的那一眼,便已洞察了一切的玄机,暗自冷笑的同时,拿出了“狮子搏兔,也出全力”的正确态度来。 所以借着斗嘴的工夫,少女貌似不经意的,横跨了三小步,径自来到了中年法师面前,略微斜斜对着他的位置上。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怎个杀法 第一百七十章 怎个杀法 女刺客的笑容顿时一僵,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眼睛眨了两眨,脑筋高速转动起来。 她左边的高大男子也露出了又是愕然,又是尴尬的神色,想跨前一步阻挡,又怕影响了原有战位的效果,微微抬起来的脚掌,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而“独自”直面少女的中年法师,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他是直接脸色一变,不等后头的刺客有所示意,下意识便朝着左后方,斜斜后退了一大步,避开了少女的锋芒! 他这么一擅自挪动,其余两人也只好跟着相应改变,不然就维持不了所谓的阵型,相当的被动,只是这样一调整,整个阵型便顺时针转动了五十多度以上。 少女仅仅多走了三小步,便轻而易举的破掉了他们蓄谋已久设下的陷阱。 完成了调动敌人的举动,晨曦这才站定了,微笑着看向为首的女刺客,就是不急着说话。 “遇上硬茬了。” 居中的女刺客双目一凝,情知少女已然看穿了己方的意图,只得又强笑道:“小姑娘,既然你本领高强,这儿地方狭窄,碍手碍脚的东西又多,恐怕动手不便。我看,不如咱们换一个地方,到宽敞的天台上头,好好比划比划如何?” “依我看哪,不必了。” 晨曦依旧笑吟吟的,直接堵了回去道:“反正是你们的地盘,打烂了多少值钱的东西,小姑奶奶也不会心疼。” 她说的可没错,这三楼中庭和楼梯两侧,确实陈设着不少的艺术品,作为“汤姆三叔的小屋”核心地带摆放之物,价格当然也是更贵一些,至少比起二楼的那些来,翻上一倍都不止吧? 作为杀上门来“砸场子”的一方,少女自然不必顾忌周围的一切,大可以从容挥洒“崽卖爷田不心疼”的豪迈气概,怎么开心怎么来; 三人组可就惨了,一花一木都是自家的产业,万万不能抱着“钱多任性害后人”的傻逼宗旨,和少女玩什么奉陪到底,无原则的大打出手。那样即使获胜,也注定是一场惨胜,俗称“赔钱的买卖”。 正当他们一脸错愕之际,晨曦打量了一下四周,摊开双手,又说话了:“再说了,别以为小姑奶奶不知道你一肚子的坏水。所谓天台宽敞,无非欺负我年少,想诓我上当罢了。这儿哪来的楼梯上去?想必要通过你身后的贵宾室才可以吧?据说这贼窝里头,马克隆主事可是货真价实的高阶战兵,比你们仨没用的二货要强不少。若是小姑奶奶一时冲动,答应了你的提议,怕是一进贵宾室的大门没几步,这位主事大人就会现身,你们再从身后这么一堵,无论小姑奶奶愿不愿意,都要和你们玩一出‘瓮中捉鳖’的把戏了吧?” 谁家的孩子啊,这是?不懂得“人艰不拆”的道理么?看破不说破,才符合江湖规矩,你家中长辈难道没教么?! 年长许多的女刺客,被怼得两眼直冒金星,很有冲上去暴打一顿少女的冲动。 眼见三名敌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离心脏病突发已经不远,晨曦琢磨着,以他们的心性之差,估计根本没足够的定力,听明白自己话里头的深层含义,为了进一步清晰表达,她又赶紧补刀,道:“反正捏死你们仨,也费不了多少工夫,我看就这儿吧,挺好的。地毯够松软,相对也暖和,你们在这永远睡过去,起码比上面又硬又冷的天台舒服些。” 一副好心替三人着想,帮他们选好死亡地点的架势,相当的真挚。 对于少女的“临终关怀”,三人组明确表示无法接受,个个都气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领头的女刺客是怒极反笑,她盯着晨曦问道:“好,好,好!这么说来,我们还要感谢你的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了不是!” “既然定了要取我等性命,那么,我倒想斗胆请教一声,您老人家准备如何安排,怎么个杀法呀?” 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女刺客所问的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头蹦,语速缓慢,铿锵有力,连“您老人家”的敬语都给用上了,绝对是恨晨曦恨到了极点。 一旁的圣骑士也露出残忍的笑容来,应和道:“就是,说出来听听。也好让我们几个,知道自个儿会是怎么个死法,早点做好心理准备不是?” “这我还真给想好了,你们仔细听着啊!小姑奶奶只讲一遍哦!” 少女一拍手掌,竟然真的当着三人的面,开始介绍起具体的“安排”来了。 “首先,我会假装先攻击防守最弱的色鬼法师,引诱另一旁的白痴铁罐头上来救援,然后避过中间无耻刺客的飞刀袭击,一脚踹倒铁罐头,再高速杀回色鬼的面前,一拳打倒他,拔了他那条恶心的舌头,再砍了他的狗头。完成第一个任务。” 竖起青葱般的食指,晨曦边摇晃手指,边将自己的打算娓娓道来。 “好。杀了我之后,接下来要对付谁呀?” 中年法师耐着性子听完了自己的“死法”,才开口问询下一个倒霉蛋的情况,算是够沉得住气了。只是那张白脸已经涨成了类似茄子的颜色,色眯眯的火热双眼,此际早已化成无边的煞意,目光冷得几乎能射出冰霜来。 “问得好!” 晨曦赞赏道,“这第二个要杀掉的,自然是那白痴铁罐头了。吃了小姑奶奶一记重踢,估计没半天工夫都爬不起来,只需走上前揪着他的头发,掐开嘴巴割掉舌头,再把首级给拧下来,不就成了?” “老子就那么容易被你宰掉啊?” 圣骑士不由一晒,道:“老子又不傻,难道就乖乖站在原地,等着被你一脚踹倒?需不需要再‘自觉’一点,干脆自行把脑袋割下来,双手捧好了献给你?” “那根本不可能。你现在连高阶战兵都不是,就算没半道‘夭折’,以你的资质,今生都无望修成圣阶。凭什么掉了脑袋还能活多几秒钟?况且遇上了小姑奶奶我,你连今晚这道坎都过不去,就别做梦了。收拾好心情,尽早上路吧。” 少女一本正经的驳斥道。 她说的是真话。人族只有修炼至圣阶的层次,才有可能在心脏破碎、头颅被砍之类必死的情况下,凭借圣阶体内的“圣魂”,控制全身的真气继续运行一段时间,能维持多久,就要看具体的修为了。不过再怎么支撑,也不过是人们常常笑称的“死撑”而已,能完成遗嘱的书写或者口述,多看几眼生机盎然的世界就不错了。 能不能有机会做到这一点,还要看灭杀圣阶的敌人愿不愿意。若是恨意太浓,砍下脑袋之后再重重踏上一脚,直接踩个粉碎,就连这点指望也成了奢望,什么都免谈。 就如眼前的三人组,明知少女说的是真话,对她的仇恨值都到了满溢而出的程度,又怎么可能会给对手留下此等念想呢? “呵呵,小姑娘,你是不是漏掉了谁,比如说我?” 女刺客笑得十分诡异,道:“老娘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你先后断送掉我两名好兄弟的性命,而我什么事都不做?专程等你收拾完他们两个,再从容转身过来杀掉我?” “当然没忘记。只是你本领太过稀松,对小姑奶奶根本就构不成威胁。无论你多么使劲挣扎,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既然这样,小姑奶奶又何须着急?” 晨曦依旧很严肃,摇着头阐述道:“所谓的飞刀,只需再跑快一点,就能轻松避开,再锋利也没用。宰掉你两名帮手之后,你就成了没牙的老虎,直接走过去,笑纳你的首级就是了。” “你看,过程多么简单?简直就是完美!” 少女轻轻鼓掌,为自己作战计划的“顺利实施”下了结论,突然又补充道:“对了,差点忘了,宰掉这两头色狼之前,要先将他们的蛋蛋给踢烂,让他们为刚才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 微微皱起的眉头,证实她可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相当的在乎。 看看,多么完美,多么简单的全过程啊! 和拿人开玩笑的脑筋急转弯问题,“如何把大象装进箱子里头”一样,想要将体积庞大的大象给装进箱子里,听上去似乎很困难很复杂,其实十分容易和简单,整个过程只需要三步: 第一步,打开箱子; 第二步,把大象塞进去; 第三步,把盖子给盖上。 你看看,只需简简单单的三步,就齐活了! 问题是,对于被少女当成“装进箱子里的大象”般对待,准备轻轻松松就杀掉的女刺客等人来说,这样的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交谈到了这会子,他们心中的怒火,都快可以形成实质外放,吞没眼前的少女了。 “那还等什么?来吧!” 女刺客忍无可忍,连干笑几声,给少女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的演讲捧捧场的礼貌和兴趣也欠奉,直截了当的宣了战。 “来了。” 晨曦微笑着应战道。 四道身影几乎同时一闪,发动了攻击。 最先出击的,竟然是理论上反应最慢的中年法师,他趁着晨曦和自家老大打嘴仗,悄悄默念起了咒语,少女清冷的声音尚未完全落下,他那根法杖的蟒蛇状杖头之中,便已飞出了一团青色的光芒,又快又准,刚离开杖头,就化为一条粗壮的青色蟒蛇,冲着少女张开大嘴,扑了过去。 四阶的木系法术,“碧血之蟒”! 数十点噬人的寒芒从蛇口之内闪现,那是法术凝成的实质性利齿,猩红的蛇信稍一收缩,便笔直朝着目标刺去,甫一亮相便传送出浓烈的腥味,令人闻之作呕。锋利的牙齿,剧毒的唾液,无论任何一种,都是难缠得很。 然而这还没完,完成了四阶法术的释放,中年法师又深吸了一口气,凌厉的目光从他眸中锁定了娇俏的少女,蛇嘴杖首再一次涌动着浓郁的青光,飞离之后,就迅速四下扩张,变成了一小堵碧绿色的藤萝之墙,仅仅一眨眼的功夫,碧绿色就转化成了深绿色,厚度也从原先的不到半尺,达到了一尺有余,数十根小儿手臂粗细的藤萝呼啸着,向晨曦甩了过去,声势相当的凌厉狠辣! 与此同时,藤萝还继续朝着四周生长,急速完成了上下左右空隙的弥补,在施法者的身前,形成了一堵厚实而凝重的藤萝之墙。 三阶的木系法术,“深情之萝”,名字听着可亲,实则攻防一体,墙身上下尽是剧毒的藤萝组成! 带有剧毒,前端犹如尖刀般锋锐的数十根藤萝,就这么紧紧跟随在青色蟒蛇的身后,一起袭向少女。 一连发出两道中阶木系法术之后,中年法师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息着,脸色白得很不正常。若不是恨透了晨曦,他断然不会下这般重本,连四阶法术也用上了,为了达成虐杀敌人的目的,他甚至连提前偷偷默诵咒语的缺德事都愿意做。 对手,不过是一名少女。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言而有信 第一百七十一章 言而有信 两道寒光齐头并进,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锁住了少女的身影,角度相当的刁钻,运用的力度也很讲究,借助甩出那一瞬间使用的相反力道手法,两柄匕首形成了阴阳两极,平行飞出,靠着互相作用,维持同步飞行之余,还巧妙的消除了破空导致的呼啸之声,加之处于少女的视觉盲区,便这么悄没声的从侧面奔着少女射去。 匕首上头附着薄而坚韧的一层白色光芒,正是女刺客修习的金系斗气,果然一出手,就是惯用的飞刀技能。 手头的两柄刚一射出,她细长有力的手指便在大腿上面一摸,又是一连两柄寒光四射的相同匕首在手,随时便可加持斗气发出,整个过程,冷冽的目光从未离开少女的娇躯,神情相当专注; 而圣骑士早已迫不及待的,上跨一步,挺剑直朝少女的肋部刺出。 灌注在长剑上头的金系斗气,白茫茫的,足足替剑刃延长了一米之多,锐利的剑罡与白芒一道,浓缩在巴掌大的宽度之内,声势看着离“煊赫”二字差的有点远,杀伤力却十分可观,刻意减少杀伤范围,换来的是更加凝实锋锐的效果。 有了斗气外放的额外延伸,此际他手中的长剑,其实很接近一杆中等长度的长矛,在室内使将出来,只需根据实际情况变换斗气的输出量,便能调节具体的长度,简直比真正的长矛还要得心应手。 深怀恨意的他,采取了最为务实的态度,同样的力道与斗气,劈砍造成的伤害,远不如直刺带来的可怕,只要刺中了,那可是一击致命的。 包夹之势已然形成,前有凶蟒与毒藤迎头攻击,中有一双灌注斗气的匕首激射而至,后有凌厉的长剑照准了软肋而来,攻防兼备,魔武结合,远近相接,三双杀气满溢的眼睛,牢牢锁定了少女的娇小身影,随时准备根据她的应变调整战术。 配合了这么多年,三人相信,少女很难在他们的联手一击底下,讨得了好。 在他们的眼中,晨曦确实天真自信到了“缺心眼”的程度,竟然真的按她刚刚宣称的那样,朝着“防守羸弱”的中年法师冲了过去,在占据地利与人和双重优势的强敌面前,空谈什么“言而有信”。 瞬间陷入了各种杀招的包围圈,少女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再次提速。 莹莹白光出现在少女的娇躯上面,她握紧了左手的拳头,迎着猛扑过来的凶蟒就是当头一拳打出去,似乎没有意识到,那是一条浑身上下尽是剧毒的“碧血之蟒”。 正从侧后方包抄的圣骑士见了,不由得暗中大喜,少女到底是年少气盛,容易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以为这三楼的强者,不过比二楼那群高级打手略高一两线,口出狂言也就罢了,真正实战也仍然这般托大,狂妄到只用斗气遮护的手臂去抵挡凶蟒。须知顷刻间扫尽下头那些护卫,三人组随便哪一个都能轻易做到,没什么稀奇。可八级法师释放的青色蟒蛇,又岂是寻常木系法术可比?光那条吐信的腥红舌头,其毒素便足以即刻毒翻三四头壮实的牯牛,身材如此娇小婀娜的少女,怎经得起此等剧毒的侵袭? 却是可惜了。 然而晨曦的速度,刷新了在场三人对“高速度”一词的理解,残影刚刚带出,少女便已一头撞进了面前的凶蟒口中,有去无回的架势,有如一头愤怒的公牛! 中阶法术化出的凶蟒,并未具备独立的思维能力,眼见“猎物”自投罗网,不管不顾地对准了自个张开的大口冲进来,只是按照身后法师的操控,径自一口咬下去。锋利的牙齿一旦咬住目标,便会与贴上目标身体的蛇信一道,将剧烈的毒素一股脑儿注入其体内,只需短短的几秒钟,少女便会连人带骨头,尽数被阴狠的剧毒化成一滩污血,死的不能再死。 无论是一旁紧盯的女刺客,又或是操纵碧血蟒的中年法师,都没察觉少女眼眸闪过的不屑。 刚触碰到她身上那层淡淡的白光,气势汹汹的青色蟒蛇,就变得和江湖术士施展的“障眼法”那般,经不起任何的考验,表面再是威武霸气,轻轻一戳,便暴露出虚弱不堪的本来真面目,凝实的青光疾速挥发消散,外层的部分还维持着蟒蛇的外形,内层的却随着少女的狂飙突进,眨眼间化为散发着腥味的一道道青气,袅袅消散于自身躯体的上方。 而被认定必死无疑的少女,正一脸淡定的只顾前进,以拳头之处为锋刃,身体前倾的她化身为一柄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 目瞪口呆的表情刚涌上中年法师,以及两名同伴的脸庞,碧血蟒已经被少女当中“剖开”,分成了两半,连嘶吼一声都来不及! 高速的正面突击仍在继续,少女的拳头,自蟒蛇的尾巴现出之后,便一举击中了坚固的藤萝之墙。而直到此刻,数十根张牙舞爪、类似触手般呼啸着拍打过来的狰狞藤萝,已被她尽数甩在了身后,完全起不到与碧血蟒内外呼应的作用,好事没赶上,却迎来了共同遭受暴打的结局。 拳头无声无息地命中了深绿色的墙体,瞬间凹陷的墙身,在白光的冲击下,发出一声无奈而痛苦的呻吟,仿佛不堪忍受暴徒肆虐的无辜民众,轰然四散那样,原本看上去结实坚固的一尺多厚重墙体,竟然以拳头命中之处为中心,猛地朝着该部位这么一收缩,然后便向着四面八方高速喷射出去,就这么散架了! 至于藤萝上头的所谓剧毒,完全成了个笑话。连四阶法术“碧血之蟒”身上的剧毒,都要在晨曦身上的白光面前望风而降,区区三阶木系法术所能达到的毒素层次,根本就不值一提。 失去了墙身这等“根本”,触手状的藤萝再怎么张扬,也只剩下胡乱激射出去一途。 它们奈何不了恐怖白光守护下的少女,却不代表不能影响,或者伤害别的事物和人。庞大的墙身一朝崩溃,才知道藤萝的数量何等之巨,枝枝蔓蔓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杀伤力堪比溃败的军团,战场上抵挡不了敌人,却能祸害自家后方的老百姓。 而且是肆无忌惮的祸害。 比如女刺客扔出来的两柄匕首,这会子正飞在半路上,虽说错失高速突进的少女乃是必然,偏偏恰好就遇上了这股“乱兵”,顿时被力道甚足的十多根藤萝接连拍中,没头苍蝇般打着转,一一掉落尘埃。 完成了“替”少女阻挡暗器的任务,这些藤萝继续朝着女刺客进发,汹涌狂乱,逼得正准备补多两刀给少女“尝尝”的她,不得不将“甩出”的力道临时变换成“握住”的方式,握紧手上两柄匕首,围着自个的身躯上下翻飞,左右遮掩,免得给这么些“敌我不分”的剧毒触手给祸祸了,那时候可没地方哭诉去。 随着女刺客屏住呼吸,原来仅胸膛与腹部等处才包裹着的金系斗气,不但飞速延伸到整个身躯,将裸露的大腿、手臂等处通通包裹在内,而且厚度都增加了至少一倍以上,色泽明亮,一身修为已经提了起来。 别看她乃是高达十级的中阶战兵,还要是以身手灵活、机变过人著称的刺客,本应十分擅长在狭窄的场地里面,极具腾挪闪避之类的小巧功夫,无奈有得必有失,这以肉身承受剧毒侵袭的本领,哪怕她修炼到了高阶,照样是唯恐避之不及,别无他法。这眼下么,只能一边后撤闪躲、尽量避免吸入有毒气体,一边将迫近身前的那些触手给削断。 承受着剧毒藤萝的进击,女刺客口中“哼哼”连声,高耸的胸脯不住起伏,显然真是被这场变故气得不轻。 圣骑士则是连连怒吼,长剑一往无前的刺出,便被高速冲击的少女一举避过,懊恼之中,还未来得及变换身位,调整外放的斗气,不知多少深绿色的藤萝就已劈头盖脸的扑将过来,架势颇为惊人,唬得他连忙切断与方才那一招外放斗气的联系,全身白色光芒闪动,已是将体内的金系斗气都给外放到身体外头,形成一件凝练厚实的通身战袍,全力应付眼前的乱局。 一句话,即便是一身的锁子甲,他也情知扛不住剧毒,万万不敢让要命的藤萝近身。 “咔喇”一声巨响,从剑尖激射而去的金系斗气,“精准”的命中了一具半身石雕,竟将栩栩如生的裸女雕塑给击成粉碎! 八级圣骑士的全力一击,就这么浪费在了一具造型精美、曲线丰满、动作诱人、却偏偏不会呼吸无法互动的冰冷雕塑身上,典型的浪费表情。 与此同时,中年法师却在尖叫,连失两道防线的他,本想高声大叫一声“不”的,可惜开口音刚发了一半,便被杀至身前的少女给硬生生憋了回去,一腔的愤懑与不解,尽数转化成惊惶不安。 强敌已至,他实在来不及继续喘息了,连吸一口气发出法术都没时间,只能硬着头皮捏碎了保命用的魔法球,一个藏在袖子里头的小小水晶魔法球。 晶莹的蓝色光芒涌现自他的袖口,以他的胸口为中心,一面圆形的水晶护盾开始飞速成形,四阶的冰系防御法术,“剔透之镜”终于发动了。 中年法师正想松一口气,喉头突然涌上一股怪异的甜腥味,直扑到嘴巴里面,他顿时心头一痛,苍白的脸颊上头,突然出现了很不健康的一团红潮,当即就是眼前一黑,身体难以控制的摇晃起来,站都站不稳了。 尚未完成调整气息的他,由于强行捏碎水晶魔法球的缘故,到底是竭泽而渔,透支动用了法力和精神力,伤到了根本,非得马上疗伤不可。 值得了! 能够发动这么一道高达四阶的防御性法术,以坚不可摧著称的冰系“剔透之镜”救命,中年法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太及时了!他感到很欣慰,明知嘴角还在一个劲地渗着鲜血,都不着急要立即擦掉。 笑容隐隐露在了脸上。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三角去一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三角去一 透着刺骨的寒气,水晶护盾越发的凝实,顶多只需要一息的时间,便能宣告彻底成形,届时强度可与存在数百年之久的坚冰相媲美。 可惜他面对的是晨曦,最喜欢,也最善于制造“惊喜”的少女。 “破!” 少女那脆生生的娇叱犹在耳边绽放,无比的清晰。 白皙的小拳头正中水晶护盾的中心点,制止了护盾向着最终形态进化的过程。 “咔喇咔喇”的碎裂声不绝于耳,近在咫尺的中年法师,这一回终于将“不”字给呼喊完整,满载绝望情绪的拖长声调中,数不清的裂纹蔓延到整块护盾上头,伴随着某处率先脆裂,一小块晶莹透亮的碎片弹上了头顶,霎时间,整块晶莹的护盾变成了一大团碎屑,溅了他一身。 透明的冰晶纷纷扬扬,几欲迷人眼,顺带掩盖了少女那迅雷般的拳头,直到胃口传来一阵剧痛,力道瞬间传遍身躯,痛得中年法师浑身痉挛,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才知道已被敌人击中了软弱部位。 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当胸一拳给震得翻转过来,他“啪”的一声便跪了下去,同时张大嘴巴,拼命做出呕吐的动作,无奈喉头再是如何收缩扩张,都未能吐出一丁半点的东西来,过度的干呕严重影响了呼吸,憋得他直翻白眼。 而此时,晨曦早已抽身却步,一个闪烁之后,灵动的跃至了圣骑士的身前,抬腿就是一脚踹过去! “啪”的一声轻响,连同后头紧随的“嘭”声闷响一道,回荡在整个中庭,接下来便是被少女戏称为“白痴铁罐头”所发出的,极为凄厉与痛苦的嘶吼声,吼声之尖锐与嘶哑,让人听了就直皱眉头,几乎能将屋檐上的瓦片给震下来。 倘若天台上头盖的是瓦片的话。 正忙于闪躲与拍打剧毒藤萝的圣骑士,一直分心关注着少女的动向,见到敌人直奔自己而来,二话不说,便竖起了骑士盾。加持了金系斗气的矩形盾牌,这么一竖,便遮护了他的大半个正面,长剑则及时收回,处于随时可以刺出的状态。 应对的很是迅速、恰当,无可挑剔。 然而继右侧的男性伙伴之后,轮到他来领教少女的不按套路出牌,所带来的身心痛楚了。 晨曦闪到了敌人身前,直接拉开了弓箭步,前屈的右脚脚尖刚碰到地面,就已再次一拳击出,和先前正面击破三层法术防御一模一样,连挥出的都是相同的左手。 圣骑士深知厉害,自是不敢怠慢,迅速将体内的斗气输送到盾牌上头。精钢打造的盾身相当坚固,加上本身厚度足,得以承受大量的斗气加持,若是寻常木料制成的盾牌,恐怕不等少女击中,便被海量的斗气先给撑破了。 眼瞅着白光越来越凝练,他高高悬起的心脏,逐渐趋于回到正常的位置上,无需担忧会从喉咙里头跳将出来。 于是暴击降临到了他的头上,准确的说,是脚面上头。 少女挥出的拳头突然慢了下来,柔软的纤腰猛然带动着左脚踢出,飞速对准圣骑士一条支撑腿的脚面,重重踏了下去! 这就是前面那声轻响的出处。 “卧槽!小孩子打架么?竟然连踩脚这等龌蹉的手段,都公然拿出来用?” 裹着铁皮的战靴也扛不住这么个踩法,俗话说“十指痛归心”,脚趾头也是一样的,突然袭来的痛感直接传上大脑中枢,高大魁梧的圣骑士满心憋屈,他是又气又痛,下意识便张开了嘴巴,然而蛮性发作底下,叫痛声竟被他生生吞了回去,输人不能输阵,尽管憋得额头青筋暴跳、冷汗直淌,他也不愿当着少女的面,丢脸的叫嚷起来。 握剑的手掌朝前一送,利剑便直直刺了出去,好让娇俏的少女知道他的厉害,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占便宜的一个。 问题是晨曦既然有本事,将魔界交界森林中的无数魔兽祸害的满头包,出门觅食都要先看看黄历,找长寿猿算算吉凶的方位与时辰,祈求不要遇上恐怖的小魔女,又怎么可能仅仅踩一下脚面那么简单? 看着盾牌后面的敌人,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晨曦秉承着“赶尽杀绝”的宗旨,赶紧将后续的手段送上,只见她柔韧的腰肢再次用力,娇躯翩然跃起,原本保持弓步的右脚已然踢出。目标,正是摆出防守态势的盾牌下方,离下边沿大约四分之一的位置。 一股沛然的巨力,就这么狠狠踢在了少女预定的位置上,将整面厚重的盾牌都给踹得向前一倾,顶向了前方。 也就是说,以圣骑士紧握的把手为支点,盾牌被这一击彻底撬动,上半截前趋的同时,下半截自然是朝着后头高高翘起,速度还很快,快到近乎紧贴盾牌的圣骑士,连身子后缩的念头都没冒出来。 这才是真正具有杀伤力的一击,“嘭”的闷响声表明,得到海量斗气加持的厚重盾牌,下边沿就这么势不可挡的,命中了圣骑士的下体! 蛋碎了的滋味,想必能让任何一个亲身感受过的男性,都深恶痛绝,留足一辈子的阴影。 此刻的圣骑士,正是有幸领悟到什么叫做“惨绝人寰”,即使有着锁子甲的保护,男人下体这等极为脆弱,也极为敏感的肉体部位,仍然无法承受这样的一记暴击,霎时间便是蛋壳破碎的下场,蛋黄于是倾巢而出,流了一裤裆。 怎一个惨字了得。 少女借着蹬出的力道,凌空一个翻身,反向跃了回去,娇躯在空中稍微一仰,便让过了圣骑士含恨刺出的一剑,脚掌一落地,就飞速直奔中年法师的方向而去。 寒光闪烁,刺耳的破空声次第鸣响,四柄匕首共同组成一个扇面,朝着少女激射过去,几乎覆盖了她前进路线上的每一个落脚点。 无奈晨曦仿佛侧面长了好几双眼睛,对来袭暗器的一切了如指掌,看都不用看,仅仅微调了一下奔袭的速度与节奏,便将满是斗气加持的匕首,要么给直接甩在了后面,要么从前方让了过去。 果然如她先前宣称的那样,只需再跑快一点,就能轻松避开那些飞刀,所谓“无快不破”,追不上,飞刀再锋利也没用。 眼睁睁看着四柄匕首一一错失目标,反而将室内的装饰物与柱子什么的,一一予以无情扫荡,女刺客郁闷的几欲吐血。 为了躲避那些剧毒的藤萝触手,她被迫暂时后撤了几步,谁料此举直接导致圣骑士孤立无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少女踹成“宦者”,而甩出了足足四柄飞刀,却丝毫起不了什么拦截作用,挫败感涌上她的心头,明知道少女此去,正是要收割法师的脑袋。 避开飞刀还是小事,无情的打击还在继续,奔袭中的少女,没忘了看准横扫过来的某根藤萝,轻轻踹上一脚,带有剧毒的触手便呼啸着,反方向抽了回去。 低沉而压抑的惨叫声出现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释放出来的毒物横扫过来,满头冷汗的中年法师,脑海之中迅速闪过“自食其果”这个成语,心里面那叫一个后悔,却苦于无法挪动身体,别说压住深入体内各处的痛感,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连说话的功能都没彻底重启。 “啵”的轻响过后,藤萝的前端击中了他的下体要害,正式宣告他步了圣骑士“蛋碎”之后尘。 剧痛暂时解开了身体的禁锢,悲催的中年法师“嗷”的一声,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猛然一抬头,眼前就出现了少女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 又一次精准的借助外物,替敌人完成“自宫”的善举,少女欺身闪到近前,中年法师眼巴巴的望着她,这一回,眸中再无一丝的淫邪意味,有的,只是无尽的祈求。 一向作为施与者的他,以前不可能知道,大量的毒素侵入体内是种怎样的滋味,现在终于知道了,原来竟是这样的痛苦与绝望,痛苦到令人生不如死,动不了一根手指头,只能任由毒素顺着血液和经络,飞速控制身体,同时腐蚀所遇到的一切肌体组织与器官,偏偏期间头脑极为清醒,他几乎能闻到体内散发出来的腐臭气味。 中年法师很想求饶,却无法如愿操纵嘴巴和舌头。敌人实在快若闪电,从打垮他到进击圣骑士,再重新回到他眼前,总共也就三四秒钟的时间,就算他还能开口说话,要及时组织恰当的言辞换取一条活路,委实太过难为他了。 晨曦可没打算惯着他,对手主动张开的大嘴,正是割掉舌头的最好姿势,那还等什么呢?她的柔荑一伸、一收,便将中年法师的舌头给直接“拔除”了,随即便是再次闪动,直趋圣骑士而去。 启动之际,反手就是一记手刀。 中年法师的头颅冲天而起,从他胸腔之中喷出的血液,经已变成了可怕的墨绿色,仅仅几息的时间,剧毒便已夺去了他的绝大部分生机,哪怕少女不动手,他也难逃一死。 “该死的,快站起来!” 女刺客冲着圣骑士怒吼道:“坚强点,否则你死定了!”一头说着,双臂连连飞扬,竟是使出了“连刀”手法,急促之间,向着少女甩出了十多柄匕首,每一柄上面,都裹着凌厉的金系斗气,落在眼里,就是长长一道匹练似的白光。 一滴汗液顺着她的脸颊,滴落到她的衣襟上面,这一轮急攻下来,连她都感到有些气喘、吃不消,斗气的消耗远比正常的要剧烈,然而要救下多年的搭档,又岂能顾得了这些,只能不惜一切代价了。 双手摸到自个大腿的武装带上,却不料摸了个空,女刺客赫然发现,所有的中型匕首,竟然都给射光了。 从腰后抽出一把双刃弯刀,女刺客咬着牙,扑了过去,矫健的如同一头猎豹,肆意飞舞的棕色头发,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彪悍的气息。 圣骑士确实在搏命,脸色都涨成了深紫色,颈间的血管绷得紧紧的,一根一根突兀在肌肉外头,随时就可能迸裂的架势,额头的青筋不住跳动。极度的危机感笼罩下,他从喉咙深处发出猛兽濒死前的吼叫,忽然便站直了身体,身外的白光绽放出夺目的光辉。 “死!” 疯狂地冲着少女怒喝着,圣骑士一把丢开盾牌,长臂挥舞,手中的长剑光芒大盛,少说也比正常情况下,宽了一倍以上,剑尖之处更是冒出了一米多长的剑芒来,随着高速舞动,超大号的长剑,在他身前舞动出一团炽热的白光来。 他铜铃般大的双眼,此时此刻,已然布满了血丝,红的几乎再也看不见一丝的眼白。 好样的,危难关头,竟然“狂化”了! 眼见同伴及时现出最强态势,女刺客顿时心头放宽,弹性十足的修长双腿交替迈动,向着少女的侧面绕了过去。 趁着抬腿的瞬间,她从小腿的战靴上,摸取了整整一手的小型匕首,随时准备还少女一个大大的“惊喜”。 没有人,能白白杀了她的法师伙伴,而无需付出代价。 是的,没有人。 女刺客默默发狠道。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分之二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三分之二 小时候,圣骑士很喜欢玩“踢沙包”的游戏。身材魁梧,体格强壮的他,总是能在与小伙伴们的身体对抗中,轻易占尽上风,取胜自然不在话下;到了年长,修成中阶战兵以后,更是喜欢将敌人当成沙包来踢,仗着靠山硬、伙伴强,肆意妄为,好些个倒霉蛋被他像踢沙包那样,活活踢死,断气了,身体才能落地。 这样的死法,死者往往是内脏破碎,体表青黑一片肿成猪头,七窍流血而亡的凄惨模样,连他妈都认不出来,相当的具有恐吓效果,往往比肢解等寻常手段更加有效,震慑宵小自然不在话下,因而深受马克隆主事的赞赏与支持。 由此获胜带来的特殊快感,每每让圣骑士倍感兴奋,恍惚自己已然化身为高不可攀的神祇,可以随意断人生死。 然而,他从来没考虑过“沙包们”的感受,更没兴趣去知道。赢家通吃,输家认命,强者为王,弱者献首,天经地义,铁血无情。这一切,本是地下黑暗世界的通行法则,无可厚非。直到今天,他自己变成了沙包,成了挨踢的一方。 狂舞着的长剑,如同光球般滚动着,直奔身材娇小的少女碾压过去。 中庭的空间毕竟有限,不可能像空旷的室外那样,眼见不敌便可选择暂避锋芒,撤往相对安全一些的位置,择机再战。相对于室内,光球的个头何等巨大,彻底锁死了少女的前方,想要避让,只能倒退着撤到来时的楼梯上,届时将面临女刺客飞刀的追击,更加的被动。 鲜血从口中渗了出来,此刻的圣骑士,彷如阴间的厉鬼般,面目狰狞,随着光球的推进,他嘴角一扯,露出了如假包换的狞笑,尤其是顺着下巴滴落的血液,与他眸中的血色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晨曦很沉着地直朝前冲,漆黑色的双眸闪烁着,代表智慧与从容自信的光芒,外人看着无懈可击的光球,在她看来,是一个又一个的慢动作组成,长剑左右交叉挥舞的过程中,存在着无数的空当,每一剑都是如此。 瞅准了其中一个间隙,少女一个冲刺,便突破了光球,欺近了圣骑士的身前,直接就是一个过头的踢脚,踹在了他的下巴那儿。 狞笑瞬间变成了惊惧万分,“扑哧”一声,鲜血狂喷,圣骑士魁梧健硕的身子,立马就被踹得整个飞起,呈现僵直的状态,裹紧全身的金系斗气战袍,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破布条”,散布于躯体四周。 不明真相的或许还以为,圣骑士是个裹着锡纸的大号肉粽子,刚刚新鲜出锅,正浑身上下散发着热气呢。 斜斜朝着侧上方飞起的圣骑士,很想狂呼一声“不可能”!同样的一件事情,落在境界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他眼里,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另一种事情,堪称诡异、恐怖到了极点。少女竟然就这么施施然的,从“密不透风、水泼不进”的光球里头,平白“冒”了出来,没等整个儿现出身影,便已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这怎么可能?! 须知“密不透风、水泼不进”这句评语,可不是街头混混拿来吓唬人,瞎吹用的,评语本身就是标准,这招名叫“风水诀”,能否出师,就看能不能达到标准的要求,考核的时候,水从身体前方的左中右三个方位同时泼过来,倘若十息的时间之后,受考核者的身上没有一丝的水渍,则证明顺利通过考核,无需继续深造;反之亦然。 以“狂化”过后的躯体来说,圣骑士足可在三十息以上的时间里头,保持“风水诀”所需的高标准,然而就这么被少女轻轻松松,当面击破,叫他如何肯相信? 若不是后面踹他的那一脚又重又准,他差点怀疑,眼前俏生生的少女,其实乃是来自阴间的幽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越世间任何实物的阻隔。 就在此时,剧痛从背后传来,少说也有六七处部位先后出现。间隔实在太短,几乎让圣骑士以为是发生在同一时刻,痛得连身受沉重内伤的他,都忍不住开口呼号。 “啊!”的惨叫声中,一小截一小截寒光闪闪的匕刃,带着深红色的血液,从他的胸口、腹部、肩胛等处刺了出来,赫然是一柄又一柄的中型匕首,正是女刺客急切之间,拼着耗费大量宝贵斗气,为了救他一命而射出的匕首到了! 而这,正是晨曦将他朝着侧上方踹出的原因。 高大魁梧的圣骑士,正好成了拦截,或者应该严格说,变成承受女刺客“连刀”技法的最好载体,几乎连成一道不间断直线的凌厉匕首,就这么让身不由己的“超大号沙包”,一一扛了下来。加持有足够金系斗气的匕首,锋利无比,射到已然被少女击散护身斗气的圣骑士身上,看上去拉风的全身锁子甲,仅仅比纸糊的稍好一些,却仍然避免不了,被即刻刺穿,紧接着去势不改,进而贯穿了他的身躯。 又一柄匕首带着血花,从圣骑士的胸膛冒了出来,然而他混若不觉,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神情绝望,彻底死了心。 晨曦脚弓再次一弹,便追上了圣骑士,两只白皙的手掌同时伸出,一只朝敌人的口中一掏、一掰、再随手一丢;一只摁着头顶、轻轻一拧。 伴随着口中的撕裂痛楚,圣骑士清楚地听到自个颈部发出的“嘎啦”脆响,当分量十足的躯体摔倒在地上,他看见了少女随手丢下来的东西,那是一条长度大约有十厘米的红色扁状肉条,前端微圆,外观看着颇像一柄小巧的匕首,软塌塌的。原来是他往日用来哄骗贵妇人上床,欺凌平头百姓惯用的,那条如簧巧舌。 不知怎的,濒死的圣骑士有种莫名的释然:她果然说话算数!说要踹烂我的蛋蛋,就真的踹烂了我的蛋蛋;说要割了我的舌头,就真的割了我的舌头;说要拧断我的脖子,就真的拧断了我的脖子,而不是去拧其他的部位...... 耳边传来女刺客尖利的“不”字呼喊,可惜对于圣骑士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圣骑士倒毙之处不远,两道闪着白光的身影,高速碰撞在一起,激战起来。 高挑结实的那道,动作彪悍霸道,带着强烈的复仇气息,正是满怀愤懑、誓要为两名伙伴报仇的女刺客;娇小玲珑的身影,一举一动从容不迫,灵动中充满优雅气息,无疑属于上门来“砸场子”的晨曦小姑奶奶。 战斗十分激烈,出乎女刺客的预料,如此激烈的近身格斗,竟然没发出多少声音,有的只是高速打斗动作之下,双方衣裳与空气摩擦产生的些许自然声响。 正面对接、贴身缠绕、迂回侧击、跃起盘旋、附攻下方,身为刺客,自是极为擅长贴身肉搏与格斗,精通各种必要的战法,别说手握利刃,即便是赤手空拳,全身上下,几乎每一个部位,都是能用来杀人的利器,理应占尽上风才是。然而目睹同伴身亡的盛怒过后,慢慢冷静下来的女刺客,是越战越谨慎,越打越担心,身前面沉如水的少女,怕是比起她来,更有资格冠以“刺客”的身份,正随着激战的进行,向她诠释着“刺客”一道的精髓,通过实战表现正确的打法。 更令她心惊胆战的是,无论她如何强攻,少女就这么光凭一双素手,便接下了全部的攻势,丝毫不落下风!看那淡定的模样,绝非无暇拔出腰间的武器,而是对自己空手应敌有着极其强烈的自信,脸上呈现出来的跃跃欲试表情,甚至说明,少女很有玩一把“空手夺白刃”游戏的打算!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当面羞辱,令人根本无法接受。 “哼!” 鼻尖发出不忿的响声,女刺客弯刀一划,朝着少女的咽喉要害割去,晨曦则是不慌不忙,连后仰暂避锋芒都不愿意,竟然抢身近前,拉近距离的同时,左臂向外一挡,便击打在敌人的手腕之上,拨开了满是金系斗气加持的寒兵,右手则是一个手刀,劈往敌人的颈部,试图迫使其主动后撤。 然而女刺客并未退让,她咬着牙关,竖起了左臂格挡,右臂则加力朝回一个直切,利刃闪烁着,依然直奔少女的喉咙而去,大有选择以伤换伤,看看谁先撑不住的架势。 小臂传来一股子巨力,痛得女刺客眉头一皱,她很难理解,为什么看上去苗条婀娜的少女,纤细的身躯里头,能够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对近身格斗的技巧掌握程度,竟然比游走在黑白两道边缘的她,看着还要娴熟得多。种种细节表明,面对她使出的一切杀招,少女总是想都不想,下意识的便做出了反应,而且细想起来,绝对是各种应对措施里头,最正确、最有效的一招! 加上远超女刺客想象的抗打击能力,无论她手头、脚头蕴含的力道有多大,少女总能若无其事的,随随便便就承受下来,不但看似平淡、实则巧妙的卸去大部分力道,而且反震回来的,一点也不比她刚才那一招小。 难道娇俏迷人的少女,显然尚未正式成年的少女,会是常年游走于血腥地下世界的顶尖高手,深藏不露的那一种? 深深的无力感,以及不详的预感,随着激战的进行,逐渐笼罩在女刺客的心头,不住盘旋、呼啸,越发的清晰起来。 然而此际的晨曦心里,却是充满不屑的意味。什么十级的中阶战兵、经验丰富的刺客,果然如自己所料,不过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在先后失去圣骑士这个“肉盾”承担正面阻击,魔法师从旁协助牵制以及辅攻之后,顿时暴露出外强中干的真实面目来,一时头脑发热不说,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之余,敌人连最基本的刺客准则都忘掉了。 所谓的刺客,掌握近身格斗技巧,乃至贴身肉搏的能力,自然是必须的,否则何以执行刺杀的任务,完成雇主的托付重任? 问题是,刺客的安身立命之本,却是清晰的头脑、冷静的思维、承受重压的强大意志力以及控制情绪的能力。一击不中,即行远遁,另择更佳时机再行刺杀,才是刺客遵循的最基本准则,也是一名优秀刺客应该具备的根本性品质,必须时刻谨记,或者说深深烙在骨子里头,永世不忘。 连发出三道中阶防御性法术护体的法师,以及剑盾一体攻守兼备擅长对攻的圣骑士都瞬间惨败,身死道消,舌头都被拔掉了,你区区一个女刺客,虽说层级上头,是比两名同伴高出了足足两级之多,貌似代表着整体战力上的明显优势,可那讲的是整体战力,而不是指正面的强攻能力真的有那么强。老老实实躲起来,抽冷子下黑手,放冷箭,才是正经,远身游斗已是落了下乘,竟敢拿弱项当成主业,和小姑奶奶玩起近身格斗来了! 这也就罢了,勉强还能用伙伴情深、报仇心切来当借口,可鏖战至今,拿着兵器都打不过空手的自己,仍然不懂得抽身却步,就无法以常理衡量了。 敢情真的是脑袋被门缝夹了,嫌命长了不成? 眼见敌人又是抢前一步,一刀当头劈来,晨曦微微一晒,到底是少年心性,正想多戏耍女刺客一会,突然耳朵微微竖起、双目一凝,瞬间改变了主意,伸出的小手手掌形成钳状,朝着呼啸而来的弯刀便迎了上去。 竟是准备直接用白嫩的素手,正面硬挡刀刃!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死心碎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人死心碎 虽说刺客不以肉搏攻坚见长,然而十级就是十级,做不得假,比起同级同阶的骑士、剑士和刀客等步战类型的战兵,或许略有逊色,但整体战力依然是杠杠的,少说也比九级巅峰的剑士要强一点点,否则便无法通过评定。 见到少女这般托大,竟然以素手来迎灌注着斗气的锋刃,女刺客不禁心中一喜,眉头都忍不住跳了一跳,她连忙力掼双臂,给右手的弯刀额外加多半分力道,务求进一步加大杀伤力。左手则变掌为拳,握于手心的四根小型匕首,从指缝之间突了出来。 左拳呼啸着挥出,名师打造的匕首刃尖,组成了临时的小型臂爪,目标是敌人的肩膀,伤敌还在其次,迫使少女无暇改正错误才是主要目的。 白色光芒催发到了极致,原本液体状的斗气,几乎凝固成了实质,流动得极为缓慢。 她已尽了全力。 和预估那样,弯刀率先接敌,手上反馈回来的轻软触觉,让女刺客很是欣慰,还以为利刃已然剖开了少女的手掌,正准备一鼓作气,将她整只手掌给切下来。没想到对面的少女一脸的若无其事,似乎毫无痛觉,只是手上传递回来的力道,猛然变得十分强硬,颇像被钢钳之类的霸道武器一把钳住,弯刀再也无法前进毫厘。 女刺客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明知双方距离如此之近,分神乃是大忌,却依然低头瞄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她顿时吓呆了,少女竟然用三根手指头摆出钢钳钳嘴的形状,便一把钳住了光芒闪动的刀刃!大拇指一边,食指与中指一边,共同承担钳嘴部分的角色,三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加持着满满金系斗气的弯刀,彻底给捏住了! 那可是削铁如泥的寒兵! 近在咫尺,她看得分明,弯刀的锋刃离少女的虎口尚有一厘米不到的距离,然而利刃可是有着斗气的加持,外延出来的金系斗气,锋利程度连她自己都要小心提防,免得一不小心就伤到了自己,按理早该将少女的虎口给剖开才是,怎会连最表层的肌肤都未能划破? 分心需要付出代价。 惊疑不定的女刺客一边卯足了劲,企图将利刃继续朝着少女的掌心进发,一边抬头看向少女,左手手腕意外传来的剧痛,便顺着手臂、肩膀,一直飞快的传递到她的大脑中枢,不断地提醒着她,形势很是不妙。 她这才发现,就在过于专注琢磨异常之时,少女早已顺势握住了她另一只手的手腕,负责担任奇兵任务的手爪,同样在刹那之间,变成动弹不得了! 怎会如此?! 女刺客是又惊又怒,近身格斗中,双臂同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绝对是大忌中的大忌,她再也顾不上强行催发斗气,会不会造成内伤了,意随心动之下,心脏迸发出强劲的跳动,强行运起的斗气,顺着经络高速奔涌,冲到了左右双臂之上,整条臂膀都隐然粗了一圈。 凌厉的目光直射晨曦漆黑的双眸,那儿平淡如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女刺客却深信,她有九成的把握压制住少女的力道,按照常理,身材如此娇小的少女,不可能与十级战兵长时间比拼力气,哪怕身怀秘法也做不到。 无奈晨曦既没工夫、也没心情和她继续耗下去了,猫玩老鼠确实挺好玩,可要分清场合与时机,少女双臂一分,便直接打破了原本的所谓均势,“啪”的一声脆响过后,闪着寒光的弯刀,竟然被少女生生从捏着的部位掰断了! 与此同时,一记膝踢使将出来,重重顶在了女刺客的下体那儿。 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少女微微翘起的嘴角出现,只听她冷冷说道:“别以为你没有蛋蛋,小姑奶奶就会饶了你这一脚!” 诸如“磨镜”一类的荤话,以晨曦的出身,自是不会轻易说出口,可外人胆敢当面用来调戏,就要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身板是否足够厚实,厚实到足以承受得起暴力之惩戒的程度。 奇异而沛然的巨力,瞬间降临到女刺客的身上,从下面的“会阴-穴”直达头顶的“百会穴”,沿路“开枝散叶”、不断反复震荡,来回冲刷,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充斥于女刺客体内各处的护体斗气,一一瓦解、震散。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女刺客就如同被天雷劈中一般,凝聚在身体内外的浑厚金系斗气,尽数被晨曦一膝盖彻底破除,消融的荡然无存。 随着这股子巨力的继续冲击,女刺客再也顶不住了,高挑的身子往后一仰,“哇”的一口血直喷出来。失去斗气的保护,光凭躯体的自身强度予以承受,结果唯有重伤一途。人这么一朝失控,绷紧的四肢自然就向外打开,无力的耷拉着,呈现出来的,是一副任人宰割的弱者姿势。 果然,没等身子摔落地面,晨曦就飞掠而至,面对与前两名敌人一样,张大嘴巴无法动弹的敌人,手指在她的嘴巴里头一钩、指甲一划,就将第三条舌头拔了下来! “脏死了!” 完成了惩戒,少女将舌头随手一丢,看着一手的污血皱起了眉头,一股火焰立马出现在手掌上头,燃尽之时,小手已然回复白皙与光洁的模样。 “看清楚了,飞刀是这样子用的!” 少女手臂一扬,女刺客那半截百炼精钢打造的弯刀,正以极高的速度划着弧线,直接朝着敌人身后的大门飞了过去,无声无息,光芒忽明忽暗,说不出的古怪。 只因紧闭的大门那儿,明明空无一人。 直到一声怒喝与轰鸣,伴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传来,女刺客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变化。 “大......胆!” 仅由两个字组成的怒喝声出现了,前后两个字带出的声效却是截然相反,前头一个字沉闷阴暗、晦涩无比,让人感觉是在闷罐子里头发出来的;后头那个响亮浑厚、中气十足,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几欲吐血。对于濒死的女刺客来说,矛盾的感觉特别的明显。 除了这声气势十足的断喝,中间还夹杂着一声巨大的轰鸣。 一道浑身裹着火焰的身影,疾速杀进了战场,原本拦在他面前的,还有一扇结实厚重、装饰华丽的实木门,此刻竟然毫无先兆的,就这么四分五裂,当场碎成了好几块,打着转四处乱飞。所到之处,自然又是一地的鸡毛,将价格不菲的挂画、雕塑乃至造型精美的栏杆砸得稀巴烂。 只见来者身体前倾,手中一点红光当先晃动,于空中划着刺眼的五芒星,朝着少女杀了过去。 人还没到,红光组成的五芒星,经已先声夺人,“咻咻咻”的发出尖利的啸声,诡异而乖张,加之此人一身耀眼的火光,从声、光两个方面占尽了风头,牢牢吸引了在场诸人的目光。 虽然偌大个中庭,只剩下两人,其中仅有晨曦是傲然挺立着的,嘴角还带着不加掩饰的冷笑。 “住手......” 来人一边飞身跃奔,一边迅速扫了一眼狼藉的中庭。圣骑士与中年法师均已毙命的情况,自是瞒不过他,让他很是心痛,当看到满嘴血污、倒在地上抽搐的女刺客,他顿时大怒,手头的红光又亮了两分,瞪着晨曦的双眼,几乎可以冒出火花来,威压死死固定在少女的身上。 竖起的眉毛结合严肃的表情,让人忽略了他矮矮胖胖的可笑身材,改为放在他高阶战兵的真实身份上头。 内层斗气犹如战甲,凝实厚重;外层斗气彷如战袍,飘逸灵动。正是高阶战兵的典型标志。通身上下一色鲜红的斗气,显然是修炼火系斗气的强者到了。 可惜,矮胖子一往无前的高速冲击,尚未如愿展现惊人的效果,便已被其自身随后发出的惊叫声所打断,气势顿消。 刚刚脚踏实地,他手中的红光猛地炸裂绽放,个头比先前的五芒星还要大得多,色泽更是浓艳到微微发黑的地步,煊赫的架势掩饰下,另一只手已然捂着肩膀,前冲的身体陡然一顿,紧接着再次起动,竟是反向朝着来路,飞速倒退了回去。 他的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内里夹杂着三分惊恐。肩膀上头,插着一截弯刀,犹自微微颤动,正是少女方才掰下来的,弯刀前面那一截! 这一切委实怪不得他,任谁牛皮哄哄的破门而出,刚刚见到敌人的真容,倾尽全力的一击还未凑效,便惨遭当头“刀”喝的迎接,出血导致的强烈反差底下,没直接吓尿裤子,勉强也算及格。 他就这样虎头蛇尾,忙不迭的当了逃兵。 “倒是机灵得很,逃得这般果断,连自家人都不要了。” 晨曦“夸奖”道。 她低头看了看开始呼吸困难的女刺客,微微叹息:“矮矮胖胖的这位,便是马克隆主事吧?虽说最后关头,他把你给抛弃了,不过从远处尽头专程赶过来,隔着门,他就提起了全身的修为,冲着我刺出了这一剑,算是尽力了。无奈见面之后,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得出来,你已经没救了。为了你和我死磕,不值当。” “问题是,区区十一级巅峰的实力,未免有些不够瞧了。”少女摇摇头,“或许他以为,躲回里面,就能和‘那一位’一起,给小姑奶奶制造一个大大的‘惊喜’了吧。” 说完,少女背着手抬起脚,施施然走进了马克隆主事逃窜进入的地方,也即是三楼的贵宾区。 在少女的身后,女刺客逐渐停止了呼吸,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一小滴晶莹的泪珠,缓缓从她的眼角之处滑落,尚未来到脸颊的下方,便已干涸。 人未死,心已碎。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诡异之境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诡异之境 踏着轻快的步伐,晨曦走进了贵宾区,左瞅瞅,右瞧瞧,兴致勃勃地打量起里头来。 这还是她平生头一回见识所谓的“男人销金窝”。俗话说的好,百闻不如一见,与强调威严华丽的宫廷不同,此等专供享乐的场所,讲究的是豪华舒适中透着奢靡,从家具的款式,到陈设的艺术品,再到四周的帷幕与隔断,林林总总,精心摆放的同时,色泽与质地都煞费苦心,布置的很是协调,人一旦步入其中,便会产生宾至如归的感觉,心情再紧张,也会下意识的松弛下来。这一手相当的考验实际功底,非名师之手不能达成。 北阿菲卡的羊毛毯,雪白而柔软,打理的干干净净,踏上去十分舒服; 南阿思翠里亚的黑檀木装饰架,造型别致又优雅,连陈设于其上的异石都倍显古朴; 东珀斯雅的水晶酒具套装,晶莹剔透、线条优美,在柔和灯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 西哥特的葡萄酒,殷红如血,尚未开启,便已散发着别具一格的诱惑力; 中意大洛斯的真牛皮沙发,款式厚重却又高贵典雅,让人忍不住就想躺上去,好好休憩一回; 上述各类精品,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一盆来自毗迩尼帝国的国花周围,种植在白色精致瓷盆之中的鲜花,正盛开着一朵朵碗口大小的红色花朵,浅黄色的花蕊,被大红的花瓣衬托得无比娇艳,反季节绽放的现象,显然得益于魔法师的一番精心养护,不惜耗费宝贵法力的栽培之成果。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沁人心扉,花香的成分居多,其中又有若有若无的清新檀香,悄悄萦绕在鼻尖,犹如情人的眷恋,久久不愿离去。 看着居中设计精巧的舞池,少女连连点头,能因地制宜,将室内空间利用的如此巧妙,殊为不易。 再往前望去,舞池的后面,便是一块块由各式隔断分隔开来的功能区域。层层轻纱环绕,隐隐绰绰,貌似分明,却又看不个中真切,道尽“雾里看花最销魂”的意境之美。远处,更有若隐若现的潺潺流水之声传来,偶尔还会发出山泉独有的“叮咚”响声,若不侧耳仔细倾听,难免会误以为是错觉。 好一个闹市区里、繁华人间的避世桃源,脱俗的所在。 如果说二楼的那整整一层的小包间,是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散发着金灿灿可恩的土豪气息,公然地宣扬着肉-欲之美的欢爱场所,连走廊和通往三楼的楼梯都遍布男欢女爱之物,这再上一层楼的迥异之大,几可说是天壤之别,莫说布置大量房事助兴之用的春宫图、裸妇画像或者雕像,连意味稍稍轻佻一些的摆设之物都不见踪影,偏偏从上到下,大到每一处场景的布置,小到每一个细小的装饰件,都隐含着不可言谈只可意会的荡漾春-情,说不尽的风流,尽显含蓄之美。 仅仅一门之隔,只需轻轻迈过门槛,便从俗不可耐的淫靡欢场,立刻换成令人心旷神怡的轻奢之地,享受真正贵族才能拥有的高贵与舒适,品尝极致的高雅人生乐趣。 只因外在的一切种种,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算不得什么,真正吸引人络绎前来的,才是此处的点题之作,令人梦寐以求的,活色生香。 此刻的贵宾室,悄然无声,似乎那些能让男人乐而忘返的解语花、忘忧草们,并不在此处,或许是被前头惨烈的厮杀声、轰鸣声,吓得花颜失色,逃之夭夭了吧。 少女环视了一圈,见到四周并无埋伏,便微笑着抬起脚,朝着舞池走去。那儿略略往右,有一座小巧的原色木桥,桥下轻烟朦胧,隐隐正是流水传出的地方,不知通往什么所在。 雪白的羊毛毯上,红梅点点,顺着红梅的走向,就是那座小小的木桥。轻嗅一下,还能闻到鲜血特有的那股腥味。 看样子,肩膀受伤滴血的马克隆主事,已经从这座小桥,逃到了桥后面的区域里头,却不料被滴落的血液,出卖了他逃逸的具体方位,落到了少女的眼中。 晨曦依然走得很轻快,很放松,双臂自然下垂,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尤其当她看见桥头附近的栏杆上面,挂着的几盏灯笼,样式颇为新颖以后,笑容变得更盛了,很快就来到了舞池的后面。 在外人看来,少女似乎被优美的环境所吸引,过分陶醉于其中,不但忽略了可能潜在的敌人,警惕性大减,甚至可能连此行的目的,都暂时忘却了。 只有晨曦自己心里明白,既然都清楚了敌人的具体身份,又怎么会犯下疏忽大意的错误呢? 既来之,则安之。 舞台既已搭就,静候自己的到来,那么,何妨便当一回角儿,隆重登场呢?说不定,会有惊喜出现的呢。 果然,当她一脚踏上舞池后方的木地板,情况发生了变化。 仿佛那小块木地板,就是触动陷阱的开关一般,少女的前脚掌刚刚落地,尚未真正踏实了,一刹那间,栏杆上头的其中两盏灯笼就自行点亮了,幽幽的灯光,明灭不定,也不知道是否此处的下人太过懒惰,连里面快要燃尽的蜡烛也忘记更换,总之问题很不正常就是了。透过薄薄的灯笼纸,昏暗的灯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照得四周一片惨淡,连周边诸多实物都在微微摇曳。 随着灯光的亮起,微弱的“嘶嘶嘶”从远处而来,原本温暖如春的室内,在这点声音出现之后,短短的几息之内,气温就急速下降,变得阴冷刺骨,阵阵寒气,从四面八方同时朝着少女涌来,将她的娇躯包裹在内,竟然连脚下的木地板缝隙里头,都有丝丝寒气从中渐渐渗透出来。 莫名的呼啸声登场了,阴森森的,既像狼嚎,又有点像人在哭泣,而且是偷偷啜泣的那一种,分不清楚男女,忽隐忽现,紧接着,啜泣声变得清晰起来,只是声音忽前忽后,时而来自左侧,突然又变成了右边,不断变换发出的地点,令人很想察看个究竟,却偏偏就是捉摸不定。 很轻易的,便让人联想起“鬼泣”这个词语,胆都发寒。 最令人恐惧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突然完全消失的普通亮光。 在两盏灯笼被点亮之前,室内的光线原本很充足,虽不至于用“亮堂堂”或者“亮如白昼”来形容,却是处于最为合适的程度,依靠来自各方、布置得极为巧妙的各种点光源的组合照射,贵宾室内明暗得宜,随手便营造出舒适柔和的光线来,既能令客人放松心情,看得清楚身处的环境,又不会过分明亮或刺眼,导致产生不必要的紧张情绪。 然而此刻,这些使人心安的光源,通通都在同一时间,悄然熄灭了。 如同被一只硕大的盖碗所罩住,来自各方的光线瞬间消失,摆在眼前的,只有桥头栏杆上面的那两盏灯笼,仍在散发着幽暗的光芒,勉强维持着方圆五六米的可视范围,其余地方则是漆黑如墨。即便是以少女的高超眼力,定睛看去,也只能看得见隐隐约约的一些大小阴影,根本无从辨别。 黑暗中,窸窸窣窣、鬼影幢幢,仿佛就在离少女不远的黑暗之中,潜伏着无数可怕的生物,甚至是恶鬼一类的东西,正悄然结伴而至,随时准备冲出来噬人,看着就吓人。 未知,才是最令人恐惧的。 晨曦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对! 落脚之处的生硬触觉,使得心细如发的少女立即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面,脸色顿时一变。 她记得很清楚,这一路走来,哪怕是路过的舞池,都是上好的柚木地板铺就,仅是以颜色的深浅不同予以划分功能区域,软硬适中,走起来很舒服。可眼下的地面,却是一大块的青色岩石,硬邦邦的,看上去就透着股冷漠与生硬。 少女眨了眨眼睛,似乎想看穿障眼法,又接着重重跺了跺脚,无奈靴底反弹回来的力道表明,脚下踏着的这一块,就是强度十足的正宗岩石,如假包换,厚度很足不说,而且很可能连石头的下面,都是实地。 这怎么可能? 明明是从二楼上来的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死心,连忙又扭头朝着石块两旁的地面看去。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入眼处,尽是一水的青色岩石,无论规格、大小,还是表面上的质地、纹路,都和她脚下的这块几乎一模一样,若说青石有表情的话,都是完全相同的冰冷无情,交接处的缝隙很小、很均匀,显然铺工精湛,绝非急切间偷偷换上的可比。 话说晨曦又没聋没瞎,就算想当着她的面,将地上的木地板给换成石材,也没有“作案”的时间和空间才是。这点把握,少女是绝对有的。 于是她迈开脚步,向右边走过去,每一步都重重踩下去,结实、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证明她看到的一切,踩着的石头,并不是幻觉。 当一堵望不见高度的青石墙,出现在少女面前的时候,她的脸色开始发白,忍不住伸出手指,敲了两下石墙,随即干脆握起拳头,狠狠捶了好几下青石。无奈,冷酷的现实告诉她,这是一堵毫无虚假的石墙,至于墙身的厚度,更是到了坚不可摧的地步! 晨曦咬了咬牙,转身朝另外一侧走去,她很肯定,方才进入的贵宾室,绝无可能只有这么点宽度,仅仅从大约中间的位置向右走了四步,就碰到了实墙。 这一回,比前一次多走了三步,然而七步之后就遇到的青石墙,使得少女有些慌张起来。这岂不是说,两堵实墙夹着的整个空间宽度,不过是区区七步的样子! 少女猛然回首,准备从来路退出去。 敌人对于她的反应,无疑有了极其充分的预计,提前做好了细致的安排。 刚迈开脚步,少女便赫然发现,身前不过两三步之遥,一堵极其相似的青石墙,彻底堵死了她原路返回的设想,望不到顶的石墙,借助阴暗的光线,在地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一如投射于此际少女的心头。 她想都不想,冲着青石墙便是一脚踹去,低沉的锤击声过后,少女恨恨地收回了脚,动都不动一下的石墙,郑重宣告了她以暴力打开局面的企图,已然正式失败。 换句话说,除了充满未知的小桥一面,少女的左右两侧,以及来时的大门,已被凭空而来的三堵厚重青石墙,堵得死死的,毫无离开的余地。 眼前惊人的一幕,明显超出了晨曦的想象,她开始微微颤抖,俏丽的脸庞,自她踏足“汤姆三叔的小屋”以来,首次流露出了恐惧的神情,脸色发白,连娇嫩的红唇,都嗫嚅着。 一阵巨大而诡异的吼叫声,打破了几近沉寂的气氛,然而响声过后,诡异的情形变得更加明显。 只因那是,极其类似蛤蟆发出的叫声。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桥之上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小桥之上 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就算有密闭空间的辅助与加成,再怎么使劲叫,也不可能会产生吼叫的效果,除非,有什么极其特殊的情况。 晨曦扭头望向了左边的角落,那儿,正是诡异的吼叫声发出的地方。 在两堵实墙交界之处,一只大半个成年人身高,浑身青黑色的超大个头癞蛤蟆,正瞪着一对蹴鞠球般大小的怪眼,对娇俏的少女“蛙视眈眈”,目光之凶狠与肆无忌惮,看得她浑身不自在。这等个头的癞蛤蟆,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四个字来形容,早就达到了颠覆物种的程度,别说澶品尔城乃是普通人居住的内陆城市,即使是人族与魔界交界之处,号称“禁忌之森”的广袤密林,都不曾存在过。 自打灯笼的幽光亮起,怪事就一件接着一件,陆续有来。 无需走进前去看个究竟,晨曦都很肯定,这只目前依旧蹲着、站起来铁定比自己要高的古怪蛤蟆,和三堵实墙一样,都是这处诡异空间“产生”,或者说是“变化生成”的东西,准确的说,比实墙出现的还要稍微晚上一些。癞蛤蟆的身上,到处都长着脓包,好些已然破开,腥臭难闻的怪味,从流出的脓液里头,直传到少女这边,让她很有呕吐的冲动。若是方才上前察看青色石墙的当儿,那里老早就蹲着这么一只硕大的癞蛤蟆,嗅觉何等敏锐的少女,根本不可能被瞒过去。 人们常用“头上长包,脚下流脓”来形容和讽刺坏人,天晓得这只全身流脓的癞蛤蟆变异“坏种”,是如何瞒天过海,被生生弄到晨曦面前来的。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癞蛤蟆仿佛察觉到少女心中的恐惧,竟然朝她咧嘴一笑,伸出了舌头来! 一股子怪异的腥味,顿时充斥着四周,顺着舌尖滴落到地面的涎液,“滋滋”作响,发出的臭味比起它身上的脓液来,还要恶心不知多少倍,晨曦一时间,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很自然的,少女朝着小桥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脚步。 大部分的女孩子,天生就是颜控,从小就爱清洁,诸如癞蛤蟆这类看着就觉得肮脏、恶心的丑陋生物,往往是避之不及,唯恐沾染上一丁半点的脓液上身。晨曦显然也不例外,哪怕明知道异变之始的两盏灯笼,就悬挂在小桥前头的栏杆上,试问这座小桥,又怎么可能是好相与的所在? 然而此际的少女,早就被不断出现的各种怪状,吓得有些魂不附体,竟然真的就这么慌慌张张的,奔着小桥快步走去,生怕走得慢了,会被腥臭的癞蛤蟆生吞进肚子里头去,变成肮脏腥臭的一部分。 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对于少女这阵子的表现,那是相当的满意,节奏混乱的脚步,证明此前对她的判断,说一句八九不离十都过于保守了,用料事如神来描述还差不多。 武力值再高,毕竟岁数摆在那儿,经验和阅历严重不足,心理承受能力更是大幅度存疑。孤身一人出来闯荡,顺风顺水也就罢了,万一遭受严重的挫折,或者面临从未遇见过的严峻考验,身边缺乏长者可供依赖的缺点,就会被无限的放大,光是自个吓自个,都足以使其彻底精神崩溃。 现在,是时候在她脆弱的心灵上面,压上最后的那一根稻草了。 自认珠玑在握的控制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发动了下一步的攻势。 颇有几分慌不择路的少女,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了小巧的木桥前方,走得近了,才发现桥头的第一根栏杆上面,雕刻着桥的名字。 “奈何桥?怎么会是‘奈何桥’?” 标准而工整的大陆通用字体,使得阅读起来毫无难度,少女轻声读着桥名,一下子便是花容失色,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莫非,我已经死了吗?” 众所周知,这“奈何桥”乃是通往阴司地府的咽喉要道,唯一的官方入口。亡灵只要踏上了奈何桥,喝下那碗“著名”的“孟婆汤”,就意味着与前尘往事正式告别,过往的种种,人与事、恩和怨,在喝了这碗汤之后,尽数忘得一干二净,化为乌有。 难道说,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然着了敌人的道,成了亡灵之路上的一份子,懵懵懂懂的,被阴气牵引着,自行来到了鬼门关前? 那么,孟婆呢? 晨曦奓着胆子,瞅了一眼小桥的另一边。 果然,现实没让少女失望,身为隶属奈何桥的一名资深公门成员、标志性人物,专门负责把守此地的“孟婆”,正端坐在桥尽头的一张四四方方的凳子上,身前一张方形小桌,上头摆放着一摞的小瓷碗,瓷碗的外层色泽斑驳,褪色褪得比较严重,不少还带着大小不一的豁口,一看就知道使用的年份相当不浅,被喝汤的亡灵不小心给磕坏了。孟婆的身旁则放着一口大锅,下头的炭火烧得不算太旺,火光瞅着阴森森的,一点热气也无,而锅里面则是热气腾腾,烟气甚重,骤然间看不清楚汤汁的颜色。 或许是感受到少女的目光,正低头拿着汤勺搅动大锅的孟婆,缓缓抬起了头。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惨白惨白的,妖艳的红唇,呆滞却分明饱含冷漠与绝情的眼神,从孟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头,笔直地射到少女这边,上上下下,来回扫视着。 慢慢的,孟婆一侧的嘴角轻轻翘起,阴恻恻地带出一个笑容来,仿佛是对少女的前来表示热烈欢迎。 估计是守在桥上确实太久,日子很无聊,太长时间没有笑了,孟婆面部的肌肉僵硬的厉害,笑得极其勉强,这么动作稍微大点,那张胖脸上头的白色粉末,便扑簌扑簌直往下掉,让人看了就揪心。这么些不靠谱的伪劣化妆粉末掉进汤锅里,会不会影响忘川河水与“八泪”精心熬制良久才能得来的“孟婆汤”功效,结果亡灵带着前尘往事昔日恩怨重新投胎,闹出一生下来就会说话,稍一长大成人便要不远千里寻仇之类的乌龙事件? 届时的乐子,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喉咙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少女咽了咽口水,楞在原地,瞪目结舌的,好几息之后,她终于眨了眨双眼,小心脏才开始不争气的,砰砰一阵乱跳。 几乎可以用寂静来形容的环境之下,“砰砰”声越来越响,越演越烈,到了后来,连地面都隐隐有些震动。 晨曦更加诧异了,若是自个心脏跳动的这般剧烈,怕是要么即刻爆裂而亡,要么干脆从胸腔里面挣脱出来不可,效果怎么可能这么夸张? 她感到很不可思议,于是连忙环顾四周,查找异常,身后左侧的黑暗之中,一个魁梧,甚至可以用巨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足足将近一丈的身高,光着膀子的上身,到处都是一块一块硕大的肌肉,即使是幽暗的灯光,也难掩那油光锃亮的胸肌与腹肌,一双遒劲颀长的胳膊,上头青筋暴跳,紧身裤下的腿部肌肉,鼓鼓囊囊,厚实的大脚掌每踏出一步,都带起四周一阵一阵的抖动,诉说着孔武有力之现状。 来者单手拎着一把双面巨斧,光斧头的单面钺身都有中型的脸盆大小,一亮相,自然而然便带着股强大的震慑力。比起武器,更具有威慑力的,是它的长相与表情,大号铜铃般的双眼目露凶光,红彤彤的,死死盯住娇小的少女,不时从鼻尖喷出的那股浓郁的热气,使得头上那对又大又弯的牛角,尖端之处的寒光又变得更盛了几分。 是的,脖子以下,是大了好几号的人身;脖子往上,是活生生的一颗牛头,头部肌肉灵活、表情生动、真的不能再真的一颗牛头,甫一登场,便将“狰狞”二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随着不断的踏步向前,牛头人身的怪物,很快就拦在了少女的身后。彼此的间隔,不过是区区几步路而已,以牛头怪物手中巨斧的长度而言,只需轻轻挥动武器,斧钺就能直接攻击目标。 少女先是看了看对手那柄尺寸惊人的双面巨斧,然后又抬头仰望着这么一“头”怪物,小嘴巴不由张得大大的,艰难地吐着字,说了一句,道:“牛头......牛头?” 此“牛头”非彼“牛头”,说的是阴间地府的十大阴帅之一,“牛头马面”中的牛头阿旁,力能排山,专门负责带领其他阴差,缉拿造孽作恶的鬼魂、不肯按律前往阴间报到的亡灵,据说见到阴帅牛头,再凶残的亡灵也会被吓得手脚酥麻,乖乖束手就擒。 “哼!” 深知自个形象鲜明,眼见少女认出了他的显赫身份,牛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之意很是清晰,眸中的红光同样充满藐视。缉捕企图逃脱阴司审判的亡灵,乃是上天赋予牛头的神圣使命,自身法力高强,外加本职所在,使得他面对一切亡者,无论其生前地位何等的尊贵,怎样的桀骜不驯,都有居高临下一概予以俯视的底气,当然也包括少女在内。 此乃天地法则赋予牛头的碾压之力。 晨曦显然被牛头的突然出现,吓得很是不轻,为了避开来自阴帅的强大压力,竟然一连又倒退了好几步,直接退到了“奈何桥”上。 “唉,既然都来了,只能说明你命该如此。” 孟婆带着无尽的沧桑之意,叹息道:“踏上了奈何桥,就乖乖喝下这碗‘孟婆汤’,早点往生去吧。” 边说,她边给少女舀了碗汤,伸手递了过来,浑浊的双眼直视少女双眸,隐隐有着几丝异样的精光在闪动。她的动作一如语速,很慢,略带亲和,却又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听了孟婆的话,少女眸中的神采渐渐暗淡下来,俏脸生出几分呆滞的模样,提线木偶般转过身来,朝前挪动着,蹭到了她的跟前,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端着的小碗。 隐约还能看出是天青色的小碗之中,汤色浑浊,随着袅袅烟气升起,古怪的味道扑面而来。 晨曦抬起头,可怜兮兮地问道:“不喝行不行?我记得很清楚,我还没死啊。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到了奈何桥上呢?”表情极是哀婉,让人看了就觉得心碎。 孟婆显然也是于心不忍,长叹一声,道:“唉,众生皆苦呐。试问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踏上这条亡者之路,喝下这碗‘孟婆汤’呢。” “可怜的孩子。你早在踏入三楼这道门槛之时,便已香消玉殒,唯有你不自知罢了。天道轮回,谁也违逆不得。‘孟婆’再是同情你,也无奈规则本身如此。你还是早点喝了汤,到判官面前,多说些好话,讨个好点的下辈子出身吧。” 温言开导着少女,孟婆一脸的慈祥,只是那只胖乎乎的手,又将瓷碗朝着她递前了些许,眼中的异样精光,又悄然多加了几分。 “可我还没和我的诺尔默哥哥成亲呢!” 晨曦泫然欲泣,跺了跺脚,求告道:“我说过,要给哥哥生个大胖娃儿的!这还没来得及兑现,怎好就离他而去呢!”她颤抖着双手,哪怕已然放到了瓷碗边上,就是不愿意接过碗来。 “前尘往事,尽是虚幻!” 孟婆沉着嗓子说道,随着劝说力度的加大,无形的力场笼罩着少女,“现在乖乖喝下去,说不定缘分未尽,你和你挚爱的诺尔默哥哥,尚有重新见面的一日。一旦错过了投胎的时辰,心生妄念,错投入了畜生道,甚至是饿鬼道之中,怕就永世再难与情郎相见了!” 这最后一句的语气,说得尤其的重,内容更是直击人的内心深处,触动最柔软,也最为脆弱的那一根心弦。 闻得此言,少女浑身一震,这才麻木地接过了瓷碗。 漆黑的双眸,再也不见一丝往日的灵动,仅有的,是那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掀桌动武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掀桌动武 是啊,正如身前的孟婆所说,现在投胎的话,只需再过十来年,便已又到了及笄之年,若是天可怜见,两人缘分未尽,自是还有相见乃至相认的一刻,缘法玄妙,阴差阳错底下,再续前缘也未可知; 若是一意孤行,将时间都白白浪费在了这条“奈何桥”上,错过了原定的吉时,变成和传说中某位倒了八辈子霉的水军元帅那样,误投了猪胎,届时哪怕情郎一片痴心,空守到了年近四旬仍未娶亲,见到了化身为小猪的她,也认不出来啊! 以诺尔默哥哥的一手好厨艺,白白胖胖主动扑过去抱大腿的她,被爱郎亲手做成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可能性倒是更加大一些。 尽管从孟婆手中接过了盛有汤汁的瓷碗,少女犹自一脸的挣扎,眼眶都红了,好几次艰难地将瓷碗放到嘴边,嘴唇哆哆嗦嗦的凑上去,眼看着就要一饮而尽,不知是否对爱郎的牵挂委实太重,重到占据了她的全副身心,思绪紊乱,手足无措,犹豫了半响,就是不肯真正喝进嘴里。 一时间,急得孟婆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张胖大的圆脸上头,竟然渗出了几滴汗珠儿来,那么厚实的粉底都压不住。 少女明明已被说动,偏偏就是不肯就范,这可如何是好? 她再也按捺不住了,一缕寒光从浑浊的双眼一闪而过,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悄悄用掩于袖中的手捏了个法诀,发动了最后一个棋子。 “兀那女娃,好大的胆子!一味赖在桥上,哭哭啼啼,不肯按律喝汤。须知这阴司不比那阳间俗世,律法森森,公正严明,绝无半点通融与徇私枉法之余地。” 一阵阴风刮过,奈何桥上,孟婆的身后不远,现出了一位身穿白衣、头戴尖尖白帽、满脸煞白之辈,帽上竖着写有“一见发财”四个鲜红的字样,手执一条明晃晃、亮闪闪的长长锁链,另外一只手指着晨曦,声色俱厉地喝斥道: “再敢行此违逆之举,小心拿铁链锁拿了你,发往十八层地狱受罪。到了那个时候,可别怪本无常心狠手辣,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呵。” 白衣白帽的经典形象,与前头出场的“牛头”一样的无比鲜明,妇孺皆知,加上自报家门“无常”,听着看着都知道,乃是十大阴帅之中,民间尊称一声“七爷”的“白无常”,大驾光临了。 身负接引重任的白无常,通常出现在相对高级的轮回当中,身份普通一些的亡灵,根本没资格惊动他老人家的大驾。当然了,如果碰到了一根筋的死者,死活不愿前往阴司地府报到,当心被“七爷”一棍子敲晕了带走就是。 至于被发配到十八层地狱接受刑罚,那是犯下相当严重的罪行了。 “阴帅何须如此。看这女娃儿也可怜的紧,还请‘七爷’稍微宽限些个,且容她自行改过了便是。” 孟婆及时劝解道:“你这孩子,再不好生喝下‘孟婆汤’,便是孟婆我再如何拉下脸来为你求情,也绝难从‘白无常’大爷的手中,将你拯救出来。万一发配往地狱里头受苦受刑,就永生难与你的情郎相会喽。” 唏嘘与拳拳回护之意,纵使铁石心肠,也会有所打动。 果然,历来以铁面无私著称的“白无常”听了,重重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开口逼迫少女,仅仅用无形的目光,锁住几步远的娇小身躯,同时不断晃动着手中的锁链,“叮铃当啷”直响个不停。 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缉捕少女的架势。听到没有乖乖喝下手中那碗孟婆汤,便要与罪大恶极的凶徒一道,前往十八层地狱受刑,永世不见天日,少女委屈地瘪起小嘴巴,晶莹的泪珠儿在眼眶里头直打转,双手捧起小瓷碗,再一次放到了嘴边。 一番做好做歹,配合的天衣无缝,看着微微翘起一头的瓷碗,孟婆暗中松了一口气,一脸慈祥的注视着少女,准备倾耳聆听汤水被一股脑儿喝掉的美妙声音。 精心熬制的汤汁,配方独特,里头添加了分量绝对够足的十多种珍贵药材,功夫再强、意志力再是坚强之人,只需喝上这么一小碗,都要变成软弱无力的小羊羔,昏昏沉沉睡过去。 诸如这般娇俏可人的少女,醒过来的时候,早就变成了身无寸缕的小白羊,任人鱼肉了。 桥上的“白无常”、桥头边的“牛头”、齐齐停下了脚步,眸中的冷冽目光,也变得没那么阴冷。虽然过程略有波折,总算是有惊无险,平平安安拿下战力惊人的少女了。 唯有同样悄悄朝着桥头挪动,目露凶光的那“头”癞蛤蟆,不但眼中的阴鸷与恨意不见一丝减少,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身上的大小脓包尽管不再流出脓液,恶心的味道却不曾稍减,探出嘴巴的猩红舌头,犹自不时轻轻抖动几下,间接反映出癞蛤蟆颇为激动的心理变化。将将停留在灯光照射范围外头的诡异身影,与周围漆黑浓郁的夜色融为一体,散发着无比危险乃至变态的气息。 “听说‘孟婆汤’乃是用这‘奈何桥’下流淌千年的忘川河水熬制而成,还要以‘八泪’为引,色如醇酒,分成甘、苦、辛、酸、咸五种口味。” 谁曾想,晨曦突然抬起头,问孟婆道:“你给我舀的这一碗,到底是什么味的?” 孟婆心中“咯噔”一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为了避免另起波折,将大好局面草率葬送,她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勉强笑着回答道:“女娃儿,因你生前杀戮太甚,动不动就取人性命。这一碗,乃是取个‘苦’味,以示惩戒之意。” 缓缓解释着,藏在宽大袖子中的那只胖乎乎的手,早已悄然紧握,指甲都深深刺到了手掌心里头,否则,搞不好便要跳将起来,即刻暴走。 对于少女的怨念,实在是太重了,一不小心就说了出来。二楼、三楼躺下“永眠”的那些人,可都是她手中的骨干,远的不说,光门外那个日常用重金养着的“三人组”,就不知花了她多少的金克恩,赔上多少个从事特殊性质的美貌女子,免费提供服务。结果呢?被少女像杀鸡那样,三下五除二的,轻轻松松宰杀个干净,“吱”一声的工夫都没给。事后就连一路飞奔着去救援的马克隆主事,也给少女一剑刺伤,连魂儿都快吓没了,逃得那叫一个狼狈。 少女孤身一人对她组织成员造成的重大打击,没个两三年时间,都别想恢复过来,期间窝工导致的无形连带经济损失,以及心灵创伤,更是远远无法估量。即使药翻少女之后,再如何往死里头折磨,尽情蹂躏,估计都无法抵消得了。 孟婆此际心头的恨意,都快要凝成实质,压抑不住外放了。 “不要。我喜欢麻辣味的。” 晨曦将瓷碗朝对方使劲一推,很不客气地说道:“马上给换一碗。不然小姑奶奶绝对不喝!”语气那是相当的认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下别说当面的孟婆了,连悄然包围着少女的另外三人,都尽数傻了眼: 天呐!这少女到底是从那儿冒出来的,这么彪悍!见到了棺材都不流泪。不对!是见到了“孟婆”、“牛头”和“白无常”的恐怖组合,没被吓晕过去就不说了,还敢公然耍小性子!这年头有谁听说过,亡灵因为嫌弃孟婆汤不合自己的口味,胆敢要求孟婆调换另外一碗的,态度还如此恶劣? 还有没有将地府放在眼里了? 一伙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呆滞的模样,和中了大范围的高阶“石化术”有的比。除了首当其冲的孟婆,被气得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打摆子,她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少女说道:“你......你你......” 足足“你”了好几声,可怜的孟婆都没“你”出个明白来。饶是她自诩足智多谋,藏身于暗处操纵组织多年,所谓见惯了大风大浪,竟是被初出茅庐的少女,呛声呛得毫无章法,使劲咽了好几下口水,都没喘过气来,颇有被直接呛晕过去的趋势。 “我什么我?再敢拿脏兮兮的胖手指着小姑奶奶,别怪我把你手指头都给掰下来!” 晨曦可没打算惯着她,紧接着补刀道:“据说汤引里头的第八味,乃是当值孟婆所流下的伤心泪,瞧你这副德行,又何来伤心一说?就算真从你这对黄金狗眼里头,勉强挤出几滴所谓的眼泪来,又能起到什么功效不成?弄坏整锅汤还差不多!” 口头说完对孟婆的人身攻击,少女素手一扬,手中的小瓷碗,连同里面满满的一碗“孟婆汤”,已然闪电般的砸到了“白无常”的脸上! 可怜的“白无常”嗷嗷叫嚷着,应声倒地,晨曦随手便提起整口大锅,劈头盖脸地朝着“孟婆”的大脑袋扣了下去! 滚烫的汤汁顿时浇了孟婆一身,高大肥胖的她,坐在小小的四方凳上,本来就颇为将就,根本无法逃脱得了快如闪电的这一击,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便是一黑,一口大锅早已不容分说地盖在了头上,汤汤水水什么的,夹杂着不少的药材,顺着她的头颈,一直浇到了脚底,把她浇成了如假包换的“落汤鸡”。 脑门挨了这么一记重扣,孟婆是眼冒金星,摇晃了两下肥硕的身躯,终究是招架不住,一跤跌坐在桥面上头。什么掌控亡灵的嚣张气焰,早都被汤水的本来面目,忘川河水给彻底浇灭了。前提是,那得是真正的忘川河水。 “大胆......呃!” 勃然大怒的“牛头”,扬起了手中的双面巨斧,刚刚怒吼了一声,少女矫健的身影已从桥上跃起,飞身而至,一拳打在了它的胃口那儿。由于双方的体型差距太大,少女小半条胳膊都陷进了肌肉群中,搞不好会让人误以为,彻底洞穿了对方的躯体。 威严喝斥的话仅仅说了前面的两个字,便被粗暴地打断了,“牛头”立刻住口,双膝麻溜的下跪,魁梧的身躯软了下来,一双颀长的手臂,同时捂住了遭受暴击的胃部;原本狰狞凶恶、冒着红光的牛眼,此刻瞪得又大又圆,高高凸起,泪水涟涟;嘴巴则是能张多大,就张多大,吐出了牛舌“呵呵”连声,连多发一声惨叫都不能。 怪不得它呀,晨曦出了名的下手重,别说这牛头人身的怪物,眼下不过是区区八级的战兵,就算比它高两三级的魔兽,挨上少女没轻没重的拳脚,少说也要到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否则别想爬起来觅食。 满脑子控告少女“虐畜”罪名念头的它,就这么撅着屁股,直接趴在地上,晕了过去。 姿势很不雅观。 至于那把厚重的双刃巨斧,自然随着兵器主人的晕厥,毫无展示威力的机会,才被举到半路,便“嘭”的重重掉落在地,倘若将木地板给砸烂整整一大片,木屑乱飞,也算成功逞凶的话。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戈一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反戈一击 一拳打趴下了“牛头”,晨曦脚一蹬地,顺势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娇叱一声道:“中!”娇小的身影疾如奔雷,竟然就这么背着身,反手一剑,连人带剑掠向了那头诡异的癞蛤蟆! 匹练般的电光闪起,快得令人难以想象,附在匕首上头的白光看着似乎微弱,却透着股出自上苍的雷霆之力,古朴而悠远,煌煌之威,势不可挡,尚未近身便带着“必中”的恐怖意味。 癞蛤蟆瞬间感到头皮直发麻,浑身都被窒息的感觉所笼罩。明明身处幻境的乃是敌人,受到环境影响与秘技压制的,理应是少女才对,他却有种苍茫大地之间,仅剩下他独自一人,面对传说中的天地雷劫,随时都可能被狂暴的雷霆撕得粉身碎骨的错觉。仿佛,他才是误中圈套、真正被算计的那一个。 错觉直接反映在脑海里头,一切实在太过逼真,只见夜色如墨,群星暗淡,浩瀚的星空下,他孤零零的身影,落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视线的尽头,是绵延千里、如蛇般蜿蜒匍匐的群山,此际只剩下一条隐隐约约、弯弯曲曲的黑线;近处,是一片一片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戈壁,粗糙的大小石块无规则地散布在各处,凌乱而单调,没有一丝生气;脚下,是一处微微下陷的沙漠,位于整个荒原的最低洼部分,细如粉末的黄沙,站在上面软绵绵的,毫无着力点,很是费力,不要说腾空跃起或者飞奔,动作稍微大点都很吃力。身处这样的洪荒境地,他本来就矮的躯体显得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卑微的连一只蚂蚁都不如。 干燥冰冷的空气中,一股强烈的杀机牢牢锁定了他,自星空尽头跨越时空而来的雷霆,拖出长达千里以上的电光残影,浩大无匹、无可抗拒,带着毁灭的气息,直奔他的头顶劈了下来! 天地杀劫之威,委实超越了常人的想象,明知尚离着大半个天际的距离,也能感觉得到雷霆蕴含的无上之力。随着距离的缩短,大地开始战栗,不远处的石块,从地面径自跳了起来,朝着他的低洼所在跳动而来,借助狂风的力量,“噼里啪啦”敲击着戈壁那坚硬的地面。脚下的黄沙,如同烟雾般逐渐升腾、搅动,而四周原本冷冽的空气,早已被从天而降的高温所炙烧,不断散发出热力,沙漠变成了蒸锅,温度之高,令人难以忍受。 眼见着此处已成死地,他想要飞身跃起逃离,却发现周边的压力之大,早在不知不觉间达到了临界点,狂风呼号,直吹得人眼睛生痛,双腿有如陷在深不见底的沼泽里头,连拔出腿来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腾空而起了。 堂堂高阶战兵,竟是陷入了想逃,逃不了;想挡,挡不住的必死境地! 绝大的绝望感,瞬间占据了他的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眸中倒映着可怕的电光,仅仅闪动了两下,雷霆便已撕开黑暗,迫近身前,闪避根本来不及了,癞蛤蟆望着雷霆划出的预定路线,浑身毛发都自行竖了起来,他硬着头皮,“哇呀呀”怪叫着给自己鼓了鼓气,朝着少女吐出了长舌。 猩红的舌头顿时变得倍加煞红,热力四射的红光包裹之下,舌头中线彷如一柄造型古怪的长剑,剑身出奇的细,又出奇的长,借助烈火般红光的加成,凶煞之意直追上古时期之猛兽,一招一式充满桀骜的意味,远非寻常剑气的锋锐可比,“怪舌”高速颤动着探出,直奔少女的后心刺了过去! 漆黑的夜色之中,“五芒星”再度亮起,一出手,便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摄人心魂。 疯狂舞动着的红色亮光,以极高的速度,在空气中划着直线,描绘出五芒星图案的每一处细节,仅仅一刹那的工夫,就已催发至浓郁之极的境界,五芒星的每一条边,每一个角,其实都是由无数细小的火舌构成,随着一笔一划的精心勾勒,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描绘,从鲜红色迅速转化为深红色,又从深红色瞬变为接近黑色的地步。炽热的高温,伴随着“嗡嗡嗡”的剑刺之声,发出“噗嗤噗嗤”的烈焰燃烧声音,连同偶尔几声由于温度太高,导致的空气炸响之声,共同组成一阵混响,密密麻麻,毫不间断。 烈火与高温凝就的五芒星,就这么朝着少女的后背,顺时针盘旋转动着,飞速击出,星图所在,足足覆盖了她的整个上半身,外侧的五个锐角,分别对准少女的头部、双肩以及两胯外侧;内侧的五个钝角,则将后背对应的胸腹要害以及腋下软肋,通通囊括在杀伤范围里头。 只要刺中了上述部位的任何一处,都能给少女带来致命的伤害。 这头面目狰狞、造型诡异的“癞蛤蟆”,正是马克隆主事借助幻术所化,受伤败退的他,及时得到同伴幻术的强力支持,本想凭借可怕而又恶心的蛤蟆外形,瞒过战力惊人的少女,进而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到她的身后,借机报肩上飞刀之仇。不料敌人不但未被幻术所惑,反而机警过人,趁机摆了他们一道,戏耍之后逐个击破。 面对晨曦索命般的一击,马克隆主事已然将压箱底的本事都拿了出来。惶恐万分底下,火系斗气爆发得太过激烈和仓促,汹涌的斗气,顺着他的全身经络,自丹田气海出发,飞速蔓延到双手上面,犹如泛滥的洪水一般,所到之处,无论肌肉还是经络,都被过于澎湃的火系力量所冲刷、损伤,源源不断的驰援斗气,演变成一轮又一轮,持续不断的突击和洗劫,肆虐着他的躯体内部,到处都以明显的刺痛感,提醒着他内伤的不断加剧。 然而亲眼目睹过少女的杀伤力之后,他再也没什么“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顾忌,只管咬着牙,忍着身上的刺痛,拼命将斗气输送到目的地,也即是主攻的右手,主防的左手上面。 迈不过眼前这道坎,说什么都没用了! 一根又一根的青筋,突起并暴露在皮肤上头,剧烈地扭动着,看着就像雷雨天气之前的蚯蚓,忍受不了地里面的极度闷热,明知危险,也要跑到地上透透气的举动,疯狂中带着深深的无奈,以及时日无多的控诉。一条又一条的青色“蚯蚓”,迅速转变成黑色,随即黑色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并且渗透了过去,形成了遍布全身表面的黑色罗网。那是马克隆主事体内的毛细血管,开始承受不住过多过旺的气血,霎时间过度膨胀而导致的迸裂现象。 再接着继续输送,斗气的过载程度,别说肌肉与经络等软组织,即便是坚硬的骨骼都隐隐有些受不住,“噼噼啪啪”脆响个不停,听着倒是和街边炒豆子的声音,颇有几分相像。 都说人是矛盾的生物,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能体现出这个特点。马克隆主事此刻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说明,力量充盈乃至大幅度超出躯体的承受能力,自然对他的肉体造成很大的损伤,然而肌肉越是酸麻胀痛,骨骼越是刺疼明显,他的心里面反而越踏实,越没那么的恐惧,因为这意味着,他正掌控并驾驭着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虽然为时很短暂,而且属于饮鸩止渴就是了。 牙龈都咬出血来的他,鲜血顺着嘴唇,流得整个下巴到处都是,加上满眼的血丝,看上去彷如地狱里头潜逃出来的恶鬼,狰狞的同时,是那满满的凶残与暴戾,牺牲似乎是值得的,赶在接战前的最后一秒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的主事大人,终于达成了绝技施展所需的一切前提条件。 右手刻画出来的“五芒星”,光芒内敛,气势雄浑,烈火进化成了黑火,周边尽是发白的迹象,光线隐隐有些扭曲,显然达到了“白热”的高深境界; 左手手掌竖起,以掌心为圆心,大量斗气凝成一面圆圆的半身盾牌,护住了躯体上部的各处要害,完全实质化的斗气,足以承受高阶战兵的全力一击; 身上的红色战甲,内层色泽深沉、凝练,贴身保护,外头还有一层缓缓流动的液态状烈火,形同战袍,予以拱卫。二者虚实结合,软硬兼顾,带给他强烈的安全感。 他相信自己这一剑,威力足以粉碎面前的所有敌人,哪怕是实力超过自己足足一个等级的高阶强者,当然也包括少女。以他对自己这一绝招的了解,只要五芒星“印”到少女的身上,她就将毫无悬念的变成一团碎肉,瞬间被高速划动的利剑所肢解,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这样就应该足够了,吧? “叮”的一声轻响,伴随着周边光线的明暗交织与抖动,同一时间出现了。 马克隆主事充满期待的目光,随着这声轻响、这种光线发生的奇异变化,瞬间转变成了茫然,又从茫然变成了惊愕。 少女依旧背着身,看都不看他一眼,娇美的身姿如同游龙一般飞掠而至,但是反手挥出的匕首,竟然精准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针尖对麦芒,直接戳到了他的长剑刃尖上头!很难理解,细微到用标准的测量工具,都很难测量具体宽度的兵器前端,能如此精准的,直接对碰在一起,不带一丝一毫的偏差! 这难道是巧合么? 整个时空仿佛都立即停顿了下来,尤其是身体前倾的马克隆主事,呈现冲击状态的矮矮胖胖身影,就这么保持着原有的飞跃动作,前脚弓步,后脚箭步,离开地面大约有一尺多不到两尺的高度,彻底的静止了。连同他眉梢、鼻尖与嘴角等处的细腻表情,每一道皱纹,每一个毛孔,也是如此,尽数凝固在了脸上。 大约一息的沉寂之后,一圈圈无形的震荡,以两件利器的交汇点为中心,向着马克隆主事的方向,径自冲击开去。 晨曦匕首之上的微弱白光,开始越过马克隆主事的长剑剑尖,飞速涌到了剑身上面。 加持在长剑上头的火系斗气,本是煊赫汹涌的朝前直扑过去,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强横姿态,此刻显然遇到了天敌,狂暴的力量遭受更加狂暴无情的正面打击,被驱使着,压迫着,一眨眼的工夫,便由溃不成军演变成反戈一击,顺着长剑的三道凹槽,朝自身的始发点进军! 马克隆主事所持的长剑,长度要比标准尺寸的长剑多出足足一尺,看着极窄的剑身,其实与寻常规格的脊背厚、刃部锋利的剑身完全不同,横切面呈三棱状,一共拥有三面很窄的剑刃,血槽自然也比普通制式的要多出一道来。这种特殊的构造,除了能在刺中目标要害后,造成更大的创口面积,加快血液流失加速敌人死亡以外,最大的好处,是能更好的契合他修炼的火系斗气,由来自德特里克岛佩洛特精钢锻造的特殊剑身承载,斗气无论是根据需要外放杀敌,又或是随时回收节省消耗,都比标准规格的长剑便捷得多,有效得多。 没想到了这个当儿,优点反而成了送命的缺点,倾注了马克隆主事一身大半修为的斗气,竟成了晨曦用来攻击他的最佳武器,顺着来路,以比出发时还要凌厉的速度,吹响了反攻的号角。 白光驱赶下,白热化的火系斗气,飞速涌动,一浪接一浪,一浪叠一浪,争先恐后,汹涌澎湃,沉默而无情,迸发出更加炙热的高温。 随着超乎想象的凝聚、浓缩与奔涌速度,德特里克岛千锤百炼锻造的精钢剑身,再也承受不了巨量斗气与超高温度的侵蚀,就在马克隆主事的眼皮子底下,剑身出现消融,一截一截的融成了液态,紧跟着,又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里头,进一步变成了气体,冒着青烟,彻底消散了! 我靠,大事不好! 竟然反噬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内外煎焦 第一百七十九章 内外煎焦 矮矮胖胖的主事大人,眼珠子都瞪圆了,惊叫着,用力一甩,企图丢弃手中的长剑。 与此同时,他没忘了双脚发力,在空中死命一蹬,向着后头逃去。矮冬瓜一般圆滚滚的身体,古怪滑稽的动作,倒是相当符合他扮演的癞蛤蟆角色。 反噬,通常出现在法师之间的斗法里面,失败的一方遭受对方的全方位碾压,之前竭尽全力发出的法术,被驱使回来,尽数由自己承受的一幕惨剧。由于法师的躯体相对羸弱,法术全面失控以后,哪怕想要逃跑,也会因自身力量、速度等方面的缺陷,心有余而力不足,跑没两步便被法术追上,最终身死道消,惨变成死在自己法术底下的最后一个牺牲品。 同样的现象,在修炼斗气的战兵身上,发生的数量和概率相对就要少一些。 基于斗气数量的稀少,低阶战兵身上,很难出现斗气反噬自身的情况,直接死在敌人裹着斗气的利刃下面,才是最常见的;而中高阶的强者,既然能在残酷的厮杀生涯之中,存活到达成中高阶的一日,丰富的斗争经验,以及杀伐果断的心性,自是一样也不缺。一旦意识到情况不妙,大部分战兵便会果断切掉与外放斗气的联系,例如抛弃手中武器,乃至壮士断腕,把握着兵器的手一块砍掉,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 所为只有一个目的:尽可能的保留本体,活下去。 听上去似乎很残忍,实则不然。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这脑袋瓜子都没了,还奢谈什么以后呢? 正因如此,察觉大事不妙之后,马克隆主事第一时间采取了正确的应对措施。 他历来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平日里杀戮别人够狠、够绝,不然他麾下金发女子戴安娜之类的尤物,不会怕他怕到了骨子里头,丝毫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如今对自个儿居然也舍得下重手,他不但做出了丢弃长剑的动作,而且左手还立即形成掌刀状,万一未能如愿甩掉武器,便随时准备朝着右手的手腕剁下去。 有着充足火系斗气的加持,左手掌刀的锋锐程度,比普通的刀剑差不了多少,照样能达到切断斗气联系的效果。 甩手爆发的力道确实够大,肩膀都发出“咯吱”声来,若是平时,长剑早被甩到了街对面的房子那儿。无奈马克隆主事体内的斗气,一秒钟前还在奔着长剑支援,催发之猛烈,唯恐不能及时赶到,眼下尚未来得及止步,便企图仓促断开一切联系,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都要发生拥挤和混乱。何况是并无自主思想的斗气一物? 长剑猛地抖了两抖,剑柄竟然连主事大人的手掌都没离开,浑厚的火系斗气,便如多情的美女抱紧富商的大腿不放一样,死死吸住了他的手掌心,怎么甩,都甩不掉。 那本是斗气与长剑通行的唯一出入口。 马克隆主事急得连眼眶都要迸开了,他脸色铁青,猛然举起左臂,就欲充当一回断腕的“壮士”。 事已至此,已轮不到他犹豫了。 然而为时已晚,海量的斗气,本就生发自他的体内,对路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这头正举手,那头早已轻车熟路,和以往不知道多少次的进进出出那样,“轰”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进了他的肉体。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晨曦的斗气实在很给力,品阶与实质远超敌人带来的好处,便是专治一切不服的“以德服人”,马克隆主事的火系斗气,纷纷在微微白光的驾驭和驱赶底下,爆发出远超平时的速度与激情来。 一如人类历史上,某些投降外族的叛徒,一朝刮干净头皮、梳好金钱鼠尾巴样式的恶心辫子,立即摇身一变,战斗力与凶残程度直线上升,翻脸镇压与欺凌起原先的本族人来,比那些一生下来就剃阴阳头的真正外族还要卖力,还要绝情。无他,连自家祖宗都不要了,自然也就奔着“天下无敌”的境界,无耻到底,一往无前了。 深红色的斗气,就这么边散发出浓郁的狗腿子气息,边争先恐后的裹住了马克隆主事,那条圆滚滚的胳膊。继越过手腕之后,又朝着更深的经络之处进军。 悲剧就这样奠定了。 洪水冲垮堤岸,本质是原有的江河容量固定且有限,一时间,无法承载突然猛增的巨大水量,洪水自然要寻找相对较弱的地方,充当突破口予以宣泄。 所谓“水性善下”是也。 一经攻入马克隆主事的身体,斗气便发现经络的通道与其容量严重不足,根本容纳不下如潮般持续涌近前来的同类,于是自发朝着体表漫延,总之,一处都不能少。 烈火被点燃了。 陡然一声嘶吼响起,声音里头蕴含着无尽的疯狂与愤恨,马克隆主事刚刚抬起一半的左臂,已经狠狠剁在了自个儿的右手胳膊肘上! 顿时火花四溅,突然间大盛的火光,连主事大人自个都吓了一大跳。晃动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那张难以置信的同时,诉说着惊恐万状的圆脸。此前右臂传来的剧痛告诉他,胳膊内部的肌体几乎已被侵入的斗气彻底摧毁,但是不曾料到,整体强度却在同一时间得到了大幅度的增强,仓促剁下去的手刀虽然狠辣,却未能达成斩断小臂的任务,反而快有大半个手掌,卡在了臂骨里面! 最后的自救努力,就这么宣告了失败。 红潮一漫过他的肘部,便自行分出一股支流,顺着主事大人尚未抽走的手掌,殃及到另外一条胳膊。于是乎,黑暗之中,又一条火蛇开始大肆逞凶,双蛇齐头并进,直奔他的肩膀而去。 身为修炼火系斗气之人,马克隆主事的躯体,自然早就在长年累月的苦练里头,被潜移默化的,改造成了适合火系斗气诞生、储存、运转乃至进一步精炼的特殊体质。开句玩笑话,自打踏上高阶强者的台阶之日起,他就等同一具活生生的自行高温火焰喷射器,可以四处移动攻击之余,只要能提供充足的清水和食物,还自带生产和存储功能,堪称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行头。 这一点,乃是修行五行斗气,以及其下各大分支种类所带来的特性之一,基本上大同小异,没什么分别。否则修炼冰系斗气的,竟然因身体无法承受寒气而感冒发烧,甚至死亡,那可真成了黑色幽默,可以毫无悬念地登上大陆各国娱乐版的头版头条了。 正因如此,马克隆主事的体内,时刻存在着大量的火系成分,从心肝脾肺肾,到肠胃胆囊,再到血管、肌肉、经络以及骨骼,以及表面的皮肤,统统都是火系一类的天下,堪称是他横行霸道的最忠心部属。此时此刻,这些原本足以依赖、自傲的火系成分,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了最好的燃料。 真实的火焰,自他的胸膛上面冒了出来,接下来便轮到腹部、后背等处遭殃,霎时间烈火熊熊,裹住了他的全身。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马克隆主事的贴身战甲,以及外头缓缓流动的战袍,都是由高品质的火系斗气,外放而成的呢? 谁能预料得到,点燃这些燃料的,正是早前从体内集合出发,雄赳赳气昂昂,奔着少女杀将过去的火系斗气。遭受晨曦高阶力量驱赶的它们,摇身一变,成了明火执仗的匪徒,开始了肆虐自身的旅程,将凶残嗜血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团烈火,从马克隆主事的口中窜了出来,这可不是他在有意炫耀力量,而是体内脏器已被迅速点燃导致的结果。 凄厉到不似人类发出来的惨叫声,从他胖乎乎的口腔与鼻腔里头,直喷出来,无奈刚刚传出来,就被汹涌的烈火所阻隔,紧接着,化身为人形火炬的主事大人,便划出一道近似于直线的低矮抛物线,倒飞了出去。 晨曦一剑之威,又岂是仅为点燃敌人身上的斗气那么简单,蕴含的冲击力道,一样的十分可观。 伴随着浓郁的烟气,火球狠狠地砸在了青石墙上,巨大的撞击力,直接在“坚硬”的墙身上面,撞出了一个大洞来,随后去势不改继续穿行,又“嘭”的撞穿了另外一道墙壁,最终拖着一道长长的黑烟,飞到了小楼的外面。 星光透过马克隆主事撞穿的墙洞,照进了黑黢黢的诡异之境,虽是不够明亮,但胜在真实,还了此处一个本来面目。 少女单手倒握匕首,笑吟吟地看着前头的“奈何桥”,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 桥上,满身汤汁的“孟婆”,正一脸煞白地看着同伴就此烧焦,肥胖的躯体不住颤抖,目瞪口呆,无所适从。 “‘五重幻境’不愧是深渊的秘技之一,颇有些独到之处。无奈你功力不够,境界也尚浅。依我看,顶多修成了第二重的‘口蜜腹剑境’,而且离彻底融会贯通还有很大距离,更不要说着手修炼第三重的‘指鹿为马境’了。” 晨曦摇着头,点评道。一回到她熟悉和感兴趣的专业领域,少女顿时回归天才加学霸的本性,娓娓道来的架势,比世间那些喜欢故弄玄虚的宗师来,更加的直截了当,尽展“一鸣惊人”的风采。 “这样的实力,就敢到澶品尔城来,充当‘七杀门’的主持人。可是真当人族无人,可以任由深渊来者胡作非为么?” “孟婆”听了,眼中的凶光又重了几分,她冲着少女冷笑道:“不知是哪儿来的小丫头,街头巷尾听人胡乱嚼舌头,竟然扣帽子扣到了老娘头上。什么‘七杀门’、‘深渊’的,老娘听都没听说过。” “有种上来砸场子,就别指望东拉西扯的,糊弄过去。今日杀了老娘的副手,老娘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厉声说完,“孟婆”胖大的身躯开始摇晃,双臂一分,指尖处,隐隐有着某些细小的东西在颤动。 在她的身后,捂着脸的“白无常”悄悄蠕动着屁股,向后缓缓退去,脸色比早前更加的煞白。 盗贼组织的背后,有着“七杀门”之类幕后黑暗力量的存在,他当然知道,否则不会专程找上门来,寻求合作,雇佣对方干杀人劫道的勾当。但是“七杀门”的背后,还有“深渊”的背景,可就非同小可,远远不是他所能掺和的了。 据说,那是地狱的一个核心组成部分。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口蜜腹剑 第一百八十章 口蜜腹剑 这位靠着“孟婆”的幻术,假冒阴帅“白无常”的小个子,正是此前曾经出场的伊森先生,被晨曦一碗“孟婆汤”砸破了鼻梁,鼻血哗哗直流,伤口再被混合着多种药物的滚烫汤汁往里头这么一渗,酸爽的他脸上直抽抽,眼泪都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承蒙戴安娜之流的多名尤物,按照马克隆主事“贴身伺候”的严厉叮嘱,连日无微不至的“关怀”之下,伊森先生的身子亏空的相当严重,明显浮肿的双眼左顾右盼,想要找条靠谱一点的路子,迅速逃离险地。 他可是正宗的老牌贵族,社会阅历和眼力远非一般人可比,特别是关闭下半身思考这项错误功能以后,辨别是非的能力就立马上位,并且显示出不俗的功力来。 别看“孟婆”方才叫嚣的厉害,伊森先生却从语气、语调以及停顿次数,以及肥大的身躯发出的颤抖等细节方面,察觉到某些异常,这让他很是担心。 作为老牌贵族的必备基本素质之一,哪怕与素未蒙面之人略为交谈几句,就应该对其所属的阶级身份、阵营以及从中扮演的具体角色,大致有了较为靠谱的判断,否则很容易就被人带到沟里去。何况为了获取莱德侯爵夫人车队的第一手最新消息,他这几天,可是没少和对方打交道,每一次三言两语的废话积累下来,他对这位人称“詹妮弗妈妈”的胖大妇人,脚下此处销金窝的实际操控者,多多少少算是有了初步了解,绝非外人误以为的那样,一味将全部的精力和体力都消耗在金发女郎的身上。 色厉内荏,乃是他对詹妮弗所下的结论。换句话说,来自少女的指责,或许更加接近事实真相。 那么,问题就很严重了。 且不说胖大妇人能不能顶得住战力强横到足以连扫三层楼的少女,会不会顺便连累到他头上,就算真能击退敌人,事后,他也很可能落得个惨遭灭口的下场。 何况此际,已然连累到自个头上了。 伊森先生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补充了一嘴道。对于遭受牵连导致鼻梁骨断裂一事,怨念可谓十分的重。手头拭去血泪的动作很轻柔,既担心被污血阻碍了视线,妨碍接下来要做的正经事,又怕动作稍大,牵扯到伤口增加痛楚,显得无比的矛盾和别扭。 “深渊的凝视”一说,可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不知多少惨痛的教训以后,人类得出的判断。深渊派到人族大陆“公干”的成员,具体承担的潜伏任务,用屁股想想都知道,绝非“沟通有无、联络感情”那么单纯无害吧。和深渊在此地的主事之人有所瓜葛,下场无非两种: 前一种,到光明神教前伫立的火刑柱上,接受神圣火焰的“净化”,身躯化为乌有,以示赎罪; 后一种,则是沦为深渊操控的傀儡,从此过上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细细一想,恐怕比活活烧死还要可怕。 一时间,伊森先生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此行会牵扯到地狱来客这等凶残之辈,何苦为了得到某位家族大人物的赏识,自告奋勇担任经办人,全权负责对付莱德侯爵夫人一行的有关事宜呢? 小命随时不保啊! 小个子贵族一边埋怨自个,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落实逃命的重要使命,脚底抹油期间,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惊动了前头对峙的两名可怕女子,手脚并用底下,屁股已经悄然挪到了小桥的尽头,也即是所谓“奈何桥”的最后头。按照同样的进度,顶多再挪多两下,就能碰到桥下的地板,跟着便是看准机会,快速通过一水木地板铺就的小路,穿过人工精心培植的小树丛,绕过后面的小水池,再钻进左侧的玻璃房子,踏上通往二楼的大理石楼梯,开始真正的逃亡之旅。 仔细估算了一下整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伊森先生认为,只要不出岔子,绝对有把握在十五息之内,达成计划。或许这算是,他与戴安娜在此地“野-合”多日所带来的,唯一正面收获吧。 他强行在心里安慰了自个一句。 