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太子》 正文 01、太子受惊了 醉西楼,城里上档次的餐馆。正是午餐时分,浓浓酒菜香味,混杂在喧嚣的吆喝声中飘出大门。 门外一名少年缓缓走过,干涩的嘴唇不经意地咂了咂。他颓然朝里边看一眼,清澈的眸子写满忧伤。 “卖包子了!” “卖炊饼了!” 离醉西楼不远的街角,传来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喊。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他,确实饿了。 无论包子还是炊饼,少年都没什么兴趣,可他又买不起醉西楼的饭菜,所以只能在包子和炊饼中做选择。 最后一文钱,包子还是炊饼? 简单! 少年将铜钱朝空中一丢,心说正面包子,反面炊饼。啪!铜钱落在掌心,低眉看去,看见宣武通宝四个楷体小字。 ——正面,包子。 少年朝包子摊阔步走去,一文钱刚好可以买个最便宜的素菜包。旁边卖炊饼的短腿摊贩眼神幽怨地看了看少年,少年肩膀一凛,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没办法,大家日子都不好过,顶着炎炎烈日摆摊确实很艰辛,但只要卖炊饼的摊贩不姓武,那就不会比我更惨。 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拿着包子朝旁边某个阴凉的小巷走去。他找地方坐下,一边吃包子一边往小巷深处看。 听说,穿越后最常见的高手是醉酒的乞丐,而乞丐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巷子。如果有幸碰到了,千万不要错过。 毕竟身为乞丐还能每天喝得醉醺醺,足以证明此人的手段和放荡不羁。 穿越啊!穿越! 陈浪真没想到自己会穿越,如果晓得自己会穿越的话,当初就应该多看些网络小说,而不是在各种游戏中打打杀杀。 哎~ 倘若三天前没玩那款网络游戏,大概陈浪此刻还在学校,嚼着食堂黑暗料理,顺便欣赏肤白貌美的女同学。 当然,尽管陈浪本人很少学习网络小说,但身边还是有几个狐朋狗友在研究。因此陈浪对穿越并非一头雾水,相反潜移默化的知识储备不算少。 据说很久以前就开始流行魂穿这种穿越手段,可陈浪偏偏为真人实体穿越,他还是原来的他,只不过到了异世界。 这个世界有点像中国古代,但又有部分差别。幸好文字跟陈浪使用的一样,省去了很多麻烦。 目前陈浪对这个世界了解还很少,他只知道这个世界武力值不算特别高,民风也不算保守,至少在大街上和美女搭讪,不会被抓进衙门关起来。 如果未曾猜错的话,这个世界可能没有火器,就算有也是初级阶段,打架基本靠拳或者靠刀。 刀! 一提到这玩意,陈浪就想哭。他记得清楚,三天前,学校规定所有男生必须将头发剪短,陈浪不想剪,于是逃课,和同学钻进网吧打游戏。 他与某个持刀的游戏玩家在电脑中激烈PK,宣泄少年的荷尔蒙。陈浪打输,对方一刀将陈浪的游戏人物劈死。依据那款游戏规则,死亡游戏人物会在另外的场景地图中重现。 结果游戏人物是否重现尚未可知,偏偏陈浪本人依照那什么狗屁规则,换一幅场景地图重现了。 悲剧! 陈浪轻抚耳畔黑发。 当初就是因为头发长,才导致悲剧发生。可陈浪穿越后的这个古代世界,走过路过的所有人,头发都比陈浪更长。 哎~ 穿越其实并不可怕,听说光凭九年制义务教育就能在穿越后碾压芸芸众生,可惜陈浪还没有完成九年义务制教育,因为他才刚满十四岁,初中二年级罢了。 对,这就是陈浪,如假包换的中二少年。 听说穿越后会有系统或金手指加持,可陈浪并没有。虽然不明白所谓的系统或金手指是什么,但陈浪已经呼唤过很多遍,每一遍皆徒劳无功。 要不,再吼一声试试? “系统!” 陈浪仰面大喊。喊完后身体没有任何变化,独独路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又不会给我钱! 陈浪没好气地瞪一眼,同时将手指伸入裤兜。兜里啥都没有,最后那一文钱,刚才买包子用掉了。 那钱并非陈浪从路边捡来,而是某个太监模样的人送给陈浪。 …… 事情还得回溯到穿越的第一天,当时陈浪六神无主可怜巴巴,忽然旁边冒出个太监,送了十文钱给陈浪,叫他收好钱就回家去吧。 可陈浪哪儿有家? 没办法只能吃点东西继续晃,晃着晃着,却被泼皮盯上,泼皮看陈浪长得帅,便叫嚣逮住陈浪送进大户人家做男宠。 男宠,似乎还不赖,怎料泼皮接下来又说,正好耿婆婆想找个新男宠…… 听见这句话,陈浪脑袋轰地炸开。他还想继续努力,什么阿姨什么婆婆的暂时不在陈浪考虑范围。 “唰~” 眼看泼皮伸出手掌来抓,陈浪当机立断地将手掌打开,准备逃跑。 共两个泼皮,论武力值肯定在陈浪之上。可陈浪以前在学校也是打过架的,混战中陈浪瞅准空子,拔腿溜出。 一溜就从城南溜到城北,可惜十文钱全部花光,穿越后的福利仍旧没看见。 靠住墙壁,浓浓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也难怪,这几天根本就没睡好。陈浪耷拉脑袋,心想好歹已经穿越三天三夜,总该来点什么东西刺激一下吧? 就算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丢个绣球给我也行啊!不奢望去皇宫当什么驸马,当个废物赘婿,可行? 迷糊中,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难道,绣球出现呢? 陈浪兴奋地睁大眼睛,才发现飞来的东西并非绣球,而是一块板砖。他急忙低头避过,抬眼看时,却看见上回想要抓他的泼皮。 而且这次人数激增,从两个变成五个。 “冲啊!”为首泼皮爆吼,五人顷刻将陈浪团团围住。 陈浪怎肯束手就擒,拼尽全力与五个泼皮大战三十回合。怎奈他只有一个包子的能量,眼看,要输了。 在这危急关头,巷子中传来呼啸破风之音,但见几道寒光掠过,陈浪尚未回过神来,五个泼皮便纷纷栽倒,一命呜呼。 死人啦! 陈浪惊得连番后退,可身后就是巷子的墙壁,没退多远便被挡住。陈浪扭头,看见一个身穿无袖甲,背挂红披风的将军。 将军提刀走到陈浪面前,左手拿出一顶黑纱斗笠。他将斗笠轻轻按在陈浪天灵盖上,压低声音道:“太子受惊了。” 正文 02、传说中的金手指 登州城,某个不起眼的小巷外停靠一台马车。车厢内的少年确实受惊了,以致坐在这封闭车厢内,都忘记将头上那顶黑纱斗笠摘下。 哒哒~ 拉车的骏马慢慢跑起来,陈浪身体随着马车的节奏左右摇晃。此刻他很懵,惊喜和惊吓两方面极端感受冲击神经,陈浪需要时间去调整。 陈浪或许不算好学生,他抽烟逃课把妹玩游戏,喜欢将头发留长,偶尔还会跟别人打一架。可打架归打架,离伤残还很远,更别说,刚才有五个活生生的泼皮汉子就死在陈浪眼前。 杀人的那位将军是坏蛋吗? 不像坏蛋。 毕竟他从泼皮手中救出陈浪,而且凭将军的外表及言行举止,大概并非奸诈阴险之人,单单有些憨罢了。 不过当时陈浪处于懵逼的状态,并没有看清将军模样,只是凭印象,觉得这位将军比较憨厚比较实在,甚至觉得他有点愣。 呸! ——将军救了你,应该心存感激。 ——可心存感激也无法改变他本人的愣啊。 陈浪摇摇头,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及其微渺的小人儿在对喷。 惊吓之余还有惊喜。因为陈浪清清楚楚听见,将军叫了一声太子! 原本陈浪只想接个绣球,从底层赘婿干起,一步一步地逆袭老婆、岳父、丈母娘、县令、府尹等等。 现在摇身变成太子,需要他逆袭的只有皇帝老爸这一个,通关难度从地狱级调整为舒适级,如此奇妙境遇,正可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突然骏马停下脚步,陈浪猜测有人要进车厢。 果然,车厢门很快打开,陈浪一看,竟乃之前送他十文钱的太监!太监身穿黑色宽松布衣,面皮干净没胡须,年过半百,马脸长鼻,眼神涣散。 “车厢只有我们俩,可以把你的黑纱斗笠摘掉。”太监面无表情地道。 哦~ 陈浪这才想起那黑纱斗笠,摘掉后,太监便和陈浪攀谈起来,他说自己五岁那年入宫,已经侍奉三位梁国皇帝,文武百官都叫他刘公公。 介绍之后,刘公公便假装随意地问:“你是?” 陈浪脱口而出:“我乃太子。” 啪! 话音刚落,刘公公竟然一巴掌扫在陈浪脸上,打得陈浪脸颊火辣辣疼。我呸,为何无缘无故就甩我一巴掌? 