仿佛并未发觉身后雇主的小动作,专注于大敌晨曦的胖大妇人詹妮弗,指尖处泛起七彩光芒,红橙黄绿青蓝紫构成的美丽色彩,朦胧而诡异,顺着她肥肥白白的手指,上下涌动。 “去!” 轻轻说了一声,詹妮弗抬起了一只手,指向少女,脸上浮起胜利的微笑。 “伊森大人,伊森大人。” 娇媚而刻意压低的嗓音,传进了小个子贵族的耳朵里头,音量极小,若非伊森此刻正全神贯注,差点就忽略掉了。 他于是扭头一看,戴安娜那张俏脸,依稀从侧后方的灌木丛中,露出了大半,从高度上来看,无疑正蹲下了身子,用那双令他神魂颠倒的烈焰红唇,悄悄呼唤道:“快,跟我来,从这边走。”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伊森总觉得有些恍惚,神志不清,连带着不远处的妖艳女子,也变得不那么真实,整个人若隐若现。出于多日肌肤相亲产生的特殊信任,他终究是站起了身子,提线木偶般,朝着戴安娜所在的灌木丛跑去。 一朵粉红色的罂粟,盛开在他的面前,可人的花骨朵儿,骤然张开了硕大的花瓣,黄色的花蕊一阵颤动,发出“咻咻咻”的古怪声音。 这时节,也会有蝴蝶采花吗?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小个子贵族狐疑道,就欲伸出手去,抚摸一下美丽的花瓣。 此际状态与醉醺醺极为相似的他,脑袋颇为迷糊,想到的全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完全忽略了,这朵妖艳的鲜花,竟然是凭空出现在眼前,下面别说没有花盆之类的承载物,连花茎叶子什么的都通通欠奉。 正当他面带微笑,眼睁睁看着好几根黄色“花蕊”,飞到了胸前之际,“呜”的一声呼啸,一根黑黢黢的弩箭激射而来,先是撞飞了那几根花蕊,接着又命中了后头的花心,直接将这朵美丽近乎妖艳的罂粟花,彻底粉碎。 “呵呵,怎么这么着急要灭口呀?莫非这位小个子,还是个重要人物?” 少女清冷而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既然这样,就更加不能让你得逞了。早就说过,你那‘口蜜腹剑镜’还没修炼到家,当着小姑奶奶的面,还敢乱来?” 激战就在眼前,胖大婆娘还不忘要先行杀掉小个子,说不定和自己此行要找的幕后黑手,有着什么重要的联系呢。虽然未曾与其交谈,聪慧的少女,却从蛛丝马迹里头,猜到了几分缘由。 伊森一个激灵,狠狠晃了几晃脑袋,定了定神,定睛再朝灌木丛一看,哪有什么戴安娜的身影?分明是幻觉!再低头找找落在地上的“花蕊”,赫然是几根尖端略带黑色的钢针! 我勒个去的!毒针都用上了,敢情是非要弄死我不可! 深渊来者,果然歹毒阴险! 冷汗瞬间从小个子贵族的后背冒出来,一下子就将衣裳都给浸湿了。如果说先前对胖大妇人乃是深渊间谍的论断,高达八九成的话,从其释放幻觉暗下毒手的一刻起,就立即上升到了百分之百的程度。伊森恨恨地看了一眼詹妮弗,还没想清楚该说些什么,少女又说道:“不想马上死的话,就老老实实躲一边去。小姑奶奶一会有话问你。” 老子跟你丫的死肥婆没完! 死里逃生的伊森先生,双眼冒火,咬牙切齿地发起了毒誓,极度愤恨底下,詹妮弗的所谓深渊背景、惹不起,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他随即依言找了棵稍大一些的灌木,躲在了后面。 到了这个时候,逃跑是没可能逃得了的,没听少女说么,还有话要问他呢。他生还的唯一希望,就是少女能够击杀了死肥婆,否则的话,少女能否全身而退不好说,他可是死定了。 “明知老娘自深渊而来,还敢横插一杠,坏了老娘的好事,就不怕被抓住之后,生吞活剥了么?” 詹妮弗“桀桀”怪笑两声,道:“别忘了,任何人得罪了深渊,下场可都比死还要惨!”她说着,双下巴都不自觉的翘高了几分,眼神之中满满的肆无忌惮,仿佛占据上风是她,而不是少女。 俗话说的好,“人的名、树的影”,既然被少女喊破了行踪,她干脆大大方方亮出了深渊的名头,有被誉为地狱核心区域的超强黑暗势力撑腰,说话的底气都强了许多,一张口,就透着股赤裸裸的血腥味。 至于身份暴露在阳光底下,会招致光明神教的围剿和追杀,不死不休,且先放一边。只需杀掉,或者吓退了少女,继而再宰了伊森小个子堵嘴,有的是办法善后。必要的话,连他后面的主事者一家,都给连根拔掉就是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晨曦笑嘻嘻的,冲着敌人摇摇小脑袋,翘起一根手指头,晃着说道:“小姑奶奶还真不怕。不过呢,我时间紧,没心情听你唠叨,你要是不立即动手呢,就别怪小姑奶奶不客气了。” “还是说,给多你一次机会,让你表现一下所谓‘口蜜腹剑境’的本事?” “好!就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见识见识老娘的真正本领!” 詹妮弗胖大到略显臃肿的身躯,猛然抖动了两下,张开的双手连续变换着手法,十根肥胖的手指,极其灵活地不断上下闪动,双脚也在前后移位。不亲眼目睹的话,很难相信,这般灵巧的身法,竟然是来自一名平日走多几步,就要停下来叉着腰,喘上几口气的肥胖婆娘。 随着她的迅速移动,一股强大、深邃的气息弥漫在方圆上百米的范围里头,周边的环境,也在一刹那间,就变幻成白茫茫一片的冰雪世界。 四周,群山环抱,山上一色的尽是针叶林,落满了雪花的针状叶子,寒光闪烁,一亮一亮的,美到动人心魂;脚下,皑皑积雪,深达一尺有余,抬起脚来都嫌费劲,阳光照射在积雪上头,反射出明亮之极的光芒,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纷纷扬扬大如鹅毛的雪花,正劈头盖脸地冲着人猛罩过来,密集程度比起夏日的暴雨来也不遑多让,让人呼吸都觉得困难。 冰冷刺骨的寒风,呼啸着,绕着人的躯体直打转,扰人心神之余,呼一气出去,都能看见立刻结冰的异状,再清晰不过了。 “起!” 深渊来者得意地喝道。 话音刚落,每一棵树上的叶子,都瞬间离开了树枝,飞上了天空,闪着寒光的尖端,统一对准了位于地面的少女,将她团团环绕。滴水成冰的极低温度之下,每一根针状的长长叶子,就是坚逾钢铁的长针! 看那架势,怕不得有过万根之多!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万箭穿心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万箭穿心 有一首古老的童谣是这么唱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的小眼睛......” 摆在晨曦面前的,恰好就是这么一幕,由针叶子构成的长针,组成了一个密集的立体阵型,从上到下,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对准她一闪一闪的,就好像真的是有无数眼睛在注视着她。充满敌意又不会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 任何具备杀伤力的事物,只要数目达到了一定的量级,就算单体的个头再小,也能使人倒抽一口冷气,大量锐利武器排列出来的密集阵型,就更是如此。 那副杀气冲天的气势,密集恐惧症患者见到了,立刻发病倒下的概率,非朝着百分之一千奔去不可。 可惜少女完全不当一回事,俏生生立在漫天风雪当中,神色自若,任由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肩上,她左右瞅两眼,便夸张的大摇特摇起了小脑袋,嘲笑道:“都说了,你的‘口蜜腹剑境’火候严重不足,离融会贯通的层次还差得挺远,偏还不服气。这不,随便拉出来溜溜,露馅了吧?” 一根白嫩的手指头轻轻一点,点在某一朵飘落的雪花下面,托着由细小冰晶组成的雪花,少女看着点评道:“这自然界中,没有任何一片雪花是一模一样的。你功力不足,一味追求恢弘壮观的效果,模拟的场景越是宏大,就越吃力,幻化出来的场景错漏之处就越多。比如说这狂风呼啸下的漫天大雪,气势足倒是够足了,体感温度方面就很一般,吓唬吓唬普通人倒还凑合,遇上小姑奶奶,只需稍一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所有的雪花都是同一个模子,除了个头大小略有差别,造型等细节上面别无二致,尽是些没有杀伤力的花架子,又岂会在意?” “你擅长使用毒针,见血封喉,本是个很大的优势,可要懂得动脑筋,因地制宜,不能为了迁就某一个攻击手段,而忽略了整体架构的重要性。” 肯定了胖大妇人的某一方面,少女继续说道:“回到你此刻营造的幻境,出于掩盖真实毒针的目的,你足足幻化出了超过一万根的针叶子,光操作它们,都要耗费你大量的精力与幻术储备能量,那么留给外形细节、光影明暗与速度变化,以及赋予每一根单体的不同气息上面,想想都知道没剩多少。光靠堆砌数量,掩盖不了细节方面的缺失。随便扫两眼,再用心感受一下气息,就能分辨出哪一些是假冒伪劣产品,哪一些是真正抹着剧毒的钢针。” “说句实在话,幻术的使用,绝非常人所以为的那样,单纯依靠修炼术法、强化意念、拓宽纵深能量场、日常储备好所需的能量就行。想要达成高深的境界,需要平时的日积月累,注意观察生活,留意每一个方方面面,然后在幻化的练习过程中,尽可能做到以最小的代价,模拟出所需场景的一切,才能称得上是活学活用。”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似真似假,似假似真;时真时假,时假时真;是真是假,是假是真。这‘口蜜腹剑境’的所谓四个层次,并非口诀所示的那么泾渭分明、每一层之间都有一条绝对清晰的界限,不过是为了方便修炼时候的理解,而用具体的语言予以描述罢了。若是不能领悟透彻,进而融会贯通,你就是再修炼一百年,也休想达到第二重境‘假作真时真亦假’的圆满地步。至于‘五重幻境’最高深的第五重‘无中生有境’,那可是要炼至‘无为有处有还无’的神圣境界,方能勘破大道。以你目前表现出来的悟性,怕是终生无望。” 少女的语气略带唏嘘,显然对胖大妇人的前景不甚乐观。 “单以挑选幻术攻击的场景合理性一道,你之前选用的‘阴司奈何桥’情景,远比现在采用的‘狂风暴雪谷’要合适得多,既能充分利用室内不大的空间营造适合的背景,人手方面也能量才而用,又不至于像现在般驾驭不住。失败的原因,一来无非是犯了弄巧成拙的错误;二来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小姑奶奶。日后多注意一下细节,也就可堪大用了。” 晨曦竟是面带微笑,一本正经地指点起敌人来。 听到前头一句,詹妮弗相当的不以为然,她向来自负,自从上任以来,业绩是相当的好,遇到再难解决的问题,一旦亲自出马用上幻术,往往只需最基本最粗浅的一二招式,就已是百试百灵,称得上是无往而不利。几年时间下来,就此养成了目空一切的习惯,小觑起天下的英雄来。火候不足什么的,听着就刺耳。 还有,什么叫做“拉出来溜溜”?这是把老娘当成了马,还是骡子来着? 她本待反唇相讥,却不料少女随后的点评,堪称是一针见血,一下子点破了她目前面临的困境,也是她这几年来百般努力,偏偏迟迟难以突破,深感困惑不解的地方,尤其是谈及“真假”二字的起承转合,简直就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面去,颇有茅塞顿开之感,于是便按捺下焦躁急迫的心情,强迫自己继续往下听。 “呵呵,说得轻巧。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来的,关于幻术的些许皮毛理论,就敢到老娘这儿来班门弄斧,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好容易忍耐到最后,詹妮弗讥笑着反驳道:“夸夸其谈。既然把老娘的幻术说得这般不堪,何不动手破来看看?说到纸上谈兵,王国军事学院的那些白面书生,怕是比你这丫头要强上几分。按你这么说,万一见到了他们,老娘岂不是要一一膜拜不成?” 秉承“输人不输阵”的敌对宗旨,胖大妇人撇撇嘴,哂笑着怼了对去。 “就知道你不服气,深渊来者嘛,出了名的‘死鸭子嘴硬’,不在南墙上撞个头破血流,就不懂得回头。你这犟驴脾气,倒是满符合出身的。” 嚣张地晃晃手指头,晨曦带着狡黠的笑意,说道:“那就如你所愿,试试好了。不过,一会可别怪小姑奶奶出手太重哦。” “就你废话多!” 胖大妇人一只手臂扬起,呼喝道:“且看老娘这招‘万箭穿心’,去!” 随着她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寒气逼人的万余根“钢针”,气势陡然又是一升,通体浮起莹莹的蓝光,亮度比早前还要亮多两到三分,整个小小山谷之中,瞬间响起“嗖嗖嗖”连成一片的尖锐呼啸声,单一根飞行的声音确实不大,然而数量如此之大的“钢针群”,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一个娇小的目标发起进攻,又是高速射出,互相激荡造成的巨大声压与锐利声响,绝对能把胆小的人给直接吓死。 无奈晨曦的胆子不但天生就很不小,而且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快就奔着“包天”的程度直线上升,恐怕至今连“害怕”二字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都很难具体描述出来,人家压根就没经历过,让她怎么描述嘛! 眼瞅着如雨点般爆射而至的钢针,少女是见猎心喜,干脆扣起纤纤玉指,做出弹指的准备,嘴里面还不忘了夸奖敌人一句道:“呵,不错,不错!都懂得无论真假,通通要在上面幻化出冰系斗气来了。挨了小姑奶奶一顿训,总算知道要注意细节,孺‘女’可教也!” 说着,莹莹白光泛起,笼罩了她的全身,算是对声势浩大的攻击,做出了反应。看斗气外放的厚度与亮度,多少有些敷衍就是了。 一句老气横秋的赞赏,来自一名如此年轻美貌的少女,害得詹妮弗一个踉跄,差点就闪了老腰,刻意维持的“高手高手高高手”造型与表情,便这么被少女破了功。斗嘴斗了半响,她终于意识到,再被少女随意牵着鼻子走下去,聆听她的“谆谆教诲”,自己迟早要呕血三升而亡,只好赶紧收敛心神,专注操控进攻了。 第一根钢针,已然带着冰冷的气息,射到了晨曦的眼前,针尖直奔她清澈而漆黑的眼眸,射中了,绝对是变成瞎子的唯一下场,劲儿大点的话,都能直接贯穿大脑,一击毙命。 然而少女连眼都不眨一下,就这么面带笑容,瞪大眼睛看着钢针呼啸而来,任它射进了眼珠子里面! 面部的斗气护罩,似乎没有起到任何的防御作用! 一声“哎呀”的惊叫,发自灌木丛中的伊森先生,从旁“观战”的他,此刻完全站在了少女的一边,比身处幻境正中央的当事人还要上心,一见钢针命中少女的眼睛,那可怜的小心脏顿时吓得“砰砰”直跳,小腿肚子一个劲儿地猛抽,当即两脚就是一软,眼前一黑,直接就跌坐在地上。这倒和怜香惜玉扯不上任何关系,无非是心理素质太差,以为“靠山”已经完蛋导致的自然反应。 面对同样的状况,詹妮弗却是冷哼了一声,不管不顾的继续发动进攻,短短的几息之间,数百根尖啸着的针叶子,已齐齐没入了少女的身躯之内。 正如少女所评价的那样,无论暴风雪掀起的背景衬托如何逼真,“钢针”飞行突击的声势如何浩大,幻觉攻击一旦被看破,实际效果就等同于零。她甚至干脆闭上了双眼,定于风雪之中的娇小身影,犹如暴风雨侵袭下的海面小舢板,随时就可能被巨浪所覆灭,微弱淡薄的护身斗气,彷如风中的蜡烛,轻易就会熄灭。 可看少女的神态,却是无比的气定神闲。 要是她愿意开口吟唱的话,说不定能唱出一曲美妙动听、高亢嘹亮的《海燕赞歌》来,有了胖大妇人以毕生功力幻化的漫天风雪,翱翔的海燕,定不负人们给予的勇敢不屈之由衷赞美。 “妙极了!” 詹妮弗强忍着心头的快意,脸上故意露出恼羞成怒的表情,大喝一声,双臂连连晃动,十指快得仅剩一团残影,针叶子一根接着一根,前赴后继地扑向风雪中伫立的娇俏少女。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少女越是托大,她反而越有偷袭得手的可能。须知过万根针叶子幻影里面,可是偷偷裹着数十根货真价实的毒针,每一根毒针的上面,都染有足以毒倒一头大牯牛的猛烈毒素,以少女娇小玲珑的体型,一根就足以致命。 与此同时,詹妮弗胖大的身躯,突然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一时间,这狂风呼啸的山谷,便只剩下娇俏的少女,独自面对着暴雨般的袭击。 得到施法者的全力催发,空中的无数幻影开始加速,闪烁着蓝色光芒的钢针,于空中汇合成一道道溪流,进而汇聚成许多股蓝色的洪流,奔涌向前。流向也不再是单纯的笔直冲击,而是生出许许多多的变化来,有的升到少女的头顶前方,然后如同瀑布直泄而下;有的曲折迂回,眼看已从侧面流过,突然就猛地拐了回来,突击少女的腋下或者身后;还有的化身为龙卷风,绕着少女的娇躯上下盘旋,任何一个角度,都有可能是攻击发起的方向。 空中随之发出惊涛拍岸一般的巨大水声,轰然作响,仅是一刹那的工夫,多少道蓝色洪流便淹没了少女的娇躯。 晨曦仍然不为所动,直到一根外表普通的钢针,裹在外观几乎完全相同的幻影洪流里头,射至了面前,她才举起了扣起手指的小手,朝着袭来的钢针轻轻一弹,动作仿佛是在弹走花瓣上面落着的小雨滴般,轻柔而又优雅,唯恐不小心伤到了娇嫩的花瓣,同时嘴角微微翘起,透着贵族少女独有的恬静与风采。 “叮”的清脆之声出现了,耳力足够好的强者,还能从呼啸的暴风雪之中,找到那后续的极微弱“嗡嗡”回响,高速射出的真正毒针,就这么被少女从密密麻麻的无数虚假目标里头,找了出来,轻松化解。 狂暴的风雪与奔涌的洪流底下,一动一静,一刚一柔,一轻一重,对比是那样的强烈。 随着少女柔荑的迅速晃动,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声又一声“叮”“叮”“叮”的脆响间或响起,暗藏于无数幻影底下的毒针,一根接一根的落在了少女的脚边。此际的少女,犹自一脸的从容,吹弹可破的俏脸,圣洁的有如天上的神祇。 然而,隐于暗处的詹妮弗,一张抹着厚厚脂粉的胖大圆脸,终于忍不住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来,若不是担心笑声会暴露身形,她多么想纵情大笑,好抒发心中的狂喜。 借助狂风暴雨般的凌厉攻势,她真正的杀手锏,已悄然降临到少女的身上。 无论洪流再怎么狂涌,暴风雪依旧不曾停歇,鹅毛大雪里头,两朵洁白晶莹的雪花,正与不知多少同类一道,被狂风吹得四处飞舞,毫无规律可言,却恰恰在最合适的时机,来到了晨曦的颈部边上。 一边各一朵。 少女天鹅般曲线优美的颈项之上,隐隐有一条淡淡的青色线条,那自是她的动脉所在。 随风漂浮的两朵雪花,陡然加速!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动弹不得 第一百八十二章 动弹不得 不管毒性有多烈,想要最高效的发挥“见血封喉”的作用,将毒素注入目标身上的动脉,都是不二的法门,高速流动的血液,会将毒素带进心脏,届时哪怕高阶级别的牧师及时赶到,也是回天乏力。 何况“砸场子”的少女,显然是孤身一人前来,并无强力后援。 詹妮弗用老了毒针,前期精心铺垫了许久,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和表情,一步步堪称精妙无误的微操下来,终于迎来了眼前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意念操控底下,紧紧贴着雪花下方隐藏的毒针,朝着少女秀美的颈部刺了过去! 区区几寸的距离,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用,少女或许连被蚊子叮咬一口的轻微触觉都没出现,大功便已告成。 胜利来之不易,为了尽量品尝难得的喜悦,詹妮弗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少女的俏脸,敌人身中剧毒之后拼命挣扎直至断气的整个过程,向来是精通幻术的她,最看重、认为最值得回味的一段,尤其是敌人饮恨咽气的最后时刻,惊恐、不甘、愤恨、无助等等诸多复杂情绪,往往会一一浮现并凝固在同一张脸上,此等美妙的情景,定当仔细咀嚼、回味才是! 就在毒针即将触及少女肌肤的一瞬间,晨曦微微张开的小嘴巴,突然飞速冒出了一小段晦涩的咒语。 尖锐呼号的风暴,本身是为了迷惑和干扰敌人的耳目,混淆视听,此刻反倒影响了詹妮弗的判断,她似乎看到了少女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没等她眨巴眨巴双眼,分辨出是否错觉,令人诧异的一幕便出现了。 “封!” 咆哮的浪头与狂风之中,以少女所在之处为中心,方圆两米以内的整个立体空间,突然呈现出匪夷所思的停顿状态,没等胖大妇人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一个六棱柱状的透明晶体,自少女的体内浮现出来,初始只不过是等身大小,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随即便疾速扩张到直径两米之多,完全透明的晶体,看似单薄到极点,却仿佛巍峨的高山,透着坚不可摧的意志,一经登场,便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对着少女身外的一切横扫过去! 什么冰冷刺骨的凛冽寒风,什么大气磅礴的蓝色狂澜,什么扑面而来的漫天雪花,以及隐藏在雪花下面的致命毒针,一切明的暗的,见的人的见不得人的,通通在这股横扫千军的霸道力量下面,粉身碎骨,荡然无存! 我去! 竟然是七阶的冰系防御法术,“封禁”,而且还要是瞬发的! 看着六棱柱状冰晶的外头,依旧是冰天雪地狂风暴雪外加奔涌不息的“针叶子”洪流,犹自不甘心的冲着少女的方向杀去;六棱柱状冰晶之内,则是一个干净、整洁、安详平和得犹如修行人洞天的清净所在,詹妮弗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傻愣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她布下的幻境,为了操控一切细节,她强大的意志力已经外延到了极限的地步,界限范围内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都避不开她的灵敏触觉,因此她很确定,眼前发生的异状,既没有外来力量的干扰与侵入,也没有魔法卷轴或者更珍贵的便签点燃时,必定出现的微弱火光。 那就要命了。 一名尚未成年的绝色少女; 一名集战士的力量与刺客的速度诸般优点于一身、战力惊人的高阶武者; 一名能够瞬发高阶法术的法......师? 达成中间两者中的任何一项成就,并且安到最前面的“未成年”这个基础之上,都只能令人羡慕妒忌恨的得出,天才中的天才之结论,再考虑到天赋异禀血脉强悍传承异变之类的理由,麻痹一下自个受伤的幼小心灵,多多少少还能接受。然而连最需要时间沉淀的法师,也被同时加持到一个前提底下,就只能让人绝望地仰天长叹,悲呼一声:天道不公啊!为什么不是我! 控诉还没正式发起,詹妮弗就原地跳了起来,被汤汁泼湿的头发尽数胡乱飞扬,肥胖臃肿的高大身躯,以超越常理的高速进行着移动,身影不住闪烁,空气中,她那两条大肉腿划动的无比飞快,虽说跳跃的高度连两米都不到,但是效率很高,身影每一次起落,少说都有四五米的直线距离,而且走的是毫无规律可言的“之”字与“日”字型结合的诡异路线,诠释着逃命效率远比形象重要无数倍的道理。 原因很简单,她这头仍在腹诽,隔着薄薄的冰晶,那头的少女便睁开了双眼,目光炯炯有神,正正落在了她的身上,自以为借助高深幻术、潜藏得无懈可击的她身上。 眉心处的微微刺痛,证实了敌人不仅看破了她的行踪,而且直接予以了锁定,攻击随时就可能发起!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熟知人族兵法的胖大妇人,立马开始了逃亡之旅,深知情况很是不妙的她,要么不出脚,一出脚就爆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来。 “狂风暴雪谷”的幻境仍然有效,这儿本来就是詹妮弗的主场,幻境之下的真实贵宾室,最初的方案即是由她拍板确定,之后任何一次的调整,要么由她亲自发起,要么经她批准后实施,不夸张地说,她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路。 哪个位置放有点缀用的四时花卉,具体有多少盆,分别朝着哪个方向摆放,下面的架子有没有外伸的脚架部分,飞奔着路过的时候别给绊倒了; 哪个位置长着一棵名贵的树木,胸径多大,是否长有树冠,能否遮挡少女的视线,别以为人家看不见躲在树后面的自己; 哪个位置安放着范德罗与莉莉两位设计大师合作的“巴塞罗娜椅”,那是专供贵客调情所用的,半开放式空间,占地面积颇为不小,四周还有超过半个人身高的灌木丛环绕,注意要跃起来跨过去; 哪个位置是备受欢迎的秋千架,四面围着的帷幕有几重,贸贸然高速闯进去,会不会被纱质的帷幕给意外缠上,从而影响了逃跑的大计。毕竟应自个儿的要求,这些特制的帷幕既要保持轻薄半透明的特点,以配合客人需求营造“朦朦胧胧最销魂”的欢乐意境,又要拥有足够的韧度,省得某位贵宾一时半会玩的兴起了,随手一扯就撕破,让不让他赔似乎都不对; 哪个位置的小径拐弯处,坐落着一座高价采购得来的“太湖”牌山石,质地坚硬,可别一头撞上去; 哪个位置是水池的所在,水虽说不深,但一定刚好来到常人的胯部附近,那才符合“水战”的情趣需要,千万不要一脚踩进去,否则必然会拖慢整体速度...... 最重要的是,左侧那间玻璃房子的门,是要向外拉开的,无论如何也不要紧张之下,拼命向着里头使劲推开导致暴露方位! 所谓是“移步换景”,又所谓是“曲径通幽”,深得毗迩尼帝国园林与建筑营造精髓的此处,按照詹妮弗的精心规划,构造成了别具一格的欢爱场所,几乎每一个地方,都别有一番味道,不愧是城中最出色的男人销金窝。诸多的内部装饰,反而无意中成了她逃命时可以借助掩饰身影的“障碍物”。 前提是不要弄巧成拙,自行栽倒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 仗着熟悉地利,詹妮弗在一瞬间就规划好了逃亡路线,仅仅用了两步,便通过了“奈何桥”。尽管她与伊森先生的目标都是道路尽头,那间精致的玻璃房子,然而机智的“汤姆三叔的小屋”真正拥有者,又岂是大部分时间眼里只有女人的小个子贵族可比?为了迷惑可能追击的少女,她刻意选择了一条令人眼花缭乱的线路。 刚刚踏足木地板铺就的小路,胖大妇人就朝着另外一边的秋千架跑去,三两步从微微晃动的帷幕间隙穿过,她竟然又从另一处的帷幕边上窜了出来,一头扎进了假山的后头,紧接着,反向折回到灌木丛里,通过“巴塞罗娜椅”的角上空位,再迅速绕道前往水池。 全程离主要的通道,铺着上等柚木地板的蜿蜒小路,绝对是能有多远就有多远,倒是将大部分的障碍物都给利用上了。 看着微微泛起波纹的池水,詹妮弗“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才稍微平静了一点点,小池子对岸不远的树后,透出了一角晶莹的绿色,那里正是玻璃房子的所在。出于色泽协调统一的考虑,建于此处通道上方的小房子,玻璃等主材采用的都是与树木颜色一致的绿色,无非深浅程度略有不同。 全速冲刺、突然的停顿转向,然后再启动加速,多次重复这一过程,再加上无比复杂和凌乱的路线,使得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不过她却很有信心,相信经过一番如此曲折、繁琐而又大违常理的逃亡步骤,对贵宾室很是陌生的少女,早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小场景给绕晕,远远甩在了后头。身后并未传来少女的脚步声,即是明证。 于是急奔中的詹妮弗,深深吸了一大口气,便准备纵身一跃,第一时间越过水池。 三点三米宽的小池子,高速助跑之下,绝对是一步跨过的结果。 问题是,晨曦一点动身追赶的意思都欠奉,面对逃亡者标志性的肥硕背影,少女好整以暇的翘起了嘴角,静静地计算着敌人的速度、高度等参数,觉得时机成熟了,纤纤玉指一伸,朝着努力保持隐藏状态死命飞奔的敌人,点将过去,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已然诵念起咒语来。 如同方才那次一般的淡定从容,连声调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声音实在太轻,即使敌人近在咫尺,也听不清楚咒语的奥妙之处。 “定!” 一道微弱的青光从少女的指尖涌现,一闪而过,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追至了詹妮弗的身后。此刻的她,恰好跃至了小水池的上空,升到了最高点,同时也是水池正中间的位置,速度,恰好也是最快的时候。 按照这样的速度,仅需半秒钟的工夫,她便能安然踏上对岸的地面。 很可惜,詹妮弗没能如愿,正当她脸上刚开始浮现欣慰的笑容时,眼角似乎看到了一抹绿色。与此同时,一个绿色的倒五角锥体,以底部锥口朝上,锥角朝下的方式,将胖大妇人的整个身躯,都给尽数包在了里面。 说时迟那时快,晶莹通透的绿色光芒一阵闪烁,仅仅“嗖”的一声,构成五角锥体的数十道小儿手臂粗细、代表着生机盎然旺盛无比的藤萝,齐齐向着内头收紧,竟然像捆粽子那样,将詹妮弗肥胖臃肿的肉体,当成了大号的粽子馅,顿时给包裹的严严实实,再也动弹不得!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看出端倪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看出端倪 奔袭中的战马,最害怕遇到什么? 泼天迎面射来的弩矢,羽箭?或者是正面一字排开阻拦的鹿砦? 以上都不是。 正确答案是,无良到极点的绊马索。 哪怕只有一道。 若是战马能够开口说人话,它们一定会咬牙切齿、无比坚定地告诉人们,和同样缺德容易造成终生残疾的铁蒺藜相比,绊马索绝对是它们生平最最痛恨的东西,而且没有之一。 须知高速奔跑中的战马,一旦被绳索绊倒,马失前蹄就不用说了,都形象到能以惯用成语的面目出现,实际情形该多么普遍和惨烈,可想而知。要命的其实还在后头,绊马索的两端通常不会绑的太紧,否则过分绷直了容易被骑士发觉,往往发动之后,相对较松的那一端会被战马强劲的冲击力给拉扯开,然后悲剧就这样产生了,遭受外力作用的绳索会被马腿扯着高速打转,从而一圈又一圈,绕到战马的腿上,直到将中招的马匹前后蹄都给捆在一起。 速度越快、冲击的力道越大,捆的就越紧,越难解开。 这给战马带来的伤害,基本上无可挽回,一头重重的栽到地上,没被直接摔死摔残,都要被后面踏上来的同类活活踩死。 此际詹妮弗就“享受”了一回当先战马的崇高待遇,人体高速冲刺跳跃底下,惯性同样不是好耍的。 “我操!” 詹妮弗愤怒中带有几分委屈的呼喊声响起。 正在埋头夺路狂奔的她,一头从半空倒栽了下来,双腿蓄满的力量太大,前冲的势头更是迅猛,猛然中了法术的招,于是便迎来了“倒栽葱”的唯一倒霉下场。 别看晨曦那个“定”字说得轻飘飘的,不带一丝烟火气,颇有几分人畜无害的样子。这木系法术嘛,名字听着就比较斯文秀气,无非是拿来加快植物生长、确保营养均衡长得更加茂盛的辅助功能嘛,怎么都比杀气腾腾张扬跋扈的火系、金系法术要中正平和些吧? 不好意思,那是错觉。 与木系斗气类似的道理,既然有幸名列“五行法术”的光荣行列之中,地位牢不可破,自然意味着与其他各系的法术一样,拥有十分强大的战斗力和使用功效,否则早被踢出局,除名了。远的不说,一旁的水系主要分支,冰系斗气早就跃跃欲试,“彼可取而代之”的念头,都已经公然写在了脸上,可惜足足谋划与努力了几千年,混到今天也没成功过。 木系法术一经正式施展成功,往往便意味着生生不息、源源不断,韧性充足的天生优点,会自行发挥得淋漓尽致。就算施法者暂时断开了联系,不再具体微操,也能维持原有的法力效果颇长一段时间。 没有外力施加影响的话,这种持久的“疗效”,包括“泛植物系”必备的应激反应,会令承受者明白什么叫做痛苦不堪,甚至是痛不欲生。 开始死命挣扎的詹妮弗,就亲身体验到了这一点。刚一中招,她就拼着内伤,暗中怒喝了一声,体内的斗气疾速外放,加持到四肢上头,整个躯体的力量瞬间暴涨了几倍之多,双手双脚向着外头一抻,就欲挣脱开来。 没想到随着她的迅猛发力,绿色的藤萝感受到了“猎物”的意图,也开始同步加大束缚的力度,听了颇觉得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中,每一条藤萝都在出力,默契而娴熟的进行了快速收缩,从植物表皮的色泽转为墨绿色这一结果来看,显然是诠释了一把什么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含义,结果就是詹妮弗用力憋到眼珠子都瞪圆了的地步,不但未能从藤萝的捆绑之中解脱开来,反倒被捆的更加紧,每一根藤萝都深深勒到她那身肥肉里头。虽不能语,但植物的触觉很灵敏,一察觉到猎物的心脏乃是发力之源,负责胸部的那几根藤萝镇压得尤其起劲,害得詹妮弗连呼吸都成问题。 眼前已是水面,不断摇曳晃动的反光告诉她,与池水间剩下的距离连“咫尺”都不够了,没法子,受限于体型和重量,原本跃起的高度就不足两米,挣脱失败浪费时间之后,落水已是必然结果。 “不......要” 抗拒的凄惨呼号刚开始,便被池水无情的打断了,保持着头下脚上的被动姿势,詹妮弗“扑通”一声,重重砸进了水池里头。 超大号的肥胖躯体,顿时掀起了一阵“巨浪”,水花泼起飞溅得四周到处都是,直接连累了周边的花花草草。 俗话说“爬的高、摔得惨”,换成“大肉球”跳得高摔下来,结局也是差不离的,谁也不用笑话谁,好不到哪里去。 面部与水面来了个很是“深情”的暴力接触,皮嫩肉厚的胖大婆娘,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下意识的高声叫嚷起来。无奈头部先扎入水中的后果之一,便是整体平静的池水,并不因她是此间主人而有所优待,照样不留情面地挡住了那张破嘴后续的呼喊,阻止她发表诸如“我草泥马”之类的真挚问候语句。 口鼻之中一连灌进了好几口水,常年保持温热的池水,直冲进肚子里头的滋味,一样的不好受。 詹妮弗一个激灵,从咒骂的状态切换到呛水状态的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个温水池子,乃是专门提供给贵客们“水战”的情趣所在,而那该死的伊森先生,甚是爱好此道,从今早到现在,已经和戴安娜在内的多位美女,在此“深入浅出的嬉戏”了好几回之多! 作为城中最高档的服务场所,每日定时清洁水池、彻底更换一次干净的池水,乃是必须认真贯彻落实的工作,然而考虑到消费群体非富即贵,尤以贵族居多,客人的个人作息时间一向与众不同,此项后勤保障作业,通常是放在寅时进行,免得打扰伊森先生这类“情景爱好者”尽情享受。 这也难怪,贵族嘛,大多数热衷于颠鸾-倒凤的“传统正业”,这日夜自然也连带着颠倒起来,他们又不用考虑生计方面的事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栖”乃是平头老百姓才过的苦日子,委实离他们的现实生活太过遥远,三楼贵宾室这等极具针对性的服务场所,当然要以贵族老爷们的作息为准绳才是。 我勒个去的! 一想到水中充斥着小个子贵族,以及麾下金发女郎等资深执业人员分泌出来的大量私密体液,胖大妇人就涌起了极其强烈的呕吐冲动,刚喝下去的那点温水,比专门催吐的药剂还要灵验,肚子立马开始翻江倒海地闹腾起来,喉咙一阵剧烈抽搐,刚刚闭合的嘴巴和鼻子,下意识又张了开来。 于是乎,更多带有令她无法忍受成分的温水,又一次争先恐后的通过上述两个通道,涌进了她的肚子里面。 这下子可好,呼吸困难直接朝着窒息的严峻地步迈进。 晨曦施施然走到池边往下看的时候,入眼就是詹妮弗被呛得直翻白眼,捆成一条大号“面包卷”的躯体无奈地左右摇摆,随时可能窒息而死的悲催一幕。 少女是又好气又好笑,连忙让跟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上一口的伊森先生下水救人。不然的话,堂堂的“汤姆三叔的小屋”实际拥有者,城中大名鼎鼎的詹妮弗“妈妈”,非得溺毙在自家半人高的小水池子里头,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这才多大点事儿,闭个气的粗浅工夫都不会么?若是小姑奶奶走慢些,你这胖婆娘岂不是没命了?” 晨曦责怪道,语气很是不屑。她可没想到池水里头还藏着龌蹉之处。 作为始作俑者,她好选不选,偏偏选取比较罕见的木系高阶定身术--“捆圣之藤”,自是有其深层用意。 五行法术里面,能够达到“定身”效果的当然很多,单是木系里头,都有十分常见的“麻痹术”、“夹生板”、“荆棘之牢笼”等多种可供选择,东瀛岛倭国的法师更是骨骼清奇、脑回路异常,他们根据本国的实际情况以及传统喜好,开发出极具特色的“龟甲缚”,能够瞬间将目标,特别是女性目标五花大绑,捆成一颗粽子,供其鱼肉。 这上述的任何一种,单纯从实用性判断,都足以将詹妮弗给牢牢束缚在原地。 然而“捆圣之藤”却最能体现藤类植物“一根筋”的死脑筋作风。别的同系法术,即使是出了名让敌人难堪的“荆棘之牢笼”,外观上有着将目标当成狗关进笼子里的侮辱性嫌疑,多少还能稍微活动一下手脚,转动转动脖子,至少呼吸是能够基本保证的。当然了,“龟甲缚”例外,能不能要看法师的心情,功夫到家与否。但论起“固定”的绝对程度来,这么多种法术打包加起来,遇上“捆圣之藤”,怕是都要说一声“小弟甘拜下风”。 无他,管你目标是男是女,块头有多大,当时正在做着些什么样的动作,倒五角锥体一经发动,那数十根强劲的藤萝便会一拥而上,瞬间将目标手脚贴身捆住,上下绑紧了朝两头一扯,整个身子便硬生生给“捋直了”,简单粗暴到极点的一番折腾过后,目标只能摆出一根“人棍”的凄惨模样来。除了脑袋瓜子里头还能大致正常运转,动都动不了,什么威风都扫尽了。 一如方才的詹妮弗,僵直的身体导致她只能一沉到底,想坐起来吸一口新鲜空气都不行。 可怜此刻的她,根本没能力回应少女的责问,只顾抻着脖子,死命朝外头呕吐,无奈眼泪、鼻涕与口水喷得到处都是,喉咙里头“咿哦咿哦”不断,就是吐不出多少东西来,憋得她一双眼睛尽是血丝。 晨曦这才想起来,“捆圣之藤”出了名的霸道,被彻底“捋直了”的人,整个身子动弹不得,光靠内脏器官单独运作,是没能力完成“呕吐”这么一个貌似简单的动作的。不禁是哑然失笑。 随着少女解开法术,詹妮弗二话不说,立刻跪倒在她面前,双手撑地低着头,拼了老命的朝外头呕吐。她那颗大脑袋上下起伏,剧烈之程度,让人不由得不深为佩服,胖成这副模样,跪着肚子都快能碰着地了,竟然也能做出如此深度与高频率的动作来,不愧是从事特殊行业的高层管理人员。 解除束缚之后,她这回可算是吐了个痛快,颇有种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趋势,足足吐了有一炷香以上的工夫,直吐到黄色的胆汁都流出来一小滩,才终于告一段落,撅着个肥硕的大屁股趴在那儿,像条死狗似的大口大口喘气就不说了,竟然还默默地流起了眼泪来! 背靠深渊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这算哪门子的毛病?不就喝了几口水么,有什么好委屈的?洁癖么? 少女也觉得奇怪,当然关注点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她双目一凝,深深看了詹妮弗两眼。 按照常理,人都快窒息了,早该憋得满脸通红,甚至是青紫色的那张面孔,怎么可能依旧白白胖胖的,毫无一点应有的迹象,难不成胖大妇人的神经与呼吸系统,也有着特殊的地方? 随着少女眸中闪起光芒,“真视之瞳”的威力再次显现,这一看,便看出了端倪。 深渊来者的伪装术,果然了得,很有几分天衣无缝的意思,丝毫不让楼下的海族亨利.沃特诺斯专美。 “话说你这身皮脏死了,看着就恶心,是乖乖自个儿剥掉呢?还是说,要小姑奶奶亲自动手啊?” 晨曦清冷的声音,从詹妮弗的头顶传来,平静中,满满的杀机。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深渊恶魔 第一百八十四章 深渊恶魔 骂阵,乃是两军交战之前的必备传统节目。除非是遭遇战、袭击战或者夜间暗斗之类的特殊情况,否则的话,两边大军摆开阵势,堂堂正正的进行交锋,都要先行展开骂阵的步骤,权当热身。 一来么,是为了提升士气。 某位哲学家曾经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越是志向远大的政治家,越是需要伟大的胜利进行烘托,用敌人尸首垒就的京观有多高,可供炫耀的武功就有多大; 生活在大约同一时期的历史学家则总结出,战争是最能体现社会组织能力,以及综合国力的人类行为,而且没有之一; 艺术家则一致认为,战争是视死如归的崇高精神,与天才灵感的火花碰撞之下,通过力量的尽情表达,于尸山血海之中诞生出来的伟大壮举与行为艺术。看似残忍血腥的厮杀过程里头,每一步、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无上的暴力美学精髓,诠释着生与死的灵魂拷问。豪壮的呐喊、凄厉的惨叫与低沉的哀鸣,正是画家、吟游诗人等不同种类的艺术家汲取灵感的源泉,用之不竭; 轮到掌握话语权的政治家发表见解,他们会一脸凝重地告诉人们,战争乃是维护利益的必然过程,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只要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然而他们永远不会公开表态,口口声声所说的利益,到底是谁的利益,是老百姓的利益,亦或是统治阶级贵族老爷们专属的利益; 倘若由经历战火洗礼的真正军事家来负责描述,他们定会不屑一顾地摇摇头,竖起食指用力摇晃着表示,不是有意侮辱谁,事实上,上述说法通通都是放屁!简直是臭不可闻!说话的这些人,都是些如假包换的混蛋、无病呻吟的草包,要么是坏,要么是蠢,也有可能兼而有之,总之哪儿凉快滚哪儿去! 战争的真正实质,无非是解决尖锐矛盾的终极手段,比拼的就是谁的拳头大、谁的拳头更硬!或者直白的说,谁赢了,谁说话就算数,谁就是正义的一方!其它的什么,都是扯淡! 为了赢取最后的胜利,战场上不择手段,才是最符合实际的做法,怎么靠谱怎么来,怎么有效怎么做。 骂阵因而应运而生。通过公开斗嗓门与合法骂娘,提升己方士气的同时,尽可能打击敌人的士气,对于势均力敌的双方来说,无疑是投入少、产出大之举动,惠而不费,堪称是一本万利的不二法门。 和政治家十分看重的宣传战法,强调师出有名是一个道理。 这二来么,是出于恢复体力、转移注意力以便放松心情的综合考虑。 人一过万,人山人海,漫无边际。越是规模大的会战,排兵布阵展开阵型越是需要时间,斥候、轻骑兵、重骑兵、重甲步兵、弓箭手、投石车队等,诸般兵种混合依次排开,每一个军阵的先后及左右次序不得有误,比组装一台精密床弩还要麻烦。无他,小心谨慎才不会自乱阵脚,才能有效发挥各自的长处并配合邻近部队。往往曙光初现离开营房开始摆出阵列,到了日上三竿还没彻底落成,顶盔贯甲汗流浃背,再加上紧张、恐惧等负面情绪的必然影响,管你是新兵蛋-子,还是老兵油子,体力的消耗远比平常厉害得多。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骂阵的重要性了。 一干大嗓门隆重登场,先冲着对面竖起中指,一番污言秽语“深情问候”敌人全体,外带着从精神上与敌人的女性至亲进行“坦诚的肉体交流与深入的灵魂接触”之后,在场战士无不咧开大嘴淫笑起来,紧张的情绪便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消失。 心一静,动起手来都觉得倍加神清气爽。 若是能让己方的战士觉得,自家乃是正义的一方,必定得到光明神的庇护,此战必胜无疑,更是会平添出几分力气来。放到生死搏斗的特殊天平上,这额外多出来的三两分力气,可就显得无比的珍贵了。 万一出现某种异常,导致这项传统节目缺席,通常会让参战的双方将士深感遗憾,心头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多没劲?比地痞流氓都不如。 无下限的泼妇骂街,也就造就了一批声音洪亮、市井出身的士兵在战场上大放异彩,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寻常见,造谣生事、道听途说、牵强附会几度闻。“我草泥马”、“龟孙子看什么看”之类的问候语,常常中气十足的出现在两军阵前,你来我往,此起彼伏,喊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高亢嘹亮得足可绕梁三日。若是得到己方牧师施加“大声公”这一神术予以增益,穿透力保证杠杠的不说,覆盖范围更是囊括全场,绝对的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谁都听得见。 然而无下限不代表无底线,有些禁忌之语,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再脑残都不能够。尤其是一军之统帅,与敌人再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之仇,轻易都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比如说:“一会落在老子手里,通通坑杀了你们!” 这自家赢了还罢,万一要输了,而且是大败亏输全军覆没了呢?遇上杀红了眼凶性大发的敌人,借题发挥公然杀俘怎么办?不都是你丫的刚才叫嚣过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很合理嘛!贪图一时口快,岂不是悔之晚矣? 同样的道理,江湖上也是有用的,万万不可随意轻慢。 伊森先生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听到少女轻飘飘的这句话,再看看那张娇俏到祸国殃民的小脸蛋,依旧笑眯眯的,没什么凶戾之气,他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直上冲到头顶,冰冰凉的,腿肚子是一个劲儿地打哆嗦,垂在身子两侧的手,开始按捺不住的颤抖起来,到了最后,干脆整个人打起了摆子。他苦着脸,企图稍稍挪开几步,离大煞星晨曦稍远一点,却根本有心无力,做不到。 我靠!至于这么狠么,竟然要活剥了詹妮弗的皮?! 他记性不错,当然也记得,两人先前斗嘴的时候,詹妮弗很嘚瑟地说了句,少女胆敢坏深渊的好事,当心被她抓住了生吞活剥。可问题在于,那不应该是正式动手之前,敌我双方互相龇牙咧嘴,灭对方士气、长自个威风时说的场面话,也即是废话么?除了过过嘴瘾以外,什么实际意义都没有。这架都打完了,是时候坐下来喝杯茶,心平气和的谈谈赔偿金的问题了,至于玩真格的么? 显然没有人告诫过他,深渊来者所说的每一句“玩笑话”,最好就当成真的,否则一旦身为敌人的它们下起死手来,心理落差太大,接受不了。 果然,专注的目光紧盯下,詹妮弗打起了冷颤,连牙齿都开始“咯咯咯”地不住打架。 “嗯?小姑奶奶可没时间陪你磨蹭哟。” 少女冷笑着,催促道。这个时候,形同催命,任何人类皮一剥掉,就万难生存,深渊来的也不例外。 詹妮弗猛地一抬头,望向晨曦的双眸,流露出的尽是难以置信的恐惧,泪水充盈了她的双眼,悄然诉说着无尽的祈求之意。 无奈,这会子求饶已经晚了,迎接胖大婆娘的,是少女那平静如水的表情。詹妮弗一身肥肉四下乱抖,嗫嚅了老半天,才颓然垂下胖大的头颅,认命道:“我......我自己剥,我自己剥。不敢劳您的大驾。” 语气是那样的低沉与凄凉。 她就这么乖乖跪在地上,低着头,开始有规律的颤抖起来,起初还不明显,两三个呼吸以后,全身抖动的频率,快到了伊森看不清楚的地步。 “啪嗒”一声,詹妮弗那足有好几圈的颈间肥肉,率先发出了奇怪的声音来,就在这一刹那,她脖子上油腻的白色肌肤,突然便朝着两侧迸裂开来! 小个子贵族吓得一声尖叫,挣扎着往后头倒退,可惜手脚酥软底下,顿时跌坐到地上,他连忙捂住眼睛,唯恐被溅出来的血花给喷到脸上。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皮开肉绽之后,别说鲜血飞溅的经典恐怖场面欠奉,几滴血珠儿缓缓渗将出来都不曾见到,就连正常皮肤下头,应有的白色脂肪、红色肌肉以及青紫色的大小血管,种种正常“人状”生物应该具备的体内组织,也都完全不见踪影,暴露出来的,是一片雪白之物,貌似人体表面的皮肤。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裂缝里头呈现的肌肤,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要远比原先外头油腻腻的那一些,看起来要粉嫩光滑的多了。 伊森先生这才恍然大悟,所谓“这身皮”,原来是指詹妮弗穿在外面的伪装之物,难怪她愿意自个剥除,也不早说一声,害得他差点就尿了裤子! 诸如火苗爆裂般的“噼啪”声不断响起,裂纹从胖大婆娘的颈部,一直延伸到她的屁股沟那儿,一眨眼的工夫,厚厚的半透明脂肪状表皮像一件连体衣般轻轻卸落,嘤咛声中,一具前鼓后翘、腰肢纤细曲线无比动人的雪白胴-体,便这么呈现在了晨曦与伊森的面前。 这才是詹妮弗的恶魔真身。 没有尖利弯曲的头角,只有一双可爱迷人的尖尖细长小耳朵,不时轻轻颤动; 没有嶙峋突兀的骨刺,只有一身丰满修长的动人曲线,无声息地散发着诱惑之力; 没有恐怖狰狞的羽翼,只有一对小巧而奇特的黑色翅膀,犹自微微扇动; 没有鱼鳞状的甲片盖满面部,只有二八少女般娇俏妩媚的脸蛋,无需言语便已道尽风流; 唯一稍显特别的,是她屁股后头那根油光水滑造型别致的长长黑色尾巴,不时上下左右地摇晃着,稍稍透露出她内心的强烈不安,自然也同时暴露出她深渊恶魔的真实身份。问题是这根尾巴长得位置极为关键,恰好就在屁股沟的尽头,很容易就让人胡思乱想,生出拨开尾巴看个究竟的旖旎念头。 饶是如此,就拿这一身雪白到极点的娇嫩肌肤,万里挑一的傲人身材,衬以她无比娇艳的相貌,便足以让世间的绝大多数男人昏了头,刻意忘却她的非人类一面。 一如此刻呼吸急促、眼冒红光的伊森先生。 小个子贵族狠狠吞了口唾液,他敢指天发誓,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诱人的尤物,如果堕落到黑暗面,就能拥有这般千娇百媚的可人儿,与她畅享鱼水之欢,他情愿就此放弃人族身份、永堕魔道! 看着因为摆出跪姿、倍显曲线优点的詹妮弗,伊森的脸颊使劲跳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捶胸顿足大哭一场的冲动。和眼前的尤物相比,曾经令他迷恋多日的戴安娜,连庸脂俗粉都算不上,简直就是一头又老又丑的母猪,根本不值一提。进而再一想,如此倾国倾城的美女,足足在身边晃悠了好几天,自己却有眼无珠错过了一亲芳泽的大好时机,小个子恨不得将自己这双黄金狗眼给抠出来,一脚踩烂。 就连一贯挑剔的晨曦,似乎都颇为欣赏詹妮弗的色相,啧啧连声之余,少女专程绕着敌人上看下看,左瞧瞧右瞧瞧,如同打量某件稀世珍宝那样,看得是相当的仔细,赞赏中略带诡异的眼神,直盯得跪在地上的詹妮弗飞红了脸。少女后来还特地伸脚,踢了踢地上那一大团脂肪状的东西,这才点点小脑袋,夸奖道:“没想到啊,藏在粗鄙表皮下面的,竟然是这么一副精致诱人的皮囊,真真是我见犹怜。所谓‘天使面孔、魔鬼身材’,说得就是你了,不愧来自魅魔一族啊。” “咦?话说你怎么光着身子,里面连件小肚兜也没穿?” 对着詹妮弗评头品足完毕,少女突然察觉到不妥之处,一脸呆萌地问道。 “我......我” 可怜魅魔都不知该如何解释,羞得那叫一个无地自容,巴不得将脑袋藏进胸前的峰峦里面去,嗫嚅了老半天,她终于扭扭捏捏地回答道:“奴家、奴家从来就没想过,会有暴露身份的一天。再说了,里头穿着亵衣,不好打理卫生......” 说到后来,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尾巴都不好意思的卷成了一团,勉强剩下黑桃形状的尾巴尖儿留在外头,缩头缩脑的,一如羞赧的魅魔本体。 若非晨曦拥有超人的听觉,还真听不清楚魅魔在说些什么。 看到原本游走在黑暗地带,手头沾染不知多少无辜者鲜血的“七杀门”组织者之一,竟然如同未出阁的小姑娘那样,羞答答的低着头,乖乖回答问题不说,青葱般的手指还不自觉的绞在一起,往日满嘴粗口与荤话、以“老娘”自居的詹妮弗,竟然淑女般的自称起了“奴家”来,伊森先生的脑海里面,突然响起了某位矮矮胖胖的资深美女鉴赏专家的传世名言,不住激荡回响,震得他呆若木鸡: “女人终究只是女人,不管多么刁蛮狡猾的女人,一旦脱光了衣服,就再难玩出花样来!” 果然是“古龙”诚,不我欺也!(注:此处绝非笔误)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循循善诱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循循善诱 看着可纯可欲,完美将魅惑与清纯融于一体的詹妮弗,伊森的一双小眼睛,已是痴迷一片。 何须刻意施展法力,魅魔只需抛个媚眼,便能令其挥剑自刎,心甘情愿踏上死路。 “知道哪儿露馅了么?” 少女背着双手,问道。 “嗯......只顾着盲目追求宏大和逼真的效果,忽略了细节。” 魅魔这会子倒是虚心了许多,立即应声答道。依她想来,这可是少女方才特意指出过的,算是最为正确的“官方”答案,以之报上去总错不了。 “哪一方面的细节呢?” 晨曦继续追问。 “哦......”魅魔一脑门的黑线,左思右想,想了好一小会,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好耷拉着头,苦着俏脸回答道:“这个么,请恕奴家愚笨,急切间真想不出来。” “都说了‘细节决定成败’,想要幻化出符合实际的场景,就要重视各个方面的细节。大到整个架构,小到里面的每一片树叶,都要务求自然与真实,这必然少不了平日的积累,抱着一颗平常心,对人间俗世的生活、对大自然万物的细致观察,否则便会谬以千里。哪怕‘阴司奈何桥’的场景,远非常人所能经历,却也不违此理。” “懂得用身边的牛头怪,幻化成阴帅阿旁,本是一招妙棋,算是充分利用身边的一切。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忽略它手头的兵器,人家阴帅的手里头,可是持着一柄钢叉,连神殿的雕像都是如此。刚见到那把双刃巨斧,小姑奶奶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少女笑吟吟的,魅魔却很不好意思,自以为少女已落入了自己彀中,得意的很,原来从一开始,敌人就瞧出了破绽。 “还有啊,让那头懒牛动起来,别光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晨曦指了指犹自昏厥的牛头怪,撇撇嘴,一脸的嫌弃,道:“这都养出一身的肥膘来了,临急临忙抹上层油,死命吸气收肚子、憋肱二头肌,就能冒充阴帅出场了?阿旁力能排山,身材出了名的健硕,让他知道是这么头憨憨在扮演他,有辱他的伟岸与光辉形象,非跑来狠狠收拾一顿假冒伪劣产品不可。” 詹妮弗顺着少女的手指看将过去,果然,失去知觉的牛头怪,加之撅起屁股倒地的不雅姿势,小肚子早已掩藏不了,明显地凸了出来,忽略那颗硕大的牛头,和寻常的地痞流氓几乎一个模子,顿时那叫一个恼火,暗暗发狠,“只要操不死、就往死里操”的御下之法看来很有必要,事后非将牛头怪往死里操练不可,八块腹肌乃是最低标准,十二块也不嫌多,免得今后再次丢人现眼。 或许是上司充满怨念与愤怒的目光,呈现出了实质性的效果,也或许是长期不锻炼造成的中年油脂男体质影响,光着上身的牛头怪,对低温的抵抗力下降的厉害,忽然打了个冷战。 彼此的距离不算远,冷颤似乎能够传染,魅魔突然一个激灵,望着伊森脱口而出道:“奴家明白了!他手里头不该拿着锁链,而应该是‘哭丧棒’!” 这里所说的“他”,自然是指冒充白无常的小个子贵族了。 晨曦一路势如破竹杀上了三楼,连三人组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魅魔除了马克隆主事和牛头怪,手头再无可用的高手,便将贵宾室中流连的他也拉了壮丁,无奈此人本领着实稀松,魅魔生怕他关键时刻拉稀,只好抱着“废物利用”的宗旨,安排在了最后。 锁拿企图逃跑的阴魂,确实属于阴帅“白无常”的职责范围,问题是都凶蛮到敢和阴司地府对着干的地步,又岂是手拿锁链的普通阴差所能轻松解决?谢七爷谢必安的“哭丧棒”,正是这么一件法力惊人的兵器,煞气之盛,再牛逼的阴魂都受不了当头来上一棒,名气之大,堪称是妇孺皆知,连信息闭塞的偏远山村,随随便便找个老妇人问一句,都能准确的说出名字来。 然而魅魔偏偏就在常识方面,又一次栽了跟头。 “总算没笨到家。” 晨曦“夸奖”了魅魔一句道,无奈望向对方的眼神里,满满的“怜悯”意味,道:“仅仅是这样吗?人家谢七爷的帽子上面,写着的可是‘一见生财’四个字。我看你是想发财想到魔怔了,脑袋里头全是‘发财’两个字,连七爷的个性化标签都给生生改成了‘一见发财’。” “若是七爷本尊在此,说不定要和你好好探讨一番名誉损失费的问题。” 戏谑的目光、揶揄的语气,魅魔的小嘴巴一瘪,赶紧又低下头去。 仅在伊森先生这里,就犯下足足两个错误,不被敌人看破才怪!何况是遇到少女这等人物,“学富五车”这个成语都不足以描述她知识上面的深厚造诣。 然而晨曦没打算收手,又接着说道:“比起他们,你身为整个场景的操纵者,自个身上露出的破绽才最要命!” 詹妮弗愕然的抬起头,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知道‘孟婆’的出身么?” 少女摆出资深教授的架势来。 “不是说,‘孟婆’乃是地府的公人,专司熬制与分发‘孟婆汤’,并非单指某一个固定的人选么?盖因人世间的痴情女子,放不下心头的爱人,为了见上最后一面,甘愿承受孤独守在奈何桥执行公务。只需守到心上人阳寿已尽、前往阴司地府报道的一日,心愿已偿的她,方才将手头的职责交给下一位痴情女子,转世轮回?” 魅魔很是疑惑,眨巴眨巴着大眼睛,萌到家的模样,惹得一旁的小个子贵族心头又是一荡。 晨曦瞥了一眼两者,从詹妮弗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魅惑之力来看,她自诩此前无往而不利,可不是夸夸其谈随口吹法螺。 “是呀,问题就是出在这儿啊!” 点了点魅魔的脑门,晨曦的嘴角翘起一个迷人的弧度,踢了一脚詹妮弗身下那团白花花的“肥肉”,嘲笑道:“都说了是痴情女子,泪尽而亡,死前想必是终日茶饭不思,消瘦到不成人形。你早前这般壮硕的体型,心该多大啊?” “噗嗤”一声,即便是身处惶然与恐惧底下的伊森先生,一时间都笑喷了。 狠狠瞪了一眼落井下石的旁观者,魅魔羞恼得连脖子都变得一片通红,粉脸更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连忙拜倒表示知错、臣服。一身的傲气与自信,早如暴露在夏日的冰块,看上去坚不可摧,实则嘚瑟不了多会,便消融得无声无息,荡然无存。 所谓的“算无遗策”,真相是错漏百出,完全经不起推敲。 “好了,起来吧。” 少女一声轻笑,说道。 费了许多口舌,一步一步敲打下来,正是为了彻底降服心高气傲的魅魔。这年头人才最值钱,“魔才”同样难得,似这等天然就具备强大魅惑力,又兼具不俗力量、速度与耐力的魅魔,几乎没有什么先天的缺陷,即使在恶魔的族群里头,也算是不可多得。若是收服了她,对于诺尔默哥哥下一步的发展,说不定能有所臂助。况且“真视之瞳”之下,少女还瞧出了一些潜藏于表层下面的重要之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叫詹妮弗.康纳利.飒秋芭丝。” 晨曦问的自然,魅魔答得流畅,一问一答之间没有任何的延迟或者凝滞。此刻魅魔就站在少女面前,微微低头一脸恭谨,双手自然交叉收于身前,叠于一起的白嫩手掌放在腹部的下方,既稍稍遮掩不着寸缕的敏感娇羞部位,又恰到好处的表示出对少女的恭敬。 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正常。 旁边的伊森先生却是暗自警惕。 他爱好广泛,对各类的冒险家传记或者游记尤为喜好,根据记载,恶魔遵守的规则与人间的大不相同,忌讳之处相当的不少,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例如初次见面彼此互道姓名,放在人族,不过是平常之又平常的一件小事,乃是正常交往礼仪之一,也是良好的开端;可是此举放到恶魔之间,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恶魔各有领地,不同族群的恶魔,领地间隔通常也很遥远,为的就是尽量减少争端。离开自个地盘的两头同一性别恶魔,第一回见面,不狠狠打上一架看看谁更厉害,分出个高低来,已然算是不错的开始。通常来说,在强者为尊、弱肉强食的恶魔世界,偶遇的恶魔会遵循以下的“交往”步骤: 第一步,先用凶狠的目光盯住对方,与此同时,有羽翼的张开羽翼,爪牙锋利的亮出利爪和獠牙,头上长角身躯魁梧的竖起毛发,总之有什么依仗的便亮出什么,伴随着或深沉、或尖利的吼叫,龇牙咧嘴互相恐吓一番,显示一下自家的强大与尊严,再正常不过了; 经过初步试探,等到稍弱的一方主动让开通道,点点头,轻声说出自个的名字,而对方也愿意点头致意,回报以自个名字的时候,流血冲突便很可能不会上演。这算是第二步。 到了第三步,则是双方保持警惕,维持相对足够的距离,然后面对面的交换位置,再接着同步倒退出一段足以确保大致安全的距离,期间也没发生偷袭之类的异常,才是挥手告别的一刻。一段未来可期的不错友谊,已经宣告踏上正轨。 下一回碰面,两者间就很可能出现这么一番对话: “我亲爱的乔治.布什大人,您最近还好吗?” “原来是尊敬的威廉.克-林顿大人,承蒙您的挂念,一切还好。您呢?” 亲热万分的语气、彬彬有礼的寒暄,难掩彼此提防的实质。不同种类恶魔间的私人关系与交情再好,都不会轻易向对方透露自己的全名,那不仅意味着暴露自家的底细,更意味着彻底的放弃戒备。只要得悉对方由族名、祖名与个体名字组成的真实全名,另外一方就等于知悉了对方的弱点,从而拥有了全面压制的可能,一旦现实需要进行决斗,很容易便能置其于死地。 比如说上面的对话里头,前者的“威廉”与“克-林顿”之间,最为重要并且刻意省略的“杰斐逊”,后者“乔治”与“布什”中间,专门隐去的“沃克”,乃是两头恶魔各自的祖先名字,也是它们需要时刻注意保守的秘密,所谓真实的血脉之力,才是它们霸道力量的真正源泉,轻易不得泄露。 至于雄性恶魔应该对雌性恶魔保有绅士风度的说法,从来都不曾存在于它们的思维里面。诸如詹妮弗这般的尤物,若是缺乏强大的战力作为自保,遇上了实力更胜一筹的雄性恶魔,经历“袒裎相见与深入浅出之交流”之后,被强行掳掠回去当压寨夫人的结局,才符合恶魔世界的优良传统。 换句话说,魅魔老老实实报上全名的做法,等于向少女表示雌伏,而且是毫无保留的全方位雌伏,只要少女愿意,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虽说以少女表现出来的恐怖战力,要达成同样的目标,无非多费一些手脚就是了,连多点周折都实在算不上。 小个子贵族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目光又在魅魔的娇躯上面来回逡巡,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 既然知道了魅魔的全名,是否可能,将眼前的尤物彻底收归己有呢?眼瞅着少女对自己的态度颇为友善,这么想一点都不过分吧? “可我怎么总觉得,你似乎年纪还小,到底出阁了没?别是连及笄之年都没到吧?” 晨曦的提问,打断了伊森的意淫之旅。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牺牲之地 第一百八十六章 牺牲之地 少女这头问,那头目光有意无意的,在詹妮弗的纤腰上面逗留了一阵,看得魅魔下意识夹紧了双脚。 “回您的话,奴家还要再过三年,方到及笄之时。” 魅魔羞涩地回答道。 这算什么,一头尚未正式成年的魅魔,擅自跑到人间兴风作浪来了? “看样子,心大的不止是你,貌似连你家魔主也犯了这个毛病,而且还挺严重。”少女摇着头,揶揄道,“该不是人手紧缺到了这种地步,小丫头片子都要奔赴前线,承担打探消息的重要使命吧?” “不是不是不是......” 魅魔连连摆手,很认真的试图解释。 “噢,不是?”少女夸张地瞪起眼睛,脸上分明是一副根本不相信的神情,“既然不是公派,那就只剩下私自偷渡一说了。说说看,自个偷偷跑到这儿来,到底藏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别跟我说,你是爱上了某位人族少年哦!” 最后一句故意拖得长长的,八卦之火已然熊熊燃起。 天生擅长蛊惑人心、善于使用精神类魔法的魅魔,意志力与精神属性该是何等的强大,竟然会为了人族的英俊少年而头脑发昏,冒着生命危险,上演一出跨种族的真挚恋情,想想就刺激,结局如何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都不是!这人间不比他处,对恶魔来说最不友善,奴家又怎敢偷偷犯戒,擅自跑到这儿来呢。” 詹妮弗被晨曦戏耍得一脑门的黑线,耳边仿佛有数十只硕大无朋的乌鸦在到处乱飞、振翅聒噪,连忙说道:“奴家乃是奉我家魔主之命,到比兹尼斯王国公干而来。” “至于年未及笄就外出办事,只能怪奴家出身不好,想要替家中弟妹搏一个晋身的资格,故此主动申请。” 说到这里,魅魔的神情黯淡了几分,脸上的光泽都隐隐有所减少。 “你究竟来自何处?” 眼前的魅魔明显有什么难言之隐,少女也收起了嬉笑的一面,严肃起来。 表面上说是公干,却要披着一层厚厚的人造脂肪与仿真皮肤进行伪装,不用问都知道,她必定属于不能公开身份的潜伏人员之列,万一被人族识破,十有八九没有享受外交豁免的权利。 “奴家来自第十二区。” 魅魔说着,眼眶都红了,螓首一低,双眼直勾勾地看向自个的脚尖,诱人的纤腰扭动着,想是要掩饰内心的酸楚与不安。 “第十二区,莫非是‘牺牲之地’?” 晨曦一声轻叹,望着魅魔的目光,头一回变得柔和起来,唏嘘道:“难怪你甘愿以身犯险。你可知道,依照千年前定下的规矩,未经光明神教许可,任何恶魔出现在人间,无论有着怎样充分的理由,都属于严重的挑衅行为,必将受到最为严厉的制裁。即使常驻毗迩尼帝都的恶魔使者,也无法将你从火刑柱上解救出来。” “奴家明白。”詹妮弗点点头,说道:“出发之前,我家魔主就特地叮嘱过,人族的眼中,魅魔乃是万恶不赦的魔中之魔,最为贪婪、邪恶与善变,必须坚决予以镇压和毁灭。万一身份败露,奴家只能自求多福,设法努力自救。倘若失手被光明神教擒获,公派的同族使者,绝对不会承认奴家之流的存在。” 她惨然一笑,道:“个中的轻重与凶险,奴家自然晓得。无奈奴家出身卑贱,全族都被划入堕落之魔里头,按律只能充当牺牲,永无出头之日。趁着千年之变的当儿,奋力搏一把,或许尚有帮弟妹们改变命运的一丝可能;若是不搏,就只能永远沉沦下去了。” 身体的细微变化,往往能表现出心绪方面的波动,魅魔身后那条黝黑光亮的长尾巴,已随着她越来越低沉的语气,耷拉了下来。 “光凭你舍命付出,便能拯救全族的未来?” 少女质疑道。 恶魔世界出了名的绝情和残忍,深渊自然也不例外,然而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面对企图颠覆统治的举动,深渊之主一如既往的采取了铁血镇压一途,叛变的血腥味尚未散去,不分主犯和从犯,不分种族和数量,血脉的远近与年龄的大小更是不加考虑,所有幸存下来的反叛者,通通被贬为最低一级的“牺牲者”,划分到深渊之中十二个地处偏远、环境极为恶劣的区域之中居住。而作为惩罚的终极招数,每隔三十年,便会从各区抽取一定数量的适龄男女青年,或者说雄性与雌性恶魔更加合适一些,来充当献祭的祭品,也即是通常所说的“供奉牺牲”了。 想要逃脱天生就拴在脖子上面的无情枷锁,只能指望给魔主卖命,换取获得自由民身份的可能,哪怕这种可能十分的渺茫。 深渊之主,向来不是以宽宏大量而著称。而这,正是晨曦表示怀疑的原因。 “当然不是。” 詹妮弗神色黯然,苦涩地回答道:“差事若是办成了,奴家能给全族换回三个赦免的名额;就算办砸了,只要事后能证实奴家乃是以身殉职,也能换来一个单独赦免的机会给弟妹们。多少也算有所回报。” “值得么?”晨曦皱起眉头,问道:“把小命都断送掉,也只能换回区区一个赦免的名额。这一换一的,未免太不划算了吧。” “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责任在肩,非做不可的问题。” 无精打采的魅魔抬起头,脸上忽然涌现几分坚毅的神色,她说道:“奴家身为长姐,就要为家中的弟妹们着想,哪怕只能帮她们其中的一个改变命运,总比一股脑儿的干等着抽签送死要强。” “深渊本就不是什么适宜居住的所在,第十二区更是穷山恶水,产出极为贫瘠,令人难以生存。我族的体质向来不以强悍而著称,先天背负着叛变失败的重压,再不找准机会搏一把,怕是不等被抽中了丧命,迟早有一天,也要活生生被恶劣的环境吞噬干净。” 说着说着,詹妮弗炯炯有神地望向少女,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反正左右是个死,奴家宁可死在光明神殿前的圣火柱子上,也不愿意像头牲畜那样,洗干净了身子,乖乖跪在深渊圣狱前头遭受割喉放血而死,太他妈的憋屈了!” “明白了。” 少女很是怜悯,故意忽视了魅魔最后的爆粗举动,她从袖中掏出两块小木牌,递给了詹妮弗,问道:“这两块‘七杀牌’,是你发出去的吧?还记得是谁委托的么?” 魅魔躬身接过了两块黑色的小木牌,仅仅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物,詹妮弗便很肯定的说道:“记得很清楚!” 这头说,那头一只白里透红的素手朝着边上一伸,一扯,迅雷不及掩耳底下,便将伊森先生给揪到了晨曦的面前,朗声说道:“这厮正是委托人!” “哦,真巧啊!” 少女恍然大悟,娇笑一声,道:“原来就是你!” “轻点,轻点!别拽耳朵,疼,疼!” 小个子贵族痛得眼泪都差点飙了出来,他除了竖起耳朵全程旁听以外,什么事都没干,既不敢插嘴,也不敢离开,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最终又扯到了他的身上,一时间傻了眼,只好强笑着说道:“敢问有何吩咐?” 他的小心脏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少女活动手腕和肘关节的动作,加上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没什么,有点小事,需要好好问问你。” 晨曦眉头一挑,淡淡的表示道。 比起大难临头的伊森先生,瑞沃宋的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用难兄难弟来形容,应该是比较贴近实际的。他“嘶嘶”连声,拼了老命的吸气,只是进入肺部的新鲜空气,却不可避免的越来越少,脸憋得发青,并且向着发黑的方向迅速演变,人离窒息已然不远。 乡下人都知道,“牛前马后,万万不可靠近”的忌讳。在某些曾经发生过悲剧的地方,这种忌讳甚至上升到了禁忌的程度。 但是很可惜,瑞沃宋乃是澶品尔城本地人,土生土长,打小就在贫民窟一类的地方厮混,缺德事干得很多,偏偏就没干过正经的庄稼活儿,自然也不懂得这句看似粗俗的话里头,所蕴含的生活哲理。 蛋痛就够难以忍受的了,何况是“蛋碎”? 他牵着晨曦那匹神骏的大白马,脚步轻快,心情舒畅的几欲引颈高歌,开头一如他的想象,很顺利,直到一人一马来到街头的转角,也即是他早前忽悠少女时所说的,专供贵宾拴坐骑的小巷子入口之处,情况便发生了变化。 白马不愿意走了。 仿佛知道壮汉走错了路那样,它朝着侧面的小巷子连连摆首,口中“咴咴”不已,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壮汉继续朝前走。 瑞沃宋于是傻眼了,一边不停地发出“咿”、“嘚驾”之类的驱赶马匹口令,一边拽紧了缰绳使劲往身边拉,企图将“发呆发傻”的白马拉动,重新上路。 然而少女的坐骑如同中了邪似的,不管壮汉如何呼喊,同时生拉硬拽,就是站在原地不肯动弹,四条矫健有力的腿往地面一踩,竟是牢牢地钉在原地,直把瑞沃宋累出了一身臭汗,也未能使其挪动一丁半点。 眼见随着时间的流逝,即将进入“作息不正常人类”开始出没的时段,大把大把的金克恩,颇有插上翅膀飞走的风险,瑞沃宋头脑开始发热,一着急,便骂骂咧咧的走向了马的屁股后面。 这牵着不走,推总会动一动了吧? 可怜人与马较劲的整个过程,壮汉都没有察觉,深通人性的白马脸上,露出的竟然是极具嘲讽意味的笑容,看了就瘆得慌。 拍马屁的举动很常见,尤其是没本事或者没脸皮的下属一心讨好上司的时候,拍马屁堪称是不二法门,或者说最好的敲门砖,但通常来说,推马屁股的傻事就少见得很,因为,那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血的代价。 瑞沃宋将满是汗水的粗糙手掌放到白马的屁股上,刚刚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发力向前推,原本和泥塑雕像有的比的白色骏马,突然间就动了,尥起了蹶子! 此举完全超出了壮汉的设想,“噗”的一声轻响过后,一只安着厚重铁蹄的马掌,飞快离开了他的裆部,只剩下眼睛凸出,嘴巴张的老大,一口气偏又吐不出来的壮汉,独自在寒风中凌乱。 抗争了有大约几息的时间,脸皮涨成茄子般颜色的瑞沃宋,双手捂住裆部,猛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屁股一撅,摆出一副如同三楼那只牛头怪般的不雅姿势,宣告了抗争的失败。 这还真不能怪他,对于人族来说,下体都是相当敏感,却也极为脆弱的部位,即便是女子该处遭受重击,都避免不了倒地不起、短时间内丧失抵抗能力的下场,更别说是男性了。作为生理结构正常的瑞沃宋,惨遭白马踹碎“蛋蛋”的这么一蹄子之后,终于领略到何谓之“蛋蛋的忧伤”了。 他便这么半趴在地上,努力地苟延残喘,诠释着生命力旺盛的重要性。 白马脖子一伸,偏着头观察了一小会,既看清楚了对方眼角滴落的泪水,也看清楚了他狰狞表情中透着的倔强,确认瑞沃宋离“逝世”仍需一点时间,它很不满意,决定再出手帮他一把。 马蹄再次提起,这一回的动作比较慢,看着要比上一回的优雅许多,唯一大致不变的,是力度。 一声清脆的“嘎啦”声,与一声闷哼声几乎同时出现,当马蹄又一次离开之后,壮汉的脊柱,已经在第八节与第九节的交界处,精准无比的被踩断了! 到了这个时候,瑞沃宋终于再也撑不住了,白眼一翻,带着发财尚未成功的无尽怨念,以及一嘴的泥巴,离开了阳间。 死得毫无尊严。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息心峰谷 第一百八十七章 息心峰谷 诺尔默睁开了眼睛。 夜色中,他的动作放得很轻,很艰难。由于实在是太疼了,疼得锥心刺骨的那种,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让少年痛苦得直皱眉头。 此时此刻,他全身浸泡在水里,除了双眼以上露出水面,就连鼻子都藏在清澈的江水之下,呼吸尽可能放缓,往往好几秒种过去,才有一个小小的气泡浮出水面,悄无声息的破开,完成了阶段性吐气的任务。整口废气的呼出,则要拖长到半分钟之久。比起呼气,新鲜空气的吸入更是艰难,只能悄然含一口江水进嘴巴里面,然后默默运转心法,通过提取水中含有的那一丁点氧气,供全身所用。 杯水车薪的氧气输送之下,少年连心脏的跳动次数,都刻意地控制到了每分钟十多下,考虑到仅仅在几息之前,他还处于全身战力运转至最高的实际情况,眼下的转变委实太过骤然,维持生命所需的一切供给与消耗,堪称是达到了极致微弱的程度,以他目前的实力,再稍微减少一点,恐怕就要直接断气了。 身体很疼,由内到外,哪哪都疼,遍布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横七竖八,数不胜数,毫无规律,偏偏每一道都深深剖开了肌肉,几乎直达骨头的地步,往日看上去无限美好与洁净的江水,毫无阻拦地闯入肌肉组织,甚至是血管和经络中间,使得他深深体会到“痛不欲生”这个成语的真实含义。 一颗斗大的汗珠,顺着少年额头往下流,还未来到脸颊,便渗入了一道斜斜切过眼角的伤口之中,又咸又浓的汗水一进入伤口,痛得他脸颊直抽抽。 但是他不敢伸手去擦,敌人的感觉极为敏锐,洞察力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稍一动弹,便会暴露出行踪,前功尽弃。 严重缺氧导致他的胸口阵阵闷痛,犹如被一块又重又大的石头死死压住,无法呼吸,眩晕与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眼皮沉重得厉害,眼前隐隐发黑起来。 即使如此,诺尔默依旧按捺住逃离水中的冲动,伤口太多太深,流出来的鲜血,估计都有小半桶了,依靠水流掩盖血腥味,是他目前最明智也最靠谱的选择,同时按照康斯坦丝.彼得森老师的教导,牢牢控制自己的呼吸速率,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气息模仿成一块突出水面的、同等体积且形状接近的“石头”的样子。 就像老师当时所揭示的那样,世上万物皆有灵,自然也有着各自的气息,不但能蹦会跳的生灵是这样,就连一草一木,甚至通常被当成是死物的石头,都是如此。每一种生物与物体,都带有属于自身的特殊气息,随着时光,悄然散发在四周的空间里头,不过世人受到自身实力不足、感知迟钝的阻碍,无从分辨出这一点。 忍受着躯体内外的剧痛,少年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回想着老师提醒过要注意的细节,边专注于模仿石头的“伟大事业”,边尽可能的保持气息方面的稳定输出。再是微不可查的气息,都要维持稳定。 谁见过一块真正的石头,所谓的气息会发生变化的? 光明神在上,保佑我诺尔默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但愿此举能骗过那个可怕的女人,不,应该说是恐怖的存在吧。 诺尔默无声祈祷道。 老师常说“心诚则灵”,越是虔诚的祈祷,伟大的神明越是能够及时感应到,从而伸出援手。眼下极度危险,自当一切从简,加上他时间和精力都严重欠缺,索性连祷告词都给自行缩减到了不合规的地步,相信伟大、慈爱而又宽容的光明神,应该不会在意这一点细节的......吧? 夜风吹拂,落在脸上,轻柔的仿佛爱人的抚摸。皎洁的月光洒满山谷,清江、翠谷、群山,美不胜收的景色之中,又带着夜晚的独有静谧,随风传来的花香,淡而优雅,满是春天的气息,生机勃勃,却不会过分的旺盛。 一切是那样的美好,最是适合牵着曦儿娇柔的小手,徜徉在江岸上,呢喃细语。 倘若没有身后那个凶神恶煞存在的话。 “别躲了。乖乖出来受死吧。” 一道听上去清冷,或者应该说是冷漠的声音,在几近寂静一片的江边响起。从声音的方位判断,说话者离诺尔默藏匿的地方,相当的接近,几乎正好就在后背的方向上。只听声音继续说道:“身为男人,死也要死得光荣。像缩头乌龟那样躲在水里头,便能逃脱一死么?真是天真!” “切!耍诈!” 少年腹诽道,没有理会。幸亏及时想起自个的处境,为免扯动伤口,给明显犯冲导致倒霉透顶的自个带来痛楚,他连撇撇嘴表示不屑的动作都不敢做。 不用查黄历都知道,今天必定标注着“是日岁破,诸事不宜”的字样。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他深信自己从康斯坦丝老师那儿学到了真本领,此际正完美的扮演着一块“顽石”的角色,要是敌人真能在广阔而又繁杂的自然环境之中,轻易找到他的真实所在的话,又何须用言语刺激?倘若被这般粗鄙的激将法骗出来,老老实实站好被宰掉,才是真的天真无邪到脑残的地步。 不认为自己脑残的诺尔默,依旧躲在水里头,忍受着伤痛的折磨。 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悄然加大了几分力度,斗气无声地输送到手上,做好了随时应变的准备。 “既然选择了宁可窝囊的死在水里头,也不愿意堂堂正正的战死,那就如你所愿,赐你一只水龟的死法吧。” 清冷的声音刚落下,破空之声便已出现,一记电光划破夜空,照着少年的头顶,直劈下来! 不好!真被她看破了伪装! 凌厉的声势、精准的打击方位表明,早前的所谓最后通牒,竟然不是靠蒙的。 “哗啦”声中,水花四溅,少年高大结实的身影,已然从水中跃了出来,向着一侧冲了过去!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那道从上而下的闪亮电光,擦着他的身体刺入了水面,霹雳独有的煊赫声过后,掀起了更大的一大片浪花来。 一道洗练的白色光芒,盘旋着直奔清冷声音的所在,速度极快。 借助水底的一蹬之力,诺尔默不仅惊险地避过了敌人的杀招,还顺势挥舞长剑,展开了反击! “哼”的一声鼻音,与“叮”的一声脆响同时出现。 洁白的羽翼挡下少年劈出的剑罡,瞬间又回到了早前的位置,与此同时,那记刺入水中,激起偌大水花的电光,也回归了原位。 诺尔默站定在江边的实地上,左手一伸,颤抖着,但仍然坚定地与右手一起,共同握住了剑柄。 剑尖直指前方。 他乃是左撇子,左手才是主要的发力臂,然而此时的左手,早已布着好几道深深的伤口,长而笔直,切断了好些经络与血管,任何一道,都足以废掉一名普通武士的大部分战力。少年全靠坚韧的毅力,方能支撑着做出动作,生怕右臂的力量不足,无奈底下,只好驱使左臂一道用劲了。 不仅是胳膊,事实上,此刻的少年,双腿也双双带伤,而且还不轻,纯粹靠着意志力带来的那口气,才能稳稳站在地上。换成是毅力稍差一点的,早就放弃抵抗了。 “还敢说自己不是魔族的奸细!正经人,谁会有那闲心学习假扮‘石头’的招式来?分明是居心叵测,早早就为身份暴露以后的逃亡,做足了准备!” 清冷的声音咄咄逼人,带着上位者的特有高傲腔调,指责起了少年。 诺尔默毫不示弱地看着对面的追杀者,反驳道:“大天使,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是人族,如假包换的正宗人族!世代居住在‘谛万领’的普通人族!我家一贯与世无争,根本就不是什么潜伏的魔族奸细!你到底还讲不讲理了?” 伤势颇重,加之艰难地躲避至今,他的状况相当的不好,往日朗朗清爽的嗓音,已变得嘶哑暗淡,充满阴暗滞涩的味道,如同来自恶魔之地,常年不说话的恶魔在刻意模仿人类说话,听着就让人感觉不舒服,倒是颇为吻合对其“魔族”身份的指控。 是的,追杀少年不放的,竟然是一名天使,而且是一名十二翼的大天使! 这是一名高挑丰满,个头几乎不比诺尔默矮上多少的女性大天使,修身的连体裙状银色铠甲,修长结实的双腿,与白皙的胳膊一样,大半覆盖着同等材质的银色护甲;她额头宽广,鼻梁高耸,一双蓝色的眸子,犹如天上的星星般明亮,相貌极美,以人类的标准衡量的话,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既活力四射,又充满成熟的风韵,正是生命中最美好年华的时候;一头金色的顺滑披肩长发,衬托得她英气勃勃,独有的艳丽之余,又透着令人心折的坚毅与英武之气;身后则是六对又长又宽的羽翼,依次排开,正随着深夜的清风,微微摇曳,象征着纯洁的洁白羽毛,充满光明的意味与正义的力量,表面看上去柔弱轻薄,实则坚硬又锋利无比,少年身上的许多伤口,正是拜这些“柔弱”的羽毛所赐。 早前的激战之中,若非诺尔默应对得宜,怕是早被“纯洁的羽毛”凌迟碎剐了。要问他的意见,恨不得扯住这几双翅膀,将这些可恶的白羽给一根一根地拔掉不可。 “还敢狡辩!” 女性大天使厉声叱喝,道:“我教查得清楚明白,你家面上看着老实,实乃魔族派驻我人间的间谍,肩负无比歹毒的重任,代代相传,足足潜伏了近千年。待到近日魔族企图再次入侵,尔等一时得意忘形,方才露出了马脚。如今证据确凿,死到临头,还不乖乖受死,更待何时?” 即使是在喝斥敌人,这位凌空飘起的大天使,仍然一脸圣洁的光辉,毫无狰狞之色,很是注意维护自身女武神的正派形象。 “口口声声说有证据,为什么不拿出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是假的呢?你这般恃强凌弱、草菅人命,和所谓穷凶极恶的魔族又有何区别?又如何让我心服口服?” 少年瞪大双眼,嘶声反问道。 “我说过了,我乃是负责动手清除恶魔的战斗天使,将你这等混入人间的奸细一一送入地狱,才是我的使命。调查、复核乃至审讯什么的,与我无关,自有别的天使负责。我只需收到认定你是魔族的通知,即可下手清除。管你服不服气,等下了地狱,你再找机会申诉吧!” 浑身沐浴在正义的光环下面,大天使不容少年再次发问,右手一挥,手中的长鞭便已再次挥动。 瞬间便是满眼的电光闪烁,璀璨一如天上的繁星,将昏暗的四周照得一片雪亮。 仿如白昼的现实,令少年的心直沉到了江底。 这回她一共说了四句话,却足足出了八招之多,将诺尔默的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尽数笼罩在内,呼啸而来的长鞭,带着威力惊人的雷电力量,照映着脸色苍白的少年,恰如来自上天的惩罚,公正却又无情。 诺尔默怒喝着,长剑环绕身体疾速舞动,动手的一刹那,身体便覆盖着白色的全身甲,斗气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体外,护卫着躯体。利剑与长鞭的每一次撞击,都震得他胸口直是闷痛,很有一股吐血的冲动,敌人附加在兵器上面的雷霆之力,实在是太过磅礴了,而且无孔不入,无论他如何抵御,用尽了斗气,仍有一小部分力量顺着利剑,冲进了他的体内,四处激荡。 换句话说,他此刻正在熬受电刑的“荡涤”功效,滋味那叫一个销魂。 不是诺尔默不想闪躲,只知道硬挡,无奈是技不如天使,敌人速度少说也超出他一个层次,想避都避不了,也就造成了他一味被动挨打的悲催局面。 “别告诉我你不识字,不懂得写诉状哦。” 嘲讽的话语响起,大天使的嘴角一翘,倒是表现出了很人性化的一面。 可惜诺尔默不这么想,暴风骤雨般的狂攻当中,他正在艰难地左支右绌,试图杀出一条血路来,哪儿来的工夫去反嘲敌人。一连遭受了八次电击之后,他以一个颇为狼狈的“驴打滚”,躲到了一颗大树的后面。 “撕拉”声响起,就在少年原先双脚站定的地方,一道白色的光芒切开了地面,留下了一道深度达到三十厘米以上、长度超过一米的裂痕来,正正体现出大天使羽翼的劈砍威力。 不过诺尔默一点也不觉得意外,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这样可怕的杀招,今晚已经上演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任何一次避不过去,不是开膛破肚,就是缺胳膊少腿的下场。 没等少年站起身,他便觉得眼前一花,面前闪现出一条线条优美的小腿,银光扑面,势不可挡的抽了过来,同时听到了女大天使那清冷到极点的声音,她冷笑道:“这回看你往哪里躲!” 来不及躲开了,诺尔默只好硬着头皮,右手横握长剑,左手手掌放平,紧紧贴住剑身,同时双腿微微下蹲,呈现弓箭腿的姿势,好用尽全身的力气来抵挡这记鞭腿。 他很清楚,以此际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虚弱状态,胆敢用剑刃的方向迎击,别说割伤不了敌人的小腿,另一侧的锋刃被反撞回自个的身上,才是最为可能出现的一幕。 果然,先是“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的连续好几声木头断裂之声,一连撞断了三根普通人大腿粗细的树枝,少年根本控制不了身体的去向,翻滚了好几回,终于重重撞在一棵大树的树身上头,然后直直地栽倒到地上。 诺尔默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呻吟着,张嘴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顺便将吃进嘴巴里面的泥土和青草,通通都给吐了出来,又是郁闷又是无奈。 这一刻,他想起了父亲的叮嘱: 女人天生就不是理性的生物,万一她们不讲理,千万不要试图和她们沟通讲道理,要第一时间远离她们,有多远就离多远。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诺尔默很想哭,他决定,只需今夜逃得了性命,一定要禀报父亲,告知他自己的感悟: 别说寻常女人不讲理很要命,应该立即有多远就逃多远,有多快就跑多快;遇到不讲理的女大天使更要命,她们找茬的时候,千万千万不要试图解释,必须马上、立即、第一时间全力逃跑,否则连小命都保不住!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战斗天使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战斗天使 吐槽归吐槽,逃命才是第一要务,都火烧眼眉毛了,还光顾着抱怨,想变成烤猪不成? 少年强忍全身的剧痛,手一撑,便朝着一侧翻滚而去。 伴随着明亮的银光闪烁,“锵”的锐器破空声回荡在高大的乔木林里,给诺尔默造成严重心理阴影的羽毛,又一次奔袭而至,对准了他落地之处狠狠剁下!亏得他躲避及时,不然的话,地上那条深而长的割痕落在身上,一刀两断的效果都很可能出现。 太没天理了,身上长着羽翼的怪物见的多了,就是没见过翅膀还能弯曲着,特意绕过大树之类的障碍物朝后头劈砍的! 这算什么,环保天使么? 诺尔默皱着眉头腹诽了一嘴,不等身子碰到地面,斗气已瞬间在背后形成一层又软又厚实的护罩,甫一接触地面,少年便脚跟一蹬,向着出发的位置又滑了回去。 那儿有一个椭圆形的凹陷,正是方才他从上方重重跌落所砸出来的,按照常理,此刻他应该奔着翻滚的方向不断加速闪躲才是,反向操作,很可能给敌人一个小小的“惊喜”。 果然,一道电光破开黑暗,笔直地命中了距离诺尔默大约十米处的一块石头,顿时飞溅之声大作,半个人高的坚固石头,直接炸裂成了无数细小的石块,向着四面八方乱射出去,稀稀落落掉到地上的碎石,少说也覆盖了方圆几十米的范围,堪称是无差别射击的典范。 “奸猾的小子!” 女大天使高挑的身影从大树后头闪现,嘴角一翘,又好气又好笑地评价道。 照着预判的位置击出的长鞭,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上,本应洞穿少年身躯的一击,落空造成的结果,便是如今少年撒丫子狂奔的背影。 诺尔默一脸稚气的长相底下,是十分丰富的战斗经验,机巧灵活的应变,和层出不穷的各式伎俩,更是和他“正气凛然”的憨厚表情,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看似简单到幼稚的应对技巧,竟让以击杀恶魔强者为使命的战斗天使,都生出一丝“老鼠拉龟-无从下手”的感慨。 不过也仅仅是感慨而已,光靠这些小技巧,仍然不足以抵消实力上面的鸿沟,无非是将败亡的结局,稍稍往后推延一点点。 宽大的羽翼稍一扇动,离地飞行的女大天使,便顺着少年的逃亡方向,追杀了过去。她的速度委实惊人,快到了令少年都深深为之忌惮的程度,枝繁叶茂的乔木,千万年生长于此,延伸出去的枝枝丫丫,与宽阔的叶子一道,共同营造出遮天蔽日的效果,加之深夜,月光再怎么明亮,也无法透过层层树叶的阻隔,照亮此间。离开地面飘移,听上去虽然潇洒,却不见得比地面奔跑限制更少。 然而高挑丰满的战斗天使,根本就没受到任何的影响,哪怕她一旦张开便面积超大的十二张翅膀,仅仅半收在身后,也显得无比灵巧,一闪一闪之间,就已移动到了下一个较大的空间,进退从容,连一片树叶都没蹭到。光对比这一点的话,显然比带起不小动静的少年要强得多。 速度越快,呼啸声越是凌厉,越是直接暴露具体的位置。 战斗天使蓝色的动人眼眸,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高速奔跑的少年,只有修炼至圣阶以上的修为,方能从她的一双蓝眸子之中,察觉到一丝异常。事实上,她眼前的一切,无论是两三个人才能抱得过来的粗壮树身,还是错落在乔木之间的山石,又甚或是偶然路过的竹鼠之类的小动物,都被分门别类地予以标识、处理,按照不同的类型,呈现出不同寻常的一面。 比如说拦在路上的树木,此刻落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圈淡淡的光影,外面当然仍是乔木的正常轮廓,疾奔于林间的少年,身形正从后面露了出来,即使他与女大天使之间,足足有着两棵参天大树的阻隔,其一举一动,所有细节,仍然逃不过敌人的视线,影响不了判断。 原因很简单,变成透明的一切障碍物,又怎么可能妨碍女大天使的追踪呢? 何况,鲜血正从少年的身上不停地滴落,简直是给嗅觉无比灵敏的战斗天使指出一条明路。以她的能耐,闭着眼睛都不可能跟丢。 看着少年绕过一片山石,三拐两拐的,明明是向着右边的石头跑过去,一绕过身前的巨石,转眼之间,却突然变成了朝着左侧的小山岗跑去,声东击西的战术运用的极溜。追击者不屑地摇头笑笑,自言自语道:“小兔崽子,花花肠子可真不少。以为这样就能从我手上逃脱掉了?可惜呀,不过是雕虫小技尔。” 双手看似没有多大动作,她左边的六张翅膀却已升了起来,外侧夹杂着丝丝银光的白羽,如刀般直立竖起,劈出。 诺尔默正冲的飞快,意识已然伸开到了极致,附近百米方圆的种种事物,几乎可说是纤毫毕现,正按照设想逃往更加茂密的原始森林一侧,忽然警兆大升,一股极其凌厉的杀机,无声无息的自面前的黑暗之中直扑过来。 此前毫无声息,听风辩位的功夫,竟然无从施展! 好危险! 一片漆黑当中,少年来不及深思,匆忙使出一个“铁板桥”,上身于刹那间后仰,同时挥剑朝着左肋下方砍去,动作说不出的别扭。 “锵”的一声金属脆响,被巨大的迸裂轰鸣声,以及紧随其后的尖锐呼啸声所掩盖,浓密的白烟升腾而起,迅速弥漫在林间,将诺尔默也一起裹在里面。 足有成年人身高的一面弧形白色“刀墙”,就这么擦着少年的胸膛掠了过去,距离实在太近,羽翼外侧的丝丝缕缕银色线条,都已清晰可见,锋利的边缘剖开了护身的斗气战甲与外袍,超高的速度导致了剧烈的摩擦,一连串的电火花次第亮起,几乎点燃了少年体外的护体斗气,接近烧焦的糊味顿时浮现在空气里头。 “刀墙”一路肆虐,到了最后,连肩膀的装饰兽头都给一把掀飞。 过程相当的凶险,应对稍有差池,少说也要付出一条左臂的代价。 然而诺尔默没有时间后怕,更没有时间庆幸,方才避过的只是正面的杀招,轻松击穿巨石的长鞭,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狰狞歹毒,直奔少年的腋下软肋而来,鞭身缠绕着同样可怕的电光。 正是感应到石头后方隐藏的巨大危险,少年权衡之下,拼着直面身前的羽翼,也要将长剑运到左肋抵挡,否则便是身躯被一举洞穿的下场。 霎时间,剑罡对上了雷霆。 呛人的烟雾之中,一团小小的白色风暴涌起,少年高大强壮的躯体猛地弹了出来。可惜从他略带狼狈的背身姿势来看,显然颇为不妙,乃是整个人被动的给击飞了。人尚在滑行,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直喷,溅得衣襟和左近的野草上头,星星点点。 他的右手抖动得厉害,长剑横在胸前,宽阔的剑身“嗡嗡”直响,跳动的幅度竟似比他的胳膊还要严重,传送到手上的力道之大,几乎让他握不住剑柄。 诺尔默惨然一笑,咧嘴之时,鲜血顺着牙龈往下直淌,往日气息阳光的脸庞,此刻隐隐带着几分凄厉绝望的神情。 长鞭一击之威,恐怖如斯! 眼见再不做些什么,兵器就要自行跳跃离去,少年的眸中闪现坚毅的神色,心一横,干脆一把握住了剑刃! 密集的抖动声急速减少,鲜血顺着锋刃流下,控制住长剑之余,他的左手手掌,已然被划出好几道深深的伤口来。一身精湛厚实的斗气,钢铁般坚硬的躯体,丝毫阻挡不了切割的巨大力量。 少年仿佛没有感受到痛楚,他只管皱着眉头,两条胳膊就这么一上一下,艰难地努力着,划了个顺时针的九十度,将长剑立在了身前。与此同时,体内尚能调动的所有斗气,只要来得及,都被他一股脑儿施加到长剑上头。 一个以长剑为直径的圆形斗气护盾,瞬间成形,白茫茫一片之中,有着多达十几二十条的紫气,若隐若现,翻飞游动,上下升腾。自从这些看上去纤细微弱的紫气出现,白色斗气就凝实的更加神速,仅仅一眨眼,就呈现出完整的盾牌之状,晶莹而凝练,整体气质升华到了难以言喻的神圣境界,整块斗气护盾透着股坚不可摧的味道。 正是诺尔默修炼的斗气--“紫气东来”! 护盾初一露面,诺尔默便将双腿向着胸口的部位缩起,尽可能蜷缩到护盾的后头,捎带着脑袋也往后仰。缩头缩脚的滑稽模样,让人不由自主的便联想起“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这句老话来。 锐利的破空声,再一次追击到了面前。 电光闪烁,雷鸣轰响,一颗光芒四射的苹果大小圆球,划着低平的弧线,从黑暗中宣告了自身的存在,所到之处,不但驱散了四周的黑暗,连空间都隐隐有些扭曲。光球的表面尽是不停闪烁、变幻瞬移的炽热电弧,威力之巨大,从周边陡然上升的温度,都能窥见一二。 代表上天意志的雷霆,满载荡涤世间一切污泥浊水的力量,终于迎上了护盾。 毫无丝毫的偏差。 “啊!” 长长的嘶吼,自少年的口中发出,没等他宣泄完心中的愤懑与不甘,光球便突然向内这么一收缩,然后狠狠撞击到斗气护盾上头! 不比来时的煊赫声势,真正发动攻击的光球,仿佛拥有灵智一般,懂得将全部的力量,都汇聚在了目标这里,声响、光影等等,对实际战斗效果没太大作用的外在,通通都被放弃掉了。无声的咆哮过后,霸道强横的雷霆之力,击中了少年赖以藏身的护盾。 白光闪烁,仅仅一瞬之间,有着世间顶级美誉的“紫气东来”,令无数人为之羡慕妒忌恨的斗气所凝就的护盾,竟像是纸糊的那样,于“滋啦”声中,一边发出布帛被撕裂的声音,一边朝着四面八方碎裂飞出! 诺尔默张开嘴,“哇”的又是鲜血狂喷,身躯被磅礴的雷霆之力击中,再一次断线纸鸢般,朝着身后飞去,轨迹是那样的凌乱。 一如少年此刻的思绪。 若非真正面对,不然的话,他做梦都想不到,敌人竟然能将打击面控制得如此巧妙和精准,光球汇聚着的恐怖威力,以一个很小的扇形,对准了他所在的这一面爆发,这在实战中意味着什么?自然是将雷霆的全部威力,都倾泻在他这个“魔族余孽”的身上,一点的“浪费”都欠奉。 结果便是眼下,少年的斗气战甲四分五裂,上身尽是焦黑的凄惨一幕。 而身子附近的丛林,除了几根近在咫尺的树枝受到波及,轻轻摇曳晃动以外,连树叶都没吹落几片。 他踉跄着落地,刚刚接触地面,便觉得脚下一软,差点就直接栽倒下去。诺尔默连忙深吸一口气,同时迈出另一条腿进行支撑,这一呼吸、再一站,就知道受伤有多严重了,往日吸气之后,总有一种精力无限的感觉,此际不但胸口一片刺痛,头晕目眩的同时,关键是整个人空落落的,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全身,一口气几乎提不起来。 没敢拖沓,少年伸手扶了一把树干,转身便逃,这个时候将时间用在内省身体上头,就等着永眠于此好了。尽管在光球爆破之前,他便及时低头,并且把眼睛紧紧的闭上了,强光依旧透过眼睑,晃得他眼前尽是一片白茫茫,到了现在,仍然只能依靠感知逃命。 “乖乖受死吧。只要汝放弃抵抗,吾以战斗天使‘让娜’的名义,保证让你死得没有痛苦。” 带着驾驭众生的无上威严,女大天使冷漠的声音在少年耳边回荡,声音听着不大,却直接映在脑海之中,连自称都改成了分明高高在上的“吾”,对少年的称谓,也相应改成了“汝”,那可是居高临下的神祇俯视凡人的特有称呼方式。 若不是少年重伤之余,还能勉强保持灵台清明,绝对会以为可怕的敌人已经追到了身边,又甚至是四面八方,到处都是敌人的化身,从而生出绝望的念头来。 只听战斗天使接着又说道:“再敢不知抬举,浪费吾宝贵之时间,必将汝挫骨扬灰,灵魂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诺尔默听得清楚,敌人已然很不耐烦了,话说到末尾,语气已然变得森然冷酷。 想想也是,大天使的身份何等尊贵,肯亲自下凡来“解决”自己这个“魔族奸细”,绝对算是“纡尊降贵”了,更何况双方从戌时打到此际的丑时,长达三个时辰六个小时之多,自己偏偏就是不肯“从容就义”,老老实实去死,大天使生气也是正常的。 挣扎着闭目奔跑的少年,喉咙火辣辣的,干涸得几欲冒火,别看他潜伏于江中的时间不短,口鼻全程都浸泡在水里,似乎不应该面临缺水的困扰。其实想多了,高强度的战斗过程中,切不可大量补充水分乃是常识,直接饮用冰冷的江水,更是大忌,即便是圣阶,都不代表可以无视一切规矩,否则,就等着陨落吧。因此整个过程,诺尔默只能依靠含进嘴里的江水,稍微滋润一下喉咙,这随后的一番激战,早已耗尽了那点滴的水分。他于是用力地吞咽了一下,赫然发现,连唾沫的分泌都严重不足了。 战斗到现在,他浑身内外都是伤,失血又严重,眼角迸裂,口鼻渗血,恐怕厉鬼见了都要吓一大跳。若非进阶后躯体强化到了超强的地步,伤得如此惨烈,早就倒地不起了。 “我不能死,千万不能死。爹娘和曦儿还眼巴巴的等着我回去呢!” 诺尔默喃喃自语,不断的提醒自己,鼓励自己,声音轻得近乎梦呓:“我一定能逃出去的!” 话说回来,他事到如今还死撑着不肯认命,也不肯挥剑自刎,全凭一股气,一股坚信自己一家都不是魔族间谍,死都不愿意屈服的骨气与正气!就算是来自天使的严厉指控,难道就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引颈就戮么? 试问证据何在?证人何在? 当然了,这种坚持落在旁人的眼里,说是傻气也可以。 可换成战斗天使让娜来评判,这分明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表现,绝对冒犯了至高无上的天界众神,冒犯了伟大光辉正确的战斗天使让娜大人的威严,不重重赐予少年“光明神之宽恕”的荣耀,将他从头到脚化为灰烬,不足以表彰他“不到大河心不死”的违逆举动。 她依旧双脚离地,等不到少年的回应,却看得见他跌跌撞撞往前跑的身影,当下一声冷哼,双手干脆收拢于身后,羽翼轻轻一晃,看似漂浮得颇为缓慢,实则飞快的追了上去。 极美艳的脸庞,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极度的美丽底下,是极度的无情与冷酷,睥睨天下、俯瞰苍生、掌控一切生杀予夺大权的威严。 至于她那双蓝色深邃的美丽眼眸,隐隐有着电光缠绕、闪烁。 三颗个头比先前略微小一些的光球,浮现在战斗天使的肩旁,那是来自九天之上的雷霆怒火,正在飞速凝聚,无声,但却足够致命。 让娜的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轻声说道:“去吧!” 令出法随,三颗光球于是兵分三路,就这么对着逃窜的少年,悄悄追了过去。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碾压之势 第一百八十九章 碾压之势 漆黑的密林里头,火光次第亮起,轰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声声入耳,显得很有规律。每一声轰鸣过后,便是诺尔默压抑而持续的惨叫传来,伴随着丝丝缕缕的白色气体,如烟雾般挥发消散,那是少年的护体斗气,遭受精确操控的定向爆破撕裂、乃至粉碎所致。 三颗光球,意味着三次强力而有效的阻击,不但粉碎了少年朝着密林更深处逃亡的企图,而且按照战斗天使的意愿,将目标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江的一侧驱赶了过去。 开玩笑,若是真被少年一头钻进了更加古老、深远的原始森林核心地带,利用错综复杂的地形,幽暗晦涩的光线,玩起了游击战术,大费周章还倒罢了,这战斗天使让娜的赫赫威名,手到擒来的优良传统,还要不要了? 高居云端的天界不朽,可是相当相当在意自家的名声与口碑的! 无论诺尔默愿不愿意,或者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都无关紧要,从天空俯瞰的话,便能分辨出他的走向,乃是一条弧度优美的曲线,再清晰不过了。 当江水流淌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的时候,少年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江水拍击河岸的清脆回响,平日里代表着自然风光的秀美、物资产出的富饶,有充沛的活水就有鱼虾蟹,那是来自大自然的慷慨馈赠。如今落在诺尔默的耳朵里面,却代表着山穷水尽、死期将至。 他喘着粗气,满嘴的苦涩,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全身的大半力气,都被他用在维持速度上面了,用来防身应急的部分,连正常水平的一半都不到。遇到战斗天使,他素来自傲的战力、身法与速度,所谓一流的综合实力,完全成了个笑话,极具反讽意味。 不管他发挥出多么高超的战斗水准,做出多么正确的战术安排,敌人总是一眼看穿,随手击破; 不管他运用了多么高明的撤退技巧,使出多么高深的迷惑举动,敌人总是轻松识破,逐一化解。 这就造成了眼下,敌人如影随形追着屁股撵,外加随心所欲痛扁的悲催局面。 近身格斗? 不存在的。 好些回少年忍受不住一味挨打的窝囊气,欺身近前,试图发挥格斗技能的当儿,让娜便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做出了应对。或是简简单单一拳击出,或是随随便便荡出长鞭,又或是轻轻松松挥出羽翼,看上去似乎挺随意,然而他若是不顾一切的照计划硬闯过去,非一头撞在铁板上面,头破血流不可。 一次两次这样,还能安慰自己,说只不过是场意外,一直是这样,分明就是敌人技高不知多少筹,早早判断出了自己的意图,并且布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呢。 诺尔默深知,“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这类自欺欺人的说法和念头,在实战中是万万采用不得的。他就不信,自己这张脸,能比战斗天使的拳头还要硬,拼着脸孔重重挨上一拳,还能意外获得胜利的效果来。凭什么,就凭自己长的帅?还是凭挨揍之后流下的眼泪,能唤起敌人的恻隐之心么? 话说回来,天使这类独特的存在,介乎于灵体与实体之间,据说不食人间烟火,有没有心脏还两说,何况是位于群体顶端的战斗天使?没听前头人家自我介绍么?人家可是专门负责动手清除恶魔之中的强者、以杀戮敌人为神圣使命的战斗天使,也即是天界之中,专司暴力执法的存在,向来干的就是满门抄斩的血腥勾当,杀错了也是正确,要无用的恻隐之心做什么! 一边腹诽着,少年一边觅路狂奔,终于,一脚踏上江边独有的砂石子路,“咯吱咯吱”声响起的同时,眼前豁然开朗。 一轮皓月当空,此刻已是丑末,未到寅时,高悬于天上的明月,已从天际的正中央,微微倾向一侧,明亮的月光洒满整个山谷,与微风一道轻抚着茂密的森林,江水波光粼粼,却比白天显得柔和许多,不再是刺得人眼睛无法直视。太阴之光华落在江岸的砂石子路上,映出一片洁白似雪。 视野相当的好,一眼望过去,江岸大致平坦,肉眼可见处,并未出现塌方或路陷一类的倒霉情况。貌似可以沿着江岸一路逃亡,发挥自个速度快、耐力足的优点; 与此同时,夜风吹拂,大江呈现出远比日间平和安详的一面,犹如略带狡黠与俏皮的二八少女,见到了心爱的男子,终于放开警惕,朝着他笑靥如花,露出轻易不让外人见到的恬静,尤其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足可令人心动不已。貌似可以一头扎进少女的怀抱,发挥自个游鱼般水性好、气息悠长的特点。 诺尔默一时间心乱如麻,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跑呀,你倒是接着跑呀。” 高挑丰腴的让娜,尚未从林间现出身影,话语却早一步从黑暗之中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少年的耳边,她笑着说道:“你若是不跑,又叫我怎么继续追呢?” 语气戏谑,瓮中捉鳖的自信,猫抓老鼠的玩弄意味,简直不要太过明显,一副吃定你了的架势。 少年气得是咬牙切齿,很想跳脚骂娘。虽然目前还搞不清楚,天使是否有娘这类亲属就是了,但并不妨碍他燃起骂娘的冲动来,那股子憋屈的邪火,无比的旺盛。 试问一声,最让人头疼的敌人是哪一类? 