陈浪怒火中烧,握紧拳头准备反击,刘公公却继续问:“讲真话,你是谁?” “我是陈浪!” 啪! 话未讲完,刘公公再次扫出巴掌。不过这一巴掌并未扫在陈浪脸上,而是扫在陈浪发起攻击的手臂上。 “嘿嘿~”只听刘公公阴恻恻地笑两声,然后将陈浪手臂慢慢慢慢地扭转。 他这样暴戾并非胡搅蛮缠,只因为现在的梁国太子恰好姓陈名浪,所以想当然认为面前的少年在说谎。 陈浪能察觉到一股深厚浓郁的劲力,没料到这位刘公公,居然乃修炼之人! “再问你,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刘公公指尖缓缓加力。 啊~ 陈浪疼得龇牙咧嘴,他晓得自己绝非刘公公对手。可是该怎么办,刚才讲真话不仍旧挨打吗? 身体扭曲着从座位滑下去,陈浪咬牙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叫陈浪,至于我家在哪个地方,我自己也不晓得。” “哼!”刘公公傲娇地松手,然后开门走下马车。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世界怎么搞的,太监也能欺负太子吗? 车门扇开的刹那,陈浪看见一座客栈,想必刘公公就住在客栈中,莫非,刘公公监视我,他之前给我十文钱只不过在试探? 还有那些抓我的泼皮,同样是刘公公故意找来演戏,玩一出英雄救…… 英雄救美! 这也太狗血了吧,虽然我读书时也曾经跟同学商量过,要用此招让校花爱上某某某,但这仅限于同学间吹牛,并未付诸实际行动。更何况校花是真美,而且是身材玲珑的妹子。 可我陈浪乃堂堂正正的男儿,顶天立地能打能突的男儿!哪有给男人使用英雄救美这一招的道理? 呃~ 大概是我想多了吧,从目前情况判断,刘公公对我有恩,不要将好心当成驴肝肺。至于刘公公打我那一巴掌,我迟早会还给他。 陈浪扶着额头,脑海中鸿蒙一片。 …… 客栈包厢内,中年将军在给自己斟酒。他脸型方正浓眉大眼,绑着高高发髻,身挂一件浅蓝色披风。 嘎吱~ 听见推门声音,将军头也不抬地问:“怎么样了,刘公公?” 刘公公面带难色地坐下: “一个很怪的少年,不过确实与当朝太子长得很像。咱家给他十文钱,让他回去他不回;雇佣两个泼皮去试探,他逃跑之后,按道理总该跑回家避一避吧,可还是未曾回家。所以没办法,只好用你的计策假装营救。” 将军轻笑:“也许我们真的找到了一个野孩子,无家可归的野孩子。刘公公,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说服梁皇,其他我来摆平。” 刘公公垂下眉头:“说句老实话,张岩将军。咱家现在有一点担心,这位少年性子好像比较刚猛,恐怕不会轻易受人摆布。” “如果轻易不会受人摆布,那么下手重一点不就行呢?”张岩表情嘚瑟,“长期跟我的副将殷百川,最开始脾气也很烈,现在怎么样?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信不信,我之前跟他说要救的是太子,他脑海中想的就是太子。” “信!”刘公公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对殷百川的手段我可看在眼里,实乃天下一等一的驭人术,今后如果计划能够顺利实施,殷百川乃去往许国监视太子的绝佳人选。” 这马屁可拍得到位,张岩大手一挥,叫候在门口的士兵带殷百川和陈浪上来,接着他轻拍刘公公的肩膀:“既然公公喜欢,我就再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两分钟后,陈浪与名叫殷百川的副将走进包厢。路上殷百川跟陈浪仔细叮嘱,有外人在场就必须戴上黑纱斗笠。 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 陈浪搞不清,但进了包厢看见满桌子美味佳肴之后,陈浪便忙不迭摘下斗笠,拿起筷子准备大饱口福。 “倒酒!”张岩忽然一声断喝。 “殷百川为师傅倒酒。”身旁副将拿起酒壶。 “不,要那位少年给我倒酒。”张岩目光如炬看向陈浪。 陈浪心里打了一个突,这包厢中都是高手,殷百川可以在瞬间杀死五个泼皮,张岩身为师傅,修为只高不低。