答案当然是同时精通武技与魔法、力量与速度一样可怕、战法凶悍、性格彪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能跑会跳又擅长飞翔,动手能力超级变态,连斗嘴都占据绝对上风的那一种!直白的说,就像女大天使让娜这样的,再讨厌不过了! 问题是打不赢,还不能逃么?诺尔默抱着“好男不跟女斗”的良好心态,强迫自己按捺下心头的怒火,全神贯注于逃跑的“伟大事业”,区别在于到底走陆路还是水路。 沿着陆地逃窜,明显不靠谱。 江岸无遮无掩,此等情况下亮出后背,绝对会给雷电光球劈死。让娜光球的威力,少年算是领教过了,不断从黑暗中追击而至的雷电,命中率达到百分之百,精准的令人不寒而栗,只要战斗天使愿意,总有将他一步一步放干血,进而彻底烧成焦炭的一刻; 跳进水里潜逃,更加不靠谱。 得益于康斯坦丝.彼得森老师的悉心指导,外加亲手示范,诺尔默曾经“有幸”扮演“小白鼠”的角色,一连挨了好几次电击以后,自此便永远记得,水是雷电一系力量的最佳传导媒介之一,胆敢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头逃命,先不说“武德充沛”的战斗天使会不会游泳,事实上那根本就不算是个事,人家连瞄准都不需要,朝着大概的方位丢几个个头大点的光球,留给他的便只剩下死翘翘的唯一出路,战斗就此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皆大欢喜? 回想起突着灰白的眼珠子、翻着肚皮自行浮尸的死鱼形象,少年很是无语,话说那样的死相,是不是太过难看了一点? 眼见摆在面前的两条路,任何一条都逃避不了沦为靶子的命运,都坦坦荡荡正大光明地标明“死路”两个硕大无朋的深红色字样,诺尔默打了个哆嗦,仅仅犹豫了半秒钟,便做出了选择。 只见他重重跺了跺脚,摆开双手,身体前倾,沿着江边的砂石子路,开始玩命地加速。高速疾奔底下,一头乌黑的短发几乎被江风扯到了与地面平行的程度。 不过是短短的几息时间,少年便提至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度。 与死亡导致生命彻底抹零的恐惧相比,通身上下都是伤势伴随的巨大痛楚,貌似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诺尔默咬紧牙关坚持着。 亮光轻轻分开了夜色,战斗天使终于自林中现出了身影,一露面,皎洁的月光顿时黯淡了几分,光线忽然闪烁了一下,一切又似乎从未发生,仅仅是个美丽的错觉,但就在这一刹那,璀璨的星光都相应的黯然失色起来,雪白的羽翼经已完全张开,曼妙傲人的躯体笼罩在圣洁的光辉之中,仿佛整个天地之间的灵气,此刻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 所谓“钟灵毓秀”,想来也不过如此。 让娜默默注视着夺路狂奔的少年,敌人慌不择路的样子,很像一只仓皇逃窜的兔子,又像是一只埋头鼠窜的老鼠,无非个头稍大一些,具体形象大体上是差不多的,她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骂道:“笨蛋!” 又是几颗光球出现在战斗天使的双肩附近,氤氲的水汽萦绕下,是不断跳跃的蓝色电芒,一如早前小试身手的同类,个头不大,威力惊人。 战斗天使轻启朱唇,正准备下达“去吧”的指令,给少年致命一击的时候,令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已将速度提到最高一级的诺尔默,本是朝着江岸直线溃逃,如同预感到敌人即将动手似的,突然变换了前进的方向,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角度,便对着宽阔的江面直冲过去,即将落入江水之际,少年死命一蹬,身子凌空飞起,双臂一分,就这么乘着风势,直奔江的对岸! 矫健的身姿,犹如展翅飞翔的鹰隼,轻盈而迅猛,透着股令人心动的朝气。 直到这一刻,让娜才明白,少年竟然选择了最为冒险的第三条道路,也是正常情况下没人会采用的一条路:以晋升圣阶之身,直接凌空飞行! “果真不愧是‘不走寻常路’的优良家风啊!根深蒂固!哼!莫非这样就不会变成靶子了?” 战斗天使不屑地笑笑,感慨之余,一丝诡异的光芒,突然从她的蓝色美眸之中一闪而过,于是她右臂一抖,长鞭呼啸着盘旋而去,鞭上电光“噼啪”作响,激荡飞出的过程中,鞭梢自行卷成了一个椭圆形,竟然后发先至,来到了御风而行的少年头顶。 杀意凌厉、直接而充满威能,毫不掩饰着对下方目标的觊觎。 诺尔默身临其境,当然感受到了来自上方的威胁,不由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他今夜战斗以来,头一次面对如此可怕的敌人,运用了圣阶可以在空中飞行遨游的能力,自是多加了一份小心。 圣阶者,超凡入圣者是也。 随心所欲的在空中高速飞行,无疑是步入圣阶的显著标志与卓越能力之一,此前不是他不想用,而是不敢用。稍微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与来自天界的“鸟人”相比,自己在她面前玩飞行卖弄特技的招数,无异于找死。眼下不过是极度的无奈底下,垂死挣扎罢了。想来再怎么狼狈,也比选择前两条道路要强,最不济的下场,也不过是同样变成一头外交内嫩的烤猪而已,难道还能更加糟糕不成? 所以诺尔默做好了准备,做好了规避雷殛的瞬移准备、鞭枪突刺所需的闪避准备,以及“鸟人”急追过来往死里痛殴的近身格斗准备。有备无患的战术思想指导下,哪怕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踏上对面的江岸,他都特意飞出了“之”字形的轨迹,为的就是躲避身后可能到来的战术打击。根据经验,无论是笔直射出的弓弩一类硬杀伤,或者是拥有优美抛物线的法术之流,都很难奈何得了毫无规律可寻的“之”字走法。 果然,风声呼啸,尖锐刺耳,打击如期而至。 然而从动静的大小分析,既不像是“鸟人”亲身追杀上来,也不像是射出了杀伤效果十分明显的雷电光球,似乎只是单纯挥出了长鞭,而且最前端的实际方位也很古怪,离他头顶少说也有好几米远,误差大得离谱。 敌人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死心不息 第一百九十章 死心不息 猛一抬头,诺尔默顿时眨了眨眼睛,那根带给他强烈身心痛楚的鞭子,从鞭梢处调头回来钩住鞭身,围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空心圈,看轮廓应该比他的躯体还要大上足足好几号,凝练的几乎有如实质的无数炽热电芒,充斥着整个椭圆形的内部,不断高速移动的蓝白色电芒,仿佛组成了一个个凶残嗜血的小号魔鬼,正朝着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狰狞笑容。 至于长鞭剩下的部分,则是抖得笔直,如同马槊那般紧紧握在战斗天使的手中。 椭圆形的外框,下面连着一根长长的杆子。不看还罢了,一看见这个颇为熟悉的外形,再加上让娜手握此物刻意施施然摆开的造型,少年霎时间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整个人陷入了石化的状态。 “这是......苍蝇拍?我靠!” 好不容易辨认出了长鞭所构成之物体,诺尔默自然也猜出了战斗天使的真实用意,与其说在乎实际打击效果,不如说羞辱的成分居多。常人尚且懂得“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你堂堂一个天界来者,杀就杀吧,这般羞辱于我,算是什么意思! 他是怒发冲冠,汹涌的怒意激发了潜能,体内的斗气如潮水般外放,边在体外形成一个泛着莹莹白光的厚实“虫茧”,牢牢护住了自己的身体,边飞速加持到长剑上头,充盈至满溢的剑罡,将原本就又宽又长的利剑,延伸出将近一倍有余的长度与宽度来,白热化的剑罡之中,好些紫气正游走盘旋,头一回如此的锋芒毕露! 怒骂声尚未完全落下,少年已是双臂一齐握住剑柄,一扭腰,冲着头顶的“苍蝇拍”狠狠一剑砍将过去,誓要抢先一步将此可恶的东西劈个粉碎!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苍蝇拍”也开始了暴打“苍蝇”的既定动作,按照战斗天使让娜的意愿,空中那把满载雷霆之威的大号“拍子”,冲着下面不远的目标使劲拍了下去! 二者狠狠撞在了一处,其中一方顿时呈现出碾压之势,剑罡组成的汹涌白光竟被一举拍散,朝着四周溃不成军,紧随着前出攻击的长剑,少年厚实的护身斗气,一并宣告了溃败的战果。一时间,白色焰火散落到江面各处,虽说受限于单一色调的缘故,效果离绚烂差的还远,却靠着量大分布面广,映得左近江水一片亮堂堂。 “你妹的!” 诺尔默咒骂着,“噗通”一声,背身重重地撞进了江水深处,两股磅礴的反向力道叠加于一处,共同作用在他的身上,一入水,鲜血便从口中猛地溢出,连同灌入口中的江水一道,将他的咒骂声给硬生生塞回肚子里头去。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个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像一只令人厌恶的肮脏苍蝇那样,被人给一把拍进了水中,那叫一个丢人...... 比起没脸,真正要命的是,他又又又一次被打得内脏出血,原有的伤势更加重了,腥甜的味道与胸腔腹腔各处的刺痛感觉,无不“叫嚣”着证实了这一点。所谓“事不过三”,作为连续三次被击伤脏器的他,眼前隐隐发黑,气息急促,连拼个两败俱伤的想法都实现不了了。 江水不算很深,借助敌人一拍之威,少年顺利沉到了江底。到了这个深度,又是过了午夜,四下里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能见度连十米都不到,他只能凭借圣阶武者那敏锐的感应,以及常年练就的水性进行潜泳。于是诺尔默干脆闭上了双眼,靠着感觉,在坚硬之处发力一蹬,腰部轻轻上下摆动,同时手脚并用的,模仿白鱀豚的游泳姿势,朝着前方悄然潜行。 隔着十几二十米深的江水,他自是感应不到战斗天使的具体方位,估计早已飞临他的头顶,正盘旋着仔细寻觅,再不赶紧开溜,等着战斗天使丢深水“光弹”玩电击游戏不成? 一块块石头、一丛丛水草,被迅速甩在了身后,凭借超好的水性,诺尔默重伤之余,依然轻松地游到了百米之外。这么远的距离,哪怕让娜朝着原来“砸落”的位置扔雷电光球,威力传导到这里也有限的紧。 人们常说:“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实际上,不但社会地位与私人财富方面的差距,会出现这样可悲的现象,个人战力与境界方面的鸿沟,反映到意识与思维方式上面,形成的差距会更加的巨大,大到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 而且越是往上,就越是如此。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固然诚如此理。然而当鸿鹄有朝一日,鼓足了勇气站在鲲鹏的面前之际,恐怕后者不加掩饰的鄙视目光、庞大身躯所造成的巨大阴影,会深深伤到前者的自尊与信心,一如它向下鄙夷燕雀的往昔,进而感受到无论是躯体上、或者是精神上遭受碾压式伤害所带来的无尽酸楚与自卑。 可惜届时悔之晚矣。 俯视着诺尔默从“苍蝇”立刻变身为“白鱀豚”,使劲朝前拱的一幕,战斗天使保持着同步前进,嘴角浮现讥诮的笑容,少年如何逃窜,整个过程落在她的眼里,可说是历历在目。无需张开“真实之瞳”,漆黑的江水对她来说,和大白天的没什么两样,水清见底,游鱼、孤石以及水草等天然水生植物,每一条、每一块都清清楚楚,即使是水草丛中最微小的浮游生物,都是纤毫毕现。何况是诺尔默那么大的一条“人鱼”。 眼见少年身子一扭,顺利摆脱了一丛茂密水草的纠缠,即将游到两块江石的中间,让娜双手一分,手心间浮现一个上下两头四四方方、上端窄下头宽的七彩透明井状之物,对准了下方,说道: “光之囚笼!” 轻描淡写的话语过后,七彩光芒从她的手心挥洒而落,随着光线的笔直落下,透明的“光井”变得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只有普通海碗大小,直变成直径三米有余的样子,眨眼间便没入了深深的漆黑江水里面。 判断的要多准就有多准,“光井”直透到水底的一瞬间,努力自救的诺尔默,恰好一头撞进了“井”的正中央,将“自投罗网”这个成语诠释得无比透彻和精准,更是连驱赶都省掉了。 一股深沉而强烈,偏偏又披着温和外衣的神圣气息,笼罩住了少年所在的这片小小水域,正尽可能贴近水底潜游的他,瞬间感受到了极大的生存危机! 理论上,光线乃是有形而无实质的,让娜释放的七彩光芒表面上看也很柔和,闭着眼睛的诺尔默,眼前压根就没出现特别一点的强光,理应看不见周边景物的具体变化,但他却凭着圣阶独有的第六感,察觉到了这股神圣力量的存在。就在“光井”落下的一刹那,柔和的力道以他为中心,朝着四周激荡而出,原本就不多的游鱼,在这些看似柔和的力道裹挟与“助推”下,飞快游离了“光井”笼罩的区域,没等少年做些什么,便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了气息所包围的水域之中。 随着水中鱼类与各种浮游生物的撤离,自上而下的神圣气息,终于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变得恢弘与恐怖起来,透明的光幕开始朝着凝实演化,无尽的威压集中在少年的身上,一浪接一浪,拍击带叠加,压迫力度之大,几乎将他整个躯体都牢牢下压,直接禁锢在水底! 我去!大难临头了。 诺尔默无声的呐喊道,同时鼓起余勇,使出全身剩余的气力与斗气,双手双脚齐齐击打着河床,挣扎力度之大,竟然在水力的阻隔底下,将坚固的河床蹬出一个深达一尺多的大坑来。 挣开无形压迫之力的他,浑身沐浴着淡淡的白光,心法运转,身子就像一个陀螺那样高速旋转,随即冲开重重水幕,长剑朝着天空一指,扬眉吐气刺了出去! “鱼藏剑!” 呼喝出绝技之名,身影萦绕着道道白光与紫气,氤氲弥漫,拱卫着手握长剑的少年,人剑合一,竟是连人带剑化为武器,对准了可怕的天使疾刺,气势上,端的是有去无回! 夜色之中,犹如绽放出一朵璀璨夺目的紫白莲花! “光明之审判!” 战斗天使暗暗赞叹着少年的悍勇,手头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放缓,随口诵念咒语之余,右手轻轻一抖,通身弥漫着电光的长鞭,早已蓄势待发,此际便是一个下劈。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夜晚,骤然雷声轰鸣,自浩瀚的九天之上,一道霹雳划破长空,猛地跨越了双方之间的漫长距离,抽击在凝实白光加持的长剑剑尖! 澎湃汹涌的雷霆之力,如同代表着天界的惩罚意愿,携着独有的煌煌之威,命中了倾注着少年一身功力的长剑,然后又顺着这柄利器,注入到少年的体内! 足有水桶粗细的夺目电光,便这么无情地裹住了诺尔默,无数狰狞凶残的电光之蛇,开始绕着他的身躯飞速盘旋,疯狂嘶吼,尽情舔舐血肉;数不清的海量雷霆气息,直接冲开了他的百会要穴,一股脑儿地没入了他的识海,荡涤着一切。 他不由得张开了嘴巴,发出了凄厉而绝望的惨叫,随着磅礴之力的高速侵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机,正与飞速消失的斗气战甲一道,一一消逝,从外向内的焦灼感觉,三魂与七魄同时遭受炙烤冲刷的痛楚,正越来越强烈,几达魂飞魄散的地步。什么叫做五内俱焚,他有了亲身的体会。 至于少年手中那把出自名家之手的长剑,早就无法承受来自天际的巨力与炽热,变成了不知多少块碎片,尚未飞离电光的笼罩范围,便已彻底消融。 “轰隆”的雷鸣渐渐消失,刚刚突破水面的诺尔默,出来得有多迅猛,回去得便有多直接,就这么被敌人召唤来的迅雷给倒劈了回去。 让娜的长鞭荡出,一把环住少年的腰部,将他自水中捞出来,提到了比自己略微低一点的高度,以便近距离俯视敌人,查看战果。 他已是糊了。 “咦,还没死?让我好好看看,肺部都穿了这么大一个洞,竟然还没断气。果真是属驴的,犟的紧。” 扫视了一番勉强保持人形、通身上下散发着浓烈而刺鼻的焦糊气味的少年,战斗天使“夸奖”道,“死撑着不断气,有意思吗?早死一会岂不是更舒服一些。” 诺尔默没有马上作答。 诚如让娜所言,他整个人都快被彻底烧焦了,右边肺部已被雷电击穿,流到胸腔的空气,此刻正反过来压迫着他的肺叶,强烈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撕裂剧痛底下,右肺想要有所动作,哪怕是再轻微的扩张一下,痛楚都大到了随时能令他晕死过去的程度。这会子晕厥,怕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少年强撑着微微抬起头,望向敌人,嘴唇不断地颤抖着,几乎烤糊了的双眼,竟然流露出祈求的神色。 “求......求您......” 声音很轻,轻得让人误以为是错觉,让娜当然不会听不见,不管少年是否还能看得清楚表情细节,她仍是露出一个标准的讥笑来:“这会子倒想起来求饶了?可惜呀,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果断求饶,以你的出身,也绝对不可能得到赦免。我‘让娜’的手下,历来不留活口。” 诺尔默全身都很痛,无法正常呼吸,皮肤与脏器又悉数受伤,胎息根本做不到,这一切导致他离窒息已经不远,他于是努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控制肺部呼吸上面,靠着高频率而幅度极小的收缩与扩张,一丝一丝的新鲜空气,被吸进重创的肺部里头,从而维持着全身最低限度的氧气供给。 痛苦挣扎了好一小会,他才艰难地摇了摇头,哆嗦着嘴唇勉强求告道:“不......是我。求......您再调......查一次。我父......母亲一向很本分,彼得......森老师和其他人也是,他们不可能是魔族的奸细。” “晨曦她,有海族的血统,更不可能是。” 以往只需十几秒钟就能说个清楚明白的话,如今说得无比艰难,断断续续的同时,毫无应有的逻辑性与连贯性,颇有几分词不达意的危险,然而察觉到战斗天使并未粗暴打断,诺尔默怀着一丝希冀,眼中的祈求意味,也越来越浓、越来越明显,恳求道:“他......们是无辜的,求您再查......一次,好吗?” “你这死心不息的,就是不肯断气。搞了半天,原来是想求我放过家人啊。”让娜说道,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来,“你倒是有孝心,都死到临头了,还一心牵挂着爹娘和师长,哦,还有你那小未婚妻。” “一家人嘛,最重要是整整齐齐。”战斗天使的语气很淡,态度很从容,却透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与无情,她断然拒绝道:“天界永远不会出错,也永远不可能有错。本战斗天使只管杀伐,没那份闲心和工夫,浪费在无聊的复核上面。” “你放心,我保证将你记挂着的这些人,一一送到十八层地狱,和你团聚。他们本来就在清除名单上,自然一个都少不了!” 战斗天使的蓝色眼眸,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她说着伸出手,代表着纯洁与正义的光芒,自她的手心处涌现出来,随即,她将手掌放到了诺尔默的胸膛之上。 夹杂着无数深红色干涸伤口的黑色躯体下面,是一颗勉强保持跳动的心脏,迟迟不肯停顿。 温柔纯净的光芒,漫延到了少年的胸膛上面,诺尔默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他目眦欲裂,挣扎着嘶吼道:“不......”可惜,不过是眨了眨眼的工夫,水一般柔和的光芒,已然覆盖了他的全身,并且渗透到了身体的内部,洞穿了每一个角落,将他变成了光的载体,就连张开嘶吼的嘴巴,喷出来的都是白得刺眼的光芒。 一滴浑浊的泪珠儿,刚从少年的眼角渗将出来,便已宣告结束。 一如气绝身亡的诺尔默。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梦醒时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梦醒时分 诺尔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绝望的愤怒,失去至亲的恐惧,促使他自心灵深处发出呐喊,十根手指向内握起拳头,腰部肌肉收紧的同时,就欲挺身而起做些什么,这是来自本能的一面。 可惜他真的做不到。所谓的呐喊,不过是几声嘶哑的呜咽,微弱而又含糊不清,如同梦呓般听不清楚,刚刚试图握起的拳头,以及正待发力的身躯,直接被深入骨髓的痛楚所打断。 少年瞪大了双眼,嘴巴长的大大的,就这么保持着略显怪异的表情不动,大约一秒钟之后,变得眼泪汪汪起来,泪珠儿不争气地在他眼眶中直打转,随即便各分出一大滴,顺着眼角淌了出来。 原本怒气冲天的他,立马学会了“变脸”的绝技,苦着脸,“嗷嗷”直叫唤。 妈呀,实在是太疼了,哪哪都疼,还要是由内向外内外一致的那种,绝对的痛彻心扉。整个躯体好像完全不属于自己,似真似幻,介乎于失控的边缘状态,偏偏又能清晰地感受到痛楚,除了昏昏沉沉隐隐作痛的头部以外,整个上半身连同双臂,包括十根手指在内,任何一处稍微挪动,都能导致极为明显的刺痛或者撕裂感。此等矛盾而又统一的怪异感觉,非亲历者无法理解。 难怪梦中的痛感如此真实和强烈,原来是有现实的一面作为背书啊。毫无心理准备的结果,便是诺尔默瞬间抛弃了平日男子汉的形象,开始哭起了鼻子来。 男人脆弱的时候,也是会偷偷躲在角落之处,哭泣一回的。反正怎么哭并不要紧,别让人看见了就好,否则要被人笑话的。 “哥哥别动,伤口还没彻底结痂呢。乱动的话,非迸裂了不可。” 无奈是怕什么来什么,软糯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一只柔荑轻轻放在他的肩膀,制止了诺尔默的进一步莽撞,只听晨曦柔声说道:“是不是做恶梦了?来,先放松下来,轻轻呼吸,动作千万别太大,也别紧张,不然会很疼的哟。” “大叔说了,应该是光球爆发的距离太近,导致头部受到的打击,呃,不,是震动稍微大了点,没什么的。躺着多休息几天,也就痊愈了。” “至于哥哥身上的外伤,大叔说根本就不用担心,都是些皮外伤而已,表面看着吓人,其实不妨事,以你向来皮糙肉厚的体质,就算是笨......那个狗熊都恢复的没你快。只要结了痂,也就不差多少了。乖,听话,别哭了哦。” 诺尔默眨巴眨巴着眼睛,好容易将焦距调整到正常的程度,晨曦那张宜嗔宜喜的俏脸,终于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当然了,少女欣喜中略带狡黠,甚至刻意忍耐着某种笑意的神情,也就一一落在眼里,她那漆黑的双眸,分明蕴含着促狭之意,一如往昔。 皮糙肉厚、笨狗熊,好像都不是什么褒义词吧?严格来说,和中性词差距都有点大不是?末尾那一句,更是饱含“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嫌疑。 做人要厚道,哥哥我伤得这么重,哭一下又怎么啦,妹妹你怎么好意思嘲笑于我? 少年没有开口投诉,他已经发现,自个喉咙干得厉害,声音都是嘶哑的,想来是失血过多,再加上昏睡有些时间了,水分补充的不够及时和充分。这当然是借口,状态好的时候都惹不起少女,现在斗嘴,找虐么? 估计是感受到少年那浓重的怨念,晨曦连忙收敛笑意,换上一副“关切”的模样,先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手绢给诺尔默轻轻拭去脸颊的泪水,还有额头的冷汗,然后又温柔地舀起一勺温水,送到了他的嘴边,道:“来,先喝口水润润喉咙。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乖巧的程度,与先前古灵精怪的模样,判若两人,任谁见了,都要竖起大拇哥,夸一句“好个温柔贤惠的小媳妇”,若不是微微翘起的嘴角,出卖了她内心真实想法的话。 果然,女人都是骗子,天生就懂得演戏,哪怕年纪再小,演技都在线。娘说的真有道理啊。 领悟着人生哲理,诺尔默一边含着水,在口腔里头缓缓转动,滋润干涸的嘴巴,再缓缓咽下去,一边为自己可见的未来默哀:这还没正式过门呢,就直接骑在了我的头上,真真是前途无“亮”啊! “我昏迷了有多久了?”喝了几口水,稍事喘息,少年的嗓子多少恢复了一点,虽然仍是嘶哑难听,总算能够开口说话,表达个人意愿了。 “也没多久,才三天两夜。”少女抿着嘴,轻声回答道。 “呃......” “那,这是哪儿?”纵使隔着裹紧全身的纱布,也能分辨出身下的所在,并非马车之类的交通载具,至于少女重读的“才”字,以及这个字所代表的具体信息,少年一阵无语,明智的选择了忽略不计。看来是得益于“皮糙肉厚”的“优点”,否则的话,普通人昏迷了这么久,大体也就离“睡过去”差不多,灵堂什么的,可以着手搭建和布置了。 “这儿就是澶品尔城。咱们现在位于城中心的一座小院子里,离城里头最著名的酒馆‘汤姆三叔的小屋’不远。”少女帮他将遮住眼角的几根头发给捋到一旁,接着说道:“哥哥刚醒过来,先别费神,多休息一会。其他的都是小事,且等以后再说,好么?” “哦” 说了这么一小会话,诺尔默确实觉得很疲惫,梦中的厮杀,实在惨烈的紧,耗尽了心神与气力,尤其是最终“惨死”的一幕,绝望中带着无尽的愤恨与不甘,逼真到了极点。若不是睁开眼,就在晨曦面前出糗,将他带回到现实世界,他差点以为梦境所发生的一切,乃是真实的情景。眼下爱侣在旁,自然解除了所谓的威胁,心头便是一宽,精神一松弛,无边无际的困倦顿时一拥而上,占据了整个躯体。 在晨曦的轻抚下,少年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呼吸逐渐平缓,睡着了。 只是这一次,没有噩梦惊扰的他,睡得很是安详。 看着再一次进入沉睡的哥哥,少女依旧没有离开,只管默默地守在他的身旁,一时撅起小嘴巴,一时低头浅笑,说不出的温柔。 “光明神之宽恕”大放光芒,威力尽显的一刹那; 麦迪娜以为奸计得逞,嘴角带血、满载疯狂的狰狞笑容; 诺尔默的悲呼,不顾一切挡在身前的背影; 可是历历在目呢。 这边厢含情脉脉,那边厢剑拔弩张。 一只又粗又长的胳膊,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抖落了好大一团雪茄烟灰,然后便是一声气势十足的怒吼,道:“肥婆,你到底赔不赔?” “我赔?我呸!” 一根肥肥白白的小指探进耳朵,抠了抠,以更加嚣张的气焰怼了回去,嗓门少说也提高了八度,喝斥道:“老娘赔你个死人头!你小样的自个没本事,看不住场子,怪得了谁?没计较你那儿鬼哭狼嚎影响老娘生意就不错了!还妄想讹老娘一把?” “马尿灌多了你!” “人是从你酒吧进来的,与老娘什么相干?分明是你自个惹的祸。” 说着,抠耳朵的小指头一翘,摆出了标准的“兰花指”,然后拇指指甲一弹,将从耳朵之中掏出来的分泌物弹向对面,看落下的方位,正是粗长胳膊摆着的地方。 离诺尔默与晨曦所在的小院,一墙之隔的另一座院子里,两拨人马正围着一张长方形桌子,或坐或站,目光紧紧盯着对方,眼眸中的电火花,已然浓烈到了快要射将出来的程度,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气氛之“热烈”,很有一股掀翻屋顶,从对话升级为谈判,进而干脆演变成斗殴的架势。 “胡扯!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平日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郭妈妈,别逼我当面说出来!” “要不是你见钱眼开,招惹了不该惹,也惹不起的存在,又岂会连累老子!” “你敢不照价赔偿,当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粗长胳膊麻溜的一收,避开了来自对方耳朵里头的腌臜东西,化解了敌人的“生化攻击”之后,又粗又圆的手指夹着雪茄,烟头朝着对面一点,继续驳斥起来。 铿锵有力的话语,结合他矫健有力的动作,倒是让他那张胖脸显得不那么搞笑。 没法子,任谁拥有肥胖高大的身躯,外加一张圆滚滚的和气生财之笑脸,发起怒来整体气势都会稍嫌不足,想要恰当地展现“黑老大”的派头,多少要额外费些脑筋。 这位大胖子,正是差点被晨曦小姑奶奶来了个“强制拆迁”的酒吧老板,海族亨利.沃特诺斯。 而此刻被他怒斥的对象“肥婆”,赫然是“汤姆三叔的小屋”真正主人,来自深渊的魅魔詹妮弗.康纳利.飒秋芭丝。重新披上一层厚厚脂肪“外衣”的她,伪装几近完美之余,顺便掩盖住了真实年龄方面的劣势,又一次展现出“七杀门”城中当家人的标志性冷酷一面,颇有黑道中人“滚刀肉”的风采。 只见詹妮弗歪着肥胖的身躯,“嘿嘿”冷笑着,看都不看中年油脂男一眼,无需她亲自反唇相讥,身后的一个魁梧身影便已踏前一步,瓮声瓮气地吼道:“收回你的脏手。不然别怪老子给你剁下来!” 说着,一把冷赞赞、钺身硕大的双面巨斧已然伸到了雪茄的前头,距离连一寸都不到,看样子,随时就可能挥动斧子动真格的;两股热腾腾的气息,从双面巨斧的主人鼻孔之处冒将出来,凸起发红的眼珠,证实其心头的怒意,相当相当的旺盛。 自从那个夜晚,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的牛头怪,便迎来了悲催的日子,詹妮弗仿佛将惨败的愤怒、巨额的损失,通通怪罪到了它的头上,秉承“往死里整”的宗旨,很是严格的开展了一番“整风运动”,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它这个倒霉蛋,短短的几天“深渊式传统锻炼”下来,牛头怪的体脂含量,少说也下降了整整一个档次,包裹遮掩腹肌的肚腩底下,隐隐然又露出了几分昔日的荣光。 当然了,腹肌重现所需付出的代价也很不轻,别的不说,光睡眠上面的损失,每天就直接腰斩了一半之多,挤出来的时间,尽数换成了挥汗如雨的实战性操练,牛头怪熬得是两眼通红,一腔愤懑与不满无处发泄,眼下有了再合适不过的出气筒,立马跳将出来,恨不得弄死对自家主子不敬的大胖子老板。 一个小小的租户,也敢对物业主人出言不逊?反了你了!信不信立刻就提租金? “放肆!” “蠢牛给我滚回去!” “你丫的找死是不?” “活腻了想变成牛排是吧?没问题,想做成多大一块的?说出来,保证满足你的愿望。” 见到对面的打手开始表现忠心,同样一肚子无名火的海族一方,纷纷不甘示弱,操着兵器抢近前来。 小号手大卫最是言简意赅,骂完便举起一根木管状的“乐器”,放到嘴边。此乃它的独门兵器,里面收有一支毒箭,采自深海植物根茎的毒素之烈,绝对能让世人领会“自然植物精华素”的独特魅力,实乃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最佳选择。这会子,它已然现出了海马的真身,高高鼓起的腮帮子表明,毒箭已处于随时发射的状态。 性格稳重的中提琴手约翰,倒是没那么冲动,只是呼喝着勒令牛头怪滚回去,同时慢条斯理地晃动着两柄短斧,以示身为大海龟的它,态度是很严肃,也很明确的。 高个子彼得,则是体现出四肢颀长的生理特点来,双手分别持有一长一短两把剑,在身前不断吞吐出道道寒光。长剑极窄,血槽却是颇深,外形与击剑竞技项目中的佩剑很相似;短剑则是略宽一些,剑脊的两侧各自有着一道血槽,放起敌人的血来,效率不见得比长剑要差。话说回来,今个儿还是超大号对虾彼得上岸以来,头一回当着外人的面变身。从长短双剑灵动得犹如自身拥有生命来看,这只对虾的身手极为灵敏,难怪演奏小提琴的时候,能将《魔鬼的颤音》这首技巧型名曲演绎得轻松惬意,信手拈来。 至于平日负责演奏键盘的山姆,原来是一只八爪鱼,此际恢复本来面目的它,身材粗壮,底盘扎实,每一根触手都拿着不同规格与功能的刀,从大到小一字排开,从大号砍刀到最小型的解腕尖刀,堪称是应有尽有,刀刃互相摩擦之下,一时间“锵锵”作响。话说作为名声在外的资深“时间管理者”,其实也是需要相当天赋的,八爪鱼的功夫,常人想学也学不来,触手周遭拥有大量吸力强劲的各式吸盘姑且不论,光多出来的六条胳膊,就能配合着多干好些不良勾当,随时随地体现“分身有术”的独门秘诀。 恐吓要把牛头怪切成一块块牛排的叫嚣言论,正是出自人立的八爪鱼之口。 妈蛋,老子这边人多了好几个。动手?谁怕谁呀? “呵呵,仗着人多势众,想围殴不成?” 一把稍显尖利的嗓子响起,一个瘦削的男子从詹妮弗的身后,从容几步走了上来。他头戴绅士特有的礼帽,一身修身的皂色礼服,面带笑容,看上去很是阳光,只不过突然一张嘴,两颗细长尖锐的獠牙,就这么悄没声的变长,上头尽是冰冷的寒光,原本颇为得体的笑容,由于血色迅速退却,整个脸庞一片煞白的缘故,霎时间变得十分阴森和诡异。伴随着“嘎啦嘎啦”的声音,他那十根白皙的手指头,齐齐冒出了四五寸长的锋利指甲来,每一片指甲都跳跃着惨白惨白的摄人光芒。 来者竟然是被光明神教通令全大陆搜捕,并且一经发现便就地格杀的人族公敌,血族! 群殴一触即发。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气力场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气力场 随着血族绅士亮出獠牙与利爪,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充斥了整个空间,海族们下意识便皱起了眉头。 这股子血腥味颇为怪异,明明只是没有具体形状的气味,不应具备多大的杀伤力,却能给周围的空气施加相当明显的影响,所到之处,原本自然流通的清新空气,迅速变得又粘又稠,直接挂在了身上,清清爽爽的房子犹如变成了一大锅芝麻糊,黏糊糊湿漉漉的,怎么都难受。 倘若仅仅是这样,对于坐在桌子一侧的海族来说,问题倒不是太大,来自海洋的它们,简直就是无水不欢,须知深海之中,到处潜伏着奇奇怪怪的旋涡啊,激流啊什么的,很可能前一刻正身处舒适的暖流,分外逍遥,后一刻就要面临强力旋涡的撕扯,一个不慎就要倒大霉,要么是莫名其妙被甩到不知哪个旮旯,要么是不由分说就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论粘稠与古怪,区区芝麻糊算得了什么?以彼得等“人”九到十级中阶战兵的修为与实力,随便活动一下手脚,便能轻松摆脱困扰。 关键是血腥味所到之处,阵阵无法形容的阴寒,便如跗骨之疽般无孔不入,一面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面钻,一面沿路堵死了周边的各种通道,主大动脉与微细血管最受欢迎,经络也还凑合,总之是有什么堵什么,一点也不见外。至于用来堵路的“材料”,则是散发着浓郁腥味的剧毒血气,以气体状态呈现的血气,一经融入敌人体内的血液,毒素便开始了高速奔袭之旅,终点自是敌人的心脏所在。换言之,即使敌人及时闭气,也很难逃脱身体逐步遭受剧毒的侵袭。 别以为虾、蟹属于节肢动物,八爪鱼则是软体动物,现出真身之后体内没有血管,理论上不受血气的侵害,其实不然,无论是哪一种生物,体内都有专门用来传输能量与新鲜空气的通道。那么有就行了,含有毒素的血气,照样能够封堵上述通道,达成歹毒的目的。 一时间,众海族的脸色都变得挺难看,纷纷发动斗气荡涤体内的入侵毒素,功力稍差一些的,隐隐然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 血族绅士笑得更加灿烂了,索性抬脚向前,又是一大步。 按照血族史上某位著名的极端战略理论家,兹比格涅夫.布热津斯基公爵的观点,想要战胜对手,说一千道一万,总结下来,无非下面两条途径: 其一,是在对手最为擅长的领域,直截了当的发起挑战,并以压倒性的优势击垮对手,所谓的“更高、更快、更强”是也。 这样做的好处是极具征服与象征意义,正面夺取胜利所获得的利益与荣光,往往也能最大化。缺点是用屁股想想都知道,做到这一点难度得有多大; 其二,是将对手拖入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先期设置无数的小障碍、小伎俩,让其无比难受、无比憋屈,从而乱其心志,完全无从发挥出真正的实力;与此对应,己方则务必放下身段,加倍耐心,游而不击,寻找并等待对手露出破绽,力求一击致命,最终战而胜之。倘若一次不行的话,那就再来一次,直至胜利为止。也即是所谓的“以己之长,击敌所短”是也。 当然了,通过这样的手段,即便是获胜,过程通常也会显得十分猥琐。输家固然一万个不服气,赢家似乎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围观者嘘声四起之余,还会被正义感十足的历史学家扣上“蜷曲”的帽子,扫进“猥琐流”的行列,高高挂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遭受嘲讽,典型不过的反面教材。 然而血族才不在乎呢。 奉行“不劳而获与剥削他人最光荣”的该种族,连自甘堕落沦为吸血鬼、从而延长生命这等滔天罪行都敢公然犯下,又岂会在意区区史书的记载?自称“上古贵族、天界选民”的它们,脸都不要了,多挨几句骂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驱动一身剧毒血液正常流动的,必定是一颗彻底黑化歹毒透了的心脏才行。所谓“无毒不丈夫”嘛。 这种血气外放,将体内的剧毒释放到周边环境,进而间接提升自身整体战力,并适度压制敌人活动能力的本领,称之为“血气力场”,乃是血族高阶战兵的独门秘诀。越是高阶的血族,所能形成的力场范围就越宽广,毒素相应越烈,对敌压制的效果自然也是越好。 其貌不扬的血族绅士,显然已跻身高阶强者的行列,“力场”覆盖范围之大,足以囊括面前的所有海族。 彼得一声咆哮,锯齿状的额剑猛然竖起,一双近视眼精光大盛,亮得犹如黑夜里灯塔上头的长明灯,胸前四支触角无风自动,斗气随即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高速加持到两把剑上,流光溢彩,倍显锋芒。 只听它叫嚣道:“来啊!来战个痛快啊!”边说还边甩动手上的武器,神情相当的激动,“鬼鬼祟祟地下毒,算什么本事?” 没办法,在众海族之中,超大号对虾的修为最弱,刚刚步入九级中阶没多久,应付起含有剧毒的血气最是吃力,因而率先达到了暴走的边缘,眼下的举动,无非是进入了俗称“炸毛”的状态,只需再来一丁点的刺激,便可能控制不住情绪。 室内隐约泛起了水声,一阵一阵潮音从弱到强,从远到近,逐渐变得清晰、明朗起来,最后几乎变得和钟声一样洪亮,令人仿佛置身在大海之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整个身体暖洋洋的,脚下就是那不断涌近前来的浪潮,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卷进浪花里头。 浪潮无形奔涌,与同样无形的血气力场碰撞在一起,无声无息,却很快就分出了胜负。 不过是几下轰鸣回响,便驱散了四周粘稠阴寒的血气力场,一应海族无不精神大振,连彼得眸中摄人的凶光,都渐渐淡了许多,这是超大号对虾神志逐渐恢复正常的外在表现。 亨利.沃特诺斯暗中一叹,尽管破除了一干麾下遭受压制的不利局面,貌似胜了一局,然而身为己方的老大,谈判刚过一半,便被詹妮弗的部下逼得亲自出手,实情是己方落在了明显的下风。 事情越发的不好办了。 于是他叹息着,朝血族绅士深深望了一眼。 别看眼前的血族身材瘦削,脸色苍白,颇有几分病怏怏的样子,无奈此乃该黑暗种族的标准外在特征之一,具有十分强烈的欺骗性质,若是光看外表,便误认为他身体不好甚至是弱不禁风,怕是要在他的突然暴起底下,吃个大亏。 血裔纯正的古老血族,可是以力量强劲、速度极快而著称,除了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烈日底下的先天缺点之外,堪称将骑士与刺客的诸般优点集于一身,相当的难缠。 无怪乎明知私藏血族属于禁忌事项,一旦被揭穿了就是死罪,好些道貌岸然的人类贵族,都敢冒着彻底开罪光明神教的风险,私下豢养血族。无他,收益与风险成正比嘛。例如正当妙龄的血族女子,出了名的肤白貌美大长腿,身材极佳外加耐久力出众,故而深受贵族老爷们的喜爱,地下市场里面,价格可是相当的不低,还往往有价无市。 “失礼了。” 果然,血族绅士微微一笑,并不以自己的外放力场被破开而沮丧,或者说愤怒,从他的角度来讲,战术目的已经完美实现,他干脆朝着海族老大欠了欠身,行了个古老贵族的礼节,潇洒后撤。 接下来,便轮到“肥婆”詹妮弗上场表演,比起故作谦虚实则极为装逼的下属,她可是得意坏了,嘴角翘得老高,一副毫不掩饰的“小人得志”欠揍嘴脸。 紧急召回十一级的高阶战兵,血族伯爵亨利十六世,正是为了弥补马克隆主事等高端战力阵亡导致的缺口,应对眼前这类突发事件,黑暗世界的弱肉强食,敏感与无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不,瘦削绅士昨晚刚从外面连夜赶回,就遇上了今天这样的破事,怎不叫魅魔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骄傲呢? 老娘真特么的厉害! 既然厉害,就要及时表现出来,尤其是当着失败者的面尽情表现,给对方的伤口撒上一把盐,欣赏其痛苦扭曲的表情,就更加令人心旷神怡了。虽然詹妮弗不是人,不过并不妨碍她入乡随俗,以普通市井女人的面目追着多踩几脚,享受快感。 她先是刻意娇笑了两声,然后说道:“怎么,装深沉装不下去啦?小屁孩!” “毛都没长齐,敢跟老娘斗!切!” 话音未落,一根中指已然冲着对面竖了起来,竖的老高不说,还特地从左往右划了个圈,以示“你们一个都不能少,老娘通杀”之意。 “肥婆,你说谁是小屁孩!” 大胖子老板额头青筋暴跳,使劲握了握拳头,试图告诫自己要冷静,可惜对面的肥婆实在是盛气凌人,他无论如何也吞不下这口恶气,于是爆喝着回怼道。 粗壮的胳膊颤抖得委实厉害,手上的雪茄烟灰,在桌面撒出一条弯曲且不规则的痕迹来,一如雪茄主人开始凌乱的内心。 “说得自然是你!小海蟹!” “就凭你那不入流的障眼法,能瞒得过老娘?” “再敢没大没小、叫一声‘肥婆’,信不信老娘把你六只眼珠子都给戳瞎了!让你哭着回家找妈吃奶都费劲!” 伴随着满满恶意的泼妇骂街三连击,火力全开的詹妮弗坐直了身子,一股无形的压力猛然爆发,她身后的不大空间,忽然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烈焰升腾,直接白热化的火焰上方,光线呈现出明显的扭曲现象,与烈火通常代表高温不同,极其阴冷的气息从她的座位底下,迅速弥漫到周边,随即四面墙壁与屋顶,甚至连众海族脚下的砖石地板,都化成了无边的血海;腥臭的海面上燃烧着诡异的火焰,不时喷发的岩浆,劈头盖脸地朝着众海族袭来;一阵又一阵的非人嚎叫,此起彼伏,不知从何而来,与凄厉尖锐的濒死惨叫,共同组成了一首规模宏大、旋律怪异、和声严谨、结构复杂,听着就发憷脚软的深渊交响曲。 好一幅活生生的末日降临之画卷,而位于画卷中央的,无疑是即将遭受审判的一应海族。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海陆大餐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海陆大餐 “来吧,来吧。跟着我的脚步,步入永恒的安眠吧。” “活着多辛苦啊,还不快快与我一道,徜徉在没有痛苦的欢乐世界。” 带着无边的哀愁与同情,呢喃声直接回荡在脑海,直达心灵的深处,不住地深情呼唤众海族奔向死亡,一去不复返。仿佛母亲般慈祥的女声,深沉、体贴,委婉而又温柔,一声声,拨动着聆听者内心最柔软的那根弦。 哪怕明知是幻觉,遭受幻觉攻击的海族,纷纷感到整个身躯就像被血海浸泡那样,死沉死沉的,直往下坠,轻轻动一下都觉得费劲,偏偏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因此唯一的念头便是抬起手臂,用手上的兵器来个自我了断。 挣扎的神情,浮现在海族们的脸上。 背井离乡、生活艰辛与压抑的一面,身处异族内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紧张、孤独与无力感,便这么被粗鲁地撕去遮掩的面纱,暴露出血淋淋的伤口,还有那冰冷无情的实质。 原来平日所谓的坚强与冷酷,不过是变色龙为了生存,无奈之下表现出来的那层保护色罢了。 矛盾而诡异的感觉,就这么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控制了身体。 比起肉体感受到的阴森恐怖,发自心底的寒意,其实更令众海族胆战心惊,不知从何而来的惊惶与厌倦,原来已在不知不觉之间,占据了它们的识海,使得它们毫无斗志的同时,生出了无生趣的念头,结果便是悄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这远比战力上的粗暴碾压还要可怖! “我操!” 亨利沃特诺斯顿时给吓得不轻,他犹如火烧屁股一般,不由自主地蹦了起来,由于用力太大发力太猛,屁股底下的椅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无奈的“咯吱”声,就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一只拥有八根硕大的刀状下肢,上身水缸般粗壮,顶着颗圆圆的大脑袋,其上呈弧形分布、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六只眼睛的巨大海蟹,已然在魅魔的幻境压迫底下,现出了峥嵘的本相来。这会子的“他”,必须用“它”来称呼,才贴切。 海蟹的个头实在太大,初一亮相,就将块头颇大占据显眼位置的八爪鱼山姆,一把给挤到了后头,圆滚滚的大脑袋,几乎顶到了横梁,令人生出房间突然缩小了许多的错觉来。 可怜的大海蟹眨巴眨巴着六只大眼睛,使劲后退的同时,奋力舞动着自己那对巨大的螯钳,试图摆出“你别过来,老子也不是好惹的”之架势,无奈仓促间,竟然连自家的成名绝技都忘记激发,一身功力连平时的五成都发挥不出来。 它明明记得,对面的肥婆不过是十二级中阶的实力,理应不是自己十二级巅峰战兵的对手,怎么短短几日不见,詹妮弗展现出来的整体气息,竟然骤变成了十三级! 这不科学! 作为圣阶之前的大境界,高阶战兵每一级都细分为初、中、高、巅峰以及圆满五个层级,比起其下的中阶与初阶战兵,分别多出两个和一个的实力层级来,而且越往上走,所需积累的力量、经验与技巧就越多,需要突破的难度,更是呈几何级数的倍数增长。 正因如此,机缘,或者也可以说运气,成了每一位高阶强者一生中必不可少的进阶要素,然而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一个道理,这“机缘巧合”四个字,看着简单,事实上难倒了不知多少苦心人,往往舍生忘死奋斗大半辈子,就是等不来自己梦寐以求的机缘,抱憾终生。 没有谁告诉过亨利沃特诺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道理,自打它上了岸,就终日为了经营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而忙忙碌碌,辛勤耕耘,学习人类历史知识的时间确实不多,因而在见识上,它依然是昔日的“海中阿蒙”,也就怎么猜都猜不到,詹妮弗当日的奇遇。 经历晨曦一番精神层面的点拨之后,詹妮弗堪称是福至心灵,敏锐地察觉到,困扰她多年的瓶颈,竟然隐隐然有了松动的感觉!魅魔自是喜出望外,身边的一切俗务,诸如善后与维修什么的,尽数抛在了脑海。她果断选择了闭关静修,用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将一问一答之间,少女传授的寥寥几句心得诀窍,一字一句,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琢磨了个透,还真让她领悟了个中的真谛。融会贯通的结果,便是一连迈过十二级的高阶、巅峰与圆满三道坎,然后一鼓作气顺势登上了十三级的台阶! 造化之神奇,际遇之奇妙,运气之爆棚,简直就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漫天的星光下,破关而出的魅魔,浑身上下都沐浴着凝实而洗练的光华,摄人心魂的俏脸,透着股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感觉,整体气质足足上升了一个层次,魅惑之力比先前更显自然。待到光泽尽数没入体内,她激动得泪流满面,恨不能放声高歌,将心头的喜悦广而告之,还好及时想起了自个儿的身份,强迫自己保持低调,否则深渊派驻澶品尔城的秘密联络点,就要坏在她的手里。 这看似“小小”的一级差距,加上魅魔修炼的“五重幻境”独门功法,便有了今日轻而易举压制住亨利沃特诺斯的战果。要是让大海蟹获知了真相,搞不好会一头撞到海皇神殿里面,跪在自家的主神至尊像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自家遭遇之不公: 凭什么!“同是天涯潜伏人,相逢何必搞歧视。”同样被少女来了个暴击一万点,凭什么人家就有这样奇妙的际遇作为补偿,凭着几句轻飘飘的提点连破四道关卡!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种族歧视!我代表海族表示严正的抗议! 再无良的小说家都不敢这么偏心! 詹妮弗才没兴趣去同情对手,碎碎念什么的,谁都会,不拥有足够的“质”与“量”,是无法形成实质性的影响的。欣赏着惊讶与惶恐之色溢于言表的大胖子老板,她傲娇地冷哼一声,银牙一咬,胖乎乎的白皙手掌向前一挥,加大了幻术攻击的力度。 不“赏”态度向来恶劣的大海蟹一个满脸开花,它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懂得身为租客,兜里的金可恩银可恩再多,修为再高,也万万不能在房东面前翘尾巴、耍流氓,带头抵制涨房租的人间至理! 两只螯钳绽放出蓝白两色的斗气,在身前形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晕,大海蟹到底开始了反抗,只不过身体后仰的动作,充分暴露出抵抗意愿的不坚定,外加瓜娃子般的现实思考能力,明明是攻击的招式,竟然被它弄出了防御的效果来。其实它是有苦说不出,在大海蟹遭受的幻觉攻击里面,脚踏血色波浪,从血海中升起的一位独角巨人,正手持一对硕大的金色大锤,朝着它使劲猛砸,别说反击,能不能扛下去都成问题。 于是短短的几息过后,形势越来越不乐观,大海蟹胖乎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洁白的牙齿“咔咔”直响,两条胳膊微微颤抖,它已经顶不住了。 总算大胖子老板的运气不算坏到家,就在场面失控,一场火并,或者应该说单方面的痛扁之旅即将上演的当儿,房门无声无息的打开了,普利坦德身穿灰色法师袍,施施然走了进来,末了还不忘了反手带上房门。 呃? 正准备大打出手的双方,通通傻了眼。 老管家先看了看左边的众海族,接着又看了看右侧的魅魔等“人”,眼下除了詹妮弗还穿着伪装,其余“人”等,早就亮出了非人的真实面目,放在当今的人族大陆上,不多不少也算是个颇为奇妙的场景。当然,也很尴尬就是了。 “哦?不错嘛。” 普利坦德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让我看看能做成哪一些菜式。嗯,油焖大虾、铁板八爪鱼、还有土茯苓煲龟,噢,这海马酒是来不及泡了,不过海马炖瘦肉也不错。至于这只大海蟹嘛,虽然还没真正长成,做个海蟹粉丝煲倒也凑合。” 随着老管家慢条斯理地“报菜名”,一众海族是瞪目结舌,面面相觑,个个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全力抵御幻境所提升的气息,马上弱了三分。 “海味呢,算是有了。让我再看看陆地上的菜肴。” “可惜呀,原材料的品种少了点,只有这么一头傻乎乎的蠢牛,做成什么好呢?香煎牛排、清炖牛腿、清汤涮牛肉,嗯,记得蘸料里面要放多点辣椒。还好块头够大,款式不够,分量来凑。勉强够我们几个打打牙祭了。” 被老管家平静的目光从身上扫过,然后上上下下一阵打量,手拿巨斧姿势牛逼的牛头怪,瞬间觉得一阵巨寒,仿佛自个已经被剥光洗净,正准备按照老管家的要求,或是切成均匀的片状牛肉,或是剁成一块块大小相近的牛排,静候大厨出手料理。 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缩了缩脖子,试图往后退,由于小腿肚子有些抽搐,所以动作显得颇为笨拙,原本雄赳赳的夺人气势,直接降到了零点。 “再让小丫头用她身边的吸血蝙蝠生火,只要小心些控制好血气的输出速度,温火烹制,估计两个时辰之后,这顿‘海陆大餐’就可以正式开吃了。” “时间刚刚好。” 普利坦德笑眯眯地说着,胡子还一翘一翘的,很是和蔼可亲,就这么精心安排好了每一位非人类生物扮演的具体“角色”,美中不足的一点,是被热气腾腾的摆放在桌面上。 老管家视线里头的血族绅士,仅仅被随意瞥了一眼,便吓得血核几乎不再跳动,体内高速流动的血液都差点结了冰,这导致他的四肢变得很僵硬,想要逃跑都有心无力。 血族的血气,确实有着不少独特的属性,燃烧当然也是其中的一种,只是通常用来外放灼伤敌人,利用剧烈的毒性,给敌人的躯体造成难以治愈的伤害。拿血气当成燃料,绝对是最另类的用途,很可能血都被烧干了,也够不上完成这么多道“佳肴”的光荣使命。 直白的说,老管家的意图,无非是要将他的血气压榨干净,最后变成蝙蝠干尸之类的东西。 至于老管家口中的“小丫头”,方才还无比强势与嘚瑟的魅魔詹妮弗,早已一脸呆滞,傲意如同她掀起的幻觉风暴那样,消散得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她苦着脸,努力夹紧了屁股,收紧了后背,生怕一个不小心,痴肥的皮囊伪装下面,自己那可爱的尾巴和小巧的翅膀,会不合时宜的发出声响来。 按照毗迩尼帝国南端某吃货行省的划分方式,这天上飞的生物,只要长着翅膀,除了天使以外,不管什么种类,都能一律当成飞禽来看待,只需根据具体的形体大小,以及肉质的鲜嫩程度,分别处以焖、煎、炸、煮、烤或是白切等不同的烹饪方式,即可变成一道道美味佳肴。 据说在该行省的某些偏远地区,连奉命下界公干的天使,都不敢在夜里随便溜达,落单就更是明令禁止的傻帽行为,担心的就是在某个不知名的拐角挨上一记闷棍,稀里糊涂之下回归纯粹的灵体状态。 届时的乐子未免太大。 魅魔可没有丝毫把握,老管家的身上,是否具有该吃货行省的血统,同时也没忘记,老管家刚才安排的菜谱里面,唯独缺少禽类的食材呢。万一盯上了她身后的翅膀,有心品尝一下色香味俱全的“白切魅魔”味道,那么海陆空三味可就齐活了。 全场一片肃静,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恐率先引起了老管家的注意。 “怎么,架子都还挺大的,啊?难道还要老夫‘请’你们变回人形,然后一一就坐啊?” 老管家幽幽说了一句道。 话音刚落,一群非人生物连忙抢着进行变身,接着又老老实实坐回了原来的座位上。态度之端正,就差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头,目光保持平视前方了,那是标准不过的小学生听老师训话姿势。 “这还差不多。” 普利坦德法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把烟丝,放进烟斗塞好,也没见他点火,火光已经自行亮起。清香而醇厚的迷人雪茄香味,开始向四周弥漫,不知不觉间,便将早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 回归大胖子老板造型的亨利沃特诺斯,霎时间眼前一亮:将互相矛盾的两种优点融为一体,正是“高斯巴”牌雪茄的招牌特性,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眼前神秘莫测,但拥有强大威压的老者,看来正是晨曦所说的那位“大叔”,至于他为什么将雪茄烟的烟丝单独抽出来,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盒可遇不可求、专供王室的顶级雪茄,落在了他的手上。 什么样的管家,能让身份尊贵、实力惊人的少女这般敬重与亲近,一口一个大叔? 海族来者脸上装傻,脑袋瓜子却及时恢复了清明,以极高的速度,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分析、筛选与归纳。 美美吸了几口烟,老管家张开嘴,一股几近透明、略带纯净白色的烟雾,以微型龙卷风的形态,打着转飞向屋顶,将一个简单甚至有些粗俗的动作,玩出了花来,才开始说话。 “时间呆长了,连自个是不是人,都记不清了?” “是脑袋被驴踢了,还是被门缝夹了,又或者是脑子里进水了?是的话,赶紧找个大夫给看看,脑残历来不好治,打娘胎里出来的就更难。” “为了区区几个钱,就忘了自个儿肩负的重要使命,原形毕露。别说你们家大都督、魔主,就连我这个外人,都替你们臊得慌。” 声调并未高八度,声量也不大,但充分体现出“毒舌”的功力,大帽子往目标的脑袋上对准了一扣,损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尽管在座的都不是人,依然觉得丢人丢大了,脸上火辣辣的,尤其是两位当家人,“幼小”的心灵完全招架不住,同时耷拉下了脑袋。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醉方休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醉方休 “你们是脑子里进了水,还是脑袋被门缝夹了,还是说一生下来就被驴踢了?” “人家说,人家说。人家说你们主子已经自行离开了,你们就真的相信了?哪怕三岁小孩都知道不可能!” “养着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 几乎在同一时间,近千里远的比兹尼斯王都,号称“不堕的北国明珠”本尼菲特城中,一座外观高雅兼具气派的府邸深处,一名打扮得体的中年贵族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咆哮着,用力一掷,手中的咖啡杯呼啸而出,以近乎笔直的飞行轨迹与地面来了个深情拥抱,结果自然是砸了个粉碎。 滚烫的褐色咖啡,从碎了一地的陶瓷碎片当中飞溅而出,流淌到了精心打磨的大理石地板上面。浓郁的香气,便这么随之四下散开,迅速弥漫在这间书房里面。从咖啡香味的浓郁与芳香程度来看,显然是价格不菲,绝非寻常市面出售的咖啡品种可比。 中年贵族气得是脸色发紫,他抬起颤抖的手,冲着发火的对象骂道:“不赶紧暗中寻访主子的下落,倒竟然‘特特’赶回来报信,看把你们给聪明的,要死了不成!” 此时他身前的两名男子,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了。 “好了,好了。大人且息怒。” 一名美少妇温言劝解道:“当心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她轻移莲步,依偎在中年贵族的身旁,伸手轻抚着对方的胸膛,说道:“对方又不是什么善茬,凶名在外的。阿三他俩毕竟本事有限,懂得立即赶回来禀报就蛮不错了。难得两人这份忠心,不多加表扬也就罢了,怎么倒还责骂起来。” 说着,美少妇深深看了中年贵族一眼,又朝着一旁的侍女说道:“卡玛拉,去取几枚克恩来。” “好的,夫人。” 侍女恭声应道,随后便到大书桌的抽屉里头,拿了两个灰色的小布袋过来,边走边叮咚响,听响声,里面装的钱币怕是不少,和所谓的“几枚”分明不是一个概念。 “都起来吧。先好好休息几天。剩下的事,自有他人处理。” 美少妇虚扶了一把,示意两名男子站起来,然后说道:“看你俩弄得满头满脸脏兮兮的,尽是汗渍和污垢,想来是披星戴月拼命赶路弄的吧?这近千里路呢,一路风尘的,脸都没洗一把就跑来报信,着实辛苦了。” “侯爵大人不过是一时生气,不必放在心上。且去好生歇息,今后还不知有多少重要的差事,要交代给你们去办的呢。” 两名男子站是站了起来,却眼巴巴看着装钱的小袋子,就是不敢接,他们躬着身,连连谦让。 “谢夫人体谅。小的实在是愧不敢当。小的无能,办砸了差事,不受责罚也就好了,怎敢拿赏钱。” 其中尖头鼠脑的小个子男子强笑着,一脸惭愧的说道。 “就是。若不是要回来报信,小的真没脸进侯爵府这个大门了。钱什么的,还请夫人收回去。” 另一名男子身材高大,此刻腰杆却弯的厉害,双臂交叉收在肚子前头,看着老实巴交,脸上尽是憨厚的表情。 “拿着吧。我们莱德家历来厚道,些许差池,谁都免不了,下次注意些就是了。”美少妇故意装出不高兴的样子,责怪道:“你们不收,敢情是嫌少?”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两名男子连忙抢着表态,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钱袋子,两人异口同声地表示感谢:“谢夫人赏赐!” “去吧。” 美少妇笑得温和,眼瞅着两人的背影远去,眸中的笑意渐渐淡化,待到两人前后脚迈过所在院落的门槛,已是一点笑容也无,剩下的,是那无边的淡然。 “该断尾了。” 她说道。语气轻松得仿佛是在谈论天气,而不是两个大活人的生死。 书房一时间静了下来。 “夫人说的是,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理。” 中年贵族有些唏嘘,道:“无非念着俩人跟随多年,往常没少干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这会子又日夜兼程回来禀报。忠心耿耿、诚惶诚恐的模样,看着就可怜,倒让我心中有些不忍。” 他背着手,目光远望着两名男子离去的方向。随着办事人员的离开,烦恼似乎也被一并携去,前不久还陷入盛怒之中的他,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宰辅气度,甚是不俗。 “呵呵。赶路是真,日夜兼程就未必了。” 一只白皙娇嫩的手掌,轻轻捂住嘴巴,美少妇笑着说道:“老爷出身高贵,向来心善,怕是不清楚下头这些人的花花肠子。” “若真是一心只顾赶路,没工夫睡觉,怎么眼中一点血丝也无?连熬两个通宵,以阿三他俩的能耐,怕要眼睛都是通红的。” “一脸脏兮兮的汗渍,不过是最后一天刻意维持的形象罢了。任谁骑在马上吃了一整天的风沙,难免都是这副模样。” “再说到心头‘惶恐’的程度,估计连三四分都欠奉。老爷别忘了,俩人对我的称谓,可是连‘二夫人’里头的‘二’字,都记得要省略掉,全程没说漏过一次嘴。这等细节尚能注意到,心思之清明,和他们外头装出来的狼狈样子,完全是两回事好不好?” 她翘起一根兰花指,轻轻捶了捶中年贵族的胸膛,媚眼如丝,娇笑不已,对男人的称呼也从官方的“大人”,改成了明显私人一些的“老爷”。 中年贵族顿时愕然,沉下心来细细想想,果然如爱人所说,原来真正“犯二”的,其实是他自己,只好连连摇头,苦笑起来。 眼见美少妇笑的是花枝乱颤、酥胸起伏,忍俊不禁的模样分外妖娆,中年贵族心中一荡,下意识便伸手搂住了对方那娇柔的腰肢。只剩下贴身婢女在旁,两人之间又是男女至为亲密的关系,一举一动,自是不必再那么注意,他干脆一手将美少妇拉入怀中,另一只手对着旁边侍立的卡玛拉轻轻摆了摆,说道:“去吧。办得利落些。” “是的。大人。” 卡玛拉深施一礼,道:“婢子晓得深浅,断不至留下手尾。”炯炯有神的双眼、充满自信的回答,与她柔弱的外表、谦卑的姿态,形成了相当不小的反差。 待到婢女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房门,中年贵族便在美少妇的秀发之中深深嗅了一嗅,又俯首贴在她耳旁柔声说道:“夫人且放宽心。那贱人躲得过初一,绝对逃不了十五。有的是法子让她在世上消失。待风头稍稍过去,我就立刻着手图之。” 一边说,目光已然一凝,透露着决绝之意。 “嗯。” 美少妇仰起头,望向中年贵族的双眸,满满的信任与爱慕,柔荑已在不知不觉间,握住了身后男子的手背,动作轻柔。 “不管多难,我也非把你称谓里头那个‘二’字给拿走不可!先将你扶正,再一一除掉那贱人生的小崽子们。先祖留下之侯爵爵位,必然、也只能属于你给我生养的孩儿。这点,你大可放心!” 深情地看着怀中的软玉温香,“心善”的侯爵大人斩钉截铁地发着誓愿。 在他的身后,一股青气悄然出现,隐隐凝聚成一个高度接近等身的图案,散而不乱,看着有点像是某种花卉的样子,那是杀意激发底下,他修习的祖传斗气自然外放形成的体外特征。 “奴家自然放心。” 美少妇紧紧贴着身后男人那宽广的胸膛,同时吹气如兰,呢喃了一句予以回应,随着她主动将中年贵族的手掌从自己的腰间往上移,两人深情地吻在了一起。 青气悄然消散,隔着厚重的书房门,呻吟声若隐若现,纵使是深秋,书房里头却是春意盎然,温度开始渐渐升高。 小个子与大个子,自是不清楚身后发生的一切种种。两人踏出院门不久,便找了个寂静的拐角,匆匆忙忙拉开了小布袋子,从里面透出来的金光,使得两人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接过沉甸甸的小袋子时,他们便已暗自欢喜,此刻猜测一经证实,整整一小袋金克恩的存在,一来代表侯爵大人与二夫人的慷慨,对自家的信任一如往日;二来代表灯红酒绿的美好夜生活。 两人不由得心花怒放,脚步都轻飘飘的。 “今晚老时间、老地点,不见不散啊!” 气派的府邸角门边上,小个子阿三对同伴叮嘱道。 “那是当然。苦了这许多日,是该好好松散松散身子了。” 大个子阿四依旧一脸憨厚老实的表情,只是双眼早已不是先前的呆滞与木讷,说不上精光四射,却也显得活泛了许多,“不见不散,一醉方休啊!” 略微刺眼的阳光照在他们身后的门扇上头,那里雕刻着一朵盛开的紫罗兰。 白色的紫罗兰,代表纯洁的爱情,如同它纯白的花色一样,不带任何的杂质; 蓝色的紫罗兰,寓意忠贞的爱情,与蓝天一般的真实正直,忠诚的永不变心; 紫色的紫罗兰,象征神秘的爱情,透着令人捉摸不定的滋味,却能带给人心灵上的慰藉; 粉红色的紫罗兰,比喻甜美的爱情,就像初恋那样的美好与甜蜜,难忘但也可能颇为苦涩。 厚重的实木门扇,通身刷着深沉的红色,虽然历经风雨,略微有些褪色,却依然不改原本的色调,让人无法一眼就分辨得出,上头绽放着的紫罗兰,究竟是哪一种颜色的。 时间转眼来到了夜里,就在城中一家名曰“红粉家人”的中档窑子,某间包房之内,小个子阿三,正与大个子阿四一道,左拥右抱,偎红倚翠,喝得是满面通红。 深秋的夜晚颇冷,屋内摆着好几个火盆子,陪酒的窑姐儿穿得甚是单薄,身子往上一贴,连同烈酒一道,飞速让两人燥热得敞开衣襟,露出黑乎乎的胸毛来。 又是一大杯马尿灌下肚,只听大个子埋怨道:“该死的伊森,光顾着自个快活,一点也不体谅俺们搭档,害得老子有的瞧、没得吃。活该他死的不明不白。” “嘘!小声些。” 阿三连忙制止,他先是侧耳听了听屋外,似乎并未引起他人的注意,然后才回应大个子道:“说的太对了,那家伙怎么说呢?下贱!幸亏咱俩见机逃得快,不然的话,非被人家灭口了不可。” 酒意已有了六七分,小个子的思维有些跳脱,话说的那叫一个颠三倒四,同时还没忘了习惯性的在怀内女人的胸前掏了一把,惹得人家一阵娇声抗议。 “对!就是下贱!” 大个子阿四打了个饱嗝,应了一声,便摇摇晃晃站起身,骂骂咧咧地朝门外走去。 王都所在寸土寸金,比不得高档的娱乐消费场所,中档窑子即使是包间,通常也未设有独立的卫生间,喝多了酒要小解的话,还只能到外头的公共卫生间解决,多少有些不便。 这充分说明了一点,想要享受高档的服务,就要怀揣大把大把的金克恩,否则就只能看菜下饭,怨不得别人。正是欲望,驱使着人类不断地前进,或者后退。 他这一去,便是好久。 阿三一面与女子们贴身打闹嬉戏,一边高声嘲笑同伴肾亏得实在严重,尿个尿都比别人时间长,结果等到花儿也谢了,都没能等到大个子回来,于是阿三也骂骂咧咧地站起来,走出门去查探个究竟。 “三哥当心!小心摔伤了腰,一会上不了床。” 一名衣着单薄的女子提醒着,准备跟出来,谁想才走到门口就被夜风吹停了脚步,眼见小个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亏得一名路过的女佣好心在他腋下托了一把,才没闹出笑话来。 “屁!老子稳得很。” 阿三醉醺醺地转过身,回敬道:“姐儿胆敢看不起老子,当心老子让你明儿下不了床”随着一个倒栽葱重重摔倒在地,小个子的叫嚣声孑然而止。 “三哥!” “阿三!” “三哥你怎么啦?” 一众窑姐儿慌忙惊叫着抢出房间,七手八脚的试图扶起倒地不起的小个子,这才赫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随后不久,早已停止呼吸的大个子阿四,也被窑子的下人发现,竟是溺毙在了粪坑里头,他显然是醉得太厉害,一不小心摔进了里面,又没能力站直了呼救,死得那叫一个冤枉和憋屈,捞起来的时候,满鼻满嘴的大粪,臭不可闻。 类似这样的酒后悲剧,对于窑子这等销金窝来说,相当的常见,乐极生悲导致的猝死,比起因争夺窑姐儿斗殴而死的男人数量来,少说也降低了一个数量级,因此放在歌舞升平的本尼菲特城,连一朵小小的浪花都没能够溅起来。到场的城卫军小队长,简简单单看了几眼死者的遗体,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办案宗旨,草草结案了事。 事实上,事后除了侯爵府的下人们,偶尔会提起他俩的倒霉遭遇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之外,两人曾经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就像他们被迅速处理掉的遗物那样,很快消逝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世人,总是健忘的,尤其是于己无干的那些人和事。或者应该说,世间本如此。 至于曾经路过房间,及时“好心”扶了一把阿三的那位女佣,压根就不曾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恋栈不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恋栈不去 翌日清晨,阳光再一次照耀进本尼菲特城的大街小巷里头,驱散了夜里寒气的同时,那些隐藏在城市旮旯角落的灰色链条黑暗勾当,似乎也随着热量与光明的来临,尽数龟缩到更为深层次的区域。种种见不得人的一切事物,只能心怀不甘地潜伏起来,默默等待着黑夜的再次降临,才能重新露出狰狞血腥的一面。 白天,到底不属于阴暗面展示自身存在的舞台,倘若连它们都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光明底下,大摇大摆公然行走,甚至被人们当成艳羡与仿效的对象,那么,所在的国度表面再是光鲜,内里离坍塌崩溃,已然为时不远。 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位于王都正中央的高耸建筑群,一如它们所代表的权力与力量那样,通身沐浴在渐渐发白的阳光之中,灰色石材构成的竖向线条,得益于光线的巧妙加成,“向上”的视觉暗示倍加明显,整个建筑也因此显得更加巍峨,得到阳光充分照耀的建筑群,隐隐弥漫着威严与神圣的气息。 而这,正是权力的拥有者,或者说现阶段使用者所希望达到的效果。 君权神授。 国王之铁王座,神圣不可侵犯。 自打数百年前,比兹尼斯王国获得恩准,从毗迩尼帝国之中独立出来的那一刻起,这个帝国属国的开国君王,就陷入了极其矛盾的心理状态。既要彰显独立王国之主的威严与气派,处处急于标新立异,偏偏又受制于国力不足难以随心所欲的实际状况,外加过分张扬可能导致宗主国政治上干预,乃至军事上打击的恐惧,多种互相妨碍的因素作用下,不得不委曲求全,勉强保持了几分帝国的管理架构与治理模式,算是给自个的国度披上了一件颇为另类的“恭顺”马甲。 除了建筑样式。 尖! 说起比兹尼斯王国的建筑类型与式样,一个“尖”字便突出其最大的特色与标志性元素。 尖肋拱顶、飞扶壁、束柱、尖顶玫瑰花窗、内陷之尖拱门、尖塔,还有作为点缀之用的雕塑,通常是造型瘦削,或者说干瘪,哪怕明明是丰满女性的形象,脑袋上头都要戴着一顶尖尖的帽子,相当的不伦不类。 每一座主要建筑,都像一头营养不良的刺猬,看着就觉得扎手。 对于骨子里流动着优雅与豪迈血液的毗迩尼帝国贵族来说,这种充斥着诸般不和谐因素的建筑外观,简直是破落户一夜暴富的典型做派,不值一晒。 然而被后世戏称为“刺猬国初代目”的国王殿下,原本帝国的哥特亲王,却觉得只有这种造型的建筑,才是符合他身份与地位的实质化象征,兴奋不已地以自己的名字予以命名。于是乎,后人也将这种通体瘦削、线条繁杂,一味追求并堆砌“高、尖、乱”元素的建筑,统称为“哥特建筑”。 “噔噔噔噔”的清脆踏步声,回响在建筑群中第二高的一座里面,节奏很是整齐和鲜明,仔细聆听的话,间隔几乎没有误差。大活人走成这副模样,来者的身份属性,已然呼之欲出了。 果然,精致明亮的全身锁子甲,前部如同胫甲般坚固的战斗马靴,洁白而洗练的斜肩长袍,胸前微微晃动的鲜红花蕊状功勋饰条,无不说明武将的地位之高,位于长袍肩部的圆形肩章,乃是纯金打造,当中浮起的雄鹰熠熠生辉,正展翅高飞。 这是一名魁梧的老者,须发已是灰白,精神却是极好,瘦削的脸庞法令纹深深,顾盼之间,眸中不时有寒光闪烁,就像一头上了年纪的鹰隼,看着似乎有些老迈,却依旧筋骨强健,随时可以扑杀猎物。他此刻面无表情,一手按着剑柄,一手捧着兜鍪,腰杆挺拔,迈着稳健的步伐,径自朝着大厅的尽头走去。 大厅足足有十五六米高,即使室内摆放着尺寸颇大的各种装饰品,甚至不乏古代历史人物的大型雕像,依然显得十分空旷,气势逼人。阳光透过长条形的窗户,照得室内一片亮堂,一道道光束在空中交汇,最终投射在几近一尘不染的石材地面上,更是给这间本来就规格宏大的厅堂增添不知多少威严,人一旦步入其中,便会自然而然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连带着对大厅之中的掌权者,生出敬畏感来。 然而戎装老者却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外在的种种心理暗示,对于自认饱经风霜的他来说,完全就是无用。 “尊敬的公爵大人,欢迎您的到来。” 一名身穿蓝袍的中年男子,单手抚胸,对着老者微微躬身,一脸的谄笑。 “多日不见,您老还是这样的硬朗。” “哼。” “还死不了。” 戎装老者一声冷哼,满是不屑地回道。 对方看似很有礼貌,却已触及他内心的忌讳,没直接甩脸子走人,甚至动手打人,已经是看在对方身后主人的份上。换做他的部下这般不知好歹乱拍马屁,早就饱以老拳。 “首相大人已是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 感受到对方的不满,中年男子不以为悖,一边堆满恭谨的微笑,一边伸手示意,率先前行。 又步过两座人物雕像,两人终于来到了一张尺寸巨大的书案前头,深红色的檀木打造,书案之线条与造型稳重中带着些许霸道,后头摆着一张高背檀木山字椅,光表示“靠山”意味的椅背,从脚到顶就足有三米三之高,相当的夸张。此刻的山字椅上坐着一名黑衣老者,正手拿鹅毛笔在纸上奋笔疾书,看上去,年纪比戎装老者要稍微小一些。这个巨大的厅堂,乃至整座规格宏大的建筑,严格来说,都是他的办公所在,连带着他的个人气势,自然也雄浑了不少。 “亲爱的迈克尔,我的老朋友。” 听到脚步声走近,黑衣老者放下笔,转动了几下手腕,好放松放松略微有些发紧的肌肉,接着便笑着站了起来。 他这一起身,赫然比魁梧的戎装老者还要高出小半个头,壮实程度更是不遑多让,加之双眸神光内敛,实在让人搞不清楚他一身的顶级文官服饰,究竟是不是出于掩饰个人实力之目的。 随着他张开双手表示热烈欢迎,胸前的金色功勋饰条不住晃动,低调又恰到好处地宣示着服饰主人位阶之显赫、权柄之重。 “咱们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吧。” 黑衣老者笑容很是亲切。 “确切的说,是六个月零七日。” 迈克尔公爵眉头微微一皱,语气生硬地回答道。一身戎装的他,与冷冰冰的甲胄几近融为一体,从头到脚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自打年近六旬,他就很讨厌别人询问岁数,更讨厌从别人嘴里听到个“老”字,无论是否与自己相干,总之听到了就觉得不舒服。越是临近六十周岁,这种忌讳就越发得明显,明知首相所说的“老朋友”并非贬义,听上去依旧颇为刺耳。 这“老”朋友嘛,自然是相识交往的时间够长才行,换句话说,没有一定乃至足够的年龄打底,这“老朋友”三个字又从何说起? 总不能两个小屁孩之间也能叫做老朋友吧? 因此感觉又被冒犯到了的迈克尔公爵,干脆板着脸,接着说道:“首相阁下这儿的门槛太高、门庭若市。在下身份低微,没得到阁下的召唤,又岂敢随便登门拜访?没得讨人嫌弃。” 尽管彼此深知,黑衣老者又是身居宰辅多年,城府甚深,仍被他顶得笑容一滞,只好摇摇头,强笑道:“你这是故意寒碜我么?须知你是堂堂的公爵大人,我一个小小的伯爵,又怎敢在你的面前托大?” “呵呵,岂敢,岂敢。” 戎装老者瘦削的脸颊动了动,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客套话,随即话锋一转,又说道:“阁下身上的伯爵,乃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不比在下这个,什么所谓的公爵,外头看着体面,怕是再过几代人,就要一路降等直到沦落为草民了。” 眼见再顺着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事情非办砸了不可,黑衣老者于是礼貌地笑笑,绕过书案走近前来,将手一伸,客气道:“来来来,有什么话,请先坐下来再说。” 铿锵的甲胄摩擦移动之声响起,看着迈克尔公爵像根粗木桩似的端坐在客座之上,首相这才在上首的主位上头缓缓坐下。 “请用咖啡。” 一名侍女乖巧地走上前,半蹲身子给迈克尔公爵献上一杯咖啡,醇厚可口的气息,顿时萦绕在左近,沁人心扉。这可是首相大人招待贵宾才舍得用的上等货,据说产自遥远的南部海岛、热带雨林,漫说寻常客人,就是交情稍浅一些的达官显贵,都不见得能有这等礼遇。 “我向来不喝咖啡。” 不等侍女站起身,戎装老者便已不假辞色地回绝道。 “男人就应该喝酒。咖啡什么的,是娘们才喝的玩意。” 可怜娇俏的侍女挨了这一记补刀,那杯上等咖啡拿走不是,继续放着也不是,竟成了极其烫手的山芋,无所适从之下,脸都急红了。 还好她的窘况被尊贵的首相大人及时予以化解,黑衣老者朝侍女招招手,主动从她手中接过另外一杯咖啡,静候侍女躬身退下的同时,专程闭上双眼细细品了一口,最后一脸陶醉地张开嘴巴,吐出口浓郁的香气,然后自失地笑笑,缓缓说道:“到底是老了,精神不济。以前批阅文件一整天都不累,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觉得腰酸背痛,眼睛又干又涩。非停下来喘口气不可。” “我隐约记得,迈克尔应该比我还大七岁” “在下幸好是武夫,常年打熬筋骨。现今眼不花、手不抖,吃得下、睡的香,精神头儿也还好,不敢劳动首相阁下惦记。” 戳人肺管子的话,自戎装老者的口中急速涌出,很是无礼地打断了首相的开场白,噎得旁边侍立的中年男子直翻白眼,直面无理取闹攻势的黑衣老者,心头的无奈可想而知。 修养略微差一点,都要被恼火的感觉遮住理智。 什么叫做“惦记”?人家好意关心你,敢情还变成心怀不轨的了?话说,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么跟自个说话了? 首相大人有些郁闷。 “既然公爵大人风采一如往昔,我也就长话短说,不兜圈子了。” 黑衣老者放下手上的咖啡,语速开始加快,连称呼也改成更加官方,却无疑显得疏远许多的爵位来。对方一再给脸不要脸,自己再大的肚量也不是这么使用的。在官场上,所谓是“花花轿子众人抬”,一味拿自己的热脸蛋去贴对方的冷屁股,不是办法。 迈克尔公爵毫不在意,或者说,这样的状况,本就是他有意为之的,听了便微微欠了欠身,高昂的头颅顺势一点,算是勉强表明了尊重首相的立场,道:“在下洗耳恭听。” “陛下一向体恤老臣,念及公爵大人年事已高,往日功勋卓著,不忍心让你再继续操劳下去,嘱咐我转告大人”首相双臂平放在扶手上面,一脸正色说道。官腔一打,庄重的神态一经浮现,当朝第一人的派头便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气度很是不凡。 “陛下有什么恩典,自会亲口告知老夫,何须首相阁下费心。” 再一次粗暴地打断了首相的话头,戎装老者脸上浮起不加掩饰的讥笑,道:“老夫随已年届六旬,记性还好,至少没到老糊涂的地步。虽说拜‘您’所赐,老夫于六年前罢相离开内阁,可身上的爵位还在,单独觐见陛下的资格还是有的。” “再说了,陛下乃是老夫看着长大的,情分不比‘外人’,有什么话,大可与老夫当面直说。用不着格兰特大人您‘特意’转达,省得南辕北辙。” 话说到后来,迈克尔公爵已然语气森森,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端坐着的黑衣老者。 论起入阁辅政的资历,他比面前的政敌还要深得多、早得多,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所谓宰辅威仪、如山气度,他自认比格兰特伯爵还要强上好几分。 别的不提,书案后头那张首相专用的高背檀木山字椅,他就坐了五年六个月零七天,正舒适着呢,便从上面被一脚踹下来的滋味,他永远也忘不了。 “迈克尔,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格兰特首相终于忍不住了,眉毛一翘,厉声问道:“难道我还胆敢假传陛下旨意不成?” 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敲了几敲扶手旁边的小茶几,戎装老者满脸的轻蔑,施施然说道: “什么意思,你最清楚。” “你敢不敢、有没有假传圣旨,我没有证据。但我很清楚,当年若非你刻意误导陛下,我又怎么会以堂堂一等公爵、当朝首相的身份,外加先王遗命的首席托孤重臣之尊,几乎被一撸到底,一朝贬至今天的位子上?” “背刺之恩、围攻之辱,终生难忘。” 说完,迈克尔公爵冷冷地看着对方,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然而咬牙切齿的程度,任谁都能感受得到。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别怪我不念旧情,不给你留面子了。”看着老对手一腔的愤懑,黑衣老者忍着心头的怒火,解释道:“你我同为顾命大臣,你却权霸朝纲,独断专行,结党营私。陛下让你离开内阁,乃是一番苦心,出于保全你的目的,才让你退下来荣养。怎么反倒不知好赖呢?” “荣养?” “原来贬为王都巡城大统领,竟然是为了保全我?” 迈克尔公爵闻言哈哈大笑,虽未动用一身修为,笑声依旧震得厅中一片“嗡嗡”回响,他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随即便“噌”得一声站了起来,双眉倒立,高声质问道: “你可知道,我这六年来,每天是怎么度过的吗?” “什么狗屁巡城大统领?” “看门狗吗?” 追问一句接着一句,到了后来,已然变成了怒喝,一张老脸都涨红了不少。 “胡扯!”格兰特首相也不再温和,同样起身回敬道:“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内阁首辅又算什么?终日里案牍劳形,秘书郎,或者是誊抄郎?” 戎装老者干脆戟指着首相,斥责道:“笑话,少在我面前卖弄忠直清廉的一套!我还不知道你有多龌蹉?怕是整日在惦记谁家美貌的小媳妇吧!我的‘老朋友’!” “放肆!” 黑衣老者一声断喝。 随着彻底撕破脸皮互揭老底,两名老者直接进入了对峙的状态,几乎在同一时间选择了释放气息。两人同属高阶修为,此际盛怒之下,虽未真个外放斗气厮杀,然而光是气息形成的威压,便已覆盖了方圆十余米的范围。两股剑拔弩张的无形风暴,激荡碰撞在一起,位于各自风暴的正中央,则是犹如斗犬般红着双眼,恨不得扑上前去咬死对方的两个老头。 “哼!告辞!” 不曾想,竟然是脾气火爆的迈克尔公爵率先收敛了气息,一声冷哼之后果断抽身离去,“锵锵锵”的甲胄碰撞声与“噔噔噔”的战靴落地声连成一片,后背就这么公然亮给了老冤家,倒是不担心黑衣老者暴怒底下,会出手偷袭什么的。 “不送!” 格兰特首相同样不含糊,逐客令简洁有力,重重一拂衣袖,风暴消停,同样转过了身去。他的胸膛不住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宰辅肚量自是宣告破功。 看着戎装老者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大厅,蓝袍中年男子这才走到首相的身边,轻声说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么多年冷板凳坐下来,贪恋权势的性子一点不见少。” “不好!”黑衣老者瞬间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愕然道:“被那老匹夫糊弄过去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丧事喜办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丧事喜办 中年男子顿时愣住了,一脸的错愕,道:“相爷何出此言?” 自打同殿为官,开始在业务上真正有交集,两个老头之间便是纷争不断,打着冠冕堂皇一心为公的幌子,你告我的刁状,我扯你的后腿,十多二十年的恩恩怨怨,谁都不肯轻易低头。如今好不容易分出了胜负,黑衣老者占据了绝对上风,就更加不愿意承认失败二字,不料今天会面结束,竟会从自家老大口中,说出被公爵成功忽悠的结论。 这很反常,一点也不像格兰特大人的一贯风格与为人。面对挑衅,水火棒乱棍齐下拍死对手,才是道理。 “陛下深知,以迈克尔的贪婪个性,必然会恋栈不去。倘若通知他年底按时致仕(退而致仕,即退休),定然是牢骚满腹,愤愤不平。说不定还会到王太后的面前,喋喋不休,一再念叨他对两代王室的所谓‘贡献’,与先王的‘深厚’情谊,同时埋怨今上的刻薄寡恩。啰啰嗦嗦外加滴上几滴‘鳄鱼泪’,一通老王八组合拳施展开来,怕是连王太后都受不了。” “哦,对了,陛下身边的小人太多,一个劲儿地蛊惑主上犯错,自然是主因了。” 首相大人想通了某处要害,只得摇着头,一脸的无奈。 身为百官之首,“奸臣当道”的标签,想必自己已经牢牢地占据了核心位置,逃都逃不掉。 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昼夜,六年时光荏苒,积攒下来,公爵大人书房里面的废纸篓,说不定早就丢满了打烂的小纸人,每一个都画着自己的头像,五官逼真就不用说了,关键还要用大号加粗的黑色字体标着自己的姓名。用鞋底“打小人”的传统诅咒方式,公爵大人想必也很熟手。 “不会吧?这么不要脸?” 一想到公爵大人凑上他那张瘦削、干巴巴的皱脸,在大不了几岁的王太后跟前,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那样,哭哭啼啼地诉苦,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把戏,蓝袍中年男子身上是一阵恶寒,他赶紧用力甩了甩脑袋,将那令人倒胃口的画面给一把甩出脑海,不然今天一整天的食欲必定大受影响。 “废话!迈克尔什么时候要脸了?他这一辈子,除了躲在后头诽谤攻击同僚在行,干什么都不行!” 黑衣老者很是愤懑,怒道:“正因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离开内阁也不安分,整日里挑唆党羽四处乱咬,每每掣肘以我为首的内阁推行新政,弄得朝堂上乌烟瘴气。陛下才特意嘱咐我,务必让他年底前退休。说是省得年会上看见他那张不识抬举、倚老卖老的臭脸,恶心!” 中年男子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他凑近前,手掌一竖,模拟成刀状,朝着下方重重一剁,建议道:“既如此,何不快刀斩乱麻,索性给老家伙扣个谋反的罪名,来个一了百了。” “抄没的家产,也好补贴一下财政窟窿。如今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再不设法多弄些进项,今年的年关,怕是不好过啊。” 拖欠王室工程为主的各类结算款项,等同于动了整个官僚体系的乳酪,严重一点,甚至可以说是断了大家伙儿愉快捞钱的财路,结合相当不容乐观的财政状况,幕僚暗示着可能引发讨薪之类的群体性-事件,嗓音低沉,炯炯有神的目光,满是希冀。 谋反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要株连九族的,届时抄家问斩自不消说,还会牵连一干党羽。比起风险高收益低的拦路打劫,奉旨抄家才是发家致富的不二法门,能有机会插上一脚的话,绝对是一本万利的暴富之举。抄家抄出来的金银器皿、古玩珍宝,只要与负责登记的小吏提前“勾兑勾兑”,就不会出现在记录本上,届时便可以大大方方往衣兜里头一塞,袋袋平安,算是辛苦办差的“茶水费”什么的。 据说公爵大人的府库里面,少说也藏着四五十箱的金克恩,屋顶吊着数十颗小孩儿拳头大小的南洋夜明珠,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一旦打开箱盖,满箱金币在夜明珠照耀下所散发出来的迷人光芒,都足以亮瞎人的黄金狗眼; 而在他本人的收藏室内,摆放着两尊成年女子等身大小的玉美人,站着的一尊高挑丰腴,坐着的一尊窈窕婀娜,均由上等美玉制成,温润晶莹,通体上下没有一丝瑕疵。炎热的夏天抱在怀里,整个人瞬间来到了深秋季节,干爽而又舒适,全身毛孔无一处不舒坦,什么高温潮湿导致的烦闷与焦躁,尽数一扫而空。光是这两尊玉美人,便已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至于其他不同规格的金玉制品、玛瑙翡翠,更是琳琅满目,堆满了整间收藏室。 作为首相的心腹幕僚,中年男子自可从中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狠狠发上一笔横财。 养成贪财的“好习惯”之余,迈克尔公爵乃是出了名的好色,姿色稍逊一些的女子都难入其法眼,房中伺候的侍妾据说多达数十名,各种类型不同年龄段的都有,充分表现出公爵大人“老骥伏枥”以及“包容并蓄”的优良品质。这等美貌女子身为犯官家属,下场可说是苦不堪言,不是一股脑儿直接送往青楼接客,就是沦为官卖的奴婢,发送到奴隶市集上卖掉,价格可是相当的低廉,再合适“入手”不过了。 什么?侬不愿意去妓院接客? 敢情是与老公爵日久情深、情真意切、生死相依了?好,佩服,成全你! 五花大绑“伺候”好了拉到断头台前遛上一圈,近距离看一看铡刀落下带起的血花,闻一闻断颈处涌出来的浓烈血腥味,听一听犯人被斩瞬间发出的凄厉惨叫,最后再揪着发髻推到装着首级的小木桶前头,摁倒了“欣赏欣赏”头颅那苍白的嘴唇、长大的嘴巴与死不瞑目的惶恐表情,回去之后保准乖乖就范。 没有谁放着侍妾的好日子不过,非要主动选择脱光衣服卖肉的,她们又不是个个都姓胡,而且当过皇太后。 届时除了诸如首相大人之类实权人物看上的以外,剩下的大部分美女,自然便宜了一干经手人,比如说旁人看来,能充分代表首相大人的他。随便花上几枚铜可恩供经办人销账,就能把美人领回家暖床。 一想到传闻中的标致美女,自己也有一亲芳泽的可能,蓝袍中年男子立马浑身躁动,呃,不,应该说是充满干劲,恨不得现在就动身,率领大队人马包围迈克尔公爵的府邸,大开杀戒,大肆掳掠。 都说“思无涯”,其实思维还有另外一个极大的优点,那就是无比的神速,尤其是表面上一本正经,实则胡思乱想信马由缰之际。描述了这么多内容,对于蠢蠢欲动的中年幕僚来说,不过是念头自诞生到完善,进而强力实施直到成功结束,顺利成为人生的赢家,加起来连一秒钟不到的工夫。 “唉。我又何尝不知道?迈克尔治国的能耐稀松,弄钱的本事却是一流。光是卖官鬻爵进他私人口袋的钱,都称得上是‘富可敌国’四个字。若是将其同党一并拿下问罪,绝对能让大伙儿都过上个肥年。” 首相大人心下了然,耸了耸肩膀,深表遗憾道:“无奈陛下投鼠忌器,我前儿刚略提了一提,陛下就连说不可,说什么毕竟是先王托孤的老臣,动他一则留人口实,传出去不好听;二则不好拿捏分寸,光动他一个,留着那么多的同党,终究是个祸害。可要大动干戈连根拔起,这年底将近,又恐影响朝局稳定。说来说去,怪只怪老家伙经营多年,竟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难,难呐!” 唏嘘不已的黑衣老者,显然是忧国忧民、公忠体国的官员典范。 “是。确实好难啊!” 假公济私之财色兼收大计,就这么插上翅膀,“哧溜”一声飞走了,蓝袍中年男子感到深深的遗憾,遗憾到满嘴的苦涩,良心都隐隐作痛起来。 连国王与首相也是有心无力,自己一夜暴富的美梦,自是泡汤。不过转念一想,陛下与首相既然都商量到了如何“通杀”迈克尔公爵一党的深层次,所欠缺的,无非是实施的借口、时机与分寸的细节问题。公爵为首的政治团伙,就如同一间四面漏风、摇摇欲坠的破房子,只需狠狠踹上一脚,便会轰然倒塌。 常言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很多人都误解了,这两个“贼”字,其实指的是完全不同的对象,前一个是指普通意义上的盗贼,后面的那个才要命,实际上泛指的是身居王宫大内的最高统治者,或者手握生杀大权的当权派。管他目标是谁,只要被上述黑心人惦记上了,少不了要带上一家老小,到断头台上走一遭。自己多费心思谋划谋划,说不定还能扭转乾坤,立下大功呢。 气氛有点凝重,关键是,首相大人的情绪比较低落。这可对接下来的某些工作安排,很是不利。 于是中年幕僚又凑到黑衣老者耳边,轻声说道:“哦,对了,相爷。昨个安富尼子爵和小蒂姆男爵,前后脚找到我,长谈了一番。” “哦?”从懊恼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格兰特首相双眼一亮,兴致重燃,问道:“都说了些什么?” “这会子急吼吼地找上门来,还能说些什么?无非是觊觎着曼尼福斯特城那个空出来的位子。” 中年幕僚一声轻笑,不由自主地翘起一边嘴角。 狗屁的老牌贵族,一伙见利忘义之徒罢了,吃相比起当街拼抢肉骨头的饿狗来,不见得斯文多少。幕僚出身草根,从小到大,吃贵族老爷们的白眼吃得多了,能有合适的机会公然嘲讽一番,自是不会轻易放过,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唉!哈达威啊哈达威,世袭侯爵,我的老伙计。想不到吧?你还没真正蹬脚闭眼呢,后辈就私下里闹成了这副模样。” 黑衣老者口头说着貌似遗憾的话,可惜同样裂开的嘴角、欣喜的眼神,无不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分明是“幸灾乐祸”四个字,和客观同情什么的上流阶层自我标榜之高尚情操,完全不搭界。在老政敌面前吃瘪之后,没有什么比某个资深同僚家里闹笑话,更能振奋人心的事情了。 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最近倒大霉的老牌贵族,远远不止一个。 家族内讧,杀伤力往往比政敌迫害还要恐怖,无他,祸起萧墙,从内部攻破的堡垒,绝对比从外面杀将进去要容易得多,彻底的多。而继承人之间发生的内讧,更是每一个老牌贵族之家迅速衰败的主要原因。 比兹尼斯王国施行的是“嫡长子继承制”,也即是说,管你若大的家业,只要一家之主生前没私底下拨出一部分产业,分配给一应子嗣,等到老家伙两眼一闭、双脚一蹬,尊崇的贵族爵位,连同爵位名下拥有的各处房产、庄园和里头的金银珠宝,以及莺莺燕燕一众姬妾婢女,就通通归嫡长子一个人所有。对于这般一股脑儿全盘接受,可能会导致出现乱-伦乃至后裔辈分混乱什么的,在白皮猴建立的各大国度看来,压根就不是个问题,放在“强干弱枝”或者“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大义名分底下,怕什么外人嚼舌头? 那么问题来了,其余的子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凉拌”了! 第一顺位继承人以下的诸位男丁,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即使有妈,此刻也成了新一任族长的“私有财产”,被收入房中任其支配,能顾得了自个儿就不错了。所有人都必须乖乖各谋出路,否则就只能喝西北风喝到饱,然后追随老家伙的脚步,一路向西了。 这么一来,如何生存,也就成了各位公子哥儿、纨绔子弟的大问题。 嫡长子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之间、嫡子与庶子之间、庶子与庶子之间,见了面“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妈屁”才是常态,互相恨得那叫一个纯粹,巴不得其余的爵位竞争者都半路夭折,或者死在娘们的肚皮上头才是正理。话又说回来,像前头的伊凡与赛尔斯斯迪皮尔德兄弟俩,兄友弟恭,弟弟闯了祸就找哥哥背书帮忙出气,哥哥为了弟弟一心找人复仇的“反常”现象,其实相当的稀罕。 至于不甘心被扫地出门,拥有强烈进取心的男性继承人,自然只剩下发愤图强、未雨绸缪这一条出路了。 就正如蓝袍中年男子方才所提及的,安富尼子爵和小蒂姆男爵这两位,同样来自哈达威侯爵家的高顺位继承人。 “呵呵。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哈达威侯爵自家的直系血脉不争气,小蒂姆前些年看着还凑合,这几年下来,后劲越发的不足。” 幕僚从轻笑变成了坏笑,他说道:“折腾到今天,依然卡在五级的关口,不得寸进。天晓得是不是血脉纯度不足的原因。也就难怪安富尼子爵有想法。” “虽说身为家族的第四顺位,想要直接取代男爵堂弟,继承老哈达威的世袭爵位与丰厚家产,乃是没影的事。不过呢,以安富尼四十不到的年纪,便拥有八级巅峰的实力,活动活动,谋一个边地城主,顺便晋升伯爵之位。倒也不是不可以。” “有没有能力自立门户,说到底,还不是相爷一句话的事?说行就行,不行也行。” 听着十分顺耳的马屁,格兰特首相不禁莞尔,他摇着头,伸出手指点点心腹,笑骂道:“你呀,嘴巴还是这么损。让老哈达威知道了,非从病榻上头翻起身来找你决斗不可。怀疑什么不好,竟然敢怀疑他的爱子不是亲生的?” 蓝袍中年男人双手一摊,挤出一个颇为“诚恳”的表情解释道:“属下岂敢,无非表示一下钦羡之意罢了。这本尼菲特城里头,还有谁家的夫人,能和男爵亲生母亲这般富有传奇色彩,仅仅六月怀胎,便能诞下麟儿的?” “全程无惊无险,而且孩子生下来一秤,足足有八斤多重,非得是天赋异禀之生父,不能如此。哈达威侯爵果然是老而弥坚啊!” 一边说,中年幕僚的双手一边比划,仿佛是在评估八斤多重的婴儿,应该有多大的个头,不明就里的外人或许还会被误导,然而落在首相大人的眼里,分明是在形容一头大号王八的模样。 所谓“骂人不吐脏字”,才是符合上流人士身份的做法,暗讽小蒂姆男爵他妈给侯爵丈夫戴绿帽,偏要说得如此充满敬意,这才体现出一名优秀幕僚应该具备的深厚功力。 蓝袍中年男人心头很淡定,别看自家主子貌似在批评自己,问题是,什么叫做“从病榻上头翻起身来”?不就是在赤裸裸的嘲讽,哈达威侯爵是头活王八么? “好了好了,说重点。” 又轻酌了一口咖啡,格兰特首相闭上双眼,细细品起口感和香味来,同时左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平缓,显然原本郁闷的心情,已然放松了下来。 “安富尼子爵先到,提出拿城外的两处庄子,加起来大约六百亩地的样子,都是一流的旱田,每年产出约值一千二百左右的银克恩,外加五千金克恩现款。” “嗯。” “跟着是小蒂姆,说想用一万枚金克恩换取城主的位子。” “哼!” 保持着闭目养神的姿势,格兰特首相微微皱了皱眉头,一声冷笑,正准备开口说话,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不过是十息左右,经已来到两人身前。 “什么事?”中年幕僚率先发问道。 “回您的话,是曼尼福斯特城,还有澶品尔城的急报。” 送件的灰衣书办躬身递上信件,见蓝袍中年男子没有进一步的指示,随即转身迅速离开。 “启禀相爷,好消息。是曼城属吏连同当地缙绅的举报信。控告临时代行城主职责的强森雷诺大人,贪赃枉法、索取贿赂;同时纵容部下扰乱地方,借机奸-淫掳掠、侵吞百姓财物。民愤极大!” 黑衣老者蓦然睁开了双眼,浑浊的眼珠子精光四射,看他架势,犹如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雄狮!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议员大拿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议员大拿 蓝袍中年人双手捧着打开的折子,一脸的雀跃。 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片刻之前,自家老大刚被迈克尔公爵气得七窍生烟,急切间偏又拿他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正自一肚子的闷气,谁料一本来自远方的加急举报信,一举打破了整个僵持的局面。 让人仿佛炎炎夏日、一头烟的焦躁时刻,突然喝下一大杯冰镇的葡萄佳酿,说不出的爽快。 强森雷诺,现任王都巡城副统领,世袭伯爵吕克雷诺之弟,不仅是老迈克尔的副手之一,而且与其兄长一道,均属迈克尔公爵一系。他们两家,一方面家主有着颇深的私人交情,另一方面又来自同一个旮旯,老乡中的老乡,天然要么是政治上的盟友,要么是势不两立的敌人,而吕克雷诺与老迈克尔之间显然是前者,向来同气连枝,互相提携。即便多年前迈克尔公爵被逐出内阁,风光不再,吕克雷诺伯爵也没做出落井下水的举动,很是诠释了一把贵族间的高尚情操。 老迈克尔一向傲慢,面上不说,心里面总是感激的,这种爱屋及乌的情绪,很容易就倾注在身边雷诺家族成员的身上,比方说少年从军的强森雷诺,与亲兄长没有争夺爵位的本质矛盾,手足亲情尚在,又通过自身的努力晋升高阶战兵,相当值得拉拢。结果一个有心栽培,一个刻意奉承,强森雷诺很快便成了迈克尔公爵在军中保持影响力的有力臂膀。时至今日,于政治斗-争上面天赋几近负值的强森雷诺,俨然成了下一届王都巡城大统领一职的有力竞争者,其中来自老公爵的暗地里扶持可谓良多。 换句话说,以两大家族一损俱损的密切关系,想要彻底扳倒不知进退的迈克尔公爵,完全可以通过先扳倒大脑肌肉发达的副统领。 “还说了些什么?” 格兰特首相沉稳地发问道,一进入他最擅长的党同伐异领域,智慧之光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大量能量被迅速调集到了脑部,供应无数的细胞飞快运转和协作。 运用一目十行的特殊功能,幕僚三两眼浏览完折子,微微皱起眉头,回道:“除了备注里面略略点到大索全城、严加盘查出入人员之类的常规布置,就只有列明强森雷诺事发前,曾向奥尔德斯迪皮尔德伯爵公然索贿,收受后者两大箱的金银珠宝,以及两名美貌姬妾之事宜和相关人证。说句实在话,没什么用。” “确实无用。” 黑衣老者开始踱步,边走边喃喃自语:“索贿之说,是经不起推敲的。连我都知晓,这雷诺与斯迪皮尔德两家,乃是世交,祖祖辈辈都厮混在一起,交情比和老家伙的还要长久与深厚。这区区一点黄白身外之物,顶多算是挚友之间的馈赠,离一方索贿另一方受贿差得远,拿不到台面上说。陛下不可能为此动怒。” “至于什么美貌的姬妾,大可以‘苦寒之地供挚友暖床之用’的正当理由,轻轻松松搪塞过去。” 蓝袍中年人连连点头,赞同道:“相爷说的是。要做文章的话,我看只能从‘纵容部下扰乱地方,借机奸-淫掳掠、侵吞百姓财物,激起民愤’上头落笔。其余的,多说无益。” 素有交情的贵族家庭,互相赠送金银作为“程仪”,不仅不涉及腐败之类的严重问题,反而更能体现出彼此之间的深厚友谊,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情操;而姬妾之流的女子,身份卑微,基本等同于物品,向来具有当成“礼物”送出的传统,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亲朋好友,“共用”一个女子的“交情”,最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就算上述行为发生在陌生贵族之间,仍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一句“萍水相逢,一见如故”,便能轻松抹去一切嫌疑,一段足以传世的佳话,有了监察议员上书弹劾这一背景,比当事人自个大肆宣扬还要有效,还要具有传奇色彩。弹劾结果如何,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一项。 除非双方同时蠢到将不可说之交易写成书面协议,签字画押甚至盖章,然后再被人赃并获,否则一切免谈。 以此罪名攻击王都巡城副统领的话,别说牵连迈克尔公爵,能不能找到提起弹劾的议员老爷都还两说。 你丫的什么意思?当老子傻逼不成? 这贪财好色、拿钱办事,不正是老牌世袭贵族的优秀品质和优良传统?用这一类正常之而又正常的合规行为发起弹劾,你丫的是当老子缺心眼,想害老子犯众怒丢掉议员的职位吗? 你可知晓,似这般靠耍嘴皮子就能大把大把捞钱的肥缺,有多少王八羔子望穿了秋水,就蹲在吏部等着补缺呢! “纵容部下扰乱地方,听上去挺严重,其实有什么相干?随便找几个没背景的替死鬼丢出来,说是害群之马,稍示惩戒,不就成了?依照惯例,顶多也就发配戍边。而所谓的‘奸-淫掳掠、侵吞百姓财物’,你找找看,我们比兹尼斯王国大大小小这么多城市、乡镇,有哪一个地方的城卫军不是这幅德行?不靠这些缺德勾当弄钱,你让他们拿什么过日子?靠朝廷每月发的那两个银可恩,连干饭都吃不上,难道让一家老小喝西北风么?” “还有什么‘民愤极大’,狗屁的民愤!要是民愤有用,迈克尔早就被满门抄斩。当今那位还能坐上铁王座、安之若素么?” 讥笑之意浮现在格兰特首相的脸上。 对于自成体系的实力派官僚,很多时候,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不过是个橡皮图章,存在的价值就是用来给他们拟就的公文盖上大印,从程序与法理上面赋予公文合法性和有效性;同理,国王也可以当成是小型牌坊,想要用来对付别人的时候,就马上搬出来朝着别人的脑门狠狠砸下去,将其砸倒并且变成压在牌坊下面的猢狲,头破血流而又动弹不得,用完了再用抹布擦擦牌坊,最后塞回供桌即可。 牌坊表现不佳的话,香都别指望点上一注,说不定还会有不忍说之事发生。 目光回到当今国王陛下这里,他上马提不起枪,定不了乾坤;下马拿不稳笔,安不了天下。文不成武不就,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若以帝王治国所需各项传统技能逐项予以考察的话,其堪称是无能之辈的一流典范,第一时间便会被淘汰出局。然而一旦论起纨绔子弟擅长的歪门邪道来,吃喝嫖赌抽,那是样样拿手;坑蒙拐骗偷,绝对行行精通。 单论享乐的花样与无耻程度,连自诩“阅女无数”的迈克尔公爵和格兰特首相,都要在此道上面甘拜下风,竖起大拇指说个“服”字。 若不是技能树恰好点错了脉络与走向,本来先王嫡系子女之中排行第五的国王陛下,别说坐在铁王座上头指手画脚咋咋呼呼,连摸摸都是妄想。之所以能被“众望所归”地推举为一国之君,无他,正是看中了他秉性轻浮、望之不似人君之“莫大优点”,提线木偶般容易控制不是? 幕僚顿时一滞,苦笑着,道:“是。想要救民,先要救官。若是连官员和军队都过不上好日子,谁会在乎草民的死活呢。” “正是此理。事情万一闹大了,惹毛了那群向来胆肥的丘八爷们,别说趁机调戏一下大姑娘小媳妇,搜刮民脂民膏之类的小事,就是把天给捅破了,都未尝不敢。”首相大人宦海沉浮多年,自然清楚彰显王法与安抚军心两者不可兼得的冰冷现实。 幕僚不由得心里一沉,越说越沮丧,充满了深深的挫败感:“难道我们就眼巴巴地看着,任由他们一伙逍遥法外,继续无法无天胡闹下去?” 作为首相大人身边的智囊,蓝袍中年人当然不会那么沉不住气,至少情绪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容易波动,然而急领导所急,必要时刻替领导表现出某些负面情绪,乃是一名狗腿子必备的优秀品质,否则干他们这一行的,也不会戴上“狗头军师”之不良绰号。 “灰心丧气,倒是大可不必。” 果然,格兰特首相斗志重燃,他弹了弹袍袖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指点道:“想要替陛下荡涤老家伙留下的一切污泥浊水,不能依常理出牌,要动脑筋,大胆下猛药!”随即高声叫道:“来人呐!” “属下在!请相爷吩咐!”随着黑衣老者铿锵有力的呼喝声落下,两名隐藏在拱梁阴影底下的干练下属,闪现出来,叉着双手恭候调遣,气氛相当的萧杀。 “你去上议院,就说老夫请卡托上议员到此间一叙,有要事相商。” 黑衣老者抬手指向其中一名下属,命令道。手臂于明亮的光线当中轻轻挥舞,袍袖上头的金色勾线熠熠生辉,正如这间办公大厅所代表的巍巍相权一般,光明煊赫,正直无私。 中年幕僚诧异道:“为何是卡托上议员?” 以他所知,卡托上议员虽是老牌的监察议员,身份清贵,堪称是上议院中首屈一指的弹劾大拿,与自家老大的关系也还算得上不错。问题是,专业不对口啊! “你届时便知。”首相大人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胜利的笑容,已然从他的嘴角悄然浮现。 议院就在首相官邸的对面,不多时,一名须眉皆白的秃顶老者,踱着四方步进入了大厅。轻微的脚步声,慢条斯理的节奏,展现出来者良好的个人修养,还要加上从容不迫的心态。 此人身材矮小,一身象征纯洁、公正与善良的白袍罩住他的身躯,宽大的袍子与其矮小消瘦的个头一比,显得空落落的,不协调的同时,偏又让人觉得可以接受;白袍于胸口处绣着一团燃烧的烈火,寓意光明驱走了黑暗,永远照耀着人间,守护百姓。熊熊烈火的外面,勾有整整一大圈的金色线条,正是上议院最高阶监察议员的特有装束,非资深且深孚众望者不能拥有。寻常监察议员的护火圆圈,不过是银线勾勒而已,连同火焰的规格大小在内,一概要小上足足两号。 老者的五官大体尚算平常,然而一个特大号的鹰钩鼻,突兀的抢占了其他五官的风头,破坏了整个面部的原有温和平庸形象,不知不觉便带出了阴鸷、桀骜的强烈味道,再加上完全秃顶的锃亮头顶、深邃的目光,年近七旬表情平淡的他,从头到脚都给人相当深刻的印象,绝对的过目不忘。 如果说,前头硬生生抽身离去的迈克尔公爵就像一头步入晚年的雄鹰,戎装加成的外观形象再怎么霸道张扬,再怎么刻意维持刚健有力的肢体语言,也难掩一丝落寞与虚浮的实质。那么,后头应邀到访的这位貌似平和步履从容,打扮也相对比较低调亲善的监察议员,就是一头早已收敛了气息,甚至自行退出了庙堂与世俗纷争的秃鹫,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表象。 虽然都知道是装的。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鹫刺鹰背 第一百九十八章 鹫刺鹰背 鹰、隼、鹫、雕,严格来说,都属于鹰的一类,外观上头差别不大,寻常人乍一看,往往会傻傻分不清,误认为是同一种肉食性猛禽,其实不然。 鹰捕活物,秃鹫食腐。 纵使平生扑杀过无数猎物,年迈的雄鹰也难免被垂死挣扎的狡兔一脚踹断脖子,怀着无尽的悔恨,落得个威风扫地的死亡结局; 宁愿饥肠辘辘,始终耐心地盘旋在濒死的猎物头顶,直至确认对方早已咽气,甚至身体开始腐败之后,才肯小心翼翼地飞抵尸体边上进餐之秃鹫,尽管行为与作风很是令人不齿,常被讥讽为最不知廉耻的猛禽,却大多得以善终,极少听说会死在对方的最后一击底下。 扮演着“秃鹫”角色的卡托上议员,在长达四十年的辩论时光里,给自己挣得了“魔族之公敌”的显赫名声。只要身体的健康状况能支撑他到场,不管当天议会讨论的议题具体是什么,参与辩论的各方又代表着哪一些群体的利益,轮到卡托上议员发言,他便会踏着稳健而自信的步伐,来到圆形的议会大厅正中央,用他那不甚动听的嘶哑嗓音,结合多少有些乏味的手部动作,娓娓道来,缓缓剖析着矛盾的两个方面,最终得出一个雄辩有力的结论: “造成世间一切矛盾与罪恶的根源便是魔族,因此魔族必须予以彻底的毁灭!” 王都夜间失火,火势迅速蔓延至几乎无法遏制的地步,人员及财产损失惨重,是因为魔族垄断并封锁了“水龙”这一灭火工具的主要生产材料,对此魔族要负全责; 边境的小城由于大雪封山,出现饿殍遍地的惨状,是源于魔族此前大肆于周边进行魔法试验,破坏力之剧,已然达到了禁咒的程度,严重破坏了自然生态,同时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区域性气候紊乱,因此魔族必须担下所有的罪行与骂名; 某间青楼发生恩客争夺小姐导致的械斗,死伤多人,民间议论纷纷,然而这绝不是简单的有伤风化、道德败坏这么简单,而是魔族入侵人间的先行手段,通过散播谣言、挑破离间扰乱人间正常秩序,以及贵族间之珍贵传统友谊,从而为日后的大举入侵做足铺垫; 至于佃农抗租、商户罢-市、自耕农与小手工业者因破产而爆发大规模的抗议、骚乱,甚至是武装起义之类正常或者不正常的议题事项,经过上议员的慷慨陈词,自是一一论证了其洞若观火、细致入微,善于透过表象之迷雾直指本质的敏锐洞察力,以及后续处理建议之高瞻远瞩、高屋建瓴,远非普通见解可媲美。 就连议院埋于地下的污水管道年久失修意外堵塞,出现了恶心十足的反涌现象,使得整个议会臭气熏天,不得不提前休会,都能被正义感十足的卡托上议员归结到魔族的身上去: 若不是魔族千年前发起的那场不义之战,破坏了比兹尼斯王国向来完善的地下管网,并且造成了难以补救的实质性损失,试问设计一流、营造一流、每年都花费巨资进行维护保养的综合一流管网,又怎么可能出现这般低级的质量问题,造成整个议会被屎尿大军占领之惨案呢?魔族不赶紧集体引咎自裁,又怎么面对汹涌之民意呢? 总而言之,这令人扼腕叹息不忍直视的种种悲剧,都是好战成性的魔族存在这世上所造成的,所以为了维护世界和平,弘扬民主与自由的价值理念,只要身为魔族,不分性别、年龄,是否曾经亲身参与上述恐怖袭击,出于人道主义的原则,都必须通通彻底毁灭掉不可! 从貌似客观公正平和博爱,到杀气腾腾面目狰狞,从一开始的语气平淡节奏舒缓,到最终的歇斯底里疯狂叫嚣,随着卡托上议员痉挛一般挥动干枯瘦小的胳膊,做出疯狂加强版的劈砍动作,结束他慷慨激昂的种族屠杀之煽动性演讲,或坐或站,里里外外围成好几圈的数百名议会议员,无不瞪目结舌、呆若木鸡! 人才!最高端的人才! 能将风牛马不相及,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几件事情,通过逻辑清晰、组织严密的胡说八道串在一起,形成狗屁不通的长篇大论,最后得出一个明显具有倾向性、预定性的荒谬结论,这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深厚功力,以及掉转因果无耻到极点的用心,即使济济一堂都是脸皮既厚心且黑之白皮猴,仍是纷纷被震得外焦内黄,恨不得当场捶胸顿足纵情高呼一声: “这不正是我想达到的人生最高境界么?这般一脸道貌岸然地胡言乱语,怎么偏生他就能说得出口?!” 欢呼声与雷鸣般的掌声同时响起,到了这个时候,别说事不关己一旁吃瓜的各位议员老爷、女士,就连下场参与辩论的责任人幕后老板,出面攻击责任人的政敌都已无话可说,不得不对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整场辩论走向的卡托上议员心悦诚服,对视数眼勾兑好大致的交易价码之后,先后表态退避三舍、自愿放弃原有的坚定立场。 场外惴惴不安等候处分的相关责任人,例如违规接受宴请醉倒在某位青楼头牌的床上、渎职行为十分严重的王都“消火所”所长、小城囤货居奇拥粮惜售之无良奸商、故意两头拱火哄抬旗下小姐身价之黑心老鸨,顿时松了一口气:枉自提心吊胆,白白耗费了许多银钱周旋,搞了半天,原来真不是我(们)的错!而是魔族造成的!魔族真特妈该杀! 至于私吞了历年维修款项的议院营造事务局主管,更是热泪盈眶,对卡托上议员的义举不胜感激,当晚就将去年在该项上的贪墨所得送到了恩人的府上,聊表寸心。 对此,一脸正气的上议员,自是毫不犹豫的予以婉拒,态度却很是亲切温和,拉着对方的手嘘寒问暖,仿佛老邻居般唠起了家常来,一点铁胆监察的架子都没有。 开玩笑,办事的当天夜里就收钱,岂不是授人以柄? 明白过来的责任人连道不敢,陪着笑脸攀谈了一阵子,便很有眼力地躬身告退。 事情到此当然没完,心意还是要表的,不然出来混不懂事,今后落水了还有谁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回去之后,事务局主管一方面大肆宣扬上议员大人之清廉正直、奉公守法,一方面发动关系打听消息,悄悄于城外物色合适的庄园,接着便以卡托的名义,购入庄园并完成更名之类的全部手续。整个过程,廉洁奉公的卡托上议员自然是毫不知情,直到房产契与地契之类的官方文书同时到手,才连称“下不为例”,一脸便秘状地立即收下。 另外,据小道消息,在后续对遭受粪便浸泡侵蚀的议院大楼首层进行彻底翻修的过程中,营造事务局主管接受了某位见多识广之议员的推荐,力排众议定下了“印贝佐”营造商社作为工程的实施主体,虽说最终的结算造价比预算高出了足足两倍之多,然而威严与华丽并重的装修效果,充分体现王国议院崇高地位的强烈心理暗示,使得这一小小的不足,飞快被议员们的赞美声所掩盖。 就这样,尽管一心为公的上议员从不受贿,更不曾公开索贿,他名下的资产,却以令人惊诧的高速度不断逐年递增。 什么王都繁华路段的连排商铺、高档社区的幽深院落,城外不远处阡陌相连的大片大片上等旱田,尽在不起眼间变成了他家中的产业,一如上议员内宅多达十余二十房的美貌姬妾。别看卡托上议员个头矮小其貌不扬,身体素质倒是很好,这些诱人的姬妾给他诞下了为数着实不少的子女,凭借父亲智慧基因的加成,这群子女堪称是王国新一代骄子中的天才,小小年纪便或公派、或自行考取全额奖学金,到毗迩尼帝国各大顶级学府予以进修,无一落榜之超高成材率,真真是羡煞旁人。 唯一的美中不足,或许是脑力劳动过于频繁,兼之夜间的床上运动过于剧烈和同样频繁的缘故,上议员不到三十五周岁便已完全秃顶,“地中海”发型的出现使其“秃鹫”的形象早早确立,颇为有碍观瞻,幸而充实的精神追求与丰富的夜间生活,连同充足的物质补偿顺便印证了“十个光头九个富”的民间说法,明显不属于第十个的卡托上议员,很快就从郁闷当中走了出来,以更加饱满昂扬的精神状态,投入到呼吁共同讨伐魔族的伟大光辉事业中去。 此刻,这颗代表着将无耻进行到底的秃头正在缓缓走近,格兰特首相于是张开双臂迎上前去,亲切地笑着说道:“我亲爱的兄长,一阵子不见,您看上去仿佛又年轻了几岁,真让小弟钦佩不已。” 无论是语气,还是面部表情和动作,都证明黑衣老者的笑容乃是发自肺腑,真挚无比。 俗话说的好,“装逼遭雷劈”,将装逼的事业进行了四十年,特别是以同一个造型装逼装了四十年之久,仍然没有被雷劈,更没有被其一向针对性碰瓷的魔族派魔私下里“做掉”,说明卡托上议员装逼装得十分高明,尺度与火候把握得十分恰当精准,值得王国大小公务人员认真研究,细心学习。 正如此君再怎么义愤填膺,再怎么高声怒斥魔族,也不会越过雷池一步,从来不曾编造关于魔尊陛下的“私魔绯闻”之类的无礼举动、挑衅行为,而是“就事论事,一心为公”,注意力永远集中在人族对抗魔族的大义上头,即便是远在毗迩尼帝国都城的魔族特派全权大使,听到他于比兹尼斯王都议会上的众多激昂陈词,不过淡淡一笑,当成是犬吠般,轻轻略过。 否则的话,卡托大人的标志性秃头,很可能早就剁下来装在箱子里,用高阶水系魔法护住了斩首刹那之表情,送至魔界以表诚意了。 正因如此,对于个人身家与实际影响力并不比自己小多少的王国最高阶监察议员,格兰特首相早早就站在一众雕塑的跟前,等候邀请对象的来临。这可是强者对于强者应该保持的敬意。 “哈哈哈哈,贤弟说笑了。愚兄本事低微,只能做一些拾遗补缺之类的小事”,卡托同样张开臂膀,与黑衣老者拥抱在一起,他笑容可掬地说道:“比不得贤弟大才,肩负着整个王国的重托,日理万机。委实辛苦贤弟了。愚兄汗颜,汗颜!” 嘶哑的声音,丝毫无损白袍上议员的豁达与体谅,反而衬托出他的谦虚与包容心,对同僚的赤子情怀。 “兄长过谦了!”松开怀抱,格兰特首相双手紧紧握住卡托上议员的右手手掌,说道:“小弟愚钝,就只能靠着勤勉自励,为陛下效忠,为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不求有功,但求无悔于心。” 秃顶老者听了直摇头,嗔怪道:“这就是贤弟的不是了。过分的谦虚,反而变成了虚伪。没有你,这个比兹尼斯王国,怕是要乱得不成样子喽!”边说,边提起左手,手掌轻拍着对方的手背,很是唏嘘,“只是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不敢当,不敢当。兄长教训的是,是小弟着相了。”黑衣老者连连点头,一副谦虚受教的模样,接着伸手一摆,热情让道:“请!” “请!”白袍上议员也伸出臂膀,应声回答道。 就这样,一魁梧一瘦小,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携手并肩,稳步前行,直到分宾主两旁坐下,娇俏的侍女奉上热乎乎、香喷喷的咖啡。 “香!真香!”品了一小会咖啡的浓郁香气,秃顶老者由衷赞道:“喝了这杯咖啡,口齿留香不说,直如醍醐灌顶,埋首公文之枯燥乏味,已然消散于无影无形。” “究竟是咖啡香,还是奉咖啡之人身上香啊?”格兰特首相故意活跃气氛,“小弟怎么隐约记得,兄长于咖啡一道,并不是那么的热衷噢。” “哈哈哈,都香,都香!”卡托上议员扭头看了身旁侍立的漂亮侍女一眼,不禁眼前一亮,笑眯眯地说道:“想必豆子本来就香,研磨冲泡的水准也是一流,不过仔细论起来,到底是美人的体香诱人一些。” 侍女闻言脸颊一红,羞答答低了头,深深福了一福,不敢再看一眼尊贵的客人。 自家主人这般一问,议员这般一答,意味着已就她的去向形成了初步的共识,会不会被当成筹码的一部分送出去,就看接下来的交易,谈得顺不顺利,能否最终达成了。 “今个劳动兄长的大驾,小弟实是有要事请教、托付。”有了良好的开局托底,格兰特首相干脆单刀直入,亲手递过一份折子。 又浓又长的白眉毛一翘,卡托语带惊讶,道:“哦?还有什么事,能难倒贤弟不成?”说着,接过折子仔细看了起来。 黑衣老者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娇俏迷人的侍女就站在秃顶老者的身旁,半尺不到的距离,淡雅迷人的体香,若有若无地传进对方的鼻腔,顺着通道直趋顶上的百会穴,比起来自耳旁话语之提醒,远要便捷与高效,所谓“解语花,花解语,不语也醉人”是也。 过了一会,上议员轻轻合上折子,手掌放在封面上头,慢慢摩挲着,竟然闭上了眼睛,沉思起来。 “听说曼尼福斯特城的城主,空缺出来了?” “是。据奏报,赛尔斯斯迪皮尔德惹了不该惹、也惹不起的悍匪,连累父亲奥尔德伯爵一家先后被害。” “哦,真是太遗憾了。”卡托上议员睁开眼,表情平淡,又问道:“愚兄没记错的话,‘士威尔’郡的郡守一职,明年应该正好到了轮换的时候?” “确实如此。”格兰特首相微笑着予以确认,道:“只是那里气候寒冷、地少山多、民风彪悍,产出也一直有限。作为升迁之所的话,似乎不是那么的理想。” “依愚兄之拙见,最好不过了。苦寒之地,自然多些历练,少些人惦记。否则德不配位,反受其害。”卡托上议员坚持着,只是语气略带些许遗憾。 格兰特首相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回应道:“常人眼里只看得见财帛动人、繁花似锦,却往往意识不到后头必然藏着的凶险。兄长深谋远虑,弟所远不能及。” “贤弟过誉了。”卡托深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无奈,感叹道:“不过是小犬能力有限,不得已罢了。” “兄长言重了。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兄长一生行善积德,助人无数。当庇佑子孙无恙,福泽绵延。”格兰特首相端起咖啡杯,遥敬道。 上议员闻言举杯相应和,两人同时饮了一口,接着卡托轻笑了一声,说道:“听说“黄道十二宫”这一代的‘处女宫’,与上一任乃是同一个师父手把手教出来的,不知道俩姐妹,哪一个的功力更加精纯?” “兄长既有此雅意,他日何不一并收下,亲自试上一试,不就什么都清楚了?理论上,同出一人之手,‘双飞’之法,最能看出她们的功力与悟性。”格兰特首相笑得十分酣畅,笑容充满“你懂得”之悠长意味。 “若是不挑食,连她们师父一起拿下,更能品出个中的味道。” “贤弟呀贤弟,你让愚兄说些什么好?”卡托上议员伸出一根干枯的手指,虚点面前的黑衣老者,笑骂道:“你这老不修,是想害我闪了老腰不成?” 格兰特首相连忙笑着摆手,解释道:“小弟岂敢。兄长出了名的天赋异禀,女娃儿们区区雕虫小技,即便连她们师父并肩子一起上,又岂能奈何得了兄长?最后还不是只能乖乖拜倒认输?” 两人说笑了一阵,上议员方才敛容正色,说道:“没想到老迈克尔权欲熏心、恋栈不去,竟然疯狂到了指示亲信部下擅起边衅的地步!妄想通过此法进一步攫取军权,胁迫陛下!真是目无君父,罪该万死!” “这强森雷诺也是鬼迷心窍。纵然出于私人交情,一向多得老迈克尔关照提携,又怎能公私不分、不知轻重,为了顶头上司的一己私利和相关派系利益,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不顾一切地主动挑衅魔族!哪怕明知道这样做,会给野心勃勃的魔族足够的入侵理由,也要将无辜的人族再一次拖入战火,简直比谋反还要大逆不道,一样的该杀!” 嘶哑的嗓音越说越快,话说到后头,已是杀意凛然!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蝇营狗苟 第一百九十九章 蝇营狗苟 室内气温瞬间直往下降。 蓝袍中年人悄悄打量了贵客几眼,此际的白袍上议员,眉头紧缩,一双纯白的浓眉朝着外侧上方高高立起,灰白浑浊的双眼,迸射出摄人的光芒,透着无比坚毅的神采。原本谈论风月而略显有些随意的坐姿,随着斩钉截铁发表定论的过程,早已回归正襟危坐的姿势,宽大的白色议员长袍之下,矮小枯瘦的躯体挺得笔直,金光灿烂的圆形镶边,与熊熊燃烧的烈火交相辉映,使其浑身沐浴在神圣的光辉里头,纵使个头矮小,却犹如擎天之柱那般伟岸,坚不可摧!就连牢牢占据了五官核心部位、多少有点滑稽的大号鹰钩鼻,都在这股自内而外的摄人光辉笼罩下,变得犹如大理石雕塑般充满力量感,使人见之倍添信心。 这一时刻,气势逼人的卡托上议员,就像不朽的天神派驻在人间的正义使者,为了守护黎民百姓,随时可以挺身而出直面恶魔,牺牲都不带眨一下眼睛的! 一如其满嘴谎言期间的表情,全无破绽。 幕僚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心神激荡之余,双手都略略有些颤抖,他连忙将手缩到了背后,免得不小心让贵客见到了,心头不快。 作为格兰特首相的心腹,自诩见多了朝堂上的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然而能将肮脏龌蹉的政治交易,通过如此正气凛然的神情,借用一整套冠冕堂皇的理由表达出来,真不愧是纵横政坛数十年罕逢敌手的王牌级别监察议员,不出则以,一出便横扫千军如卷席,光这份气度,都足以令强大的敌人闻风丧胆,望风披靡。 虽说死在上议员刀下的所谓敌人,全部来自比兹尼斯王国的内部,换句话说,上议员花岗岩刻功碑般不可战胜的辉煌名声,乃是建立在内战内行、内行内战的基础之上,碑身下方那卷令人瞩目的红地毯,尽是自家人的鲜血铺就。 在这世上,说谎的难度往往与对象的人数或者级别成正比,围观聆听的观众越多,或者政治地位越高,当面撒谎所需要的勇气和水平,相应自然也是水涨船高,逻辑思维、论据选取、阐述方式、应变能力等综合素质要求之高,绝非一般市井泼妇骂街可比。说谎者必须抢在谎言被戳穿之前,飞速用一个又一个新的谎言予以覆盖,引导听众沉浸在语言魅力之中而无暇思考,直至在其误导与裹挟之下顺利达成目的。 过程中若是让人瞧出了破绽,撒谎者很可能便是身败名裂,甚至脑袋与身体即刻分家的下场。 最高层次的撒谎,据说是大洋西侧灯塔王国的比尔大统领。虽说睁眼说瞎话乃是该国推崇之全民属性,公开撒谎不发憷属于生存的必备传统技能,然而此獠撒谎的境界之高、功力之深,却连参众两院数百名持证上岗的扯淡专业人士都心悦诚服、自认不如。他能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数万名国民的面公开演讲,侃侃而谈鬼话连篇,随口便是一个又一个的“真实谎言”,两三个时辰的演说或者辩论,他是越说越淡定自如,越说越红光满面,直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又如同开了光的神像般耀眼夺目,令人叹为观止。 哪怕是明明知道他在公然撒谎的政敌,明明手中握着大量关于他的黑材料、铁证据,彼此之间的家族底蕴大致相等,所能调用的力量势均力敌甚至略占上风,仍然无法在公开辩论与举证环节当中,正面击败一身正气加成的比尔大统领。 盖因此獠已然修炼至无耻的大成境界,撒谎撒到连他自个儿都信以为真。 倘若以魅魔詹妮弗所修炼的“五重幻境”作为参考标准衡量的话,比尔大统领信口雌黄的真实功力,很可能已介乎第三重的“指鹿为马境”与第四重的“颠倒黑白境”之间,这可是非同小可的层次,足以使他在人间横着走不说,出自深渊的詹妮弗碰上了,都要退避三舍。 蓝袍中年人相信,眼前火力尚未全开的卡托上议员,绝对是比尔大统领流落于比兹尼斯王国、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呃,应该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更加合适一些,毕竟上议员已经年近七旬,而任期即将到站的比尔大统领,仍是正当壮年,卸任之后仍然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去祸害别人。两者的相似性,完全是基于精神属性以及厚黑功力之类的方面。 若说对自家国民和其他国家老百姓造成的伤害,年富力强的比尔可是要强得多,什么踹寡妇门、挖绝户坟,比尔就读于灯塔国哈弗法学院的时候就经常干,就连逛窑子都经常不给钱,一本正经地说要拯救失足妇女那颗堕落的灵魂,为了方便施法才要脱光人家的衣服,没找老鸨收劳务费、精神损耗费等就不错了,竟然还要给钱? 还有王法吗? “好!” 一声大喝,中气十足。 借助大厅深长高耸的“拱门型”特殊内部构造加成,这声大喝形成的声波顺着厅堂的纵向朝两侧翻翻滚滚,激荡而去,呈现出高阶法术“顿悟”的部分外在效果,震得恰好走神的幕僚身子一个摇晃,差点站立不稳。 娇俏的侍女同一时间面露痛苦之色,她恰好位于这声大喝的正面,声波攻击以及二次回响叠加造成的伤害,远比中年幕僚要厉害得多。幸亏发声之人并未运起斗气辅助,否则的话,没有武艺防身的她,当场吐血都未可知。 侍女连忙长出一口大气,稍稍减轻胸膛之处的憋闷,再深吸一口气,将自腹腔涌上来的呕吐感强行压制下去,免得失礼。短短两息时间,她便完成了截然相反的两种操作,每一种都和身体的自然反应相违背,酥胸剧烈起伏之余,俏脸都隐隐发起白来。 始作俑者的格兰特首相已然站了起来,只见他前行一步,甩了甩衣袖,敛容正色,然后拱手对着卡托上议员,深施一礼,道:“吾兄深明大义,明知此举无比凶险,竟也甘之如饴。真乃吾辈之楷模!请收小弟一拜!” “哈哈哈哈!”伴随着爽朗的大笑,卡托上议员也站了起来,昂首挺胸,双手背后,竟是不闪不避、面无愧色地坦然受了当朝首相这一大礼,他朗声回答道:“贤弟何须如此,折杀愚兄了。” “身为一国监察议员,与黑恶势力作斗争,不正是吾辈之本分?况且愚兄乃是资深的监察议员,更是要为议会中的一干后辈做出表率来。为了陛下的江山永固,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愚兄即使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听着上议员掷地有声的铮铮誓言,深沉如格兰特首相,也不禁悚然动容,他猛地抬头趋前两步,一把握住对方干枯瘦小的双手,问道:“不知吾兄准备何时动手?非是小弟沉不住气,实是泰兰忒已在归国省亲的路上,不日即将抵达王都。陛下向来好面子,耳根子又软,为免夜长梦多,大狱自当早日兴起,早日了结为妙。” “愚兄这便立即着手拟就奏折,亲赴宫中觐见陛下,当面弹劾迈克尔!不将老匹夫与其麾下一众蝇营狗苟之辈一并清除,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愚兄誓不罢休!” 卡托上议员眸中闪烁着坚定与智慧并重的光辉,重重顿了两顿胳膊,以示郑重其事。 “不知需要哪一些人手和资料配合?还请吾兄明示。小弟纵是不才,从旁予以协助、敲敲边鼓的能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格兰特首相恳切地问道。 “不劳贤弟费心。”上议员傲然一笑,道:“愚兄自有‘风闻奏事’之特权,区区一伙硕鼠,脑满肠肥之辈,愚兄携天意与正气,雷霆一击之下,定当手到擒来,何须他人出手相助?没得惹陛下怀疑,反而不美。” “莫非,贤弟仍对愚兄放心不下?” 拖长声调说着,上议员两条白眉又是往上一翘,一脸嗔怪道。 “小弟岂敢,岂敢!吾兄说的在理,是小弟孟浪了。”首相恍然大悟,立刻回答道。 卡托上议员于是收敛笑容,对着格兰特首相拱了拱手,道:“告辞!”说完,便是一个潇洒的转身,顺势挥了挥长袖,白衣翩翩,昂然离去。 只是借着转身的瞬间,身材矮小的上议员,没忘了用自个那真诚而热切的目光,在一旁侍立的侍女身上扫了一眼,或者说从上到下的飞速逡巡了一圈,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恭送吾兄。祝吾兄旗开得胜,载誉而归!” 黑衣老者一边朗声道别,一边拱手过胸,做出送别上位者的尊崇礼节,他倒也真放得下架子,竟然以堂堂内阁首相之尊,保持着拱手礼目送白袍上议员,直到对方身影消失在高大、厚重的屏风后面。 “嘶,好大的胃口!” 蓝袍中年人凑到首相身旁,仿佛牙疼般长长吸了口气,点评道。 “怎么说?” 格兰特首相笑吟吟地问道。 一连两场劳心费神的交锋,其间的艰深与难缠,比真正近身格斗下手厮杀,精神方面的损耗或许还要严重一些,眼见谋划如愿进行,人一放松,黑衣老者的疲态便是显露无遗,心情无疑却是大好特好。 幕僚撇撇嘴,不屑道:“光‘士威尔’郡郡守这个肥缺,仍嫌不知足,居然还要将曼城的城主一职当成添头。如此贪得无厌,也不怕吃下去消化不良,拉肚子!” “这回你可看走眼了。”格兰特首相转头望向心腹,轻轻摇了摇头,道:“人家可是响当当的‘秃鹫’,专门食腐为生的,没那么天真好么。” “前头说的那个,相信只是个引子,一方面为了引出后面的真实意图;这另一方面嘛,也是好让我有杀价的空间。补不了实缺,拿笔相应的补偿金也是可以接受的,世袭罔替的伯爵,值相当不少钱呢。”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富贵险中求’的说法不假,问题是,千年停战协议即将到期,万一神魔大战再度重燃,‘西哥特之门’又已荒废多年,这曼尼福斯特城不就成了抵挡魔族进攻的头一座要塞?这所谓世袭罔替的伯爵,怕是要头一个掉脑袋。” 一个再标准不过的坏笑,浮现于幕僚的脸上,道:“也就是哈达威侯爵家的两名公子哥儿,哭着抢着要为国尽忠,恨不得掏空私囊。真真是令人钦佩,世家子弟之翘楚!” “哈哈哈。”格兰特首相笑得也很欢畅,他捋了捋颌下精修过的胡须,朝着幕僚指示道:“去吧。告诉小安富尼,就说他的请求,本相准了。让他立刻把那五千金克恩的现款,一并换成城外的上等旱田,无须刻意与其原有的两处庄子相连,良田即可。” “记住,找个靠谱的牙行转手,务必亲手将新的地契全数交给卡托本人。过程嘛,自然是越低调越好。” 黑衣老者叮嘱着,目光清澈,神情庄重。 蓝袍中年人微微一愣,迟疑了几秒钟,方接着问道:“不再抬抬价么?我相信,最少还能上浮两到三成。如果愿意多等几天的话,定当会有更多更加优厚的报价。效果岂不更好?” “不必了。”格兰特首相微笑着否决道:“忍耐是一种美德。偏偏咱们亲爱的上议员,向来最讨厌的就是修德,一朝没见到谈妥的价码兑现,怕是睡觉都不踏实。一把老骨头,我可不想被老秃瓢碎碎念,容易折寿啊。” “是!”随着黑衣老者的摆手示意,蓝袍中年人不再犹豫,应了声便出发前去办理。 格兰特首相目光转向一旁,上下打量了恭谨的侍女一番,这才恋恋不舍地说道:“你也回府去吧。稍微收拾一下贴身的衣物、沐浴更衣之后,自有人送你到上议员府上。” “奴婢舍不得相爷。”娇俏的侍女深深一福,红着双眼,可怜兮兮地禀报道。 “去吧,别说傻话。”黑衣老者将侍女招到身前,然后伸出手掌,抚摸着她那吹弹可破的脸颊,感受着手头的娇嫩与温软,长叹一声,温言说道:“你跟在我身旁有两年了吧?可知我为何一直没要了你的身子?” 侍女粉脸发红,她低着头,嗫嚅着回答道:“想是奴婢蒲柳之姿,入不得相爷的法眼。” “错了,大错特错!如花似玉之美貌,沁人心扉之体香。”格兰特首相语气低沉,透着股深深的无力感,道:“老夫可是忍得够苦了。留着你的处子之身,正是为了今日。你且乖乖过去,好生伺候上议员。只要能获取他的欢心,贴身伺候,无论日后如何,老夫都会专程在家里头,给你预留一个正经妾室的名分,而且是独立分房的那种,专候你归来之日。我保证!” 说罢,首相从腰间解下一环玉珏,轻轻放入了侍女的掌心。 绿玉质地温润,晶莹剔透,与侍女娇柔光滑的白皙手掌,一时竟是不分伯仲,一样的令人爱不释手。 “这枚玉珏,便是信物。老夫需要你的时候,自有人携带另外一枚前去会合,届时只需按其吩咐去做就是。平日里该怎样就怎样,不必多想。” “至于你的双亲,且安心留在老夫府上,奉养便依一等妾室父母之惯例,断不会委屈了他们。待你幼弟稍稍长大,老夫也会送他进学。总之一句话,家中一切无需多虑。” 眼见自家精心栽培、水灵灵的一棵大白菜,就要被一头又老又臭的种猪给拱了,说不心疼是假的。无奈是,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别说首相大人,即便是王宫大内、端坐于铁王座之上的那位国王陛下,表面再怎么肆无忌惮,仍然有着许多的顾虑,仍然有他得不到的女人。 比方说,正在归国省亲路上的那位泰兰忒。  正文 第二百章 省亲丽人 第二百章 省亲丽人 深秋时节,早晚天气凉爽,夜深的时候气温之低,更是让人有种寒冬提前到来的感觉,只有午时前后这段时间例外,煦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湿度也正好,既没有春季的春雨绵绵,又没有夏季的烦闷潮湿,说不出的舒适与干爽。 也正因如此,旅途上的行人,最是喜爱和珍惜这阵午后的时光。填饱了肚子,摊开四肢往草地上一躺,懒洋洋的,一边让疲惫的躯体接受阳光的温暖滋润,一边任由思绪漫无目的信马由缰,享受难得的闲暇与松弛。若是能小憩一会,重新出发的时候,心情都变得不一样。 这样舒心安逸的时光,细数起来,怕是整个行色匆匆的人生之旅,也不见得能有多少,用“且行且珍惜”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此际午时二刻刚过,“吧嗒吧嗒”的马蹄声,已然回响在比兹尼斯王国的直道上。马蹄声先从大路的尽头出现,随后渐渐连成一片,听那密密麻麻的响声,马匹的数量相当不少,当中还夹杂着“咿哦咿哦”的木制车轮转动之声。显然,这是一支正在赶路的车队。 随着车队慢慢走近,逐渐显露出颇为庞大的规模来。 前部尽是骑兵,个个顶盔贯甲,午后充足的光线照射下,映得甲胄一派明亮,尤其是胸膛左右对称大小均等的护胸镜,直接将阳光朝着四周反射出去,亮晃晃的,比女子闺房中常见的铜镜还要强上几分。这些骑兵的身上,竟是一色的明光铠!作为代表当今世界最高防御力的制式装备,明光铠无论是实际防御效果、制作工艺或是外观颜值,均是上上之列,价格自然也是不菲,购置一套标准规格的全身明光铠,就能让一个普通殷实之家大伤元气。若是骑士的身材比较特别,需要定制才行的话,价格更是蹭蹭直往上涨,大出血乃至倾家荡产都不奇怪。 至于他们胯下的白色坐骑,一水的高头大马,除了毛色略有深浅参差以外,大体上均属白色之列,同样颜色的战马数量一多,看着就特别的壮观,何况每一匹战马都是那样的雄骏有力,尽管身上驮着盔明甲亮的具装骑士,分量那叫一个重,马匹的步履依旧轻松,行走间,骑兵兜鍪顶上的鲜红盔缨不住摇摆,犹如一团团烈火在上下跳动,无形中增添了许多的威严与杀气。 作为贯通整个比兹尼斯王国的主要干道,直道大体呈标准的南北向,宽度足以让十匹骏马齐头并进,容纳这支车队的前部骑兵摆开阵势从容迈进,自是毫无难度。直道的基层与面层,夯得严严实实,即使这等规模的车队,尤其是大队战马的铁蹄踏在上面,也仅是留下极浅的一点印迹,不认真看还看不出来,可见当年督造的严谨程度,不然难以保持此等一流的营造效果。 人马虽多,却不闻嘈杂之声。 以标准前锋阵排出的这些骑兵,拱卫着一杆丈八高的大纛(念dao,第四声),午后没什么风,杆子上头的旗帜无力地垂了下来,一时瞧不清楚旗帜上的图案和字样。周围的骑兵虽未释放斗气护体,骑士盾也没提前安在臂甲之上,却大多神情专注,默默操控战马保持队形前进之余,审慎的目光时常在道路的两旁,以及前头来回逡巡,同时维持一手握住兵器的姿态,警惕性相当的高。 除了一身制式盔甲装扮表明正规军团的身份以外,骑兵们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显露出来的训练有素,一呼一吸间绵长的气息,更能证明他们属于精兵的行列,非一般吊儿郎当的城卫军,或者俗称“土兵”的厢军可比。须知三、四级战兵的修为,放到比兹尼斯王国任何一座城市,都能当个城卫军小队长之类的军官,正儿八经的中坚力量,然而放在这支队伍里面,只是个大头兵,无非资历深一些、到手的补贴薪金稍多一些罢了。 身处内陆不假,此行的目的也确实和作战八竿子打不着,然而正规军就是正规军,不管身处何地,时时刻刻都要做好应战的准备,多少名噪一时的骑士团,就因一时的大意,阴沟里翻船,沦为了另一支骑士团扬名立万的垫脚石。而失败者,是不配得到同情或者怜悯的。 一眼望去,每一名彪悍骑兵的左边护胸镜上面,都刻着一个烈火凝成的鲜红色圆圈,样式古朴而典雅,圆圈的正中央,是一头毛发纯白的肥大兔子,正用一双前肢持着一根黑色的棒状之物,对着下方的臼(念jiu,第四声)状器具做出“下捣”的动作。这一画面,无疑正是毗迩尼帝国传说当中的“玉兔捣药”,一个相当美丽动人的传说。 然而定睛一看,表面上形象可爱呆萌的兔子,却长着一对红色的眼睛,看上去十分的异样,上唇那两颗标志性的大板牙,也变得又长又尖,仿佛两柄尖刀一般,突出到整个嘴巴的外面,其中一个门牙上面,还沾着一滴大大的血珠儿,血族见了,定会觉得无比亲切: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家兔”啊!再看看兔子手中握着的那根“捣药杵”,个头粗细倒还勉强正常,只是下端却平白生出大量的尖刺,转念一想,这哪里是什么“捣药杵”,分明是一根倒着提的狼牙棒,棒头正朝着下方狠狠砸下去!而所谓的“药臼”,不过是一个倒霉的小鬼,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挨捶罢了! 这个从神话故事里头提炼出来,并且升华而成的滴血兔子形象,鲜明而又极具特色,令人过目不忘,正是毗迩尼帝国皇家十二卫骑士团之一,“血兔骑士团”的标志。 话说能穿上这身刻有“血兔捣鬼”徽章的明光铠,乃是帝国无数热血青年的梦想,他们期待着成为骑士团的正式一员,为帝国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众星拱月般护卫着的大纛正前方,一名年约三旬身材魁梧的骑士,正缓缓按辔而行。与左边护胸镜的骑士团徽章相对称,骑士右边的护胸镜上面,铬着两朵金色的“奥斯曼芙丝”,两朵花一朵大一朵小,花开并蒂,花蕊朝外,交相辉映,共同组成了一个耀眼的家徽,高调地诉说着盔甲主人高贵的出身。此人一双剑眉底下,星目时不时掠过路边的丛林,每一处可能藏身的地方,都逃不过他的敏锐目光,从他凝练厚实的气息来看,少说也是十级以上的高阶战兵,战力相当的强悍。 若是强森雷诺在此,定会先是十分郁闷,进而长声叹息。 俗话说“穷文富武”,对于出身较低、囊中羞涩的普通人家子弟,尚可通过苦读经书,搏一个科举晋身的未来;可若是想通过习武走军功晋升的路线,连想都不要想。没有大把大把的金克恩、银可恩打底,别说聘请名师传授高深武艺,即使天赋不错,师父愿意免费教导,都凑不够长身体必不可少的三餐肉食钱,更不要说打熬筋骨、购置全套精良装备所需的高昂费用。 换句话说,拥有世袭爵位的绝大多数功勋贵族,祖上都不是缺钱的主儿,显赫的声名、耀眼的战功、尊崇的爵位,带来这一切亮丽光环的惊人战力,其实都离不开“钱”字的助攻。钱虽俗,却当真必不可少,也正因如此,乱世里头劫道出身的贵族,为数可是相当的多,谁也不用笑话谁。 都知道“人比人,气死人”的道理。和这位最多三十出头,便能拥有高阶战兵实力的“大骑士”相比,出自伯爵之家的强森雷诺,别说和人家比财富、斗爵位之类的所谓身外之物,就连最为自傲的天赋与战力,怕要尽数扔到爪哇国去。 年轻就意味着本钱,青年骑士少说也年轻了十多岁,再让他修炼个十来年,搞不好都能晋级圣阶,轻轻松松碾压了强森雷诺。 打头的百余名先锋骑兵过去,后面便是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络绎不绝,几乎望不到尽头。 每辆马车的两旁,都守护着内外两列身穿明光铠的骑兵,车队的两侧不时还有一小队一小队的游骑巡哨路过,再加上远远散开到大路外面的警戒哨,顿时便将貌似防守薄弱的车队肋部,尽数弥补了起来。想要在直道上成功暗算这支车队,哪怕是十个八个“法典”之流的盗贼团,估计都只有铩羽而归的份。 就在车队的中部,也即是重要人物所在的一辆华丽马车上头,一名宫装丽人,轻轻放下了车窗上的纱帘,沉吟着,闭上了双眼,不再去看那车窗外的景色了。她神色黯然,情绪那叫一个低落。 “怎么啦,泰兰忒。您不舒服吗?” 宫装丽人身旁的一名女子,关切地问道。 作为贴身侍女,她可是宫装丽人的心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紧密关系,自然很是关心对方的健康,心情不好当然也在此列。 “我看哪,应该是近乡情怯了吧?听说离家太久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反应,离家越近就越是心情忐忑,没来由的紧张。” 另一名女子年纪要稍微小一些,抿着嘴笑问道。明明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却偏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宫装丽人眉头微皱,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哀愁丝毫不见稍减。 她其实生得极美,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容貌极为出挑,虽说额头稍嫌宽广了一些,略略减少了几分女子应有的娇俏与温柔,然而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眼眸宛若星辰,白皙娇嫩中自然透出几分桃红的脸庞,不笑也娇媚,端庄的同时又不乏艳丽,正是典型不过的“自带桃花”之相,非常难得。此际她眉头轻蹙,令人见了就觉得怜惜,莫名的心疼起来。 “泰兰忒”并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称号,严格来说,是她宫中内官的职官名称。 毗迩尼帝国实行“九品中正制”,将文武大臣分为九个品级,其中一至三品有正、从之分,从四品开始,每个品级又分为上、下两阶,相当复杂。作为与朝廷“外官”对照的宫中“内官”,帝国皇帝的妻妾等级设置要简单一些,“仅仅”划分为八品,而且不设正从、上下等位阶。在宫廷之中,除了正宫皇后属于“超品”之外,有名分与品级的命妇共有一百二十一名,比古时候“天子七十二命妇”要多出不少。在这些有名分的妻妾里面,“泰兰忒”属于正四品,编制共有九人之多,眼下这位乘坐华丽马车赶路的,正是其中的一位。 如果硬要拿比兹尼斯王国现行的“公、侯、伯、子、男”五级贵族爵位来套的话,“泰兰忒”大概可以等同于伯爵的爵位。 考虑到该国乃是帝国的属国,整体级别要相应减等,宫装丽人又是宗主国皇帝的妻子之一,名分、品级和实际地位虽然不高,在本国内宫算不了什么大人物,在外却代表着帝国皇帝的尊严,尤其是回家省亲的当儿,绝不可等闲视之。 关于这一点,从她随行护卫的士兵,竟是清一色的“血兔骑士团”精锐骑兵便能得出。 “泰兰忒深受陛下的宠爱。哪怕短暂离开一会,也无碍陛下对您的关爱和感情。这回的省亲,可是陛下主动开的口,可见对您的恩宠,不减往日。” 年长一些的侍女劝慰道。 “就是就是。常言道:‘小别胜新婚’,说不定一等泰兰忒回到后宫,陛下早就望眼欲穿,迫不及待地召见您呢。” 年纪稍小一点的侍女可爱地翘了翘鼻子,说笑道。 宫装丽人当然明白两人是故意安慰自己,她笑着伸手刮了刮小侍女的鼻子,取笑道:“你这小妮子,懂什么叫做‘新婚’么?我倒不是担心失宠的问题。而是而是担心陛下的身体。” “嘻嘻,陛下的身体有什么好担心的?别忘了,陛下年轻的时候,可是数得着的大骑士、超一流的统帅,指挥千军万马征战沙场,所向披靡。眼下才五十出头,用不着多虑。” “梅尔说得对。陛下春秋鼎盛,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泰兰忒无需多虑。子嗣这一方面,自有水到渠成的一日。” 比起小侍女梅尔,年长的侍女显然认为自己猜到了女主人忧心忡忡的真实原因。 没有给皇帝诞下子女,尤其是最为重要、最能体现后宫自身价值的男性继承人,对于每一位需要争宠和固宠的后宫命妇来说,一样的压力山大,生育的念头,简直成了这些困囿于深宫大内的漂亮女子,笼罩于头顶的乌云,又密又厚,沉重无比,压得她们连气都喘不过来。 “唉。怕的就是这个。自从皇后娘娘仙逝,陛下仗着身强力壮,是旦旦而伐,一点节制都没有。长此以往,怎么得了?” 宫装丽人幽幽一叹。说到这一点,以往几乎每月都能被皇帝宠幸的她,现在往往几个月都见不到对方一面,哪怕某个夜晚有幸得蒙召见,皇帝的身体状况和具体表现如何,她当然深有体会,也最有发言权。 在某个需要依靠“真本事”,或者说“动真格”的领域,怎么装,都骗不了枕边人的。 不行就是不行。 她左右看了两名心腹一眼,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放低了声音,凑近前说道:“焘儿你们听着。我是怕,万一陛下再这么继续胡闹下去,很快便有不忍说之事发生。” “啊?那可怎么办?” 小侍女梅尔吓得差点失声惊叫起来,幸亏总算反应够快,一把捂住了自个儿的小嘴巴,才没惊动马车外面的护卫骑兵。 “是啊,怎么亏空的这么厉害?这才多长时间哪?” 年长的侍女焘儿也是面露惊恐神色,惶惶然反问一句道。 后宫佳丽三千人,每一名佳丽的命运,堪称牢牢的捆绑在宫中唯一一个男人的身上,一朝这位“万岁”两眼一闭,变成了“大行皇帝”,她们便要面临不测的局面,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怎样。别说年长的焘儿,即便是小侍女梅尔,都绝非寻常意义上的“傻白甜”,真正毫无心机的单纯女子,不是早早就被杖毙庭下,就是莫名其妙遭了毒手,很难活到今天。 “问题是明知道身体透支的厉害,陛下非但不及时将养、调理身体,反而相信了那些妖人法师的谗言,整日服用大补一类的壮阳药。这虎狼药又岂是什么好东西?外头看着红光满面,实则内囊一早就耗尽了。眼下,无非是强行依靠药物维持而已。” 宫装丽人终于忍不住,两只素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清楚地表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屁股指挥脑袋,乃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她这会子埋怨自家男人纵情声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看似义正辞严,可是当日轮到她侍寝的时候,可是马上就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皇帝陛下金枪不倒,大战三百个回合直至天明才好。个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妻妾都存着这般一致的念头,皇帝陛下自是被榨干了不可。让老男人在她身边好好睡上一个夜晚,恢复恢复元气再说?想都别想!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别的骚蹄子?深明大义什么的,不存在的,永远不存在的。勾心斗角,才是帝王后宫的真实写照,表面上的言笑晏晏,亲如姐妹,不过是假象。 只见她长长叹了口气,道:“背地里刺过来的刀剑,才最要命。一旦到了那一天,我们姐妹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说完,宫装丽人伸出双手,分别握住两名贴身侍女的手掌,略带煞白的俏脸,满是坚毅的神情。 “我们一定要活下去!”焘儿空着的那只手也放了上来,一并握住了女主人的素手,用力地摇了摇,点点头回答道。 “是的!我们一起活下去!”梅尔稍显稚嫩的小脸蛋,一样充满了决心,重重地点下头去。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账算新旧 第二百零一章 账算新旧 当莱德侯爵夫人的车队,迤逦来到本尼菲特城的时候,酝酿自灰白建筑群中的腥风血雨,已然暂时告一段落。 十几天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看上位者如何掌控了。在有意避免引起帝国误会的前提下,负责实施的各大派系秉承“快刀斩乱麻”的宗旨,飞快勾兑好了各自的利益分配问题,桌下交易完成的当夜,杀戮便已全面铺开。具体操刀的官员均是经验丰富、手段老到狠辣之辈,无论是动手的时间,配合的力度,亦或者是打击的范围与规模,控制得那叫一个恰到好处。精准打击充分体现出深厚的操盘功力,血腥无情的抄家旋风即便刮过全城,也没有引发“骤兴大狱”的坊间议论。 断头台一连热闹了九天,整个行刑的过程,反倒变成了吃瓜群众津津乐道的一幕幕人间大戏。真实的杀戮,可比戏台上面的表演要好看得多,有意思得多。 说实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看到那么多以往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夫人们哭丧着脸,跪在铡刀下头痛哭流涕,大小便失禁甚至晕厥过去,那么多一贯鲜衣怒马、目无余子的少爷们死命挣扎求饶,却依旧与父母一道被无情砍下脑袋的场景,绝对是百年一遇的“盛况”。有幸目睹这一切的贫苦老百姓,围得断头台水泄不通,不停高声叫好,随着呐喊乃至癫狂般的起哄声从喉头发出,积攒在心头多年的怒火,多多少少也顺着一声一声的嘶吼,一颗一颗血淋淋的首级被悬挂示众,得到了些许发泄。 虽然热闹过后,日子该怎样还怎样,比方说苦苦寻觅栖身之所的流浪汉,饿着肚子苦熬漫漫长夜的现状不但没有改善,反而因年关的到来,为了躲避租税的破产者越来越多,争夺救济面包的“同行”持续增多,日子变得越发艰难起来。 至于高坐在附近茶楼、酒馆雅座,观赏政敌满门抄斩的大小贵族老爷,除了亲眼看着死敌被砍头、枭首而露出的标志性胜利笑容之外,早早就政敌被送入妓院的年轻妻妾、女儿的某项次序问题,私下里达成了广泛的共识。只待眼前的重要节目告一段落,便要付诸行动了。 俗话虽有云:“人死账消”,可那都是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的,恩怨分明的官场可不吃这一套。别看政敌都已付出了死亡的代价,生前的种种恩怨,似乎并未通过鲜血洗刷干净,一了百了更是无从说起。要知道“世交”与“世仇”,一字之差,却往往代表着不死不休,没听过“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么?因此死了还必须继续追责,直到挫骨扬灰。这阖府男丁虽说掉了脑袋,可人家那群美貌娘们还活着呀,怎么可以拿她们不当回事呢? 身为多年的同僚,当然要“关心”和“照顾”未亡人们的日常生活才行,万万不可让人家独守空房,孤枕难眠才是。 党争的残酷性就在于此,一旦输了,就真的是输了,从财产到生命,从荣誉到尊严,连同贵族看重的世家传承一道,通通输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了。 “唔”伴随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晨曦翘了翘可爱的鼻子,眉头皱得老高。 空气中挥之不去的那股臭味,给少女带来相当不小的困扰,夹杂着血腥、腐臭、汗液以及其它乱七八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各类气味,混合在一起,就变成了萦绕在她鼻尖的难闻气味,浓郁而又持久,怎么甩都甩不掉。 大街的一侧,一个专卖香料的店铺门口,摆着一口大锅,热腾腾的锅里头汤汁翻翻滚滚,一水的牛杂,水汽缭绕,浓烈的食物香气顺着青烟,飘散到过路客商与行人鼻腔的同时,自然也随风荡入店铺里头。牛杂摊档的那位妇人,正吆喝着舀了满满一碗牛杂,递给面前的络腮大汉。 真不知香料铺子的掌柜,如何按捺得下性子,天天端坐在柜台之后,面对充满牛杂与柴火烟熏气味的喧宾夺主,挤出笑脸招徕顾客?前来采买香料的女子,又如何忍受得了中意的货品,燃烧时不但散发着本身应有的香气,还额外赠送大量的新鲜牛杂气息?夜间熏香之时,会不会觉得肚子饿想要吃宵夜,叫上一碗香喷喷的牛杂外卖? 就在憋屈的香料铺右边,再过两间铺面,便是一个出售珠宝的店铺。店面装饰相对华丽,站在门口的咨客少女,看上去也颇为整洁可人,无奈大方得体的举止与言谈,根本抵挡不住旁边贩卖衣服的大婶粗豪的嗓门: “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来!全城最低价了喂!最后一天,最后一天啦啊,错过就没有了嘞!” 豪迈的发着本尼菲特城最为实惠的宣言,大婶手里扬着一件一眼就看穿劣质的外套,痴肥般的油光大脸洋洋得意,身后的铺面张贴着一张大字,“到期清货,全场三折”,纸张分明已经发黄,上头的字样极其的淡。 要不是晨曦的眼神一向很好,都差点看不出上面竟然还写着字,内容就更加不用说了。面对这张经历了不知几个寒暑的“到期”广告,少女有了一点明悟,说不定她和诺尔默哥哥完成历练,回程还能看到这张广告,还能看到这位神态自若,将旁边小姑娘声音完全压制住的胖妇人。 而在大街的另外一侧,首先吸引少女目光的,是一间正在屠宰牛羊的肉店。大块原木做成的砧板上头血迹斑斑,发黑的色泽表明,砧板不知道已有多久没有清洗,一块块切好的牛羊肉上方,飞舞着一群又一群的苍蝇,让人看了就觉得难受。无奈胸毛十分茂盛的屠夫,却一脸的不在乎,只管专注在切肉的“正经事业”上头。只见他抬手一剁,寒光闪处,厚厚的整块牛背便已破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再是一剁,口子便已飞快顺势延伸,三两下手势,便将牛背分成了两半。刀工那叫一个娴熟。 “嗡嗡”直吵的苍蝇群,不但屠夫蛮不在乎,就连前来买肉的顾客,似乎也没什么厌恶的模样,对于苍蝇抢先“品尝”肉类之举,就权当替他们“质检”一般,视若无睹,连驱赶的兴趣都欠奉。事实上,他们的目光通常只放在秤的上面。 在升斗小民的心目中,缺斤少两比卫生状况更加令人愤怒。 除了屠宰店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味,街道的暗处、拐角,同样隐隐散发着一丝一丝的血腥气味,虽然极其微弱,却根本瞒不住晨曦的鼻子,少女很容易就辨认出,这类地方的鲜血来自人的身体,无论是血迹的色泽,亦或者是血气的味道,都与牛羊之类的牲畜完全不同。 显而易见,所谓的王国都城,也是藏污纳垢的场所,白天的热闹与光亮,掩盖不了夜里的肮脏与罪恶勾当。 至于小巷口四处可见的垃圾堆、杂物堆,时常能看到流浪的猫狗在出没,脏兮兮的毛发、动不动或低声嘶吼,或张牙舞爪的恐吓动作与表情,无不诉说着求生不易的冰冷现实。 再加上地面时常可见的牛羊粪便,与明显颇有一段时间未曾洗漱、也久未浆洗衣裳的许多行人一起,不断给喧闹的大街增添着臭气,空气略显浑浊不说,还形成了常人无法忍受的味觉攻击。尤其是外来者。 这对于嗅觉极为敏锐的少女来说,简直就是遭罪。她无需刻意做些什么,只需轻轻一嗅,便能从中分辨出几十种完全不同、本不应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的气味来,不由得撅起小嘴发出控诉:“好歹也是个王国首府,怎么差到了这副模样?又乱又脏又臭!城卫军和各大衙门是做什么的,光吃饭不干活么?” 凯文本来落后晨曦一个马位,听了便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很不好意思。他可是正宗的本地人,情知少女说的乃是事实,只好悄然夹紧马背,略微放慢了速度,省得听多了批评,反驳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生活气息浓厚,不好么?” 车厢里传出诺尔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听他说话中气十足,伤势自是恢复得很不错。 可惜晨曦一点也不认同,她立马撇了撇嘴,反驳道:“就这还叫生活‘气息’?我看哪,都快变成生活‘窒息’了!” 两人拌嘴的工夫,抓紧机会暗中脱身的凯文摇了摇头,苦着脸,偏过头正准备和阿伦说些什么,就看到同伴看似放松的脸上,那双闪着凝重之意的眼睛也望向了自己。 “怎么了?”凯文警觉地问道。经验老道的他,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身体却悄悄绷紧了一些,处于可随时转换至战斗的状态,典型的内紧外松。 “有人跟着我们车队。人数很不少,举止很干练,不是一般的蟊贼。”阿伦同样微笑着回答,内容一如既往的简洁清晰。 魁梧的佣兵团长,于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与他黝黑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衬托得笑容无比真挚,他问道:“能看出来路么?” 阿伦也报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我确认过了,前后左右都有,虽然都是些生面孔,但从神态和气质来看,显然是白道面上的人。” 所谓白道面上的人,也即是官府一方,有治安公务差遣在身的人员,例如执法者、城卫军和暗探之流。凯文的双眸顿时一凝,表情却与凝重截然相反,仿佛听到同伴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那样,干脆裂开大嘴笑了起来,道:“哈哈哈哈。他们来做什么?难道某些人还不死心,竟然追杀到了王都这儿,而且连暴露身份都顾不上?” “确实令人费解。若不是我多次观察,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于胆大包天到于王都公然截杀侯爵家眷的行径,神射手副团长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一般来说,再如何深仇大恨,官宦之家行事总是要有所顾忌的,规矩就是规矩,底线就是底线,容不得随意践踏。路上下手倒还罢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杀害政敌妇孺的做法,无疑是对王朝法律与王室尊严的双重挑衅,性质之恶劣与严重,可直接视同叛乱造反。还有没有将伟大的国王陛下放在眼里了?再说了,罪行一旦查实,国王陛下饶不了不说,就连原本保持中立的其他政治势力,都会一边倒的站到受害者的一边。这谁家还没几个外出的老人、妇女和孩子?有本事明着来,矛盾激化就知道暗地里冲着人家家小下毒手,算哪门子的本事? 然而雇佣两支盗贼团执行同一个标的的做法,说明背后的黑手早已恨到了极点,很可能不管不顾,宁可冒着同归于尽的风险,也非要令莱德侯爵夫人一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不可。 这可就很麻烦了。 想要在闹市里头,守护住“一字长蛇”排开的车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交换了一个眼神,佣兵团长沉吟着,目光闪烁,脑袋瓜子迅速进入了制定计划、否决、然后再调整、然后再否决的状态,锃亮的脑门逐渐渗出一滴又一滴的热汗来。他最终拍马上前,悄声和晨曦通报了几句。 少女双眼顿时一亮:“在哪儿?” 得益于凯文的预先提醒,少女强忍着扭头直奔正角儿的冲动,努力装出偏远山区小姑娘初次进城的好奇模样,盯着大街两侧的商铺一阵好瞧,一脸的呆萌可爱,隐蔽性直奔“老姜”级别。 果然,后头三个,看上去一副无所事事的浪荡样子,肢体语言和表情也很放松,盯梢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一眼扫去,似乎没什么破绽。 可惜他们身上的外套干净了些,和脏兮兮的“正规”流氓差距蛮大,加上时不时打量一下车队的护卫,口中还念念有词,分明是在计算佣兵的数量、评估战力什么的。 你说你丫的身为流氓,不专注于调戏良家妇女的光荣、传统和正经事业,跟在佣兵车队旁边碎碎念做什么,没事找抽么? 右边共有两组,其中一组由男女各一人组成,两人手挽手,神态自若,仿佛是一对出来逛街的夫妇,手上还提着刚刚购买的商品。从亲昵的自然程度来看,很可能现实生活之中,人家确实就是一对夫妻,如假包换。 问题是,打扮朴素的两人,家境应该不算太过富裕吧?妇人手里头的纸包撞来撞去,都被附近路过的行人不小心撞了好几回,也不见她拎起来看看有没有撞坏,或者是稍微改变一下拿的动作,好避免碰坏了东西。真是个败家娘们! 另外的一组,是三个勾肩搭背、看似灌了一肚子酒、脚步漂浮的酒鬼,大声胡乱嚷嚷着不说,偶尔还调戏一下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发出一阵阵不怀好意的笑声,标准而常见的地痞无赖。欺骗性比前面的夫妻还要高。 无奈少女酒鬼见得多了,醉成这模样,走路上身四下乱晃,脚下拌蒜,跟横行的螃蟹似的,偏偏最后还能走成一条基本的直线,没有跟丢车队的酒鬼,还是头一回见识到,真是稀罕。一个这样还能勉强说是稀罕,三个都这般,无疑不是酒鬼,而是分明有鬼了。 再说了,这会子辰时刚过一半,哪家酒肆这么早开门营业?你说他们是宿醉?仨酒鬼喝了足足一个晚上,一肚子的马尿,别说自行回家,能把他们从地板上拽起来都算是奇迹。 什么叫做烂醉如泥,知道么? 漫不经心的扫了眼三团敬业的“烂泥”,少女微微一笑。 细节决定成败,有了姑母这位名师指导,在红尘生活中稍加历练,以往不容易发现的不合理之处,眼下就变得十分扎眼了。 至于左边前方手按腰刀,正一脸严肃走近前来的两名城卫军,晨曦给了个鄙视的眼神,直接给两人贴上“菜鸟”的标签。难道两人的师父没告诫他们,监视的时候,不要总是盯着目标当中,看着武力值就高的那一些人么?身为欺软怕硬、好色胆怯的城卫军,遇上世袭侯爵府的豪华车队,怎么可能胆肥到直视对方的中阶战兵?偷偷打量几眼娇俏的婢女、成熟的佣妇才是正经! “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小姑奶奶正准备找他们算总账呢!既然他们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算好了!” 晨曦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白皙的小手已然握紧拳头,左左右右扭动了几下,开始进入摩拳擦掌的热身状态,虽说她嘴角带笑,杀气经已悄然浮现于俏脸之上,连带着说话也凌厉起来,巴不得立即大干一场。 “不用担心。从对方前面的布局来看,显然是心思缜密之辈,断不至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普利坦德法师醇厚的男中音,自马车里头及时响起,制止了即将暴走的晨曦,“将军!” “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便听到老管家得意地笑道:“嘿嘿,似乎死棋了哟。” 隔着车厢,都能从老管家的笑声猜得到,他此刻的表情,估计和偷到鸡吃的黄鼠狼没什么两样,笑眯眯的,胡子还一个劲儿的翘着上下抖动,很是奸猾。 凯文先前一脑门急出来的热汗,霎时间变成了一脑门的黑线,差点就一个倒栽葱摔下马。 我勒个去! 他们哥几个这边在头疼、担忧安全方面的重大问题,那边少女的心思则全放在一网打尽幕后敌人上面,一守一攻,虽说解决问题的方向很有些南辕北辙,好歹出发点是一致的。然而车厢之中的一老一少,明明知道危险就在眼前,竟然有暇继续下象棋。 这心得多大啊!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似曾相识 第二百零二章 似曾相识 “‘似乎’两个字,直接拿掉好了。这分明是死棋了嘛,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 诺尔默提起被将死的“帅”字棋子,边放至棋盘之外示意“死棋”,边很爽快地认输道:“大叔的棋艺明显见涨了。我说大叔,之前你唯一输掉的那一局,该不是有意让我的吧?” 迎着少年审慎的目光,老管家打了个哈哈,笑着堵住了漏洞,道:“怎么可能?我不过是趁着少爷久躺不动、脑筋不怎么灵光的当儿,多次偷袭成功罢了。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啊。” “等少爷恢复晨练,气血运转回归正常,估计我就没那么容易赢了。嗯,少说也要多输两三把。” 他冲着诺尔默挑了挑眉,然后低头开始收拾棋子,同时没忘了暗中提醒自己一句,这两天再接着下棋的话,千万记得在中途多输一两局,别像今天早上这样,开头第一局输了之后便连赢七盘。 横扫千军、风卷残云,爽是够爽了,演技委实有点糟糕。这不,引起了少年的怀疑。 “我不信。”果然,少年直截了当的表示,他可是不那么好骗的。 自打苏醒过来,诺尔默就察觉自身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倒不是说他死里逃生以后,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从阳光亲和的淳朴少年,骤变成嗜血残忍的腹黑青年;又或是个人实力突飞猛进,硬生生拔高了十级八级,从此开挂了那般大杀四方。须知那通常是不入流的骑士小说才有的情节,作为本书自带“肉盾”设定的男主角,挨揍才是常态,也就注定了诺尔默不可能享有这样的待遇。 众所周知,个人的实力分为“软”“硬”两种。一拳击出,开碑裂石,靠的是硬桥硬马的纯粹躯体力量,这自然是“硬实力”的一方面;力道虽然不足,但依靠高深的功法和击打技巧,只要集中全身的力量,击中石头的某个薄弱部位,照样能够碎开大石,这时候“软实力”所起的作用,可就要大得多了。 诺尔默感受到的所谓变化,其实更多来自他的内在感悟,也即是“软实力”的其中一部分。 也不知道是现实当中遭受四级光系魔法“光明神之宽恕”的近距离轰炸,大量光系元素侵入体内肆虐,扛住了致命攻击的洗涤经历,反而有助于他更好的理解和领悟光明一系的法术,从而间接提升了他的战斗技巧;亦或者是深度昏迷之时,于梦境中饱受十二翼战斗天使“让娜”的花式暴打,实力竟然通过虚幻世界的锤炼意外得到升华。少年的自信心、见识、胆略乃至最为宝贵的随机应变能力,都有了质的改变。 这一切,最终形成了气质上的整体蜕变,人淡定从容了一些不说,竟然还隐隐窥得一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高深境界。 开玩笑,能够与大天使过招,在她的追杀底下苟延残喘了那么久,期间不时还想方设法发起反击,不管反击是否凑效,都算得上是难能可贵。换成其他人,哪怕是凯文团长、神射手阿伦、山地矮人巴特尔以及牧师“白鹤”组成的战斗小组,绝对是瞬间团灭的悲剧。 虚实结合,软硬兼备,精神世界与躯体力量完美融合,才是一名战兵的真实战力。 虽说此刻的少年,个人力量依然没有完全突破六级战兵的范畴,然而若论起内在的判断力、反应速度、选择的合理性、战斗技巧的运用,还有一流高手最为看重的心性和悟性之类的“软”实力,早已远远超出了普通意义上的中阶战兵,直逼高阶战兵的门槛,所欠的只剩人们常说的临门一脚。无奈受躯体力量与境界等等“短板”的限制,高超的战斗技能改变不了整体级别上面的不足,想要彻底发挥出“虚”一方面的优势,很多时候也就无从说起。 以诺尔默目前的战力,越级挑战七到八级的中阶战兵,问题不大,赢面还很不小,即使拿不下对手,全身而退也没什么困难。可要让他直面高阶战兵,甚至是圣阶之类的恐怖存在,问题就严重了。 打个比方的话,就正如一头恢复本来面目的巨龙,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少年挥剑去砍,估计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剑刃都磕崩了,也别想动的了几片龙鳞。然而轮到巨龙出招,只需伸出爪子轻轻一拍,就能把诺尔默给拍到地底下去,如同拍死一只苍蝇那般,轻松而又简单。 用“眼高手低”来形容当下的诺尔默,虽说是戏谑的成分居多,倒是与实情相当的吻合。 想当日,恢复了几分神智的诺尔默斟酌着字眼,将梦境之中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管家和少女,当然有些细节描述得很不到位。倒不是少年有意隐瞒些什么,而是梦境经历的种种过于匪夷所思不说,关键在于许多情节超出了他此刻的见识和理解。试问连高阶战兵都不是的他,又怎么可能说得清楚,以包括水陆空在内的诸般手段逃避大天使的追杀,以圣阶以上才能拥有的飞翔技能越过大河,以肉身硬扛天雷轰顶的各种“玄妙”滋味与感受呢? 苍白匮乏的语言,委实难以描绘少年所经历的生死考验。 虽然是在“梦境”里头。 听到最后,大天使一掌“击杀”了身躯焦透的诺尔默,连他脸上滴落的泪珠都被炽热的光芒所蒸干,普利坦德先是一脸的古怪,夸张地张大嘴巴,眨巴眨巴着双眼,进而哑然失笑,直接用“天授”二字给少年的“奇妙之旅”画上了句号,也将少年的各种疑问都给憋回了肚子里头。 废话!你小子都说了是做梦,我老人家又能如何解释?你行的话,你来! 当然了,回过身去点燃烟枪的老管家,悄悄给晨曦递了个眼色,而一向调皮的少女,也默契地抿着嘴微笑,没有唯恐天下不乱地大肆声张。两人反常的一幕,并未引起诺尔默的注意。 少年的头,可是仍然有些晕眩,阵阵刺痛更是如影随形,令他很是不适呢。 “闹市里面,袭击虽然容易得手,然而过多的屋舍与人群,一样不利于全歼目标。” 普利坦德解释道。 “是了!”晨曦双眼一亮,接腔道:“双方都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想要侯爵夫人和她所有嫡系血脉的性命,又怎会允许有漏网之鱼?这大白天的,又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想要做到这一点还真不容易。” “再说了,人都回到王都了,在府里头下手,怕是还要容易一些。比如下毒啦,脑后敲闷棍啦,‘帮助’目标自杀身亡啦什么的。”少女双手一拍,笑意吟吟,兴致盎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正是此理。”老管家先是表态认同,接着又反问道:“不过这么一来,似乎很容易引起当事人的怀疑,以及招惹外人的揣测哦。又该如何处理呢?” 少女微微一哂,应声接道:“这有什么难的?无非多点耐心,多花些时间罢了。酒喝多了,容易失足摔死;东西吃多了,又不运动,难免消化不好积食导致便秘,用泻药帮助排便,没想到药量过多一不小心就拉死了;出去泡妞泡多了,争风吃醋之类的情感纠纷自然也多,被情敌一刀捅死也很正常。” “那倒是。经常走夜路,难免遇到鬼。” 老管家点点头,继续发问:“男性确实相对好办。可女性继承人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个个都是拉肚子,活活拉到死吧?” “女的其实也不难收拾。我看他家都是些千金小姐,不事生产,娇怯怯的,稍遇风寒便要病倒。相信老牌贵族之家,有的是让人一病不起的‘良方’吧?三两年工夫,也就一一办掉了。” “至于最麻烦的所谓大房,其实反而最好对付,根本无需出手。这自家生养的继承人,眼瞅着一个一个接连死在眼前,哪怕明知道有鬼,偏偏就是没能耐解决,常人谁都承受不了这种煎熬和打击。心急如焚,外加惊惧焦煎,人活在这般恐怖的环境里头,没两年就挂掉,很正常啊!” “这不都解决掉了?关键是要有耐心,别让大房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听说娘家也是有点分量的来头。” 晨曦总结道。 “嗯,说得好。这么一来,确实一个都跑不掉。” 伴随着普利坦德用浑厚的男中音做出定论,诺尔默自失般的笑着,摇摇头,将棋盒的盖子给盖好。 老牌贵族家庭内部的争斗,残酷性远远超出了少年此前的想象,下手之狠,心肠之歹毒,比起所谓的世仇来,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射自内部的暗箭,向来瞄准的是毫无防备的后心,往往一射一个准,提防也没有用。 凯文的额头已然布满冷汗,他瞧了瞧身旁的阿伦,果然在同伴的脸上看到一模一样的表情,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放慢了坐骑的速度。 这样好歹能离晨曦稍微远一些吧? 惹谁都好,千万别惹眼前娇俏无比的少女,更不要惹马车里头一脸慈祥的老头。否则的话,就等着和少女刚刚所说的那样,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喝酒会醉死,吃饭会噎死,下楼会摔死,在家会病死,出门会横死。 那么,连房门都不出总行了吧? 那更不行。长时间封闭底下,心情抑郁是必然的,人最终会上吊“自尽”而死 完成了关于尊贵的莱德侯爵夫人,以及她同样尊贵的子女们怎个死法之讨论,晨曦又看到不远处的一根屋檐下方,两名倚在柱子边上,冒充闲汉聊天的男子。两人的嘴皮子虽然在努力地动着,认真表演“扯淡”的一幕,双眼也不时到处乱瞅,貌似与车队没什么相干,无奈与跟随车队一路前行的那对夫妇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其中一名闲汉的眉头习惯性的挑了挑,暴露了自个儿的行踪。 哎,我说,接口的暗号用的不要太过娴熟,不然会弄巧成拙的哦。 晨曦忍不住请教道:“大叔,外头这些家伙怎么办?着实有些碍眼哦。”说着,少女的眼皮子跳了一下。虽然很清楚以这些人的低微战力,根本不可能威胁到自己,不过总觉得被这么多只大号的“苍蝇”围着,“嗡嗡”乱响,很有些不爽就是了,一巴掌拍过去的冲动仍是有的。 “噢,那些盯梢的?无需理会,就当是免费的护卫好了。体谅一下嘛,人家也要吃饭的。”普利坦德开解道。 “哦,好吧。” 随着车队慢吞吞的继续前进,又过了足足两刻钟,跋涉超过千里的侯爵府一行,终于到达了此次护送之旅的目的地。 理论上,麻烦该告一段落了。 看着牌坊后头,一座颇为气派、半新不旧的府邸,晨曦难得点点头,表示赞许道:“这还差不多,总算有几分老牌贵族应有的模样嘛。” 比起唯恐外人不知道自个儿新晋贵族、高人一等的暴发户,莱德侯爵作为传承十代以上的真正老牌贵族,深深懂得“低调”二字的重要性。风吹日晒外加雨淋,乳白色的府邸外墙略显斑驳,个别地方还有墙漆脱落的迹象,但总体上清理得干干净净,绿色的檐片下方,并未出现绿色的苔藓之类的东西或者痕迹,也没有一条一条明显的竖向水渍。这说明府邸的日常维护颇为到位,至少相关款项的贪污程度不那么的过分。 造型典雅的牌坊上头,雕刻着“深谋远虑”四个大字,字迹古朴,年代久远。从莱德侯爵“世袭”这一显赫的出身来看,很可能是比兹尼斯王国建立之初,由人戏称“刺猬国初代目”的国王哥特陛下(殿下)所敕造、赐予的荣耀,光这一点,便能充分体现出老牌贵族的底蕴。 座落于大街一侧的府邸正门,气势逼人,整座建筑正面宽达数十米,花岗岩打造的圆柱形廊柱古朴大方,简洁中尽显力量之美,竟是采用了相对少见的“格利斯”建筑样式。放在满城刺猬般朝着高空发展的“哥特”式建筑风格里面,尤其的难能可贵,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舒服;深红色的府门足有五米高,位于门户正中、横跨两片门扇的紫罗兰家徽,向外盛放着湛蓝色的花瓣,美丽又妖娆。标志着以“忠贞爱情”为家风的莱德一脉嫡传后人,品格如同蓝天一般的诚实正直,对待爱情忠贞不二。 在奠定家族辉煌的初代侯爵大人想来,能矢志不渝地对待爱情的后辈子孙,对待他们宣誓效忠的国王陛下,定然也是一样的忠诚不二。这等家族,传承千载,家声不堕自当不在话下。 少女不由得抿嘴一笑,侧着小脑袋对车厢说道:“哥哥,跟你说个笑话啊。侯爵府的紫罗兰家徽,原来是深蓝色的。嘻嘻。” 诺尔默闻声挑起窗帘,看了看不远处的侯爵府,很快便从雕刻着远古神话的山形屋顶下方,找到了那朵尺寸巨大外形优美的蓝色紫罗兰,喟叹道:“任他祖先何等的深谋远虑,也敌不过后辈的肆意妄为。不知府里头的莱德侯爵大人,日后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这可说不准。万一人家祖宗知道了实情,还要骂他昔日优柔寡断,才造成了今天尾大不掉的尴尬局面呢?”普利坦德故意抬杠道。 “怎么回事?人呢?”不等诺尔默和晨曦回答,一把略微尖利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高八度声调气势汹汹,打断了三人讨论的同时,很好地表现出狗腿子替女主人愤怒的应有觉悟:“没有提前打开正门也就罢了,明知道夫人今天回来,竟然连个看门的都没有,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会老子要亲手打断他们的狗腿!来人哪,去叫门!” “是!” 两名随行的护卫连忙跑上前,用门环拍打着大门,直拍得“哐哐”响,边拍还边呼喝道:“里面有人没有?夫人回来了!还不快快开门!” 这时候的莱德侯爵夫人,已由两名侍女搀扶,下了马车,正黑着脸死死瞪着府门,双手握拳,握的紧紧的,骨节都隐隐有些发白,积攒酝酿着发飙所需的情绪。 尊严要靠自己争取,这句话不假。实在不行的话,通过踩低别人,尤其是家里面的下人,也是可以的。 回到了自个儿的地盘,竟然还有人这么不知好歹?真当本夫人是吃素的不成?自打被“母螳螂”麦迪娜当众剥光了衣裳,她就告诫自己要低调忍耐,终日躲在马车里头不愿露面,免得让下贱的佣兵们想起她光着身子的香艳一幕,太过丢人。好不容易躲了这一路,也忍了这一路,不料到家了反而要遭受无礼的对待,羞愤难当的感觉再一次彻底压制住侯爵夫人本就堪忧的智商,她丰腴的身子开始颤抖,心头那股邪火,再也按捺不住了。 恰如方才管事所叫嚷的那样,非将失职的下人给打折了两腿,以正家规不可! 深红色的大门,终于一声轰响,打开了。 而在这同一瞬间,原本笑嘻嘻的普利坦德、晨曦和诺尔默三人,皆已收起脸上的笑容,分别朝着大街的前后两端和府门望去。 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为数相当不少的马蹄声,“锵锵锵”的金属摩擦声,从上述几个方向传了过来,除了没有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以外,一切都和不久前的一幕很相似。 当然了,整体架势还要犹有过之。这一点,从地面传出的震动便能判断得出。 莫非此地乃是王都的缘故? 负责叫门的两名护卫,已然面带惶恐,慌乱地倒退着回到了马车的前方,他们嘴唇哆嗦着望向自家的主母,手臂指向大门的方向,方才敲门时的嚣张气焰,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在众人的注视底下,从莱德侯爵府的正门之中,源源不断地走出一排排士兵,步伐整齐,盔明甲亮,里面是一身齐整的链甲,外罩一件齐膝的浅蓝色斜肩长袍,盔顶不设盔缨,顶端的尖刺寒光闪烁,结合士兵们冷冽的目光,彪悍的气息,孔武有力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精英兵团。 而在车队的前方,同样出现了大队大队的士兵。前排刀盾手,后排枪兵,再后面是弓箭手,身上背负的长弓,清晰可见。这些士兵除了身上的皮甲价格低廉、防御力较低以外,举止也是矫健有力,可不是寻常的城卫军杂兵可比。 至于车队的后方,已经明显有些骚动。原因很简单,在最后一辆马车驶入这条大街之后不久,便有大批身穿鳞甲的士兵,手执刀枪,排着整齐的队形现出身影,一副替车队“押阵”的模样。 可惜不安好心就是了。 短短的几息之前,还摆出趾高气扬主母做派的莱德侯爵夫人,已然脸色发白,看着犹自从自家大门中涌出来的链甲士兵,近乎呻吟般地说道:“‘王家近卫军’?这怎么可能?” “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诺尔默倚在靠垫上,无奈地闭上了双眼,点评道。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问题严重 第二百零三章 问题严重 是的,团团围住,三面夹击,大队有备而来的敌人。熟悉的场面,熟悉的态势,隆重登场的依旧包括城卫军之类的当朝暴力执法机构,甚至还加入了更为强悍的正规军团。这自然勾起了少年的记忆。不久之前,发生在曼尼福斯特城的猎杀陷阱,连同末日山谷的午夜杀戮一道,给了初出茅庐的他一个相当不好的印象。 出门都讲究“开门红”,问题不是这么个“红”法,血流满地,对于出门志在历练的他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所谓的尸山血海从中过,那不叫历练,而叫做炼狱。谁吃饱了撑着,才一上手就直接打开炼狱的难度,反正诺尔默觉得自己没这种毛病。 “凯文团长,让大家伙儿别乱动。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普利坦德及时提醒佣兵团长道。 “明白!”魁梧的黑大个连忙朝着左右伸手,迅速做出“稍安勿躁”的动作。 借着下指令的当儿,凯文瞧得分明,跟随车队而来的各路盯梢探子,此刻已迅速汇合在一起。 三名“宿醉”的酒鬼,早已连同那对“购物”的夫妇一道,加入到“聊天”的两名闲汉行列。只见他们天也不聊了,酒也醒了,手头握着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兵刃,什么匕首、短刀、钢刺,一水的短兵器,显然都是短打的好手。 扮演妻子的那位,一把扯开纸包,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东西:一根外表漆黑的绳索,长长的索身盘成了好几圈,绳索一端是个尖利的圆锥,另一端是个拳头大小的钢环。赫然是既能攻击,又能拿人的独门兵器。索状兵器一入手,妇人脸上原有的一丝质朴与温柔,瞬间变成了冷漠与淡然,眼眸更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傲劲儿。 至于她那憨厚的丈夫,业已飞快地戴好了两个黑黝黝的金属指套,指套又宽又厚,随时可以施展近身搏击的功夫。腰杆子稍稍这么一挺,略显木讷的表情一经收起,此人就露出了精干强悍的本来面目。 不愧是一对善于伪装的捕快老手、夫妻档。 看到自家老大动作的阿伦、“白鹤”以及巴特尔,也先后向着附近的同伴挥手示意,约束车队前后各部佣兵不要轻举妄动。饶是见惯了险恶场面,混乱依然不可避免地持续了一小会,骚动才慢慢平息了下来。 硬杠大批装备精良兵种齐全的士兵,即使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佣兵看来,也和自杀无异,哪怕是再彪悍和桀骜的佣兵,也下意识朝着同伴或者马车靠拢,握紧手头盾牌之类的防守器具之余,随时做好了闪到临时掩体后头的准备。 江湖经验丰富的那些,还对步步逼近的士兵们,露出了笑脸,同时放低了手上的攻击性武器。 刀枪剑戟之类的锋刃和尖端朝下,意思是:“我对你没有敌意”,不管在人族大陆哪一个国家,语言是否相通,这都是公认的标准动作。 完成了约束部下的任务,凯文心头的大石并未减少多少,来自前方的巨大压力,使得他如芒在背,不得不警觉地打量起压力产生的源头,典型的一个头两个大。 负责堵住车队前部的皮甲战士,来自王都城卫军,摆开阵势的队伍正前方,一左一右,分别挺立着两名顶盔掼甲的大汉,把脸颊也一并护住的头盔面甲,仅仅露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委实分辨不出各自具体的年龄,只能从其中一人满脸的络腮胡子猜测,其年龄或许要比另外的一人稍大一些。 但是,两名大汉身上的气息,既凝重厚实又不乏灵动,虽未外放斗气形成战甲,也能从中判断出其高阶战兵的实质。任何一个上来,凯文自付都要宣告不敌,即便连同三名副团长并肩子一起上,结果也是一样,无非多支撑几个回合罢了,何况眼前这等强者共有两名之多。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未流露出多少明显的杀气,至少到目前为止,刀剑仍然收于鞘中。 随着车队后部络绎到来,身穿鳞甲的士兵方阵,也隐隐看的见规模了,黑压压一大片,当先一左一右,两道相当强悍的气息出现在佣兵团长的感知当中。 方阵的一角边上,正是三名衣着过于干净、举止也过于正派的“流氓”,完成了跟踪的任务之后,回到了原先的建制之中。 虽说距离的缘故,瞧不清楚太多细节,不过参照城卫军的人员配备,想必包抄车队后部的,应该也是大致相近的人员数量,整体战力上面还要犹有过之。 亮丽的红底蓝鱼旗号与特有的鳞甲表明,来者竟然是负责守卫王都外城的两大骑士团之一,以攻坚能力著称的“瑰之双鱼”骑士团! 王家近卫军、正规骑士团、城卫军,整整齐齐地排出严密的战斗队形,将外出归来的车队堵在自家的门口,不得动弹。或许,这才是“堵门”一词的真实含义。 好家伙,插翅难飞哦。 凯文心头一沉,额头的冷汗,越来越多了。别说带领弟兄们,就算他不顾江湖道义抛弃一干袍泽,独自逃命,能不能如愿突围都两说。 仿佛为了给佣兵团长濒临崩溃的心理再添上重重的一脚,从莱德侯爵府的正门里头,缓缓走出了另外两个人。 上首是一名身穿天蓝色圆领长袍的中年人,衣着的色泽,倒是与他周边披着斜肩长袍的王家近卫军保持一致,只是看他身上的打扮,明显没有穿着甲胄,连贴身内甲之类的都欠奉。平和的面容,从容的步履,完全收敛的气息,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与其说此人是链甲士兵们的首领之一,不如说是一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更加合适一些。毕竟,他的腰间并未挂着刀剑之类的利器,反而在腰带上头斜斜插着一卷书本,书卷气息甚浓;气势上面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咄咄逼人,反而透着股别样的温润感觉,让人生不起一丁点的敌意来。 下首则是一位身量颇高,而且很壮实的大汉。此人并未佩戴兜鍪,犹如狮子鬃毛般凌乱的半长头发,一丛一丛或是随意盘于耳后,或是披在肩上,配着他粗犷的国字脸,浓眉大眼,再加上手上拎着的一对大铁锥,先不提高阶战兵的雄浑气息,清晰无误,就凭深邃而蓝湛湛的双眸神采,以及先声夺人的气势,都能让巴特尔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这分明就是大号版本的山地矮人,无论是竖着比,还是横着比,又或者是从厚度上比较,结果都是一样的碾压,重量就更加不用提了。 大汉虎步前行,随便一跨便是一米有余,气场相当的足。然而无论大汉走的多快,旁边的中年读书人,也不见刻意加速,保持着翩翩风度之余,似慢实快,总是比大汉领先半个身位,身法很是不俗。 “大叔,后面出来的这两位,好大的派头。敢问他们又是何方神圣啊?” 对于堪称最大反差的二人组,晨曦很感兴趣,前头全身甲胄的城卫军强者,完全被少女忽视掉了。 “唔,排场确实不小,竟然连‘不知所谓神学士’和‘大铁锥’都惊动了。看来,咱们这位侯爵夫人,地位还相当的高嘛。” 普利坦德轻笑着说道。调侃的意味,谁都听得出来就是了。 晨曦果然被吊起了胃口,问道:“听着倒是有趣。‘大铁锥’的绰号,很是符合此人的形象,貌似也有点厉害的样子。然而这‘不知所谓神学士’,又是什么个意思?” “‘大铁锥’名叫唐纳德,十二级中阶的战兵,目前担任王国‘王家近卫军’副统领一职。在所有的副统领里头,排名第四。此人善使一对重达五百斤的大铁锥,祖上来自遥远的西部蛮族,家传的武艺,打法凶悍。强项是除了一身的蛮力之外,特别喜欢耍诈。人往往被他面上的大块横肉和两眼凶光误导,以为不过是只懂得依靠蛮力的区区武夫而已,实则心思缜密,极为阴狠狡诈。要么不动手,动手就使坏,而且往死里整的阴险作风。” “噢,两柄大铁锥共重五百斤,也就是说,每一柄都是二百五十斤重喽?” 少女微笑着问道。注意力貌似有点走偏。 “正是。” “呵呵。有意思。明明自个儿是二百五,还敢整天在外头耍诈,就不怕被一巴掌拍死么?二百五就是二百五,哪怕是双份的大号二百五,也依然是二百五。”晨曦笑吟吟地说道。 一旁的阿伦差点吐出一口老血。他和凯文都快被眼前一个又一个高阶战兵给压得喘不过气来,老管家也重在提醒此人善于捕捉对手弱点的长处,少女却一门心思放在嘲笑对方的智商上头。难道说,在她眼里,这高达十二级中阶的近卫军副统领,和被她一脚踹成半身不遂的“母螳螂”一般,谈笑间便能轻松拿下? “而所谓的‘不知所谓神学士’,大名索泰尔,如同其绰号显示的那样,乃是一名资深的神学士,以祷告、歌咏一类的神术著称。别看他文质彬彬的,没什么太大的火气,就把他当成是手无缚鸡之力、人畜无害的学者,其本身的修为便已臻达十三级巅峰,若是待他展开腰间那本‘紧箍之经’高声诵读,战力可于瞬间飙升至十四级中阶!比起常驻本尼菲特城的王国最强战力,十四级圆满之阶的魔导师西吉努来,也不过是三个小层级的差距而已。” 普利坦德继续介绍道。 “仅仅是诵读一本经书,便能在瞬间拔高整整三个层级的战力,是否夸张了点?再说那本书不见得有多厚,难道对敌时翻来覆去的不断重复么?” 少女颇感诧异地问道。 “可千万别小看人家手中那本‘薄薄’的书本,须知那可是供奉在毗迩尼帝国大光明神殿,‘光之冠冕’主神像前长达一百零八年之久,经过整整五代祭司持续不断诵读并且加持神力的法器。光明之力纯正而厚实,杀伤力尤为强劲。单以‘紧箍之经’一书而论,整个大陆达到此等威力的,也不过是区区五本,端的是非同小可。万一有朝一日碰上了,大意不得。” 老管家叮嘱过后,又说道:“颠来倒去不住诵念这一方面,倒不用担心。每两页纸记载着一道法术,或是攻击,或是辅助,诵读时法术便已开始生效,完成后纸张便会自行燃烧。” 晨曦点点头,由衷赞叹道:“搞了半天,原来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不过呢,大树底下好乘凉。有毗迩尼帝国大祭司当靠山,别人不但要忌惮三分,还要承受法器额外带来的杀伤。这都公然开了挂嘛,架子大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当然。越是位高权重,越是护犊子。索泰尔如今可是排名高达第二位的近卫军副统领,真正的实权派。” 凯文和阿伦听得一头雾水,满头满脸的问号。 和学识渊博的一老一小相比,佣兵们常年挣扎在社会的底层,生存压力大不说,和上流社会的最大差别不仅仅体现在物质方面,更直接体现在信息的获取上头。无论是消息的准确性、全面性,亦或是重要性和及时性,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也失去了跨越阶级鸿沟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供奉在大光明神殿主神像前的经书,乃是帝国大祭司才有权支配的特殊法器,十分的贵重,而能获得赐予之荣耀的,通常只有大祭司的亲传弟子,还要是颇受宠爱的那种。 例如他们面前的神学士索泰尔。 任何时候,来自特权阶级之贵胄,成功总是要比草根阶层容易得多。所谓他的起点,便是别人奋斗一生之终点是也。 当两名王家近卫军副统领各自站好的时候,全场几近鸦雀无声,连马匹都尽可能安静了下来。似乎连它们都意识到,重要的角儿,马上就要隆重登场了。 “沙沙沙”的脚步声渐渐出现了,从微弱到逐渐清晰,三位服饰有点特别的“男子”,悠哉游哉地踱着四方步,从侯爵府中走了出来。即使跨过正门高高的门槛之际,他们依然保持着十分矜持的表情,只不过面白无须的脸孔,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越看越别扭。 三人一身颇为花哨的长袍,图案花式繁琐,色彩浓烈,大红大绿的基调,镶着暗金色云纹的衣边与腰带,和他们头戴的直角帽一样,不伦不类外加不和谐,让人深深怀疑设计师的所谓品味。尤其是一马当先的那一位,腰带扣和帽檐要比身后捧着东西的两位随从大了足足一号,上面纹着一头似马非马、似驴非驴的奇怪动物。 “这又玩的哪一出?那图案是驴么?” 少女有点不确定。 看个头,说是骏马吧?好像没有鬃毛;说是驴吧?头颈与躯体、四肢之间的比例偏偏有些失调,像是发育不良的样子。 以腾蛇、猛虎、狮子乃至骏马为徽章的团队多的是,别说各国骑士团之类的正规军,就算是在好狠斗勇的佣兵、盗贼组织里头,也都十分常见。原因很简单,希望自崇拜的图腾之中汲取精神力量,鼓舞士气嘛。然而以“驴”为团队标志的就极其的罕见。话说这驴有什么特性值得人们崇拜或者钦佩么?难道是善于负重,又或者是脾气特别好? 能负重倒也罢了,问题是驴乃出了名的脾气臭,没听人们常用“犟驴”来形容那些顽固到无法沟通的另类伙伴? “那图案是骡子。准确的说,是一头马骡。” 普利坦德笑着说道。 所谓马骡,是指公驴和母马交-配后生下来的产物。而公马和母驴交-配生下来的动物,叫做驴骡。马骡个头大,具有驴的负重能力和相近的力量,又有马的灵活性和奔跑能力,速度虽说要差一点,总体上来说,是一种非常好的役畜,饲养方面也比较容易,因而很受劳动人民的欢迎;而驴骡的个头小,总体上比起马骡要差一些,相对也就不受重视。 优点很明显,缺点也很突出。马骡天生没有生育能力,无论是否经过“骟”的程序,都是这样。 “我说呢,怎么这么嚣张。” 看着那位居中站好翘起下巴、迷着双眼朝全场扫视一圈、刻意摆出一副旁若无人架势的“花哨男”,晨曦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宦官,身份貌似还不低。难怪气焰那么大。” “瞧他满脸煞白煞白的,阳气明显不足,气息也略有不稳,还以为他修炼的是什么特殊的功法。没想到竟然是没卵子的缘故。”晨曦进而嗤笑道。 诺尔默暗暗叫苦,少女说的那叫一个快,他连制止都来不及。虽说少女声音很轻,问题是眼下全场肃静,音量哪怕再小,落在强者的耳中,都和大声敞开了说没什么两样,听的是一清二楚。 不见那位五大三粗的唐纳德,憋笑憋得满脸的横肉都在直抽抽,连带着手头的大铁锥都开始微微晃动,早前可是纹丝不动的;而距他几步之遥的中年神学士,反应多少要小一些,也都一脸的古怪就是了。 幸亏仍然陶醉在“震慑全场”良好感觉之中的那位宦官,估计个人实力确实很一般,并未听到晨曦的“诽谤”,自然也就谈不上找麻烦。他背着双手,冲着不远处的莱德侯爵夫人一阵打量,阴冷而戏谑的目光连对方的某些敏感部位都不放过,直瞧得侯爵夫人后背直发麻,方才嘴角一翘,寒暄道:“尊敬的侯爵夫人,好久不见哪。” “是是呀,许久没到大人您的府上拜访。我确实失礼了。” 极具标志性的公鸭嗓子一响起,莱德侯爵夫人便在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好容易定了定神,硬着头皮回答道。 “岂敢岂敢。”宦官接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夫人何等尊贵,奴婢乃是残缺之人,哪儿来的资格让您屈尊降贵、踏上寒舍的台阶,没得弄脏了夫人的裙角,污了您的偌大名声。” “不过呢,从今儿起,奴婢恐怕就更没资格去‘拜会’夫人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逛窑子之事,奴婢好歹也有职位在身,那是万万不能干的。哈哈哈” 不等莱德侯爵夫人再说些什么,宦官已然从自我调侃身体缺陷的畸形快感里面离开,高声喝道:“来人哪!” “标下在!” 来自不同军阵、不同归属序列的士兵们,同一时间暴喝了一声,音量之大,几达震耳欲聋的地步。别说往日养尊处优的侯爵夫人与其子女,中看不中用的大部分府上护卫,即便是见惯了杀戮场面的佣兵们,都隐隐脸色发白,手心冒汗。 压力可不是盖的。 军阵一旦真的发动进攻,处于三方夹击中央的车队,必将遭受来自三个方向、远近结合诸般攻击手段的无差别覆盖,伤亡惨重是必然的。 宦官收起了虚假的笑容,眸中的满意神色,愈加的浓了。他很享受这种“一呼千应”以及“权力在手,生杀由我”的美妙滋味,“敌我”双方的面部表情,基本上都落入了他的眼里,实现了他早前的设想。于是他一边回味咀嚼,一边轻佻地举起了右手。 身后的随从宦者连忙躬着身,将捧着的一卷文书放到他的掌中,角度与力度无不恰到好处。 宦官慢条斯理地拉开了文书,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道:“制曰:黛安罗德姆生性放荡、不守妇道,骄纵不法。对外欺压良贱,以高利贷巧取豪夺,致使大量无辜百姓流离失所,沦为无业游民;对内教养无方,致使一干子女男盗女娼,毫无廉耻,玷污侯爵十世家风。即令夺去该妇人侯爵正妻身份,械送教坊司严加管教;其生育子女一应照例处置。” “不要!” 莱德侯爵夫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泪珠儿顿时夺眶而出。没有即刻瘫软在地,已经算得上是大心脏了。 教坊司这个名称,听上去似乎挺正规挺普通,其实就是青楼妓院一类的上级管理机构;所谓的“教坊司严加管教”,其实就是将侯爵夫人贬为娼妓,送到妓院接客的官方书面用语。再怎么委婉含蓄,也改变不了内在的阴暗与凄凉,何况要连累众多的亲生子女?至于后头的所谓“子女一应照例处置”,意味着无需经过审讯,侯爵夫人所生下来的子女,一概面临女子为娼,男子为奴,终身打入贱籍的凄惨人生。 尖叫声随即响起,凄厉而刺耳,侯爵夫人的哀鸣,如同摁着了某个开关一般,带动了围在她身边的众多子女仿效。 穿着皮甲的城卫军,已然狞笑着,朝她们扑了过去。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世事无常 第二百零四章 世事无常 带队的正是那对假装“逛街购物”的夫妇。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惊呼声、咒骂声、哀求声,还有不明含义的纯粹叫嚷声,充斥着车队的前部。早前下意识朝着莱德侯爵夫人靠拢的一应子女,目标是那样的明显和扎眼,奉命捕捉人犯的城卫军,一网打尽实在太过简单了。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他们给拦住?” 莱德侯爵的嫡长子冲着护卫们咆哮道。声嘶力竭之下,额头的青筋暴涨,表情变得十分狰狞,指着扑近前来的城卫军那只手,抖得跟筛糠似的,他嘶声吼叫着:“拦住他们,本少爷重重有赏!快呀,快上呀,你们!” 无奈是,本该危急关头忠心耿耿的侯爵府护卫们,别说对他的重金悬赏置若罔闻,反倒一个一个冷着脸,身手灵活脚步轻巧地倒退了几步,默契地让出了颇大的一块空位来。“拘捕”的罪名有多严重,避让的速度就有多快,此举方便城卫军拿人之余,千万不要被误伤了的念头倒是更加多一些。 护卫和下人瞧向侯爵夫人,或者说被“打回原名”黛安罗德姆的前任主母,那幸灾乐祸乃至厌恶的眼神,压根连稍稍掩饰的兴趣都没有。看向嫡长子、嫡长女等人的目光,也不见得有什么善意。 如同国王诏令裁决所说的那样,侯爵夫人在教育亲生子女方面,绝对的言传身教,她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鸟,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至于霸道乖张的她自个,早早被绝大部分下人扫进名为“生人勿近”的规避名单里头,高居榜首。 虽然许多侯爵府的护卫和下人,平日里没少仗着主母和少爷、小姐们的势和名头为非作歹、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攫取非法利益的同时,暗暗仇视并且咒骂主子们不是东西,死后必然下十八层地狱云云。 作为常年厮混在王都的贵族跟班随从,他们见多了上层人士张扬跋扈肆意妄为,见惯了醉生梦死酒色度日,自然也见惯了他们从云端跌落凡尘,进而被踩到泥土里面使劲搓揉的结局。情况尚未明了之前,他们没有一哄而散,说穿了是怕被连累殃及,一并“处置”,如今眼见倒霉的只有往日高高在上的主子们,当然第一时间选择了划清界限,然后安心当吃瓜群众看笑话的做法。 小人物也是有小人物生存的智慧的。 “滚开!离本少爷远点!嗷” 侯爵嫡长子的咒骂声,飞快演变成了惨叫声。 伴随着色厉内荏的呵斥声,他习惯性地用食指冲着来人指过去,然而他忘了,或者说潜意识里忽略了,此际的他,早已变成了待捕的囚犯,奉命捉拿的城卫军,当然没心情惯着他。 “不知死活的蠢货!” 只见领头的妇人冷着脸,照着指向自个的那根食指,一把就抓了过去,然后便是一收、一拧、一扭,顿时将侯爵嫡长子的食指硬生生给掰断了!惨叫声刚刚响起,剧痛之下的大少爷,已然痛得几欲昏死过去。 纨绔子弟,向来两极分化的厉害,要么特别的有荣誉感,追求进步,或从文或习武,以维系家声为己任;要么特别的窝囊废,浪迹于斗鸡走马之辈,还算不上太过差劲,更有甚者,终日厮混在自家的脂粉堆里面,于房事上头练就百般武艺,将“废物”二字诠释的淋漓尽致。比起有胆量还有能力亲自率队干坏事的赛尔斯斯迪皮尔德,莱德侯爵家的大少爷,连训练场上混个一级战兵评估的本事都没有,差劲到何等地步,也就可想而知了。 然而也只是“几欲”而已,能不能如愿晕厥过去,他说了不算。 看着人犯张大嘴巴惨叫着、闭上了双眼,有心折磨他的妇人,已然顺势揪着他的手腕,朝着身后这么一拉、一扭,两人身位交错之际,妇人提脚再这么一踩。 惨叫声突然变得愈发凄厉起来,高亢的调子尚未到达最高处,便已戛然而止。 膝盖窝被重重踩了一脚的大少爷,“扑通”一下单膝跪倒的同时,整条胳膊都被扭到了背后,抬得老高,只是形状看着颇为怪异,软绵绵的,竟然整个臂膀都被扭脱臼了! 若非某些阴影里头之人提前打了招呼,妇人方才这一脚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道,否则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早已筋断骨折,终生成了瘸腿之人。 “锁了!” 看也不看涕泪四下、翻着白眼的倒霉纨绔,妇人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厉声喝道。 “是!” “起来吧!你。” 两名城卫军一左一右搀住临近痛晕的大少爷,使劲拍打了几下他的脸颊,也不等勉强跪着的他恢复清醒,就开始给他上枷锁。“哐当”声清脆又响亮,三两下功夫,木枷套上了颈项,手铐、脚镣分别拴牢了腕部和脚踝。此等半昏半醒状态之人,最好拿捏不过了。 诏书上头,“械送”一词所说的“械”字,可不是毫无意义的虚词,一副代表重犯含义的枷锁,才配得起犯人“尊贵身份”的象征。 当然了,过程中为了更快地唤醒犯人,城卫军下手难免重了一些,仅仅三两个耳光过后,嚣张惯了的侯爵家嫡长子,满脸脂粉的大少爷,已经肿的像个猪头了。 此等旁支末节,自是无人理会。 “大胆!放开我!” 此刻的莱德侯爵夫人,也进入了泼妇骂街般的癫狂状态,双手双脚死命挣扎、乱打乱拍,就差用牙齿咬了。原因并不复杂,前来捉拿她的城卫军,不但手上拎着准备好的牛筋绳索,一脸的不怀好意,而且握住她手腕的那几个人,还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裳。 这让她怎么受得了? 于是她一方面以实际行动做出抵抗,一方面试图在言辞上威胁来者,怒骂道:“你们竟敢对我无礼!小心我叔父砍了你们的脑袋!” “呵呵呵。‘尊敬’的侯爵夫人。您或许还不知道吧?” 撕去“憨厚”的伪装之后,那位陪着妻子逛街的“体贴”丈夫,也就摇身一变回归精明能干的捕头本色,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浓郁的危险气息,他讥笑着回应一句,同时一个大步,便来到了侯爵夫人的前面,随后便是“轻飘飘”一拳挥出,直击对方柔软的下腹部! 一声哀鸣顿时从侯爵夫人的口中发出,“哕”的呕吐声刚一出现,她那丰腴的身子便已蜷缩了起来,不住颤抖,随即哀婉的叫声转变成了无助的呻吟,泪珠自眼角渗出的同时,四肢也都无力地耷拉下去。双臂受制于人的结果,便是她连捂住自己下腹痛处都做不到。 “拘捕”的所有动作刚一停顿,她身边的城卫军便开始上下其手,剥去其外衣裳之举,那叫一个娴熟,接着麻溜地捆绑起人犯来。 和使用沉重枷锁锁住男性犯人不同,侯爵夫人“享用”的乃是俗称“五花大绑”的捆缚之法,貌似体谅女性柔弱的堂皇说法之下,是故意公开羞辱女子的实质,用意相当的不堪。 看着下属们有意无意的,将依旧娇艳的贵妇人绑成该鼓的鼓、该翘的翘的羞耻造型,男捕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笑容方才绽放,尚未完全盛开,便已突然收敛,进而宣告结束。他一把揪着侯爵夫人的发髻,向上一扯,然后紧盯着侯爵夫人的泪眼,俯视着她冷笑道:“迈克尔公爵,已经在一十三天前,由国王陛下颁布旨意,夺去一切职务、头衔以及爵位,贬为庶人。连同旧日赏赐之物一并追回。最后发配原籍,永远圈禁起来了。” “而‘您’那位牛哄哄的亲哥哥,荣耀侯爵大人,业已被满门抄斩,一家不分男女老幼,通通掉了脑袋。他那一向高昂着的头颅,如今正悬挂在断头台侧面的公示牌前,用来警示各家贵族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 莱德侯爵夫人,或许在被剥夺贵族与正妻身份之后,现在不得不以本名称呼的黛安罗德姆,身子颤抖得愈加剧烈,即使酥胸被刻意牢牢束缚,也压制不住全身颤动的幅度,她嘶哑着嗓子嚷嚷道:“我叔叔可是首席顾命大臣、前任首相、一等公爵,陛下怎么可能忍心如此待他?假的,都是假的!” “我哥哥早些年更是出生入死,为国家和陛下的安危浴血奋战,掌控戍边大军长达七年之久。今天竟会惨遭灭门之祸?一定是你们这些奸人诬陷的!” 男捕头充满恶意的神情,与冰冷的现实一道,刺激得侯爵夫人情绪越来越激动,两眼通红地瞪着对方使劲开怼,什么后果都顾不上了。 “夫人说得对。正是顾念公爵大人有托孤辅政之辛劳,陛下才法外施恩,饶了他那条老命。否则的话,早就和你那意图谋反的混账兄长一起,同成断头台上的亡魂了。” 伸手在侯爵夫人的俏脸上来回“爱抚”着,男捕头的目光肆意在对方春光外泄的胸脯上使劲逡巡,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火热,继续说道:“做人嘛,最重要是知足,乖乖当你的婊子去吧。你嫂嫂的运气可没你好,就连自甘沦为妓-女接客都被直接驳回,丢在乱葬岗的无头尸体,眼下怕是都发臭了。” “正是,正是。夫人还是乖乖听话,说不定再过几天,我们就又见面了。” 完成了捆绑任务的几名城卫军,这会子加入了调戏贵妇人的行列,纷纷淫笑着说道:“夫人作为新鲜出炉的‘花嫁娘子’,业绩太差可说不过去,要被妈妈打屁股的。既然您是我们哥几个过的手,就证明咱们前世积下的缘分,哥几个别的本事没有,花上几枚铜可恩照顾照顾您的生意,问题倒是不大。” “嘻嘻。只是这皮肉生意不比别的,光靠‘侯爵夫人’四个字作为噱头,怕是很难脱颖而出,想要门庭若市红得发紫,就更是难上加难。夫人若是想早日成为头牌,可要拿出几分往日的真本事才行呀!” 你一言我一语,嘻嘻哈哈、阴阳怪气外加动手动脚,揩油的手法之老练,火候把握的分寸之妙,充分显示出行家的风范来。 调笑的快乐调子,与遭受逮捕者所发出的凄凉哭泣,形成的极大的反差与对比,道尽世事无常的真谛。 晨曦骑在马上,冷冷看着这群混蛋肆意欺凌犯人,一时间气的是手脚冰凉,脸都黑了。 无奈一来碍于社会阅历的不足,城卫军手头又有大义的名分,少女实在是老鼠拉龟-无从下手;二来对黛安罗德姆母子的做派很是厌恶,犯不着为她们强行出头。少女于心不忍之下,干脆闭上了双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过呢,借着合上双眼之前的当儿,晨曦飞快扫了一眼现场,于是乎,带头发起欺辱行为的城卫军小头目具体是哪几个,尊容如何,便一一记在了脑海里,没有半分的差池。等风头过去了,王都里头,说不定就要多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倒霉蛋。 谁让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四处乱窜,不是自个儿掉进阴沟里头,就是跑到城墙顶上耍宝,一头载到城墙外头去的?! 没直接摔死就蛮不错了!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小人报仇 第二百零五章 小人报仇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 “这都到家门口了,我不甘心。” “再不甘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少女摆明了不掺和,凯文和阿伦却商量上了,区别在于关注的焦点不同。长期的配合底下,无需碍眼的公然交头接耳,两人自有法子完成交流。骑在马上的他们面朝前方、目不斜视,除了微微蠕动的嘴角以外,声音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不知底细的普通人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这趟任务死了一百多个弟兄,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他们?”一听团长有放弃的意向,历来以冷静著称的阿伦开始急了。 比较容易激动的黑大个,这次却难得保持了平静,即便只是表面上相对的平静,他说道:“谁说我们什么都不做的?保持克制,置身事外,就是最正确的做法。这会子鲁莽从事,才真是对不起他们的牺牲。” “你看看前后左右,多少好手?” 双目余光见处,尽是兵刃反射的寒光,与那严整的军容,共同印证着佣兵团长的观点。此刻合围的三支部队,犹如三把强力的铁钳,又像是巨兽的三面利齿,做好了噬人的准备。佣兵团胆敢贸然行动,绝对会被撕扯、吞噬得一干二净。 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潜伏着的呢? “再多的好手,也总有机会的。” “胡扯!为了一个渺茫的机会,就要葬送余下的弟兄不成?”凯文依旧面不改色,脸上却流露出坚毅的神情来:“无谓的牺牲,别说我不答应,就是问躺在山谷里头的弟兄们,他们也不会答应!这时候动手,只会白白送死!” “不用大伙动手。你们先假装顺从离开,我悄悄跟在他们后头,择机下手。即使不成功,也绝不连累大伙。”阿伦额头青筋跳了跳,随着嘴唇高速颤动,瘦削的脸庞涌现一丝潮红,情绪已然隐隐有些不稳。 凯文握住缰绳的黝黑手指,骨节竟然有些发白起来,用力之大,远非表面所能察觉,眸中更是隐约有着电光闪烁,他双唇也一样快速开合着,驳斥道:“有个屁的机会!你只要敢动手,别说杀到犯人跟前,保准刚一出手就被撂倒!然后呢?” “然后就是团灭的下场!” 眼见副手一再坚持,佣兵团长干脆挑明了结果的严重性,“最轻的判罚,也要到矿坑里头挖矿挖到死!”