刘公公可能比不上两位将军,但对付陈浪,恐怕也就一招两招的轻松活。 倒酒? 当然没问题。你请我吃饭,我帮你倒酒,礼尚往来。陈浪站起身体,给张岩杯中添酒。添满之后,陈浪嘴角一撩,心想现在可以大快朵颐了。 怎料张岩吹胡子瞪眼睛:“再给我夹菜!” 夹菜? 原本也没啥,但陈浪毕竟跟张岩不熟,而且他忽然想到那几名抓他的泼皮,难道将军正准备把陈浪培养成男宠,再交给什么耿婆婆或其他婆婆…… “没听见我讲的话吗?”张岩怒问。 陈浪依然没动,这时张岩朝殷百川使了个眼色,殷百川忽然暴起把陈浪拽开,接着横出右肘打向陈浪的脖颈。 “暗世裁决!” 殷百川出招,陈浪刹那被打到墙壁上。只见殷百川手肘卡住陈浪脖颈,黑着两只大眼,“此乃警告。” 陈浪喉头阵阵翻涌,想说些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他感觉喉咙好像被殷百川手肘撞碎一样,疼得忘了整个世界。 算啦~ 刘公公起身充当和事佬:“咱们吃饭,吃饭。” 陈浪捂着喉咙,缓缓回到座位。他搞不懂这几个家伙在唱什么戏,反正总感觉很多地方都不太对劲。 刘公公和张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大棒与胡萝卜策略交替使用,打一下再给一颗糖,生怕陈浪愤恨逃跑又生怕陈浪忍饥挨饿,到底,安的什么心呢? …… 马车在路上跑了三天,黄昏时分,抵达梁国都城洛康。这三天时间里,陈浪吃的睡的都还不错,只可惜又挨了几回殷百川暗世裁决的警告。 每一次陈浪都被打得够呛,而且被打后差不多有半个小时都很难说出话来。但陈浪坚决不给张岩夹菜,倒酒可以,夹菜不行! 皇宫。 晚霞满天,梁皇陈彻端坐在万和殿的龙椅之上。午朝刚刚结束,梁皇摆弄着右手食指上的金色指套,表情很严肃。 依照梁国传统,原本皇帝应该在早朝问政,但这段时间梁皇睡眠质量很差,所以就将早朝更改为午朝。 说起来,这个异世界确实和陈浪所了解的中国古代不一样,他所了解的古代习惯于遵循祖制,更改祖制往往大费周章,但异世界要改明显简单得多。 “哎!” 梁皇不知为何摇头长叹,接着起身准备离开万和殿。这时有个小太监跑来,跪在地上高声道:“刘公公求见。” “大胆!”梁皇怒道,“寡人已贬他官职,他此刻应该在流放的路上,怎么还敢跑回洛康跑进皇宫?” “刘公公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禀报,影响梁国国运的要事。事情如果能成,梁国将获得休养生息的好机会。”小太监紧紧趴在地上,头都没有抬起来。 “哼!”梁皇没好气地坐回龙椅,“寡人再召见一次,倘若刘公公胆敢欺骗,寡人必将收回流放的成命,改为腰斩,午门腰斩!” “喏!”小太监急忙碎步跑出万和殿。 梁皇继续摆弄指尖的金指套,现在偌大的万和殿只有梁皇和王公公二人。那王公公和刘公公年纪相仿,生得一副好看皮相,穿着紫色宽松锦衣。 “叩见陛下!” 刘公公才到万和殿门口,便弯腰扯着嗓子大喊,跪倒后,更是紧紧贴住地面,以表达对梁皇的尊敬。 “何事?没看见已经退朝了吗?”梁皇冷冷地问。 刘公公压低说话音量:“此事不能让外人知晓。” 梁皇斜眼看了看站在旁边的王公公:“在这儿的并没有外人,有话快说。” 切~ 王公公听闻此言,踮起脚尖朝刘公公那边甩起佛尘。刘公公并没有亲眼瞧见,但已经脑补出王公公小人得志的嘴脸。 停顿片刻,刘公公缓缓道:“梁国与许国之间的战事吃紧,陛下很忧心吧。” 梁皇抿嘴苦笑:“确实焦头烂额,寡人凌晨两点还经常在御书房看奏折。” 刘公公小声试探着问:“许国攻城略地,梁国举步维艰。咱家听说,陛下提出和亲休战的想法,但许国拒绝了。” “哼!”梁皇面色一暗,“这些你倒打听得很清楚。” “愿为吾皇分忧。”刘公公骤然抬起脑袋,“既然和亲这条路走不通,陛下可否想过另外一种两国休战的方式呢?” “讲!”梁皇瞪眼。 别看梁皇表面很严肃,其实心中无比盼望刘公公能有好办法。大约半个月前,梁皇向邻家许皇提出和亲方案,希望梁国太子迎娶许国公主,同时梁国割地赔款,以结束双方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 但许皇拒绝,并且说即便要和亲,也得梁国太子入赘许国才行。 