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形势不妙我自会了断。再怎么危急,咬舌自尽总能做到吧?万一真的失手被擒,就说我早已被开除出团,劫囚之举动,乃是我个人的行为,与佣兵团毫无干系。” “糊涂,你打量谁是傻子?!对面那么多场面上的大人物,随便动用一下手中的力量,就能把我们团查个底掉!你以为你骗得了谁?!” “别说人家不相信,就算相信,迫于维护国王的尊严、彰显王国的法律,照样会拿我们的脑袋祭旗!” 最后这一句,黑大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倘若放在平时,依他的脾气怒吼出来,声波压力之大,两人距离之近,神射手被震到短时间内失聪,都很正常。亏得如今用上“凝音成线”进行交谈,才没有形成广而告之的效果。 只是这么“热烈”的讨论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失控。 “够了!”仿佛就在耳边喝斥,普利坦德的声音传进两人耳中,轻飘飘的,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决,“索泰尔和唐纳德过来了。不想死的话,就都给我闭嘴!” 果然,眼见一应人犯均已束手就擒,大局已定,为首的宦官,正在“大铁锥”与中年读书人等的护卫下,施施然踱着步,走向了哀嚎中的侯爵夫人一行。严格来说,对于沦为鱼肉之辈的羞辱,这会子才刚刚正式开始。一身红红绿绿、锦鸡般打扮的宦官,如同斗赢了的公鸡那样,仰着头,挺着胸,苍白略带浮肿的脸上,混合着戏谑、得意乃至残忍在内的诸多表情。明明是大白天,倒让人看了觉得毛骨悚然。 俯视着双膝跪地的前侯爵夫人,宦官好整以暇地欣赏了一阵对方狼狈而羞惭的模样,嘴角是越翘越高,说道:“尊敬的侯爵夫人,哦,现在要叫你亲爱的黛安罗德姆‘小姐’才是。” “不知此际的形象,‘小姐’是否满意?是否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恕我粗鄙,依我看来,你现在这副模样,才是符合你今后实际身份与地位的最佳穿着。你说,是么?” 从宦官的视觉角度看去,被剥去全身外衣裳五花大绑跪着的黛安罗德姆,丰腴的胴-体仅着亵衣,该让人看的不该让人看的,通通尽收眼底,公鸭嗓拖长了声调,不加掩饰的羞辱意味,结合人犯的境况,很是加重了羞辱的效果。 “黎塞留大人所言甚是。既然当了坐-台‘小姐’,就要有当小姐的觉悟,以卖弄色相、取悦客人为要。俗话说‘雾里看花,最是销魂’,我看罗德姆小姐身子保养得相当好,镂空衣很是吻合她的气质。不愧天生就是吃房事这碗饭的。” 大号版本的山地矮人抢先附和,大号的身板底下,是同样大号的嗓门,不说话则已,一开口,洪亮的声音几乎穿透了整条街区,尽显与自身战力相匹配的架势。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内容颇为老少不宜。 他仅仅落后了宦官黎塞留大约半个身位,黎塞留能看到的“风光”,他一样看得清清楚楚,调侃起地位原本尊贵的侯爵夫人来,那是毫不留情,没有一点的不好意思。 萧杀紧张的气氛,顿时被哄堂大笑所取代。 张扬的笑声,夹杂着肆无忌惮的口哨声,既有部分来自负责拿人的城卫军,更多则是来自四周看热闹的老百姓。 贵族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王室与贵族阶层的合作、博弈与制衡,委实太过高大上,距离市井生活过于遥远。对于大量挣扎在底层的小人物,生存的艰辛,即将到来的寒冬之难熬,看不到希望的日复一日,最终激发出人性之中的阴暗面,造成了他们落井下石的习惯。 索泰尔却是深知,粗俗的一面,不过是身旁同僚刻意展现的保护色,当不得准。比起迅速响应黎塞留的唐纳德,索泰尔不过轻轻笑了两声,以示保持站队一致,目光反而在人犯的身子上头,很是逡巡了一番。他甚至还有闲心,给几近一览无遗的胴-体默默打了个分数。 围观的吃瓜群众是看了也白看,他则是不看白不看。而且只要他想,还能白干。 “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为何,您竟要这般羞辱于我?” 黛安罗德姆涨红了脸,颤抖着身子问道。 理论上,前来宣读国王旨意的高阶宦官,与前来配合执行公务的高阶武官,都代表着国王陛下乃至朝廷的体面,众目睽睽之下,尽情侮辱沦为娼妓的贵妇人,怎么看都是很不得体的举动。搞不好,就有言官出面弹劾,有辱官方的光辉形象不是? 哪怕是为了泄私愤,公报私仇也不可取。 “哈哈!好一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哪!”宦官黎塞留哈哈大笑了起来,尖利的声音突兀的在最高点止住,听着就像一只公鸭被人突然捏住了脖子,很是令人难受。 “不愧是高高在上的侯爵夫人,首席顾命大臣与首相的亲侄女,哥哥又是执掌兵权的大将,权势熏天,连王室都要忌惮的豪门贵女。又怎会把身份低微的宦者放在眼里?” “相信在你看来,打杀几个下贱之人,和踩死几只蟑螂没什么两样,算得了什么?” 尽管黎塞留说的云淡风轻,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恨意,却浓郁的令人恐惧。 “我我与大人并不熟络,您又是内官,哪来的这么一说?” 惶恐之余,黛安罗德姆脸上的红潮开始退却,很是不解。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对方,而且得罪的那么狠,但对方态度之真实,显然不像作伪。如今她是鱼肉,宦官乃是刀俎,想要整治她,根本没找借口的必要,怎么高兴怎么来就是。 莫非是有什么大的误会? “你看看,你看看,就说你贵人多忘事吧?”黎塞留夸张地摇了摇头,语气逐渐放缓,说道:“十二年前的夏季宫廷舞会,你觐见王太后的时候,不是亲口向她老人家告状,说宫里头人浮于事、管教不严,你先前亲眼看到几个内官在隔壁偷懒睡觉么?” “噢我你,你”黛安罗德姆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你什么你。”黎塞留一声冷笑,眉头一挑,打断道:“尊敬的夫人,你可知道,这几名激怒了王太后的内官,落了个什么样的下场?” “嗯?不知道?让我告诉你好了。” “每人三十戒鞭!”黎塞留弯下腰,狠狠揪着黛安罗德姆的发髻,朝前一拽,黛安罗德姆便踉跄着被拽前了一小步,痛得她眉头直皱,差点儿就失声尖叫出来。 然而她不敢。 两人的面部距离之近,几乎到了脸贴脸的地步,也因如此,宦官眸中蕴含的怒火,完全落在了她的眼里,随着对方瞪圆了双眼,突起的眼珠上面,血丝密布,一根一根,仿佛一条一条剧毒的灵蛇,毫不掩饰杀戮的渴望。她能清晰的感觉到,眼前的黎塞留如同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便要朝她喷出代表仇恨的滚烫岩浆与火焰,将她一举烧成灰烬。 “你可知道,三十戒鞭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痛彻心扉的刑罚!每一记戒鞭落在身上,便会立即形成两根手指粗细的凸起状肿块,再这么一拖,鞭身上的无数倒刺,便会直接撕碎业已肿胀的皮肉,就像撕开一张破布那么简单!” 不等黛安罗德姆回答,其实也无需她回答,就在自问自答之间,黎塞留的双眼已经变得彻底通红,他表情狰狞地低声吼道:“我永远忘不了,每一记戒鞭抽在身上的滋味!” “每当季节变换,或者潮湿阴雨天气来临之际,我的背部便会又痛又痒,难受的让人发狂,恨不得把皮都给揭下来。吃什么、敷什么药物都没多大作用。宫中的牧师说,那是由于筋络、血管乃至神经都被一一撕碎,创口太深太多的缘故。除非有圣阶级别的牧师出手救治,才能有望根治。” 只听黎塞留一声惨笑,道:“可怜我一个卑贱的内官,又到哪儿找圣牧师帮我治疗?即使找到了,也付不起诊疗所需的费用。” “不过我很知足。” “比起我那两个同时受刑的伙伴,我已经幸运得多了。他们俩,一个被活活打死在了刑架上,另一个虽说勉强熬过了酷刑,却最终没能熬过接下来的高烧” “可怜俩人咽气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后背就像那烂透了的茄子,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肉”宦官越说,嗓音越低沉,痛苦的连面部的肌肉都在不断抖动,不堪回首的往事,显然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灵创伤,直至今日才找到了发泄的渠道。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好不容易才慢慢回归平静,道:“而这一切,全拜夫人所赐。” 这时候黛安罗德姆的脸色,已经变得完全苍白,她的嘴唇不住哆嗦,很想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她确实没想到,当年自己随口搬弄是非,竟会对别人造成这般惨痛的伤害。 静静地注视着前侯爵夫人,黎塞留轻轻补充道:“你可知道,为何我们几个会躲在旁边的房间里头,偷偷的‘睡懒觉’?” “那是因为,为了布置好现场,让包括您在内的贵妇人们玩得尽兴,我们已然忙了两个通宵,整整二十四个时辰没有合过双眼!” 言毕,他松开黛安罗德姆的发髻,在她的俏脸上拍了一记,然后便站直了身子,目光冷冽。 “夫人身娇肉贵,请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死掉的。” 轻蔑地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黛安罗德姆,黎塞留转身离去,声音自前方传了回来。平淡的语气,与那无边的恨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紧随着他的两名年轻宦者,则是全程怒视着前侯爵夫人,以及她的一干子女,直到非走不可了,方才恨恨的离去。 在世人眼里,宦者乃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失去了某个男人重要器官的他们,最为卑微和下贱,向来是被人嘲讽、遭人作践的对象。 然而沉沦在黑暗之中的他们,一样怀着对光明的无限向往,一样希望被当成正常人看待。 “带走!” 女捕头手一挥,两旁的城卫军便两人一个,或搀或押,提溜起一干垂头丧气的男女犯人,准备上路。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尘埃落定之际,刚被扶起站稳的黛安罗德姆,突然迸发出全身的力气,抬头的刹那间挣脱了腋下的两只大手,一边朝着晨曦所在猛冲过去,一边死命尖叫道:“晨曦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我叔叔还有翻盘的机会,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少女顿时目瞪口呆。 我去!你怎么强行给自个儿加戏啊!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结账难题 第二百零六章 结账难题 于是乎,从伪装成普通人的便衣捕快到装备齐全的正规城卫军,从一身戎装的“瑰之双鱼”骑士团到代表王室精锐的近卫军战士,纷纷探头探脑,朝着“晨曦小姐”望了过去,满满的好奇心,都想看看这位“神通广大”、被前侯爵夫人当成救命稻草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连“大铁锥”与“不知所谓神学士”这等高阶强者,都燃起了八卦之魂,依旧淡淡的表情,难掩心头的兴致勃勃。 譬如一脸粗犷的唐纳德,眼睛本来就大,这一见有瓜可吃,直接瞪圆了进入搜索状态。而注意时刻维持高手风范的索泰尔,也将目光投射到了场内。 其实很容易理解,摆出这般强大的阵势,拘捕的过程却是平淡如水,多么的无聊啊。如今临近结尾,应有的小插曲才姗姗来迟,总算让人憧憬起来。若是能上演一出咸鱼试图翻身、最终仍旧被煮死的戏码,就更加让人期待了。 唯一的疑问是,谁是“晨曦小姐”? 好奇心人皆有之。在大多数人的潜意识里,能够让身处绝境的黛安罗德姆拼尽全力呼救,并且寄予厚望的女性,必然是位强大的女战士,抑或是女骑士。至于出身高贵、地位超然,足以令国王陛下改变初衷的贵族女性之可能性,不能说完全等于零,不过基本上离零点不远就是了。 整个王国内部,能具备此等威望与说话分量的贵妇人,或许只有王宫大内的那位王太后。 然而事实证明,说起王室核心成员,最痛恨迈克尔公爵倚老卖老、摆出功臣的嘴脸自居并以之要挟主上的,非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王太后莫属,下起手来,那叫一个狠而且快。 在这一点上,连日忙碌不休的断头台,暴饮鲜血的铡刀,无疑很有发言权。 无数道好奇的目光迅速在晨曦的方位所在前后左右、来来回回,扫了足足好几遍,可惜哪怕是索泰尔与唐纳德这类强者,都无法在短时间内确定潜在的敌人,目光径自掠过少女,连一点儿犹豫都欠奉。 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正确答案。 倒不是他们故意瞧不起少女,而是晨曦的外表委实过于娇小和俏丽,极具欺骗性不说,气息更是收敛得干干净净,别说看着像是强者,似乎连“战士”二字都扯不上边。没有真正了解情况的人指正的话,谁也联想不到她的身上去。谁能想象得到,眼前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少女,竟会是战力强劲到可怕的存在? 事实上,就连诺尔默都被蒙在了鼓里。 少年昏迷之后发生的一切,有了充足时间酝酿理由讲好故事的少女和老管家,三两句话就打发掉了,自然没什么漏洞。了解部分真相的佣兵团与侯爵府上上下下,则在晨曦亲自下达的封口令面前,噤若寒蝉。反正少年正在养伤,谁吃饱了多嘴给自己找不痛快? 此刻的少年,绝对是怒火中烧,在他的心目当中,晨曦不过是“区区六级”的战兵,黛安罗德姆此举,与其说是在捞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不如说是企图拖少女下水、和她一起死,典型的脑抽外加害人害己。 诺尔默浓眉一扬,按捺住发作的冲动,思维也在瞬间高速运转了起来。 至于被强行牵连入局的晨曦,早在众人关注到她这位正主儿之前,便已若无其事的摸了摸项链上面的心形坠子,另一只手握住了其中一把短剑的剑柄,默默念叨着什么的同时,一心两用,体内的斗气已然高速运转,随时一个念头,便可以外放形成战甲。少女历来奉行“以德服人”的宗旨,在“一力降十会”的领悟与实践方面颇有心得,在她看来,能动手又何必瞎哔哔呢? 现在就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率先撞到小姑奶奶的刀口上了。 然而没等少年想出具体的办法来,已然有人抢先出手对付不知好歹的黛安罗德姆。 “贱货找死!” 一声低喝急速响起的同时,男捕头的身影已然闪现在前侯爵夫人的身旁。受制于五花大绑的拘束,黛安罗德姆跑得是踉踉跄跄,即使占了个出其不意的先机,仍然几步便被拦截住了。男捕头大手一伸,便揪住了女犯人背后绳结之处,另一只胳膊抡圆了,照着黛安罗德姆的小腹便是一拳打下去! 盛怒之下,这一拳已是毫不留情,连前侯爵夫人身上没有功夫,会不会打出严重的内伤来,甚至直接毙于拳头之下,都顾不上了。 伴随着“啊”的一声长长惨叫声响起,下腹部惨遭暴击的黛安罗德姆,痛得整个娇躯都蜷缩着,痉挛起来,屁股猛烈抖动底下,一双裸露在外头的玉腿,毫无规律地弓着脚背不住抽搐、摇摆。涕泪四流的她,瞬间产生了自个内脏均已翻转错位的错觉,五官都开始扭曲,就这么被男捕头像拎猫那样,拎在了手中。 丰满的躯体曲线动人、百余斤重,对于体格强壮、惯于拿人的男捕头来说,压根不叫个事。 又一个身影飞快出现在黛安罗德姆的身旁,趁着痛楚当中的她大口大口呼吸,夫妻档中的女捕头,从身上掏出一个大号的核桃,精准地塞进了黛安罗德姆的嘴巴里面。 这么一来,前侯爵夫人连大声呻吟惨叫都做不到了。 一个负责武力制裁,一个负责后续的堵嘴,不愧是夫妻档,配合那叫一个迅速与默契。 重新控制住场面的两人,来不及抹上一把额头的冷汗,便先抬头狠狠瞪了两眼闯祸的城卫军部下,最后才乍起胆子望向各位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 理论上已被捉拿归案的女犯人,绑的那叫一个严严实实,竟然还能从两名强壮的男性城卫军手中挣脱,下一个严重失职的定论绝不为过,再考虑到今天乃是宦官黎塞留报仇雪恨的“大喜日子”,平日里能轻巧放过的小小意外,足够让他们夫妻俩列入发配边疆效力的名单了。 例如传得沸沸扬扬,很可能在神魔千年停战协议到期之后,再一次成为抵抗魔族大军入侵的头号要塞,曼尼福斯特城,就是流放犯人的最佳去处。据说魔族到处,鸡犬不留,普通的人族想都别想幸免。 幸亏黎塞留的心思,并未放在倒霉的捕头夫妇身上。此刻的他,正目光炯炯地盯住了晨曦身后的马车,嘴角隐隐现出冷笑,收在袖子里的双手,经已不知不觉地握紧了拳头,凝聚着宦官的决断和力量。 十二载的隐忍,十二载的苦痛与煎熬。无论装饰华丽、由两匹骏马牵引的车厢里头,究竟是哪一家豪门大族的小姐,胆敢有一丝拯救黛安罗德姆等人的企图,就要承受他的无边复仇之火! 于是他伸出手掌,三两下简单的手势过后,对付“大规模抗捕”的应对措施,便由统领大人们完成了调配。 分别来自三个战斗序列的战士,已然将华丽的马车,以及附近的有关人等,统一纳入了攻击范围。只需宦官挥手示意,远、中、近诸般攻击手段,便可全方位覆盖马车。 黎塞留同样忽略了犹自眯起美丽的大眼睛、气势逐渐提升、有心“大干一场”的晨曦小姑奶奶。 屏息凝神底下,杀气开始弥漫,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全场一时间静了下来。 只有黛安罗德姆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呻吟声,从她挂满泪水的鼻尖传到外面。别人只需控制呼吸,而她,却不得不啜泣着、忍受下腹深处的剧痛,偏偏大号的核桃往口中这么一塞,她连呼喊叫痛的权利都丢失了。 “正如先前尊敬的内官大人所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夫人既然有胆触犯国法、违背家规,自然要有接受相应惩罚的觉悟。” “再说了,所谓行事需兼顾天理、国法与人情。夫人经年肆意妄为,于此三道上头,无一可取。试问又有谁能救你,谁敢救你?” “且安心去吧。怨不得别人。” 透过低垂的车帘,一把略带中性的“贵女”声音,缓缓传了出来。低缓的语速、清晰的吐字、优雅的语法与得体的用词,既表明了态度,又充分体现出良好的家教与修养。最重要的一点,声音不算大,刚好足够让所有应该听到、也想听到的重要人物都听了个清楚。 譬如最为在意的黎塞留大人。 冷笑变成了微笑,攒紧的双拳,也轻快地松开了。宦官含着笑意,向着马车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贵女”首先引用了黎塞留的原话,从“国法”与“家规”两个方面,坐实了前侯爵夫人的罪名,表达出站在宦官一边的立场,同时也释放了个人方面的善意;第二层意思,才是响应宦官宣读的诏书中提及的各项罪名,谴责前侯爵夫人在“天理、国法与人情”三个层面上,通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于公,谁也不可能帮她颠倒黑白;到了末尾一句中的“安心去吧”,等于是给前头的种种铺垫下结论,所谓的“怨不得别人”,更是直接给黎塞留的复仇行为站台、洗白。沦为卖肉的娼妓了,黛安罗德姆还不能埋怨别人,为什么呀?罪有应得呗! 先私而后公,简简单单几句话,给刚刚放入棺材里头的黛安罗德姆,重重地盖上了棺材板,就等黎塞留命人钉上棺材钉了。 十几年间,能从普通宦者混到如今的阶层,黎塞留又岂会品不出个中味道?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自是欣然笑纳了“贵女”的好意,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都有了。‘瑰之双鱼’前队变后队,城卫军居中押解犯人,王家近卫军殿后。收兵!” 得到宦官示意的“大铁锥”,扫了一眼全场,然后粗豪地下达了离开的指令。他的视线还特意在男女捕头那儿停留了那么几秒钟,相信这对夫妻档应该深刻领会他的意思,不至于再闹出笑话来了吧?不然的话,无论是唐纳德,或者是黎塞留,绝对不介意“借汝夫妇二人之首级一用,以正军纪”的。 能够代表参与行动的三大军事组织发号施令,从侧面上体现出比兹尼斯王国军中的地位等级,或者说潜在的鄙视链。 哪怕是负责守卫外城的“瑰之双鱼”骑士团,遇上了拱卫王城的王家近卫军,依然要低下高傲的头颅;而对着老百姓耀武扬威嚣张惯了的城卫军,在前两者的眼里面,不过是上不得台盘的杂兵,干些缉捕追凶、盘查过往客商与路人、维护市面秩序什么的琐事,倒还凑合,遇到棘手一点的事务,非捅娄子不可。 “得令!” 一头一尾两大阵列的统领高声应和着,表情肃穆,随即便各自转身向着部属下达命令。 呼喝声应和声此起彼伏,“锵锵锵”的鳞甲摩擦声中,“瑰之双鱼”骑士团率先调头,朝着来路拔腿离去,一如来时那般迅速干脆; 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城卫军,将一应人犯裹在队伍的最中间,一一严密看管着押送上路。看他们打量两旁路人时那警惕的目光,显然吸取了刚才一个不留神、黛安罗德姆便惹出事端的教训。至于倒霉的前侯爵夫人仍未从痛楚之中解脱,就被黑着脸的男捕头一把扛在了肩上,剥除了下裳的翘臀撅高了趴在男人肩膀的不雅姿势,再一次招惹来闲汉们的指指点点,口哨声、嬉笑声以及怪叫声更是少不了,唯恐当事人感受不到“羞耻”的含义。 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逐渐平息了下来。 就在围观群众陆续散开、佣兵团成员与侯爵府护卫下意识松了口气的当儿,“大铁锥”朝着凯文和阿伦咧开大嘴,露出一个很是憨厚的笑容,与此同时,一个清晰的声音自两人的耳边炸响,道:“鄙人唐纳德,恭候二位贵客前来劫囚。” 明晃晃的一口大白牙,显得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真诚。 问题在于“大铁锥”的亲和力严重不足,面对盛情邀请,黑大个和瘦削的副手明确表示无福消受,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忙不迭地抬高双手捂住耳朵,满脸的痛苦与无奈之状。 原因很简单,耳朵深处的巨大轰鸣,犹如无声处骤闻惊雷那样,还要是超级贴身的那一种,胸口憋闷倒还罢了,瞬间造成的失聪才要命。 这才是高阶强者轻松碾压中阶战兵的底气所在,用“鸿沟”来比喻实力差距的话,前面必须加上“巨大的”这个形容词才行。 看着两人突然间变得脸如土色,一旁的诸多同伴不由得面面相觑,王家近卫军副统领的音波攻势,显然仅仅针对两名佣兵团之首领,并未殃及他人,自是搞不懂其中的奥妙。 而少女这边,同样迎来了中年神学士的留言,或许是少女的颜值太高的缘故,令人舍不得下重手,索泰尔明显客气多了,只听他说道:“宦官也是人,而且是可怜人。还请小姑娘口中积德,不要轻易出口伤人。” “凝音成线”的功力,不知比凯文等人高明了多少倍,即使以少女的能力,若非看到他面带微笑地望着自己,悄悄摆了摆手,神情又很温和,很可能就漏了过去。 晨曦轻轻哼了一声,翘了翘可爱的小鼻子,做了个鬼脸当作回答。 看在你有礼貌的份上,小姑奶奶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少女大度的想到。 曲终人散,气势宏大的莱德侯爵府邸之前,只剩下一脸茫然的佣兵团,以及不知所措的侯爵府护卫等下人。这千里迢迢、历经厮杀方才护送归来的主母与嫡子嫡女一行,竟然在自家门口被官府一股脑儿拿下、处置掉,换成谁也不好受,接下来该怎么办,谁也不清楚。这倒霉透顶的局面,称得上是一地鸡毛了。 “都愣着干什么,傻了不成?”深红色的府门之中,一名管家打扮的老年人呼喝道:“咱们家大人荣升财政大臣,不赶紧将马车、行李什么的照规矩放好,敢情是不想要赏钱了?” 此人身高中等,略微有些发胖,头发和胡子都发白了,中气倒是十足。 “是斯特恩老管家。”一名随车的侯爵府护卫喊道。 “明白。” “好嘞,斯特恩先生。”正处于惶然状态的众多侯爵府下人,顿时提起了精神来,吆喝了几声,便赶车的赶车,牵马的牵马,开始有秩序的按照平日府里头的规矩行事。 “动作麻溜点。完事了洗脸洗手,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给大人道喜去。这赏钱哪,早就给你们备好了。” 斯特恩老管家背着手,面带矜持的微笑说道。 仿佛早前发生的一切,完全与新晋的财政大臣阖府无关似的,夺妻之仇什么的,不存在的。 晨曦看着眼前一派有说有笑、热火朝天的情景,忍不住摇摇头,讥笑道:“好家伙,这算什么?买凶杀妻不成,干脆卖妻求荣么?” “想必只能用积怨已深来形容了吧。”隔着车帘,诺尔默同样表示难以接受,语气唏嘘。 突然,少女想起了某件事情,俏脸一绷,说道:“不好,咱们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见到少女如此紧张,少年连忙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此行的尾款还没结清呢!而且抚恤金才是大头!”晨曦十分懊恼,道:“本来说好了平安到点就付,眼下护送的人员都被抓走了,万一那什么狗屁侯爵赖账怎么办?” “不至于这么下作吧?”诺尔默愣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好歹也是个世袭贵族,咱们手上还有双方公证过的契约呢。” “怎么不至于?正牌妻子与亲生女儿被贬为娼妓,他都能不当回事继续升官的家伙,还指望他行事有什么底线?!”晨曦很是气愤道。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无耻之徒 第二百零七章 无耻之徒 有道:“钱是英雄胆”,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身怀绝技便可横行天下,肆无忌惮。饿了渴了随便吃喝拿要耍乐,看到喜欢的妹子就霸王硬上弓,看不顺眼的鸟人就一掌拍死,倘若对方生命力顽强、一掌拍不死的话,那就再加多一掌,直至拍死为止。 此等快意恩仇、逍遥自在的日子确实舒爽,可惜只是小说家言,谁要相信了照单全收、依葫芦画瓢,保准倒足血霉,初出茅庐即便扑街,死得不能再死的那种。 出门历练的诺尔默和晨曦,当然不会天真到这等地步。 远的不说,护送队伍出行至今,人吃马嚼的,干什么都要钱,连洗刷马匹夜间添加草料之类的小事,都少不了要掏几枚铜可恩讨好经手的店小二,不然你打量谁会理你?不是侯爵府先行垫付开拔费用的话,前后两拨加起来近两百号能吃能打就是没钱的穷佣兵,一路讨饭都捱不到王都。更不要说经过詹姆士山谷一场恶战,伤亡惨重的“黑狮子佣兵团”,能够在澶品尔城招募、补充到足够的人手,全靠金钱的魅力开道。 “佣兵之家”从中牵线搭桥,承担介绍人和保人的双重角色不假,但事实上,明晃晃的银可恩硬通货,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大道理。佣兵团本身就具备相当的名气,兜里面掏出来的银币数量既多,成色又足,说服力之强,立马赢得了价值观朴素的佣兵们之普遍好感。 趁着城中短短三天的休整期,凯文顺利招募到上百号佣兵临时加入护送队伍,一副财大气粗实力雄厚的架势。 然而,同一时间段的“黑狮子佣兵团”家属所在地,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妈妈,我好饿。我睡不着。” “能再吃一小块面包吗?就一小块。”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依偎在母亲的怀中,伸出一根瘦小的手指,怯生生的请求道。 “不行啊,囡囡。” 同样营养不良的妇人叹了口气,搂紧了怀中的女孩,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尽可能温暖寒夜中的孩子。单薄的衣被、强烈的饥饿感,令小女孩无法安然入睡。早熟而懂事的她,没有使劲哭闹,可怜兮兮的哀求,却令母亲倍感心酸与自责。 妇人下意识看了看屋内,空荡荡的,除了她们睡觉的床铺,就只有一个破旧的老式木制柜子,一张边沿好些豁口的简陋桌子,外加几把竹制的大小椅子。这几件粗制滥造、手工与材质同等“朴实无华”的家具,便是她们一家的全副家当。 至于贴身藏着的几枚银可恩,还指望依靠它们坚持十多天呢,非省着点花不可。 她不得不狠下心来拒绝女儿道:“那是明天的早餐。你现在吃掉了,明天起来可就要饿肚子了。” “但是我真的很饿啊,饿的睡不着。”小女孩瘪瘪小嘴,相当的委屈。本身就是正长身体的时候,深秋的寒风,一如呼啸而过的速度那样,飞快带走了体表温度的同时,体内能量的消耗,自然远比夏季要多要快。 “乖,啊。等你爸爸回来了,咱们就会有足够的钱,买够一日三餐所需的面包了。听爸爸说,这回的任务,拿到手的钱会是平常的双倍。到时候,咱再给囡囡买一身过年的新衣服穿,好吗?” “真的吗?”小女孩的眼睛顿时亮了。 “当然是真的。”妇人笑道。 “太好了!我想要一件大红色的棉袄,还有一样颜色的棉裤,可以吗?”小女孩的眼中,满是希冀。 “当然可以。”妇人很肯定地回答道。她说这话的时候,强忍着心头的不安与烦躁,感觉是那样的强烈。 不比单纯幼稚的孩子,身为佣兵妻子的她,深知丈夫此行的凶险。比往常多出一倍的报酬,意味着远超往常一倍的风险。在议价权方面,雇主一方总是占据着强势的地位,贵族的慷慨,向来只会在同阶层的贵族面前展示,莱德侯爵府愿意付出高昂的护送价码,证明丈夫很可能要面对躲在阴暗处的强大敌人。 未知的凶险才最可怕。 “来,乖乖闭上眼睛,做个美梦吧。”妇人强笑着说道。 她将怀中的孩子搂的更紧了。仿佛这样,彼此便有了依靠,内心的不安,也能被母女俩的坚强与乐观所驱走。 “伟大而无所不能的光明神啊,请保佑我的丈夫,平安归来吧。” 妇人悄悄祈祷道。 “好的。”小女孩很听话。 尽管肚子里头的饥饿感依旧很强烈,她还是尽量合上双眼,告诉自己,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只要爸爸回到家,自己不但能有大块大块的面包吃,而且还能有一身漂亮又温暖的棉衣裤。这样一来,寒冷的冬天,就不用总是在饥寒交迫当中,苦苦煎熬了。 在小女孩的记忆里,每年的年关,总是那样的难过。 母女俩并不知道,她们苦苦期盼的那个男人,为了保护尊贵的莱德侯爵夫人,以及她同等“高贵”的子女,已然战死在了詹姆士山谷。 在之前的一个傍晚,稍远处的一间木屋屋顶,一名老人,正趴在屋顶上面,一手摁着木板,一手挥舞着铁锤,努力敲打。 “啪啪,啪,啪啪”的清脆敲打声,节奏比较慢,力度更是忽大忽小,显然修缮工作对于年老的男子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公公,你先下来吧。让我上去。” 一位衣着极为朴素、衣服上面打着好些补丁的妇人仰着头喊道,一副焦虑的表情,劝说道:“你腿脚不利索,可别摔下来。” 被妇人牵着的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模样,也学着母亲喊道:“就是,就是。爷爷你快下来,小心摔着。”两条粘稠的鼻涕虫,早已凝固在孩子的脸上。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显得很旧,到处都打着补丁,而且明显有点大,一看就知道是别人曾经穿过很长时间的样子。不过旧虽旧,衣服倒是浆洗得干干净净。 “爷爷,你先下来。这点小事,我来做就行。”另一名男孩看着要大一点,约莫七八岁左右,他站在妇人的另一边,跳着脚嚷道。 老人听到便笑了,脸上的皱纹都快笑出一朵花来,只见他哈哈笑着,又使劲敲了两下锤子,才松开木板道:“没事。这点破事算得了什么?” “想当年,爷爷可是空着双手,就敢和狼搏斗的主儿。现在老是老了点,修补一下屋顶,还是绰绰有余的。” 笑的虽然欢畅,笑声却是那样的嘶哑,仿佛声带整个锈住了一般。再看看老人的双手,除了拿着铁锤的手看上去似乎正常之外,另外那只手,手指的根部只剩下五个难看的肉疙瘩,原有的五根手指,竟是被刀剑一类的利器齐根削掉了! “你们看,这不修完了?多简单哪。爷爷这就下来啊。” 完成了修补工作的老人淡淡说道,呼吸却已分明有些急促。 “爷爷,你先把锤子丢下来,这样才好扶稳梯子。”大一点的男孩喊道。 小一点的男孩也直呼唤:“爷爷,爷爷你慢点。” “好、好、好,爷爷听你们的。你们离远一点儿,别给锤子砸到了。” 老人果然很听话的,先把手中的铁锤丢下来,然后才艰难地挪动身体,扶着竹梯往下走。严格一些形容的话,应该是缓缓往下“爬”。失去了一条小腿的他,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双腿交替着一步一步下梯子,只能先用手握紧梯子的横木,再用失去手指的另外那只手,肘部钩住下面那一根横木,稳住身体,然后仅存完好的腿轻轻下移,踩稳了之后,才依次松开双手,握紧面前的横木。 从老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来看,貌似那条完整的胳膊,其实并不怎么正常,力道上头有些欠缺。 眼见老人渐渐来到头顶附近,妇人和七八岁的男孩抢上前,一左一右分别扶住老人的两个腋下,免得他摔倒。直到拄上媳妇递过来的拐杖,老人才算是站稳了身子。 哪怕是深秋的傍晚,气温颇低,老人依然忙得一头的汗水,使劲喘气。 对于正常的成年人来说,用铁锤敲打铁钉、修补加固屋面的木板,乃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三两下工夫就能完成。然而换成一位重度伤残的老年佣兵,却是困难重重。别的不说,光单手调整木板位置、初步固定铁钉并完成敲打至与板面平齐,整套“简单”的流程,全要靠功能勉强算是齐全的那条胳膊落实,失去五根手指的手臂,只能从旁起到少量辅助的作用,难度可想而知。至于全程“金鸡独立”站在梯子上头,重心不稳的情况下,如何平衡身体,则全凭个人的经验和感觉。稍有不慎,便是倒栽葱摔下来的下场。 妇人忍不住埋怨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自个悄悄爬了上去!万一摔下来,可怎么得了?” “明知道自己胳膊受过伤,用不上劲。逞什么能嘛。”妇人又是心疼,又是担忧,“不大了让娃儿到市集上,找个工匠来拾掇拾掇,不比你老人家冒险上去折腾好?” “怕啥?”老人一脸的满不在乎,说道:“老二不在家,不得我这个男人出来顶着?” “再说了,现在的行情,雇个匠人补这几块木板,少说也要二三十个铜可恩。这够买多少面粉,做多少个面包?自己辛苦一点,不就给省下来了。” 他慈祥地看着两个孙子,伸出看着完整的手,摸摸小孙子的小脑袋,笑道:“这下子,小虎就不会总是说,夜里有寒风窜进被窝里头了。” “谢谢爷爷。”四五岁的小男孩露出两颗虎牙,笑得那样甜和乖巧。 这头祖孙三代正在苦中作乐,那头一间漆黑的厢房里面,传出了一阵急促而持续的咳嗽声,强烈到撕心裂肺的程度,让人生怕里面的病人,会直接把肺都给咳出来。 老人和妇人顿时皱起了眉头。 “从今个起,大伯好像咳嗽得更加厉害了。” 年纪稍大的男孩说道。 “唉。每到冬季来临,大哥这病就免不了要发作一番。真是苦了他了。” 妇人面露不忍的神色。 她没敢说,最近几年来,自家丈夫哥哥的病,不但发作得越来越猛,就连发病的时间也在不断提前,频率也越来越高。接下来会怎么样,妇人连想都不敢想。 老人深深叹了口气,眉毛都拧到了一起,他摇着头,说道:“他是老大,自当守护这个家、守护弟弟妹妹们。当年替你男人挡下那根冰枪,能不死就算捡到了。落下病根,没什么可说的。” “是。”妇人自是明白。“你一会去请个大夫来瞧瞧吧。能减轻一下症状,总是好的。” “这会子能让大哥好过一些的,怕是只有城里面那位既懂医术,又会水系治疗法术的艾恩贝大夫了”妇人欲言又止。 “是钱不够么?我那里还有点,一会拿给你。”老人活得通透,瞬间意识到了媳妇在顾虑些什么。 妇人苦涩地点点头,没有拒绝。丈夫留下的安家费,虽说比往常多一点,无奈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没有别的产出,如今要请水系法师出手救治,就显得捉襟见肘,支撑不住了。 “再过半个月,老二也该到家了吧?”老人走向大儿子所在的厢房,中途停下来,扭头望向南边问道。 妇人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回答道:“是了。顺利的话,现在差不多该要动身返回了。” 他们同样不知道,孩子们的父亲,已经在不久前的山谷激战中,永远失去了一条胳膊,而且是主要的那条发力臂。 一如他勇敢顽强的父亲。 这样令人看着就心酸的情景,在大多数佣兵团的驻地家属区里面,可以说是常常上演,比比皆是。 贫穷是一种病,打娘胎起就注定的,很难治。 正因生活艰难,明知道新晋的财政大臣极可能赖账,凯文和“白鹤”两人,仍然不得不挤出笑容,凑到了侯爵府门前。 之所以是黑大个出面参与洽谈,当然不是看在他黝黑的面孔、凶悍的气势以及随时激情四溢的“优点”上头,在底蕴深厚的老牌世袭贵族面前,区区的七级巅峰战兵,根本就不够瞧的。问题在于性格冷静,相对擅长与人沟通的射手阿伦,此刻仍然处于严重的“眩晕”状态,耳聋失聪暂且不提,能单独站稳了不躺下,都成了奢望。 于是乎,容易冲动的佣兵团长,硬着头皮拉着“白鹤”前去沟通。想来一身白袍的牧师,多多少少也能获得一点尊重吧? 可惜现实无比的骨感。 果然就像晨曦预料的那样,诺尔默低估了所谓老牌贵族的无耻程度。 面对陪着笑脸、一口大白牙示好的凯文团长,斯特恩老管家草草翻了两下递上来的契约,便冷笑着说道:“瞎扯淡!” “黛安罗德姆那贱人签的契约书,与我们莱德侯爵有什么相干?!” “竟然跑到我们府上讨账碰瓷,你这黑厮敢情是想吃官司!给我滚出去!” 须发皆白的侯爵府老管家气势很足,朝着凯文和“白鹤”挥了挥手,手中盖有原莱德侯爵夫人身份签章的文书,随着挥动的手臂,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两人的头顶,掉落尘埃。 好比昔日契约签署人今天的遭遇。 看他那副动作和架势,仿佛是在驱赶两只恶心的苍蝇,不屑的态度具有上流社会人士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带着冷笑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明摆着就是欺负你,怎么着? 牧师“白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全程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 正面感受侮辱的黑大个,明智地选择了忍气吞声,他默默弯腰捡起文书,转身离去。 尽管洁白的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 人家嚣张是有足够的底气和本钱的。就在厚重的红色府门后边,一股强大的气息,正若隐若现,光此刻显露的实力,少说都是九到十级的中阶战兵,说不定,真正实力还要犹有过之。 所以凯文强忍心头的怒火。 晨曦却被彻底激怒了。 少女眯了眯双眼,纵身下马,提着一黑一白两把短剑便准备前去“好生理论理论”。早前被憋回去的熊熊战意,在莱德侯爵府的无良和卑鄙面前,促使她直接迈向了暴走的边缘。 “曦儿先等等,冷静一点。” 诺尔默连忙拉开车帘喊道。 “有什么好冷静的?碰上这等无耻之徒,一剑一个透明窟窿便是。省得留着也是祸害。” “连死人的钱都敢昧着良心赖掉,简直就是罪不容诛。” 少女怒气勃发道。杀气已然外露。 “你一个六级战兵,冲过去送菜么?没听凯文团长刚才说的,人家府里头,可是有十级左右的战兵,甚至高阶强者的存在。” 眼见少女有刹不住车的趋势,少年灵机一动,直指对方的软肋。 “我” 晨曦的嘴唇哆嗦了两下,就这么噎住了,连带着满身的杀气都弱了三分。说实话,她做梦都想不到,“作茧自缚”这个成语,竟会有朝一日用到自己的身上,而且是那么的贴切。漂亮的眼珠子“骨碌骨碌”一个劲儿的转动了好几下,急切之间,怎么也想不出破解的法子。 眼见暂时稳住了对方,诺尔默这才悄然松了口气,赶紧补充道:“咱们先找地方歇下,再想办法。大家集思广益,我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真的?”少女有些怀疑,目光炯炯地盯住少年。 “真的!”诺尔默保证道。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夫妻情深 第二百零八章 夫妻情深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朝议事,也不用当衙值班,莱德侯爵却是无比的忙碌。从清晨开始,他前前后后接待了五六拨访客,以每批次耗费半个时辰来算,除掉吃饭时间,整个白天都花在了应酬上头。 没办法,俗称“钱袋子”的王国财政大臣,向来是每一任国王麾下的核心班子成员,非心腹中的心腹不能担任。同属内阁成员,财政大臣在内阁之中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首相以及大统领显赫,与掌握人事大权的次相相比,权势与名望也略有不如,但在日常的事务处理当中,话语权同样的分量十足。 无他,管你哪个衙门,想要从哪一个方面取得政绩,进而提升自己于朝堂上之地位,得不到“计相”的财力支持,一切都是泡影。你胆敢让财政大臣一天不高兴,他保准有法子让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不高兴。理由冠冕堂皇不说,还不带重样的! 桥断了、路塌了、官衙旧了,要不要修缮? 要! 钱呢? 没有! 大雨倾盆、蝗虫过境、暴雪绵绵,各种天灾来袭,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要不要赈济? 要! 粮食呢? 不够! 千年停战协议即将到期,万一魔族放不下昔日丢失的面子,非要一根筋的用鲜血找回场子来,守护人族安危的“西哥特之门”这等雄关,年久失修,要不要重新修复和加固? 它身后的曼尼福斯特城这座要塞,已经被战火证实规模太小、生存能力不足,连接两者之间的道路宽度不够而且破损严重,满足不了及时供应物资和补充兵力所需,要不要分别加建和扩建? 把守上述关隘与要塞的城卫军,早已沦为流氓地痞的收容所。这伙人,什么乱七八糟的成分都有,说起各种歪门邪道的伎俩,那是样样精通,一个比一个能,唯一不行的,就是打仗!指望他们来防御凶残的魔族,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靠谱。要不要重新招募兵员、锻造兵器、打造军械,然后刻苦练兵? 必须要! 问题是,钱从哪来? 别说在比兹尼斯王国进行全方位的整军备战,就是每年年终用来奖励朝廷大小官员的“冰炭敬”之例钱,以及鼓舞各级将士士气的必要“冬赏”,眼下都没着落。 如期拨款? 做梦吧,你! 面对伸手要钱的各大衙门长官,财政大臣只需察言观色、揣摩准铁王座上那位老大的守财奴心态,同时控制好火候,不至于将事态激化到捅破天的前提下,任你好说歹说、软磨硬泡、威逼利诱,直接摊开双手一句“没钱”,就谁都拿他没办法。 明知道他是在公然耍赖。 各司官员牢骚满腹、饥民怨气冲天、军士愤懑不已,的确属实。但是,官场扯皮最常见的“但是”转折用语又适时出现了!贵衙门的差事,自有贵衙门堂堂主官担当才是,与我何干?什么都要本财政大臣负责解决的话,岂不是显得贵主官尸位素餐、草包一个?要来何用! 至于谁敢拿大义名分扣帽子、压人。 那更好对付了。 阁下如此忧国忧民、一切以国事为重,堪称是国之栋梁、朝廷柱石!实乃吾辈之楷模,令人敬佩!不过呢,眼下府库里头确实没钱,您老又家境殷实,能不能财政上“尽量”解决一部分,剩下的那些,您老先行“垫付”?等国库有“盈余”了,自然“优先偿还”您老,而且还会支付利息,利率从优哦! 我勒个去的! 这招连消带打,管它打擂一方原先多么有理、占据着道义上的制高点,廷辩的时候何等智计百出、引经据典、咄咄逼人,都要被一击击倒,诠释“一朝钱在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过人风采 因此莱德侯爵家门庭若市,也就可以充分理解了。 饶是出自老牌的世袭贵族之家,在应对奉承、讨价还价与结党营私方面有着巨大的传承优势,无论勾兑过程是否愉快,新晋的财政大臣总能保持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世家子弟风范,游刃有余地游走在虚与委蛇和求真务实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随时根据实际需要进行切换,到了告一段落端茶送客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莱德侯爵终于绷不住了。 你来我往、敌进我退、深入浅出、指鹿为马、翻手为云覆手雨,各出奇谋。通吃是不可能的,妥协是必要的,彼此算计底下,死掉的脑细胞,耗费的口水,估计比平时要高出几倍以上。 已届中年的侯爵,半躺在沙发上头,从侍女的手中接过略微烫手的湿毛巾,整张敷在了脸上,长出了一口大气。 感受着有些僵硬的脸皮与面部肌肉,在热毛巾的温度松弛与湿度滋润下,渐渐放松的感觉,莱德侯爵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静静的、仔细回味着这一天达成的各种桌底协议,确认没什么纰漏,更重要的是并未吃亏以后,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果断抛弃正妻黛安罗德姆,与其叔叔迈克尔公爵一系政治势力划清界线,单独投向国王陛下(殿下)一方并且宣誓效忠的决定,从后续的朝堂变化、今朝炙手可热的形势来看,无疑是极为正确和及时的。 参与政治游戏,懂得分析、选择具体的靠山以及合作伙伴,掌握好上船和下船的精准时机,才是世家大族屹立不倒的秘诀。 否则,就等着和刁蛮女人的亲兄长那样,顶着个荣耀侯爵的名头,整天目空一切耀武扬威牛逼哄哄的,却一朝踏空,连审讯走过场都不需要,全家人稀里糊涂的被直接押往断头台,斩首示众; 又或是像她那飞扬跋扈、不知进退的叔父一般,莫名其妙一贬再贬。先是从首席托孤大臣、王国首相的尊贵位子上,被一脚踢到王都巡城大统领的任上喝西北风。换成昔年王都守卫战的当儿,由首辅兼公爵之尊担任巡城大统领,尚可勉强用“形势严峻、生死存亡之刻,非强力大臣不能担任”的理由遮掩和糊弄过去,承平之时这么做,傻瓜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今遭更是好几股朝堂势力同时发作、攻击,演变成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一举撸为庶民。 往日盛气凌人、政敌无数的迈克尔公爵,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说他在原籍圈禁之处“旧疾复发,暴毙身亡”了吧? 想到这里,明确收获颇丰的莱德侯爵大人,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一双柔荑轻轻放在了他的肩上,替他按摩略微发紧的肩膀,同时娇声说道:“今个儿送礼的人这么多,想必礼单里头定有好些个娇嫩的姐儿。你看把老爷给美的。” “卡玛拉,咱还是趁早收拾好行李,自己主动下堂求去吧。省得老爷开口赶人,那多没意思。” 软软糯糯、娇中带嗔的语气,让沉浸在交易胜利之喜悦当中的侯爵大人,心魂一荡,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掌,将她的娇躯往自己身上拉,另一只手冲着身旁侍立、只顾捂着嘴巴“吃吃”直笑的侍女说道:“去,去,一边待着去,瞎起什么哄!” 卡玛拉于是笑得更加欢畅,更加唯恐天下不乱了。 “夫人可知道,为何那些个老狐狸,今天会争先恐后地到咱们家拜访?”将本在身后的美少妇抱进怀里,中年男人问道。 “莫不是知晓大人有嫌弃奴家的念头,想拿美丽的处子换取奴家过门?”娇媚的少妇继续不依不饶,“要不要,奴家先替老爷过过眼?看看哪一家准备用来接替我的妹妹最为可人?奴家虽是愚钝,好歹也跟了老爷几年,对您房事上头的偏好,多少还有点认知不是?” 边撒娇,美少妇边用一根雪白的手指点着莱德侯爵的心窝所在。 指责对方“没良心”的暗示,俨然都快变成明示了。 这男人嘛,一旦春风得意,便和春季末至夏季中期的公马一般,躁动不安,稍稍放松辔头、信马由缰,控制不住下半身的风险,便会迅速拔高,随时可能突破界限。 防范于未然是必须的。 “昨儿陛下单独召见,说如今国事愈加艰难,哪哪都要花钱。为了尽快堵上国库的缺口,准备命我兼任税务清查大臣,对南部各郡进行专项税务督查、厘清税收。” “按照陛下的设想,少说也要弄它一百八十万枚银可恩以上的进项。不然,怕是过不了年。”莱德侯爵摇着头叹息道。 面上忙着扮演忠于王事的计相角色,男人的双手,却忙着在怀中美妇的娇躯上头,不断游走。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言行不一,或者是一心两用的上等人风范。 “难怪。我说芒格伯爵那出了名抠门的糟老头子,竟然会主动登门,舍得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原来,是被老爷捏住了要害,不得不乖乖就范了。” 娇嗔声中,美少妇故意用屁股压了压莱德侯爵的某处所在,并且来回蹭了两下,很有些“此时此刻,便如彼时彼刻”的意境。 “轻点!谋杀亲夫么?”中年男人也故意皱着眉头嚷疼,夸张的表情,连小孩子都不会上当。 很难想象,正是这位“演技拙劣”的男子,白天在一众老奸巨猾的新旧贵族身上,狠狠宰了一刀。无论是否心甘情愿,只要进了他的会客室,面对“温润如玉”的新晋计相,不割肉是不行的。 主动出血,比把柄在人手中任意拿捏,代价总是来得要少一些,而且至少说明态度端正,交朋友的诚意那是相当的足。 关于这一点,老狐狸们是门清的。 从卡玛拉手中接过另一把热毛巾,温柔的替中年男人换下慢慢变凉的那张,美少妇问道:“陛下既然开出了底线,想必完成起来还是有很大难度的吧?老爷可有把握?” “呵呵。换成别人,估计够呛。”隔着毛巾,莱德侯爵的矜持和自得,依旧掩饰不住,只听他笑着说道:“问题是,咱们家是做什么营生的?专业就是算账!‘深谋远虑’这四个字,可是名副其实的。” “下头那些做账的粗浅伎俩,糊弄糊弄别人还行,想要忽悠世世代代浸淫于财政衙门里头的莱德世袭侯爵,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这回少不了要出趟门,不额外弄多一两百万枚银可恩进自家口袋,前儿的亏空如何弥补?”中年男人说不出的肉痛,道:“为了彻底解决那贱人,我可是掏出了上万枚的金克恩。早知今日,就不花那笔冤枉钱了。” 目前大陆各国货币通行十进制,参照毗迩尼帝国的官方规定制定兑换标准。每一枚金克恩,币值等同于十枚银可恩;每一枚银可恩,可相应兑换十枚铜可恩。 也就是说,为了对付自己那位明媒正娶的侯爵夫人,黛安罗德姆,莱德侯爵付出了将近十万枚银可恩的巨款。 须知以目前比兹尼斯王国的财政收入,那可是一座中等内陆城市,一整年的赋税。 真可谓是“夫妻情深”啊! “老爷用不着心疼。”微微喘息的美少妇宽慰道:“所谓是‘善有善报’。这不,天赐良机,帮老爷连本带利都给拿回来了?” “那是自然!夫人且看我如何略施小计嗯?” 轻微而节奏均衡的脚步声,打断了侯爵大人的自我吹嘘,自然也中断了他与美少妇深入交流的手头动作。 “大人,这是几分钟前门子报上来的。说是伊森专程托人送回来,还说务必要交到您的手上,由您亲自开启。”来人目不斜视,沉稳的禀报道:“属下已经检查过了,确认里头没有机关和毒物。” 三两句介绍完来历与经过,来人将手中的物品轻轻放在了侯爵面前的桌上,接着便退后一步,侍立在旁。 倘若凯文也在这里,定会认出,这位气息深沉凝重、动作矫健的魁梧大汉,就是三日前隐于府门之后,光凭气息就带给他强烈压迫感的那位武者。 不经禀报,便能随意进出侯爵与妻妾嬉戏的区域所在,显然大汉在府中的身份与地位,属于极其靠前、极受信任的范围。不然的话,侯爵大人头顶帽子的颜色,难免会绿油油的不可。 “伊森托人送回来的?” 莱德侯爵狐疑着取下脸上的毛巾,目光瞬间恢复了清澈。 前一阵子,为了永绝后患,他命卡玛拉连夜悄悄“处理”掉临阵脱逃的两名下人,对于负责带队外出的伊森,他早就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今天竟会有人以伊森的名义,送东西回来。 他看着桌上的物品,微微皱起眉头,足足端详了好几息的时间,才双手捧了起来。 这是一个十分普通的盒子,四四方方,个头不大,分量也不重,通体以松木制成,款式简陋不说,做工更是十分粗糙。盖子与盒身之间的缝隙之大,都能透过缝隙,看到另外一侧的光线。若是再大一点的话,根本无需打开盒盖,就能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其实用不着细心检查,这等盒子,想要暗藏机关或者盛有剧毒之物,并以之暗算目标,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再定睛多看两眼,盒子并未上锁,仅仅是将扣子扣好,一点也不担心有泄露机密,或者里面之物被偷梁换柱的想法。 莱德侯爵委实有些纳闷,但仍是打开了盒子。 然后,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月黑风高 第二百零九章 月黑风高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那么月黑风高的夜晚最适合做些什么勾当,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临近亥时,本尼菲特城郊外的主道上,十几匹黑色骏马正在全速奔跑。镔铁打造的马蹄翻飞处,尘土飞扬,随着厚实的蹄铁不断提起砸落,人工夯实的地面表层,也在外来大力的扰动下,不断开裂、翻起,形成一个又一个比蹄铁面积略大一些的凹陷,飞起的土疙瘩,溅得四周都有。 待到天明,步行赶路的行人和带着大队驮马运货的客商,非使劲诅咒他们缺德不可。 明天的事,自有明天的人去头疼,今夜一心赶路的骑士自是全然不惧。 同样色泽的辔头、马鞍等物上头,不带有任何的私人印记或者铭牌,无法得知马匹的具体归属与来源。马背上的骑士一色玄色劲装,腰悬武器,腰杆并未一味挺直,而是随着坐骑的起落,轻轻前后摇曳,颇具节奏感与韵律感的同时,巧妙地卸去了颠簸导致的力道。单手控缰的他们,驾驭动作娴熟,举止刚健有力,鹰一般的目光不时扫视着道路两旁,警觉性相当的强。 清一色黑色的骏马、再加上从头到脚清一色黑衣穿着,又蒙着面,这个时辰,这等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道路不远处的右侧,一座庄园隐隐显出了一丝轮廓。今晚没有月亮,自然也不会有星星,漆黑的夜色底下,视线严重受阻,黑黢黢的大小建筑,犹如大小不一的猛兽在悄然蹲伏,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空气清新而凛冽,却涌动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是那儿了么?” 队伍当中,排在第二位的一名骑士问道。边问边稍稍放慢了速度。 “正是。” 带路的骑士默契地一拉缰绳,速度也放缓了下来,他稍稍侧着头回答,声音不大,但风中的吐字足够清晰,能确保后面的骑士听得清清楚楚。 “下马!” 开头问话之人,显然是一行人的首领,但见他手一挥,率先勒停了坐骑。就在马匹即将停下来的时候,此人已然翻身下马,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队伍中的骑士听到命令,也纷纷停了下来。从高速疾奔到下马站定,全程鸦雀无声,别说人,就连胯下的坐骑,都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再说此处距离庄园尚有一段距离,即使是在夜间,也应该不会惊动里头的目标。 “老十三留下照看马匹。事急从权。” “是,老大。” 布置完留守之人,首领鹰一般的目光扫了一圈部下众人,低声问道:“任务都清楚不?” “清楚。” 每一名骑士都压低了声音回答道。 “那就按老规距,分成三组,前后包抄,先清除周边与附属建筑,再到主楼会合,等待信号同时发起进攻。记住了,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不留!”首领特意嘱咐道,空着的左手手掌朝下重重一剁,做了个再准确不过的“斩首”动作。 “大人说了,这回的点子很硬,千万别大意,出手务必干脆利落,越狠越好。” 尽管面罩遮住了他大部分表情,杀气仍从首领的眸中,弥漫到他的四周,那股子冰冷的杀意,一干部下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 “明白!” 骑士们又一次沉声应道。期间没有一人的应对,流露出过哪怕是一丁点的犹豫。这等斩草除根般冷血的行动,分明不是第一次执行,对于灭口的指令,没有丝毫的质疑或者抵触情绪。 “出发!” 首领很满意,手一挥,队伍便迅速分成了三个小队,每队四人,弯着腰,脚步放的很轻,交替掩护着前进,朝着庄园摸了过去。 这个时候,庄园里头鸦雀无声,从外头看过去,一片漆黑。按照半个时辰前得到的最新消息,这是一座荒废了将近一年的庄园,平时就没什么人,留下看门的老头难耐寂寞,时常开小差,此刻要么照常溜号,要么已经睡熟了。整个庄园之中,就只剩下此行的目标还醒着。 眼下醒着不要紧,要紧的是确保目标与主人会面之后,便陷入永恒的睡眠。 顶着深秋呼啸的夜风,呈“品”字型排开的三个小队,悄然迈入了草丛。 缺乏人手照看与日常养护的庄园,不可避免的长满了野草,足足超过半人高的草到处都是,连从庄园大门通往主楼的通道上,都时不时长出一丛一丛的野草来。夯实了路基并且铺有石子的通道,照样抵挡不住地面植被那旺盛的生命力,何况是根系发达、出了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杂草一类?此刻野草茂密,再被寒风吹拂摆动,正好掩饰一行人本就轻微的动作。 特制的薄底快靴,轻踩在泥地上面,悄然无声,借助时而剧烈摇摆、时而稍稍降低摆幅的长长野草,黑衣人迅速朝着庄园主楼的所在摸了过去。 打头的首领心静如水,眼前看到的一切事物与情报相吻合,反握的匕首也就一直贴着小臂收好,仅仅处于随时可以激发伤人的状态。 庄园属于一名不久前刚刚破产的富商所有,整体布局比较规范,换言之没什么特别之处。中间是一座三层高的建筑,带有露台、高而窄的窗户,门口连有悬挑的雨棚,供人出入时遮风挡雨;左侧是两层高的副楼,风格与主楼保持一致;右侧是一个占地颇大的池塘,夏日据说长着许多荷花,这会子当然连残荷都剩不了,水面上空空荡荡的,毫无生气; 在被主楼遮挡的左后方,其实还有一座平层的副楼,供下人居住;稍远一些的右斜后方则是一座马厩;按道理,这些地方也应该荒废了许久,连个鬼影都没有。 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抵达了各自的既定位置。 过程出乎预料的顺利。 想想也是,这见鬼的天气,外面又黑,哪怕目标里头有个六级的射手,警觉性和视觉能力方面都没得说,可惜那是白天的事情了,总不会冒着凛冽的寒风和接近零度的严寒,一直躲在室外的某个角落,静静观察着外头吧?猫着不动,别说不外放斗气护体,即使他真的不担心暴露自己,斗气也不见得能支撑多久。 再说了,就算人扛得住,武器也不见得能行。射手一身本领全在弓箭上头,低温对弓弦的弹性和韧性都很不友好,夜间过高的风速也会影响箭矢的飞行轨迹,进而严重影响命中率。 最让人忌惮的射手尚且如此,擅长野外战斗的山地矮人、走骑士路线的黑大个、躯体羸弱的牧师就更不用说了,以短击长,遇上专司暗杀的他们,简直就是白给。 首领心头更定,他控制住呼吸的频率和速度,免得口中呼出的热气,暴露了自身的存在,然后做了个手势,最先到达主楼边上的两个小队,随即分出一队直奔后头的副楼和马厩。而他则带领自己的另外一队,绕到左侧副楼的边上,开始潜入。 至于被石子通道隔在右侧前进的那一队,由于受到池塘的阻挡,加上路程要比他们远得多,此刻虽未到达主楼,却无疑正按照计划,扫荡起池塘的四周,务求将种种可能导致意外发生的隐患,统统消灭在风中。 很快,分头行动的两个小队,又一次出现在会合地点。从各自气定神闲一脸轻松、期间也没有任何打斗声外传来看,此番的“清除”作业并未有任何的阻碍。 实际上,带队的两人同时举起了左手,握成空心圆圈的手势表明,负责扫荡的区域空无一人。 到底是年少气盛,又兼且江湖阅历严重不足,自以为手中握有证据甚至是人质,个人自身的战力也很不错,便放松了警惕,竟然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同一座建筑里头,想不被他们一网打尽都难。 想象着目标瞪大双眼死不瞑目,年轻的脸上充满惊慌失措而又难以置信的表情,首领露出了胜利的微笑。这时候,建筑对面的角落上,现出了几个熟悉的身影,看到对方示意“一切正常”的手势,首领一挑眉,手掌分别冲着左右连续挥动了两下。 于是乎,早前负责搜索马厩等处的四人,迅速包抄到主楼的后面,准备从后门进入; 对面角上的一组赶到所处山墙的中间,开始搭设人梯,悄悄爬向了二楼的窗户; 首领则带着麾下的小队,一面收敛全身的杀气,一面动作敏捷的展开行动,前头两人刚刚爬上二楼的露台,便又一次搭设起人梯,供后续的同伴爬上三层。 如同长着厚厚肉垫的猫科动物,黑衣人攀爬期间的一举一动,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加之夜风尖啸,就算砖墙的后面就站着佣兵守卫,相信也察觉不了他们的存在。 不过是半分钟不到的工夫,由一十二名精悍杀手组成的三个小队,便已完成了潜入主楼的任务,着手清除威胁。 倘若有的话。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外表朴实无华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庄园。 “老爷,咱们已经到了。” 身材娇小玲珑的侍女卡玛拉,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轻轻拉开了车门,笑吟吟的禀报道。开门之前,她貌似随意地扫了一眼主楼的左侧,很容易便看到了某个特殊的印记,黑衣人首领按照约定留下的这个记号,使得她心情很好,对于今夜拜访成功的把握,又额外增加了两成。 现在已是八成之多了。 莱德侯爵从挂着“气死风灯”的马车上下来,打量了两眼荒凉的庄园,又认真看了看内里一片漆黑的主楼,他自失的笑笑,说道:“既然已经到了,那就进去吧。” “是的,老爷。” 卡玛拉恭声回答,随即提起灯笼,一旁引导。 一切听起来、看起来都很正常。 仿佛一脸平和的侯爵大人,此番前来,并非被某封书信胁迫,也并非出于担心某些见不得人勾当曝光的可能性,而不过是一次十分正常的友朋之间来往,或者说应邀到访更加合适一些,平常之又平常。 虽然“一向心善”的他,早早派出了潜伏在暗处的私人暗杀力量。 连对付前任侯爵夫人与一应子嗣,都舍不得动用的那股黑暗力量。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邪魅男子 第二百一十章 邪魅男子 明亮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灯笼纸,洒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会客大厅里头,犹如一点倔强的萤火,掉进了漆黑深邃的大海,再怎么努力,也不过使得方圆两三米的范围稍稍亮堂一些。其余的空间,依旧隐藏在黑暗深处,不露真容。 四下里静的可怕。 趁着莱德侯爵适应室内光线的当儿,卡玛拉将灯笼交给一旁的魁梧大汉,自个则扭动着腰肢,开始脱起了衣服。 衣衫褪下,侍女娇小而凹凸有致的年轻躯体,顿时呈现在男人们的眼前。本应香艳的一幕,却只迎来魁梧大汉忌惮而提防的目光,下意识退后了一小步。内里一身皂色紧身夜行衣的卡玛拉,有别于平日乖巧侍女的人设,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享受着来自同伴的“注目礼”,卡玛拉笑吟吟地拉高面纱遮住脸颊,娇躯稍一后仰,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便隐入了身后的黑暗之中,就此消失了踪影。 仿佛鱼入深海,自然而惬意。 竟连靴子都留在了原地。 魁梧汉子这才暗中松了口气。 “走吧,卢瑟。” 莱德侯爵说道。 “是,大人。”名叫卢瑟的魁梧大汉抬高手中的灯笼,略略打量了一下周边,便前行引路道:“这里连根蜡烛都没剩下,请您当心足下。” “好。” 莱德侯爵简单回应道。 随着灯光的前移,“哒哒哒”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头,两人踏上不远处的楼梯,径自朝上层走去,一脸的轻松,武器更是没有出鞘。 既然作为“客人”应邀到访,就要拿出客人的诚意和态度,这大批护卫前呼后拥、刀剑出鞘全神戒备算是什么意思?是满腔诚意前来沟通协商,还是早早就决定要杀人灭口? 老牌贵族嘛,最擅长的便是面上一套,正气凛然,肮脏龌蹉的背后手段,自有别人承担。没出事自然最好,万一失手,自行了断便是。总而言之,就是不能拖累主人。 譬如瞬间隐没于黑暗之中的卡玛拉,此刻正沿着另外一条楼梯飞掠,赤着的脚掌轻轻点在地毯的上面,没发出哪怕是一丁点的声音,所谓灵猫也不外如是。最令人惊叹的,是她一双眸子仅在四周大致一扫,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该拐弯拐弯,该绕过地上的障碍物便绕过障碍物,身法之轻盈、精准的程度,和白昼没有任何的不同,完全不受陌生空间的影响。 就连上到二楼,面对走廊两侧一间又一间开着门的房间,也照样是一扫而过,并未刻意进入、仔细搜查。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目光下面,无所遁形。 这正是卡玛拉的过人之处,或者说,先天血脉带来的好处。具有部分暗夜精灵血统的她,天生就具备常人难以想象的视力,能在黑夜之中,轻易分辨出百米外的人和事物。让血脉纯正的暗夜精灵听见了,当然是不屑一顾的紧,可放在如今的人族大陆上,多少是个优势。也正因如此,她从小就被刻意当成杀手培养,而卡玛拉也确实足够努力和优秀,躲在暗中下毒手这类见不得人的勾当,和她的身体特性、个人喜好极其的吻合,执行起暗杀任务来,从未失手不说,过程也比寻常的人族同伴轻松得多。 然而随着高速潜行,整个一楼二楼都完成了初步的巡查与甄别,卡玛拉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凝重了起来,她甚至特意在一个角落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抽了抽鼻子,仔细辨认了一会。 她略微有些不安,目视前方半蹲下身子,摆出一个随时可以暴起发难的姿势,然后伸出手指在地毯的前后左右摸了摸,感受着什么,接着还搓了搓那几根手指,予以确认。模棱两可之下,最后干脆皱着眉头,将指尖凑到鼻子前面,轻轻嗅了嗅。 眸中的狐疑,却显得更加的浓烈了。 “不对劲。”卡玛拉悄悄对自己说道。 于是她又从身上掏出了三根毒针。暗器掏出来的同时,便已用四根手指夹紧扣好,随时便可根据需要,或刺或射。这样一来,连同她另一只手反握的三棱钢刺,一起组成了颇为强悍的攻击手段,远近结合是一回事,关键是兵器的锋刃上头都淬有剧毒,药性霸道,见血封喉。 鬼魅的身影开始放慢速度。 她不再继续沿着楼梯上楼搜索,而是直接来到走廊的尽头,极其小心地、飞快地打开一扇窗户,娇小的身体跃起,顺势一翻,便攀挂在了外墙的上面,跃出的同时脚背轻巧地一带,竟然又同样迅速地关上了窗户! 呼啸的寒风,尚未来得及从缝隙里头进入,宣泄一番深秋夜风的威力,就再一次被窗扇所拒绝。 娇小玲珑的侍女手脚并用,借着外墙的些许凹凸部位,无声无息往上攀爬,脚弓一弹,纤腰一收再一伸,就已窜出小半层的高度。冰冷的目光、矫健的身姿、优美的动作,犹如一头正在捕捉猎物的雌豹。 一楼和二楼的某些部位,都留下了前期进入的黑衣人小队留下的印记,无论是符号还是手法,都证实是卡玛拉一手带出来的队员,似乎进展很顺利。 问题是,无论是在一楼还是二楼,都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 空气中残留着几缕血气,若隐若现,微弱的连卡玛拉都不敢贸然下结论;而根据各处原本摆放的家具和装饰,现场并未留下任何剧烈厮杀、搏斗的痕迹;至于说方才的地毯上,那几处她怀疑是血迹的部位,摸上去触觉相当的奇怪,没有丝毫的湿度不说,还明显有些发干发硬,和曾被烟熏火烤过那样。 谁吃饱了会用明火来烘烤地毯,想人为制造火灾,或者说自杀不成? 那么正常来说,三个暗杀小组应该已经悄然包围住了目标所在的房间,也即是三楼的主人书房之类的地方,目前正等待着主人发起攻击的信号。 然而卡玛拉就是感到不安,而且随着越来越靠近屋顶,这种不安的感觉变得愈加的强烈,从最早的隐隐约约,发展到肌肤的表层微微有点刺痛。 “快逃!” 面对不知从何而来,却又平生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卡玛拉的心灵深处,突然爆发出一声呐喊,几乎促使她不管不顾地松开手,直接跳到地面上,迅速逃离此地。以她九级巅峰杀手的实力,从三层楼的屋顶主动跳落地面,和寻常的跳跃没什么不同,别说摔伤,连最轻微的崴脚都不会发生。 可惜,卡玛拉没有听从内心的呼唤,反而长长吸了一口寒气,强行按下心头的惶恐。 她实在不愿意放弃今天的大好机会。 都说“同行是冤家”。 卡玛拉和伊森明争暗斗了许久,眼见终于有可能亲手,并且以拯救不及的名义合法除掉八级的刺客,早就看对方不顺眼的她,想想都觉得激动,因而选择了继续执行任务。 屏住呼吸放开感知,静静地贴在冰冷的外墙上,任由寒风刮过娇躯,带走薄薄的夜行衣所无法完全保住的一些体温,娇小的侍女眼神恢复了平静与清澈,她终于可以肯定,屋顶之上,绝对没有别人的呼吸声。 换句话说,没有所谓埋伏的存在。 但她仍然并未冒失地一跃而起,而是很谨慎地,微微探出了大半个脑袋,观察起了屋顶的情况。 屋檐的坡度不大,视线所至,堪称一览无遗。 这一看,卡玛拉不由得目光一凝,整个人都定住了,杀气差点就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王都有钱人家的屋面,大多设计成允许上人的载荷模式,富商的此处庄园主楼也不例外。屋顶的四周除了有一整圈精致小巧的屋檐之外,中间便是一大片基本平坦的屋面,她小心寻觅了一段时间也找不到的黑衣下属,就这么一个挨一个的平躺在屋面上,排的整整齐齐! 耷拉的四肢、或扭曲或僵直的颈项、没有一丝热气透出的口鼻、或茫然睁开或紧紧闭上的双眼,成为早前潜伏入庄园的黑衣人,目前最好的、唯一的描述。 凭借这一眼,卡玛拉便能够确定,由一十二名暗杀好手组成的先遣队伍,已然全军覆没! 卡玛拉的身子开始颤抖,说不清楚是愤怒,亦或是恐惧,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她尚未想好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头顶的右侧,传来了一把略微有点尖利的声音,很客气地征询起她的意见。 “亲爱的女士,需要在下搭把手么?” “我勒个去的!” 犹豫中的侍女顿时一僵,侧着抬头望去,一名瘦削、绅士穿戴的男子映入眼帘,此人正蹲在自己原来视线盲区的边上,亲切的俯视着她。 一边说,一边朝着她伸出了右手,手掌摊开、手心向上。这是男女交往礼仪之中,属于绅士一方的标准邀请动作。 还一脸邪魅的笑容! 若非此人主动开口,以他浑身气息收敛得干干净净的程度,很容易就误把他当成烟囱一类的死物。侍女早前的感知,正是如此。 回应绅士的,是卡玛拉略带羞涩的笑容,只听她微微低头,娇声回答道:“好的呀。” 同样朝着对方伸出右手,卡玛拉纤细的脚掌稍稍用力一蹬,娇小的躯体不退反进,轻盈地缩短着彼此间的距离。似乎她正身处舞会,乐声轻缓悦耳,四周是一对对翩翩起舞的男女,面对满怀诚意前来邀舞的绅士,少女怀春,羞答答的将柔荑送进舞伴的掌中。 此生,良人可堪托付? 平放前伸的娇柔手掌,却扣着三根毫无光泽的毒针,针尖微微向下,只等绅士握实了她的手掌,即可化被动为主动。 只需三个呼吸的时间,流入心脏的毒素,足以令一头大牯牛毒发身亡。 绅士貌似并未察觉异常,只顾着一把握住侍女可爱的小手,好将对方的娇躯搂入怀中,成就一段美妙的因缘。 两手相接,小手即将被大手握住的一瞬间,卡玛拉悄然运转斗气,猛地向下一扣手腕,毒针闪电般刺入了绅士的手掌心! 触觉竟是那样的奇怪。 明明发力充沛,明明发难的一刹那,也确实感觉到针尖刺破了皮肤、乃至肌肉一类的软组织,然而无论卡玛拉手指与手掌再怎么同时用力,毒针都无法再继续向里突破,哪怕是一毫米都不行! 五根长而有力的手指,已如钢钳一般,牢牢扣紧了侍女的手掌。 顾不上再次惊讶,身为资深狠辣的杀手,卡玛拉怎可能没有后备招数?借着对方的一握之力,看似纤柔的腰肢一扭,一双曲线柔和的腿脚,闪电般接连踹向绅士的心窝与腰眼。 白皙纤巧的脚丫上,光芒闪烁,看上去娇娇柔柔的侍女,修炼的竟然是霸道非常的金系斗气! 一道又一道白光,划着几近完美的弧线,刺破浓郁的夜色,带着来自死神的邀约,直奔绅士的胸肋要害。这一轮飞踹,足足有十二记之多,记记力道强劲,又狠又准。只需踹中了任何一处,对方少说也是重伤的下场。 与此同时,原本反握的三棱钢刺冲着绅士的右臂划去,经过特殊哑光处理的兵器,别说在此刻黑咕隆咚的环境底下,就是月光皎洁,一样不会有反光的现象。 一脸娇羞的侍女,也飞快的换上了无声的冷笑,眸中尽是阴冷和狠毒,决绝无比。 本是含情脉脉的相邀,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演变成了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生死相搏! 绅士却依旧一副淡定而邪魅的笑容,右手手掌一翻、一抖,随即再轻轻一甩,侍女的娇躯,便打着筋斗朝外头翻去,完全控制不住,使出来的种种攻势如何凌厉都好,自然尽数落了个空。 一记掌击,轻轻拍在卡玛拉的小翘臀上,伴随着再明显不过的戏谑之意,说道:“真没家教!”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白羊与虎 第二百一十一章 白羊与虎 女人就像母老虎,屁股轻易摸不得。陌生女人的屁股,自然更是如此。 放在某个女拳泛滥的时空地域,敢摸陌生女人的屁股,坐牢都是轻的。管你犯错的是手心手背、有意识或者无意识、主动还是被动,在某些外来敌对势力的“热心帮助”下,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呐喊与助威声”中,“受害者”强行逼迫男人先自宫再自尽的可能性,搞不好要更高一些。 拥有强大武力值的卡玛拉,却来不及、也没胆量和机会计较对方的调戏之举,只能身不由己的翻滚着,道尽技不如人的无奈与狼狈。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借着被甩出去的劲头,卡玛拉双手连扬,三棱钢刺与毒针一前一后,接连飞出,分别冲着绅士的胸腹要害而去。 娇小的身子刚刚翻转,一双小手早在腰间一抹,又是一连两把、共计六根黑黢黢的毒针在手,左右开弓,紧接着先前的攻势再度射出,颇具一浪叠一浪、不击杀对方誓不罢休的凌厉气势。 此刻的母老虎一副虎扑羊群的架势,实则比胆小的兔子还要惴惴不安,绷紧冷着的小脸气势汹汹,心头却是砰砰直跳。 脚不着地就已经够被动了,手头的惯用兵器一并射将出去,意味着被动程度的严重性,一旦身后的敌人赶上来,卡玛拉连件趁手的防身武器都没有。 届时如何反抗,单纯依靠拳脚功夫么?她很清楚,两人当中,自个儿才是无助的小白羊。 不管是早前的三棱钢刺与毒针,还是后续的两把毒针,全凭上身躯体与双臂双手的力量射出,威力少说也比附加斗气降低一半以上。问题不是她不想附加斗气增加杀伤力,也不是过于仓促忘了这么做,实在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得再多也只能是联想。 飞踹邪魅男子胸肋之际,卡玛拉便已提起了全身的斗气,金系斗气高速运转的身躯,远比看上去娇柔的外表形象要恐怖得多。丰满笔直的大腿带动纤巧结实的小腿,一记又一记“鞭腿”划着几乎平直的曲线,自男子的相对弱侧踢出,角度之刁钻,力量之强横,随便一记就能踹断细一些的柱子,踹死牯牛一类的大型动物,自然不在话下。 这么一口气一十二记狂风骤雨般凶残的鞭腿,男子看着邪魅,可从瘦削的身形判断,力量方面应该不怎么擅长才对,想来足以毙其于腿下。 然而邪魅男子伸手扣处,一股阴冷、诡异的斗气,便从她的手腕、脉门各处同时突破防御,朝着手臂前进;跟着再一抖,入侵的斗气便借势击溃了一路上前来拦截、封堵的护身斗气,朝着卡玛拉的体内各处进军! 仅仅一到两息之间,卡玛拉赫然发现,素以战力惊人著称的金系斗气,竟然在诡异斗气的侵袭下面,溃不成军;自个原本充满力量的身子,有小半边酥软了下来。 最后拍打翘臀那一下,也不知道是故意或是凑巧,干脆直接拍散了她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剩余斗气,散之百骸。 这可把卡玛拉吓得不轻,果断做出了“转移进攻”的决定。 知进退、懂取舍,正是她历来自傲,并且看不起伊森先生的地方。 或者说,这才是杀手与刺客互相鄙视的根本原因。比常见的意气之争、利益纠纷以及恶性竞争导致的关系破裂,还要根深蒂固得多。 外人常常傻傻分不清,杀手和刺客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干些暗杀、灭口之类的见不得阳光的罪恶勾当么?怎么还窝里斗、分起了高低贵贱,搞鄙视链? 其实不然,杀手与刺客之间的差别之大,往往比正邪之分还要厉害。 刺客轻生。 一往无前,有前无后、死了算逑,只要能够落实刺杀行动,可以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可以不在乎胜算有几成。任由你目标身边围着多少绝顶高手,目标自身战力的何等惊人,通通不在刺客的眼里。剑在手,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只要能够将匕首捅进目标的胸口,哪怕只有一分一厘都行。万一事败被捕、遭受斩首乃至凌迟之类的“小问题”,刺客才不在乎呢; 杀手重死。 为了达成目标死亡这一最终目的,杀手愿意花费极大的耐心与时间,观察目标的生活作息,了解目标的个人好恶,最好等到对目标的一切情况都做到了如指掌以后,才着手制定暗杀计划。计划的细致程度,更是往往详细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天时地利人和诸般因素,何时出发潜伏,何时发起攻击,万一失手怎样撤退,撤退路线有几条,应急措施和接应人手分别有多少。嫌麻烦什么的,谁说的? 计划一打开,林林种种,密密麻麻,尽是周密的布置。强迫症患者见到了,非立刻诱发犯病不可。 计划只是计划,执行的过程中,一旦发现成功的几率较小,杀手便会果断的放弃行动,迅速离开现场,重新寻找更佳的动手时机。只要杀手自己还活着,杀死目标的机会有的是,跑不了。 曾有史学家戏称杀手这一行当普遍是属“王八”的,只要咬住了就不松口,非弄死目标不可。至于“有幸”被他们列入暗杀名单的“贵宾”,将深深地感受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谚语,表面质朴的文字里头,带有怎样睿智的内核,透着怎样绝望的情绪; 刺客通常独来独往,总嫌人多了容易坏事; 杀手重视团队协作,取长补短增加成功率; 刺客求名。 在完成刺杀任务与青史留名之间,刺客往往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甚至为了达到名垂青史,宁可放弃刺杀目标的根本任务。 君不见史书上某位家喻户晓的所谓“大刺客”,明明要去刺杀当时世上最强大帝国的帝王,自个儿的本领又稀松的厉害,本该低调从事,反而唯恐天下无人知晓那般,又是大队人马一身白衣丧服、慷慨悲歌的水边送行,又是刺客本人亲自高歌唱和,领头送行的好友最后还特地自刎身亡,“以壮行色”。 帝国那么多细作,想假装看不见都不好意思,太特么掉价了! 刺杀的过程之搞笑、结局之悲催,其实早在策划的时候便已注定。一句话,典型的所托非人; 杀手务实。 一击不中,即刻远遁,择机再战就是了。 别说仅仅是隔着紧身裤被绅士拍了一下屁股,以往光着身子钻进男人的被窝,探讨“敦伦之友谊”的过程之中,一根毒针扎进目标颈部动脉,让其死在销魂路上的经历,卡玛拉可是相当的丰富,不负“职业”之名。区区手头便宜,又算得了什么? 认怂嘛,不寒碜。等老娘回去多找几个好帮手,看老娘怎么活活弄死你丫的! 逃窜之余,卡玛拉心中暗自发狠,都没敢回身踹上一脚,给毒针什么的增加一点胜算,就是唯恐万一被邪魅男子握住脚踝,坏了逃之夭夭的大计。 十多米高的屋面,下落之势很快,身后也没有传来绅士追击而至时、必然发出的破空之声,卡玛拉心头略定,下坠的身子却忽然一滞。 一股怪异的血腥味,瞬间萦绕在卡玛拉的口鼻之间,急速下坠的身子,仿佛在同一时间陷入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旋涡里头,而且位于旋涡正中央的地方! 问题是,这个旋涡的吞噬方向,竟然是朝上的! 原本呼啸着、干爽冷冽的空气,突然变得黏稠而且湿漉漉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湿气,紧紧贴在卡玛拉那身单薄的紧身衣表面,令人十分难受也就罢了,更令卡玛拉恐惧的是,一股股阴寒刺骨的气息,视其紧身衣的特殊材质如无物,已然突破了衣裳的阻隔,自她的毛孔等处渗入体内。阴冷的气息不仅蔓延的速度很快,而且所到之处,躯体就变得酥酥麻麻起来,偏又隐隐有些刺痛的感觉,可说是相当的矛盾。 浓郁的血腥味,酥麻失控的中毒感觉 不好! 卡玛拉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族公敌的名字,一个一经发现,便会绑在阳光底下暴晒、直至灰飞烟灭的种族! “血” 兼顾呼救与示警作用的尖声呼叫,刚开了个头,便被无情的憋回侍女那娇小玲珑的身子里面。含有剧毒的血气,可不仅仅能通过毛孔等细部侵蚀人类的躯体,一旦张口说话,毒素的侵入会更加的直接,发作得更加迅猛。更何况,“张口”本身就是一种动作,同样会在力场的影响下,变得迟缓许多,连发声都慢上好几拍。 而这,正是“血气力场”的厉害之处。 白皙细长的手指,从后方似缓实快的捏住了卡玛拉的喉咙,直接切断了她继续呼救的可能。与此同时,一条胳膊温柔地抱住她的纤腰,将侍女凹凸有致的身子,轻轻拉进了怀里。 邪魅男子紧紧贴住了怀中的女子,体位暧昧、动作亲密,怎么看,都像是一对不顾严寒、背着外人、偷偷躲在这里幽会的恋人。 来回抚摸着卡玛拉的下腹,手掌触摸处,能感受到她因恐惧与毒素双重作用底下,开始逐渐僵硬的躯体。 绅士笑道:“亲爱的女士,您也太没礼貌了吧?” “初次见面,不愿意赏脸也就罢了,怎么又是不告而别,又是甩脸子扔东西呢?” 一切尽在掌握的男子,一边保持着邪魅的笑容,一边用肢体语言表达“尽在掌握”的真实含义,享用胜利者的福利,不断在卡玛拉的身上认真“探索”。 “扔东西也就罢了,好歹拿点靠谱一些的嘛。难道说,您以为靠着上头抹着的那点不入流的毒液,就能放倒在下么?” “未免太瞧不起我,堂堂的血族伯爵,亨利十六世了吧。” 轻轻舔舐了一下猎物小巧可爱的耳垂,邪魅男子贴在卡玛拉的耳旁呢喃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死之间 第二百一十二章 生死之间 卡玛拉是又惊又怒。 掐住喉咙的手指,指节纤长,骨节凸出,病态般白皙瘦弱的外表底下,是足以屈铁断金的强横力道。只需轻轻一捏,就能捏碎她的颈椎,以软骨、肌肉之类软组织构成的气管,更是经不起任何的暴力考验。 她可不想像只惨遭割喉的老母鸡那样,浑身抽搐的躺在地上,死命蹬腿,哪怕使出吃奶的气力,仍然得不到一丝新鲜的空气,窒息而死。 所谓中阶、高阶强者躯体如何的强悍、具备良好的自我恢复能力,也只是相对于普通人和初阶武者来说,仍然脱离不了“生老病死”的凡人体系,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弱点。 除非修炼至圣阶的超凡境界,可以在喉管破碎的情况下,直接利用体表的毛孔进行“呼吸”透气,勉强维持一线生机。 但这也只是理论上的“一线”而已,实战当中并不现实。 试想能够突破重重防御、直捣圣阶咽喉要害的敌人,又该是怎样强大与恐怖的存在,岂会容许即将断气的圣阶,潜逃静养到喉咙伤势痊愈的那一天?等着打击报复么? “趁你病,要你命”才是绝大多数强者认可的行为准则。 真正奉行上古“武者荣耀”、“骑士风度”的那些人,放在人心不古的今天,妥妥的都是些二货,跑出来混,坟头草怕是都有三尺高了。 至于不住作怪,隔着单薄的夜行衣“爱抚”侍女下腹的另外一只手,看似专注于调戏的“正业”,卡玛拉却很清楚,不管手指如何游走,绅士的掌心从未离开她的下丹田范围。掌心处,一股阴冷到有如实质的气息,牢牢锁定了她孕育和储藏金系斗气的要害,一个念头,轻薄的举动便会转化成摧毁她核心战力的打击风暴,肆虐她的柔软部位。 就算不身死当场,勉强抢救回来,下丹田被捣毁的结果,一身修为少说也散去了七八成。 或许用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来形容,还远远达不到那样的程度,可放在心高气傲、杀性甚重的卡玛拉身上,失去杀戮他人的实力与乐趣,倒不如直接杀了她的好。 现在应该怎么办,这是个问题。 脸色煞白、同时隐隐发青的侍女,双臂自然下垂,却又保持着离身体稍稍有一点远的距离,手指微曲,手指头动都不敢乱动,甚至连稍微转动头颅看对方一眼都不敢。唯恐表现的不够顺从,刺激到身后的邪魅男子。 既然被生擒,就要有身为俘虏的觉悟,以及心态。急切间没想好如何自救的话,千万别乱动才是。 邪魅男子自是相当的从容,捏住侍女咽喉的手,稍稍放松了一点力道;放在对方下腹的手,一抬,一摊开,掌心处变戏法似的出现了一排钢针。 卡玛拉低头扫了一眼,一、二、三九,黑黢黢的一共九根钢针,在男子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无比的碍眼,满满的嘲讽意味。 技不如人,再多的诡计,也是枉然。 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味,从邪魅男子的手掌心涌出一股深红色的鲜血,或者说是血气更加贴切一些,飞快地将九根钢针浸泡于其中。 一触碰到深红色的血气,纯钢质地打造的毒针,立即冒出了青烟,而且发出了阵阵“滋滋滋”的声音。得益于暗夜精灵的血统,卡玛拉可以清晰地看到,平日足以刺入石板的钢针,在血气的侵蚀下,表面瞬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凹陷,随着凹陷的扩大与连通,钢针进而开始冒烟、消融,直到彻底融化于血气之中,不见一丝的踪影! 好毒的血气! “相信‘七步蛇’见到在下,别说窜上来咬一口,恐怕早早就蜷起身子,缩成一团,提前进入冬眠了吧。” 戏谑的点破侍女钢针上涂抹的毒药来头,邪魅男子一脸的轻描淡写。拿尖吻蝮蛇的毒液来谋害血族,传出去,有资格在年度冷笑话中争取一个席位了。 寒风中,卡玛拉的额头微微渗出了冷汗。 打击继续到来。 完成了消融毒针的初步任务,邪魅男子手中的液态血气,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开始以手掌心为中点,顺着他的手掌四下漫延开来,随后紧贴着他的皮肤,形成了一层均匀而半透明状的表层,缓缓流动。看上去,就像是用血液“织成”的手套那样,包住了男子的这只手掌,而且是露出手指的半截手套款式! 接着,这件缓慢流动的血色半截手套,内层迅速凝固,仅仅是两息左右的时间,便凝成了如同骑士甲胄般的护掌。虽说厚度方面没什么出奇之处,却总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透过外层氤氲流动的液态血气,卡玛拉可以看到,护掌上头“刻”有各种花式繁琐的图案。造型精美,比例恰当,散发着浓浓的艺术气息。 连用血气外放凝成、本应将注意力集中在防御力上面的护身战甲,都要刻意模拟出代表“逼格”与贵族身份的图案来,不愧是看重家族名望与自身等级的血族。宁可死,也要顾及形象设计,容不得一丝怠慢。 哪怕是活的有如过街老鼠,见不得阳光的今天。 “亲爱的女士,以您的眼力,想必能够确定,在下并没有大吹法螺、自抬身价吧?” 邪魅男子依然文质彬彬地说道,边说还边晃动了两下手掌,好让猎物看清楚一点,内实外虚的双层护掌,确认他的血族伯爵身份。 可怜的侍女嗫嚅着,大脑一片空白。 余光可见,依偎在她身上的邪魅男子,语气再怎么平和,眸中尽是冰冷的杀意。 比起上下其手吃豆腐的无赖行径,方才邪魅男子表演的“戏法”,以及亲昵地附在耳旁说的“情话”,更令卡玛拉感到绝望,娇躯忍不住抖动起来。尚存的一点渺茫希望,就这么随着身子的颤抖,尽数丢到了爪哇国。 “饶命。” 两片红唇轻轻抖动、开合,从中传出极其微弱的声音,呼啸的夜风,轻易便盖过了侍女想说的话。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做出的决断。 “嗯?您说什么?风太大,请恕在下听不清楚。” 血族伯爵一咧嘴,嘴角翘起一个颇为夸张的弧度,单一侧嘴角翘高的结果,便是令其“不失礼貌的微笑”显得那样的邪恶,不怀好意。倒是相当符合人族一贯宣传的,血族本性阴狠恶毒的形象。 吸血鬼嘛,当然就应该是面目可憎、毫无人性的冷血动物。 两行清泪,顺着侍女俏脸的脸颊往下淌。 我见犹怜。 自从成为一名一流的杀手,卡玛拉就不再流泪,情绪失控什么的,就连梦里都不会发生。 血族伯爵,意味着什么? 伯爵之贵族位阶,意味着高阶强者的可怕实力,连同绅士先前展现的诡异力场一道,描绘着她在劫难逃的处境。哪怕再来十次交锋,结果仍然一样。 血族的禁忌身份,意味着对方杀人灭口的必要性与紧迫性。 为了对个体战力进行分析和综合评估,人类大陆特意制订了通用标准,将各族修炼武技与斗气的武者、修习元素与法术等精神系的魔法师与牧师、擅长沟通生灵与变身的德鲁伊一系、强调保护与利用大自然的精灵、从小就培养专精矿物冶炼及建筑构筑的矮人、崇尚力量速度与法术同修的半人马,乃至纵横四海与四渎的海族、肉身强横天生就对法术免疫的龙族等等,通通囊括在目录之内,进而分门别类、登记造册。标准的制定,以战力作为核心的评定要素,同时也兼顾耐力、速度、持久性以及恢复能力等重要指标,再考虑各族的天赋技能与特殊加成,从而划分最终的实力等级。 原本稍显粗糙原始的评定标准,经过数千年的不断修订、补充和完善,形成了一整套严谨和有效的体系。就连相对少见的地精、侏儒怪,都能找到可供对应的评价等级。 甚至出于更好的利用和笼络人才的目的,各国还设置有专门的考核机构,负责对提出考核要求的个人进行综合评定,从而确定其真实战力等级。 一经正式通过等级考试,完成后续的登记注册之类手续,还能获得相应的物质奖励、修炼辅助,获取符合身份等级的待遇和荣耀。 比方说,中阶战兵的证书一到手,只需完成注册成为所在王国的在册人员,承诺终生为其效力,便能一次性获得一块一百亩地的中等良田、一座独门小院,再加上一名仆人。每月还能根据具体的等级,拥有五到十枚银可恩不等的现金补助。此外,家庭还享有免除劳役的权利。 以上种种好处,为的就是解决战兵在衣食住行方面的大部分问题,好让他专注于提升个人实力,同时做好本职工作,成为整个王国的中坚力量之一; 至于高阶战兵,待遇自然更是优厚。除了田地、房产与金钱上面加倍奖赏外,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即使他没有贵族头衔,也能拥有相应的阶层礼遇,所谓“敌体相抗”是也。 例如十一级的战兵与法师,享有三等男爵的豁免特权,正常情况下见到国王,只需躬身行礼,无需下跪;面对其余的世袭贵族,直接参照贵族间交往的礼节行礼便是。 什么叫做特权阶级、礼绝庶民,什么叫做社会地位、人前倍有面子? 这就是了。 此等社会阶级方面的特权,于精神上的鼓舞与认可,所能达到的拉拢力度,比起寻常物质和女人方面的奖励,更容易受到强者们的青睐。 毕竟,生而为人,天生就盼望着出人头地。 相比之下,血族的爵位与位阶可要复杂得多,并非单纯的代表贵族身份与社会地位,一方面揭示其家族血脉的纯正程度,另一方面表示其个人的综合战力,两者必须对等。 在考量先天血脉纯粹程度的血族内部,高阶血族天然便可压制低阶同类,面对子爵、男爵和爵士一类的血族,除非对方的血脉拥有某些特别的天赋异能,否则的话,伯爵足以形成全方位压制的优势,光是依靠外放的血气气息,就能将低阶的同族压得手足无力、喘不过气来,更不要说主动出手攻击了。 拥有伯爵之位阶,说明邪魅男子亨利十六世乃是高阶强者,如假包换,至少也是等同人族十一级的高阶战兵。血气外放凝成固态战甲,便是明证。 若是今后能够充分激发潜能,有朝一日突破血脉限制,溯源直上,将战力提升到等同于人族一十三级强者的水准,他还能如愿晋升为嘉德伯爵。届时肉身变得更加强悍不说,寿元还会大幅度延长,绝对的前途一片黑暗(对于血族来说)。 境界上头的巨大鸿沟,绝非卡玛拉区区一名九级巅峰的杀手,所能抗衡得了的。这也直接摧毁了她仅剩的尊严,以及抵抗的意愿,所以明知对方有意调戏,她依然再次发出了请求,态度倍加的卑微而恳切,恭声说道:“求伯爵大人饶了我不杀。我愿意发誓成为您忠诚的奴仆,终生为您效力。” “噢?”邪魅男子眉头一扬,轻笑道:“亲爱的女士,我没听错吧?您这算是自荐寝席么?” “试问在下何德何能,竟然有幸得到您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奴?” “呃是的。还请您不吝开恩,将奴家收房。”卡玛拉闻言顿时一滞,一脸的羞赧,到底犹豫着说出了对方明示的“正确答案”。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关于血族的某些传闻,例如喜欢将战场上捕获的女人收归己有的“优良”传统,可那都是血族之间的惯用做法。没想到,血族伯爵面对自己这样的人类外族,同样不忌口。 “哈哈哈。”亨利十六世得意的笑了,刻意压低的音量,尖利的嗓音,伴随着呼啸的夜风作为背景,此情此景,说不出的渗人。卡玛拉不由自主的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要成为本伯爵的女奴,可没有那么容易。”亨利十六世终于露出了嚣张的本来面目,连相互间的称谓都改了,只见他埋首到卡玛拉的胸前,深深吸了一口,缓缓说道:“若是本伯爵嗅觉没出错的话,你可不是个处子喔。” 血族天生好色,尤其是男性血族喜好处女的“名声”,早就家喻户晓,人尽皆知了。 卡玛拉一颗心直沉到了海底。 作为莱德侯爵的贴身侍女,表面上楚楚动人的小白羊,实则专门统率府中黑暗力量的负责人,给她破-处这等大事,莱德侯爵怎么可能假手他人?只有成为自己的女人,掌握了她的全副身心,才敢将这么一股力量交付于她。更别说在此之后,清除敌对障碍期间,侍女表现出来的各种“奋不顾身”了。 于是她连忙弱弱地说道:“可奴家真的很有用。”语气相当的急切。 “真的么?哪一方面有‘用’呢?” “奴家那方面的经验很丰富。”听出了对方意有所指,卡玛拉再也顾不得脸面了,迅速报出了自己的优势。 “噢。是指房中呢,还是说外头?” “都是!”侍女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可还行。本伯爵向来与众不同,就喜欢经验丰富的。”亨利十六世这才满意地笑了,他看着卡玛拉娇柔的红唇,俯首亲了下去。 来自血族的吻,居高临下,毫无温度之余,透着另类的冰冷,连一点正常男女间亲嘴应有的感情都欠奉。伸入卡玛拉嘴巴里面的舌头,不住蠕动索求,灵活而又怪异,令她产生了自己正与一条毒蛇亲吻的错觉,湿滑、油腻、恶心,兼而有之,天生就带着致命的威胁。至于对方的双手,自然更加的肆无忌惮,粗暴得令她恨不得一把推开。 但是她不敢。 享受着在侍女身上予取予夺的快感,亨利十六世足足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才停下了“热吻”,对卡玛拉说道:“看在你懂事乖巧的份上,本伯爵便赐予你‘初拥’的荣耀吧。” 卡玛拉吓得是魂飞魄散,然而不等她有机会说些什么,血族伯爵便张大了嘴巴,上颚两颗牙齿变得又长又尖,长度几达原来的三四倍之多。随即亨利十六世一低头,冲着她的颈间,一口咬了下去! 剧痛瞬间占据了卡玛拉的识海,痛得她整个身体都在抽搐,自身鲜血被血族獠牙飞快吸取的同时,来自亨利十六世体内的异族之血,也开始注入她的体内,占据、并试图改造她的肉体。每一个部位,每一个器官,甚至是每一处肌肤,无一处不痛,无一处不带来生生撕裂般的感觉。 彷如惨遭凌迟。 惨痛当中,一幅一幅画面,在侍女的眼前高速掠过,有她暗杀敌人的过往,有来自血族伯爵的杀戮记忆,时而有序,时而交叉,唯一不变的,是真实。种种往事,无论是喜是悲,可以见人,亦或是见不得人,在血族剧毒血气的刺激下,如同水晶球回放过去那样,一幕幕重现眼前。 既是让她回忆过去,又是与过去正式告别。 脑海深处传来的痛楚,压住了肉体上的深入骨髓,卡玛拉疯狂地挣扎、嘶吼起来。然而在亨利十六世的早有提防之下,别说挣脱,即使她的嘴巴张大到几乎脱臼的程度,疯狂的嘶吼也只能变成无声的呐喊。一切都是徒劳。 卡玛拉泪如雨下。 此刻,她找回了记忆最深处的往事,平日里,被她潜意识故意遗忘的那一桩往事。 她的伯父,嫌弃她来自母亲的暗夜精灵血统,将父母双亡年仅七岁的她,公然卖给人伢子的一幕。 从那时候起,卡玛拉的血就彻底冷掉了。等到正式成为杀手的那一天,卡玛拉所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连夜屠灭了伯父满门老小。 一个不留。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情报有误 第二百一十三章 情报有误 兵家之大忌,首当其冲的,莫过于情报有误。 任你再是武勇过人,麾下千军万马、实力强横,一头栽进敌人一早设下的陷阱里头,想不变成“英烈”都很难。搞不好,还会被御史群起围攻,雪花片似的弹劾奏章一上再上,“轻敌冒进、丧师辱国”的大帽子朝脑门上一扣,妥妥的将英烈变成鲁莽无能的代言人。为国捐躯、死者为尊之类的说法与身后礼遇,想都别想。 若是当政者出于甩锅或者党争之类的目的,有意拿你当牺牲品,轻则夺爵取消一切抚恤,重则连累家人。 比起沦为青楼头牌的贵妇人,寻常士卒的家眷,才真正的倒霉透顶。历史上,“半掩门”一词的出现,正是源自这样的悲剧。 英勇战死的将领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就算是死了,还要被苟活着的部下家眷老小,戳着脊梁骨往死里咒骂;身为烈士家眷的数千名未亡人,只能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低下头颅、褪去衣衫,屈辱地被亡夫以外的男人压到身上。 皮肉交易,从来不会顾及女方的身份与感受,或者说,身下的女方原本的地位越高越尊贵,越能刺激买家的征服欲望,暴露人性丑恶的一面。 为首将领的妻女,尚且被贬到青楼接客,何况区区大头兵的妻女? 照上就是了。 卡玛拉正四肢痉挛着、口吐血沫,饱受情报严重失误导致的灾难性后果,心里头那叫一个“悔”字。 “初拥”听上去神秘而令人憧憬,成功了,就能成为血族新的一员,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千年寿命,感受力量与速度同时飙升的快感。然而对于承受者来说,过程无比的凶险,一旦失败,等待她的,便只有死亡一途。 莱德侯爵就自认不会犯这般低级的失误。 作为御赐“深谋远虑”牌坊的世袭老牌贵族当代家主,王国的新任财政大臣,“算计”二字可说是家传技能、深入骨髓,包括正妻娘家在内,见人就算计,早已成了侯爵大人的本能。 尽管事起仓促,从收到装有伊森府中身份铭牌、地址和时间之类信息的松木盒,到谈判指明的亥时两刻,留给他决策乃至布置措施的时间确实不多,侯爵在亲赴庄园之前,仍是体现出了谨慎的态度、高超的谋划手段。 黑衣人倾巢而出也就罢了,连卡玛拉这等外表极具欺骗性质,身兼暖床功能的王牌杀手也舍得动用,显然是下了血本。 参照手头掌握的信息,侯爵大人相信,一前一后连续两轮扫荡,足够消弭抹杀所有潜在的威胁,应对挑战了。 因此踏上三楼走廊的时候,莱德侯爵步履从容、信心满满。四周一片寂静,两人不急不躁节奏鲜明的脚步声,轻轻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面,不带一点遭受胁迫的“受害者”,常见的不安或者急切心情。 两侧充满土豪风格的挂画、色泽鲜艳的花瓶与人体雕塑之类的摆设,除了蒙上些许灰尘之外,一切如常,灯笼照射之处,毫无厮杀争斗的痕迹,说明整座主楼尽在己方的掌控之中。而这,正是侯爵大人一贯严令下属务必达到的境界。 要么不做,要么就要把事做绝,让对手无路可走。 漆黑中,仅有一间房间灯火通明,从所处的方位与外饰来看,应该就是庄园主人专门用来接待尊贵客人的“外书房”,两根漆有金粉的古典门柱,派头之大,十分抢眼。 此时此刻,丝丝缕缕醇厚中带有清香的雪茄气味,正顺着敞开的房门,飘散到走廊里头。从房间渗透而出的多股光线,来自不同的光源,犹如一条一条粗细不一的光路,有的平行,有的交叉,有的强烈,有的微弱,将烟气飘逸流动的轨迹,衬托得甚是清楚之余,更是产生了奇特的明暗变化。代表温暖的光明,就这般与房间外头的黑暗一道,共同组成了一幅静中有动、光影交替的画面。 一派岁月静好。 密闭的环境底下,亮光、烟味,无不清晰地指明了方向,想走错都不可能。 空空荡荡的门柱旁边,并未出现佣兵团两名正副团长的身影。 在侯爵大人一方早前的设想里,拥有敌方最强战力的黑大个,以及擅长攻坚与正面防守的山地矮人,最少也会有一个安排在洽谈区的外面,扮演外围护卫的角色。这样谈判破裂之时,便能第一时间起到支援乃至断后的作用; 近战能力相对最弱的牧师“白鹤”,则应该位于谈判的核心区域,在自家最强战力的保护下,一方面充当谈判的主导者,一方面可以随时释放防御或者治疗法术; 外聘的老魔法师与箭手阿伦,受限于自身特性的原因,更加适合布置在主楼外边的其他建筑物上,提供远程攻击一类的支援; 而身法迅捷的少女,自然应该在主楼里头随意游走,发挥暗中闪击的功能; 至于走力量路线的少年,重伤刚刚痊愈,元气尚未完全恢复,此等危险重重的场合,当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瞎掺和些什么?嫌命长么!今夜事后还需另外派人上门,剪除了才是。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对方显然是“不走寻常路”的主儿。 还真特么的有恃无恐啊! 莱德侯爵冷笑着想到。 楼外没有伏兵,自然也就无所谓的援兵; 门口不设护卫; 谈判代表通通待在书房里面,还提前庆祝般抽上了雪茄! 今夜不一股脑儿砍掉他们的脑袋,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越走,侯爵的心越静,直至完全沉静下来。 缓缓来到书房前头,莱德侯爵刻意停下了脚步,扫了室内一眼,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小题大做”四个字。他不由得暗自摇头,习惯性的露出了微笑。很是矜持。 到底是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不对,应该说是小的小、老的老,偏偏就是没有一个靠谱的! 别说家主自认为胜券在握,落后莱德侯爵半个身位的魁梧大汉科林卢瑟,侯爵府中的首席护卫,一待看清楚了室内的诸人,同样悄然松了一口气。 居中一名少年,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却又稚气未消的脸上,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显然便是情报中临时加入的“三人组”里头的所谓骑士,俗称“肉盾”的那一位。 差点就被“母螳螂”麦迪娜当场击杀的五级战兵,诺尔默,菜鸟一只! 上首一名少女,娇小玲珑、曲线婀娜,白瓷般发亮的肌肤,俏脸上头,一双漂亮得一塌糊涂的大眼睛,如同会说话那般,极具神采,甫一见面便吸引着外人的眼球。 听闻这位名叫“晨曦”的少女,惯用两把锋利的短剑,身法迅捷而又诡异,眼下便已拥有六级战兵的不俗实力,而且具有“飞翔”甚至短时间内“滞空”的特殊天赋。 可惜了,一只美丽的六级菜鸟! 至于下首那位身穿灰色法师袍的老头,普利坦德,据说除了擅长大范围“治愈”法术以外,还十分擅长“扮猪吃老虎”,貌似木讷的表情下头,是名副其实的老江湖。 经验丰富,杀伐果断。 没奈何,受限于区区五级的实力,再怎么诡计多端、老奸巨猾,以为手中握有一定的筹码,便拥有了与侯爵大人讨价还价的余地和胆量。谁知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锅端”的唯一下场。 见钱眼开,不知死活的老糊涂! 眼前呈现出来的所谓人员配置,根本无需家主亲自动手,光凭十级巅峰的自己一个人,足以轻松拿下。 将屋内的众人,与情报上的人员名单一一对上号,魁梧的汉子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于是乎,科林卢瑟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刀柄,顺手将提着的灯笼在门口边上挂好,然后朝着里头正在等候的谈判对象,还有老法师身旁不远的“人质”,小个子伊森,咧嘴一笑,以示友好。 唯恐打草惊蛇,吓跑了一个半个的敌人,未免不美。 当然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眼见等候多时的主角到来,为首的诺尔默继续板着脸,抬手做出“请坐”的示意动作。 对于上至雇凶杀害妻儿,下至赖账不还的堂堂一国计相,居然龌蹉到了如许地步,少年明知道应该控制情绪,依然不可避免的流露出几分厌恶的神情,连起身相迎、寒暄两句的兴趣都欠奉。 莱德侯爵却是不以为然,微微欠身笑了笑。 再标准正式不过的贵族礼节。 和几个将死之人计较什么?大度一些才是嘛。 “各位晚上好。”在正对诺尔默的椅子上面坐好,并且再一次从容地打量了一番对手,莱德侯爵语气温和的说出开场白:“夜深天冷,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不知呼唤我等前来,有何指教啊?” 虽说身材高大的少年居中而坐,对比早前得到的信息,似乎颇有些出入,开口的过程中,莱德侯爵也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了下去。 按照归来护卫们的描述,老法师乃是两名少年人的长辈,理应位居首位才是。不过考虑到一行人来自边远偏僻的所在,很可能从小便缺乏教养,不懂礼数,向来“心善”的侯爵也就决定不再深究。 待会砍下了少年的脑袋,也就足以弥补他失礼方面的小问题了嘛。 “‘指教’二字,不敢当。无非是有几笔款项,想请尊贵的侯爵大人,尽快结清。” 诺尔默直接点明了来意,语气那叫一个硬邦邦的,都快赶得上楼外头摆设的两座石狮子了。 “哦?竟有此事?” 莱德侯爵笑容不改,开始运转上层人士最为擅长的“神功三式”之一,装糊涂。 “对于财大气粗的侯爵大人来说,这几笔‘小小’的欠款,无关痛痒。但是对于鄙团上上下下,却关系到一家老小能不能顺利熬过严冬。相信大人不会计较,我等冒昧相约、失礼之处。” 说着,少年身体微微前倾,递过一张折好的信笺。而且还是单手递出的。 “噢。” 一脸温和的莱德侯爵,继续没将少年的无礼放在心上,同样身体微微前倾,亲手接过了信笺。 “护送尾款,金可恩两千枚;” “额外奖励,金可恩一千零二十四枚。详见如下” “战死及重度伤残佣兵抚恤金,金可恩六千零一枚。名单如下” “滞纳金” “呵呵。我看看,总共是多少来着?哦,共计一万零八十六枚金可恩。四舍五入,咱们就当是一万零一百枚好了,好记一些。” 不得不说,老牌贵族的底蕴就是深厚,家教上头没得挑剔,对上如此明显的敲诈行为,莱德侯爵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和语气,缓缓地,一句一句地念出每一项所谓的欠款。 期间表情平淡。 若是让不知情的外人见到了,咄咄逼人不讲礼貌的少年诺尔默,分明才是邪恶一方的代表,非强势镇压了不可。 诺尔默暗暗赞叹一声,侯爵大人最后一句所表达的“大方”含义,差点连他都被感动了。 可惜仍只是“差点”。 深知对方秉性、也深知今夜之行很难善了的少年,静静地坐着,等待着对方后续的表演。体内的斗气,早已处于随时激发的临战状态。 果然,莱德侯爵微笑着提出了反驳,道:“不过呢,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时心急,见财起意,似乎搞错了不少款项的子目。” “当然啦,敲竹杠嘛,狮子大开口,也不是不能理解。” “愿闻其详。” 同样不去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诺尔默轻轻挑了挑眉,回应道。 “比方说,这头一项,两千枚金可恩。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对应的,应该是侯爵府通过‘七杀门’,雇佣盗贼团全歼车队之后所支付的尾款吧?” “至于‘额外奖励’里头,列明护送侯爵夫人安然归来,奖励金克恩二百五十枚;对应的,应该是将黛安罗德姆那贱人捕获,并且送至地下奴隶市场拍卖完成才能获得的款项,怎么好意思反着来索取呢?” “不应该呀,不应该。错得这般离谱,也太不讲究了吧。” 侯爵大人摇头晃脑的点评道。 顺手合上了信笺。 他的语气,一如先前的那样,淡定而又温和;脸上的笑容,更是发自肺腑的情真意切;就连将列有账目明细的信笺,递给身旁的科林卢瑟,动作也是那样的平和稳重,不带一丝的火气。 只有侯爵大人眸中的寒意,随着他一边信口点评,一边越发得浓厚与凛冽,几乎有如实质。直到最后,变成了千里冰封的雪原,冷得让人心头发颤,浑身内外具僵。 他就这么冷冷地,直盯着对面的少年,满满的杀意。 室内的温度,瞬间冷了下来。 哪怕接过信笺的首席护卫,顺手就予以点燃,燃烧着的火光,委实太过弱小,燃烧所带来的那一点点热量,改变不了杀气四溢导致的冰冷与寒意。 “唉!看来,侯爵大人到此之前,便已做好了毁约的准备。”诺尔默一声叹息,偏偏又毫不示弱地迎上对方的目光,提醒道:“大人就不怕,我们手中还握着其它的铁证?” “随时可以证实新晋的财政大臣,勾结黑暗势力,为了扶正妾室,竟然买凶截杀原配还有亲生儿女?” “什么证据?是侯爵府与‘七杀门’签订的契约原件,还是说和你们这群瞎眼狗签下的护送协议?” 故意将凶猛的“黑狮子”贬斥为“瞎眼狗”,莱德侯爵哂笑着,指着边上缩着脖子、不敢正眼看他的小个子伊森道:“又或者是,你们这会子握着的‘人证’?” “小子!看在你就要死的份上,本侯爵教你一个乖!” “所谓的铁证如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变成融化的液体。屁用都没有!” 随着自家主子撕破脸皮、猖狂的结束交谈,魁梧大汉踏前一步,反手一握,一挥,腰间的长刀便已自下而上的拔鞘而出,飞掠。 刀罡乍现! 红的发黑的斗气,瞬间从刀锋之处脱离,飞舞出一道又宽又长的凝练刀罡,声势极为刚猛凌厉,朝着目标劈了过去! “锵啷”之拔刀声,直至刀罡掠过小半座书房,方才姗姗来迟,于室内鸣响。 好快的刀。 “不” 伊森发出一声突兀的尖叫,双脚一蹬,从椅子上头蹦了起来。 想要抵抗,手上没有武器; 想要闪躲,旁边就是书柜; 五六米的距离,刀罡转眼即到,尚未及身,小个子刺客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焦臭气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拼命的催发体内的斗气,五指张开,试图凝成护罩遮护全身。 即使深知做不到。 火系斗气,讲究堂堂正正的气势,追求炽烈煊赫的效果,树立正义凛然的形象,本应与阴毒一类的反面性质无关。 无奈修习火系斗气的科林卢瑟,不仅是十级巅峰的刀客,还是用毒的大行家!最拿手的便是在刀身涂满剧毒,以斗气催发,混合成远超单一类别的战力。无论斗气刀罡是否能够直接杀伤目标,只需正面劈中,刀罡上头的毒素,便会在斗气的加持之下,顺势侵入目标的身体,端的是无孔不入,令人防不胜防。 问题是,掀桌子就掀桌子嘛!怎么不按套路来?貌似占尽上风的自家主子,翻脸就要杀人,然而伊森先生做梦都想不到,原来的“同僚”一动手,竟会朝着先杀自己人灭口的方向! 淡淡的斗气刚从小个子的指尖冒出,一片深红便已杀至身前。 火光就这么映入了伊森先生的眼中,将面如土色头发竖起的人质,映衬得彷如陷入深渊之厉鬼。 一如他即将从人变鬼的糟糕处境。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五行阵起 第二百一十四章 五行阵起 刀罡势不可挡。 伊森绝望地瞪着眼睛,扭曲的脸上,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丑陋而狰狞。 就在小个子刺客,眼见就要马上被刀罡劈成两半,变得个子更小之际,离他离得最远、理论上最难以企及的晨曦动了。 少女倒是没有飞扑过来救援,她只不过是轻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小桌子。准确的说,白嫩的小手拍在某本书的封面上头,动作轻柔而利落。 作为用来接待客人的外书房,为了彰显主人胸中的墨水,也为了创造话题、从而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每个座位的旁边都设有一张小桌子,上头摆放着不同种类的书籍,方便客人闲暇时品鉴。少女这会子拍打的,正是自家桌面上放着的其中一本。 一道略显微弱的淡淡黄光,自书本上泛起,一闪而过,射到前头茶几上面的另外一本书上,激发出三道有些刺眼的白光; 三道白光即刻射出,瞬间分别命中了前、后、右三个方位上的书柜中、某本书籍的书脊上头,从中折射出一道黑色的光幕,不分先后的同时汇集于伊森的身前; 三块光幕甫一接触,便从黑色直接转化为蓝色,于刹那间凝成了一整块晶莹剔透、寒气逼人的坚冰,形如护盾。 就这么牢牢护住了措手不及的目标。 全程快的不可思议,种种变化的精髓,无不透着个“快”字,从最开始的黄光发出,到最终的护盾成形,加起来还不到一息的时间。快到坚冰挡住的伊森先生,瞅着冰块背面倒映出来的那张丑恶嘴脸,呆若木鸡,一时间很是恍惚: 话说眼前这丑八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说时迟、那时快,红的发黑的刀罡,便在坚冰护盾刚刚凝成之际,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笔直劈了上去! 一声脆响,坚冰护盾在凌厉的刀罡一击之下,“哗啦啦”碎了一地。然而,本应朝着小个子刺客飞斩而去的刀罡,竟然诡异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掉头,朝着刀罡的发出方向,反劈了回来。 速度比起先前,犹自快了三分! 草,是一种植物。 在某些重要时刻,也能代表人们的某种强烈情感,不得不尽情予以抒发的那一种。若是能够大声呼喝出来的话,更是有益于身心健康。 怒喝着的科林卢瑟,此刻便充满了这种需要宣泄的情感,他的长臂再度扬起,又是一道红的发黑的刀罡飞出,迎头撞上反弹回来的前一个招式,以及招式理所应当蕴含的全部力量。 “噗嗤”一声响起,犹如那不雅的响屁一般,又绵长又难听,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头。 很是令人担心空气的质量方面,会不会产生什么问题。 短短的一秒钟之前,科林卢瑟还在准备“乘胜追击”,借助将叛徒伊森一刀两断、血花四溅的气势,继续飞斩。选中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巧笑倩兮的少女。 大多数时候,先下手为强。要么先除掉对手阵中的远程打击力量,要么优先杀掉速度型敌人,魁梧大汉做出击杀晨曦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可惜,蓄足斗气的招式,仓促间却只能用在了防御上。 魁梧大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同时抬起左臂,竖起手掌,在面前迅速划了一个大圈。随着掌心火系斗气的喷射,烈焰燃尽了所有可能存在并且挥发的毒素。 完成了保护自身的他,望向少女的目光,惊怒交加当中,分明带上了几分深深的忌惮。 几缕碎发,随着散去的红光,荡上了头发主人的头顶,又随即缓缓飘落。仿佛是在嘲笑魁梧大汉,嘲笑它原本身体主人的狼狈与大意。 科林卢瑟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进行反击,而是貌似随意地抖了抖握刀的胳膊,放松一下肌肉与经络。急切间转攻为守,又是面对带有剧毒的自家刀罡,虽然化险为夷,滋味却是相当的不好受。 眼见敌人颇有些狼狈不堪,晨曦甜甜一笑,还故意冲他挑了挑眉。 再清晰不过的“有本事,放马过来啊”! “哼!” 科林卢瑟不屑地冷哼着,长吸一口气之后,第三度挥舞起胳膊来。 这一回的刀罡,足足是头一招的三倍以上!又长又宽的红色刀罡,浓郁的发黑之余,加持于其上的斗气连成一片,面积几乎有小半张桌子的桌面大小,别说劈中了,光是被刀罡的尾部或者边缘扫到,都是非死即伤的下场。 “来得好!” 晨曦不惊反喜,双眸一亮,灿若星辰,小手飞快地拍了拍另一本平放着的书籍。 这一回射出的,竟然是同样泛着红色的光芒;红光同样射中了前方茶几上头的书籍,使其朝着左右两侧的立式书柜,各自激发出一道淡淡的黄光;每道黄光又分别命中各自的目标,促使目标激发三道白光。 如是这般,随着白光引发黑色的光幕,光幕汇集后凝成蓝色的坚冰护盾,方才令人诧异的一幕,又一次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唯一的不同,在于坚冰护盾凝成的所在,比起方才的位置,远远靠前的多。发起反击的位置,因而也更加的靠前。 换句话说,留给科林卢瑟抵消刀罡,保护自己的时间,更加的少了。 妥妥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的力度越大,反抗的力度同样越大”。 科林卢瑟怒目横睁,暴喝着的同时,体内的斗气急速提起、转动,自下丹田涌出,顺着大小经络飞聚到握刀的右臂之上,本就粗长的臂膀在瞬间粗了将近两圈之多! 一根一根的血管贲张突起,浮现于皮肤的表层,有如一条一条全身带毒的小蛇,不住爬行游走,试图诠释愤怒的力量。 又是一片小桌板大小的深红色刀罡迎面劈出,急切之中,满是暴戾的力量与决心。 这一回的深红色碰撞,从放屁般的轻响,变成了裂帛般的刺耳绵长。 “腾腾腾”连退了三步,科林卢瑟魁梧的身影,刚从升腾的烟雾后面勉强显现,一道碗口粗细的笔直白光,便已如霹雳般凌空追击而至。汹涌的杀气直扑眼前,刺耳的破空声才悄然跟上。 “我呔!” 科林卢瑟心中顿时警兆大升,没等他来得及完整吼出那个“呔”字,开口音就被生生堵了回去,无奈的变成了闭口音。 如同一杆碗口粗细的长枪,凝聚着充沛金系斗气的白光,有如实质般刚猛凌厉,天生便具有霸道的杀伐之气,冲着魁梧大汉当胸一枪刺出。尚未及身,锐利的杀气,便已破开火系斗气散开而成的烟雾,刺得目标前胸微微发麻发痛。 中分的火系斗气,清晰地勾勒出“长枪”正面袭来的轨迹。 再也顾不得许多了。 海量的斗气,自科林卢瑟体内迸发,朝着身体表面飞速涌去,仅仅半息的工夫,就在大汉魁梧的躯体外面,形成了一套厚实而绵密的深红色铠甲,而且是包括护臂、护胫、面罩在内,一应俱全的全身铠与通体战袍套装! 缓缓流动的液态火系斗气,将壮实魁梧的侯爵府首席护卫,裹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通体发出灿烂夺目的火系光芒。 然而科林卢瑟没机会摆造型了,他果断地舞起长刀,刀势连绵不绝,一片片烈火组成的刀锋,在身前挥舞着、结成一个半径一米多长的火球,连同外放斗气形成的战甲战袍,共同迎击直刺而来的白色霹雳。 一声轰鸣,炸裂声起。 枪断、刀折、甲碎、袍破! 随着红、蓝、白三色光芒的消逝,以及三种斗气挥发导致的烟雾逐渐散去,科林卢瑟再一次出现在大家的眼前。 只是这时候的他,胸膛处的液态战甲大片残缺,右肩的兽头与右臂的护甲,尽数消失不见;而那包裹全身的战袍,直接变成了仅剩下半截的“战裙”与此同时,科林卢瑟的双手、双脚,还有魁梧的躯干,竟然隐隐都在颤抖,嘴角带血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惶恐神色。就连经常凶光四射的双眼,都满是难以置信的目光。 一副经历修罗战场、侥幸余生的凄惨模样。 他又退了一大步,方才得空轻轻晃了晃脑袋,等待震得隐隐生疼的耳朵恢复听觉。憋闷的他,随后又察觉嘴唇有些发麻,口中隐约有些腥味,于是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臂,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赫然发现,上头尽是殷红的血液。 好家伙,竟然被正面一击打出了内伤。 好强的力道! 科林卢瑟看了看笑嘻嘻的少女,再看向一脸凝重的少年,随后又看一眼若无其事的老法师,目光最后来到自个儿的兵刃顶端,满嘴的苦涩。 一小截刀尖,已然不翼而飞。 正是诺尔默,紧随着二度负责防御的晨曦,发起了进攻。 说是进攻,不过是同样伸手拍了拍身边小桌子上头的书本,仅此而已。轻松的拍打动作过后,是莫名其妙就受了内伤的魁梧大汉。 “不好!竟然是‘五行阵’!” 耳边传来莱德侯爵的声音,同样是惊魂不定。此时的侯爵大人,长剑早已出鞘,斜斜竖在了身前,典型的防守态势。 尊贵的侯爵大人,可不是宁肯一旁隔岸观火、也不愿拉自家首席护卫一把的二货,无奈是诺尔默早有准备,向科林卢瑟发起攻势的同时,没忘了同步给侯爵大人来上一枪。 说起来,看着中年贵族趾高气扬企图毁约外加“撕票”的样子,少年就来气,于是便“顺手”送了一记白光给他。反正无非是动动念头、随手操控阵法的事,再简单不过了。虽说这一道白光的规模和杀伤力,要比用来收拾魁梧大汉的小一些,不过对于落实狙击这类简单任务来说,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什么是‘五行阵’?” 科林卢瑟眨巴眨巴眼睛,问道。 他专修战技与斗气,如果忽略习惯下毒这一前提的话,走的是最常见的武者路线。魔法师见过不少,各类法术也算多有涉猎,目的却是单纯为了抵御或者破解法术攻击,使用法术的阵势,远非他的出身与社会地位所能接触、见识得到。 至于“五行阵”这等高深的阵法,别说亲眼见识过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好像是一种古老的阵法,书上曾有记载和描述,我今天也是头一回亲眼目睹,差点没认出来。” 莱德侯爵皱着眉头,轻声解释道。 回忆思索的同时,侯爵的目光时刻紧盯着对面的“三人组”,尤其是提防少年再次发起攻击。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的明显,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似乎有某个念头正在升起,想要告诉自己、提醒自己什么,急切之间,偏偏就是被迷雾遮得无比飘忽,看不真切。 “够了!我们没兴趣听你科普。”诺尔默冷冷打断了莱德侯爵的话头,说道:“要么发誓,然后老老实实掏钱、赔礼道歉;要么给我横着出去!”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相生相克 第二百一十五章 相生相克 “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科林卢瑟不怒反笑,高分贝的音量底下,整个颇大的书房都充满了他张扬肆意的笑声,只见他一脸好笑地看着少年,答复道:“小屁孩,稍微占了点上风,就不知道自个儿有几斤几两了?” “没关系,一会就清楚了。到了阴间,可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投诉你家大爷以大欺小!” 说话并不妨碍肢体语言的施展,魁梧大汉朝着左右两侧,分别扭动了两下颈项,“咔啦咔啦”的响声刚刚落下,他便转动臂膀,同样清脆的骨节摩擦响声密集出现,如同市集上的炒豆声那样,连成了一片。随后魁梧大汉笑容一敛,同时紧紧闭起了嘴巴,单靠鼻子长长吸了口气。 这口气之长之粗,足可与大象相媲美,粗重的吸气声,足足持续了将近十秒钟,静下来的书房里头,一时间,只剩下他一人呼吸的声音。 浑厚的气息,强烈的威压,随着他的吸气,不断提升,直到略带暗淡的烈火再次熊熊燃烧。 火光一亮,火舌自科林卢瑟的体内迸发、绽放,裹着他魁梧的身躯,上下舔舐。仅仅一息之间,残破的胸甲、消失的护肩与护臂、褴褛的战袍,通通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氤氲流转的深红色液态甲胄与鲜红战袍一道,将他衬托得分外威风霸气,比先前还要威武! 光看架势都知道,侯爵府的首席护卫,将要发大招了。 “你算哪门子的大爷?我去你大爷还差不多。” 诺尔默冷笑着说道。 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既然对狗主人都不打算给面子,对狗子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使劲往死里打就是了。 “一、二、三八。” 晨曦一面微笑着欣赏对方的“表演”,一面从容地翘着手指头数数。 少年与她心意相通,自然知道她在数些什么。 且不提威力究竟怎样,如此张扬与漫长的“憋大招”过程,别说是现在这等少数几个人的近身决斗,就是放在两军对垒,大批己方战士拱卫安全的情况下,都够敌人的远程打击力量轰杀个好几轮了。 也就是晨曦存心拿他试刀,不然的话,多几条命都不够浪的。 “白痴!” 普利坦德的点评,最为简洁与致命。 说完,老管家没忘了吸上一大口烟斗,好整以暇地品了起来。“高斯巴”牌签字版顶级特供雪茄的味道,清香而又醇厚,寻常贵族之家,有钱也不见得能够买到。 夺目的火焰迅速流动,除了护身所需的斗气,经已海纳百川,汇于一处。终点,便是科林卢瑟手中的长刀。 当长刀的长度与宽度,都“膨胀”延伸了一倍有余之时,科林卢瑟全身的气势,也终于达到了顶点。 此刻他的双眼,精光闪烁,盯紧了方才调侃他的少年诺尔默,蓄气蓄力蓄势已久的一击,也已从气机上头,牢牢锁定了对方。 不容闪躲,也无从闪躲。 “掠原之火!” 低沉地喝出招式的名称,魁梧大汉双手同时握住刀柄,扬起,举高,劈下! “嗡”的一声闷响,沉稳刚猛的动作过后,长刀划过的轨迹周围,隐约荡漾出一圈圈无形的波纹,红里透黑的汹涌刀罡,就这么带着庞大的威压,拖着烈焰,藏着剧毒,朝前方直掠而出。 任尔生机盎然、宽阔原野,也要以无情之烈火、剧烈之毒素,一概焚尽,化为焦土! 无数的火舌,向着四周不断吞吐,狰狞异常,所到之处,温度陡然急升,令人仿佛身处火山边上,脚下不远,便淌着滚烫的岩浆,肆意代表喷发的火山,宣示吞噬万物的暴戾与疯狂。 书房里头,别的或许不多,纸张与书籍却是不缺,乃至书柜与沙发之类,均是易燃之物,突如其来的烈焰,随时可能点燃各种陈设,将整座书房变成一个大号的火炉。 这才是侯爵府首席护卫的真正实力! 这才是十级巅峰战兵的全力一击! 目标,赫然是笑吟吟的少女! 而这个时候,晨曦的口中,刚好数到了“十”。眼见对方又一次玩起了“声东击西”的把戏,火煞之气迎面扑来,尚未近身,空气中的焦灼感已是那样的明显,少女竖起的手掌迅速下放,在好几本书上连连点了几下。 动作那叫一个轻巧和麻溜。 “这个好玩!” 少女雀跃道。 这一回,闪起的竟然是红光。 三道红光尚未真正消失,一张大网就这么“立”起,横亘在双方之间。 或平直或倾斜的一道道淡黄色光芒,纤细而柔和,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光之网,一眼扫过去,少说也有百十道之多,以常人肉眼无法察觉的超高速度,从各自藏身的书本里头涌起、射出,朝着既定的轨道汇集。 瞬间便已成形。 充满火毒的刀罡,带着奔雷般的气势,狠狠劈中了光网。 淡黄色光芒一阵摇曳,夹杂在“滋滋滋”的声响中,明灭不定,一副随时可能断裂或者熄灭的样子。刀罡命中之处形势最为不妙,光网朝着晨曦的方向,直接被顶出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凹陷。放在交锋的军阵上面,即是对方所谓的“突出部”。然而再怎么难以维持,看上去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一片深红,就是无法如愿撕开微弱的黄光,更不要说将其彻底击溃。 科林卢瑟用力眨了眨眼睛,心情急切之余,很是纳闷。 眼前的一幕,堪称是颠覆了他以往对事物形成的认知。 光芒并非实体,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远比正常火焰更加炙热的火系斗气,而且是由高品质高纯度斗气外放凝成的实质性刀罡? 倘若组成光网的黄光同样具有实体功能,那么问题更加的严重。不说斗气的杀伤力之巨,也不提里头附着的毒素之烈,光是这一刀劈出的力度之大、刀罡之锋利,便足以将其一刀两断。 怎么可能摇摇欲坠,就是不肯崩溃? 或许是质疑起到了作用,满载着魁梧大汉希冀的刀罡,涌动着,一寸一寸地努力朝前推进。与此同时,黄色的光网抖动着,坚持着,越发退缩的厉害,似乎越来越承受不住火系斗气的侵蚀,加快闪烁、暗淡了许多不说,竟然产生了奇怪的变化。 组成光网的淡黄色光线,每一根都在快速的变粗、然后缩小,紧接着不住重复这一现象。 就如同绷直了的橡皮筋,承受不了外部施加的力道,处于即将崩断的临界点;又像那寒风中的蜡烛,火苗再怎么努力闪躲和摇摆,依然随时可能熄灭。 显然,光网离分崩离析已然不远。 科林卢瑟这才淡定下来,差点提到喉咙的那颗小心脏,终于可以缓缓下沉、回归原位。势大力沉、无坚不摧的一刀,耗费了他三成以上的斗气,一刀挥出,整个人的气息都弱了三分。 阵法嘛,终究是身外之物,弱者发明并且使用的专利。苛刻一些的话,甚至可以划到歪门邪道的范畴里头。指望阵法弥补、甚至抵消整体等级与战力方面的鸿沟,倒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好了。 魁梧大汉并不知晓,人族大陆与魔界交界的莽荒密林深处,别说母猪了,就连母熊也会爬树!万一遇上了泰戈虎一类的猛兽,爬到树上逃命的愚蠢之举,保准会被“大猫”教训的不要不要的 所以他刚刚松下来的那口气,直接就被堵住了,过程极其的简单和粗暴。 无须晨曦做些什么,黄光骤然明亮,百十道纤细微弱的光线,统一加大了抖动的频率,在与深红色斗气纠缠不休、却又被压制的节节败退的核心部位,每一根光线的“直径”都在瞬间呈几何倍数增长,膨胀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橙红色“光球”。紧接着,此起彼伏的轻微“嗡嗡”声中,光球如同有生命那样,向着光线的来处一“吐”,将饱含火系斗气的光球,“吐”向了远处! 每到一个交叉点,光球蕴含的火系能量,便自行分为两股或者三股,形成一个个略微小了一号的光球,色泽也从橙红色逐渐变淡,向着原本的黄色靠拢,跟着继续朝光线的源头进发。 而在光球所经之处,淡黄色光线虽然隐隐变红,亮度却同时上升了一个等级,带动着整个光网的亮度,少说也提高了一倍以上! 如是这般,随着火系能量不断被均分与“消化”,一根又一根的光线被“点亮”,大约两息不到的时间过去,整张光网都染上了一层橙色。橙红色的光球,也渐渐弱化成了浅橙色,顺利抵达黄光的起源之处。 位于“三人组”两侧,以及背面的大片书柜上头,一本本立着摆放的大部头。 于是乎,直面阵法的两位贵宾,又亲眼目睹了奇妙的二次变化: 一接触到个头变小的浅橙色光球,发出黄光所在的书本,瞬间变得一片通透,透过微微发红的黄色光线,依稀可见,书本里头夹着的一张张黄色魔法便签,一道光线就是一张。而随着大批火系能量的载入,魔法便签仿佛不堪重负那般,又是一抖,向着附近不远的另一书本,投射出又粗又浓的深黄色光芒。 书房顿时一片白茫茫! 百十道明亮的黄光,激发出了同样数量的白色光芒,照得四下里仿如白昼不说,就连书房的原木地板,都蒙上了一片白茫茫的色泽,就如同严冬的雪地那样,又亮又刺眼,看多两眼都觉得双目不适。 那是来自百十张白色魔法便签,仿佛小太阳般发光发亮的魔法便笺!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光明敛去。或黄或白组成的数百道光线,于刹那间同步消逝。这神奇的一幕发生后,科林卢瑟煊赫傲人的一击,连同那磅礴的火系之力,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呆若木鸡的魁梧大汉,站在恢复平静的房间中央,不知所措,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只鹅蛋。 “这这” 徒劳的嗫嚅着,科林卢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的错愕与震惊。要不是空气中残留着丝丝缕缕的糊味,他差点以为,自己刚才并未挥出那么一刀。 “真是好厉害呀!” “‘五行阵’差一点点就挡不住了。” “要不,你多加点斗气,再来一刀?说不定,这一回就能成功破开防御喔。” 晨曦拍着小手表示赞赏与鼓励,语气真挚。 可惜少女的脸上,分明一副“耍猴”的表情,演技那叫一个差劲。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讲武德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不讲武德 科林卢瑟顿时气结,胸膛急促起伏,浑身燥热,一口气差点就喘不上来。他终于按捺不住的开始发抖,身体之所以反应那么的剧烈,一半源于短时间内斗气消耗太巨,一半却分明是被少女气得。若是可能,他恨不得飞扑上前,将眼前那张笑靥如花、祸国殃民的小脸蛋撕成粉碎。 加大斗气,再来一刀? 徒劳无功倒还罢了,怕是要被直接抽成人干了不可!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讲武德?! 魁梧大汉很是不满。 “我看这就不必了吧。” “一点小小的误会。犯不着大动干戈,以死相拼吧?” 面对显然不利的局面,莱德侯爵又一次恢复了“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老牌贵族风范,脸上挂满和煦的笑容,温言表达出和解的意愿。仿佛就在不久之前,撕破脸皮下令杀戮的并非是他自己,而是某位不相干的人物那样。 当然了,说话的同时,侯爵大人身后那个隐隐约约,由青色斗气构成的古朴图案,正在逐渐凝实,露出某种花卉的全貌来。 那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紫罗兰,亭亭玉立的蓓蕾随风摇曳,每一片花瓣,每一条纹路,都有着柔和美丽的曲线,散发着中正平和的气息。不知再过一小会,能否出现香气沁人的情形。 正是莱德侯爵一族,家传的独门功法,代表自然和谐与生机盎然的木系斗气。 可惜在此刻的环境底下,落在通晓前因后果与其真面目的“三人组”眼中,莱德侯爵的所作所为,与家传斗气所提倡和宣扬的立场与精神,完全是背道而驰。 堪称深得某个习惯将“自由与民主”挂在嘴边的无耻种族,说一套、做一套之处事风格与精髓。 所谓“双面人”是也。 “你待如何?” 诺尔默问道。 “在下愿意遵守契约精神,对贵方先前提及的各项要求,照价支付。”莱德侯爵立刻回答道,“而且明天一早即可落实,全额支付。” 为了将少年的注意力转到某个细节上面来,莱德侯爵特意重读了最后一句话,他觉得,自己表示得很有诚意。 这年头,老赖即使迫于无奈忍痛掏钱,分期付款也是通用的做法。何况少年乃是狮子大开口,索价大得离谱? 诺尔默乐了,道:“这就是侯爵大人所谓的‘诚意’?” 他摇了摇头,真要不小心落入对方的话语陷阱里面,“讹诈”的罪名,怕是跑不了。 “大人怕是没有听说过。在我们家乡,有一句故老相传的话儿。” “愿闻其详。” 莱德侯爵依然很有礼貌,很有耐心。 “有些事,没上秤之前,不到二两重;一旦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诺尔默眉头一扬,笑着说道:“此时此刻,这句老话稍稍改动一下,也是一样的。” “怎么说?” 刻意表现出来的老牌贵族风范,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莱德侯爵的心里面,隐隐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一把巨大的杀猪刀,似乎正对他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果然,少年笑容慢慢收敛,说道:“有些事,没动手之前,不值几个铜可恩;一旦动了手,万枚金可恩都打不住。” 话越说越铿锵,说到最后,已是斩钉截铁! “年轻人,还有一句老话儿,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一听诺尔默在原来的基础上,准备加大敲竹杠的力度,莱德侯爵脸色铁青,再也顾不上端着老牌贵族的派头,声色俱厉地喝道:“难不成,老子还怕了你们不成?” 随着谈判再次朝着破裂的方向奔去,青色的花蕾,悄然打开了花瓣,氤氲的青气,渐渐弥漫上莱德侯爵的头顶。 “前头装大爷的,已经被揍成了孙子。眼下又轮到你自称‘老子’了,呵呵。” 不等诺尔默回答,晨曦便已抢先回怼,冷笑道:“圣人的名头,岂是尔等龌龊之辈所能冒犯、借用得起的?真是不知死活!” “再不自个掌嘴,信不信小姑奶奶亲自动手,把你人脑子给打出狗脑子来?” “嗯。妹子说得好!就是有一个地方需要稍微更正一下。” 少年接过了话头。 “哦?” 少女开始装糊涂。 “狗脑子这种东西,只有狗子才有。这人嘛,是断然没有的。” 少年一本正经道。 “明白!”少女一脸“受教了”的乖乖学生表情,回答道:“所以只要是被打出了狗脑子的,都不是人,也不是东西,而是畜生!” 一股子无名火,顿时从莱德侯爵的胸腔,直冒上了他的头顶,连带着他身后的青色紫罗兰,都控制不住地乱颤起来。让人颇有些担心,快要绽放的花朵,会不会突兀地凋谢一地。 明知对方在有意扰乱他的心神,莱德侯爵就是压不下心头越来越旺的怒火。 你说这俩小家伙,嘴巴怎么这么损呢?损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不说,偏偏还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太特么让人讨厌了! 青光大盛。 修身的战甲与长袍,如流水一般,飞快漫延上莱德侯爵的全身;盛开的片片紫罗兰花瓣,如一双双张开的翅膀,微微拱起,守护着他的身后和两侧,轻轻前后摆动,诠释优雅与力量的同时,隐隐透出坚韧的绵长气息。 看样子,他所修习的木系斗气,很可能具备了攻防一体的不俗技能。 沉默中的莱德侯爵,拔出长剑一抖,锋利的剑刃上面,青光流动,以全面备战的实际行动,做出了正面回应。眼眸之中最后一丝强装出来的和善,终于彻底被冰冷的杀意所取代。 “撤!” “你先走。” “发信号。” 要么不做,要么就一做到底,莱德侯爵当机立断,一连发出三道指令。 “是!” 科林卢瑟双目一凝,大声应了一声,随即深深吸了口气,转眼间,深红色的斗气第三度绽放于众人面前。他魁梧的身躯一个原地转动,敏捷地转了一百八十度,长腿一迈,舞动的长刀团团护住前身,直奔房门而去。 一声长啸,从他的口中发出,持续回荡在整座主楼之内,哪怕是位于天台、二层或者底层,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通知早前潜入庄园的黑衣人,包括卡玛拉撤退并且汇合的信号。 “咦?居然要开溜了?” “倒是看不出,这家伙还有这份果决。” 看着直接摆出防守姿势的莱德侯爵,晨曦轻轻点了点头,夸奖道。这一回的夸奖,才真正带上了两分赞赏之意。 “以侯爵之尊,竟然愿意主动断后,算是相当难得了。” 少女继续表扬道。 “小姐把他想得太好了,”普利坦德的男中音从旁响起,道:“他是生怕外头有埋伏,让下属先去探探路、挡挡枪。” “噢。原来是这样。” 晨曦恍然大悟,道:“我说呢,怎么自私成性的侯爵大人,会体现出这般难能可贵的品质来。” “那当然。狗怎么改得了吃屎的习惯呢?” 老管家继续补刀,水准一如既往的高。 就在一老一小的冷嘲热讽当中,科林卢瑟的怒吼声一声接着一声,不绝于耳,长刀舞动的频率之快,直把通身上下都裹成了一个红色的光茧,耀眼夺目。 结合他怒目圆睁的表情、威武刚健的前倾姿势,怎么看都是形势一片大好。 然而事实上,他却在一步步倒退。 上百根冰箭,正从他的前方以及左右两侧,轮番射将过来。力度十足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角度刁钻,上下左右覆盖面极大,视线范围内,一派冒着寒气的蓝白色冰晶,堪称是箭如雨下,射得他苦不堪言。 狠狠劈飞迎面射至的十多根冰箭,一连挡下十几轮箭雨的科林卢瑟,还没来得及吐出胸中那一口浊气,侧后方早已一片冷飕飕的。 十级巅峰的中阶战兵,感知何等的敏锐?不用看都知道,视线的盲区、身后侧两肋的所在,少说也被几根冷箭盯上,正偷偷摸摸攒射过来。 “你妹!忒的阴险!” 科林卢瑟不得不朝着右侧退后一小步,避开弱侧冷箭的同时,长刀一横,拍飞了左后方射将过来的三根连珠箭。 好不容易换了口气,正准备踏前一步,再度发起冲击,裹在十多根冰箭之中的两根冰枪,又已经一左一右激射而至。势大力沉的冰枪,近距离内激发,力道堪比床弩,迫使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全力格挡之余,还不能轻视杀伤力相对较小的冰箭,或是运劲挥刀劈挡,或是凭借灵活巧妙的身法,侧身闪避。 又是七八轮的箭雨冰枪,劈头盖脸毫不讲理的全方位射击,迅速耗尽了魁梧大汉适才调整过来的气息,力气与斗气的调用,又一次来到了临界点。 面对随时可能接不上劲的无奈,科林卢瑟只好选择最为合理的方案,先是稳健地横移半步,让开正面飞蝗般射来的冰箭,再灵巧地倒退一步,任由另外一根冰枪擦身而过。借助娴熟的步法,他终于可以稍微松弛一下右手的肌肉。频繁硬碰硬格挡攻击的结果,使得他这条握刀的臂膀,隐约有些发麻,连带着斗气的运转,也变得滞涩了不少。 过度使用发力臂,当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身处险境的当儿,万一脱力,可就麻烦了。战斗经验丰富的侯爵府首席护卫,自是深知这个道理,根本无需过多思考,形成习惯的躯体,便已迅速做出了反应。 这个时候,身旁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强大的气息。 貌似房间里头,也安静得很,这可就相当的奇怪了。 科林卢瑟迅速扫了一眼,莱德侯爵果然就在身边,原本白皙的面孔,此际已然黑的如同锅底,哪怕通身青翠的斗气加持,依然遮掩不住愤怒导致的变脸,以及额头暴跳的青筋。 魁梧大汉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忍不住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满地的冰渣,霎时间无语。 一轮急攻猛如虎,回头一看原地杵 敢情“呼呼哈嘿”折腾了老半天,又被生生逼回了出发前的位置。 “真特么的无赖!” 冲着操作阵法的诺尔默,莱德侯爵咬牙切齿。 早早设下埋伏也就罢了,毕竟兵不厌诈,情有可原。可到了动手见真章的时刻,“三人组”有人负责肉体攻击,有人负责人身攻击,还能随心所欲的进行角色转换,这就让人受不了了。 诺尔默挪开书本上头的手掌,施施然摊开双手,一脸阳光笑容地说道:“你特么才无赖你特么全家都无赖”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冰火两重 第二百一十七章 冰火两重 不就是爆粗口么?只要舍得拉下脸来互怼,谁怕谁呀? “哎呦,还敢嘴硬?”少女一声冷笑,小手一挥。 群蜂狂舞般的“嗡嗡”声骤然响起,犹如漫天星光闪烁,五颜六色的淡淡光芒自书房的四面八方亮起,轻易盖过明亮的灯火之余,头一回露出了“五行阵”的全貌来。 超过一千张的各色魔法便笺,一排排、一层层,红黄蓝白青玄,鳞次栉比,按照某种奇妙的规律排列在四周的书柜上头。密密麻麻的程度,向来自认胆肥的科林卢瑟看了,都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冰冷。 就像是身处数不清的洞夜胡蜂中间,每一张闪亮的便笺,就代表着一只毒性惊人的大号胡蜂,凸出的复眼,正流露出冰冷的目光,凶残地俯视着闯入领地的恶客。只需一个信号,蜂群便会一拥而上,蜇杀他们。 不消说,在全面发动的“五行阵”面前,他方才经历的那番苦战,分明是小儿科了。 风刀霜剑、火攻土掩,已然到来。 比起“坐而论道”的诺尔默,晨曦更喜欢“以德服人”。对付三观定型的成年人,所谓的摆事实、讲道理往往是行不通的,直接揍出翔来,就什么都愿意听,并且听得进去了。 数百个大大小小的光点,映入了莱德侯爵的眸中,也照在了他的脸上。于是乎,大约以鼻梁为界,左半个脸颊被映得通红,右半边却是一片煞白,形象地弄出了“阴阳脸”之脸谱,很是符合侯爵大人的本性。 “不好!快冲出去!” 仍在大口大口调整呼吸的科林卢瑟,不得不中断调息、紧急示警,一急之下,连“大人”的礼节性称谓都给省了。 莱德侯爵尖利地吼了一声,长剑上下左右一阵连挑,将数十个火球挑开,身后的斗气护翼则舞成两团碧绿的青光,拍飞了上百把“风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火系元素碰撞导致的轰鸣,交汇成一首浩大而诡异的“乐曲”,不绝于耳。不同颜色的光芒混杂、映衬底下,他那张绷紧的面孔,比起地狱偷渡出来的厉鬼,还要狰狞几分。 余音尚在缭绕,莱德侯爵已是双腿发力一蹬,利箭般蹿了出去,剑光闪耀,斗气吞吐,已然率先冲向了书房的大门。 被“风刀”这一金系法术“磨损”的羽翼,顾不上心疼,更来不及修补了。 开玩笑,一照面便是上百个火球,上百把“风刀”左右袭来,委实是令人“无福消受”了。更何况,这不过是第一轮打击,依侯爵大人目测,后续少说还有两轮,每轮间隔不到两秒钟。 简直就是残暴到了极点。 这头他双腿刚刚离地,那头十几二十把“风刀”便已不分先后、狠狠劈在他先前立足之处,印证了侯爵大人之判断精准到位。又深又长的裂痕表明,金系法术蕴含的杀伤力,即使中阶战兵外放的斗气护甲,挨上一刀也要够呛。 莱德侯爵迫使自己平心静气,不去理会敌人的反应。长剑挥洒,片片青气飘忽,旋绕着身前与左右;羽翼飞舞,团团青光凝实,保护着他的后方,好继续突围。 少女那句清冷的“想跑?晚了”之断言,骂阵而已,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所谓旁观者清,首席护卫早前的倒霉过程,侯爵大人可是历历在目,心下雪亮得很: 科林卢瑟尚未完全转过身去,百十张白色的魔法便笺就已亮起,白光到处,点亮了相应数量的蓝色魔法便笺。 瓢泼大雨般的冰箭,夹杂着一根根粗长的冰枪,早早就等候在了魁梧大汉冲击的路上。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则是科林卢瑟一头栽进了枪林箭雨之中 和斗牛场上两眼发红的公牛那样,愚蠢而坚定,注定了饮恨的悲剧下场。 无论是连片的冰箭,或者是单根的冰枪,本身不过是区区的一阶冰系法术,威力有限得很。放在平时,或是位于野外空旷之处,根本就奈何不了中阶战兵。 随随便便一个加速冲刺,就闪开了上述法术,数量再多也是白费。 问题是书房虽大,辗转腾挪的空间到底有限,再架不住数量委实太多,前赴后继,一通暴揍之下,魁梧大汉着实体验了一把“蚂蚁围殴大象”之特殊待遇。滋味么,真是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悲催的是,次第亮起的蓝色便笺,依仗的是后头的白色便签,不要钱般提供着金系能量,从而源源不断地催发冰系法术,诠释“五行”当中,“金生水”之奥妙; 更悲催的是,这些足量金系元素的源头,或者说来源的很大一部分,正是早前科林卢瑟大招蕴含的火系斗气所转化。 换言之,参与围殴魁梧大汉的,就有不久之前的他自己 这是多么的讽刺,多么充满黑色幽默的一幕啊! 一边在愤愤不平之中调整心态,莱德侯爵一边尽可能专注眼前,挑飞了近两百颗火球、架开了最少同等数量的“风刀”。随着一连挡下三轮法术攻击,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的木系斗气,正以一种可怕的高速度,飞速流失。 耳旁传来牯牛般粗重的呼吸声,频率相当的快。 本就消耗甚多的科林卢瑟,眼下也紧跟着自家主子突围的步伐,不同的是,他需要面对并且破解的,依旧是以冰箭、冰枪为主的冰系法术,以及一堵又一堵莫名其妙出现在身前,高度来到膝盖附近的“土墩子”。 正是堪称大路货色的一阶土系法术,通常用来阻挡敌人前进步伐的“土墩”是也。 问题是,这种听上去没多大杀伤力的土系法术,坚韧厚重也就罢了,竟然还透着股极其少见的阴险气息,产生了变异。谁见过,泥土垒成的小土墩顶部,会朝着敌人突进的方向,突出一个块头不大、角度猥琐、很容易忽略掉的同等宽度椎体? 激战中,贸贸然一脚撞上去的魁梧汉子,一连撞碎了十个八个这样的“土墩子”,直到膝盖处传来的痛感变得逐渐清晰,才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果然,所谓的“定制款式”,不是那么容易消受得起的,无论是在女性奢侈品专卖店,亦或是男性向往的热血疆场,这个道理都是通用的。 科林卢瑟顿时欲哭无泪,事到如今,只能咬紧牙关,硬扛着一小步一小步的朝前“挪动”。 冰雪风暴里头,烈焰巨浪当中,一个皱起眉头,仗剑前行;一个怒目圆睁,挥刀奋进。有如面对怒涛的小舢板,上下颠簸,左右摇摆,随时都可能被巨浪掀翻,拍到海底;又如同冰原上挣扎的行人,茫茫大雪,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跋涉,待到筋疲力尽,便是倒地不起之时。 就这样不断挨打,肉疼着斗气消耗速度的侯爵大人,突然想起了关于“五行阵”的某种传闻,一个他当时听了便嗤之以鼻,从而长期忽视、抛之脑后的传闻。 据说,在真正掌握了原理与奥妙的魔法师手里,“五行阵”除了调动自身魔法便笺的力量之外,还能利用“相生相克”的构筑原理,同步化解,甚至转化、吸收阵中之敌的能量,为我所用。 直到活生生耗死敌人为止。 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荒谬! 然而实践出真知,今天饱受“五行阵”毒打的他们,终于领悟到此言之不虚,传闻之真实有效。 这简直就是“特么的阴险他妈给阴险开门,阴险到家了!” 敞开的大门,眼看着只剩两步的距离。 “再加一把劲,就能够冲出去了!” 莱德侯爵与科林卢瑟心中大喜,不约而同想到了一起,自是同一时间加大了斗气的输出,手脚自然更加的迅猛有力。 “好了!到此为止吧。” 普利坦德说完,叼着烟斗长吸了一口,腮帮子还未尽数鼓起,手指早在桌子上飞点了好几下,动作那叫一个潇洒。 一前一后,两道不怎么起眼的黄色光芒,分别出现在莱德侯爵与科林卢瑟的脚下,仅仅扑闪了一下,就没入了两人的体内。 或许是听到了对方的腹诽,为了对得起“阴险”之评价,老管家操控的黄光,一方面裹在不住闪烁的各种光芒里头,一方面速度实在太快,变起于肘腋之下,两人分别察觉的时候,连“不好”的念头都没想全,便已经中了暗算。 最先着道的是侯爵大人。 朝前猛扑的他,身子莫名其妙地转了个九十度,手腕却很诚实,按照原来的设想,一抖便是十二朵剑花,只听得“扑哧”连声,本应分挑前头火球与“风刀”之剑招,刹那间刺向了别处。 与其并肩作战的科林卢瑟,遵从老管家的安排,第二个中招。 他怒吼着将战刀抡成一团烈火,刚刚劈飞了十多根冰箭,前方一左一右,又是两把冰枪同时捅了过来。魁梧大汉轻蔑地扫了一眼枪尖上头的寒光,立马判断出冰枪突刺的轨迹与速度。不得不说,“五行阵”在“三人组”的操控底下,简直是如臂使指,指哪打哪,两把一阶法术凝成的冰枪,飞射而出,招式老练、劲道十足,不知底细的人见到了,还以为是四五级的枪兵在持枪突击。 可惜,也不过如此而已。光凭这两杆破烂冰枪,就能挡住老子? 笑话! 科林卢瑟面沉如水,迎着冰枪,一脚踏前,一招“分花拂柳”使出,两道凌厉的刀风掠过,眼看着就要荡开直刺过来的冰枪,突然腿肚子一哆嗦,脚踝顺势一软,身体自行转向之余,眼前一花,自家主子的身影,就这么突兀、诡异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好死不死的,侯爵大人那把长剑,正青气满满、寒气逼人,照着自己的颈部刺将过来! “我勒个去的!” “卧槽!” 两人下意识地问候起了对方,感情真挚而热烈。 “铛”的一声金铁交鸣,打破了早前由沉闷撞击声与尖锐摩擦声组成的不和谐声响。仓促变招的两人,躯体几乎同时呈现出僵直的状态,紧接着,便是各自倒退了一大步。 高高溅起的血花,一丝丝、一片片破开的火红色与青绿色斗气,飘荡着飞快消散。 还未站定身子,科林卢瑟已经抬起了左手,五根手指头,迅速压在了腰间的伤口上面。深红色的血液,正从魁梧大汉的指缝之间不断渗将出来,用力压都压不住,染红了整整一大片的武士服。一道细长的豁口,从他的左侧腰肋,直划到了宽广的后背上面,少说也有二十多厘米长。 趁着他身体僵直的当儿,一杆冰枪刺破了他的斗气战甲,在他的身上留下胜利者的印记。 不算太深、却足够长的伤口,引起了强烈的痛楚,魁梧大汉忍不住“嘶嘶”直抽冷气。 就在同一时间,莱德侯爵发出了一声闷哼,踉跄着晃动了几下身子。比起府中的首席护卫,侯爵大人的形象无疑要狼狈得多,右边的斗气护翼破碎的不成样子,右肩上面,是好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却偏偏没有一滴血液流出来。定睛一看,被烈火灼烧过的伤口,连豁口里边的肌肉都给烤糊了,一片焦黑。 也就难怪,侯爵大人那双规整浓密的剑眉,都给拧到了一起,成了个“倒八字”。 冰箭与火球,同样在他身上诠释了一把“乘人之危”的风采。 “嗯。再来。” 看着稀里糊涂“火并”了一招的敌人,普利坦德满意地点点头,烟气顺着鼻腔徐徐喷出,飞上他的头顶,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手指则是发出两下轻扣。于是,又是两道光芒自莱德侯爵与科林卢瑟的脚下一闪而入。 不过这一回,亮起的是青光。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问道于盲 第二百一十八章 问道于盲 双双平移的两人,过程那叫一个“丝滑”,别说有效抵抗了,连最常见的“不要”尖叫声,都遗失在不知名的时空当中。幸而急速外放的斗气,第一时间修补着护体的战甲,与此同时,两人手中的兵器直直朝上竖起,摆出标准的“起手式”。 蓄势待发的架势,显然是吸取了早前的教训。 势均力敌的撞击,定会带来短暂的僵直,全身都是破绽,对于敌人的狡猾与阴险,两人都是心有余悸。 “特么的!怎么又回来了?” 瞅着熟悉的参照物,一张摆满书籍的矮几,科林.卢瑟眼都直了,郁闷的一声大叫道。 然而,不等他们重新找准定位,就又一次淹没在五颜六色的光芒里头。 “快!背靠向我!” 科林.卢瑟反应极为敏锐,冲着莱德侯爵吼道。 光是吼这一嗓子的工夫,魁梧大汉就经受了十多道法术的攻击。挡下了九成以上的结果,便是仍有一根冰箭成为漏网之鱼,在他深红色的液态铠甲上头,溅起一朵满是涟漪的大红花朵。 荡漾开来的花瓣中央,花蕊的正上方,升起了一缕袅娜的白烟,貌似为成功突破拦截做好了注解。 “好!” 莱德侯爵连忙应了一声,长剑抹、挑、扫、挂,一套最简单的基础剑式动作之后,与魁梧大汉形成了背靠背的站位,展示出十分扎实稳健的武道功底。 期间两道穿过剑罡拦截的“风刀”,也被重新盛开的青色“紫罗兰”,一一拍落,化为乌有。 彼此守护好了后背,两人这才得以专注眼前,只可惜被动挨打的局面,毫无丝毫改善的迹象。 看着陷阱中的猎物左支右绌、狼狈不堪,各式五行法术的飞掠与轰鸣声,犹自压不住中央传出来之愤怒的咆哮与痛苦的嘶鸣,晨曦有些奇怪,问道:“大叔,为什么不干脆一些,将‘五行阵’的威力调到最大,一举击倒他们?” “请问小姐,咱们为什么要动用‘阵法’呢?” 普利坦德取下烟斗,微笑着反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们的整体等级,没有敌人的高啊。” 飞快地扫了一眼诺尔默,晨曦眨了眨眼,嘴角一翘,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我可觉得不是哦。” 老管家笑呵呵的,再次提问道:“‘阵法’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是以逸待劳,让二货敌人主动跳进坑里头去?” 少女一边分心操控着“五行阵”,用“风刀”和火球吸引两名中阶战兵的注意力,同时悄悄丢出两道“石砲术”,眼看黄褐色的土柱子悄没声地砸在他们的脚面上,一人一根,绝无厚此薄彼的嫌疑,一边俏皮的回答道。 科林.卢瑟与莱德侯爵这两位“二货”,顿时就是龇牙咧嘴。 一阶的“石砲术”杀伤力相对有限,以两人高达十级的修为,无论哪一种一阶的法术,没直接命中要害的情况下,就算是缺乏斗气护甲,都奈何不了他们。 尤其科林.卢瑟还要是十级巅峰的实力,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便有望突破境界,成为真正的高阶强者。区区“泥土柱子”,正面挨上两记,根本不在话下。 问题是少女纯粹是觉得好玩,有样学样,学谁不好,偏要“模仿”老管家“阴险到家”的作风。 外放的斗气战甲,确实连战靴都给配备上了,然而谁都不会在鞋面的位置上,倾注太多的斗气,厚度相对也就有限。分量十足的土柱子这么狠狠砸上去,直接造成的肉体杀伤并不大,却不代表不够疼。 譬如此刻的莱德侯爵,是又气又痛,习惯了朝堂上无往不胜的滋味,这一记闷棍猛敲上去,多年未曾有过的耻辱感觉,重又涌上他的心头,额头的青筋足足跳了好几下。 他于是黑着脸,使劲抖了两下如假包换的“痛脚”。 抖落并且踢走一脚的泥土,省的碍手碍脚倒是小事,关键是通过这个小动作活泛气血、减少痛感。末了侯爵大人还不忘跺了跺地上的泥土,仿佛这么做,就能将那该死的痛楚转移到泥土里头,或者挽回一些丢失的面子。 “一是扬长避短。借助阵法,尽可能将天时、地利与人和这三个要素,糅合到一起,形成合力。以便结合己方的实际情况,发挥长处,遮护短处,从而直接提高己方的总体战力。” “二是减少战损。凭借阵法加成,尽量削弱敌人的力量,特别是妨碍其兵力的调动和运用,进而造成己方的局部优势。这样一来,自然也就能减少自己的损失,使得战局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演变。” 晨曦双眸一亮,明白了过来:“也就是说,不管己方的实力是否占优,在不得不交战的前提下,运用阵法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错。”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掌握主动权。” 普利坦德循循善诱道:“敌人又不是傻子,不会傻乎乎站在原地挨打。阵法的真正精髓,在于掌握战场的主动权,无论敌人如何应对,都能运用早前布置好的种种措施,预判并提前进行反制。” “和正式决战之前,剪除敌人的斥候、遮断战场,将敌军变成瞎子、聋子的道理是一样的。” 一直默默聆听的诺尔默,此时也加入了讨论。 “正是。所谓是‘万变不离其宗’。” “大到两军对垒、灭国之战,小到个人单挑、近身格斗。外露的形式再怎么变化,其内核都是不变的。” “看破了本质,便能随心所欲,怎么打怎么有。” “就像这样。” 说完,普利坦德面带微笑的开始示范。 依仗浑厚绵长的斗气,莱德侯爵两人,互相依靠、互相掩护后背的战术,一味防守的话,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大的破绽。指望他们自发来多一记“自废武功”般的强力对碰,怕是比较难。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老管家。 专门制造“后悔”的行家。 一阶的“石砲术”再次击向两人,瞄准的部位,恰是两人相距很近的膝盖窝。 “砰!” “锵!” 下意识挥出的两件兵器,先是劈中了其貌不扬的土柱子,将其变成一地的土块与碎渣,继而重重的撞击到了一起,火花四射。 同样及时发现了威胁,同样精准的做出判断,导致了附加在兵器上头的相近力道与等量斗气。于是乎,莱德侯爵与科林.卢瑟,又一次不可避免的被对方的力道所反震,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顿。 “哎呦!” “哼!” 刀剑尚未分开,两件兵器的主人,便已同时叫嚷了起来。 两根冰箭,分别射中了两人的额角,虽说被斗气形成的兜鍪挡了下来,没有造成真正的杀伤,却着实吓了两人一大跳。 不得不说,老管家考虑得太周到了。 有鉴于同为十级战兵、科林.卢瑟比莱德侯爵高了一个小层级,老管家“石砲术”激发的位置,特地选在了科林.卢瑟的左侧,以右手作为发力臂的他,挥刀砍向自己的左边膝盖外侧,别提有多别扭。这样一来,等于是抵消了两人力道上头,可能存在的一点点差距。 连这等细节都顾及到了,某些人惨遭戏弄的局面,无可避免。 “哈哈哈哈!”晨曦再也忍不住了,欢畅的笑着说道:“大叔,区区的一阶法术,拼着生受一记也没什么吧?怎么二货们的反应会这么大?” “宁可被我们像猴儿一样戏耍,都不愿硬气一点?” 少女着实有点不理解。 “小姐错怪他俩了,”普利坦德反倒替敌人解释起来:“人的天性之一,便是趋吉避凶。” “膝盖窝和脚面类似,都属于人体相对软弱的部位。在此前被砸了一下脚面,又听到我们公开讨论之后,他们的神经更是高度紧张,唯恐遭了毒手。” “这样一来,小到风吹草动,大到任何可能致命的威胁,都列入了不得不防的范畴。难免会有过激的反应。” “可是他们明明有两个人,为什么不能像我和哥哥那样,由另外一个负责出手解决,自己专注其他方面呢?” “这样不是更加合理吗?” 晨曦继续好奇宝宝般问道。 “因为自私,同样是人的天性之一。” “面临重大选择的时候,人类自私的一面,往往会占据上风。生死存亡之际,信赖并且依靠所谓的同伴,岂非将身家性命尽数操于他人之手?万一遭受背叛,岂不是悔之晚矣?” “在这个世界上,像小姐和少爷这样,能够把自己的生命,毫无保留彼此托付的,反而是最为罕见的。” 随着解说,普利坦德点了点书本,法术轰鸣,又一次声东击西,最终以“风刀”双双劈飞敌人头盔的一幕,诠释着所说理论的真实性。 一味挨打的两人,果然没能做到少女提及的互信与互赖。 “大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借着靠拢的机会,科林.卢瑟轻声说道。 “废话!你有什么破解的法子?” 莱德侯爵压低了嗓子问道。 想打,打不过;想逃,敌人不让。莱德侯爵正如犹斗之困兽,此刻披头散发、脸色铁青的形象,结合四周风刀霜剑、烈焰灼身的背景,怎么看,都是一副贵族末路、四面楚歌的倒霉相。 败亡已是不远。 “攻其阵眼!” 科林.卢瑟斩钉截铁道。 “攻其阵眼?” “是。” “你知道,那该死的阵眼究竟在哪儿?” 莱德侯爵刚刚昂起的斗志,突然又消沉了下去,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满是怀疑。 毕竟此前,首席护卫连“五行阵”的名字都没听说过,指望毫无相关阵法知识打底的他,找到所谓的“阵眼”,进而破阵而出,无异于痴人说梦。 真要相信他,很可能就是问道于盲的下场,死得未免过于窝囊,到了阴间也会沦为小鬼们的笑柄。 “大人且看你的右手,边上那儿。” 科林.卢瑟很是镇定。 常年负责替自家主子解决各种“困难”,首席护卫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之余,目光堪称精准,心性也算沉稳老练。到了这会子,连连遭受挫折的他,反而率先冷静下来,找出了敌人的破绽,或者说薄弱之所在。 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右手边上?” 带着狐疑,莱德侯爵长剑翻飞,团团青光,上下左右盘旋飞舞,巧妙地挑开数十道“风刀”,由此,也顺势打量了好几眼科林.卢瑟指明的位置。 犹如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带给绝望之人一丝光明。沉浸在懊恼、沮丧、焦躁乃至惶恐等负面情绪当中的莱德侯爵,顿时醒悟过来!搞了半天,原来破解之道,就在眼前。真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岳”,蠢到姥姥家了! “原来是这样。你说,怎么办?” 莱德侯爵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那是极度兴奋底下,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产生了变化。 被人困住了像孙子一样,揍了老半天,侯爵大人心中的愤恨,早已突破天际。传闻中,念力强大的术士,光凭诅咒便能伤人于无影无形。如果愤怒也能达成此等功效的话,莱德侯爵深信,自己满腔的怒火与恨意,足以将该死的“三人组”来来回回,杀上个几百遍了。 可惜他不能。 “一起出手,你主攻,我诱敌。” 趁着连续踹开三根“土柱子”的当儿,科林.卢瑟飞快答道,显然对方案早已有了腹稿。 “老家伙归我。” “行。” “默数三声之后,就开始。” 索泰尔般“凝音成线”的高超功力,两人自是没有,但借助法术轰炸发出的声响,近距离交流不至于外泄的信心,他们仍是有的。三言两语之间,便敲定了计划与各自负责的目标。 淡淡的红潮,涌上了莱德侯爵的脸颊,而他的双眼,也充斥着别样的光彩。 早前还一心只顾着逃命,不料阴差阳错的,竟然被己方一个“门外汉”意外寻到了敌方的“阵眼”,一旦失去阵法的庇护与加持,敌我双方的攻守之势,瞬间便可倒转! 届时凭借个人战力形成的巨大优势碾压过去,“三人组”便如那拔了牙的老虎,顶个屁用! 投降的机会都不给,乖乖交出一身珍贵的虎皮赎罪吧! 莱德侯爵心头发狠,一边在脑海里头天马行空,畅想着如何一步一步虐杀敌人,尤其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方能出尽胸中那口恶气之计划,一边默默数着数。 让你丫的没礼貌! 让你丫的乱敲竹杠! 让你丫的挖坑给我跳! 每数一个数,侯爵大人便在心中怒骂一声,尽管为了避免“三人组”发现异常,他刻意将视线专注在身前的五行法术上面,却无疑越骂越亢奋。 汹涌澎湃的火红刀罡,与猛然绽放的青色剑气,同时发难。 一道碗口粗细的青色斗气,以莱德侯爵的长剑为源点,凝成一杆碧绿色的长矛。枪杆上头青气萦绕,如同美丽的天然绿色纹路,通体上下,散发着兼具刚强与柔韧的特殊光辉,满满的矫健之美; 枪杆的前端,是那闪烁着冰冷气息、两侧“锋刃”突显无数锯齿的“矛头”,本是代表生机与活力的木系斗气,此刻却充满霸道与寂灭的气息,牢牢锁定了老管家。眼看着下一秒钟,便要刺入他的胸膛,灭杀全部的生机! 长达数米的火系刀罡,则在科林.卢瑟“呔”的爆破音助威之下,脱离刀锋,划着弧形掠出。 有别于早前边高速飞行、边朝着周边吐露火舌的同一招式,这一回的“掠原之火”,自火光迸射之初,便收敛得十分明显,几乎所有的光芒,都被凝练至月牙形的刀罡之内。形成的变化,便是凝实到有如实质的深红色,远超平时的锋利与密度,刀罡所到之处,四周的光线都呈现微微扭曲的异样,隐隐的“嗡嗡”声,更是表明刀罡的厚重程度,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轻薄。 横着略带倾斜角度的火系刀罡,大约离地一米飞行,竟将位于上首的晨曦、以及中间的诺尔默都一股脑儿,列入了打击的范围。除了正面格挡以外,怎么闪躲都费劲。 两道或雄浑刚劲、或绵密迅疾的斗气,以有前无后、凌厉到极点之气势,承载着毕其功于一役的信念! 真正的杀招,却悄然降临到另外一处。 貌似憋大招抽取了过多的斗气,莱德侯爵护身的光芒急速暗淡,身后那双羽翼,蓦然消失不见。就在一刹那之间,从诺尔默身前那张摆放书籍的茶几上方,赫然现出了一朵怒放的紫罗兰! 呈现完全盛开状态的瑰丽花朵,六片花瓣自行分解成两两一组,每一片大大的花瓣上面,青气氤氲、青光温润,深绿色的叶脉,正有规律地脉动着,点亮了一格又一格的平行纹路;每一组花瓣,就像张开蚌壳的玉蚌那般,照着下方的茶几与书籍,无声无息的,合拢了过去! 一时间,青光大盛!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求锤得锤 第二百一十九章 求锤得锤 暴风骤雨般的五行法术,轰在了莱德侯爵与科林.卢瑟的身上。 失去拦截的“风刀”、火球与冰箭、冰枪,好不容易找到了逞威的机会,就这么针尖对麦芒,直接打在了两人的斗气战甲上头。 尖利的破空声、刺耳的摩擦声、沉闷的轰鸣声,一声声,一下下,连绵不绝,共同组成一首“风暴交响曲”。 此起彼伏的红、蓝、白各色光芒,尽情绽放在两人的躯体上下,护体斗气凝成的甲胄,如同铁甲之类的实物一般,发出“咿呀咿呀”或者“咯吱咯吱”的声音。承受重创的液态斗气明灭不定,甲胄大片大片的消融与挥发,一派随时就要散架、甚至是消失的凄惨模样。 单纯依靠斗气甲胄保护的两人,形象直奔“溃兵”的悲惨境地而去。 短短的几秒钟里头,便有数百道五行法术轰到身上,哪怕只是区区的一阶法术,庞大的数量,也足以从量变产生质变的后果。 以一个微弱的延迟误差,两人的身躯,后仰着,紧紧靠在了一起。 不然的话,怕要被直接打趴下了。 巨大而持续的外力撞击底下,莱德侯爵已然嘴角流血,五脏六腑,无一处不感到疼痛,呼吸的时候,都能感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在呼救、在控诉。就在甲胄被撕破、割裂的地方,“风刀”轻易便能划开衣服,给他的身体留下足够深长的伤口,一道道、一条条,横七竖八,布满了他的躯干和四肢。 鲜红的血液,就这么一滴一滴的,从莱德侯爵的身上滴落,随着他的动作,溅落到地毯之上。 看上去极其的惨烈。 然而侯爵大人仿佛失去了痛觉一般,只是不管不顾的,眼巴巴盯着先盛开、进而分解的紫罗兰,双眸睁的大大的,内里密密麻麻尽是血丝,一眼看上去,竟似比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还要红。 通红的眼睛、热切到疯狂的程度,与实力单身数十载、一朝陷入热恋并且失去理智的男子相比,更加的极端和可怕。 “莱德之信诺!” 侯爵大人家传斗气之嫡传秘技,已被眼下的他发挥得淋漓尽致,威力放到了最大。 按照老莱德侯爵传授时的说法,这一秘技招式,可以无视比自身境界高三个层级以内的敌人,无论对手是否展开防御手段,无论该手段属于法术、武技之中的哪一种,亦或是铠甲之类的实物,“莱德之信诺”皆可悄悄越过防守,直接攻击敌人的本体。唯一的限制,便是从保密的角度考虑,只能传授给莱德一家的嫡系传人,同时此人必须具备中阶战兵以上的实力,否则难以施展秘技的真正杀伤力。 而且随着施展者的实力越强,可以达到无视防御的距离越长,无视防御手段的层数与种类,也就越多。 例如目前十级高阶的侯爵大人,一旦突破成为高阶战兵,“莱德之信诺”施展开来,十米范围以内的任意敌人,包括外放斗气、实物铠甲在内的防御手段,只要加起来没有超过三层,不管是不是位于莱德侯爵的视线范围之内,都难以逃脱杀招直接攻击身体的厄运。 谁又能想象得到,一个明明站在自己前面、背对自己之人,竟然能够从自己的后背发起偷袭呢? 简直就是一打一个准,谋财害命的最佳手段。 所谓“背刺之绝技”是也。 看着每两片花瓣组成的“蚌壳”、似缓而实快的合拢,莱德侯爵目光炯炯,他相信,就算“三人组”曾经到“佣兵之家”了解、寻找侯爵府的相关信息,得知他本人与科林.卢瑟的战力等级,也不可能知道“莱德之信诺”的存在。 即使最受他宠爱的枕边人,以及首席护卫这等心腹,也只晓得侯爵大人身后那双斗气护翼,可以突然飞出,击杀对手,但不清楚招式的真正厉害独到之处。 凡是被这一绝技命中的,都已经变成了死人,而且无一例外,粉身碎骨般的惨烈。 就像身前这张长长的茶几,以及藏身于书本之中的那些魔法便笺那样,青光合拢之时,便是绞杀一途之下场。 幸亏科林.卢瑟及时点破,莱德侯爵这才发现,先前敌人的种种法术攻击,基本上都要通过上述的魔法便笺发动。至于四周书柜上头的那些,除了负责防守之外,更多的是起到“转化”和“储蓄”能量之用。 换言之,在次序清晰、分工明确的阵法里面,这些数量相对较少,但专门负责提供攻击手段的魔法便笺,便是传闻之中的“阵眼”。 只需破掉它们,威力巨大的“五行阵”也就变成了没牙的老虎,和废掉没什么两样。 随着深绿色的叶脉,点亮了整片花瓣,青光越发的明亮,同时也接触到了茶几的边缘。看似淡薄的光芒,杀意凛冽,对下方产生了强大的无形压力,强烈凝重的压迫感,笼罩了整张茶几,就连茶几上头的书籍,都微微震动起来。 就在青光即将“咬住”茶几的时候,微光闪现,长方形的盒子状黄色光芒,从微弱到厚实,从平面到立体,瞬间护住了茶几。 莱德侯爵长剑一荡,划了个半圆收回身前的同时,接连粉碎了十多道“风刀”。他边从短暂脱力挨打的状态里头摆脱,边紧张地注视着自家秘技的进展。 既然是“阵眼”,就不可能没有布置防守,无非是措施数量的多少,以及效果而已。 此际被动激发的黄光,便是土系防御法术的一种,名曰“石之匣”。此术顾名思义,一经发动,有如石头筑成的匣子,就会出现在需要保护的区域外部,既厚实又坚固,兼具韧劲足与抗打击力度大等诸多优点。 但侯爵大人很有信心。 他们莱德家的嫡传秘技,可不是吃素的! 要么不出,出必见血! 于是,承载着侯爵大人全部希望的青光,迎着气势逼人坚不可摧的黄光,正面杠了过去。两种光芒迎头相撞,既没有产生丝毫的碰撞花火,也没有发出什么特别的声响,青色花瓣就这么视“敌人”于无物,不带一丝阻滞的越过拦截,尽数渗透到了“黄色匣子”里面! 担任防守重任的“石之匣”,却依旧守在外头,光芒四射,“坚不可摧”的保持原样。 分明对于自身的“失职”行为,一无所知。 “嘎嘎嘎”的声音响起,那是“莱德之信诺”开始抓实茶几,接下来,便要发力绞杀目标了。 关键时刻,家传秘技果然靠谱! 没等莱德侯爵的笑容绽放到最高点,青光突然向外一吐,光耀夺目,直面青光的莱德侯爵,第一时间眯起了眼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光芒敛去,快的让人措手不及。仿佛“三人组”的背后,潜藏着一头无形的鲸鱼,看到“美味可口”的各色光芒与斗气,贪婪地张开巨嘴,将其一口吞噬干净。 现场版的“长鲸吸水”。 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 就连持续打击两人的各类法术,也都停了下来,原本大放光明的各类五行便签,一并回归了纸张的正常面目。要不是身上疼得厉害,两人深陷阵法之内挨打的痛苦情景,遥远得就像一场幻觉。 只剩下云淡风轻、一脸玩味看着他们的“三人组”。 那眼神,与其说是审视对手,不如说是打量两个死人。 一股寒气从侯爵的脊背直窜上头顶,浑身上下一片冰冷之余,下意识便打了个冷战。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茶几的上空,盯着“花瓣”莫名其妙消失的地方,直到眼珠子都快要掉到眼眶外头、瞳孔枯涩的厉害,都没能找到家传秘技曾经存在过的一丝痕迹。 “幻觉,一定是幻觉。” 莱德侯爵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企图通过自我的心理暗示,提供坚持对敌的勇气。 “怎么,侯爵大人是傻了不成?” 眼见敌人沉浸在巨大的打击当中,一时难以自拔,诺尔默忍不住打破了沉闷的僵局,言语多少有些戏谑就是了。 “东西没了就是没了,侯爵大人就是把眼睛给瞪瞎了,也不会变回来。” “莫不是大人以为,‘阵眼’这般重要的所在,会没有应急的防御措施?” “哥哥,这可怪不得侯爵大人。” “人家可是堂堂的老牌世袭贵族,身娇肉贵的,讨好贵妇人的烟花想必见得多了。这专门用来交锋的阵法,没见识过,有什么稀奇的?” “我猜啊,侯爵大人此刻的心里面,一定认为咱们方才用的是障眼法。” “否则的话,压箱底的绝招都使出来了,怎么可能换来这样的结果?” 晨曦娇憨一笑,几句话下来,将“捧哏”所应承担的作用,发挥得相当到位。 “哦,原来是这样。” 诺尔默连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要不,让侯爵大人瞧瞧,咱们的真正手段?” “那敢情好。” “反正只是瞧一瞧,又不会少一分钱。” 平日“小气”惯了的少女,很是大方。 “那就,来吧。” 少年手一挥,一个轻柔的紫色半圆形光幕,解除了隐身的状态。 以其身后的一座紫水晶为圆心,浓郁的紫气徐徐上升,形成一个半径足有三米高的光幕,柔和的光线,将“三人组”与他们附近的茶几,一起护在了里面;此外,每一个人的座位边上,还各有一座小小的菱形紫水晶,散发着稍淡一些的光芒,一方面彼此相连,一方面与圆心那座半尺高的主水晶相呼应,共同支撑着光幕。 “这......这.......” 莱德侯爵目瞪口呆,很有立即大哭一场的冲动。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五行阵”的里头,居然还隐藏着另外一个阵法! 太欺负人了! “这是来自古老东方的阵法之一,名曰‘三才阵’。” “之前抹去你们攻击斗气的,正是此阵的‘吞噬’之技能。” 随着光幕再度隐身,晨曦也完成了解释,少女于是很认真地问道:“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到了阴间,总算不会被鬼差嘲笑,说你们是一对糊涂鬼,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大人,怎么办?” 着急到有些变调的声音,来自与侯爵大人一同遭受暴打与煎熬的科林.卢瑟。 魁梧大汉此刻的形象,远比自家主子的更加潦倒与凄惨,胸膛一连挨了三记“石砲术”,无奈地表演了一场“胸口碎大石”之江湖杂耍套路,结果便是,胸前的肋骨,少说也裂了好几根。可怜他眼巴巴地看着火红的刀罡与碧绿的“长矛”,刹那间消失于眼前的一幕,“勇气”这个词,顿时不知丢到了哪里去。 一如他体内,早已所剩无几的火系斗气。 “商量完没?” “完了的话,就安心上路吧。” 不等莱德侯爵答复,诺尔默就很不礼貌地打断了敌人的交流。 “不要......” 法术的轰鸣声中,莱德侯爵凄厉的大叫了起来:“三成!我无条件照价赔偿,额外多加三成!” “我私人再加五百枚金可恩!” 这是来自科林.卢瑟个人的开价,吼叫着表达出满满的诚意。 回应两人的,是扑面而来的风刀与霜剑,冰箭与石球。 多亏了五行元素存在自行消散之时效性,不然,海量法术攻击导致的,很可能是刀枪剑戟堆满整间书房,光靠重量与数量,就活活压死、挤死莱德侯爵两人的悲剧。 饶是这样,两人也对“穷途末路”这四个字,有了全新的感悟。 “两倍!” “且慢动手!” “我愿意付出两倍的赔偿!” 高傲的侯爵大人,又一次报上了价格,心态已然离崩溃不远。 “我多出一千金可恩。” 魁梧大汉的声音,却有气无力了许多,挥刀的手,就快舞不动沉重的兵器了。 诺尔默依然不为所动,继续暴打。 直到莱德侯爵的“诚意”变成了最初的三倍,首席护卫的斗气经已消失不见,少年才做出了决定。 一根很不起眼的黄褐色土柱子,将科林.卢瑟打得倒飞出去,魁梧的身子直接撞破了好几道砖墙,从走廊这边的书房,撞穿另外一边房间的外墙,最终惨叫着掉入池塘。 与此同时,“五行阵”终于停止了运转。 “大叔,话说最后这记‘石砲术’,有没有您老人家几分风采?” 诺尔默笑着,扭头问普利坦德道。 “嗯,还行。至少七分打上吧。” 老管家一脸的矜持。 “七分就足够了!” 少年一脸灿烂的笑容。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守株待兔 第二百二十章 守株待兔 水很冷。 这是重重“砸”进池塘里头的科林.卢瑟,入水之后的第一个反应。 殊死搏斗了颇长的一段时间,全身气血沸腾、毛孔扩张,加之必然上升的体温,就这么摔进冰冷的池水里头,所谓人体“九万八千个毛孔”,没一个不在尖叫着报警。御寒防线宣告失守的同时,冰冷的气息高速通过张大的毛孔,直接窜进了身体里面。滋味么,无比的酸爽。 仅仅刹那的工夫,科林.卢瑟就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身上很疼,这是伴随着冷战而来的第二个感觉。 黄褐色的土柱子,看着很不起眼,偏偏冲击力大的要命。胸膛处的肋骨,不知道断了多少根,眼下来不及深究,总之那叫一个疼,就连打冷战这等相对幅度轻微、频率却较高的动作,都痛得他龇牙咧嘴。 要不是身处池水之中,恐怕眼泪都飙出来了。 但科林.卢瑟却在暗暗窃喜。 因祸得福啊! 本是求生无门的必死之局,没想到生受了这一记“石砲术”,居然意外逃出了生天!比起多根肋骨断裂的“小小”伤势来,少年送他出战场的行为,简直就是恩同再造! 一念及“五行阵”里头,竟然还套着个“三才阵”,阵中有阵、无懈可击导致的恐怖与绝望,科林.卢瑟顿时不寒而栗。 情报严重有误! 自家主子,究竟惹到了怎样可怕的敌人啊? 别说知晓并且掌握阵法的使用方法,光是凑足构筑阵法所需的魔法便笺,便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耗时耗力且不说,关键是费钱!制作便笺所用的纸张、笔墨,都比常见的魔法卷轴严格和苛刻许多,灌注法力运笔描绘符号与图案的时候,更是出不得一点点的差错,稍有误差,整张造价不菲的便笺,就会立刻废掉。 一名优秀的中阶法师,往往一整天下来,也只能完成一到两张魔法便笺的制作。再贪多的话,精神力就可能中途告罄,白白浪费了大好的材料不说,头晕头疼之类的毛病,怕是少不了。 拥有深奥的知识,拥有海量的金钱,就意味着掌控强大的力量。说“二小加一老”乃是来自寻常人家,糊弄谁呢,这是? 逃离了死亡的威胁,科林.卢瑟发热过度的大脑,迅速冷静了下来,三两下就看透了事情的本质。他埋怨完自家主子,便尽量放松了四肢,尝试缓缓将身体调整成直立的姿势。 头略微有些晕眩,这是方才正面遭受重击、又从三楼高速下坠与水面背身相撞带来的正常反应,估计还要多调整、喘息一小会才能恢复,急不得。 外头一片漆黑,池水里面自不例外,分不清东西南北,即使作为十级巅峰的刀客,想要摆正身体,也只能依靠感觉。 虽然科林.卢瑟不通水性,但他并没有慌张。 池塘就是池塘,占地面积再大,也依然是个池塘,深度方面再怎样也是有限,常规无非两米左右,再深一些的话,三米多点也就顶天了。谁会吃饱了撑着,在家里弄个十米八米的深水池子? 想练习水战不成? 果然,脚底处,很快传来触碰泥地的感觉,这说明已经沉到了池底。科林.卢瑟心头大定,顺着势头,微微下蹲,小腿用力一弹,准备升上水面换气。 没办法,谁让他是“旱鸭子”呢? 不会游泳的人,入水后越是瞎折腾,就越是被动。又要尽快离开此地,又要尽量不惊动楼上的敌人,也只有通过这样略显“蠢笨”的法子,一次次的换气,然后继续沉到池底,在底下“漫步”走到池塘边,最后再扶着池壁爬上岸。 笨是笨了点,但很有效。 刚刚离开池底不到一尺的高度,科林.卢瑟就隐约感到,附近似乎有些不对。 墨一般漆黑的池水之中,好几股暗流在涌动,一股子隐隐约约的压力,扑面而来。仿佛有头饥饿的水中猛兽,本来蛰伏在黑暗之中,如今察觉不速之客的到来,正森然狞笑着,亮出锋利的爪牙,试图“热烈地欢迎”他。 块头貌似还不小。 他警觉了起来,反手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体内差不多消耗殆尽的斗气,也已处于随时激发的状态。 按道理,敌人没可能这么快就锁定了他的位置。就算真的锁定了,也没必要这般猴急,非要以身涉险,跑到水里头追杀他。守在岸上偷袭,岂不是更加的便利与安全么?不过既然都来了,无论来的是谁,科林.卢瑟发誓,要让对方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惊喜”。 身前传来的压力,变得越发明显了。 科林.卢瑟眯起双眼,握刀的右臂,向着身后稍稍后摆,肌肉收紧、青筋勃发。躯体与感知趋于高度战备之余,急切的情绪反倒冷却了不少,身处险境,体力不支,务求一击必杀,方是正理。 直到一头大海龟,惬意地划着水,出现在了魁梧大汉的面前。 “我去!” “我说怎么庄园里弄了个这么大的池子,原来养了头同样大块头的王八,看样子,怕不得有几百岁了!” 科林.卢瑟一边嘀咕着“有钱人真会玩”,一边暗自松了口气。 比起追杀而至的敌人,富商专门养在池塘里面提供“生气”、作为招财之用的长寿水族,海龟的个头再大,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科林.卢瑟下丹田处提起的火系斗气,尚未恢复平静,眼前的“大王八”,便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容,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亮的有点吓人。即使此际的能见度之低,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表情“憨厚”的大海龟,一个轻巧的滑行,大号的躯体便已人立而起。 魁梧大汉有些愕然,他从未见过如此大个头的海龟,看它立起来的高度,竟然与自己一般高大,就在科林.卢瑟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海龟举起了一对前肢。 水流涌动,伴随着诡异的笑容,两柄寒光凌冽的斧头,已然扬起,照着科林.卢瑟没头没脑地劈将过来!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这海龟难道成精了么!” 科林.卢瑟心头大骇,顾不上仔细分析,长臂一挥,长刀便自下往上、斜斜朝着前方掠出。瞬发的斗气,紧紧裹着锋利的刀身,映得刀刃一片赤红,倍显锋锐! 对于火系斗气修炼者来说,全身浸泡在水中,吃亏自是不假,却不代表毫无抵抗之力,区别仅在于战力削弱的程度多少而已。生死攸关之际,科林.卢瑟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连带着斗气的输出,也呈现出强劲的一面,如焰火般绚烂的红光,破开冰凉的池水,直掠向海龟,被红光划中的话,哪怕海龟这么大的块头,也要被一刀剖成两半。 光芒闪烁,“乓”的敲击闷响,姗姗来迟。 声音仍在池水中回荡,科林.卢瑟魁梧的躯体,早已不受控制得后仰、倒退了好几米之远! 他不禁大惊失色。 巨大的力量,顺着兵器交碰的部位,传到了他的手上,震得长刀上下乱颤、“嗡嗡”直抖,几乎就这么脱手飞了出去。强忍胸部的撕裂痛感,科林.卢瑟连忙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捞住了刀柄的尾端,十根手指一并用力之后,勉强算是拽住了武器。 明明招式的速度不算太快,明明斧头的尺寸也没多大,怎么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道,一招便将他砍得连退好几步? 压力再次显现,看着略显笨拙的海龟,竟然只靠下肢摆动,就迅速迫近前来,又一次抬起了前肢。 这回一出手,就是数十道斧光亮起,横七竖八的,罩住了他的全身! 蛮不讲理的一轮急攻接了下来,科林.卢瑟长刀一横,放在身前,然后看都不看海龟一眼,双腿死命蹬起摆动,径自向上游去。此刻他胸膛憋闷的如同吞下了半个炉子的炭火,再不上去换气,别说会不会被海龟砍死,首先就窒息而死了。 至于上浮的过程中,防守就全靠横起的刀身予以阻挡,典型的无可奈何底下,“两害取其轻”心态。 头顶的水压越来越小,正当科林.卢瑟出乎意料、嘴角浮现笑容的一瞬间,身后突然出现了不知多少道扰动的水流,细小而冰冷。 “还有埋伏!” 道出真相的念头刚刚冒出,来不及做出规避动作的他,魁梧的身躯,已被连成一串的重击,打得整个朝前冲去! 随着上浮的势头不减,数十道血箭,从科林.卢瑟的后背喷将出去,飞洒在池面上,溅得周边到处一片血色。艰难冲出水面的他,终于回到了正常的呼吸环境里面,无奈五脏六腑都被利器捅个对穿的残酷现实,导致再多的新鲜空气,也没有可能吸进肺部里头了。 他无助地张大了嘴巴,伴随着自行吐出的大口浊气,是一声凄厉而尖锐的惨叫。 直到断气,科林.卢瑟都没能转过身去,自然也就看不到,究竟是谁在背后偷袭他,给予他致命的一击。 那是一“只”同样竖起人立、却基本保持着原貌的超大号对虾,此时“它”的上半身露出水面,目光冰冷,盯着犹自挣扎的敌人,表情相当的严肃,仿佛要确认敌人死透了,方肯潜入水中的样子。 莱德侯爵猛地抬起头来。 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惧,浑身打起了摆子,灰败的脸色,因为呼吸困难而变得愈加煞白。 首席护卫那充满绝望、愤懑与不甘的惨叫声,传入了侯爵大人的耳中,既像是来自阴间的呼唤,“深情”之中带有无尽的恐怖;又像是敲响了给主子的丧钟,最后一丝希望之火苗,就这般彻底给浇灭了。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 嘴角不受控制地抖了几下,莱德侯爵轻声问道,望向“三人组”的双眼,透着股无言的凄凉,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反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难得尊贵的侯爵大人,会有这般视死如归的觉悟。” 面对破罐子破摔的敌人,少年满载讽刺的声音,响了起来,“既如此,就不耽搁大人宝贵的时间了。” “该上路了。” 就在莱德侯爵充满怨念、乃至诅咒的注视底下,诺尔默拿出一张纸,“刷刷刷刷”大笔一挥,也不知写了些什么,便随手一抛,丢向了他。 莱德侯爵默默闭上了眼睛。 没有预料中的电闪雷鸣,也没有斧钺加身的痛楚,好几息过去,莱德侯爵诧异地睁开了双眼。 “行了,赶紧照着念,发誓吧。” “等侯爵大人发完了血誓,我们还得赶回去补觉呢。” “为了‘招呼好’大人,我们兄妹可是足足忙了两天两夜,觉都没怎么睡。” 少年嘴角翘的老高,冷笑着说道。 刹那之间,莱德侯爵心跳都漏跳了一拍,他强忍着欢呼的冲动,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张纸。少年不加修饰的无礼举动,在他此刻看来,竟是那么的得体与优雅。至于花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布置陷阱,所为何来,目标是谁,更是被侯爵大人直接给忽略掉了。 “这......这......” 莱德侯爵一目十行,以远超平日审核拨款申请的速度,飞速浏览完纸上的文字,先是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再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确认没有看错,这才讷讷地开口问道:“您,没写错吧?” “当然没有。” “我们早前调查过了,以侯爵大人的家底之丰厚,掏个万把枚金可恩,自是轻轻松松、绰绰有余。” “可惜大人与夫人‘情深义重’,在买凶杀妻之行上,着实赔了不少的血本。这么一来,方才提出的三倍赔偿,就很有些够呛了。” 诺尔默看着他,眼神颇为凌厉,表态道:“我们可不想好心办坏事,让侯爵大人找到盘剥老百姓的借口!” “......” 莱德侯爵顿时无语。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世态炎凉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世态炎凉 华灯初上,贫穷人家还在苦寻果腹之物的时候,贵族豪门的享受之旅,已然拉开了序幕。 位于王都正中央的圣家堂王宫,建筑群高耸,仿佛一大群直立的巨型刺猬,猬集在一起,报团取暖。早早就点亮的房间灯火,将黄昏时刻的王宫,照的亮如白昼。不但四座主楼如此,就连拱卫在主建筑周边的园林,此时均挂着一盏一盏的宫灯,密密麻麻。这些俗称“气死风”灯的八角宫灯,每盏都由三层十数根小儿手臂粗细的蜡烛构成,一经点亮,光芒四射,热力升腾,规模宏大的园林景观,连一个阴暗的角落都不剩。水池、喷泉、拱门、廊柱、角亭,无不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美轮美奂。 绝对的不惜血本。 今夜的王宫,正在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宴罢还有同等盛大的舞会。作为比兹尼斯王室举办的最高等级聚会,舞会乃是必不可少的保留节目,莺歌燕舞,卿卿我我,甚至比晚宴本身还要重要,堪称是点缀王国夜间生活的璀璨明珠。 “快快快,把烤肉端到‘阿尔法’区那边。” “是,大人。” “葡萄酿消耗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三成,你立即带人到酒窖里头,多调二十大桶过来。宁可喝不完了重新搬回去,也千万别闹笑话。” “是的,大人。” 迅速响应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迟疑道:“呃,对了,大人。这么多大号的橡木桶,厅里面怕是一时半会摆不下......” “笨!能放多少,就先放多少。实在放不下的,不会先放到走廊的外面?这样要的话,随时可以调用。” “属下明白了,这就立刻去办!” 一道道的命令,如同大厅里摆放的美味佳肴那样,流水般下达,进而流水般执行,比起往常的推诿扯皮拖后腿,效率高的出奇。 大红大绿的花哨长袍、镶有暗金色云纹的衣边与腰带、款式特殊的直角帽、大号的腰带扣和帽檐,再加上胸口醒目的“马骡”图案,一名高阶宦官打扮的中年人,正指挥着一干身穿灰色长袍的低阶同伴,以及一身皂衣的宫中勤务人员,忙得那叫一个满头大汗。 倒是忙而不乱,颇有调度功底。 “乐师都吃过了么?” 眼见各式人等分头领命而去,中年宦官正掏出手帕,准备擦拭擦拭额头的汗水,身后便传来了一句问话。声音不大,却充满上位者的威严,以及宦官特有的公鸭嗓。 “回黎塞留大人的话,照您的吩咐,刚才都分批吃过了。” 早前发号施令的中年宦官连忙回头,恭声禀报道。 背着双手问他话的,正是前几天于莱德侯爵府邸登过场、亮过相的高阶宦官黎塞留。明亮的灯光底下,只见他一脸庄重,腰带扣与帽檐上头的“马骡”标志,隐约透着淡淡的暗金色,整个图案竟是以金线勾勒出来的。同为宫中宦官,却充分体现出高人一等的实权地位,整个气势,比前些天奉命宣旨、拿人还要强上几分。 “嗯。” 黎塞留淡淡地点点头,说道:“按照计划,舞会说是一个时辰之后才开始,然而此等盛会,百年一遇,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大人高见!” 中年宦官露出钦佩的神情,迎合道:“恰如您所说,今夜的晚宴看似事小,却关乎国王陛下,呃,是国王殿下的脸面,出不得半点差错。” “小的遵照大人的吩咐,不但命乐师们根据曲目的安排,提前分批用餐,就连期间负责伴舞的舞姬,都一一安排好了用餐的时间和地点。为的,就是确保他们的体力和精神,时刻处于最佳的状态。” “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恰到好处的表情管理,体现出对黎塞留的由衷佩服,使得明知属下是在刻意奉承,黎塞留也难得翘起了嘴角,微笑着提醒道:“知道轻重就好。对于这场晚宴,太后她老人家,可是无比的上心。昨儿一早,就问了我足足三次有关事项的准备情况。” “若是真出了岔子,你、我,连同随侍在太后身旁的安托万大人在内,怕是直接拖出去打杀了,也难赎一身的罪过。” 看着上司一脸的平淡,中年宦官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表面看着慈祥的王太后,何等的铁石心肠、手段毒辣,作为打小就入宫、在里头厮混了大半辈子的高阶宦官,他当然是心知肚明,被黎塞留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此前满满的信心,都在冰冷的杀意笼罩下,直线下降。 随时都有荡然无存的可能。 他赶紧低下头,躬着身子说道:“小的明白。常言说得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这就里里外外,赶着巡视一遍,确保误不了事。” “那就拜托了。” 黎塞留一脸的如释重负,道:“前头来了好些大人物,我且过去打个招呼。”说完,大红大绿的长袍晃动,已然直奔目标走去。 “恭送大人!” 一众宦官齐声说道,那场景,彷如一群鸭子见到了饲料,“嘎嘎”直叫唤的同时,齐齐伸长了脖子,俯下了身躯抢食。 等到黎塞留稍稍走远,为首的中年宦官方才挺起腰杆,然而等他看清楚黎塞留的去处,不由得嘶嘶连声、牙疼了一整夜那样难受。 另一名宦官的反应更为夸张,带着便秘般的表情,摇着头说道:“不愧是黎塞留大人,经手了这么档子事,居然还敢直面苦主!换成其他人,早都躲不及了,哪敢迎上去说话!” “就是,就是。” “大人就是不同凡响。” “实乃我等之楷模。” 就在“公鸭”们七嘴八舌的表达着内心的敬佩之情时,保持着得体微笑的黎塞留,迎上了不远处的人群。严格来说,应该是朝着人群核心部位的那位中年男子走过去。 温润如玉、老牌贵族风范十足的新晋计相,正被一大群的贵妇和少女,团团围住。若非他所倚靠的栏杆外头,乃是花圃的所在,整整一大片的月季花,一株挨着一株,委实没有立足之处,否则的话,怕是连背后的空档,都少不了围猎的女子。 典型的“万花丛中一点绿”。 黎塞留暗自冷笑,尤其是看到目标右侧的温斯莱特伯爵夫人,差点就把自个丰腴的身子,整个“挂”在了莱德侯爵的手臂之上,终于忍不住悄悄摇了摇头。长期养成的谨小慎微,黎塞留头部摆动的幅度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就算被有心人看见了,也说不出什么来。 所谓是“中年发达死老婆”,人生乐事。 炙手可热的国王心腹、手握财政大权的新任计相、底蕴深厚的世袭侯爵,任何一个头衔,以及头衔所代表的实际含义,都足以令王都的未婚贵族少女芳心暗许,乃至趋之若鹜。 更不要说,将上述诸多优点集于一身的侯爵大人,这会子已然没有婚姻的牵绊,时隔二十余年,再一次变成了“野生”的优质未婚男人,不抓紧机会释放魅力,让他拜倒在自个的石榴裙下,更待何时? 一如率先动手的温斯莱特伯爵夫人,明明是年过三十的美貌徐娘,却如同二八娇娃似的,不谙世事,娇羞难耐,面带微笑地仰望着莱德侯爵,聆听他的高见。火辣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莱德侯爵的双眸,内心的火热,几乎浓郁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听到某个诙谐之处,银铃般的笑声,便能自温斯莱特伯爵夫人的口中飘出,音量不大不小,只是刚刚好;时机不急不缓,却是占尽先机。挑逗的火候掌控的那叫一个精准。 悄然之间,尽展她优秀的交际能力。 以伯爵夫人的认知,原先的莱德侯爵,家有悍妻,黛安.罗德姆仗着娘家人多势众外加拳头大,无论家里家外,都将莱德侯爵吃得死死的。放在往日,旁人再怎么勾搭,也是白费心机。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侯爵府虚位以待的主母身份,正像此刻悬挂在诸人头顶的“气死风”灯,朝着外头散发无限的热力,让人的心头痒痒的,满是憧憬。 唯一的麻烦,在于自己的女儿年纪实在小了一点,想要艳压群芳,怕是难度有点大。 要不本夫人亲自出马? 真正的贵族之家,看重的是婚姻带来的实际利益,特别是可能对家族带来的长期利益,对于婚姻的本身,反而没有太多的限制或者过多的看法。事实上,过于讲究两情相悦,或者说忠贞概念的贵族,早就被无情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头去了。真有必要的话,她向丈夫提出“和离”的要求,只需给足了补偿,丈夫与夫家不但没意见,还会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地送到莱德侯爵的府上,像嫁女儿那样,衷心祝福她与莱德侯爵百年好合,夫妻生活美满,早生贵子。 不比未经人事的处子,像她这样充满成熟魅力的女子,其实更有味道,个中妙处,真是谁用谁知道。何况她不过是刚刚三十出头,正处于女子一生之中风韵最足、最具备“实践经验”的阶段?相信莱德侯爵作为过来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想通了此节要点,温斯莱特伯爵夫人对于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有了足够的明悟。 心动不如行动,衡量着自个与边上各位“情敌”的优劣与差距,依偎在男人肩膀的娇躯,借着一贴、一蹭再一离的当儿,低胸长裙一侧的肩带,便莫名其妙的“滑”到了手臂上头,挂住了。 圆润的香肩一露,便与胸前的大片雪白,组成诱惑力十足的靓丽风景。胸中有丘壑,风光无限好。 当众完成了“小动作”的温斯莱特伯爵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心脏一时间小鹿乱撞,跳得那叫一个欢快,比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还要娇憨与羞涩几分。 趁着莱德侯爵刚刚结束一个话题,她冲着莱德侯爵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举杯相邀。紧贴着对方上臂的胸膛,早已将她的心跳,通过侯爵大人敏锐的触觉与感知,传到了“丧妻”的中年男子心坎里头。 攻略已然正式开始。 “下作的骚货!” 位于另外一侧的妮可侯爵夫人,气的是两眼冒火。她此来为的是正当妙龄的大女儿,没料到仅仅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温斯莱特伯爵夫人,竟然会想出这么个“以母代女”的法子,想要夺回未来的女婿,急切之间还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总不能自己也厚着脸皮贴上去,投怀送抱,还要脸不要了? “贱人,竟然敢跟本小姐抢男人!” 一步之遥的哈莉小姐,脾气历来火爆,无奈智商略微有些感人,怒气一冲上头顶,就更加无计可施,急的她差点就咬碎了银牙,恨不得掀起长裙、一脚踹开温斯莱特伯爵夫人。 “臭不要脸的!” “无耻!” 看着温斯莱特伯爵夫人黏在目标的身上,蹭来蹭去的,就像一副狗皮膏药那样,无比碍眼不说,通身上下还透着一股低俗与媚俗的气息,偏偏还敢装出一脸单纯的模样,周边的贵妇与少女,纷纷咬牙切齿,暗中使劲咒骂。遣词造句自然是有多狠就骂得多狠,表面却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样子。 大家都是贵女嘛,即便是争风吃醋、苦大仇深,也不能够和泼妇骂街那样,撕破脸皮,公然对骂,甚至动手打人。这般失礼的举动,那是万万不能,一辈子都不能够的。 随着不满的情绪不断集聚,争夺计相大人正妻名分导致的气氛,变得愈加“热烈”起来。 黎塞留驻足于人群的边缘,静静观赏着群芳“狩猎”的情景,越看越觉得,笑容和煦的猎物,举止得体应付自如的同时,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比如说,脸色不怎么好。 据他所知,莱德侯爵可是真正的中阶战兵,底子打得极是扎实。怎么今天的脸色明显有些煞白,隐隐透着灰败的那种白,就像是经历过一场苦战、失血过多元气大伤的样子? 难道是灯光的缘故吗? 抬头看了看头顶,以及附近的几盏吊灯,黎塞留否决了自己的猜测。 又比如说,有些心不在焉、不务正业。 借助宴会、舞会之类的公开场合,与一众贵妇、娇娇小姐左拥右抱,你来我往,忒煞情多的半开玩笑、半认真调情,乃是老牌贵族最为看重的交流环节。越是出身高贵底气足的优秀男性,便越会珍惜和利用这一大好机会,结识和寻找配偶。多少令人称羡的家族联姻,就是这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最终弄假成真。 当然了,一不留神,被别的男人公然挖墙脚,头上一片绿油油,最终爱妻变成别人之妻的悲剧,也是时有发生,极其正常的么。 但为什么侯爵大人的目光总是有些游移,哪怕是礼节性的恭维调笑,或者搂着软玉温香殷勤碰杯,他的目光总会不知不觉的,漂移到了别处? 顺着莱德侯爵的视线,黎塞留看向了中庭。 炊烟袅袅,一头烤全牛,正在宫中厨师的精心炙烤之下,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似这般需要明火煎烤的“大块头”菜肴,依王都的习俗,通常是选取庭院之类较为宽阔的场合,支起烧烤架,当场进行烹饪。既不会熏坏装饰华丽的厅堂,又能充分体现食物的原始风味。 “烤全牛”正是最受欢迎的一道名菜。 上等牛之肉质,松香木为燃料,加上一流的烹饪手艺,使得整头牛由内到外,熟的恰到好处,使人胃口大开的香气,就这么随着轻风,飘进了黎塞留大人的鼻尖。 高阶宦官有些愕然,莫非咱尊贵的财政大臣,中午没有吃饱?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国友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三国友人 莱德侯爵深夜赶赴王宫,检举揭发大舅哥图谋不轨、企图兵变谋反,乃是迈克尔公爵一系彻底倒台的标志性/事件,算是在娘家撕开的伤口上,重重撒上一把盐。 剧毒的那一种。 期间侯爵大人捶胸顿足、涕泪肆流表示遇人不淑的一幕,黎塞留大人全程目睹,很是领教了一番老牌贵族“变脸”之绝技。 然而仅凭对娘家反戈一击,便能重新获取国王的信任,进而将首席财务大臣这等重要岗位,交予侯爵大人,未免也太过天真。 上下打点,内外勾连,包括替王太后捐赠大笔的“虔诚”献金给光明神教,替她老人家取回“延寿圣水”,种种桌子底下见不得光的交易,才是莱德侯爵大人不退反进的真正原因。 堪称重手笔的金钱攻势,当然会让侯爵大人大破宦囊。 对于这一点,黎塞留自是门清。 但要说因此便导致尊贵的世袭侯爵饿肚子,在面对求偶的重要时刻,置怀中的软玉温香于不顾,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高阶宦官淡定的表示,这绝对不可能。 所谓的老牌贵族,手上没十个八个庄园、典当行、票号乃至地下/钱庄一类的聚宝盆,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还指望有底气在圈子里头厮混不成?说穿了,无非是最近手头有点紧而已。 别说区区的一道“烤全牛”,就是烤全牛、烤全羊、烤鸡、烤鸭、烤兔什么的,再连同草原上用来招待重要客人的头道名菜——“烤骆驼”,天底下能带个“烤”字的菜肴,通通一起算上,都做不到让莱德侯爵如此失态吧?胆敢让贵女们不高兴,当心她们认真记在心里,让你一辈子都不高兴! 换而言之,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这里。 既然不在美味佳肴的本身,自然便在享用菜肴之人的身上。 黎塞留大人眯起了眼睛,对围在烤架四周的十多名客人,深深打量了一番,经验老到的他,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无他,比起其他忙着深入沟通、“联络男女感情”的客人来,一心大快朵颐的某几个生面孔,真正表达出“吃晚餐”这个题目的本质含义。 居中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哦,应该说是少年更加合适一些,个子虽大,表情也很沉稳,无奈多少有些稚气未消,大致能够猜得出,尚未达到行“冠礼”的年纪,只好以少年来称呼他。此人虽说长得与“英俊潇洒”一类最受推崇的男性评语无缘,却透着股难得的英气,令人印象深刻。“相貌堂堂”一词,用在少年的身上,显然极为贴切。 左侧是位娇小玲珑婀娜多姿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模样,典型的美人胚子,尚未完全长开的五官,精致动人,尤其是一双漆黑的美眸,转动之间,流光溢彩;一举一动,轻盈柔美,钟灵毓秀的感觉,扑面而来,如同满天璀璨的星光,都凝聚在了她的身上!假以时日,用“倾国倾城之貌”来形容,只怕都难以描绘她的无上风采。 或许只有今夜晚宴的主角,众星拱月般的泰兰忒,才能在容貌上头,与之媲美,还要是得益于成熟美之加成的情况下。 见惯了美女的高阶宦官,啧啧称奇。 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男要俏,一身皂。” 眼前的少年和少女,完美的体现出这句俗语的精髓来。 只见少女身穿一件纯白色的连衣长裙,款式简洁而优雅,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上面,戴着一件纯银打造的花冠,秀气而灵动;盈盈一握的纤腰之上,是一条小巧精致的束腰,充分勾勒体态美之余,更是衬托出其仙子般的高雅气质;而少年则是一身修身的黑色武士常服,头戴一顶造型古朴的同色武冠,腰带与靴子看得出是同款样式,简约、古朴的同时,尽展大方得体、朝气蓬勃的优点。 总的来说,衣冠服饰,与两人的气质结合的相当完美,堪称是重要场合打扮得体之典范。 至于少年右侧的老法师,则几乎在随便扫过一眼之后,就被黎塞留忽略掉了。 灰色的法师袍、灰不溜秋的角帽、灰蒙蒙的腰带与靴子,通体的灰色;再加上其貌不扬的五官、一脸的皱纹,若非胸口处那枚代表中阶法师的红色徽章,给平庸的老家伙增添了那么几分神彩,黎塞留差点以为,对方是来蹭吃蹭喝的。 这不,仅仅观察的这么小会工夫,灰袍法师便“消灭”掉了足足三块里脊、两块肋骨、还要加上三块西冷! 整一个饕餮的人间化身,太特么的能吃了! 腹诽着贵族圈里混进了一个可疑兼丢人的家伙,黎塞留一招手,两名看着就精干的花花绿绿“大公鸭”,迅速而悄然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去,看看那边那三位,到底是些什么来头?走的是谁家的路子?” 眼见三人都很面生,黎塞留的好奇心,彻底被勾了起来。 倒不是他吃饱了撑着有意找茬,而是今天这等场合,意义非凡,比起寻常的庆典还要特殊和隆重,万万轻忽不得。身为宫中掌握实务的宦官二把手,不曾察觉也就罢了,既然发现了,便责无旁贷需要探个清清楚楚,将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 “是,大人。” 躬身听候调遣的心腹宦者应了声,正准备转身离去,又听到黎塞留叮嘱道:“动静放小一些,切勿失了礼数。太后她老人家,最在意维护王家的体面。” “大人放心,小的明白。” 随着负责打探消息的宦者离去,黎塞留对另一名心腹说道:“你多调几名得力的侍卫过来,悄悄护着这里。” “没我的吩咐,不得轻举妄动。” 感受着黎塞留话语间透露出来的凝重,心腹心领神会,躬了躬身,飞快奔向了附近的侍卫队长。 不得不说,黎塞留大人在宫廷内部的影响力,还是颇为可观的。就在四周隐隐约约,借着柱子、乔木与栏杆之类作为掩护,多出了整整五六名侍卫,隐然对埋头大吃的三名来客形成包围圈,随时可动手拿人的当儿,前去核查来宾名单的心腹,已然带着一名宦者一同前来复命。 此人一身大红大绿的高阶宦官服饰,除了胸口处的“马骡”图案稍微小了一号之外,显然位阶也是颇高,他迎着黎塞留满是疑问的目光,大大方方拱了拱手,说道:“启禀大人,中间的那位少年客人,乃是毗迩尼帝国因莫托奥子爵的嫡子,诺尔默.因莫托奥;他旁边的少女,则是狄崴兰王国矗立卓尔根伯爵之嫡女,芳名晨曦.矗立卓尔根。” “位于子爵另一边的那位老法师,名叫普利坦德,来自麦吉科公国。根据他入门时提交的法师铭牌,乃是一名七级的中阶法师。没有专攻的法术属性。” 听着下属言简意赅的回答,黎塞留颇为惊讶地张开了嘴巴,终于明白,为什么心腹要将这位负责审查来宾身份的高阶宦官,特意请过来复命了。 好家伙,难怪看着陌生,原来搞了半天,竟是“三国友人”啊! 毗迩尼帝国,自家所在大陆首屈一指的统一大王朝,也是比兹尼斯王国名义上的宗主国。按照大陆通行律法,帝国的爵位要比各大属国的同等爵位高出一级,也就是说,因莫托奥子爵的位阶,等同于比兹尼斯王国的伯爵,放在眼下,妥妥的中高阶贵族; 狄崴兰王国,与比兹尼斯地位相当,同样是毗迩尼帝国的属国之一。据说该国位于大陆东端的尽头,毗邻大海,风光秀美,物饶丰富,王室个性恬静、爱好和平,向来很少介入大陆各国之间的纷争。在战乱频繁的大陆诸国当中,算是一个颇为超然物外的势力所在; 至于麦吉科公国,听“公国”两个字便能知道,乃是一个面积没有多大的独立国家,位于大陆的东北角,总体政治地位略低于比兹尼斯王国。比较特别的地方,在于该国乃是以魔法立国的特殊国度,整个公国上上下下,包括国主在内,不是正规的魔法师,就是魔法学徒,或者扈从之类的修行辅助人员。换句话说,将该公国看成是魔法狂热信徒之聚居地,或许会更加贴近实际一些。 黎塞留顿时就理解了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 诺尔默.因莫托奥与晨曦.矗立卓尔根,一看就知道尚未成年,自然也就没有正式继承爵位。然而嫡子嫡女的尊贵身份,又表明两人必然是各自爵位的首席继承人,万万轻慢不得。 唯一无需多虑的,反而是那位老年法师。 到了这个岁数,依然是个区区的七级法师,听上去似乎实力还凑合,实则来日无多,随时都可能迎来气血衰败的那一刻,再高的战力等级,失去精神力操控的情况下,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难怪胡吃海喝的,原来不过是混吃等死的老头罢了,天晓得还会不会有明天。 “那位诺尔默.因莫托奥,是跟着泰兰忒一块前来的么?” 黎塞留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他有点不太确定,根据记忆,泰兰忒此行的随行人员名单当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位子爵嫡子的存在,现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回大人的话,不是。” 属下的回答,证实了黎塞留的记性相当的靠谱,只见他继续说道:“这位诺尔默.因莫托奥少爷,以及他身边的晨曦.矗立卓尔根小姐、普利坦德法师,都是莱德侯爵担保、邀请前来参加今晚盛宴的客人。” “傍晚来的时候,也是侯爵大人亲自陪同和引见。” “噢?” 黎塞留眉头一扬,恍然道:“也就是说,没有请柬?” “是的,大人。三人都没有。”高阶宦官肯定地答复道:“不过属下此前曾亲手查验过三人的身份凭证。依我看来,爵位与法师等级方面,没有问题。” “那就好。” 正当红受宠的大臣,没十分必要的话,千万不要招惹;倘若这位大臣还是位能够毅然决然卖妻求荣、甚至杀妻证道的主儿,那就更加不要招惹。 有了莱德侯爵为三人的来历背书,黎塞留暗中松了口气,心中的疑虑,自是消散了一大半。只是挥手示意侍卫们悄悄散去之后,黎塞留大人出于谨慎的好习惯,仍然决定走近前去,“旁听”一番。 就当是从侧面了解一下,刚才那头“烤全牛”的火候与味道,是否合远道而来的贵族少爷、小姐们的胃口好了。身为热情好客的国王家大总管,自然要以来宾们的意见,作为自己今后工作努力改进的方向才是。否则的话,岂不是给国王陛下(殿下)丢脸? 黎塞留装作不经意遛弯一般,绕着烧烤架踱起了四方步,昂首挺胸腆肚之下,颇具“六亲不认”的架势。 结果,他很无语。 此来他证实了两件事。 一是,无论此前频频相顾的莱德侯爵,对绝色少女有什么想法都好,终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黎塞留大人只是没卵子,但不是没脑子,更不是没有眼力价。