我呸! 许皇的答复明显羞辱人,所以梁皇近日寝食难安,急需一个解决的办法。 他盯着刘公公,只听刘公公压低声音:“奴才有个折中方案,既能保全梁国的颜面,又能让许国接受。方案说来也不复杂,即为两国互相质押太子。” “荒谬!”梁皇勃然大怒,“这个办法就是卖主求荣!想那许皇跟寡人同年,可他共有六个儿子,寡人却只有一个。而且许国太子天性懦弱,迟早会被废掉。寡人将太子质押许国,许国质押给寡人的却是个废物,你!我要将你腰斩!” 听闻此言,旁边的王公公两眼放光,他正准备呼唤御林军逮捕刘公公,岂料后者抢先开口说道:“陛下,咱们也未必真要送出太子去交换。” “什么?”梁皇蹙着眉头问。 “还请陛下见一人,见过之后再做打算。”刘公公小声道。 梁皇陷入沉思。 他清楚,这次和许国开战,梁国吃尽了苦头。虽然许国也比较惨,但打下去八成是梁国被灭。如果双方议和的话,梁国免不了割地赔款,甚至年年进贡。 前段时间梁皇提出梁国太子迎娶许国三公主的策略,这其实为梁皇的试探,看看许国有没有休战想法。 而许国态度暧昧,虽然表面上很傲慢,但并没有明确拒绝休战。 目前来看,和亲这条路很有可能走不通了,而互相质押太子的方法明显有利于许国,说不定,能成? 想到这,梁皇单手一挥,示意刘公公将人带上来。 万和殿殿外广场,陈浪等得很不耐烦。终于看见刘公公站在殿前微笑,殷百川急忙颔首,带着陈浪跑上台阶。 然后殷百川站在外边,刘公公与陈浪走进去。 梁皇等待的空闲,继续拨弄金黄色的指套,陈浪尚未看清梁皇本尊,却看见他右手食指上戴着的东西。 陈浪激动了。 那不就是金手指吗?传说中的金手指! 正文 03、我的我的全是我的 “梁皇在看你,赶快将黑纱斗笠摘下来。”刘公公小声道。 “哦。”陈浪立刻摘下斗笠,眼神依旧望向梁皇右手食指上的小玩意。 梁皇惊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相似的两个人?远远看去的话,就连梁皇都难辨真假。此人长得如此像太子,刘公公刚才提出的质押策略,似乎值得认真考虑。 不过,梁皇贵为一国之君,肯定不能表现得咋咋呼呼。他决定先装个冷静,顾左右而言他。顾了大约三秒钟时间,梁皇选定转移话题的目标。 但见梁皇摘下指套,慢条斯理地呢喃:“这玩意,是从败将徐若谷尸身搜出。” “徐若谷!”刘公公闻言惊呼,“蛮族那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吗?” 梁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虽然梁国与许国战事焦灼,但寡人的军队依然能腾出手来击溃蛮族,徐若谷号称常胜将军,却于数日前死在梁国铁骑之下。” “高明!” 刘公公啧啧赞叹。他侍奉梁皇这么多年,晓得梁皇的性格。梁皇有时喜欢装,无论大臣、太监或宾妃都不能在重要事情上做主导,必须让梁皇装完,再做决断。 “原本以为常胜将军有什么遗产,怎料搜遍全身就这一个黄色指套罢了。”梁皇缓缓摇着头,“无趣啊无趣。” 切! 陈浪轻轻抿了抿嘴唇。心想梁皇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就如此孤陋寡闻?这点比不上我,我可是曾经见过世面的。想那常胜将军徐若谷遗留物,明明乃众多主角梦寐以求的金手指,而梁皇竟然说无趣! 啪嗒~ 梁皇索性将指套放在桌案:“原本就是女人用的东西,下次送给哪个妃子吧。” 说完梁皇起身,傲然朝陈浪走来。陈浪眼睛一直盯着指套,他看得清楚,当梁皇起身时,袖口忽然扫到了放在桌上的指套,但见指套缓缓朝后滚去,接着掉落在桌底或者龙椅底下。 那是女人用的东西吗? 有点像。陈浪以前在宫廷剧中看过,不少宾妃都喜欢戴上长长的指套,可宾妃指套又弯又长,徐若谷留下的东西则短得多小巧得多。 陈浪正在胡思乱想,旁边刘公公忽然拉住他:“跪下来,赶紧跪!” 哦~ 古人见到皇帝确实要双膝着地。陈浪不紧不慢地跪下,抬头再瞧梁皇之时,发现他脸上竟然带着愠色。 梁皇看看陈浪,忽然将脸转向刘公公那边,怒道:“你找的什么山野村夫?全然不知礼数!见到寡人不懂得下跪,现在跪了却跪得歪歪扭扭。而且,他从刚才进门开始就一直盯着寡人看,浑然没有丝毫敬意!” 呃…… 我明明盯着金手指,并未盯着梁国的皇帝,你别自作多情。 陈浪在心中给自己的行为做解释,但上边那句话肯定不能讲出来。 面对梁皇斥责,刘公公急忙用力磕头:“此人未曾来过京都,更不懂宫中的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梁皇白了刘公公一眼:“你说的事情容寡人再想想,今夜你就带他住你居所。你告诉他,倘若以后还敢对寡人不敬,就等着斩首并且诛九族吧。” “谢主隆恩!” 刘公公心脏嘭嘭直跳。梁皇这样讲,就代表事情有希望,而且他让刘公公住回宫中居所,便说明有意赦免刘公公的放逐之罪。 陈浪可没管刘公公,站起身,眼角余光看向梁皇背影。陈浪在祈祷,祈祷梁皇别去捡金手指。 此刻梁皇脑子中像是被糊上一团浆糊,根本没有思考余地。他哪里还记得什么金色指套,单单想赶快找个地方,冷静下来好好谋划质押太子的事情。 “随我出去吧。”刘公公恨不得朝陈浪屁股踢一脚。 陈浪跟着刘公公走出万和殿。 跨过门槛时,陈浪朝龙椅看了眼,心中窃笑。因为那常胜将军的金手指,应该还在地板上。 …… 夜深人静,圆月斜挂天空,陈浪躺床上假装睡着,同时他晓得,外屋的刘公公一直未曾入眠。 陈浪猜测刘公公以前应该乃梁皇身边的红人,而且乃品级很高的太监,否则也不会在宫中拥有两居室的房屋了。 今夜,刘公公安排陈浪睡里边的大床,自己则睡外边竹制小床。这样操作,一来想让陈浪心怀感激;二来也是刘公公准备出去一趟。如果陈浪睡在外边的话,就可能吵醒他,从而节外生枝。 梁皇白天时说过,这段时间他常常凌晨一两点还在御书房,所以刘公公等,等到一点,估摸着陈浪入睡,便悄悄起身,前往御书房。 然而刘公公前脚刚踏出大门,陈浪就后脚跟出。借着还算明亮的月光,陈浪朝万和殿疾走。 他有心取那金手指,所以早就记住路线。从这儿到万和殿并不远,倘若顺利,陈浪就能赶在刘公公之前返回。 四下寂静,没有任何虫鸣鸟叫。陈浪每个动作都异常小心,他听不见脚步声,却能听见沉重呼吸。 依照梁国宫廷管理制度,晚上八点之后宫内只有皇帝、少数受宠太监、后宫佳丽和部分宫女。 嘿嘿~ 如果没有猜错,现在宫城内就只有陈浪和梁皇两个真男人。此时此刻,陈浪真想站在最高那根华表柱子上,放声高喊:“这里的女人是我的是我的全是我的!” 嘘,别急! 你现在还只是个太子候选人,离皇帝龙座尚有一段不小距离,霍霍后宫的事情急不来,必须做一个长期规划才行。 任重道远! 陈浪仰头望了眼天空,深吸一口气,加快脚底频率。 梁皇有贴身侍卫也有御林军,但晚上无论侍卫或御林军都居住在宫外军营,所以皇宫内最危险的当属那些修为不错的太监。 陈浪咬着嘴唇,在月色下弯腰潜行。他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月色尚明,睁大眼睛细看的话,依稀能分辨出眼前事物。 万和殿就在台阶顶端。 陈浪屏住呼吸,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台阶。万和殿的大门牢牢关闭,陈浪不抱希望地伸手用力推了推,感觉大门轻轻晃了几晃,却没有打开。 当然,陈浪原本也没准备堂而皇之地从万和殿大门进入,他绕到窗户底下,开始查看是否有窗户未曾关牢。 第一扇窗户不动,第二扇窗户也不动…… 直到陈浪摸索到侧面,方才将第十二扇窗户轻轻掰开。 嘎吱~ 寂静的暗夜将窗户打开的声音放大。陈浪头皮一阵麻,感觉背后好像有无数眼睛在盯着他。陈浪想回头看,却又不敢做动作。身体僵硬半分钟,陈浪鼓起最大的勇气悄悄侧脸。 就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陈浪看向背后。 ——没有任何人,仅仅为做贼心虚的错觉而已。 陈浪低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着实没有做贼方面的相关经验…… 不! 我不是贼,今晚我也不是来偷东西。因为那金手指明显乃梁皇不小心丢弃,所以此刻陈浪在做的事情,应该用捡来形容更为合适。 啪嗒! 陈浪翻窗而入。万和殿内一团漆黑,如果说外边还有月光映照,那殿内就完全没有任何辅助陈浪的光线了。 