眼前的少男少女,分明是一对珠联璧合的恋人,看似家常般的言谈举止底下,实则是心有灵犀的表现,一举一动,甚至可以说达到了夫妻间“返璞归真”的程度。看看气色衰败的中年贵族,再看看气宇轩昂的诺尔默,黎塞留不认为侯爵大人有挖墙脚成功的机会; 二是,身边的这三位“贵宾”,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吃货。今夜之行,似乎真的就是专门奔着“吃”而来的。只因他所听到的对话,基本是以下这一类的话风: “大叔,这‘里脊肉’嫩是够嫩,似乎牛味儿少了点,口感稍嫌有些单一。” “确实如此,小姐。毕竟这块地方牛平时运动得少。要想香味儿足的话,不妨试试‘肉眼’这儿,也即是趴在脊柱上面的这条长肌。有肥有瘦,吃到嘴里很滋润。” “好的。师傅,请切两块‘肉眼’那儿的给我。谢谢。” “曦儿,来,尝尝这块‘西冷’。听说第十三根肋骨后面的这一段,弹而不烂,很有嚼头。” “谢谢哥哥。” “啊!真的很劲道,吃起来很有嚼头!” 满脑门黑线的高阶宦官,终于等到了解脱的一刻。当一名低阶宦者一路小跑、前来知照各位来宾、舞会即将在十分钟后正式开始的时候,黎塞留大人清楚地看到,原本埋头大干、吃得满嘴流油的少女,猛然间抬起了小脑袋,喜悦的神情,瞬间挂在了俏脸之上!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舞会会武 第二百二十三章 舞会会武 悠扬的乐曲,回荡在将近两千平方米的大厅里头,坠着小山般多层蜡烛的吊灯下面,一对对衣冠楚楚的男女,依偎着、拥抱着翩翩起舞,曳地长裙随着女士们优雅的舞步,前后飘扬、上下翻飞,犹如海面上翻滚的浪花,在阳光的照耀下面,呈现出七彩缤纷之绚丽。 一双双秀气的脚掌,踏着精准的节拍,洋溢着女性独有的魅力,与身旁长靴刻意表现出来的阳刚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时传出的欢声笑语,轻柔中带着贵族标榜之高雅,一派盛世年华的大好景象。 戌时两刻提前开始的舞会,眼下已经临近高潮。 高居于王座之上的比兹尼斯王国现任国主,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面带矜持的微笑,一边低头看着舞动的人群,一边颇为自得。 秉承“大就是好,多就是美,高就是帅”的独特审美观念,圣家堂王宫四座主楼虽然呈中间高、两边低的对称造型,其裙楼结构却是连成一体,以便根据不同的使用功能予以分区和隔开。这样做的最大目的,自然是为了与其拥有者,也即是当今王室之崇高地位相匹配,通过宏大的空间构造,营造气势恢宏的感觉,从而体现王家之悠久历史、高贵血统,以及坚不可摧之执政基础,千秋万代永流传之美好祝愿。 譬如目前众人身处的舞厅,层高超过十二米,多达一十八根涂有金粉的立柱,自大理石地面直达顶部。突出柱身的九对慕斯女神雕塑,两两相对,同样通体饰满金粉,气派庄严自不必说,女性神祇独有的大方柔美,照样不缺,可谓是神性与人性完美结合之典范。再加上墙面涂抹的大片金粉,光是饰面所需的黄金,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再看看脚下,由各地精挑细选运至王都的各式大理石,一块块切割打磨得严丝合缝,五颜六色的石材拼花,严格按照设计图纸标明的顺序,拼接成繁杂的特色图案。本已细小的缝隙,再以掺有大量金粉的浆液填充勾勒,最后再经过多次的精心打磨,最终形成镜面般光滑、浑然一体的大理石地面。无需多言,仅仅是由大量规格不一之弧形构成的图案线条,便可知道加工与铺贴过程之艰难; 尖顶玫瑰花窗两侧的鲜艳窗帘,以上等绫罗织就,长达十米有余,此刻早已拉开并被两道洁白的绸带自中、下部固定住,好让皎洁的月光透过又细又长的花窗,洒入宽阔的大厅,为盛会之中的夜晚,增添一丝旖旎的氛围; 带有繁琐花纹的矮脚沙发,以大批双人座椅为主,辅以少量的单人座,排满了整个大厅的四面,好让跳累了的一应贵族男女,稍事休憩。此处之所以会是亲密的双人座唱主角,自是考虑到舞会诞生的原意,乃是为未婚的贵族子女通过搂抱、舞蹈的亲近方式,加强沟通,增进彼此之间的了解,而在众多款式当中,双人座则是最有利于烘托气氛、制造机会的一种。用心不可谓不良苦; 盛着葡萄佳酿的长脚玻璃杯,摆满了大厅的四个角落,任何时候渴了,只需一个简单的手势,或是眼神示意,便有乖巧的侍女以精美的金色托盘盛好,缓缓送至客人的手上。 高难度的建筑外在式样、奢华的内部装饰,效果自是显而易见的,于三年前正式宣告竣工的舞会大厅,一派金碧辉煌,堪称是奢华到了极点! 只有真正了解王国收支状况的内阁核心,例如财政大臣,才知道高耸的塔楼基座下面,是累累的白骨地基;穷奢极欲、香气扑鼻的豪华盛宴,无法掩饰浓浓的血腥味。 仅仅最近十年,为了赶工期,死于修建、装饰王宫的工匠与民夫便多达上千人。 哪怕是大雪封山、举步艰难,或者是瘟疫肆虐、饿殍遍地,又或是民不聊生、盗贼横行,自王国四边朝着本尼菲特城运送木材石料、奇珍异草的车队,依旧络绎不绝,从不间断。 事实上,为了将脚下这个所在打造成心目当中的完美殿堂,圣家堂王宫自一百四十年前动工,到今天仍未宣告全面竣工。不知有多少的内外空间长期处于建了拆、拆了建,无限循环的阶段。在一百多年的漫长时光里面,世事变幻,然而无论怎样的天灾人祸,无论何等的资金短缺,用于修建圣家堂王宫的费用,永远位于比兹尼斯王国年度资金预算的头一位,一枚铜可恩都不会少! 只要哥特亲王的血脉不曾断绝,对于“完美”境界的崇高追求,就永远不会停止。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很是踌躇满志。 他悄悄打量着不远处、坐在另外一个主位上头的艳丽女子,一丝遗憾,涌上了国王的心头。 若是十年前,哦,不,不,哪怕只是八年前,这间气派不凡的舞厅能够提前落成的话,这位艳光四射的丽人,自己或许会有一亲芳泽的机会?明明知道她喜欢跳舞,自己早该狠下心来,挪用多些赈济灾民的款项才是!那些如同猪狗般下贱的草民,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如果能够得到艳丽女子的芳心,就是死上几万人,也是值得的。 侧后方的王太后,视线同样落在了艳丽女子的身上。 老人家嘴角微微上翘,多年残酷的宫廷斗争熏陶底下,伪善的表情控制得十分到位,心情却是相当的矛盾,既自豪,又颇不甘心。 你说你放着尊贵的一国王后不当,偏要给别的男人当小老婆,再了不起的小老婆,不照样只是个小老婆?等到老皇帝两腿一蹬那一天,你区区一个“泰兰忒”的名分,哼哼,说不定会有怎样难堪的下场呢! 至于座位更加靠近外侧的王后,望向泰兰忒的目光,可就要简单的多了,就是妒忌与不爽! 话说自家那色鬼丈夫,自打听说梦中情人要归国省亲,那是乐得合不拢嘴,早早就为接待典礼操碎了心。打着礼敬宗主国的旗号,预案反反复复修改无数次不说,光是拨给省亲庆典的专项费用,就掏空了内藏库的一小半!心里面怀着的小九九,简直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间,宫中为之侧目,王后觉得里里外外看向自己的目光,竟是满满的歹意与嘲讽,连一丝应有的尊敬都欠奉。她深深感觉有被冒犯到了,听到“填房”、“冷宫”、“同床异梦”这类词汇,都会疑神疑鬼,认为大家是在嚼她的舌头。这倒也罢了,问题是就连“后补”这两个字都听不得,否则,便会不由自主的大发雷霆 凭什么,自己堂堂的一国正牌王后,竟然要和受气的小媳妇那样,坐在代表次要地位的第二排,还要是谦卑又谦卑的靠外位置!再往外头一点,直接就掉下主-席台了!而背靠帝国皇帝这座大靠山,令自己蒙受委屈的骚蹄子姬妾,却能与自家那色鬼老公并排而坐,享受万众瞩目之荣耀? 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子不可忍”! 隐隐的电火花,从王后赛奥斐思妮丝的眸中,丝丝缕缕,逐渐酝酿成形,颇有几分朝着风暴演变、激化的趋势。 貌似对于附近各种充满“感情”的目光毫无察觉,明艳照人的泰兰忒,正以无可挑剔的坐姿,诠释着帝国皇家的高贵与尊严,脸上则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目视前方,静静欣赏着热舞中的众人。 在大厅的最远端,一对青年男女,正翩翩起舞,引起了泰兰忒的注意。 男子身手矫健、步伐沉稳,辗转腾挪之际,与音乐的节拍配合的恰到好处。虽然隔了有五六十米,看不清楚男子面部的表情细节,然而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来的阳光气息,纯朴而刚健,略显古朴的动作,结合简约风格的黑色武士服,偏偏又显得十分典雅和自然。与周边一众故作潇洒的男性贵族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典型不过的天渊之别。 至于与他对舞的女子,身材娇小玲珑,一身洁白的长裙衬托着无比灵动的舞姿,如同飞入凡间的天使,无需张扬,也能第一时间成为焦点般的存在,万众瞩目。就像现在这样,少女时而欢快,时而优雅,欢快时如小鹿,优雅时似天鹅,整副身心都陶醉在了舞蹈当中。哪怕离得这么远,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女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欢乐。 一时间,竟让泰兰忒很有些恍惚。 她仿佛看见了少年时候的自己。 想当年,自己是那样的天真无邪、活泼好动,天性于“美”一道上面的追求,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穿着色彩鲜艳的新衣裳呼朋唤友,四处游玩嬉戏,与异性少年相拥而舞,都是她少年时期最为喜爱的活动。明艳妩媚的相貌、高挑丰盈的身材、外向乐观的性格,使得尚未及笄之年的她,轻易便赢得了艳冠群芳的赞誉。 “放荡”二字之评价,也便这么悄然套在了她的头上。 此等充满贬义色彩的评语,别说用在未婚的少女身上,即便是已然出阁的成年女子,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都吃不消。 扛不住流言蜚语的家人,终于在她年满十四岁的时候,像送瘟神那样,将她献给了毗迩尼帝国的皇帝陛下,成为“今上”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员。“惹祸精”远嫁到千里之外的帝国首都,眼不见心不烦,拥有比兹尼斯王国世袭公爵头衔的家里面,总算可以消停了、解脱了。 然而沦为“弃子”的泰兰忒,内心之孤独与凄惶,实不足与外人道也。于不得见人处独自求活,酸甜苦辣、艰难险阻,此刻触景生情,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欢舞之中的两人,竟是痴了。 一曲终了。 晨曦拉着诺尔默的手,正准备到边上稍事休息,身旁便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说道:“美丽的小姐,不知可否赏脸,与在下舞上一曲?” 映入少女眼眸的,是几名脸上抹着白色粉末的贵族青年,满是见猎心喜的模样,笑着看向了她,流露出来的矜持和自信,甚至应该说自信到了狂妄的地步,就等着少女主动递过小手,投怀送抱了。 与此同时,在这些青年贵族的后方,左右两边,似乎还有好些人正在靠拢。 诺尔默迅速扫了一眼,“一、二、三七,一共七个。” “好家伙,七匹狼么?” 数清楚了第一波到达的“狼群”个数,少年眉头一挑,他知道,麻烦找上门来了。 名贵衣料制作而成的晚礼服也就罢了,盛装出席以示庄重嘛。问题是礼服竟然镶金戴银,不是金线勾边表露奢豪,就是银丝编织家徽炫耀身世,比拳头还大的家徽图案,恨不得再上头施加一个效力持久的传讯法术,届时连自报家门的工夫都给省了。本属上乘的晚礼服,一下子就被糟蹋到了不伦不类的地步。 领头发话的家伙,居然还在衣领的位置,左右各别着一颗拇指指甲大小的宝石饰物。这奢侈显摆是够可以的了,问题是,一颗大红、一颗大绿的组合,怎么看怎么别扭。 话说什么时候,比兹尼斯王国的贵族圈里头,流行起“农家乐”一级的审美来了?难道这便是所谓的“接地气”? 依晨曦洁身自好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允许这么些油头粉面、一看就是窝囊废的纨绔子弟,触碰到她的身体。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可能,更不要说搂搂抱抱了。总之一句话:连想,都不要想! 果然,正如少年所料的那样,晨曦微笑着拒绝道:“很抱歉,一连跳了三支舞,我有些累了。” “只怕不得不辜负你一番好意了。” 少女的表情是和善的,语气是委婉的,态度也是明确的。 对方刚才不是在问“可否”么?问的话,那就是不行! 说完,小姑奶奶便拉着诺尔默,继续朝边上的一张双人椅走去。 “站住!” 先前发话邀请的青年,顿时脸色一沉,手臂一伸,抢前半步,拦到了少女的身前。 长这么大,以他的家世来说,区区邀舞之举,还真是头一回被女子当面拒绝。对于他“带头大哥”的江湖地位来说,绝对是下不来台,脸色自然也就挂不住了。 “怎么?给脸不要脸么?” 青年冷声说道。 纨绔子弟,历来最在乎的是面子,古今一同。若不是顾虑到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少女胆敢这么不知好歹,青年岂止是伸手阻拦?老早就是手臂一挥、老大一个耳刮子过去。怜香惜玉什么的,不存在的。 “看你一张猪腰子脸,谁给的你勇气,终日将‘脸’字挂在嘴边?” 诺尔默早已身形晃动,替爱侣挡住了对方。他一把拨开贵族青年的手,毫不客气说道。 不主动惹事,不代表少年怕事。既然麻烦都找上门来了,躲也是无用,直接打回去就是了。不然的话,青年贵族的后头,还有好些令人讨厌的苍蝇,会围过来“嗡嗡”乱叫。太令人讨厌了。 “你是她什么人?轮得到你出来护花?” 青年呵斥道。 “我是她的未婚夫。” 诺尔默的答复,很是简洁明了。 “我要和你决斗!胜者才有资格拥有她!” 青年一听便是火气上升,干脆指着诺尔默挑衅了起来。 少女没有反驳,说明少年所言不虚,两人果然是最为亲密的男女关系,眼见一颗水灵灵的大白菜,要被猪给拱了,身世不凡的他反倒无缘。这头脑发热底下,立刻便下意识发起挑战。 同是贵族,哪怕是公然争抢女人,也要往“高尚”两个字上头凑才是。这个道理,他相信诺尔默不会不清楚。 “决斗就罢了。我怕你老爸会绝种。” “至于谁有资格拥有,永远都轮不到你说话。” 诺尔默冷笑着拒绝道:“拳头上见真章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不打算宰了你。” 打定了“枪打出头鸟”的主意,少年的“毒舌”神功,开始朝着对手使劲开火,怎么可能按照对方的套路来? 感受着青年贵族的气息,战力顶多也就三到四级战兵的样子。看他明显浮夸的衣着打扮,诺尔默一眼就看穿了,对方尚未袭爵的实质;再看看他的两名同伴,也是一水四级以下的实力,连“样子货”都谈不上。 果然是“物以类聚”啊! 一边默默抒发着感慨,诺尔默一边伸手示意,邀请“草包们”到门外的空旷之处,好好谈谈,不要影响他人跳舞的兴致。 大厅的两侧,分别有一个颇大的露台,供来宾们观赏月色之余,也能顺便让争夺美丽舞伴的男士们“深度交流”、“切磋技艺”。不得不说,设计师深谙贵族圈子的生活习俗,任谁喝多了马尿,都要找个由头,发泄发泄胸中的怒火不是?“友好切磋”、“平等交流”、“以武会友”一类冠冕堂皇,听上去就令人热血沸腾的正当理由,再合适不过了! “走!” 贵族青年也没打算墨迹,直接调头就走,拳头握得“咯吱咯吱”一个劲直响。他算是看出来了,光斗嘴皮子,似乎占不了什么便宜,还是斗拳脚工夫胜算更加大一些。 至少他真是这么认为的。 随着几十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贵族,先后默契地步出大厅,舞会的最远端,霎时间空出了一大片。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的脸色,于是变得很不好看起来。 这是几个意思?啥时候争风吃醋不好,非要放在今晚?故意让本王没面子不是?什么意思! 他偏过头,朝着随侍一旁的某个特殊人群,自认为“悄悄地”使了个眼色。 国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同样关注着舞会现场的他们,立即从中走出两人,朝着诺尔默等人离去的方向,悄然赶了过去,身法相当的迅速。 “呵呵,没想到啊。” 泰兰忒一声轻笑,说道:“这么多年过去,王都的习俗一点都没变。倒是让我深感熟悉和亲切。” 还是想当年,多少青年少年俊杰,争着抢着要和自己共舞一曲,结果自然是大打出手,令自己风头大炽、艳名四播的同时,也惹出了多少的事端与诽谤,如影随形,无可奈何。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不由得老脸一红,尬笑了两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从国王的角度,自然看不见侧后方的赛奥斐思妮丝王后,露出一个饱含讽刺意味的笑容来: 本想着露脸的,没想到,把屁股给露出来了吧? 眼见自家的色鬼丈夫,在昔日梦中情人的面前丢人现眼,王后的心情,突然间阴转多云,进而多云转晴、大好特好了起来。 这会子,外头已然动上了手。 秉承“先下手为强”的宗旨,青年贵族刚等彼此站定,便略过互相介绍姓名、身份的环节,直接开打。失礼的举动,令围观的好些贵族青年男女,微微皱起了眉头。 拳风呼啸,青年贵族已然使出了全力,将近四级战兵的力量,此刻就凝聚在他的右拳之上,奔着少年的胸口便是一拳! 简单、直接、粗暴!没有任何的花哨活儿。 “来的正好!” 诺尔默暗中点赞道。 对方的选择,虽说无礼得很,反倒正中少年的下怀。省略彼此通报身份背景一类的好处,便可趁机省去“观众们”抱团站队的不必要麻烦。这年头,外乡人就是外乡人,很容易引起本地人“同仇敌忾”的区别性对待。 于是少年同样抬起拳头,打将过去。 诺尔默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的许多地方,人们潜意识的认为:“拳力就是权力”。谁的拳头大,谁就有理,说话就算数。既然说话算数,质疑的声音,自然也就消失了。 多么简单的道理。 只不过,对面的青年贵族是一拳击来,而诺尔默则是单手一连两拳回了过去。这速度嘛,显然比对面快了一倍以上。 少年是左撇子,通常喜欢先用左手,因此是左手的拳头,迎上了对方的右手这一出拳点。 “咔啦”的清脆响声,尚在众人的耳中回荡,诺尔默的同一个拳头,带出一道迅捷的残影,未等众人看个明白,血光迸现,更加清脆的“咔啦”声,连同低沉的惨叫,一并出现在了露台上头。 青年贵族应声而倒,鲜血淋漓。 没有丝毫的闪避,诺尔默挥出的第一拳,正面对上了青年贵族攥紧的拳头,就这么硬碰硬,拳力对拳力,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四根指骨! 就在青年贵族痛得面部扭曲、五官挤成一团之际,第二拳,已然狠狠击中了他的面部,包括两眼之间与鼻梁在内的软弱部位!强劲的力道,精准的打击,将本应高亢的惨呼声,硬是压制成了低沉的呻吟声! 透明的眼泪、粘稠的鼻涕、鲜红的血液,自青年贵族用来捂着面部伤口的手指缝隙,迅速涌出,接而混合在一起,随着倒地翻滚挣扎的躯体,一点点,一滴滴,溅得周边一片狼藉。 “嘶”得倒抽一口冷气,“热情围观”的各位男女贵族,同一时间选择了后退一步。他们也不知道,躲避的究竟是青年脸上淌落的混合液体,亦或是诺尔默冷冷扫视过来的目光。 没有设想中的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仅仅一个照面,找事的青年贵族,便被暴打至“躺平”的地步。 “够狠!鼻梁骨断裂的声音,听着就牙疼。” “哪怕是接好了,日后难免落个‘破相’的毛病。” 一头狮子鬃毛般凌乱的半长头发,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摇摆,犹如流动的金属般,散发着别样的光彩。奉命赶来弹压的魁梧大汉,摇着大脑袋,咧着嘴点评道。 “没法子,谁让他是‘孤身入狼群’呢?不狠,镇不住跃跃欲试的其他人。” 平和的面容、温和的笑意,大汉身旁的中年男子,依然身穿天蓝色圆领长袍,温言说道。言语之间,却是对少年的做法予以深深的肯定。 “那是。换我也会这么做。” “宁可敌人躺下,也千万别是我挨锤!” 诉说着斗争生涯得出的领悟,魁梧大汉点点头,满嘴洁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抢眼。 赫然是“不知所谓神学士”索泰尔,以及“大铁锥”唐纳德这两位近卫军副统领。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双重打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双重打击 索泰尔背着手,意态悠闲,比起上一次的出场,最大的变化在于那本薄薄的“紧箍之经”,并未出现在他的腰间。显然在他看来,今夜盛会潜在的威胁,反而比捕获莱德侯爵夫人一行,还要低得多。 随身携带“大杀器”,也就变得多此一举。 唐纳德则是毫不顾忌形象地倚在门柱上,无所事事般把玩着手头一根枯枝。天晓得堂堂的近卫军副统领,从哪儿捡来的这么根“宝贝”,更让人搞不明白的是,已届中年的他,怎么会像小孩子一样,对玩树枝这等弱智游戏也感兴趣,树枝在他的手上,颠过来倒过去,玩的不亦乐乎。 莫非是“返老还童”的心态作怪? 文士气质浓厚的索泰尔,可不是书呆子,自然不会产生这等错觉。 枯枝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水分,才会从树上掉落,外头看着似乎基本完好,内里的结构却已被破坏的差不多了,外来的力道稍稍重上那么一点点,枯枝便会从受力点发生断裂,乃至整体性的粉碎。 唐纳德魁梧壮实,标准不过的大号“雀牌”体型,手指自然是粗壮有力,否则难以握紧、驾驭一双重达五百斤的大铁锥。唯一的缺点,或者说相对的缺点,便是相对于正常人的比例来说,“大铁锥”十根手指过于粗短,从食指到尾指,几乎一般的长短和粗细,简直就是同等性质的小号唐纳德本尊!直白一点,便是手指的灵活性,天生有些欠缺。 然而看着枯枝在唐纳德的手指间,上下跳动、来回旋转,快慢差别之大,比灵蛇与乌龟之间的还要厉害,却连一点树皮都没剐蹭掉落,力度控制得那叫一个精准和到位。与“大铁锥”粗鲁庸俗之形象塑造,完全是两回事。 索泰尔颇有些感慨。 所谓是“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说的就是这个,直到这会子,“大铁锥”仍在苦练不辍,能有今天稳固的地位,绝非偶然。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慢悠悠的等着。 事情还没完。 就在青年贵族倒地不起的时候,他的两名同伴便已迅速达成共识,一人负责查看青年脸上的伤势,一人趁乱悄悄倒退着,几步赶回了舞厅里面。显然是找救兵去了。 个别人的小动作,瞒不过两位近卫军副统领,同样瞒不过诺尔默和晨曦。 从侍女的托盘里头取过手巾,晨曦托起了诺尔默的左手,轻柔地、仔细地擦拭起了拳头,一连拭了好几遍,直到确认上头的血渍均已拭去,少女方才作罢。对于爱清洁的少女来说,青年贵族的鲜血,如同其龌龊的心灵一般,充满肮脏下作的味道,当然要彻底弄干净才行。 对于搬来的救兵会有多麻烦,两人都不太在意,暂避锋芒的念头,更是完全欠奉。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既然出手,就要了断。最少也要做到尽可能告一段落,方可离去。过度的谦和、忍让、懦弱或者单方面的息事宁人,往往是在鼓励坏人继续作恶,结果自然是适得其反,害己害人。此次试炼之旅,逐一印证着父母与各位师长之谆谆教诲,晨曦和诺尔默对于昔日学习到的理论知识、经验教训,有了切身的体会。 这不,人性不变的底下,事物的演变,很难脱离历史经验的范畴,越是老套的情节背后,意味着上演的几率就越高。 一把尖利的嗓子嚷嚷开了:“是谁那么缺德?为了争抢女人,竟然偷袭我儿子?” “你就是勾引我家孩儿的狐狸精?” 一连两道满含恶意的质问,从一个胖大妇人的口中,连珠箭般喷了出来,接着还有:“你们是哪家的?” “邀请函呢?拿出来!” 貌似泼妇骂街的同时,又白又胖的手掌冲着少年一伸、一摊开,已是悄然将事情的本质朝着相反的方向转化。胖大妇人激愤的表情、极具煽动性的肢体语言,很容易使得不明真相的外人,误以为她儿子才是受害者。控诉的焦点么,更是通过几句质问,直接聚焦在“欲图不轨”这一歹毒无比的用心之上。 话说,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会千方百计的、偷偷混进国王给远道而来的泰兰忒特意举办之舞会现场呢? 不是别有用心的阴谋家,就是刺客。二者必居其一。 一位母亲,这时候本该第一时间伏下身子,查看儿子的伤势。哪怕她身子再胖、弯腰再不容易,也是这样。偏偏就这般被“爱子心切”的胖大妇人给忽略掉了。 索泰尔与唐纳德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唐纳德甚至还故意瘪了瘪嘴,才发表内心的感叹道:“不愧是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信口雌黄叠加无中生有的功力,是越来越深厚了。” “确实如此。” 索泰尔含笑回应,道:“且看少年如何回应。” “怕是够呛。碰上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唐纳德明显不怎么看好诺尔默。 “我怎么不觉得?” 温文尔雅的神学士眉毛一挑,难得露出一个略带跳脱的表情,说道:“我隐约有个预感,今晚会有惊喜哦。” “那敢情好。要不,十枚金可恩?” 唐纳德晃晃硕大的脑袋,狮子鬃毛般的金色头发随之来回晃动,眸中精光闪烁,仿佛看见了金灿灿的大陆硬通货那样,满满的敬意。 “别,别。我可没你家底丰厚。” 索泰尔温和的摆摆手,大幅度降低了赌注道:“十枚银可恩还能行。” “成交!” 面对故意示弱的同僚,唐纳德也不勉强,爽快地接受了新的价码。 竟是拿少年打起了赌。 就在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专注于“撒泼”之光荣使命的时候,落后她两步的一位瘦削中年男子,弯下腰,仔细观察起犹自不住哀嚎、打滚的“受害者”,口中忙不迭地喊道:“快请医生过来!快请!” “伯爵大人放心,前头已经命人去请了。” 人群之中,某位与奥尔布莱特伯爵夫妇相对熟络的“热心观众”,立即回应道。 面对气势汹汹的“家长”,诺尔默和晨曦都没有激动,不就是颠倒黑白么?小意思了。不莽撞、不激动,自然不会乱了方寸,落入对方话语间设下的圈套。少年冷冷地看着伯爵夫人,腰杆挺得很直,很耐心地听她说完指控,才开口予以回应。 第一句就直戳对方的肺管子:“说话注意你的态度!” “他才是挑起决斗的一方,在场有的是见证人。” “不服气的话,和你到国王殿下御前,分说个明白。说不定对故意破坏庆典气氛、影响泰兰忒省亲心情,甚至企图挑起两国争端的某位恶少惯犯,宽厚的国王殿下,会不吝重赏呢?” “若不是我看他身体羸弱,坚持将决斗改为拳脚比试,你此刻早已穿上孝衣,开始哭丧了。不知耍的哪门子威风!” 诺尔默声音清朗、语速平缓、表情平静,只是说话的内容却越来越“凶残”,扣在胖大妇人一家头上的“屎盆子”,也令人越来越难以承受其重。只听他反驳道:“至于我有没有请柬,还轮不到你关心。” “难道说,你对内廷大总管亲自办的差事,有意见不成?” 我勒个去的! 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再刁蛮霸道,也被诺尔默一轮抢白,堵得青筋暴跳、满脸通红,胖大的躯体上下乱颤,每一块肥肉都在疯狂叫嚣“弄死他、弄死他!”无奈肥肉的主人一贯横行,靠的是身份地位,而不是知识和智慧,此际是张口结舌,手指指着少年的脸,狠狠吞了几口口水,就是不知该如何怼回去。 “年轻人,我劝你好自为之,不要强词夺理!” 见到昔日无往而不利的妻子,竟然被少年三两句诛心之论、打的溃不成军,奥尔布莱特伯爵不得不亲自上阵。只可惜儿子一败、妻子再败,这阖府在气势上头,多少有些外强中干就是了。 “唉!”唐纳德失望地摇摇头,这回满头的金发,都在抒发着淡淡的哀伤,仿佛是在告别某位重要的小伙伴。 “大铁锥”从衣兜里面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钱币,递给了索泰尔。 神学士则笑的满脸桃花开,接过等值于十枚银可恩的金币之后,不但没放进钱包里头,反而顺手将金币抛向空中、接住后,再抛起来,笑着欣赏金币划出的道道美妙弧线,如同小孩子般得意。 掏钱掏的爽快,收钱收的自然。 自打奥尔布莱特伯爵接过夫人的棒,无论最终能否压制得住诺尔默,夫妻联手的结果,依然宣告了伯爵夫人撒泼失败的实质。何况看少年侃侃而谈的模样,唐纳德与索泰尔都认为,伯爵夫妇属于输家的可能性,趋向于无限大。 一如俩人那不省心的公子哥儿。 “怎么?一个以大欺小还不够,还要再加多一个?” “可惜呀!宫里不比你家,乃是讲道理的地方。不管你们多少人一起上,也改变不了他意图非礼我未婚妻,因此企图杀害我的事实!” “你你你” 奥尔布莱特伯爵被噎得不知如何是好,脸色隐隐有些发紫,话都说不利索了。 到了这个局面,别说两位近卫军副统领,就连围观看热闹的其他贵族,也都暗自摇头叹息,为吃了哑巴亏的伯爵夫妇感到由衷的喜悦? 看他们一家子倒霉,怎么就那么令人心情舒畅、心旷神怡呢? 直到一阵快捷的脚步声传来,以及一名高个子青年的出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约瑟夫,你来得正好!” 伯爵夫人连忙牵着高个子青年,一边死命挤出几滴的“鳄鱼泪”,一边用手指着诺尔默说道:“这就是伤害你表弟的家伙!” 诺尔默依然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来者,哪怕高个子青年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条毒蛇。 一条色彩斑斓、毒素猛烈、喜欢躲在阴暗处,猛然窜出来伤人的毒蛇,浑身散发着令人十分难受的阴冷气息,古怪、扭曲,而且带着疯狂的意味。 对方的双眼,就像毒蛇的眸子一样,微微向外凸起,阴冷的目光,从凸起的蛇眼射出,直射向诺尔默的眉心,接着往下到喉咙、胸口,直至下丹田等处,足足扫视了好一阵子。目光所到之处,一股阴森森、湿漉漉而又粘稠的气机,如影随形,牢牢锁定了诺尔默的上述要害。 沉默中的高个子青年,赫然是在选择打击的具体位置! “一见面就释放出了气机,不是寻常的交手能够打发得了的。” 唐纳德两眼一亮,露出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笑容,说道:“最少也要见血。” “同感。” 索泰尔的回答很是简洁。 “我敢打赌,少年撑不过十个回合。” “你怕是又要失望了。我敢说这一回,赢的还是那个少年。” “怎么可能?十枚金可恩,我赌他撑不过十个回合。” “一枚。” “小气!” “我穷。” “成交!” 随着“大铁锥”咬牙切齿、分明带有几分急匆匆的情绪敲定赌注,两名位高权重的近卫军副统领,再一次就诺尔默的表现达成了共识。 相当的没心没肺。 承受着约瑟夫肆无忌惮的外放压力,诺尔默同样用心感受着对方的气息,说不上有多强大,性质略微偏向阴柔,总体战力约莫七级中阶左右;双手双脚略长,腰部稍细,从方才行走的姿态来看,速度较快,身手相对灵活,只是多少有点剑走偏锋。 对于约瑟夫刻意外放的阴冷气息,诺尔默直接选择了忽视。 他与晨曦从小就把蛮荒密林当成了自个的后花园,随意玩耍,那里可是无数魔兽生活的地域,蛇虫肆虐,什么样的毒蛇没见过?再阴毒凶残的毒蛇,还不是被两人收拾成了“泥鳅”?这区区的“类毒蛇”生物,算得了什么! “想清楚了么?” 诺尔默露出一个不加掩饰的讥笑,道:“想清楚了,就动手吧。别整天就知道玩虚的。” “没用。” 约瑟夫顿时气结。本想通过施压迫使少年露出破绽,或是沉不住气率先动手,没想到反被少年貌似轻飘飘、实则狠狠地将了一军,明显绷不住了。 什么叫做“没用”?此等引人遐想的罪名,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于是高个子青年一声怒喝:“既然你迫不及待想要去死,老子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两条颀长的胳膊,已然提起,冲着诺尔默的面部就是一通猛击。 白光闪烁,瞬间外放的斗气,将约瑟夫一双臂膀的突击路线,衬托得一片煞白明亮,颇具声势。只是那轨迹看上去,略嫌有些杂乱无章。 这只是表象。他朝着少年挥出了十二拳,如同街头斗殴常用的“王八拳”架势底下,其实每一拳都直奔面门,貌似要为同一部位遭受重创的表弟,堂堂正正出一口恶气。但事实上,约瑟夫的出手相当阴险,挥出的拳头上面,满是阴冷的斗气,只要对手出手格挡,很容易就会被斗气侵入接触部位,进而一步步侵蚀、麻痹躯体,直到最后丧失战斗能力。 而且招式里头,除了两三下是虚招以外,其余的招式,都对准了少年的右半边脸。 在来时的路上,他已从报信人的口中得知,诺尔默是个左撇子。也即是说,正常情况下,少年的右边乃是弱侧,再怎么注意,防守的力度都要稍稍差一些。 斗气侵蚀外加打击软肋,约瑟夫一出手,已然毫无保留,因此他相信,自己定能给表弟报一箭之仇。 对面的少年扬起了左臂。 一股巨力,突然从胳膊的交接处,传入了约瑟夫的躯体,进而产生了强烈的疼痛感,进击的双臂,莫名其妙就被少年扬起的胳膊弹开,双双朝着上方摆动、分开。 约瑟夫大吃一惊,正试图紧急变招,突然眼前一花,身材高大的诺尔默,硬生生矮了一截。从约瑟夫的角度看过去,视线范围之内,是对方的满头短发,乌黑发亮的短发! “不好!” 不等约瑟夫跃起躲避,彷如钢鞭般的力道,狠狠抽在了他的右边小腿外侧。伴随着清脆的“咔啦”声响起,约瑟夫再也忍不住右腿伤处的剧痛,失声惨叫起来。 右腿的腓骨,竟然被少年一脚给踹断了! 嘶哑的惨叫声刚刚发出,送给对方一记“扫堂腿”的诺尔默,早已顺势起身、扭腰、挥臂,握紧拳头的右手自下而上,划出一道略带弯度的直线,一拳打在了约瑟夫的下巴那儿! 惨叫声戛然而止。 约瑟夫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此晕死过去。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歪打正着 袭爵血路第二百二十五章歪打正着第二百二十五章歪打正着 随着高个子青年一头栽倒在地,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一声尖叫,余音尚是袅袅,人已然翻着白眼,胖大的身躯就此瘫软了下去。 “夫人,夫人,你怎么样了?你可别吓我!” 瘦削的中年伯爵赶紧抢前两步,单膝跪地,双手托着妻子的后背,试图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挨在自己的身上坐着。 一旁看戏的其他贵族,也纷纷围过去,七手八脚的,帮着伯爵扶住她。不然的话,光靠伯爵一个人努力,想要扶起、支撑住伯爵夫人两百斤打上的“陀螺型”身躯,能不能如愿姑且勿论,搞不好要先累的吐血。 作为混同一个圈子的一份子,平时看笑话归看笑话,必要的时候,也要发扬一下贵族之高尚情操,免得被外人戳脊梁骨。至于事后如何嚼舌头,譬如约上三五知己,开一瓶年份够的上等葡萄酿,一边温文尔雅的品酒,一边调侃和嘲笑伯爵一家子闹出的大笑话,那是以后的事。与伯爵没有深仇大恨的话,这会子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关心的姿态。 “小贼!” “你好歹毒!” “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奥尔布莱特一族,誓不与你干休!” 保持蹲在妻子背后搀扶的姿势,奥尔布莱特伯爵抬起头,死死盯住了少年,指向诺尔默的手,不住颤抖,一脸悲愤到极点的模样。受迫害的逼真程度,差点连诺尔默都信以为真,自己就像是降临人间的大魔王,应该被彻底打倒的那一种。 可惜仍然是“差点”。 诺尔默又一次保持了沉默。 不得不说,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晕厥的很是时候。 早了达不到效果不说,甚至可能自乱阵脚影响军心;晚了则起不到博取同情心的作用。眼下这么往地上一躺,不省人事,伯爵大人再这么撕心裂肺地吼上两嗓子,不利的局面,暂时得到了遏止。 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被少年挡在身后的晨曦,无声踏前一步,面沉如水。 少女同样没有急着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的双眼,暴露出她此刻的内心有多么的愤怒。在少女的意识里,遇到善于颠倒黑白的敌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棍子敲上去,就都老实了。不行的话,再来一棍。 “嗯,嗯?” 索泰尔施施然,朝着唐纳德摊开手掌,下巴一翘,示意赌输的“大铁锥”识相一些,老老实实给钱了账。 “切!” “愿赌服输,什么时候见过老子赖账?” 唐纳德很是不忿,却依旧乖乖从衣兜里头,又一次掏出了一枚金光闪闪的钱币,朝着对方那只怎么看、都觉得十分碍眼的手掌,随手一抛,一道金光,准确落入了索泰尔的掌心。 “不对呀。我记得那倒霉蛋是七级中阶的战兵,怎么这么不经打?” “话说今年年中考核的时候,他评级多少来着?” 心疼着自己兜里的金可恩,就这么变成了别人兜里的,唐纳德想起了某个曾经忽视的要点,皱着眉头问道。 “没记错的话,约瑟夫当时得到的评级是‘上下’。”索泰尔相当的肯定。 按照“九品中正制”的评定标准,“上下”位于九级评分当中的第三级别,这一考核成绩,足以令他在职务晋升方面有显著的加分,算是相当理想的结果了。 “真没记错?” “难道对面那小家伙,竟然是高阶战兵不成?否则怎么能这般轻松,一招制敌?” 唐纳德一脸的难以置信,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了。 “这也正是我感到疑惑的地方。” 神学士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解释道:“从方才感受到的气息,小家伙顶多就是七级战兵的样子,而且还是他爆发瞬间的气息。然而从整个过程来看,他的判断力、战斗技巧以及战术的选择和运用,比不知多少高阶战兵还要强上许多。” “我隐约觉得,其真实境界,或许不比你我差多少。” “这很不合理。” 神学士的语气,很是凝重。 “岂止是很不合理,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好不好?” 面对索泰尔给出的判断,“大铁锥”深表赞同之余,更是直接说道:“若不是考虑到他稚气未消的面孔、做不得假,我差点以为,是某个高阶强者故意扮猪吃老虎,准备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一声嘤咛,以及紧接着瞬间带出的哭嚎,打断了两位近卫军副统领关于某个“古怪课题”的热烈讨论,被捏着“人中穴”弄醒的伯爵夫人,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便是带着哭腔闹腾开了: “快,快扶我起来,快一点!”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我就不信了,这年头还有人能够仗势欺人、只手遮天、欺压良善!反了不成?我要让陛下给可怜的孩儿们做主!” 彷如一头超级大号的肥猪,试图从四脚朝天的被动局面之中翻身,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努力摆动着四肢,即便有着旁人的协助,“分量”十足的身躯,一时半会还真起不来。 不过嗓门倒是越来越大,离歇斯底里仅有半步之遥,再这么折腾下去,必然干扰到舞会的正常进行。 晨曦一听,气的是柳眉竖起,正待走近前与胡搅蛮缠的胖大妇人“好好理论理论”,深知少女习性的诺尔默,一把拉住爱侣的小手,朝她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 果然,就在晨曦按捺住暴走冲动的同时,索泰尔与唐纳德,三步并做两步,走近前来。 两人的站位相当的有讲究,一左一右,乍一看似乎很随意,实则不经意间已将伯爵夫妇,尤其是哭闹中的伯爵夫人,夹在了中间。必要时,直接施以雷霆手段完成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交办的任务。 早前站在边上、划水看戏没问题,眼见情况即将失控,再不现身予以制止,可就是严重失职的行为了。孰轻孰重,两位掌握兵权的近卫军副统领,还是拎得清的。 何况在崇尚骑士精神的武士眼里,以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为代表的一家,欺负人不成很正常,格斗表现拉胯也能理解,但总不能输不起吧?赢了欢天喜地笑逐颜开,输了就撒泼耍无赖恶心人,算是怎么个意思? 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说,亲爱的伯爵夫人。这觐见陛下,哦,不,应该说是殿下的事。我看,就不必了吧。” 唐纳德满头金发,随着左右摇晃的大脑袋,清晰地表明他的态度有多么的认真,劝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相信伯爵夫人不会不知道。对于国王殿下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夫人心里也清楚。就不要影响殿下的兴致了吧?” “整个比试的过程,我与索泰尔大人,可是全程亲眼目睹,看得分明。绝对是一场堂堂正正、体现骑士尊严的比试。这比武嘛,本来就是好事,些许身体打击与损伤,正如同男人胸前的勋章,不但无伤大雅,反而增添几分难得的勇武气息。” “早些接受治疗,早些减少痛苦,免得落下病根。我看哪,还是赶紧将伤者送往医馆治疗才是。” 摆事实、讲道理,温言规劝着伯爵夫妇,唐纳德显露出来的真挚情感,那叫一个感人肺腑,再刁蛮任性之人,都应该仔细感受“大铁锥”的良苦用心,琢磨一下话里话外隐含的警告意味。 撒泼是要分场合、看形势的,不知好歹一味由着自个的性子来、纠缠到底,很可能换来断头台上走一遭的下场,到时候可没地方哭去。 无奈胖大妇人,并不是一个分得清楚形势的正常人,她听完劝说,更急眼了,嚷嚷道:“我说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既然明明看到我家孩儿们吃了暗算,非但不替我们说公道话,反而偏帮外人?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今夜之事,我非要找陛下说个清楚不可!” “这年头还有没有王法了?” 伯爵夫人撕心裂肺飙出来的女高音,尖利中含着无尽的颤音,令人听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气氛骤然紧张。 不得不说,胖大妇人煽动蛊惑的功夫,看着粗浅,偏偏激起了周遭部分贵族的响应,目前虽然尚未有人替她出头,然而望向少年的目光,多少变得不善起来。 诺尔默忍不住暗中叹了口气。 这便是所谓“外来人”的先天劣势了,哪怕占着理,也容易被排外的习俗所困扰,遭受抱团围攻。 无关对错,只讲立场。 “闹够了没?” 正当索泰尔翻了翻白眼,一声咳嗽,准备加入劝说的行列之际,颇为温和的问话,自人群的后头传了进来。 音量不大,穿透力也不见得有多强,却透着股特别的力量,那是将沉稳、平和、舒缓等集于一身,令人不知不觉平静下来的力量。 “咦?” “是弗朗索瓦大人!” 扭头望去的围观人群,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十多名不同等级服饰的宦者,以众星拱月的姿势,拱卫在一名头发全白的老年宦官周边,态度十分恭敬,就连目前炙手可热的高阶宦官,黎塞留大人,此刻都站在一旁微微欠身,以示对身前宦官之敬重。 位于正中显要位置的老年宦官,正背着双手,一脸平静。明亮的灯光照耀下,代表高阶宦官身份的长袍,熠熠生辉,胸口、两肩、衣边与腰带上的云纹,金光闪烁,随着微风吹拂,长袍轻轻摆动,金光竟似流淌的江水那样,不住荡漾开去,极是气派。这一对比,身后黎塞留衣袍上头的暗金色花纹,就完全不够瞧的了。 好一个先声夺人!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月光皎洁 ,袭爵血路 第二百二十六章月光皎洁 天上,月光皎洁。 地上,“月亮”在缓缓移动。 “见过大人!” “爷爷好!” “给弗朗索瓦大人请安!” 眼见白发宦官朝前迈开脚步,围观的贵族,躬身致意的躬身致意,让开通道的让开通道,退潮般纷纷向着两边退开,同时七嘴八舌的向宦官问好。人尚未至,地位之高、身份之超然,一目了然。原本情绪很是激动的伯爵夫人,悄然闭上了嘴巴。 她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断的儿子,见到老者现身,虽然犹自捂住淌血的鼻梁,却下意识降低了声音,恼人的呻吟声,渐渐趋无。 奥尔布莱特伯爵不安起来,他强压下内心的不详预感,迎上前去,讪笑着说道:“大人好!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呵呵,老夫再不来,这王宫的屋顶,怕是要被你那白痴婆娘给掀翻了。” 弗朗索瓦语气依然平和,重复了一句道:“老夫刚才问你,闹够了没有?” “这” 奥尔布莱特伯爵顿时愕然,讷讷张开口,不知该如何应答。搞了半天,惹事的竟然是己方?这血全白流了不成? 暴击继续。 “闹够了的话,就立刻给我回去!明天一早,自己递请罪折子上来。罪名你清楚!” “大人,大人,我们没有闹啊!其实挑衅的是” 面对晴天霹雳,身材瘦削的伯爵大人,吓的脸色煞白,第一时间便想“解释”。 “怎么,你打算当面欺骗老夫么?” “还是说,你认为老夫处事不公?” 正抬脚走向诺尔默的弗朗索瓦,闻言停下脚步,平静地打断了奥尔布莱特伯爵的话,微微扯起的一侧嘴角、望向对方的目光,似乎并未流露出多大的情绪波动。 如山压力,瞬间降临在伯爵大人的身上。 巨浪奔涌而至,只是一个浪头,便吞没了伯爵瘦削的身形,将他一举卷入了海底。窒息的感觉,悄然自四面八方,笼罩住了他。耳边轰鸣,伯爵的身子四下摇晃起来,完全承受不住这股无影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磅礴压力。 他连忙低下头,一边倒退了两步,一边颤抖着声音说道:“不敢,不敢。” 至于早前发飙的“主角”,奥尔布莱特伯爵夫人,就这般被全程无视了,白发宦官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然而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面,这“闹事”、“白痴”、“欺骗”等罪名与定论,就这么轻飘飘的,套在了伯爵夫妇的头上,摘也摘不下来。望向伯爵夫妇的眼神,于是也就变得玩味起来。 两头蠢猪!得罪谁不好,偏要得罪这一位! 很多时候,犯错并不一定致命,犯错之后的不当反应,包括错误的态度,才是导致送命的最主要因素。 这宫中的宦者,从最低级的灰衣杂役,到身穿大红大绿长袍的高阶宦官,不管什么派系,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白发宦官的耳目。任何风吹草动,只要他老人家想知道,就一定会知道。他老人家所 下的定论,与王国“最高裁判所”下达的“裁决令”,没什么两样。公开解释与反驳,意味着公然的挑衅,必将迎来最严厉的制裁。 无需多说,围观的众多贵族,漫不经心地挪动起了双脚,却悄无声息地同时远离了伯爵夫妇。正在发扬骑士精神,救助晕厥之约瑟夫的两名贵族青年,也在同一时间默契的松开手,跟随白发宦官走向少年。 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一头白发的弗朗索瓦,终于走到了诺尔默的面前。 诺尔默正色敛容,双手抱拳,欠身朝着高阶宦官行了个标准的拱手礼,朗声说道:“诺尔默见过内相。” 早在白发宦官闪亮登场、贵族们恭声开口称呼他的那一刻,少年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比兹尼斯王国宦官大统领,弗朗索瓦,八级牧师。 光听头衔似乎没什么了不起,宫廷宦者之首领而已,然而根据普利坦德大叔的讲述,在王国的统治架构与政治传统底下,这位深得前代国王夫妇以及当今信赖和尊重的老年宦官,对于宫内外的联络沟通、平衡朝野、制衡文武,起到了十分重要和积极的作用。乃至于王室私有的细作与斥候组织,“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刀锋舞者”,多年来都由他一手掌握。 “你是谁家的孩子?” 弗朗索瓦手掌一伸,虚扶了少年一下,接着便含着笑,温言问道。 一路行来,众多贵族对他的态度,再怎么恭谨,表情再怎么讨好,都比不上少年简简单单的“内相”两个字,直达本心,深得他的认可。 开玩笑,肩挑宫廷内外、身负两代王室的安危之重托,堪称是王国定海神针般的存在,只有“内相”的称谓,方可配得上他弗朗索瓦付出的心血与建立的功绩。 他,也只有他,当得起! 看向少年的目光,愈加柔和了一些。 “我叫诺尔默,家父乃是毗迩尼帝国,谛万领的因莫托奥子爵。我是家中的嫡长子。” 诺尔默依言抬头挺胸,一边望着白发宦官回答,一边从武士服的腰带内侧,解下一枚小半个巴掌大的玉质腰牌,双手递了上去。 彼此的距离很近,少年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面部细节。眼前的弗朗索瓦鹤发童颜,岁数看着少说也有七十左右,脸上却不见有多少皱纹,光华内敛,老年人常见的色斑,连一点都不曾见;全白透了的头发,极为柔顺,梳理的一丝不苟,灯光下,隐隐闪动着淡淡的银光;老年人本应浑浊的双眼,清澈无比,眸子黑的发亮,看人的时候,仿佛只需一眼,就能看穿别人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是一个精神头极佳、令人见了便顿生好感的宦官。说话中正平和,没有丝毫的拿腔拿调;神态温和、举止得体,没有上位者常见的盛气凌人。若不是衣着打扮、旁人对其尊称等各方面的细节,确定了弗朗索瓦的“内相”身份,少年差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这是诺尔默的个人看法。 若是问刚被弗朗索瓦一巴掌拍到地板,从此前途无“亮”、翻身无日的奥尔布莱特伯爵一家,连同被他们拖累,注定要一块儿倒大霉的约瑟夫,保证感受截然相反。世事就是这么的奇妙,所谓“屁股指挥脑袋”是也。 接过少年递过来的身份证明,弗朗索瓦定睛一看,腰牌以上等的汉白玉制成,玉质温润、晶 莹剔透、光泽柔和,外头裹着一层淡淡的包浆,摸上去光滑细腻,一看就知道是颇具年份之物。 玉牌的正面刻有几行古朴的文字,于是白发宦官轻声念道:“钦封谛万领领主,因莫托奥子爵;里尔大帝一世;武德元年制。” 翻过背面,一见上头刻着的文字,弗朗索瓦双目微微一凝,没有当场读出来,而是用手心摩挲起了玉牌,深深打量了少年两眼。 “嗯,谛万领。” 弗朗索瓦眉毛一翘,亲切地问道:“话说这个谛万领,究竟在什么地方?我听着,很有点陌生的感觉。” 接着他自失地笑笑,感慨道:“到底是老了,记不住事。” “内相客气了。”诺尔默一脸的真诚,说道:“弊领远在北境的边缘,出了末日山谷,一路穿过八百里丁角阿斯戈壁,还要一直向北再翻过两座大山,才能到达。” “您日理万机,多少要务等着您裁决。一个偏僻遥远的‘边地领’,别说入不了内相之耳,就算是偶然有人提及,怕都要被国计民生之类的大事给盖住。” 一直保持微笑的晨曦,此刻也适时接过了话头说道:“何况内相一点也不老,就您这气色,多少年轻人拍马都赶不上。” “这位小姑娘是?” 弗朗索瓦早就注意到了少女,正好借机明知故问。 “这是我的未婚妻,晨曦,狄崴兰王国矗立卓尔根伯爵之嫡女。” 随着诺尔默的介绍,晨曦微微一福,轻声说道:“晨曦给内相大叔请安。” “哈哈哈哈,那我就厚着脸皮,生受晨曦小姐这般称呼了。” 对于晨曦“内相大叔”这个恭敬之中、分明带有亲近之意的别致叫法,弗朗索瓦展颜一笑,笑得十分爽朗与欢愉,显然很是受落。他同样伸手虚扶了少女一把,仔仔细细打量着,一头打量,一头夸奖道:“果然人如其名,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样,无比纯洁,驱除黑暗,带来光明。美得令人心醉。” “难怪某些登徒子见了,顿时色令智昏,以至于冒犯了小姐。倒是让小姐受委屈了。” “内相大叔谬赞,晨曦可受不起。” 少女一如既往的乖巧。 “受得起,受得起。” 连声表达着内心的喜爱,弗朗索瓦将玉牌递还诺尔默,接着又说道:“二位远道而来,怕是还不曾见过弊国国主,且随我一道,觐见国王殿下,以及泰兰忒贵人。听闻有人不识大体,殿下与贵人生怕二位吃亏,特意嘱咐我前来照看一二。” “到底是二位福泽深厚,不曾损伤了贵体。不然的话,我等可真要无地自容了。” 随着诺尔默与晨曦再次表示愧不敢当,弗朗索瓦居中,其余人等雁翅排开,簇拥着两人回归大厅。一派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祥和气氛。 偌大的观景露台,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不知所措的奥尔布莱特伯爵一家,在夜风中凌乱。 边上,是犹自昏迷不醒的约瑟夫,僵直的四肢,偶尔无意识地抽搐两下。 月光皎洁。 夜风吹拂,树影婆娑,伯爵一家,恰好被树冠的阴影遮的严严实实。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落花流水 第二百二十七章落花流水 艳丽无边。 这是觐见之时,泰兰忒给诺尔默留下的第一印象。仅仅是惊鸿一瞥,这四个字便轰然作响,彻底占据了少年的脑海,纵使少年自认见识过了那么多的美女,也不得不承认,泰兰忒就是美得与众不同。 “芙蓉为带石榴裙”。 一身裁剪得体的“石榴裙”,给端坐着便已仪态万方的泰兰忒,增添了无尽的魅力。 如同石榴花般鲜艳纯正的大红色,织就通身火红的齐胸襦裙,翠绿色的宽袖外衫,衣裙上头大簇的团花、小簇的彩蝶,恰到好处的半紧身束腰,无不透出皇家独有的高贵典雅;点缀着吉祥图案的浅红色披帛,长达两米以上,舒缓地绕过她的肩背搭于双臂之上,给相对严肃的宫廷装束,增添了一丝灵动与活泼的生气,动静之间,极是和谐。 打前朝开始,石榴裙便成为毗迩尼帝国贵妇人最为看重与流行的款式,无论是宫廷或者寻常贵族之家,无不对其趋之若鹜,受喜爱之程度,堪称是历久弥新、经久不衰。 如今泰兰忒这一身打扮,以火红鲜艳的襦裙打底,结合翠绿与浅红色调,一不小心,便会出现“艳俗”乃至“庸俗”的反效果,然而在泰兰忒的独特气质驾驭下,没有丝毫的突兀感不说,反而完美地衬托出她成熟妩媚之丰韵。 艳若桃花,俏立风中,不语也动人。 面对躬身行礼的诺尔默和晨曦,泰兰忒只是浅浅一笑,抬手虚扶了一下,算是回礼,举止标准的无可挑剔,皇家风范十足。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则是微微侧身,聆听俯身耳旁的弗朗索瓦悄声禀报着什么,两眼略带浮肿的国王殿下,连连点头,不时将目光扫向少年与其身旁的晨曦,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是心不在焉。 连礼节性拜访的少年少女,都能察觉出来,国王殿下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归国省亲的丽人身上。不时投向泰兰忒的眼神,出卖了端坐着一本正经的中年国王。 正如轻快的舞曲声响起,双眼无神的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顿时眸子一亮,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了起来。 他满怀希望地看向了左近的泰兰忒。 任何类型的双人舞,只要是男女对舞,其创立之初,都带着鲜明的“求偶”意味。在漫长的时光里面,舞蹈当然会有所变化,只是再怎么演变、进化,都改变不了这个人际交往的根本性质。区别,无非是求偶含义的多少、外在表露是否明显而已。 比兹尼斯王国的传统双人舞,更是充满了这种“原始风味”。 适龄男女近距离拥抱在一起,随着各式伴奏舞曲的旋律和节奏,时而双目对视、深情款款、温情盘旋,于舒缓的舞步当中,尽显肢体语言的独特魅力;时而把臂抚背、激情昂扬、高速回旋,在热辣的摇曳底下,表现深藏内心的炙热情感。 高亢激昂的乐曲终了,完成了热情舞蹈的两人,大汗淋漓,脸上密布红潮,却依旧忘我地拥紧了对方,共同庆祝这一难忘的高潮时刻。软玉温香满怀,坚实臂膀在靠,彼此间几可忽略不计的距离,已是到了连心跳声都一清二楚的地步。多少温情与浪漫,荡漾在眉间、在眼梢、在唇角,历历在目,尽数都写在了脸上。语言,反倒成了多余的累赘。 所谓“眉目传情”,不外如是。人生如梦,梦至此刻,最销魂。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很是憋屈,别看他身为一国之主,平日里高高在上牛皮哄哄的,杀罗德姆荣耀侯爵满门,像杀鸡一样的简单,那要看和谁比。以他的身份,想要公然搂着宗主国皇帝陛下的配偶,共舞一曲,即使是外交场合最常见的交谊之舞,仍然是种奢望。 开玩笑,堂堂皇帝陛下的禁脔,又岂是你区区一个属国国主所能染指的?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当中,搂着泰兰忒丰满的身子,脸贴着脸,翩翩起舞,激情四射,玉人入怀,毗迩尼帝国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皇帝陛下的脑袋,怕是要顶着整整一大座呼伦-贝尔大草原。到时候,被当成鸡一般摁倒在断头台上宰掉的,就轮到他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了。 仅有的例外,是名为“邀舞”的圆舞曲。这是一种极具绅士风度与淑女气息的对舞。除了掌心对掌心,偶有接触以外,其余的时候,对舞的男女双方都是遥遥相对,交叉换位进行舞蹈,全程几乎没有任何亲密的身体接触。既能体现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一面,又能避免不必要的肢体相接惹出桃色麻烦,堪称是照顾到了方方面面。 唯一感到遗憾的,只有心心念念的国王殿下。今生,终究是无缘,别说一亲芳泽了,连牵手都不容易。今晚的舞会,全场这么多的男性来宾,只有他这位“身份尊贵”的主人,会受到此等约束,承受这般的委屈。 暗自深深叹息了一声,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脸上堆满笑容,起身朝着泰兰忒走去。 乐队中的首席大提琴,及时奏出了彬彬有礼、温和又热情的旋律段落,与国王躬身、单手朝着泰兰忒发出“邀舞”的动作相呼应,最后三下拨弦,大牛筋弹奏出低沉有力的音阶,寓意着男士满怀期待却又唯恐遭到拒绝的矛盾心态,极为贴切; 而代表女方的单簧管,则在大提琴拨弦三次之后,奏出了典雅轻巧的旋律,最后一连三声轻柔略带腼腆的颤音,代表女方羞答答的表示拒绝。颤音伴随着泰兰忒微笑着摇头的动作,很是惟妙惟肖。 善意的笑声自四方响起,将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耸起肩膀,刻意摆出的尴尬无奈,甚至是捎带苦恼的表情,烘托得颇为有趣。 如是这般,这样的“对话”反复了两回,到了第三回,“求而不得”的可怜男士,终于得到了女舞伴的应允。一小段诙谐优雅的乐句之中,泰兰忒款款起身,双臂一摆,薄纱织成的浅红色披帛,便自行卸在了座位上。随即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掌心向上,轻轻托着泰兰忒的手掌,步入舞池中央。 柔荑娇嫩无骨,国王殿下握着的一刹那,竟是全身微微颤抖,内心的激动,差点就把持不住。这可是他今夜第二次与梦中情人对舞,依然充满激情,浮想联翩。 节奏欢快、情绪轩昂、气氛热烈的圆舞曲前奏,拉开了欢舞的序幕,也勉强掩盖住赛奥斐思妮丝王后的冷哼鼻音。至于她心头越发旺盛的怒火,乐曲则满怀遗憾地表示,这与本曲提倡的精神相违背,因而无能为力。或许回去之后,洗个冷水澡,会好一些? 晨曦笑眯眯的,被诺尔默托着小手,轻快的步入舞池,心情相当的好。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月光虽在外面,却也“照进”了室内。借助方才觐见国王与泰兰忒的当儿,两人与此刻的两位主角离的很近,便受到了泰兰忒的邀请,参与这一支舞蹈。不比其他贴身相拥而舞的曲式,“邀舞”对舞的双方,彼此距离通常在两米左右,这样一来,一对舞者所需的空间便是颇大,以大厅的实际规格,只能容纳一十二对舞伴共舞。 男左女右,各自站好,在乐曲的节奏指引下,男士们整齐划一地朝面前的女士们鞠了个躬,女士们则提起裙摆,优雅地福了一福,予以作答。 对舞随即正式开始。 一开场是个轻盈、流畅的小快板,华丽的乐声回荡在厅堂之内,晨曦绕着诺尔默,由慢到快,逐渐快速旋转起来,错身而过之际,少女没忘了冲着少年皱了皱鼻子,极是俏皮;诺尔默则趁着双方手掌对拍的时候,故作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惹来少女的娇声浅笑; 热烈的主题被奏响,从女舞伴的单方面主动,演变成对舞双方的互动。先是男女朝着同一方向,摆臂、扭腰、同步做出相同的舞蹈动作,随即转变成一问一答的方式,由男士率先跳跃,女士随后响应,只是方向刚好相反。由顿音、变化音组成的动听旋律及时出现,音乐时而漫步在低音区域,时而移至高音部位,伴随着节奏鲜明的配乐,舞者们不时交叉换位,互动频繁,尽情地欢跳,沉浸在轻松愉快的气氛里头; 在又一次错身击掌过后,小提琴首席奏出亮丽的滑音,乐队齐奏出了情绪欢快、生机勃勃的乐句,将舞蹈推向高潮。诺尔默与晨曦默契一笑,旋转的幅度加大,对舞的速度也同步加快,在两人的眼里,这等频率与幅度的动作,和热身运动没什么两样,一时兴起,便考验起了对方的默契程度来。 少年阳刚、少女柔美,优雅而热烈地诠释着肢体语言的独特美感。高亢的最强音中,少年的手臂与少女的柔荑,同时朝着对方伸去,恰好赶在乐音落下之前的一刹那,紧紧贴在了一起。余音袅袅,感受着掌心传来对方的体温,还有那熟悉的感觉,两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代表舞曲尾声的慢板,终于到来。 一个双人旋转之后,结合着低音旋律,诺尔默向着晨曦缓缓后退,右手抚胸,左手低垂,以彬彬有礼的鞠躬致谢。少女则盈盈下拜,含笑回礼,表示告别的高音旋律同步出现。期间,两人自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对方。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欢声四起。 然而,就在两人身旁,掌声与欢呼声的真正拥有者,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感受可就完全是两回事。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的表情控制能力,几乎超出了他的极限,面对慢慢抽身、却步的艳丽舞伴,国王殿下的口中,尽是苦涩,心都猛地揪了起来。舞蹈的过程中,别说含情脉脉了,他望向泰兰忒的目光,都不敢过于直接和热辣,免得惹出事端来。 对国王殿下来说,正如此刻不断拉开的距离,泰兰忒倒退的每一步,都如同敲击在他心头的一记重锤,那样的沉重、难以承受;又像是于耳边敲响的一记锣鼓,轰鸣声震耳欲聋、令他两眼发黑。倒退的每一步,都摆出冰冷而又鲜明的态度,提醒着他,对面的宫装丽人,已然咫尺天涯。 怎一个痛字了得?! 这份从省亲接驾之初的淡淡忧愁,演变至如今的波涛滚滚痛不可遏,终于随着泰兰忒高高扬起的手臂,达到了顶峰。 如雷般的掌声尚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之下,自泰兰忒落下的翠绿宽袖里头,现出一截雪藕般白皙娇嫩的玉臂,朝着乐队指挥轻轻便是一摆。 手势再清晰不过了。 “邀舞”的乐曲声,于是再度响起,虽是另一首曲子,特有的曲调与旋律却是无比的分明,绝难混淆。 撕心裂肺的痛楚,使得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的脸颊,克制不住地抽搐了两下,连带着嘴角都被牵扯着,一块抖动。他看着不远处,微微下蹲行万福礼的艳丽女子,毫无情感的礼节性笑容,浮现在泰兰忒如花的笑靥之上,国王殿下顿时觉得魂都丢了似的。 窒息的感觉,向他如潮涌来,环绕四周的声响,缥缈而虚幻,忽远忽近,听不真切;整个躯体,空荡荡的,毫无着力之处,就像法师操纵下的人形傀儡那般,纯粹是个空壳,躬身应和,不过是下意识地做出了正确的回应。 泰兰忒主动向他发出对舞的邀请,乃是尊贵的女性主宾,答谢男性主人盛情款待的必要举动,既是第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客套的同时,清楚地表明了女方的真实态度:到此为止。 事不过三,宫装丽人与他这番对舞,加上最早的“开场舞”,乃是两人今晚舞会的第三支舞。 也是最后一支。 看着礼法约束底下,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呆板凝滞的动作、失魂落魄的表情,退下来“歇息”的晨曦与诺尔默,忍不住摇了摇头。就是再不了解两人之间的具体关系与感情纠葛,此时若还看不出来,就不是眼瞎那么简单,而是“心瞎”了。 “哥哥,似乎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晨曦直截了当道。 “这可是没法子的事。” 诺尔默心中不忍,唏嘘道:“感情这种东西,关键是看对眼。看对眼了,便是一见钟情,水到渠成。不然的话,再好的条件,也是白瞎。” “嗯?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 “看样子,哥哥是经验丰富,眼光独到啊!” “哦,对了,哥哥。话说泰兰忒这种类型的美女,你可看对了眼?” 晨曦凑到诺尔默怀里,眉眼弯弯,又开始搞怪了。 “快住口!”诺尔默如临大敌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关注到少女的话,方才如释重负,沉声说道:“别胡说!人家何等身份,岂能随便拿来说笑?” “今晚咱俩的麻烦够多了。万一让有心人听见了,扎扎实实告上一状,那乐子可就真大了。” “我不管!”晨曦好容易给诺尔默下了套,可没那么容易糊弄,继续追问道:“妹妹姑且问之,哥哥便姑且答之,左右不过一句话的事。你说,到底看对眼了没有?” 少女牵着诺尔默的衣襟,语气那叫一个甜腻。 “” 面对这道典型不过的“送命题”,诺尔默一时间头都大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金风玉露 第二百二十八章金风玉露 最后一声和弦落下,由泰兰忒主导的“回礼”之舞,宣告结束。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微微躬身,后退两步,同时举起瘦长的右手手臂,将本是两人共享的中央位置,完全让给了一身火红的泰兰忒。欢呼声、叫好声四起,国王殿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率先鼓掌,满厅堂的来宾,无论先前是站是坐,此刻通通站直了身子,自发围成一个松散的圈子,欢笑着拍起了手掌。 朝着面前的观众,泰兰忒抬起右脚略微退后半步,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起身之后,她又顺势轻轻转了个九十度,张开双臂,再一次屈膝行礼、致意。 随着面向四方、一次次的行礼致谢,泰兰忒本就白皙娇嫩的俏脸,彷如会发光发亮不说,还由内向外地透着一股迷人的红晕。白里透红的润泽脸色,明艳照人,高贵之中,充满神圣的光辉。再加上她明亮的双眸、火红石榴裙下的高挑身材,风姿无可挑剔。此刻的泰兰忒,赫然璀璨夺目到有些刺眼的地步。 万众瞩目,万花丛中一点红。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荣耀时刻。 别说泰兰忒颇为激动,就连奉命率部全程护送、今晚也受邀参加舞会的“血兔骑士团”副团长,以及麾下四名长史、司马,五个人,加起来五张矜持到略微有些不近人情的臭脸,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边跟着大伙热烈鼓掌,一边连连点头,心里面,那是相当的受落。 尊重泰兰忒,便是尊重伟大的皇帝陛下,便是尊重毗迩尼帝国。天朝上国,历来以教化万邦为己任,最为看重的便是这一点。所谓是不重朝贡之“礼”,却重“朝贡之礼”,为此大义名分、上下尊卑,不惜动干戈、兴刀兵,乃至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这趟归国省亲之旅,从最初的“边关接驾”,到王都境内的“郊迎十里”,到隆重的入城仪式,再到今晚盛大华丽的宫廷宴会和舞会,无不深深体现了比兹尼斯王国对于宗主国的尊敬与恭顺之意,做不得假。身处现场的他们感同身受,自然也是与有荣焉。 及时出现的致敬礼,打断了晨曦咄咄逼人的追问,被连连“拷问”的诺尔默,终于暂时从尴尬里头逃避出来。他冲着少女咧嘴一笑,朝泰兰忒所在方向侧了侧头,挑了挑眉毛,目光炯炯,相当的无辜和真诚: 喏,可不是哥哥有意不正面回答妹妹的问题哦。 眼下这么个状况,不适合吧? 晨曦才不会上当呢,她皱了皱可爱的鼻子,趁着鼓掌的间隙,握起秀气的拳头,冲着少年扬了扬,阳光灿烂的小脸上头,同样满满的真挚表情: 切! 躲得了一时,难道躲得了一世不成?想糊弄小姑奶奶,没那么容易! 回去了,让你好看! 无声的交锋,就这般你来我往,一旦失控,便很可能演变成一场小型的风暴。 宫廷舞会,自是精心编排,不至出现冷场。就在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虚托泰兰忒的玉手,回归主位就座之际,悠扬的乐声,无缝连接上了逐渐消散的掌声与欢呼声。 诺尔默一听,正是晨曦最喜爱的圆舞曲曲式之一,华尔兹隆重登场。少年急中生智,连忙笑着挽起少女的小手,一面跟着节拍起舞,一面朝着舞池的方向,旋转着过去。一副晚了半拍,就没地儿跳舞的架势。 少女送了个“敬佩”的白眼给哥哥,倒也没有胡搅蛮缠,果断随着华尔兹的“三拍子”节奏,翩翩起舞。 正如一心躲避麻烦的诺尔默预感的那样,今晚两人的麻烦,很是不小,特别是被麻烦“定向锁定”的他,再怎么低调、躲避,也避不开所有的麻烦,该来的还是照样来。或许是命运女神刻意安排,哪怕是他和晨曦立即动身离开,麻烦仍会不管不顾地追踪而至,躲都躲不及。 一曲终了,照例轮换。 眼巴巴等候着“交谊”的其他来宾,趁着乐队更换乐谱顺便喘息的当儿,开始上场抢占有利位置。与此同时,主位上的火红身影,出乎意料的中止了原有的话题,再一次盈盈起立。 看着泰兰忒独自向着台下走来,围成一个个小圈子的男性贵族,顿时将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身上,眼神那叫一个火热。 作为王国贵族,能够第一个成为泰兰忒主动相邀的舞伴,绝对是莫大的荣耀,足够在场的任何一名贵族,吹嘘一辈子了。至于早前足足与她跳了三支舞的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就这么在众人的潜意识里,忽略不计,直至退散。 就在火红身影前进的方向上,两名男子相视一笑,得意的神色,再也掩饰不住。两人悄悄用眼神打起了赌,显然认为泰兰忒邀请的对象,非此即彼。附近知晓内情的其余贵族,除了满眼艳羡之外,便只剩下自行退避这一种选择了。仔细观察的话,这两名四十岁不到的英俊男子,五官和泰兰忒少说也有六七分的相像。 随着泰兰忒一步步走近,正当两名男子堆满笑容,准备迎上前去躬身行礼之际,一身火红襦裙的丽人,竟然来了个华尔兹舞步式的轻盈退步、转身,华丽丽的调整了方向,朝着边上的某个角落走去!飞扬的裙摆,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公然抽在了两人的脸上! 灿烂的笑容,尚未真正绽放,便已尴尬的凝固住了 角落上,完成了一支舞的诺尔默和晨曦,刚刚端起侍女递过来的高脚玻璃杯,没等少年喝上一口杯中的葡萄佳酿,或是少女有瑕继续深究早前的话题,身旁的众人便已纷纷躬身行礼,恭声说道:“见过泰兰忒。” 紧接着,泰兰忒温婉之中、略带几分倔强的女音响起,道:“诺尔默少爷,可愿与我跳上一曲?” “嗯?” 诺尔默吓了一跳,赶紧回身望去。火红的襦裙、耀眼的龙凤金钗顿时映入眼帘,泰兰忒已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正笑吟吟地望着他。问完话的丽人,不等少年回复,便转睛看向晨曦,又多问了一句,道:“借你舞伴一用,不介意吧?” 于情于理,少女都不能说一句“我介意”,尤其是在诺尔默不久之前,刚刚为了维护她而大打出手的当儿。 难道说,你们两个,今晚是故意来捣乱、搅局的不成? 更何况,晨曦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一点也不在乎泰兰忒的举动,只见她笑嘻嘻地,摇摇头,轻声说道:“泰兰忒客气了。”说完,不但主动松开牵着少年的手,虚掌向前一送,还朝着诺尔默用力眨了眨眼睛,嘴角翘的老高。 一副“拱手相让”的乖巧模样,从少年的视角看去,分明满满的“看戏”表情,极其的欠揍,忍不住手掌有些发痒。 可惜眼下不是和少女算账的好时机,诺尔默再是惊讶和狐疑,也只能先对付过泰兰忒这一关再说。于是他欠了欠身,朗声回答道:“诺尔默荣幸之至。” “泰兰忒,请。” “诺尔默少爷,请。” 泰兰忒说完,大大方方将胳膊朝少年的臂弯这么一伸,一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 宫装丽人都这般屈尊降贵了,诺尔默自然不能落入下乘,他收敛心神,轻轻以小臂托起泰兰忒的手掌,步入舞池中央之后,少年顺着华尔兹的鲜明节拍,右手挽着对方的手掌,一个抬臂过头的配合动作过后,泰兰忒高挑的身子,已然轻巧地旋转过来,两人面对面的,相隔大约一米站好。 少年右手抚胸,左手收于背后,躬身行礼,一脸庄重地发出邀请; 丽人左臂外扬,右臂顺势下摆,深蹲过膝,低头敛容予以了回应。 无需任何言语,两人默契的回避了一开始,男方亲吻女士手背,行“吻手礼”的正常环节。 随着泰兰忒盈盈起身,左手平搭着诺尔默的右手上臂,右掌交由少年左手握好,两人同时迈开脚步,跟着华尔兹轻柔的“三拍子”,旋转起来。 手掌轻抚着泰兰忒的腋下与后背,隔着薄薄的衣裳,感觉是那样的温软、光滑,隐隐极具弹性;幽香扑鼻,成熟妩媚的诱人气息,便这般萦绕着少年,沁人心扉;眼前,是一张宜嗔宜喜,白里透红,娇艳无比的脸庞。漆黑的双眸,犹如星海那般的深邃;弯弯的黛眉,就像远山那样的柔和;娇媚之余,却又落落大方的气质,在娇嫩肌肤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迷人,令人见而忘俗,下意识便生出亲近之心来。 触觉、嗅觉、视觉,无不强势提醒着少年:所谓的软玉温香,倾国倾城貌,莫过于此。 诺尔默心神一荡,瞬间觉得脑海里面,“嗡”的一声,轰然作响,仿佛惊雷于耳旁炸响,迅猛得连试图抬手捂住双耳都做不到。心神激荡之下,少年抬起来协助舞伴旋转的胳膊,微微有些不稳和颤抖不说,还差点提前落下,影响了丽人优美的盘旋舞步。 “怎么了?心神不定的。怕你的小情人吃醋不成?” 察觉眼前少年的异常,及时应变完成转身的泰兰忒,注视着诺尔默,莞尔一笑,接着又关心道:“今晚回去,该不会要罚跪搓衣板吧?” 丽人明亮的眼神里头,满是戏谑的意味,微微抬起的下巴,更是透着股再清晰不过的态度。 诺尔默认得出来,这种神态,名曰“挑衅”。 他不明白,初次见面的泰兰忒,人前高贵端庄、无比矜持的泰兰忒,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这般的跳脱?或者说是少女心性?但少年下意识认为,面对这等“严重”的调侃,即使是从维护自身尊严的简单目的来说,都坚决不能忍,于是便想了想,颇为认真地回应道:“不过有些事想不明白罢了。” “一时分神,还请泰兰忒海涵。” “海不海涵,且放一边。” 泰兰忒盯着少年的双眸,含笑说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妨说出来。我‘帮’你参详参详。”笑容很是狡黠,拿捏少年的意图,连稍稍掩饰一下都欠奉。 面对这等稚嫩的转移手法,自认掌握了绝对主动权的泰兰忒,特意选择了“上当受骗”。反正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将谈话的方向转回自己想要的方向上来,由不得少年。就像方才,她当众戏耍两位兄长那样。 “承蒙泰兰忒青眼有加,诺尔默有幸与您共舞一曲,十分荣耀。” 少年的姿态,摆的很低。结合他正好后退的舞步,倒是相当的一致。 “嗯!” 宫装丽人下巴翘得更高了,如此蹩脚的“先抑后扬”技巧,在宫斗经验丰富的她眼里,简直就是白给,她干脆摆出“本来就是如此”的表情,追问道:“然后呢?” 强忍着心头的不爽,诺尔默正色提出疑问,道:“我区区一个子爵家嫡长子,可以与您跳此‘华尔兹’,为何尊敬的国王殿下,反而不能?” “哦,我道是什么大难题,原来困扰你的是这个。” 泰兰忒继续一脸的高傲,望着少年的眼神,却是相当的柔和,说道:“原因很简单。” “其一,他曾经正式向我求过婚,被我同样正式的当场拒绝了。” “其二,陛下对于他向我求婚、并被我果断拒绝的过往,一清二楚。” 看着泰兰忒得意的笑容,诺尔默是目瞪口呆! 试问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求婚被拒还要令人更加伤心、更加悲愤无助的事情?那就是最终抱得美人归的那位赢家,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可以随时将自己碾成齑粉的真正王者! 诺尔默的同情心尚在酝酿,突然警兆大升,忍不住连声问道:“不对!今晚有这么多昔日的伙伴到场,为什么您偏偏要挑选我作为舞伴?” “而且选的舞曲还要是华尔兹?” 比起晨曦小姑奶奶打翻了醋坛子来,怨念满溢、妒火中烧的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才是真正的威胁,由不得少年不重视。华尔兹带来的几分旖旎,拔的头筹的小小虚荣心,就这么被少年丢到了传说中的海角尽头。 他隐约觉得,自己的后背冷嗖嗖的。 “怎么,怕了?” 借着前行的舞步,宫装丽人咄咄逼人,直盯着少年问道,双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确实有点。” 诺尔默表现得很老实。说实话,在他此刻的心目当中,美艳不可方物的泰兰忒,犹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就差在额头上长出两根长长的尖角来。 “因为我愿意。” 宫装丽人嘴角一翘,高挑迷人的身躯带动着少年,共同完成了一个优美的回旋加小退步,同时红唇轻启,答得无比轻松写意。 两人就这样,在旁人看来,一边言笑晏晏、深入“交流”,一边配合默契、动作优雅地完成了整个舞蹈。或许是不曾与泰兰忒这般高挑美艳的成熟女子共舞,少年的表情多少有些“呆萌”,却也是人之常情,对少年的羡慕之情,倒是超过了对他的妒忌。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重重落下,诺尔默托着泰兰忒柔软的腰肢,协助她摆出后倾的优美造型,只觉得自家后背都湿透了。 好歹熬过去了! 诺尔默长出一口大气,正准备“恭送”泰兰忒归位,不料手上一沉,宫装丽人竟然拉住了他的手不放,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不觉得,方才你说错了一件事?” “还请泰兰忒赐教。” 少年的心中,很是不安起来。短短一支舞的时间,竟让他隐约有了漫漫长夜的感觉,丽人带给他的无形压力,远比莽荒密林深处的魔兽,还要强烈许多。他宁可孤身面对高阶魔兽,也不愿意被泰兰忒给盯上。 可惜他说了不算。 果然,泰兰忒笑的那叫一个风光月霁,道:“谁告诉你,我只要求你陪我跳第一支华尔兹的?” 诺尔默眼前一黑,差点就此绝倒!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众矢之的 ,袭爵血路 第二百二十九章众矢之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同理,再是靡费巨资精心准备的舞会,也有曲终人散的一刻。 丑时刚过,饰有毗迩尼帝国皇室徽章的省亲车队,便由浩浩荡荡的王家近卫军护送着,铁甲森然,铁蹄锵锵,前往下榻的国宾馆。 率军护送宫装丽人一行的,赫然是王家近卫军的首席副统领,据说战力高达十四级巅峰的切斯特大骑士。一身玄甲的他,身高超过八尺,魁梧厚实,拥有钢铁般的肌体线条,哪怕端坐在战马背上,依然如同一座会移动的人形铁塔。光看着,就能明白“力敌万夫”一词的由来。 月光如水,照得车厢背板那硕大的皇室徽章,行驶间一片荡漾,柔和之余,满是圣洁的光辉。 不等马车发动,赛奥斐思妮丝王后酥胸起伏,一声冷哼,便已黑着脸转身离去。怒气积攒了许久的她,脚不沾地,披风就像旗帜一般扬起,速度那叫一个飞快,竟连最起码的外交礼仪和掩饰都不顾了。比起“花花轿子人抬人”的官场俗话来,这位一向眼高于顶的王后殿下,认同的是另外一个版本的说法--“花花轿子众人抬”。当然了,翘起二郎腿坐在轿子里面的人,必须,也只能是她自己。 库恩阿尔皮努斯五世则继续诠释着“呆头鹅”的风采,他站在路边,愣愣地望着心上人的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大队人马从视野里头消失,国王殿下这才耷拉下脑袋,失魂落魄的,一步一步蹭回王宫。 连赛奥斐思妮丝王后何时离去,国王殿下都压根没有察觉。 最后一尊“大神”的蹒跚脚步,宣告陪同恭送的人群可以自行返回。贵族们开始呼朋唤友,按照各自厮混的小圈子,貌似松散杂乱、实则尊卑有序的离开圣家堂王宫,泾渭分明得令人心寒。到了此刻,从王室派出送别的内宦等级与数量,便可明了贵宾们的实力地位与受重视的真实程度。 诺尔默没有想到,自己又一次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而且是一如既往的被动。对于“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谚语,少年有了更加深刻的领悟。 “晚辈们何德何能,敢劳动您的大驾?” “内相大叔快快请回。” 晨曦一边娇柔地说着,一边朝身前的弗朗索瓦微微福了一福。满头白发的宦官大统领,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两人,竟是亲自前来相送。 “内相乃国之柱石,身份何等尊贵。可不能如此折节,省得晚辈们承受不住。” 诺尔默同样拱手下拜,很是庄重。 “不妨事,不妨事。” 弗朗索瓦笑得是云淡风轻,浑身温和平静的气息,丝毫看不出“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刀锋舞者”这等人见人怕的血腥组织,都要匍匐于他脚下的可怕模样。 他一手一个,扶起敛容行礼的少年和少女,清澈的双眸看着两人,含笑说道:“我与二位一见如故,些许身外虚名,理它作甚?” 说着,内相自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交到了晨曦的手中,说道:“不嫌老夫聒噪唐突的话,老夫今日便倚老卖老,认下二位小友。” “此乃老夫的随身信物。二位若是有瑕,不妨到老夫家中小聚。老夫住处便位于城中的西北角,虽是简陋,倒也种着几株翠竹、点缀有几方小池。清幽嘛,还谈不上,好歹不至于污了二位的眼睛。” “内相大叔太过客气了。” “依您的品味与眼光,必是极好的。” 晨曦双手托着玉佩,认真看了两眼,这才收入衣兜里面,接着又是盈盈一礼,说道:“冲着沾沾您老的福气,晚辈们也定当登门拜访。” “但愿不会叨扰了内相。” 诺尔默也在一旁表示道。 一见到那枚红曜石制成的随身玉佩,不但随侍于内相身旁的黎塞留,微微变了脸色,便是名义上邀请诺尔默与晨曦等人赴宴的莱德侯爵,都感到相当的诧异。没有惊讶地叫出声来,全靠宦海生涯打下的好底子。 谈笑风生的弗朗索瓦,温和慈祥得就像是一名普通的老人,别说平日的内相恢弘气度,就连退下来颐养天年的寻常贵族老人,架势都要比他强上数十倍。 问题是,将迈克尔公爵一系连根拔起,处决烈度直逼斩草除根的“死亡名单”,正是这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头亲自拟定。提着红笔的手,轻轻一勾,数百颗脑袋便被重重砍下,挂在了墙头示众。所谓“勾决”是也。 然而就在眼前,这老不死的怪物,竟然主动邀请两位年轻人上门,态度偏还这般的和蔼可亲!难道说,甫一见面,老怪物便察觉两人的不凡了么? 莱德侯爵越看越心寒,忍不住摇了摇头,尝试将脑海里头的不适与判若云泥的感观错觉,驱逐出去。弗朗索瓦在诺尔默与晨曦的坚持底下,谦让着、说什么也不肯先行回去的一幕,进一步加深了侯爵大人的颠覆感。 直到一名身材瘦削的高个子绅士,一手拉开车厢门,躬身敬请晨曦登车,莱德侯爵这才倒抽一口冷气,瞬间回过神来。 古怪、清晰、与血液紧密相连的恐惧感,随着瘦削绅士标准而得体的侍从动作,又一次笼罩住了侯爵大人的全身。 感受到目光的凝视,亨利十六世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下意识嘴角便是一翘。 作为与莱德侯爵缔结“血誓”的“仲裁者”,对于誓约执行者一方的感应,天然就特别的敏锐。彼此之间的距离越近,感应便越是清楚。至于压制方面,反而更多依赖血誓本身的神秘力量,与距离无关,一旦发誓者违背血誓,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依然必受反噬。到了那个时候,连死亡都成了奢望。 随着少女拉上窗帘,刚刚还甜笑着与弗朗索瓦等人道别的她,端正了坐姿,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脸严肃地看向了诺尔默。 “哥哥,那个叫做‘泰兰忒’的家伙,不是好东西。以后我们离她远点。” 竟是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 少女一双漆黑的眸子,清澈而明亮,毫无寻常女人吃醋时,胡搅蛮缠的模样。只听她继续说道:“借哥哥来‘过桥’也就罢了,居然还往死里整,一次嫌不够,足足连着两次。” “分明是自私自利惯了。这等作风,亲近不得。” “确实如此。” 诺尔默心有戚戚焉,重重点了点头。 晨曦历来聪慧,早前就宫装丽人是否对眼什么的两性话题,不过是少女心性,不刻意加以约束底下,一时搞怪而已。说实话,她才不在乎呢。眼前大气的“正房”派头,沉着冷静的“军师”角色,条理清晰的剖析功底,才是晨曦的本来面目。 一连两支华尔兹,给诺尔默带来了强大的压力,应付宫装丽人期间,少说也有数十道强劲的气机,锁定了热舞中的他。如芒在背的感觉,就像是被数十支利箭瞄准、引而不发,比起身处莽荒密林、魔兽环伺的危险来,还要更加直接和难受几分。 少年沉吟着,缓缓说道:“我觉得,咱们尽快离开此地的好。” “迟恐生变。” “赞成。” 少女即刻响应,却又问道:“只是内相那边,怎么办?刚刚说好了要上门拜访,总不成言而无信吧?” “当然不行。” 诺尔默吐出一口浊气,道:“老人家的人情,就算是出于有意笼络的目的,咱们也要认。不然的话,岂不是过河拆桥,和某位省亲的贵人一样的不堪?” “咱们不做这样的事。” 恩怨分明的晨曦,当即表示道。表情相当的认真。 “要不这样。明天正好是休沐日,折腾了足足一宿,老人家也需要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先去购买和补充必要的物资,顺便看看有什么稀奇一点的特产;下午再到内相府上。” “好的。” 晨曦自是明白哥哥的用意,“后天一早就出发?” “正是!” 少年脸色凝重,道:“越早离开,越安全。”他接着看向了普利坦德,请教道:“大叔,这样安排妥当么?” “大体还行。美中不足的一点,在于后天才动身。” 老管家满脸的沟壑,无声诉说着丰富的人生阅历,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对于人心的洞悉,已然到了十分透彻的地步。 诺尔默是一点就透,他与晨曦对视了一眼,果断说道:“那就干脆再早一些!咱们提前收拾好行囊,等拜会完内相大人,傍晚就直接出城!” “不就野外过夜么?习惯了!” “哥哥说的对,总比惹来一身骚要好。” 少女挥挥小拳头,一锤定音道。 老管家这才欣慰地点点头。 按照因莫托奥子爵的嘱托,此番袭爵之旅,全程以诺尔默和晨曦自行决策为主,老管家只在最重要、最危险的时候,负责提醒和建议,非必要不出手。外出历练,除了游历山河增长见识,结交朋友培养感情,更重要的在于锻炼年轻人独立的思考、分析与决断能力,尤以最后一点“决断”最为重要。草率、鲁莽从事要不得,好谋无断同样不可取。 如何处理好泰兰忒导致的意外事件,成了目前少年最迫切的难题。既要意识到了危险,又要能够提前解决,才是本事。 行程,便这般迅速定了下来。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事实真相 ,袭爵血路 第二百三十章事实真相 “三人组”在车上达成了共识之后不久,佛朗索瓦也在黎塞留等几名高阶宦官的陪同下,回到了王宫的临时住处。 “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么?看你一路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佛朗索瓦接过黎塞留躬身递上的热毛巾,摊开了贴在脸上,感受着温和的热力,驱散疲惫,同时轻声问道。受到毛巾的阻隔,内相的声音,变得有些瓮声瓮气,只是听上去,依旧心平如水。 “师父到底是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黎塞留苦笑着说道。 “别废话。说重点。” “是。那徒儿可就直说了。”人前威风八面的高阶宦官,此刻就像是严师跟前、诚惶诚恐的小孩子那般,恭谨中略带一点小心地问道:“都知道师父向来亲切和蔼,喜欢关照年轻人,只是今个儿这般折节下交,是否稍显过了点?” “徒儿愚笨,还请师父指点。” “是否真的过了点,暂且不去说它。” 毛巾下面,传来弗朗索瓦闷闷的声音,问道:“老五,让你们查的事情,有眉目了么?” “回师父的话,有了初步的消息。” 一名同样高阶宦官打扮的中年人,恭声回答道:“据府里头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四天前的那个夜晚,莱德侯爵私底下有场重大交易,具体是什么,暂时无从得知,只知道是由府里头的首席护卫科林卢瑟陪同出了城。后来说是科林卢瑟见财起意,在回程的时候,偷袭了莱德侯爵,然后携带夺得的财宝,逃之夭夭了。” “侯爵身受重伤,全靠家传的木系斗气支撑,才逃脱得了性命。只是碍于脸面,不敢大肆声张,连通缉叛徒的事情,都只能私下里操作。给出的悬赏,据‘刀锋’查证,高达一万枚金可恩。而且是生死不论。” “嗯。” 弗朗索瓦不置可否,轻轻应了一声。 “我们没敢轻信,于是暗中加大了调查的范围,以及力度。”中年人继续禀报,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我们赫然发现,尊贵的侯爵大人府上,最近出现了许多的怪事,失踪了好些人口,还要是些颇为重要的人物。” “嗯?” 提高的声调表明,内相的兴致,开始被激发了起来。 “一是同样在四天前的那个夜晚,负责替侯爵大人私下里训练杀手、处理见不得人勾当,平时也顺带暖床功能的贴身侍女卡玛拉,与她麾下的一十三名杀手,通通消失不见,至今下落不明;” “二是平日里参与训练杀手的另一名重要成员,名叫伊森的小个子刺客,已然外出‘公干’好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所踪;而与其一同外出的两名下人,名叫阿三阿四的,前些日子虽曾回来报信,却在报信的当天夜里,到一家名为‘红粉家人’的窑子里头消遣,结果一个当场醉酒而死,一个喝多了失足、一头掉进粪坑里头淹死我们调阅了有关的卷宗,也询问了负责处理此事的城卫军小队长及其下属,答案是一致的;” 听到侯爵府两名下人双双“意外”身亡,盖着内相面部的毛巾,现出一个明显的、左右对称的褶皱来,弗朗索瓦大人的嘴角,显然翘得老高。 这才对嘛! 这才是传承百年以上的老牌贵族之家,处理危机应有的手段与耐心嘛!像奥尔布莱特伯爵两口子那样,分不清对手的实力,动不动公然叫嚣,最终被当众“啪啪”打脸,简直就是贵族里头的耻辱,早该一脚给踹出去! 免得影响了整个圈子的形象! “三是一向抠门的侯爵大人,大前天一早,便命亲信悄悄赶到‘黑狮子佣兵团’几名负责人的临时住处,随身带着三口木箱子,看上去极为沉重。我命人暗中查阅府中账目,他们此行共调取了三千零二十四枚金可恩,几乎将库存中的金币储备给一扫而空;” “就在同一个早上,侯爵大人让牙行派遣专人上门,悄然将城外一处庄子、以及城里头一家典当行未来二十年的收益,转让给了同一家佣兵团。根据牙行出示给我们看的契约原件显示,收益列有保底条款,每年最少确保支付给佣兵团五百枚金可恩,收益不足的部分,由侯爵府予以补足。多则不论。” “好大的手笔,然后呢?” 面对侯爵支付的巨额费用,内相沉稳地问道。 “我们于是紧急调动关系,通过各种手段,借机与佣兵团的各色人等套近乎,并与侯爵府的护卫互相印证,初步证实了这支名叫‘黑狮子’的佣兵团,正是前段时间护送黛安罗德姆那贱人一行回王都的那一支,途中伤亡极是惨重。此前侯爵拒绝支付包括尾款、抚恤金在内的一切费用,态度极是坚决,即使‘佣兵之家’在王都的负责人亲自出面调停,侯爵都不曾松口。” 说到“黛安罗德姆”的时候,中年宦官看了黎塞留一眼,微微点头示意,对同伴早年间遭受的苦难与刑罚,及时表示了同情与理解。 “参与护送的队伍名单之中,就有诺尔默、晨曦和普利坦德三个人的名字。他们属于临时雇佣的人员,雇佣地点,正是曼尼福斯特城。” “由于时间仓促,再多的细节,只能等待后续深入调查。” “哦?有意思。” 佛朗索瓦取下变冷的毛巾,自有黎塞留从旁主动接过,内相闭目养神,足足过了一小会,方对“老五”说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后,且继续调查,以三个月为期,倘若上述失踪人员还未露面,便将外围的调查人员给撤回来。不必深究了。” “是。” “记住了,别轻举妄动。特别是那三个人。” 说的时候,内相张开眼眸,深深看了中年宦官“老五”一眼。 “徒儿明白。这便下去吩咐他们。” 中年宦官心领神会,行礼之后便立刻退下,将时间留给了黎塞留与内相两个人。 “坐吧。自个师徒俩,就不必拘礼了。” “谢师父。” 黎塞留道了声谢,依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说是不必拘礼,他到底是侧着身子,只有半边屁股坐在椅面上头,以示对师父的尊重之意。 “明白什么了没有?” 佛朗索瓦白眉一挑,轻声问道。 “师父是说,那个少年一行,与莱德侯爵家核心战力的消失一事,有着密切的关联?甚至是迫使侯爵低头的幕后黑手?” 黎塞露斟酌着字眼,慢慢回答道,脸上惊疑不定。他很难想象得到,看上去阳光质朴的少年、娇憨动人的少女,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实力与手段。这可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胆魄”二字所能解释得了的。 “此语言之尚早。” 内相摇了摇头,灯光映衬底下,满载智慧光芒的满头白发,如银丝般轻轻摆动,他接着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个所谓的‘谛万领’,究竟是在何处?” “听刚才少年所说,是在遥远的末日山谷外头,先要穿过八百里丁角阿斯戈壁,还要再向北翻过两座山才到。徒儿从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却是一无所知。” “依徒儿愚见,那无非是诸多‘边地领’之中的一个,只不过位置过于靠北,势必气候寒冷、贫瘠乃至荒凉了一些。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还请师父教诲。” 黎塞留身子前倾,很是谦虚地说道。 “委实怪不得你。从小便没怎么离开过本尼菲特城,又岂能分辨出这里头的门道。” “岂止是不妥,简直就是大大的不妥。” 佛朗索瓦表情很是凝重,解释道:“须知少年所说的那两座山,如果为师没有记错的话,方圆足有千里!一旦过去了,便是我人族与魔界的交界之处,传说中的禁地,‘大荒之森’!” 仿佛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型魔兽,黎塞留腾地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握着拳头,紧张道:“难道,他们竟然是魔族派出的细做不成?”本就不那么健康的苍白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可不是不学无术的普通宦官,向来勤奋好学,否则也不会被堂堂内相看中,成为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和心腹,第一时间想起了与魔族签订的“千年之约”! 据专修战争史的史官们说,那份停战协议,很快就要到期了! “不必惊慌。” 内相抬手一摆,示意徒儿冷静下来,说道:“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你能立刻想到这一点,就比朝堂上的大部分混账玩意强得多!但凡事不可武断,可以大胆假设,却需经过仔细调查,周密推断,否则便很可能得出错误的结论。越是国之大事、形势严峻,越是如此。”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听说你昨天晚上,专程‘拜访’了前莱德侯爵夫人?” 弗朗索瓦突然话锋一转,戏谑地问起了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另一个问题,思维那叫一个跳跃。 黎塞留顿时有些不安,躬身请罪道:“是。请恕徒儿有失体统,特意抽空到教坊司里,抽了黛安罗德姆那贱人一顿鞭子。徒儿前些天,只要一闭眼,眼前便浮现出昔日两名伙伴的面孔,那两张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脸” 他抬起的双眼,已然通红,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抽得好!便宜那贱货了!” 随着内相一声低喝,一股威严的气息,突然弥漫在房间里面,只见他站起身来,明明不算太高的身躯,气势却如山峰一般巍峨耸峻,摄人心魂。他沉声说道:“大丈夫,自当恩怨分明,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们只是身体残缺,没了卵子,却不能没担当,更不能没良心!凡事只问本心,该如何,便当如何!行事周全一些便是了。” “你可知道,宫中那么多的内宦,多少自诩聪明过人之辈,我为何会将你收归门下?” 弗朗索瓦气息渐渐收敛,看着黎塞留问道。 “徒儿不知。徒儿只知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中年宦官抬起头,颇有些错愕,不明白师父为什么会提起这一茬,尽管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特大号的那一种。 “王宫这地方,有毒。一入宫中,良心便被狗吃了一半。” 内相叹息着说道:“但你很好,为师观察了你很久,入宫这么多年来,你没干过什么昧着良心的缺德事,哪怕被提拔到今天的位置上,依然还是这样。” “为师还知道,自从你那两名同伴被活活打杀了之后,你每个月都从自己的月入里头,挤出一些寄给他们的家人。从最早的每家三十枚铜可恩,到后来的五枚银可恩,再到现在手头宽裕了,增加到每家每月十五枚,从不间断。” “你很好。” 弗朗索瓦望向徒儿的目光,柔和而又亲切,就像看着自家的子侄那样。 黎塞留已是泪流满面。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为冤死同伴默默所做的这一切,竟会被高高在上的内相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最后转化成了自己的福报。 “为师是孤独的。直到看见你,我终于相信自己的衣钵,有了合适的传人。” “难道为师不知道,格兰特和卡托那伙人,为何要沆瀣一气、朝着迈克尔下死手?为师之所以顺势而为,将老公爵一系尽数清除,正是因为国事艰难,而这伙贪官污吏,就像一群又一群寄生虫那样,前赴后继,将它们白白胖胖的躯体,吸附在骨瘦如柴的百姓身上,吃光了外头的血肉还不满足,非要敲骨吸髓,吃干抹净不可。” “如今的王国,看着虽大,却像那病入膏肓的躯体,积重难返。再这么腐败下去,别说外人入侵,怕是撑不到他们杀到之时,我们自己就先崩溃了!” “外人?”黎塞留敏锐地找到了重点,疑惑道:“敢问师父,为何这般称呼魔族?” 弗朗索瓦看了一眼徒儿,轻声笑道:“莫非你以为,所谓的魔族,就真的像光明神教所宣传的那样,都是些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千年前那场‘七十年战争’,乃是魔族觊觎我人族大好河山,悍然发动的侵略之战?” “呵呵,你所知道的一切,不过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罢了。” “别说是真相,便用事实来形容,都不见得正确。”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怨念满满 第二百三十一章 怨念满满 什么意思? 事实不应该就是真相么?怎么,还有别的解释不成? 黎塞留一脸的匪夷所思,震惊之余,隐隐预感到一片漆黑的夜幕,即将笼罩住他的全身。这片夜幕是那样的浓、那样的重,伸手不见五指,密不透风,又像是生铁铸就的那样,厚实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从上到下、由里到外地透露着冰冷无情的不祥气息。 他激动到微微颤抖起来,连双手握拳都不自知。 都说“好奇害死猫”,探索与获取真相所需付出的代价,历来极为巨大,涉及千年神魔大战这等至高层次的真相,他能够承受得起么? “等你参与的国事再多一些,政治经验与心态更加成熟了,为师再与你细细分说。” 佛朗索瓦解释道:“馆阁里头的那些‘史册’与‘实录’,不过是史官加工润色之后,誊抄工整,用来粉饰太平、替所谓尊者讳的一大叠纸片罢了。除此之外,毫无用处,拿来擦屁股都嫌硌得慌。信以为真的话,非被带到沟里头去不可。” “只有亲眼目睹最初、也是最原始的文字档案,例如参战各方内部往来公文、会议纪要、重要人物私人信笺与日记,各大王国彼此互致的国书、备忘录,载有双方阵营谈判记录、签订条约各个阶段修改版本的‘魔法记录球’,才算获得了揭开真相的第一手资料。” “通读完这些绝密档案,再经过细心参照、对比,从原始档案中找到解开密码的钥匙,还原历史真相的那一刻,为师相信,你所感受到的震撼之大,会直接颠覆你原有的是非观。” “让你一脚踏入这等恐怖的是非旋涡,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祸。你确定,真的想要知道么?现在退缩,还来得及。” “可别到时候‘堕入魔道’,都赖到为师的头上。为师一把老骨头,随时都可能散架,怕是承受不起。” 佛朗索瓦嘴角含笑,平淡地诉说着离经叛道的话语。 黎塞留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激荡的心情,他敛容、拱手,深深拜了下去,说道:“徒儿虽是愚笨,却知道东方圣人有云,‘朝闻道,夕死可也’。能够洞悉千年前的历史真相,不再人云亦云,总比浑浑噩噩一辈子要强得多。” “再说了,想要接过师父肩上的重担,若是不能经受住这番考验,徒儿估计要砸了您老人家的招牌。徒儿倒了不要紧,害得您身后给人扣上一顶‘所托非人’、甚至是‘有眼无珠’的大帽子,罪过可就大了。” “徒儿斗胆,请师父传授、教诲。” 缓慢的语速,流露出斩钉截铁般的信念,黎塞留恭谦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与庄重。 “好!” 佛朗索瓦欣慰地看着黎塞留。 正如中年宦官所意识到的那样,“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想要成为新的内相,光靠一腔热血,或是靠老师帮扶是远远不够的。功力不足、火候不到,哪怕强行扶上马、送一程,一旦佛朗索瓦逝去,便是他马失前蹄、黯然下台之时,运气差一点的话,脑袋都保不住。尤其是中年宦官天赋不足,无法修行各类法术与斗气的前提下。 “泰兰忒明天定了几时归家省亲?” “计划是巳时初刻动身,预计巳时正之前抵达。哦,老师,应该说是今天了。眼下早就过了子时。” “噢,还真是。” 双手放于背后的佛朗索瓦,抬头看了看逐渐西斜暗淡下来的月光,突然笑了起来,道:“嗯。可惜不能亲眼见证她省亲一幕的‘盛况’,多少是个遗憾。” “嘿嘿嘿。话说,到了这把年纪,依然有些期待啊!” 全白的胡子一翘,内相浮现出老顽童般的搞怪表情,坏笑的模样,就像是一头老狐狸,恨不得泰兰忒此行能够闹出些“与众不同”的热闹来,让人大跌眼球的那一种。 “师父,您这样想,是不是有些不够厚道啊?” 眼见佛朗索瓦心情大好,身兼爱徒与心腹双重身份的黎塞留,故意与内相唱起了反调来。只不过,翻白眼外加瘪嘴的表情,同样不那么正经就是了。 “呵呵。那丫头的脾气,别人或许不知道,为师还能不清楚?从小便是一点亏都不能吃、不愿吃的。” 佛朗索瓦老神在在地分析道:“说得好听点,叫做敢爱敢恨;说得不好听,便是一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连天都敢给你捅破的泼辣性子。书面语怎么说来着?嗯,所谓的‘理智’不敌‘情感’是也。说穿了,就是修养不够,自私惯了。” “那是!遭受背刺的感觉,谁都不好受,何况当年捅她一刀的,据说是至亲的家人。” 黎塞留摇头晃脑地表示认可,道:“诺尔默那小家伙,不就刚刚被她狠狠坑了一把?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仅仅为了当众打两名亲兄长的脸,报昔日建议送她入宫的一箭之仇,就硬拽着小家伙连跳两支舞。徒儿看的分明,别说她那两个倒霉哥哥了,就连咱们殿下,那脸都黑得跟锅底似得。怕是怒火都转移到小家伙的身上去了。” “啧啧,真是无妄之灾。” “所以啊,今天回娘家见面,估计够瞧的。唯一能令泰兰忒稍稍忌惮的老公爵已经去世,光凭老妇人自个,根本压制不了满腔怒火的她。” “至于她那两个嫂子,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能不动手都算是万幸。嘿嘿。” “师父高见!