咔~ 陈浪身体蜷缩着,点燃打火石。打火石光亮稍纵即逝,不过那瞬间的一闪,陈浪就已经分清龙座的方向。 冷静冷静! 陈浪一边抚慰自己一边朝龙座前行。他的身体尽可能地贴住墙壁,这样的话,就能避免后背有人盯着的那种错觉。 而且,在陈浪潜意识里,似乎这样便能缩小体积,从而减少暴露的风险。 除去安静还是安静。 心脏砰砰跳,呼吸偶尔急促偶尔戛然而止。陈浪摸索墙壁缓缓前行,走着走着忘记走到哪儿了。 于是又点燃打火石辨别方向,刹那,陈浪莫名想起曾经看过的岛国恐怖电影,假若打火石燃起的瞬间,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没有五官的平板脸该怎么办? 咔~ 火石点燃,并没看见什么平板脸,但陈浪还是被自己吓一跳。指尖一滑,打火石朝左侧掉落下去,幸好陈浪及时蹲身,在空中拦截住掉落的打火石。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陈浪在万和殿足足蹲了半分钟,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后,方才开始下一个动作。他蹑手蹑脚朝龙椅前行,虽然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但方向肯定没有错。 摸索着,陈浪忽然察觉到台阶状物体。万和殿唯独龙椅前有一级台阶,所以陈浪马上就要到了! 紧张与兴奋交织,陈浪跨步迈上台阶,同时脑海中闪现白天曾经见过的画面。陈浪记起,台阶上共有两张椅子,正中间更大的椅子为皇帝龙椅,侧旁较小那张应该为皇后或者皇太后偶尔上朝需要用到的凤椅。 紧靠龙椅右侧有一张小小的桌案,白天梁皇就是将金手指放在右边桌案上,起身时袖管带到,所以金手指滚落。 咔~ 陈浪第三次点燃打火石。找到右边桌案,陈浪伏地,单掌伸入桌案底下。他几乎贴着地面一寸一寸地仔细搜索,可惜除了灰尘外没有摸到任何其他。 难道金手指被捡走? 有这种可能,但我陈浪绝非什么衰仔,我想捡的东西,就一定要属于我! 哼哼~ 陈浪的中二病犯了。既然桌案底下找不到,那八成就在龙椅下。龙椅占地面积足足有五个桌案那样大,完整摸索的话,需要耗费些许时间。 慢着! 我朝龙椅底下钻,不就等于朝皇帝胯下钻?虽然梁皇此刻不在椅子上,可那种感觉挥之不去。更何况,梁皇白天时才刚刚羞辱我,并且说要将我斩首诛九族! 当时我明明就在刘公公旁边,可梁皇讲这话时单单对着刘公公讲,显然是瞧不起我,打心眼认为我不配跟他直接对话! 呸呸呸~ 威胁杀我却还要通过刘公公那边绕一绕,自以为保存九五之尊的威严,怎料这种威胁方式,对我没卵用! 陈浪眼珠子骨碌一转,心想金手指必须得取出来,取出后还得朝龙椅撒泡尿,这一泡尿,就当陈浪与梁皇间的礼尚往来。 单掌伸入龙椅底下,掌心贴着地面一寸一寸仔细摸索。龙椅又宽又深,陈浪整个肩膀进去了依然还是不够。 没办法,陈浪只好将身体整个趴着,以增加手指朝暗处摸索的深度。 依然没有摸到。 难不成金手指真的被捡走呢? 陈浪不服,决定在龙椅底下开启第二次搜索。他肩膀与手臂极致延展,嘎嘎,忽然手臂与肩膀连接处轻响,脱臼的疼痛感爆裂升起。 我靠~ 陈浪疼得眉头紧皱,伏在地上的身体动也不动。三分钟后,方才勉强缓过劲。 肩膀未曾脱臼,只是过分拉扯而已。陈浪继续一寸一寸地摸索,终于,摸到了和灰尘不一样的小东西。 金手指! 感觉那小东西呈椭圆形状,质地冰冷。陈浪抑制内心激动,一寸一寸地将小东西从龙椅下方拨出。 斜眼看去,黑暗中的金手指居然发出点点微光。 功夫不负有心人! 陈浪趔趔趄趄地站起,将金手指放入衣兜,接着松了松裤腰带。说好要朝龙椅滋泡尿,怎么可以反悔呢? 恰恰也憋了蛮久,陈浪舒畅地排解。 哗~ 脆响激荡,就像一片冰心落玉壶。 陈浪有种惬意的舒适,怎料门外忽然传来值守太监的声音:“你听见了没?似乎有什么异响?” “啥?”另一个太监反问。 这就糟糕啦! 傻子都晓得太监们说的异响指什么。陈浪一收,然后捞起腰带。他侧耳倾听,想必两个太监也在侧耳倾听。 白天,陈浪看见梁皇是从万和殿后侧某个地方离开,因此在这危急时刻,陈浪决定同样从那个方向走,避免碰见值守太监。 小心翼翼,陈浪朝那个方向前行。