哈哈哈!” “呵呵呵” 两头如假包换的“狐狸”,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 一如内相师徒二人所预计的那样,泰兰忒省亲之旅的高潮部分,俗称“回娘家”的重点行程,从娘家人到国宾馆接驾的那一刻起,便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失控的方向夺路狂奔,让人望尘莫及。 原定巳时初刻动身,然而直到日上三竿、巳时三刻都过了,泰兰忒的倩影,仍然没有如约出现在国宾馆的大堂。 前来恭迎妹妹的比格芙尔斯公爵,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连打了两个呵欠之后,再也忍不住了,私下里拉着帝国一方的宦官打探消息。不曾想,宦官一本正经地打起了官腔,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不愿到内院里头问个究竟。 看着宦官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担任比兹尼斯王国礼宾大臣的丹尼尔侯爵,总算颇有眼力价,悄悄往对方袖子里塞了一小袋的金可恩。宦官掂量了一番钱袋的分量,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这才看在硬通货的面子上,一步三摇的走到里头询问情况。回来的时候,宦官换上一脸的歉意,说是泰兰忒好容易归国一趟,昨夜舞会又见到那么多的亲朋故旧,心潮澎湃,跳得十分尽兴,委实有些兴奋上头,回来直到寅时都过了,方才睡下 换句话说,眼下还没起床呢! 想想也是,折腾到快天亮了才睡,正常人谁能起得来? 问题是,如同“朝天椒”般心性、行事肆无忌惮的泰兰忒,能归类到正常人的范畴里面去么? 芙尔斯公爵看着丹尼尔侯爵,丹尼尔侯爵看着神态自若的宦官,一时间都很无语。 一早起身盛装打扮,赶来迎接贵宾的两人,只好继续陪着笑脸,干等下去。 这一等,便是好久。 巳时正,内院侍女前来报信,泰兰忒已然起身更衣、洗漱。离开之时,侍女贴身的荷包里头,装了一小袋的金可恩; 巳时五刻,泰兰忒正进早膳。本着公平的原则,这回赶来通报消息的侍女,同样怀里揣着金可恩离去; 巳时七刻,泰兰忒开始梳妆打扮; 好不容易睡醒的省亲丽人,按照帝国皇家起居规程,开始了更衣、洗漱、进早点、妆容等一整套的正规流程。冗长繁琐的步骤之多,要求之高,令人叹为观止,全程更以一丝不苟的态度严格执行,光是代表“泰兰忒”名分的专有服饰,便足足换了三次,换到第四套,泰兰忒才勉强表示满意。 听闻此事,外间捺着性子的两名贵族男性,面面相觑,忍不住同一时间想起了“你妹”这个情感真挚的特殊词汇来。 呃,对于芙尔斯公爵来说,应该是“我妹”才对! 终于,载着泰兰忒的皇家车队,如长龙般迤逦数里,踏着午时初刻的步点,启程前往位于城南的公爵府邸。伴随着仪仗旗牌开路、鼓乐吹奏同行,端的是天朝上国风范,气派非凡。 跨过国宾馆门槛的时候,芙尔斯公爵下意识抬了抬头,看看天空,一轮红日,已然挂在中天他顿时脸都垮了下来。 故意的! 妹子一定是故意的! 怨念满满之下,芙尔斯公爵原本颇为英俊的脸庞,此刻隐隐有些煞白,再加上明显发红的眼眶、咬紧的牙关,很是破坏了原有的恭谦形象。若是再观察到他不断颤抖的双手,很容易让人误会,公爵大人是不是有些血糖偏低。这不,午饭的饭点还没到呢,就饿成了这副熊样 这等世袭贵族,真不愧是酒囊饭袋啊!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第二百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敕造于数十年前的芙尔斯公爵府,占地极广,光是府邸的主体部分,便超过了三公顷。若是加上围墙以内的私家园林、与穿城而过的西河连通之人工淡水湖泊,整座府邸的面积,少说也超过了十公顷。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蓊蔚洇润。 昧着良心,强行用文雅一些的语言描述的话,好一个“雕梁画栋、钟鸣鼎食、气派万千之门阀世家”! 用通俗易懂一点的词汇形容,就要简单明了的多了:土豪!壕无人性的超级土豪! 是的,不比在开疆拓土乃至改朝换代的过程中、真刀真枪流血牺牲换回世袭爵位的其他贵族,替家族挣得世袭罔替之一等公爵爵位的芙尔斯初代目,上马提不起抢,下马拿不起笔,横扫千军之强悍、纵横捭阖之谋略、诗词歌赋之风流,那是样样皆无。然而,他却是一位眼光独到、如假包换、真的不能再真的大土豪、大商贾,拥有强大到堪比金刚石般的心脏,一位谈笑间,悍然压上全副身家资助好友里尔篡夺皇位、加冕成为毗迩尼帝国皇帝的超级土豪! 即便起兵造反之初,已过弱冠之年、统帅三军代父出征的里尔二世,因为年轻气盛中了劲敌的埋伏,一举葬送八万精兵的危急关头,消息传到后方,人心骚动,里尔大帝吓得脸都白了,站都站不稳。芙尔斯公爵依旧淡定从容,继续源源不断地朝着前线供给兵员、粮草、辎重,以及乱世期间最最重要的军饷,从而迅速稳定了军心与士气。 靠着深不见底般的重金支持,不惜一切代价的兑子行为,里尔二世屡败屡战,终于从“实力的地位”出发,硬生生压垮了各路诸侯,“帮助”前朝皇帝完成禅位之历史使命。金灿灿的皇冠,篆刻上了“里尔”这一新的姓氏。 事了论功行赏,倾囊相助的芙尔斯,写下了商贾史上最为光耀的一页,以商贾之身,行奠基之事,立拥戴之功,晋升帝国一等公爵,世袭罔替! 此刻,公爵府宽达八米的厚重大门,訇然中开,门外黑压压一片,站满了青衣奴仆。呈“雁翅”排开的奴仆拱卫下,居中两排衣冠楚楚的贵族,按照男左女右、辈分高低依次站好,排列得整整齐齐。 公爵阖家老小,早已恭候多时。 纤纤玉手挑起窗帘的一角,泰兰忒坐在车厢里面,远远望着府门高悬的牌匾,既熟悉又陌生,“敕造公爵府”五个烫金大字,在正午的阳光下面,如同流动的黄金那样,金光灿烂,熠熠生辉,诉说着府邸与家族名望缔造者的跌宕人生,以及非凡壮举。 无奈,一切皆成往矣。 泰兰忒痴痴地望着,足有好几息的工夫,方才喃喃自语道:“父亲,女儿终于回来了。”心中却是一惨,眼泪差点儿便夺眶而出。 她确实回来了,衣锦还乡。只可惜物是人非,家里唯一替她遮风挡雨、说公道话的那个老人,已然离开了人世,再也不能替她抵挡流言蜚语、唇枪舌剑;再也不能满面宠溺地看着她,抚摸着她的秀发,刮她的鼻子了 “小妮子这般刁蛮,当心日后找不到婆家,没人要噢!” “切!谁说没人要的?别被提亲的媒婆踏破了门槛就好!” 满载父爱的调笑,幼女娇憨的撒娇,犹在耳旁回响。 “恭迎泰兰忒省亲大驾!” 车速渐渐变慢,就在马车停顿下来的同一时间,连同侍立外围的家中奴仆在内,恭立于府门之外等候的公爵一家,齐齐高声唱诵起来。 颇为宏大的声量,将泰兰忒从伤感之中唤醒,她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将悲伤的情绪,转变成高高在上的贵人风范。随着长时间训练出来的表情控制功力发挥作用,她即将噙满泪水的眼眸,迅速回归漆黑与深邃;激动的面部表情,再也看不出一丝的波动。 几息之前情绪将近失控的一幕,似乎根本与她无关。 只剩下微微颤抖的双手,仍然透露出无法彻底平复的内心。她干脆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了车厢门,走了下来。当她脚掌踏上地面的瞬间,强行抑制的颤抖,神奇地消失不见。 她再一次,变成了人前高不可攀、自尊心极强,泼辣而充满自信的那个泰兰忒。 “母亲!” 冲着最前排、一名低头行“万福礼”的中年贵妇,泰兰忒微微福了一福,以示回礼,同时轻轻喊了一声。 “媚儿,你身量长高了好些。只是似乎比当年清减了一点。” 中年贵妇强笑着,迎上前来握着泰兰忒的双手,望着她,嘴巴嗫嚅着,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千言万语,最终转化成了最简单,也最质朴的一句感慨。 这位中年贵妇,正是泰兰忒的亲生母亲,前任公爵夫人,被人尊称“老公爵夫人”的便是。年近五旬的她,长得很美,五官与泰兰忒少说也有七分相似,轮廓方面却显得柔和许多,纵使半老徐娘的年纪,保养的却是极好,白里透红的脸蛋,连一丝皱纹都不见。轻笑之间,眉目含情,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一名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 泰兰忒于容貌和身形方面,显然颇得母亲的遗传,天生底子便是极好。 “没有的事。皇宫里头,什么好东西没有?女儿吃得好、睡得香,足足比出嫁的时候胖了十多斤呢!” 泰兰忒吃吃笑着说道:“母亲怕是欢喜的糊涂了。” “那是!自打知道你要回来,娘就高兴得睡不踏实,这日也想,夜也想,就盼着你早日归来,好趁着眼睛没瞎,亲眼看看你变得多么出挑。” 中年贵妇笑得很欣慰,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说道:“这不,娘到底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连自家女儿昔日什么模样,都快要忘记了。” “来!别在日头下站着了,且随娘到家里面说话!” 她说得轻巧,心里面却是一阵酸楚。 泰兰忒任由母亲挽着手,一头往里走,一头娇笑着说道:“母亲说的什么话?你可一点都不见老。不知情的人见到了,还以为你是我的姐姐!再过几年啊,说不定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呢!” “那娘岂不是成了老妖精了?” 眼见母女俩说说笑笑,亲热地迈过了公爵府的正门,朝着大堂走去,就站在老公爵夫人身后的两名贵妇人,勉强挤出来的礼节性笑容,早已变成了满脸的阴翳。 “下作的小娼妇!给脸不要脸!也不打量一下,自个究竟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小老婆,第四等级的内官命妇,也敢如此放肆!” 左侧身穿蓝色长裙的少妇,气得酥胸起伏,双臂握拳,恨声说道。 作为袭承一等公爵爵位、现任芙尔斯家主正妻的她,全程遭受泰兰忒无视的结果,自然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当众高声咒骂起来。当然了,即使她有那个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就是了。 你当护送宫装丽人省亲的“血兔骑士团”是空气么? “大姐别和她一般见识!” “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原以为见过了世面,多少也应该有点长进。谁曾想,烂泥就是烂泥,怎么也扶不上墙!” 右侧的那名少妇,同样愤愤不平,貌似开解、实则火上浇油地说道:“且看她能猖狂到几时!不久的将来,有的是她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做独守禅房、孤枕难眠了” 一身浅蓝色衣裙的她,口中流露出来的火气之大,比大红色的石榴裙还要耀眼,还要旺盛,与其刻意营造出来的贤淑个人形象,反差相当的强烈。 “哼哼哼”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声冷笑了起来。她们同一时间从对方的笑容和眼中,读到了自己心里面想要表达出来的某种含义。某种大逆不道,明显带有诅咒毗迩尼帝国皇帝、里尔二世英年早逝的含义。 小侍女梅尔,实在忍不住回过头,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不等梅尔继续做些什么,年长的另一名侍女焘儿,悄悄捏了一把伙伴的小手,朝着前面泰兰忒的背影,努了努嘴。 身后大放厥词的两名贵族少妇,乃是泰兰忒的亲嫂嫂,向来与她势如水火。八年前遍布本尼菲特城的各种桃色消息,迫使年仅十四岁的泰兰忒匆匆出嫁的不堪传闻,背后少不了两人的身影。只不过依着贵族圈中规矩,彼此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罢了。如今泰兰忒省亲归来,风光一时无两,对于始作俑者来说,仿若新仇添上旧恨,心头的不甘与恼怒,可想而知。 富丽堂皇的公爵府大堂,此刻花团锦簇,七层高的烛灯点燃了,挂满整个大厅,将本就金碧辉煌、充满奢豪气息的宏大厅堂,照得亮如白昼,仿佛传说之中、位于大洋最深处的海皇水晶宫一般,华丽到了极点。 然而泰兰忒不等落座,便提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要求。 她想瞻仰一会父亲大人的遗像。 “小妹这等请求,怕是不合礼法吧?”身为比格芙尔斯公爵夫人的蓝裙少妇,脸上挂着淡到几无的微笑,飞快扫了丈夫一眼,第一时间跳出来反对。 一向与她同气连枝的妯娌,迅速响应道:“大姐说的是。这嫁出的女儿,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乃是外人。怎能够到娘家的家祠里头,瞻仰或者拜祭娘家家主的遗像或者牌位?” “岂不闻,出嫁女祭拜娘家先人的举动,无异于诅咒娘家的男丁,死尽死绝?” 看到妻子递过来的眼神,本想打圆场的瑟艮芙尔斯,适时想起了昨晚小妹的无礼一幕,心下恼怒之余,脸上火辣辣的,就像刚刚被人扇了耳光那般难受。于是乎,刚刚张开的嘴巴,又及时阖了回去。 稀疏淡薄的兄妹亲情,远远抵不上可能存在的现实诅咒。天晓得,这个不知从何时兴起的习俗,是不是真的具备那么玄妙的诅咒之力。既然谁也说不清楚,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行其无的好。 “你们唉!” 中年贵妇环视了一眼儿子和儿媳妇,不得不选择了妥协。茫然的目光,对上了女儿深沉的眼眸。 泰兰忒感受到母亲的无奈,一时间,心酸、凄楚、愤怒,乃至绝望等情绪,夹杂着、混合在一起,卷成了一团火热的烈焰旋风,充斥着她的脑海,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随时就可能压抑不住,喷薄而出,一举将面前的所谓亲人,通通烧成灰烬! 想当年,面对两名儿媳咄咄逼人、联手迫害小女儿的举动,母亲大人,也是这般退让的! 哪怕母亲明明知道,小女儿是那样的冰清玉洁、那样的无辜! 假装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哀婉表情,泰兰忒嘴角浮现讥笑,轻声说道:“那我想看几眼,我自己昔日的闺房,总该可以了吧?” “难不成,连这么个小小的请求,也会和触犯礼法扯上关系了吧?” 平静的声音,难掩她胸中的愤懑,为了尽可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泰兰忒悄然缩进宫装长袖之中的双手,已经猛然握紧了拳头。略微有些尖利的指甲,就这般随着握拳的动作,狠狠刺入了娇嫩的肌肤里面,痛而不自知! “当然不会。” 不等两名儿媳再一次反对,老公爵夫人突然接过了话头,说道:“娘早就让人收拾干净,一如昔年的模样。” 说完,中年贵妇拉着女儿的手,径自走向后院。 泰兰忒轻轻推开房门,轻轻走了进去。她走得既慢且轻,一副唯恐惊扰了房中事物的模样,哪怕,她自己才是这所闺阁的主人,真正的主人。 一方砚台、两根羊毫、三竿翠竹、四品素笺; 摆着秦筝的琴台,一尘不染; 盛有黑白双色棋子的同色石鼓盒,静静陪伴着空荡荡的棋盘,气定神闲,纵横各一十九条的平行线上,不见金戈铁马的踪影; 只有那怒放的牡丹花,并未察觉女主人的离去,依旧在画卷里头,朝着空无一人的闺房,尽情盛放; 看着梦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场景,宫装丽人环顾四周,颤抖着,慢慢推开了衣柜的柜门。 她取出一件襦裙,鲜艳的色泽,到今天依然没有丝毫的褪色,只是襦裙的主人,早已不再是昔年单纯、无知的少女,完全长开的身量,再也穿不上这等尺寸的衣裳。 从书柜的角落处,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拨浪鼓,泰兰忒摇动着它,脸上终于浮现真挚的笑容。 “咚、咚、咚” 清脆的鼓声,回荡在闺房里面。泰兰忒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时候,自己淘气地骑在父亲的脖子上,旁若无人地摇着手中的拨浪鼓,父女俩欢快的笑声,响彻庭院。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忧伤的女声吟唱,伴随着节奏稍显凌乱的鼓声,两行清泪,顺着宫装丽人粉嫩的脸颊,悄然下滑。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可怜之人 第二百三十三章可怜之人 娘娘省亲,本是一件光宗耀祖之事,足可大书特书一笔,载入家族传记,世代流传。 巾帼英雄代父出征的《木兰辞》,本是慷慨激昂的曲调,诠释出塞的豪迈与激情,如今却以空灵哀婉的旋律唱出;本应充满童真与欢乐的拨浪鼓,竟比葬礼上头僧侣敲打的木鱼,还要空洞与单调,令人不忍卒听。 中年贵妇再也忍不住了,悄悄从背后,搂住了小女儿,哽咽着说道:“媚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泰兰忒没有回头,只是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继续默默流着眼泪,继续重复着《木兰辞》的某个段落。焘儿与梅尔两名侍女,同一时间感觉眼里进了沙子,热辣辣的,随时便有淌泪的可能,两人连忙眨巴眨巴着双眼,努力不让产生共情的自己,当场啜泣失礼。 泰兰忒的闺阁怀旧之旅,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同样一个行为,落在不同的人眼里,从不同的角度去解读,自然会得出截然不同的结论。 性格懦弱的慈母可以怜惜爱女,理解她对一去不复返的少年时光进行追忆与感伤;休戚相关的侍女可以关心主人,明白她危机四伏之中渴望温暖与关怀的心情,哪怕希望再是渺茫,也聊胜于无。 妒火中烧外加饥肠辘辘的两位嫂嫂,却是完全接受不能。 这算是摆得哪门子谱?! 未时正才得以开始的午宴,就这么阴差阳错的,一棒棒接力拖成了“下午宴”。随着流水般端上来的佳肴,怒火不断叠加,笼罩在庭堂室内上空的怨气云层,越来越厚,也越来越阴沉,即便是挂满顶部的七层高烛灯,努力散发着光明与热力,都无法改变室内光线不断暗淡的现实。 风暴逐渐酝酿成形。 好容易熬到宴罢,泰兰忒接过梅尔奉上的茶盏,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抬眼看向梅尔身后的公爵府侍女,那可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最为贴心不过了,没理由不知道小主人的喜好,方才正是这位侍女,将茶盏交给了梅尔。 里面,赫然是她最不喜欢的红茶。 于是,泰兰忒漫不经心地放下了茶盏,望着中年贵妇笑道:“母亲,皇上前儿赏了女儿一些毛尖新茶,本想着家里有,这回就没给带。等回去了,女儿让人给您带回来。那茶说是一个名叫‘信阳’的地方进贡的,最是温养脾胃不过了。” “这毛尖茶嘛,家里也有,而且有的是。倒不劳小妹自万里之遥给特特捎回来。” 一直跟在母亲身后,默不作声的比格芙尔斯公爵,突然接过了话头,他淡淡地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为兄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想要小妹解答。” “大哥请说。” 泰兰忒挺直了纤腰,淡然看着公爵服饰的长兄说道。她本是高挑丰满的身材,一身宫装裁剪得极是合身,纤腰这么一挺,顿时便是曲线傲人、仪态万千,偏又说不出的高贵端庄,绝无卖弄风骚的嫌疑。 “敢问小妹,这八年来,给尊贵的皇帝陛下诞下了多少位皇子啊?” 比格芙尔斯公爵一脸关心的神情,仿佛真的一无所知。 气氛骤然紧张! 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可不是说说而已。里尔大帝二世的后宫,光拥有名分与品级的命妇,便有一百二十一名之多,这里面除了极少数单纯依靠绝色立足之外,其余均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家庭背景远比个人能力深厚之辈。公爵侯爵之嫡女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多。 宫闱深处的刀光剑影,竞争之惨烈,一点不比外庭少,只不过形式看上去稍微“温柔”一些。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还能凭借与皇帝青梅竹马打天下的深厚感情,生于世袭贵族之家养成的高超平衡手段,压得住野心勃勃的一应妻妾内官。自从宅心仁厚的她几年前撒手人寰,这宫廷内部的竞争,便直接朝着斗争激化,甚至是奔着“分胜负、定生死”的节奏而去。 若不是里尔大帝二世迟迟未决,外加手握朝廷实际大权的右相手腕狠辣老道,强势镇压,光是“正宫娘娘”的名分,就足够让后宫的三千佳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说穿了,嫡亲妹子仙逝导致的皇后出缺,右相可没打算便宜别的女人。 所谓的“后宫”,不过是“前庭”的延伸,向来是政治与皇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皇后娘娘与皇帝一样,都必须得到朝廷内外的一致认可,不然连坐都坐不住。“母仪天下”四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自打三千多年前立国之日起,毗迩尼帝国便是雄浑刚健的底子,走的是激昂奋发的路线。“后宫不得干政”这一类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的说法,无非是后世某些色厉内荏的皇帝,为了掩饰自个得位不正的原罪,因而什么人都怕,连自个枕边人都要千防万防的无耻行径。 比起娇怯怯、弱不禁风的乖巧女子,外柔内刚性格坚毅的母亲,更有可能培育出坚韧不拔的儿女。 指望长于深宫软弱妇人之手、皓首腐儒“循循善诱”教导之下的皇子,明明连亲手杀只鸡的勇气都欠奉,却能够肩负起守护江山社稷,庇护天下苍生的历史使命,无异于痴人说梦,和瞎扯淡没什么两样,都属于严重不负责任的范畴。 谁信谁是傻子。 前朝“何不食肉糜”的悲剧,听上去不可思议,不正是这般酿成的么? 任何一小片历史的尘埃,落到具体个人的身上,都是无法承受之泰山压顶。 譬如眼下的泰兰忒。 “老大,你怎么问”主位上的老公爵夫人看不下去了,刚开口试着给小女儿解围,便被长子抬起的手掌,平静但坚决地堵了回去。 比格芙尔斯公爵就这么静静地、不失礼貌地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嫡亲妹子,“恭候”她的回答。 同样是嫡亲的兄妹,右相维护自家妹子,可说是不遗余力。幼年失祜的他,面对兵荒马乱的艰苦岁月,毅然承担起守护家人的重任,为了保护妹子的安全,连性命都能豁出去;再对比自个眼前的这位,这别人家的哥哥,怎么就那么不一样呢? 胃部隐隐有了抽搐的迹象,这是泰兰忒入宫以后,肠胃便染下的毛病,一旦紧张、激动或者愤怒,就容易发作。她低了低头,惨然一笑,一双玉手悄悄缩回袖中,迅速握紧了再松开,再抬起头时,惨笑已然抹去。只听她反问道:“大哥这么问,是什么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一下,意思意思。” 比格芙尔斯公爵云淡风轻地说道:“小妹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小妹无能,入宫八年多了,竟未能给皇上生养得一个半个皇子。实在是有失皇恩,辜负了大家的厚望。” 泰兰忒的声音开始变冷。她虽是长相妩媚艳丽,生性却极是刚强,既然身为一家之主的兄长没打算给她体面,那她干脆自个把话挑明了说。 说完,她还没忘了朝着母亲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容,以示歉意。 被小妹抢了台词的公爵大人,颇有些措手不及,他连忙用盖子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又轻轻吹了两口,这才抿了一小口茶水。茶汤碧绿、清澈透明,一根根如针般竖起的叶子,青翠欲滴,半开半卷,随着氤氲的水汽,载沉载浮。比格芙尔斯公爵手上的这杯,正宗不过的上等“毛尖”。 泰兰忒从小最爱喝的那一种。 “这都整整八年有余了,居然连怀都没怀上,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眼见丈夫出师不利,顶着个公爵夫人头衔的蓝裙少妇,跳出来帮自家夫婿撑场子了。别说同情什么的,她怼起同为女人的泰兰忒来,连表面上一丝温情的掩饰工夫都给省略掉了。 浅蓝色衣裙的二房媳妇,也开始朝着小姑子的痛脚重重踩将过去,她“咯咯”笑着嘲讽道:“哪有家里养了超过八年的老母鸡,却连一颗蛋都下不来的理?这还养着干什么,浪费粮食么?” 泰兰忒冷冷扫了二嫂一眼。 所谓是“门当户对”,贵族之家联姻,最看重的便是这一点。比起继承公爵爵位的大哥来,二哥瑟艮芙尔斯仅仅拥有子爵的头衔,还不带世袭的,一朝故去,子嗣就连保留贵族身份都是奢望。因之这位二嫂的出身,再高都高不到哪里去。事实上,她的亲生父亲仅仅是个男爵,勉强算是踏入了贵族的行列,出于攀附权贵的目的,上赶着将嫡长女的她,嫁给了老芙尔斯公爵的次子。 加之比兹尼斯王国并不实施“推恩令”,这就导致了袭爵者之外的其余兄弟子嗣,除非特别有本事、有志气,能够自立门户闯出一番事业,否则一家大小都要仰袭爵者之鼻息过日子。 时至今日,瑟艮芙尔斯一家仍然住在公爵府里头,蹭吃蹭喝的,狗腿子的觉悟,早就深入夫妻两人的骨髓。替蓝裙少妇撕咬泰兰忒的举动,看似无礼,实则正正体现出弟媳应尽的义务。 可惜,泰兰忒并不打算体谅二嫂的“难处”,她冷冷说道:“那是。我可比不得你,像只老母鸡那样,自打嫁入家门,一口气生了好几个蛋。如今都有四五个了吧?还真挺能下蛋的!” “我有负皇恩,生不了皇子,自有皇帝陛下降罪,要杀要剐,由我一人承担,连累不到你们。帝国皇室血脉传承,何等神圣高贵,还轮不到你们二人置喙!” 话音一落,对面两名少妇,通通变了脸色。 “你说谁是母鸡?” 瑟艮芙尔斯子爵夫人,尖叫着,噌的一声,直接从座位上头蹦了起来。她刚想举手指着泰兰忒破口大骂,余光却突然发现,门外侍立的几名帝国宦者,以及再稍远几步的“血兔骑士团”战兵,同一时间朝她看了过来! 骑士们冰冷的目光,腰间利剑吞口闪烁的寒光,瞬间让她恢复了理智。抬到半空的手臂,无可奈何地放了下来,子爵夫人憋得满脸通红,裹在浅蓝色衣裙里头的身躯,一个劲儿乱颤,口中“你、你、你”连声,话都说不囫囵。 她总算没被愤怒彻底冲昏了头脑。 皇帝的小老婆,照样是皇帝的老婆,公开挑衅、辱骂省亲的泰兰忒,等同于冒犯帝国皇帝的尊严。此等罪名,远不是一个属国的区区子爵夫人,凭借姑嫂不和的借口,便能轻易逃脱得了惩罚的。 刑不上大夫,那是因为大夫激怒的对象,不是皇帝本人。千刀万剐这种酷刑,听说过么? “置喙么?外臣们何德何能,自然是万万不敢的。” 比格芙尔斯公爵温和地摆摆手,一边示意弟媳妇稍安勿躁赶快落座,一边顺势转移了话题,道:“我芙尔斯一门,历来忠诚于皇帝陛下,自先帝起兵之日起便不离不弃,共赴国难,乃是与国同休的世袭勋贵。先帝与当今陛下对父亲大人,同样是另眼相待,君臣恩义之深,非寻常勋贵可比。” “作为父亲大人的掌上明珠,小妹有幸被当今选中,成为陛下宫中的命妇之一,不但是我芙尔斯氏的荣耀,也是小妹个人的无上荣耀。父亲大人在世的时候,每念及此,便是满脸的幸福,即便临终之刻,依然念念不忘,记挂着小妹,无限感伤。” “小妹如能尽早诞下皇子,一来尽了自己命妇的职责,二来也是了却父亲大人的心愿。所谓‘忠孝双全’,莫过于此。唉,为兄既然接过了公爵府的担子,自然也和父亲大人一般,期盼着小妹能够幸福,得偿所愿。” 随着舒缓平静的描述,比格芙尔斯公爵的表情,从平和到庄重,又从庄重到感伤,最后呈现出满满的关切之情。期间情绪拿捏之准,表情转移切换之自然和流畅,堪称深得老牌贵族口是心非之精髓。谈及逝去的父亲,公爵大人眼眶微红,抬头朝着天空望去,仿佛老公爵的在天之灵,正透过公爵府的雕梁画栋,注视着大家,注视着省亲的爱女。 好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样。 无奈久经宫斗考验的泰兰忒,什么样的演技没有见识过?她深深看了兄长一眼,说道:“难得大哥还记得父亲大人。既然大哥提起了他老人家,那就干脆一点,就当父亲大人就在这里,此刻,就坐在母亲的身旁,直说吧。” “铺垫了这么久,大哥究竟想说什么?” 她直视着兄长的眼睛,问道。 一股无形的压力,伴随泰兰忒微微前倾的身子,压向了她身前的公爵大人。 比格芙尔斯公爵莫名有些恍惚,他硬着头皮迎上小妹的双眸,眸子漆黑、深邃而冷漠,透着股无法形容的气息,看得公爵大人浑身不自在,窒息到近乎僵硬的感觉,就这么诡异地、迅速弥漫了他的全身,于是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过了,接着说道: “为兄想说的是,倘若,小妹今年尚是无孕在身。那么,明年家里对你的支持,不得不减半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可恨之处 第二百三十四章可恨之处 车厢前板“咚咚”响了两下,这是出发的信号。 车夫挥起手中的马鞭,绕过头顶,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同时口中“驾”的一声呼喊,在周边一片沉寂的环境衬托下,显得倍加清晰有力。四匹训练有素的白色骏马,拖起饰有帝国皇室徽章的马车,缓缓提速。 全身明光铠的“血兔骑士团”战兵,拱卫着马车,开始驶出公爵府。 数千只马蹄此起彼落,尽管骑士们有意控制着速度,声势依然相当的浩大,落在地面的马蹄,“啪嗒啪嗒”轰然作响,营造出雷鸣般的气势。没有刻意释放杀气的他们,仍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流军团特有的煞气与凌厉。 早在马车启动的时候,焘儿和梅尔两名侍女,便已将两侧车窗的纱帘都放了下来。目的,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确保皇家脸面、贵人尊荣,而是为了避免车厢中的状况,让某些有心人瞧出了端倪。 脸色铁青的泰兰忒,正搂着自己的肩膀,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呆滞,若不是鼻尖尚有气息进出的话,和制作精美的仕女木雕没什么区别。 她浑身颤抖,抱着自己的双手用力之大,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脸颊也在不住抖动,心情已然激动到了极点。纵使这样,宫装丽人只管咬着牙根,死死瞪着眼前的地面,一言不发。 车厢的地面上,除了雪白的羊毛毯,什么都没有。 眼泪,开始在宫装丽人的眼眶之中打转,然而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肯掉将下来。 “泰兰忒,您可别吓我。想哭的话,就哭出来!” “千万别憋着。” 看着主人这般模样,小侍女梅尔哭丧着脸,蹲下来凑到她的跟前,温言劝说。 “是啊!泰兰忒。” 年长一些的焘儿也凑近前来,轻声安慰她,道:“梅尔说的是。知道您心里难过,哭出来的话,相信会好受一些。您可千万别憋坏了身子。” 说完,焘儿轻轻抱住了泰兰忒一条胳膊。 冰凉的肌肤上,传来年长侍女的体温,给心如刀绞的泰兰忒,带来急需的人间温暖。她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梅尔,映入眼帘的,是小侍女紧张而满是关怀的神情;她又扭头看了看更近一些的焘儿,同样是一张情真意切的脸庞。呆滞的目光,在两名贴身侍女的脸上来来回回,足足扫视了好几回,泰兰忒哆嗦着,嘴角抽搐了两下,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自宫装丽人的眸中夺眶而出,不用钱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掉。泪水下落,长裙瞬间湿了好大一片,鲜红的石榴花色,色泽变得更加深红,赫然与战场上牺牲的战士身下的血迹那般,红到有些刺眼。 她一边哭,一边努力压制着音量,唯恐马车外头的护卫,听得真切。丰满傲人的胴-体,由此剧烈地抖动起来。 焘儿赶紧贴过去,空出来的那只手,放到泰兰忒的背上,开始从上到下的,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柔声说道:“哭出来就好,哭出来就好。” “自个憋坏了身子,反而遂了那些人的意。” 年长侍女稍带犹豫,斟酌着字眼安慰道。 泰兰忒与兄嫂们的矛盾,再怎么说,也是娘家的内部事务,所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外人实在不好介入的太深,尤其是在态度上面,一个稍不注意,火候不当,就要栽跟头。 “就是!就没见过这等心肠歹毒的女子!” 不比年长的同伴,梅尔说话可就干脆的多了,素来伶牙俐齿的她,抨击起泰兰忒的娘家人来,不带一丝的犹豫,只听她数落道: “常言说得好,‘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哪有当嫂子的,这么欺负小姑子!不管咱们泰兰忒没出阁之前,和她们有多少过节,此刻事过境迁,早都该烟消云散,多关心关心回家的小姑子才是。怎可趁机冷嘲热讽、落井下石!” “还有那哥俩,明知道妹子过得艰难,不说多帮扶着点也就罢了,反倒和媳妇一起,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块逼迫起自家妹子来!家门之荣耀与传承,本来就该由男性继承人一力承担,他俩倒好,自个混的不行,倒趁机发难,责怪起妹子的不是。” “瞧他俩那副没出息的窝囊样子,连我一个女孩儿家,都替他们臊得慌!” 挥了挥小拳头,小侍女是越说越来劲,看着年长同伴递过来的眼神,读懂了其中明显阻止含义的她,也当成没看到,继续吐槽道:“就是老公爵夫人,也不知道心疼一下自个闺女!” “别人不清楚闺女的委屈,老夫人还能不清楚?明明小女儿为了一家老小的平安与未来,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孤身一个弱女子,远嫁异国他乡,如今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说赶紧搂在怀里嘘寒问暖、仔细疼爱疼爱,最少也要听听闺女的倾诉,看看她这些年来是怎么熬过去的,好宽慰劝解一下女儿心中的委屈和酸楚。老夫人可倒好,眼见儿子、媳妇们合起伙来,欺负算计她闺女,她老人家除了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竟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敢说。” “我区区一个外人,听了、看了都觉得心寒。更别说咱们泰兰忒了。” 听着小侍女这般贴心,快言快语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愤懑,还替自己打抱不平,泰兰忒主动握起梅尔的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用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往日就知道,大富大贵人家里头的骨肉至亲,往往还比不上所谓的外人。今日看来,果真如此。” “就像你们两个,虽说和我不是亲姐妹,自打我入宫以来,朝夕相伴了这么些年,患难与共,这实际上的感情,比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 她抬起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又说道:“抛开主仆名份,我可是把你们当成最亲的姐姐和妹妹来看待的。宫中苦寒,今后的日子,就全靠二位支持了。还望二位姐妹不要见外,多多帮衬才是。” 边说,泰兰忒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焘儿的手掌,泪眼婆娑地望着年长一些的对方,眸中尽是柔情与亲密。 “那是自然。” 梅尔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至于焘儿,也连忙朝着女主人点了点头,同样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说道:“泰兰忒对我们的好,我们心里明白,自当如往昔一般,不离不弃,一切唯您是从。” 然而一声浅浅的叹息,同时出现在焘儿的心中,她飞快扫了年轻的同伴一眼,梅尔不加掩饰的得意表情,使得焘儿的无声叹息,又比先前重了三分。 说实话,焘儿并非怀疑泰兰忒的诚意,只是人心险恶,人作为世上思维最复杂的生物之一,出了名的善变,可以同患难,不一定能够共富贵。 这身处危局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恩惠与帮助,任谁都会表示感激,大恩大德就更不必说了,什么今生肝脑涂地、涌泉相报,来世做牛做马、结草衔环,种种好话,不要钱似的承诺出去。否则的话,谁还会傻到帮助她不成? 然而一朝得意,振翅高飞了,会用何等心态面对将她从泥潭里头救出来的恩人,可就难说了。自古以来,用“避大恩如避大仇”来形容这种尴尬的局面,便是最生动、最形象的描绘。 不报答也就罢了,甚至过河拆桥、恩将仇报的情况,同样比比皆是。不然的话,这些自古流传下来的成语,又是怎么总结、创造出来的?每一个成语的背后,都是一段心酸的故事,都有不知多少遭受背刺而冤死的正直灵魂,永远徘徊在忘川水的另外一侧。 眼下四面楚歌的泰兰忒,说不定,很难脱离得了这种套路。 天晓得日后飞黄腾达了,会怎样对待她们俩人。别看现在说的无比真挚,又是姐妹相称,又是掏心掏肺、信誓旦旦的,就差杀鸡烧黄纸焚香祷告正式结拜了,可万一哪天要在政治上依靠娘家人,照样可以抛下恩怨,予以重用。今天发生的这些冲突与纷争,小儿科罢了,三两句话,便可烟消云散。 自家人嘛! 而梅尔此刻所表的“忠心”,一不小心便会成为日后的催命符,越是说得多、说得透,越是死得快、死得惨。 所谓“疏不间亲”,正是此理。 焘儿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对泰兰忒说道:“今个可是您的好日子,咱不提这些不高兴的了。泰兰忒,你还没给我们介绍一下王都呢。” “说实话,对于您自小生长的这座城市,我们可是好奇的紧。” “有什么值得说的,”泰兰忒哂笑道:“比起咱们帝都来,这本尼菲特城,无非就是个稍微大一点的镇子,又俗气又脏乱。不客气地说,连帝国大多数郡国的县治,都比它要强上一些。” 带着“夫家贵人”的应有立场,宫装丽人刻意贬低着自个的出生地,到底是让梅尔拉开窗帘,定了定神,开始对着外面的大街,逐一介绍起来。 “这家‘云雀之家’,其实是卖乐器的,尤以小提琴之类的弦乐器出名,可别光看名字,便错把它当成是饭店;旁边的这座‘包豪斯之家’,乃是两名专事营造的工匠所创,颇为有名。除了负责给人设计、建造住宅以外,听说还附带培训学徒的功能,居然到现在还没倒闭”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黑化初始 第二百三十五章黑化初始 随着泰兰忒的纤纤玉指所向,一座座或大或小,门面或豪华或简朴,甚至是残旧不堪的房屋,被玉指的主人说穿各自的“本来面目”。 就在此时,宫装丽人的眼角,扫到了拐角上的某一行人,或者可以说,不经意之间,见到了某个令她颇感有趣的人,本已直落到低谷的情绪,就这么提升了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 “各位就别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诺尔默朗声说着,朝着送行的凯文等人,拱了拱手,以示道别。 “诺尔默少爷客气了,就让我们再送两步吧。” 黑大个凯文笑道。 他同样拱手行礼,一口大白牙,在阳光的照射下,特别的显眼,接着又诚恳地说道:“走得这么急,您不让我们设宴践行也就罢了,连区区两步路都不让送,试问我等情何以堪?” 他旁边的壮实矮人也说道:“就是嘛,诺尔默少爷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 诺尔默一脑门的黑线,无奈道:“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少爷,大伙儿别这么叫好不?我听了浑身难受” “诺尔默少爷!诺尔默少爷!” 正当少年一个劲摆手,试图纠正伙伴们的错误称谓时,一把清脆响亮的少女声音从侧面响起,彻底浇灭了他的话头。少年张开摆动的双手,顿时僵在了那儿,无处摆放。 颇有一种被当众打脸、尴尬到极点的感觉。 带着一股子深深的怨念,诺尔默扭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娇小、长相清秀可人的宫装少女,正俏生生站在五六米外,含笑而兴奋地冲着他招手喊道:“诺尔默少爷,我家贵人有请,还请您快快移步随我前往。” 诺尔默不认识这位少女,但是毗迩尼帝国宫廷的标准女官服饰,使他瞬间醒悟到来人的身份。 更何况,宫装少女的身后,四名彪形大汉正一脸严肃的护卫着她。鹰一般警觉冰冷的目光,看谁都像是敌人,此刻正迅速打量自己一行;“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冷攒攒的全身明光铠,肆意张扬着帝国强军的彪悍与铁血。一刚一柔这两者组合在一起,极具标志性,少年想要认错,怕是很难。 他忍不住默默哀叹了一句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都提前开溜了,怎么还会在这儿被她逮个正着” 话说,照常理,这个时辰的她,不是应该待在公爵府中,感受着久违的亲情,享受娘家人的温暖与怀抱么?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连晚宴都不吃就打道回府了? 不用说,小侍女口中的“我家贵人”,定是那位给自己惹下无数麻烦的泰兰忒了。于是揣着明白的诺尔默决定装糊涂,他一脸懵逼地、很客气地说道:“这位小娘子,我初来贵宝地,不可能认识什么贵人,你敢情是认错人了。” “我还有急事要办,就不耽搁小娘子找人了。” 边说还边笑着朝宫装少女拱了拱手,转身就欲离去。谈话的过程中,诺尔默刻意不去看对方的身后,省得不小心与某个难缠的女人对上眼神,届时再想走可就不好办了。 “没认错!找的就是你!” 一如泼辣任性的泰兰忒,梅尔同样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怎么可能就这般放过少年?只见她抢上前,一把拽住诺尔默的衣袖,娇笑着说道:“我家泰兰忒正等着你呢!快随我去吧!” 随着宫装少女拽住少年,随行的四名“血兔”战兵,默契地同步上前,雁翅排开,隐隐将诺尔默围在了内圈。看他们严肃的表情,四股凝而不发的气机,牢牢锁定了目标的四肢,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把“不识抬举”的少年给逮到马车边上的架势。 晨曦顿时小脸一冷,“哼”了一声,同样迎前一步,小手一握拳头,很有立即发作的冲动。 诺尔默连忙冲着晨曦压了压手掌,以示稍安勿躁,回过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您家贵人就是泰兰忒呀,怎么不早说?” “还请前头带路,可别让贵人久等了。” 客气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诺尔默迅速朝晨曦说道:“我去去就来。放心。” 暗中嘀咕着“冤家路窄”的少年,又一次见到了泰兰忒,几秒钟前还在腹诽对方不按套路省亲的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掀起的面纱底下,宫装丽人双眼红肿神色憔悴,毫无昨夜舞会上头艳冠群芳的风采,也不见一丝归家感受关怀应有的温暖,带着恨意的倔强,几乎尽数写在了泰兰忒的脸上。 哭花了的妆容,竟然没有及时给补好?放在极重视风度与形象的皇家,绝对是一件稀罕事。 “怎么,看样子,我们家梅尔似乎请不动诺尔默少爷您的大驾?” 带着上位者独有的优越感以及气势,泰兰忒 冷笑着问道,语气之冷淡,满是讽刺的意味,差点让人误以为在和敌人谈判什么的。 她觉得少年很有趣不假,甚至还略略有几分好感,可不代表眼高于顶的她,会把区区一个子爵家的嫡嗣子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光是自家正四品内官的职位与级别,便可与正式的帝国子爵敌体相抗,更别说她有皇帝妻妾的特殊尊贵身份加成,而少年还远未袭爵,一介布衣而已。方才诺尔默试图转身离去、梅尔上前制止的过程,她可是全程目睹,自然感觉有受到了冒犯。 “岂敢、岂敢!完全是误会。” 诺尔默一脸的真诚,解释道:“我与贵侍女素不相识,等她一亮出您的名号,这不赶紧赶过来了吗?” “哦,我还以为,是我已经到了人嫌狗不待见的地步。一听说是我,连昨儿共舞两曲的诺尔默少爷,都嫌弃到不愿意拔冗相见。” 看着少年满脸歉意的老实样子,泰兰忒越发得不爽,很想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撒到对方的身上。 “误会,真的是误会!” 诺尔默干脆欠了欠身,低下了头,免得直面宫装丽人的怒火。少年听父亲说过,与胡搅蛮缠的女人,是不能够讲道理的,该退让的时候,只管退让就好了。换句话说,该认怂就得认怂,尽快抽身却步,才是硬道理。 倘若对方还不罢休怎么办? 答案是:再说。 “是不是误会,且放一边。” 泰兰忒又一次使出了惯用的手法,换了个话题问道:“看你们的装扮,似乎是要外出?” “是的。此番外出历练,家父安排了行程,这便按照他的意思,替他探望一位年长的亲戚。” “探望亲戚,用得着全副行囊打点整齐?莫非贵亲戚住在十分遥远的地方不成?” 泰兰忒的嘴角,翘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即便眼下眼睛都哭肿了,依然美得令人心醉,更是使得平日稍显硬朗的额头线条,多了几分额外的柔和,连带着气质都柔弱了一些,我见犹怜。 可惜,低着头专心数蚂蚁的少年,领略不到梨花带雨的魅力之处。 “确实。鄙尊长住处,离此地尚有数百里之遥。” “既然路远,此刻动身天时已然太晚,何不等明儿一早再出门?” “鄙尊长上了岁数。俗话说,老人家等不得,不能等。” 诺尔默依旧不急不躁。 “呵呵。野外猛兽出没,夜间更是危险,难道为了探望亲戚,你准备和小情人在外头过夜?” “我等山野草民,在外头野惯了。曦儿也是如此,倒没那般娇贵。还请贵人不必多虑。” “哼!是真没那么娇贵,还是说,为了躲避我,竟然甘愿让她冒着被猛兽袭击的危险?” 见到少年油盐不进,连长辈之命都给搬了出来,对晨曦更是充满信任与爱护之意,宫装丽人莫名觉得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火冒三丈的同时,说话也莽撞失礼起来。 “泰兰忒请自重!” 果然,少年的反应很是有些激烈,他抬头挺胸,双目炯炯有神,直看着泰兰忒说道:“您身份何等尊贵,说话岂可这般不知轻重?传出去,没得污了你我的名声!” “天色渐晚,我等还要赶路,不敢多扰贵人。” “告辞!” 不等泰兰忒继续纠缠,诺尔默深施一礼,接着便转身离去。 再不回头。 泰兰忒愣愣地望着诺尔默,望着他与迎上前来的晨曦相会,当少年执着少女柔荑的那一瞬间,娇俏的少女脸上,绽放出明丽的喜悦笑容,那满是幸福的味道,再清晰不过了。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马车上的泰兰忒,看着两人肩并肩一步一步远去,她不禁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对我?” “两位亲哥哥是这样,那两个贱妇是这样,就连一个小小的子爵继承人、不入流的小角色,都敢这般公然折辱与我?” “为什么,你们各有各的幸福。而我,却只能待在深宫大内之中,每天看着日起日落,孤独而无聊地等候老迈皇帝的召唤与宠幸,患得患失,战战兢兢,度日如年” 一行清泪,自泰兰忒的美眸,顺着她白嫩光滑的脸颊滴落,再一次打湿了衣襟,她却恍如不觉,抬起头,痴痴地望着逐渐西斜的日头,满口银牙死死咬在一起,发狠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要亲手掌握自己的命运!” “凭什么,男人能够做到的,我们女人做不到?” 貌似不经意间,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红的血液,自嘴角渗出、缓缓滴落,她却握紧了双拳,举高了,无声呐喊道:“伟大而无所不能的魅魔之主啊!请聆听我,媚儿芙尔丝(注1),在此对您发出的誓言与祈求:我愿献上我的全部灵魂,求您赐予我永远不衰的美貌以及永葆青春的躯体,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在您的庇护与指引下,我将竭尽毕生的精力,去夺取人世间最为强大的权力!终有一日,我要君临天下,将毗迩尼帝国,乃至整个艾欧罗帕大陆都踩在脚下!” 默诵着来自古老时期的禁忌血誓,泰兰忒的目光越发坚定,誓言也默诵得越发流畅。 “如违此誓,我愿永隳深渊的最底层,灵魂与躯体同时遭受血河的洗礼、恶鬼的吞噬,直至永远!” 对着诺尔默与晨曦不断远去的背影,芳名“媚儿芙尔丝”的宫装丽人,带着满腔的愤懑和无尽的恨意,庄重的发下誓言。少年与少女到此刻仍然牵着的双手,怎么看怎么碍眼,促使她无声的加以诅咒: “到了成功的时候,我要让曾经羞辱过我的那些人,都尝到无间地狱的恐怖滋味!”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包括你们。” 挺直了纤腰的媚儿芙尔丝并没有意识到,就在誓言发出的一刹那,深渊最寂静、黑暗浓郁到没有一丝光亮的某处神秘所在,一声嘤咛突然响起,在不知名的庞大空间里面不断回荡,紧接着,仿佛美梦刚被打扰的声音主人,呢喃道:“嗯?有生意上门了?” “让老娘看看,究竟是谁在呼唤吾?咦,倒像是个蛮有趣的小丫头。” “噢,胃口还不小嘛,竟然要统治整个世界!好久没有人这么无聊了呵呵!” 神秘声音自言自语,自问自答,低沉而又婉转,时而像是少女般的娇憨清纯,时而又充满成熟女性的独特魅力,截然相反的特性编织混合在一处,偏又显得无比和谐,充满极其强大的魅惑之力,光是听听,都足以令任何男人热血沸腾,无法自已。 “既如此,便如你所愿吧。看看能否给吾带来一点小小的惊喜!” “呵呵呵” 决定就此做出,一道深沉、强大、浓郁而充满黑暗气息的无形之力,自神秘声音主人的所在生成,越过无尽的虚空,瞬间降临到了媚儿芙尔丝的头顶,没有惊动包括本人在内的任何人,便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进而渗透了她的三魂七魄。这道来自地狱最深处的神秘力量,不可名状,无影无形,既不像光明之力那般煊赫夺目,又不像黑暗之力那样摄人心魂,却在芙尔丝的识海深处,种下了一道神秘的烙印。烙印随即升起,高悬于识海中央的上方,释放出轻柔的光芒,与此同时,芙尔丝的娇躯,立即由内向外的发生着难以形容的奇妙变化。 令发誓人有生之年永葆惊人的美艳,却需付出灵魂及逐渐黑化之代价的“魅之血誓”,正式宣告完成!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出其东门 第二百三十六章出其东门 诺尔默并不知晓,他的决绝,会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促使本就性格高傲、任性自我的泰兰忒,直接朝着深渊堕落,一发而不可收拾。 不过,就算他知道,或是让他再次选择,少年依然会果断离去。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每一个成年人,或者严格来说,活在世上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总把别人的善意,当成是自己为所欲为的理由。 没有人,天生就应该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凭什么,为了让你泰兰忒心里好受一些,我诺尔默和晨曦,就要卷入是非圈中,承受不必要的流言蜚语,置身于不可预知的危险当中?身为异性少年,与老年帝王的年轻姬妾传出绯闻,难道是好耍的么? 就在诺尔默一行人出了本尼菲特城东门,进而调头南下之际,千里之外的高原上,同样有一行人在由西向东,朝着东边进发。 临近冬季的夜晚,太阳下山早,高原就更加的明显。前一刻,太阳的余晖尚给山峦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边,下一刻,黑暗便已笼罩了整个大地。 冰冷,驱走了温暖; 死亡,取代了生机。 呼啸的夜风,冷冽、干燥,两侧山峦形成的「风谷效应」,使得经过此处的山风,逐渐加速,发出尖锐的呼啸声,犹如鬼哭狼嚎一般的渗人。行走在山峦之间,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的某一处,四周尽是赎罪的厉鬼,正因生前犯下的种种罪恶,苦苦熬刑;又仿佛置身于惨烈的修罗场,周边皆因横死而不得轮回的亡灵,怨气冲天。 过路人胆子稍小一点,都要心惊胆战,脸无血色,两腿发软。 这一行人却浑不在意,只管顶着满天的星光,在漆黑之中赶路。 高原的夜晚,苍穹显得特别的高、特别的宽广与深邃,缀满天空的群星,犹如眨动的美人眼眸,明灭之间,透着无尽苍茫与古朴的气息,美得令人心醉。然而再是璀璨的星光,一经落入此间的千沟万壑,也在瞬间融入泼墨般的无尽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随着一行人正式步入山谷,坐骑开始高一脚低一脚的,在本就崎岖的山路上行进,却在骑手们娴熟的控辔技术底下,看似颇为艰难、实则轻巧自如的前进着。端坐于马背上头的骑手,大多神色平静,对于隐在黑暗里的一切事物、可能存在的种种危险,显得尽在掌握。 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 「人都到齐了?」 为首的汉子,突然打破沉默,冲着前头某个黑黢黢的所在问道。问话的同时,此人双腿轻轻一夹,胯下的坐骑,慢慢收住了腿脚,显然深通人性,知道主人的脾性与习惯。 「回头人的话:遵从您的吩咐,各部都到齐了。」 「族长们亲自率领的各部精兵,就在前头的山坳里头,候着呢。」 一丝丝微弱的热气,自两名回话人所在的黑暗角落升起,迅速消散在寒风里头。 「嗯!前头带路。」 「嘀嗒嘀嗒」的轻微马蹄声,再次响起,不多时,一片位于山谷拐角处的平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相对宽广平坦的山坳,明亮的星光得以破开泼墨般浓厚的夜色,给此处的山谷带来一丝难得的光亮。借助星光,肉眼隐约可见,山坳里头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尽是骑兵,少说也汇集了数千骑之多! 此等庞大数量的骑兵猬集于一处,偏偏却是鸦雀无声,连坐骑也不见一声嘶鸣,连人带马数千骑,就这般静静守候着,守候着头人的到来。 望着队形略显松散、实则按照各自部落聚集一起的各部精兵,为首汉子刚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 笑容,他缓缓上前两步,恰好将自己一人一骑,显露在众人的眼前。 半敞怀的兽皮下面,是那粗壮到比例有些失调的躯体,结实有力的颀长臂膀,铁一般线条硬朗的面部,隐隐泛着紫色的脸庞,古铜色的肌肤,正是高原生活久了的人,最最常见的肤色。事实上,这位头人的形象,极具高原人的典型特征,连同他骑乘的骏马,也是偏向矮壮粗这一类型。 「尼雅氏的勇士们!」 「我是泰戈尔尼雅,尼雅氏十二部的大族长,你们的共同首领。」 扬眉吐气间,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山坳,泰戈尔尼雅一边说,一边扫视着自己麾下的战士,一双眸子亮的吓人。高阶战兵的实力,足以支撑他的宣讲覆盖眼前的山坳,让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只听他说道:「东边的谷口外面,就是中原王朝、毗迩尼帝国的所在。众所周知,那是一片富庶的土地,四季分明,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居住在那里的贱种,生下来便有着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兜里装着花不尽的钱财,再怎么懒惰也饿不着、冻不死。」 「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卑鄙、***而又蠢笨的毗迩尼人,都能龟缩在温暖的砖房里头,围着暖洋洋的火炉热炕头,吃着热乎乎的汤面与酒水,搂着自家婆娘玩闹嬉戏,终日无所事事之中,静待春天的再一次到来。」 「而我们大蕃国所在的高原,则是气候恶劣,环境严酷,土地贫瘠,产出少得可怜,一年到头常常灾害不断。哪怕再勤劳的庄稼人、再坚韧的牧民,也依然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日子。」 诉说着自家的不幸,泰戈尔尼雅的目光逐渐冰冷,语气也逐渐低沉,透着无尽的辛酸,说道:「我们的父母困顿不堪,贫病交加;我们的妻女脸有菜色,羸弱无助;我们的婴儿嗷嗷待哺,冻饿无助。」 「然而无所畏惧的尼雅氏勇士们,却受制于兵甲不利的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一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一到冬天,便有大批大批的族人冻馁而死,再也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骄傲而又自强不息的我们,却总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样的绝望!」 向着眼前的各部骑士,汉子举起一只手,五指张开的手掌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抓不到的无奈样子,满带悲壮情绪地问道:「这公平吗?」 「这不公平!」 深沉有力的呐喊,随着泰戈尔尼雅的自问自答,数千名部落勇士的情绪,就这么被他轻易调动了起来,纷纷呐喊着响应道:「不公平!」 「这不公平!」 「对!这不公平!」泰戈尔尼雅双眼充满怒火,「凭什么!我们高贵、勇敢、正直的尼雅氏,我们高贵、血统纯正的大蕃国国人,要屈居于懦弱、自私、胆小如鼠的毗迩尼人之下?凭什么!我们勤劳善良的高原民族,要将富饶美丽的土地拱手相让,让给那些又蠢又懒又坏、猪狗不如的毗迩尼人?」 「这是对我们大蕃国人的侮辱!这是对我们伟大神明的亵渎!」 举起的手,握起了拳头,重重挥下,断喝道: 「侮辱,必须用鲜血洗刷!」 「亵渎,只能以生命赎罪!」 「战斗,乃是我们的使命!」 「尼雅氏的勇士们!」粗壮的大族长单手指天,提高了声调喝问道:「你们敢不敢,敢不敢跟随着我,跟随你们坚韧不屈的大族长、大首领,到东边富足的平原之上,夺回你们应得的粮食、财富、女人与尊严?以之荣耀我们伟大的神明?」 「杀光毗迩尼的男人!」 率先回应泰戈尔尼雅的,是他身后的一群护卫,他们同时拔出长刀嘶吼,高声叫嚣起来。 紧接着,「锵啷锵啷」利刃出鞘之声响起,率领麾下精兵前来的一十二位部落首领,也纷纷拔刀向天,对大族长的问话予以了正面的回应: 「跟随泰戈尔大族长,我族必胜!」 「抢钱抢粮抢娘们!」 「荣耀属于勇敢的尼雅族,属于伟大的大蕃国!」 「让神的荣光,洒遍整个大地!」 事态发展至此,数千名部落勇士的杀戮情绪,已然被酝酿到了高点,整个山坳就像堆满了干材的谷地,只需一个小小的火花飞溅上去,就会熊熊燃烧,直至演变成一场滔天的烈火之灾。 伴随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拔刀声,数千名眼眶通红的部落勇士嚎叫着、怒喝着、呐喊着,充斥山谷的,是满载疯狂发泄意愿的叫嚷声: 「杀!杀!杀!」 「杀光毗迩尼人!」 「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夺回我们的财富!」 「战斗到底!」 眼见数千把指天的长刀,刀锋闪烁、煞气冲天,汇合于此的数千名部落勇士,个个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无比激昂,恨不得立刻杀出山谷的模样,就连他们胯下的坐骑,也骚动嘶鸣了起来,泰戈尔尼雅不禁大喜。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那些卑鄙怯懦的毗迩尼人,深知弱小的他们,不是我族勇士的对手,早早便在谷口设下了庞大的法阵,企图以此阻挡尼雅氏勇士的脚步。 「这注定是一个笑话,一个无知、愚蠢,注定失败的笑话。」 「伟大的大苯教上师,得到长生天祝福与加持的哈尼克朗卓法师,此刻正带着他的亲传弟子,在谷口破阵!」 「尼雅氏的勇士们,且与我一道,共同见证破阵的奇迹时刻!」 正当山坳处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泰戈尔尼雅突然心有所感,蓦然望向了东边。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声长啸,自大约二三里外的东边响起。 那正是谷口的方位。 这道啸声尖锐、绵长而有力,充斥满山坳的欢呼声,竟然无法掩盖啸声的出现,更别说压制声音的传递了。啸声自东边遥遥传来的同时,赫然在不断高速靠近,仅仅过了十多息的时间,啸声戛然而止,一道箭一般的身影冲破黑暗,出现在星光下的来者,身材瘦削,疾速飞奔之中,朝着泰戈尔尼雅拱手为礼,朗声说道: 「恭喜头人!朗卓上师,已破谷口法阵!」 一直努力保持平静的泰戈尔尼雅,这回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目光一凝,猛地拔出长刀,斜斜指向谷口,高声喝道:「尼雅氏的勇士们!大地的征服者们!」 「随我,东出!」 斩钉截铁的话音一落,一步步完成铺垫与煽动的尼雅氏大族长,不再多说,策马,举刀,带头奔向了东边。 「东出!」 「东出!」 「东出!」 狂热的呐喊声,犹如巨浪那样,一浪接一浪,一浪叠加一浪,伴随着雷鸣般轰然作响的马蹄声,滚滚铁流,刀光所向,直指东边谷口!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有女如云 第二百三十七章有女如云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寂静的夜晚,惊起了假寐的猫头鹰。 俗称「夜枭」的飞禽,「咕噜咕噜」低声叫着,振翅高飞,离开了原来待着的树枝,迅速消失在了天边。 平和安详的村庄,几乎在一瞬间,就惨变成了人间地狱。 一扇扇门户被粗暴踹开,紧接着肆无忌惮的笑声、叫喊声响起,男人的怒喝声、临死前发出的短促惨叫声,妇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哀嚎声,孩子们惶恐无助的哭泣声与叫嚷声,与老人独有的嘶哑叫唤声,每一道或大或小声音的出现,都代表了一个无辜生命正在遭受的厄运。种种蕴含凄凉情景的声音,交织、缠绕、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部令人闻之色变的悲剧背景音。 唯独没有冲天的火光。 来自高原的大蕃国人,天生就有良好的夜视能力,无需打起火把,也能清晰地看见夜晚下的村庄,以及屋子里头的一切。自然也包括女人的身子。何况他们早早得到了头人的严令:尽情杀戮,严禁纵火! 纵欲行凶的入侵者们,悄悄包围了村庄,摸了进去。从村头到村尾,每一个小院,每一间房屋,都在悄然之间,被向来注重配合的部落族人,默契地隔离了起来。屋门一经踹开,杀戮与凌辱,便宣告同步进行。 「娃儿他娘,你快带着娃儿跑,我这里顶住!」 一名农夫披头散发,死命挥舞着一把钉耙,一边拦截面前的两名凶徒,一边对身后的年轻女子吼道:「走后边!」 「他爹你也趁早走。」 那女子啜泣着,抱起一名约莫两三岁的孩子,拉开院子后门冲了出去。 「跑?跑不了啦!」 一声狞笑,自农夫面前的一名男人口中发出,用言语扰乱农夫心神之余,已然朝他劈出了三刀。 刀刀角度刁钻,力道十足,狠毒得有如一匹饿狼。 髡发、络腮胡子、三角眼、兽皮衣、上肢长下肢短的高原人特有体型,手执锋利但造型简朴的兵器,结合在一起,农夫即使从未见过这等打扮,也能知晓外族入侵的事实。震惊之下的农夫,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有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已然第一时间做出了牺牲自己,保护女人小孩的选择。 农夫手中的钉耙,被舞成了一个颇大的光圈,从招式上看,他并没有从军的经历,也不是常年练武的练家子,不过是生与死的考验底下,灭门的恐惧笼罩之中,全靠一时热血乱打,虽然毫无章法,却拦住了凶残的入侵者。 正准备享受凌辱掳掠快感的他们,可不愿意伤在一个农夫的手里,一时间竟拿农夫没什么办法。 然而,年轻女子与孩童惊惧的叫声,突然从院子外头响起,进而中断,接着便是「哈哈」狂笑着的另一名高原人,抱着方才逃出去的女子,回到了院子里头。此人边走,还边撕扯着年轻女子的衣裳,本就是仓促逃命的她,身上仅有不多的贴身之物,三两下之后,女子便已被剥得几乎不着寸缕。 至于她早前抱着的孩童,不知落到了何处,也没有了声音,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把她放下!」 农夫目眦欲裂,大吼着放弃身前的敌人,转身扑向后门进来的敌人。自家女人几近赤裸,在敌人怀中疯狂撕咬、扑打、咒骂,却无济于事的一幕,刺激得农夫方寸大乱。 一把朴刀,狠狠劈在了农夫的背上,血花飞溅的同时,直接将农夫劈翻在地。 看着农夫倒在血泊之中,高原人从他后背拔出刀刃,又朝下劈了一刀,顿时又是一道血箭溅起,直洒到一米之外的地上。眼前农夫已是出得气多、进的气少,这名留着小胡子的年长高原人,便又嬉笑着说道:「白花 花的婆娘,早该被俺们享用了!」 「被你这废物先行玷污了许多年,也该知足了!」 另一名年轻一些的络腮胡子也笑着,附和了一句,然后一脚踩住农夫,向抱着女子的同伴叫道:「喂,喂,先别走,商量一下怎么安排?」 那人正快步走向房间,头也不回,只管抱着已经剥光衣服的年轻女子,径自跨过门槛,充满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商量个啥?每人半个时辰。我先上!」 「我呸!」 「全靠我俩牵制住她男人,凭什么你先用?」 年轻的络腮胡子很是不忿,嚷嚷了起来。 「行了,行了,争个什么。下次轮到你在外头蹲着,不就由你先上了嘛!」 年长一些的小胡子说道。 话说得尚算豁达,只是他望向雪白身子的双眼,直勾勾的,连自个下意识咽了口唾沫都不知道,显然也是难耐心头的急迫与热切。 一具越过院墙、从天而降的老人躯体,重重摔在了院中,打断了小胡子的思绪,也打断了高原人争抢女人的后续可能。 老人枯干的双臂,紧紧握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门闩,胸口深深凹陷了好大一块,显然是被重器直接击中了胸口要害。深红色的鲜血,自老人的双眼、鼻腔、嘴角与耳洞汩汩而流,他平躺在地上,干瘦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 直到断气,老人那双渗出鲜血的浑浊眼睛,依然没有合上,仔细看去,眸中皆是无限的愤恨。 「操!这老不死的,看着病怏怏的,早年居然当过兵,差点伤在他手里。」 院墙外头,某个熟悉的高原人腔调响起,狠狠骂道。 小胡子不禁看向络腮胡子,同时「嘿嘿」笑了起来。对比之下,房中年轻女子的挣扎与哭号,尖利而又声嘶力竭,显得那样的悦耳动听,那样的令人神往。 悲剧远远不止在一处上演,河对岸不远的另一处村庄,很快也响起了凄惨的喊叫声,从最开始的断断续续三两声,发展到后续的杂乱无章、乱成一片。 「头人,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妥吧?」 村外的一个小山岗上,数十骑围在一处,俯视着下方正在大肆杀戮的情景,表情平静。黑乎乎的村庄正在遭受怎样的洗劫,说话之人光凭想象,都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从声音和瘦削的身形来看,正是前些天从山谷谷口,飞奔到山坳报信的那个人,只见他皱了皱眉头,又说道:「不是说好了,在赶赴雷切尼斯州城之前,不对途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下手吗?」 「怎么,心软了?」 「没想到啊,素以杀伐果断著称的「灰鹰使者」,竟然也会有不忍心的一天。」 「莫不是,下头的村落里头,有你旧时的相好不成?」 满带戏谑的质疑,从泰戈尔尼雅的身旁出现。 此人身形矮壮,嗓门洪亮,一颗大光头,在黑夜里隐隐泛着白光,透着几分诡异的气息。从他所处的位置来看,与「灰鹰」的地位相仿佛,同属尼雅族大族长的左膀右臂之列。 一见矮壮光头这般说,围在近前的七八名汉子,不约而同露出了微笑,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却是没有发出笑声。 高原人崇拜强者,强者随意欺凌弱者,实力不足的,别说质疑上位者了,连基本的话语权都没有。 尼雅氏一十二部,能够当着泰戈尔尼雅的面,与「灰鹰」互怼的,除了同为高阶战兵的矮壮光头、同样拥有整整一个部落的头曼首领,再无他人。至于地位崇高、实力强劲的朗卓上师,向来以「世外高人」的形象示人,轻易不参与斗嘴。 「我是担心打 草惊蛇。这才越过边境五百多里,今晚这么一动手,万一惊动了帝国,派出正规骑士团前来搜捕,不免影响了我们的计划。」 「灰鹰」淡淡说道。 只是望向老对手头曼的双眼,不加掩饰的带上了看「白痴」的神色。瘦削男子所反对的,显然不是动手本身,而是动手的时机,对于眼前的杀戮凌辱行为,没有一丝的内疚或者不忍。 「「灰鹰」所虑有理。」 泰戈尔尼雅及时说道:「无奈咱们大蕃国的勇士们,有千万个优点,就是有两点不好。」 「一是见不得女人;」 「二是见不得银子。」 左近顿时一片叹息之声。 泰戈尔尼雅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一众部下的心里面了,深知问题所在的他,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昼伏夜行了五天,勇士们就大多憋不住了。硬是命令他们继续忍下去,怕是适得其反。故此,今夜我才破例让他们放纵一把。」 「都跟他们说清楚了么?」 尼雅族大族长的声音,忽然变冷了许多。 「回大族长,动手之前,已经跟他们三令五申,说清楚了。」 「不留活口!不许放火!私藏女子,更是绝对不许!违令者,斩!」 外圈的一名侍卫禀报道,语气中,满满的杀意。 「头人放心,我特意在村口、村尾及外头各处安排了五队人马,由我家老大负责督阵,就是为了截杀漏网之鱼。事毕之后,他还会亲自带队到村子里头扫荡一遍,确保不留手尾。」 一名部落首领指着下面的村庄说道。 「正是如此。对岸那边,俺也是这般布置的。」 另外一个部落的首领也适时补充道。 「嗯。」 泰戈尔尼雅这才淡淡地点点头,下面的村庄里头,影影绰绰有着许多人影,大呼小叫,来回走动,甚至拼死搏斗,却不见有逃窜至外头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各位部落首领的安排,还是颇为妥当的,这使得他急躁的内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卷物事,轻轻摊开了,旁边的朗卓上师手掌一扬,一团亮光自掌心亮起,足以让人看清楚大族长手里的东西。 「这是?」 「是地图。」 「我知道,是说面上这层的材质,难道是」摸了摸地图,朗卓上师问道。 「正是从毗迩尼女人身上活剥下来、硝制好的皮子所制。」泰戈尔尼雅很是淡然,解释道:「这边的女人肌肤白皙娇嫩,毛孔细小,以之制作卷轴、绘制地图,远比往日的牛羊皮细致和精准,携带也很方便。只需记得在外头包多一层羊皮作为保护,便是了。」 「嗯,确实如此。」 看着清晰的线条与标识,又摸了摸地图,感受着细腻的触感,朗卓上师深表赞同。 将失败者剥皮、抽筋、掀头盖骨,甚至用敌人的骨殖做成家具使用,乃是大蕃国的传统习俗、常规操作,无所谓残忍不残忍的说法。在他们看来,强者和赢家就代表着正义,可以对弱者和输家为所欲为,区区剥女子人皮这等「小事」,不值一提。新 「这还是头曼首领的长子冒顿,为了此次任务,专程为我赶制的地图。上师若是觉得好,回头让他给你也弄一张。」 泰戈尔尼雅又笑着补充道:「这回只要成功了,想要多少材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很好!」 朗卓上师笑得很是慈祥和满意。 「来,大家看看这里。」泰戈尔尼雅指着地图说道:「从此处到雷切尼斯州城,大约不到五百里,途 中经过三座县城。为免节外生枝,从此刻起,严禁烧杀抢掠。哪怕是毫不设防的小村子,也不行!」 「明白吗?」 「明白!」 他又抬头看向身边的众人,目光炯炯,神色坚定,道:「告诉我们的勇士,中原王朝,花花世界,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有的是美丽动人的娘们!只需攻破了雷切尼斯州城,他们喜欢的这一切,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眼下必须轻装上阵,再好的身外之物,也必须放弃。包括女人!」 面对众人逐渐热切的目光,泰戈尔尼雅变得语气森然,命令道:「再给我们的勇士一个半时辰,最迟明早的第一缕阳光出现之前,必须动身出发!」 「不服从命令者,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 随着尼雅族大族长重重挥下的掌刀,一众部落首领单手抚胸,高声回应道。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立冬之日 第二百三十八章立冬之日 立冬,雷切尼斯州城。 虽然不曾下雪,气温已然低到了零度以下,离呵气成霜、滴水成冰的三九天,已是不远。这时节,最适合躲在自家的被窝里头,闷头大睡,睡到日上三竿也赖着不起床,再舒服不过了。 然而辰时不到,天还灰蒙蒙的,州城南北两个方向的城门前面,早已排满准备入城做买卖的小商贩。 挑着担子的货郎、扛着木柴的樵夫、牵着骡马的农夫,尽是些依靠小买卖度日的底层老百姓。他们一个个缩手缩脚的,背着风,不自觉地缩着脖子凑在一起,靠着彼此的体温抵挡日出之前的最后那点寒气,不时还跺跺脚,好让寒风中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脚,恢复一点知觉。 任何时候的年关,都是底层百姓需要全力以赴方能度过的难关,再大的事,都没有「过年关」重要,其艰难程度,与奉命攻占要塞雄关的战士相比,可说是不遑多让。「立冬」之日,意味着寒冬的正式到来,也意味着留给他们筹措过年费用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赖床这等好事,委实轮不到他们。 作为毗迩尼帝国西北部的重镇,平安州的首府,雷切尼斯州城乃是一座大城,周长大约30里出头,人口数十万,每日所需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生活必需品,乃是一个天文数字,单靠州城自身远远无法满足,非得发动整个平安州乃至左近的其他州府一齐供给不可。这倒也给附近广大区域的百姓提供了营生的机会,每日运送杂货进城的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如今挤在门前等待入城的繁忙景象,正是年关之前这段忙碌日子的真实写照。 「幺儿,到点了没?」 队正汉克躲在城门洞的背风处,美美喝了一大口羊肉汤,又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冲着外头探出半个脑袋吼道。 撒有葱花和胡椒粉的羊肉汤,香气浓郁,还热辣辣的,喝一口下肚,整个身子都觉得暖洋洋的,身上冰冰冷的铠甲,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承受;大白面和成的馒头,揉得松弹得宜,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面食的香味。汉克干脆闭上了眼睛,慢慢嚼着口中的食物,羊肉汤配大白馒头这等待遇,以他「团结兵」低级军官的身份,也不是每天都能享受得到的,因而很是珍惜。 「火长,老大问到时候开城门了没有!」 城楼上方传来一名士兵的吼声,却是将汉克的问话传到了城楼里头,诠释着基层士兵「传信基本靠吼」之优良传统。 「快了,还差一点点。大概三十息的样子。」 回话稍显延迟,缺乏阳光的时候,光靠室外的日晷仪,多少不怎么靠谱,还要加上位于城楼室内的「刻漏」,也即是「漏壶」才行。 「听到了。」 将口中的馒头咽下肚,汉克答了一声,边吸溜着羊肉汤,边对着身旁的副手抱怨道:「这见鬼的天气,貌似比往年还要冷。我琢磨着,三九天或许比往年来得还要早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 队副舒乐的脸色不太好看,回答道:「也不知道家里头安排得怎么样了。前几日,我那婆娘让人捎了口信过来,说被子旧了些,晚上孩子们一个劲儿地喊冷。两位老人虽然没吱声,可看他们的意思,也是冻得有些难受。」 「我让她赶紧去打两床新的棉被,冻着了老人和孩子,可不是耍的。钱不够就先借着点,等年前发了拖欠的薪俸和津贴,我就寄过去还了。」 「手头这么紧,要不要借你点?」 汉克问道:「不比我,你家里人口多,嚼用是大一些。」 「暂时还不用,实在筹措不来再找你要吧。你可别这会子慷慨,到时候却说没有。」 舒乐粗糙的 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眉头一翘,揶揄自家老大道。 「就你特么废话多!」 汉克笑骂了一句,顺便放下了汤碗,擦了擦手,戴好兜鍪,然后拔出腰间的直刀,夹在肘窝上头擦拭了一下,大声吼道:「都有了!刀出鞘,弓上弦。」 「准备开门!」 经过擦拭的直刀,寒光四射,利刃一上手,腰杆再这么一挺,杀气顿时弥漫在汉克的脸上,早前很有些吊儿郎当的队正,露出了正规军应该有的严肃模样来。 「喏!」 无论城上城下,以舒乐为首的数十名战士纷纷呼喝着回答道。 一时间,周遭尽是「锵锵锵」的刀剑出鞘之声。或是倚住门洞百无聊赖,或是嬉笑打闹的士兵们,纷纷板起了脸,刀出鞘的刀出鞘,弓上弦的弓上弦,按照一向布置的战位各自排列好,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作为守护州城的「团结兵」,乃是毗迩尼帝国的正规军之一。虽然比不上位于帝都的皇家十二卫骑士团,例如早前曾经出场的「血兔骑士团」精锐,却属于性质相同的「府兵」,闲时务农,征召时从军,平日训练则是同样的严格和高标准。 以汉克和舒乐为例,身为统率五十名战士的「队正」与「队副」,可是一水的中阶战兵、六级实力,无非一个六级中阶,一个刚刚踏入初阶罢了。 换句话说,在曼尼福斯特城作威作福,随意欺压、杀戮百姓的伊凡斯迪皮尔德,能够坐上「城卫军统领」这等高位,无非是仗着世袭贵族的身份,又是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来到毗迩尼帝国,不靠出身,顶多就是一个小小的「队正」。 「老大,时辰到了!」 城上传来确认的呼喊声。 汉克与舒乐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随即汉克深吸一口大气,喝道:「起闸!开城门!」 「起闸!」 「开城门!」 城头又是一连两声,重复着汉克下达的命令。 「咔啦啦啦」的绳索与绞盘转动之声,不绝于耳,俗称「千斤顶」的闸门,随着城楼内的六名战士努力推动绞盘,一点一点的,朝着上方提起。沉重的闸门,足足经过将近十息的工夫,方才被完全升起,固定在特定的位置上。 「轰隆」的轰鸣声随即响起,一「火」十名战士,在「火长」的带领下,抬起厚重的实木门闩,厚实沉重的城门,终于在他们的拉扯之下,缓缓朝着里头打开。 阳光,犹如美丽圣洁的精灵,自门缝透入阴暗、漆黑的门洞,从一开始的丝丝缕缕,到后来的粗如光柱,再到后来填满城门宽度的一片光幕,虽说不甚明亮,却带来了「阔别」整个夜晚的亮光。 有阳光,就有希望。 城外苦苦守候的百姓们,纷纷下意识出了口大气,露出了微笑。迫不及待想要入城的他们,第一时间看到的,除了全身甲胄如临大敌的府兵们,还有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胥吏。此人背靠门洞,端坐在小桌的后面,审视的目光,在即将入城的人丛当中,不住上下来回,仿佛商贾一般评估着什么。 唉! 看到他提起蘸满墨汁的毛笔,长长队列中的每一个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无声的叹息。入城之前,先要过交「城门税」这一关,这不,一身皂袍的税吏老哥,正专程顶着寒气,候着呢! 评估货物总价、收取相应税金,一枚枚铜可恩或者银可恩「叮叮当当」地抛入税吏身旁的竹筐,漫长的人龙,以如假包换的「龟速」,朝着城中缓步迈进。 半个时辰,就这般飞速流逝。 「要不,你先下去歇会。我在这边盯着就行了。」 舒乐朝汉克说道。 天寒地冻的,顶盔掼甲值守了半个时辰,哪怕是中阶战兵,也会恨不得解开战甲,躺倒了好好放松一下四肢和老腰,初阶战兵就更加不用说了。 「我还不累。」 「你要是累了,就带弟兄们先歇一会。半个时辰后过来换我。」 汉克皱了皱眉头,莫名总觉得有些烦躁。 「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定的?」 多年的搭档下来,对于汉克表现出来的不安,舒乐自是感受得到,于是他顺着队正的目光,看了过去。 城门口处,此刻正停着一队载满货箱的马队,打头的髡发汉子,正与火长「六子」沟通着什么,嘴里「叽里咕噜」一头说着,一头还不时转身指着马队指指点点、挥动手臂,颇有些激动,无奈隔得稍微有点远,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从麾下火长略显不耐烦的样子来看,两人之间的沟通,显然相当的不顺畅。 毗迩尼帝国乃是大陆的霸主,远近各国朝贡、商贸团队往来频繁,像髡发汉子这等外族出现在此处,算不得异事,真正的难题,是外族语言不通,很可能出现「鸡跟鸭讲」的情况。 就如眼下这般。 「六子,出什么事了?」 舒乐摇摇头,大声问道。 「没什么,问这厮拿通关的文书,比划了半天,他竟然听不明白。」 「这领队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怎么混上去的。」 绰号「六子」的火长,转身冲着自家队副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可奈何道。 「六子小心,快退!」 就在舒乐与「六子」对话的同时,上前眯着眼睛打量马队的汉克,突然神色大变,大吼了一声,随后朝身后喝令道:「列阵!防御!」至于腰间的直刀,早已在「锵啷」声中,被汉克拔了出来! 寒光四射,血光乍现! 汉克的示警,没能救得了「六子」的性命。负责盘问的火长刚刚来得及闪身、拔刀出鞘,尚未做出格挡的动作,一骑已从他的身边掠过,只见寒光一闪,「六子」的头颅,便这么冲天而起! 迸现的血花,犹自在空中挥洒,马背上头的骑士,已然一声狞笑,冲着扑上前来的舒乐又是一刀! 雪白的刀罡,足足长达两米,自骑士的刀锋挥出,瞬间激射到了队副的眼前! 「呔!」 破口音猛地吐出,舒乐力掼双臂,手中的横刀连续飞舞,四五道斗气加持在刀锋之上,胸前的要害,业已凝就一件火红色的斗气护甲,牢牢护住了他的正面。 刀罡已然袭至,「轰」的一声闷响过后,红白两色光芒犹如破布般朝着周边四散,舒乐高大的身躯,向着后头「腾腾腾」一连退了好几步,而他外放护身的火系斗气,连同附加在横刀上头的同类斗气一起,尽数消散在了敌人的攻势底下。 激战就此展开。 假冒领队的髡发汉子,从身后的箱笼中抽出一柄流星锤,一击便将「六子」身旁的府兵砸破了脑袋,反手再是一击,又将另一名府兵的胸膛砸得深深凹陷下去,从府兵口喷鲜血的情况来看,定然是凶多吉少。 马队中的其他异族汉子,同样三五成群,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扑向了左近的府兵,就连收税的税吏,也专门分出了两名汉子前去对付。毗迩尼以武立国,习武乃是常事,别看此人从事的是税吏的行当,天晓得腰里别着把长剑的他,会不会是位剑术高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猝不及防又兼落单的府兵们,顿时险象环生,眨眼的功夫,又是好几人倒了下去。 「这伙混蛋疯了不成?竟敢袭击州城?」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汉 克脸色大变,身躯却极为迅速地拦在了舒乐的前头,同时沉肩、下蹲、吐气,全身的斗气,如同流水一般,迅速加持在了直刀之上,随着他双臂握刀劈出,凌厉的斗气,一股脑儿奔着敌人劈了过去。 光看声势的话,似乎远远比不上方才骑士的那一刀,但锋利程度与杀伤力之大,却是差不了多少。 「这刀还有点意思。」 骑士双眼一亮,夸奖之余,轻描淡写地挥了挥长刀,化解了汉克的全力一击。 略显僵硬的发音与声调,夹杂在周边的惨叫声中,显得是那样的古怪,但汉克很肯定,敌人说的,赫然是毗迩尼帝国的官话,而接下这招的敌方骑士,别看他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其纵马冲击的势头,也就这般被汉克延缓了下来。 就在此时,马队的那些髡发汉子,已经杀光了「六子」带领的那小队战兵,挥舞着大棒、战斧、八角锤一类的粗重兵器,加入到骑士的冲击行列里头。 「迎敌!」 随着舒乐回过气来再次挥刀,完成布阵的府兵们,以刀盾手在前、大戟士在后的阵势,迎了上前。狭窄的门洞处,一攻一守两队人马狠狠撞在了一起,犹如巨浪拍击岸边的岩石,交手的刹那间,便已溅起十道八道的血花,好几道声影悄没声的就此倒下。 战斗,从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 「敌袭!敌袭!」 尖利而带有一丝慌乱的喊叫,自门楼上方传了下来,与此同时,地面隐隐有些震动,强烈到极点的不安,笼罩了汉克的心头,促使激战中的他将视线越过骑士,越过门洞,望向城外的旷野。 收割完毕的田野,连根麦秆都不剩,视线范围之内,一览无遗。 烟尘滚滚当中,不知多少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他们呐喊着、挥舞着兵器,策马狂奔,直趋城门而来! 巨大的声浪底下,哪怕离得这么远,都能感受到那股滔天的杀意,与那无法遏制的疯狂。 汉克终于明白,一早那没来由的焦躁究竟是源于何处了,看着漫山遍野杀将过来的敌人,感受着脚下越来越强烈的震感,他死死摇着嘴唇,脸色发白,犹豫了不到一息的工夫,最后一声嘶吼道: 「鸣钟!」 「下闸!」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城门喋血 第二百三十九章城门喋血 无论是正和汉克并肩作战的舒乐,亦或是俩人身后的府兵们,听到队正下达的命令之后,脸色不约而同的变得煞白煞白起来,年纪大些的还好点,年轻的那些里头,好几个眼眶都红了,神情很是有些恍惚。 「幺儿,下闸!」 撕心裂肺般的命令,再一次从汉克的口中发出,唯恐城楼上头听不真切。 「喏!」 城楼上头,被唤作「幺儿」的府兵火长,明显有些呆滞,最终还是高声应道。 很快,「当当当」的鸣钟报警声,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雷切尼斯州城的上空。 几乎在同一时间,府兵们头顶的上方,出现了一道缓缓下沉的铁闸。粗如成年人手臂的百炼精铁,横竖各有十余根,铸成一体成为一道坚不可摧的闸门,重达千斤之多。「千斤顶」之俗称,正是由此而来。竖着的十多根铁杆下端,是一个个黝黑的大号枪头,光芒暗淡,不甚锋锐,却带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所谓的「千斤顶」,乃是守护城门的最重要一件器械,不出则以,一经释出,即使高阶战兵也要徒呼奈何! 「向前!」 汉克怒目圆睁,手中的直刀,狠狠朝前劈出;舒乐的横刀也是如此,满载斗气地挥动着砍下。至于俩人身后的府兵们,则在第一时间将外放的斗气提升到巅峰,然后高呼着「万胜」的军中口号,齐步迈出,攥紧的长戟,就这么带着加持的斗气,直挺挺戳向了对面的髡发汉子,连角度都不怎么讲究了,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每一句「万胜」过后,结成战阵的府兵们,便将防线朝前推进了一步,大有将入侵者就这么推出城门、甚至推入护城河的可能。 冒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明明是十拿九稳的偷袭,先是被人看破了行踪,自己不得不仓促出手,临急变成了强攻;进而强攻受阻,明明超出眼前对手三个等级以上的实力,竟被他们联手硬生生挡了下来;习惯骑在马背上冲击的自己,失去速度之后,也被迫改为下马步战。 几个小小的意外叠加在一起,竟然演变出如此被动的局面! 作为头曼首领的长子,冒顿多次混在商队之中,潜入毗迩尼帝国打探军情,自然明白「千斤顶」一旦落下,他们通通会被拦在城墙的外头。攻占、洗劫雷切尼斯州城的计划万一失败,自动请缨率队偷袭的自己,又会遭受怎样严厉的处罚。大蕃国对待失利的自家人,一样的狠毒,他可不希望自个的头盖骨,会被生生剜出来,做成某位部落首领的专用酒具。 所以冒顿选择了发狂。 他一声尖啸,九级巅峰的战兵斗气,顺着他尖利的啸声,猛然绽放到长刀之上,本就锋利的兵刃,整个刃面明亮到了刺眼的地步,然后他开始了疯狂的攻击。 第一刀便重伤了舒乐; 第二刀劈死了给舒乐补位的刀盾手,连人带盾牌,差点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 第三刀砍下了再上前补位的大戟士首级,断裂的戟杆飞舞之余,颈项喷洒而出的鲜血,溅得冒顿半个脸颊都是,望之仿佛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厉鬼一般,狰狞血腥; 直到第四刀,手上传来的重重反震力道,以及略微酥麻的感觉,使得状若癫狂的冒顿,稍稍冷静了一点。 就在他的正前方,闪现出汉克那张刚毅的脸庞,发红的双眸,几欲喷出火来,鲜血正从他紧咬的牙关慢慢渗将出来。挡下冒顿全力一刀的后果,显然代价不菲,即便是这样,汉克依然坚如磐石,双腿摆开弓箭步,双臂握紧直刀,维持着招架的姿势,寸步不让! 「去死!」 冒顿没有废话,吸气、收刀、扬臂,一气呵 成,又是一刀重重砍下! 不比毗迩尼帝国、比兹尼斯王国等地,讲究格斗的招式和套路,重视动作的优美与连贯性,甚至将战斗上升到了哲学的境界。被视为蛮荒之地的大蕃国,历来只看重杀戮的效率,遵循「快」与「狠」的宗旨。一刀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就再来一刀,一刀又一刀,直到问题彻底解决为止。 颇具另类的暴力美学之感。 随着冒顿再次挥刀,「当」的一声接着一声,不断鸣响,火花四溅,遵循传统宗旨的冒顿,都能看到自己的一次次重击过后,对手的直刀被砍出了一个个不小的豁口,至于一口接一口吐出鲜血的对手,气息明显衰败的迹象,更是瞒不过当面的自己。 然而出乎冒顿的意料,一连扛了十多刀,看上去随时都可能委地不起的府兵队正,略带摇晃的身影依旧挺拔如松,就是他妈的,不退! 黝黑的铁闸,此刻已经下沉了大部分,连下端的枪头都被府兵们的身影给遮挡住了,只需再过几息,就会完全落地。 大势将去。 顾不上酸麻肿胀的手臂,冒顿迅速吸了口气,一边拼尽全力劈砍,一边怒吼道: 「杀光他们!」 「不然,大家都得死!」 他麾下的部落勇士,同样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大队人马一拥而上,刀砍、斧劈、锤砸、棒击,暴风骤雨般的打击着看似单薄的阵型。无奈眼前这伙该死的毗迩尼人,哪怕身中数刀口吐血沫,哪怕防御阵型被削弱到薄薄的一层,哪怕离全军覆没只差最后一步,但就是他妈的,不退! 正如队伍里头仅存的那名刀盾手,盾牌都被砸得稀巴烂,依然举起折了的那条胳膊,当成盾牌一样横着放在胸前,同时还嘴角上翘,不屑地盯着髡发敌人,瞅准空当便是一刀劈出。 一样的,以伤换伤,以血还血。 一样的,不退! 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响、利刃刺入人体的沉闷之声、还有人临死前发出的哀鸣,不绝于耳,交织成了一首残酷与凄美的破阵乐,偏偏掩盖不了闸门持续下落的声音。 绳索发出的每一下「咯吱」声,传到冒顿的耳中,都彷如来自地狱的召唤,听得他毛骨悚然,无比刺耳;闸门每下落一寸,都如同压在他的肩膀、他的心头,沉重到令人无法呼吸; 激战的同时还要分心关注闸门是否落地,此等煎熬,折磨得冒顿几欲发狂,随着呼吸,喉咙隐约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他知道,连续过度发力之下,自己已然受了内伤,只是到了这会子,他已经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唯一的念头,便是杀死眼前这个该死的府兵队正。 就是他,害得自己功亏一篑。 又是一连几刀砍下,汉克不可避免地伤得更重了,到了最后,直刀打着转脱手飞出,人也在巨大的力量冲击底下,背身倒撞回去。 后背传来猛烈的痛感,那是撞上闸门招致的反震力道,冰冷而刚猛,连五脏六腑都似乎倒了个个儿,汉克痛得五官都拧到了一起,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就在他强忍痛楚的时候,闸门「轰隆」一声,重重落到了地面,回到它预定的坑道里头。 汉克顿时心头一松,悬在心头的大石,就这般随着闸门落下。眼看对面的髡发汉子,急得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汉克心头大快,朝着敌人咧嘴一笑,然后艰难地摊开手掌,中指一竖,给了敌人一个再清晰不过的「问候」手势。 「你妈,给我死!」 大陆通行的骂娘动作,加上无须掩饰的嘲讽神情,成功地激起了敌人的怒火。几乎失去理智的冒顿,尖叫着扬起手臂,长刀闪烁着寒光,满载死亡的气息直奔汉克的颈部。冒顿不相信,被一刀枭首的府兵队 正,死亡的一刹那还能笑得出来,还能笑得这般的可恶。 无奈对于冒顿来说,今天注定是一个极其不顺的日子。 呼啸的刀罡,从侧面斜斜劈来,气势凌厉、斗气森然,迫使冒顿不得不临时变招,改正面劈砍为斜掠格挡。随着两股力道的直接对碰,力弱的一方连人带横刀,被冒顿一招击飞,同样撞到铁闸上头倒撞回来,跌坐到汉克的身旁。 关键时刻出手的,正是早已重伤的舒乐。 七窍流血的他,努力侧过头,望着汉克想说些什么,然而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清楚自家队正的模样;他又尝试着张开嘴,大量的血沫却从口中喷洒而出,除了「呵呵」连声,什么话都被堵了回去;舒乐干脆闭上嘴巴,又扭头看向身前的冒顿。 门洞处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随着舒乐的拼死一击,府兵这边再无一人站立,门洞之中横七竖八,全是尸体。 仔细分辨的话,攻守双方倒是泾渭分明,仅有的共同点,在于阵亡士卒的致命伤,没有一处是在背后的。一场规模不大的战斗,过程也很短暂,却是分外的惨烈。 一声清脆的「咔啦」声,打破了此间诡异的寂静。 汉克和舒乐不约而同笑了,那是「千斤顶」的机括,已经锁死的象征,这个节骨眼上听见,犹如天籁一般的美妙动听。 紧接着,舒乐头一歪,脑袋搭在汉克的肩上,就这般带着笑容,停止了呼吸。 「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 「你们连命都不要了!」 冒顿先是环顾了一眼周边,满地的尸体,血腥味浓郁得令人发憷,他又狠狠踹了一脚铁闸,冲着汉克连声怒喝道。声量之大,震得门洞「嗡嗡」回响。 汉克没有回答,事实上,在他看来,敌人问的都是废话,音量还忽大忽小,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这么做,值得吗?」 逐渐恢复冷静的冒顿又问道。 这回声音放轻了许多,只是冒顿问话的时候,脸色青得吓人,握刀的手臂上头青筋迸现。数千只铁蹄起落、敲打地面的声音,雷鸣般越来越响,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汉克的意识开始模糊,弥留之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来:「当然值得。身后,是家啊。」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雄城告破 第二百四十章雄城告破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门洞里头却是死一般的寂静。一如冒顿体内滚烫的鲜血,与他冰冷的四肢一般,对比强烈,充满矛盾,却又同时存在。 冒顿抬起头,望着犹自呼啸而来的大队骑兵,嘴里直发苦。 铁闸再不升起,达到冲击速度的骑兵浪潮,就将如同拍击岩石的巨浪那般,看似气势汹汹不可抵挡,实则徒劳无功不说,还会在坚硬的岩石上面撞得头破血流,惨不忍睹。 然后他便看见了,一道身影突然坠落,重重砸到城外的地上。尘埃中,地上的身影扭动了两下,再也不动。 定睛一看,竟是一名喉咙插着箭矢的府兵。 紧接着,又是一具尸体落到了城外,没入胸口的箭矢尚在微微颤动。从箭羽的样式上看,正是大蕃国勇士常用的那种,而且是冒顿极为熟悉的那一种。随着一连好几具府兵尸体,或者正在变成尸体的府兵跌落尘埃,城墙上头恢复了平静。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能够将箭矢透过甲胄间的缝隙,精准地命中目标心脏,来者是些什么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哟,我亲爱的哥哥,您这是怎么了?」 果然,铁闸的另一头,城门的内侧,出现了一道身影。由于背光的缘故,相貌看不清楚,只是说话者的体型、声音乃至颇为夸张的用词和腔调,冒顿今生想要认错,怕是很难。 「怎么失魂落魄的?」 「这可不像您呀。没记错的话,我那英勇无畏的哥哥,可是连尼雅大族长都赞不绝口的,智勇双全、坚毅过人。妥妥我们大蕃国未来的希望啊!」 对方一边朝着冒顿走来,一边张开双臂,用那夸张的语气,奚落着他。 当此人走到铁闸另一侧的时候,足够光线照射下的他,露出了真实的面目来。这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中等偏上身高,长着一张与冒顿颇为相似,仔细打量,却显得过于秀气,甚至可以说略微带有点娘娘腔的脸庞来。 与大多数大蕃国人不同,冒顿五官端正,长相厚重而不乏英气,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而此人不但眉清目秀,已然可以拿「英俊」一词来形容,换一身毗迩尼帝国本地服饰,再稍稍注意改变一下口音,隐瞒异族之出身绝非难事。硬要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话,便是此人的面部表情、言谈举止稍显轻浮,顾盼之间,双眼偶尔会流露出些许邪异的光采来。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隔着「千斤顶」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尤其是那年轻人,一双眸子平淡如水,目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冒顿,丝毫回避的意思都欠奉。 「这一局,赢的是你。」 冒顿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父亲面前,我会承认这一点的。」 「那就不劳哥哥费心了,」年轻人嘴角一翘,回答道:「方才我部升起旗帜,通知城外大军的那一刻,相信父亲大人就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 「既如此,命人开门吧,少曼。」 冒顿听得是眼角直抽抽,有如实质的凌厉目光,直逼年轻人,仿佛想从对方的双眼,直透对方的神魂深处,最终化成无奈的一句话。 「如您所愿!我亲爱的哥哥!」 名叫「少曼」的年轻人轻轻笑着,潇洒地倒退、欠身,进而挺起胸膛高声喝道:「来人呐,起闸!」 「是嘞!」 七八步外的门洞内侧,传来粗犷的呼喝声,回答道:「奉少族长之命,起闸!」 「奉少族长之命,起闸!」 洪亮有力的传令声,就这么靠人用口传递着,一直传送到了城楼之上。在这一点上,攻守双方的办法和实际效率,没什么不 同。 面对笑容矜持的弟弟,冒顿突然转身,脸色铁青地对部下命令道:「把所有的尸体都给拖到外头去,动作要快。记住,是所有的。」 「大军入城,崴了马脚可不是耍的。」 「喀啦啦啦」的绞盘转动与绳索绞动之声,第三次回响在门洞里头。只是对于满城的老百姓来说,这一回闸门的升起,不再意味着生活的继续,而是生命中劫难的开始,甚至很可能是终结。中文網 看着冒顿的背影,本是皮笑肉不笑的少曼,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 以他对自家「亲爱的」哥哥的了解,每一声「奉少族长之命」,都如同给对方的伤口撒上一把盐,脾气火爆的冒顿,此刻绝对是费尽「龙象之力」才控制住暴走的冲动。这不,冒顿握着刀柄的手背上头,青筋犹自剧烈的颤动着呢。 从他部下所说出的「少族长」,绝对不可能是冒顿,而是他少曼,里头的蕴意如何,彼此都是心知肚明。 千军万马,呼啸着穿城而入,马背上的骑士挥舞着马刀或者长枪大棒,冲进了雷切尼斯州城,滚滚洪流,带起雷鸣般的声响,气势极其惊人。 「「辉格部」、「天谴部」随我来!即刻踏平北城大营,不得有误!」 领头的骑士似乎相当熟悉城市的布局,一踏入城池,便毫不停留地率领队伍,沿着中央大街长驱直入。伴随着高举的长枪指引,大队骑兵紧跟在他的身后,直接朝着目标奔去。 又一名彪悍骑士不甘示弱,长刀向着前方一扬,大吼着下令道:「快快快!「霆光部」到前面的桥头左转,率先攻占东门者,即为头功!」 「「比格部」都给我听着,占领西门之前,不得分兵劫掠各坊」 另一名骑士更是直截了当,一马当先带头右转,须发已然有些发白的他,动作依旧矫健,人马合一的程度,比起身后的年轻骑士们来,还要轻巧与娴熟许多,年龄对他身手的影响,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道一道命令,如同流水一般,自一位位显然是部落首领级别的髡发汉子口中发出,全身散发着杀戮气息的大队骑兵,迅速分成三股细小一些的铁流,跟随自家的首领挺进。 杀气,从雷切尼斯州城北门,由北向南,不断漫延开来。 「各部记住自个的目标,严禁擅自杀戮、劫掠平民!违令者,斩!」 「动作要快,越快越好!」 运起斗气的尼雅氏十二部大族长,声如洪钟,口气森然,哪怕是数千只马蹄起起落落发出的轰鸣,都掩盖不住泰戈尔尼雅命令的下达,原本泛着紫色的脸庞,此刻红光满面,也不知道是斗气功法特殊的缘故,亦或是成功破城带来的兴奋。总之,眸中精光四射的大族长,呈现出极佳的精神状态来。 他重重地拍打了少曼的肩膀好几下,这才扭头对着头曼首领夸奖道:「我说头曼啊,你到底有几个好儿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了得?」 「少曼这孩子,我记得还不满二十岁吧?」 不得不说,少曼对于升闸的时机、火候的掌控,那叫一个刚刚好。眼看就要一头撞上坚硬城墙的部落精兵,千钧一发之际,竟能从铁闸的下方顺利通过,这惊险刺激的一幕,给亲身涉险的各部首领,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泰戈尔尼雅自然也是如此。 「哈哈哈,大族长谬赞了,谬赞了!」 头曼那颗标志性的大光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倍加油光锃亮,幼子得蒙整个尼雅氏大族长当众夸奖的荣耀,可是千金不换的,怎不叫偏爱幼子的他,欣喜若狂? 欢喜之下,矮壮的光头首领谦谢道:「少曼这小子,无非是此行神明庇佑,有幸又得到您与 朗卓上师的加持和祝福,这才侥幸成功。」 「区区小事,怎敢居功?」 话说的谦虚,可头曼首领裂开的嘴巴,都快能塞下一整个饭盆了,自豪的真实一面,根本掩饰不住。 少曼同样谦让道:「禀大族长,正如我父亲所说的那样,少曼不过是借助了您与上师的福气,利用北门激战的当儿,趁虚而入罢了,算不得什么能耐。」 表面上自承「趁虚而入」,却对造成这一结果的哥哥,以及流血牺牲的哥哥麾下勇士,就这般轻轻揭过,一字不提。 「诶,再谦虚,可就变成虚伪了。不比虚伪成性的毗迩尼人,我尼雅氏向来最重战功,也最看重公平二字。」 泰戈尔尼雅爽朗一笑,说道:「本大族长更是没有埋没部下功劳的坏习惯。这「先登破城」的大功,非你少曼莫属!」 说完,他取下随身的佩刀,递向了少曼。 那是一把小巧而精致的弯刀,纯金打造的刀鞘,上头镶嵌着七颗祖母绿,刀把的两面还各自嵌有一颗红曜石,这等尺寸与样式的佩刀,与其说是用来防身,不如说是彰显地位更加合适。 少曼激动得浑身发抖,立刻翻身下马,朝着大族长躬身行礼,高高举起双手接过佩刀,朗声说道:「少曼谢大族长赏赐!」 「好好好。」 泰戈尔尼雅笑着,又对头曼说道:「按照先前的约定,我自率部去南门,接应「灰鹰」等部,然后一同攻占南大营。」 「这城中的郡王府,烦请头曼首领辛苦一趟,尽快给拿下来。」 「大族长放心!我这便带着孩儿们杀过去,定要亲手剁下那「宗道里尔」的狗头,献于您的马前!」 头曼胸膛拍得「砰砰」响,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 冒顿却是喟然而叹,悄悄低下了脑袋。 属于冒顿一系的勇士,更是一个个愤愤不平,脸色阴沉得几乎能够滴出水来。 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越是靠近掌握权力的中枢,竞争自然越是激烈。为了头曼那把族长的交椅,冒顿与少曼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明争暗斗了许久,最近更是趋于白热化,谁能在这次的入侵行动中占得先机,便能在胜利的天平上头,获取重要的筹码。 就如野战之中斩将夺旗,「先登」无疑是攻城拔寨最为耀眼的战绩,少曼率部巧取北门,或者说「摘桃子」得来的头功,一经泰戈尔尼雅大族长亲口认可,便再无一丝质疑的可能,也绝非冒顿献上区区一张详尽的人皮地图所能媲美。 金刀之赏,就是最好的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