相对来时的路,从龙椅去往那个方向显然要近得多。虽然不晓得梁皇走过的路是通到哪,但走一截算一截呗。 陈浪浑身细胞紧绷,蹑手蹑脚摸索前进。忽然身后响起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莫非刚才那两个太监要进殿? 麻烦了! 陈浪后背一凛,拔腿奔出。幸好万和殿比较空旷,倒也没被陈浪撞上什么。他运气实在好,跑几步便看见微光,那微光是从门缝传来,梁皇走的那扇门。 嘎吱~ 陈浪轻轻地推门,木门居然朝外扇开。看来梁皇与王公公白天离朝时的确比较匆忙,就连门也忘记去关。当然,也可能此门原本就无需关闭。 “你听见了没?”之前神经敏感的太监又问。 “什么?”另一个太监又反问。 陈浪谨小慎微地将木门轻轻地虚掩,他发现自己到了某个未知走廊,走廊比较深邃,前方不远有个拐角,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微弱的油灯在跳动。 踮脚看去,陈浪还是搞不懂这条走廊通向何方。不过,陈浪仍旧决定朝前走,一旦发现窗户便跳窗逃离。 这么长的走廊,总该有窗户吧! 陈浪紧张迈脚前行,很快就到拐角。拐角处恰恰有一扇窗户,陈浪掀开窗户,准备翻出去。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拐角另一侧传来脚步声,跟着出来个俏美宫女。 正文 04、小鱼值得信任 陈浪和宫女都吓了一大跳。 宫女张开红唇,本能反应地准备惊呼。不过还是陈浪速度更快,他旋即侧身,两手同时出击,从后边捂住宫女红唇。 噗~噗~ 宫女吓得六神无主,花枝乱颤。她身穿粉色宫装,脑袋微微后仰,美丽眼睛惊恐朝额头上掀。她想看看究竟何人捂着她的嘴,但明显看不到。 陈浪则看得清楚,从陈浪所处这个角度,恰好完整瞧见宫女锁骨下方因呼吸急促而汹涌起伏的两座巍峨山峰。 手好痒~ 陈浪想要腾出一只捂嘴的手去捂别的地方,但最终忍住。 双方僵持,陈浪紧急思考应该说些什么来安抚被自己挟持的宫女,可思维总被眼前连绵的起伏而打断。宫女在经历最初的惊吓之后,心绪慢慢变得平静,因为她忽然察觉到,陈浪好像不想杀她。 对,陈浪肯定不想杀她,陈浪此刻想的是…… 想的是如何逃出去。 “小鱼!小鱼!”突然宫女来时的路上传来连声呼唤。 原来这位宫女名叫小鱼。只见她身体轻扭,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上方。 小鱼在看陈浪,陈浪选择躲避。他整个人微微后倾,不想让小鱼看见自己。这时刚才呼唤的声音瞬间就变得不耐烦:“你到底在搞些什么,小鱼!” 听讲话口气,呼唤者应该为小鱼的上级宫女,假设小鱼现在仍旧默不作声,恐怕上级宫女就会愤怒地跑到这边来查探。 届时,陈浪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小鱼你这家伙!”呼唤声音越来越大,同时还有急促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陈浪知道僵持下去自己肯定玩完,于是他转过小鱼的身体,双眼诚恳看着她。小鱼确实很美,即便陈浪之前所在那个学校的校花,换上古装恐怕都比不过。 然而现在并非欣赏的时候,陈浪在小鱼耳畔低声道:“如果我此刻放开你,你不要喊,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以吗?” 嗯嗯嗯~ 小鱼含糊点头,模样可怜又可爱。 这位名叫小鱼的宫女,值得陈浪信任吗? 哎~ 无论小鱼是否可信,当下陈浪也没有其他办法。再拖着的话,上级宫女就该走到拐角处了。于是陈浪拿开捂住小鱼红唇的两只手掌,同时装模作样用二指禅抵在小鱼雪白咽喉。 这种方法,是模仿电视剧中的武林高手,倘若小鱼不听话,就将二指禅用力点下去,定叫小鱼即刻死于非命。 可惜陈浪伪装失效,小鱼完全没有将他当成一位武林高手,只见小鱼眨眨眼,用力张开红唇…… 完蛋! 陈浪脑海中突然惊雷炸响,想要阻止,可以他的实力,明显来不及了。 “没……没事!这边油灯都……正常燃烧着啊。”小鱼支支吾吾地扯开嗓子。也许因为害怕,所以她的嘴巴张得很大,音量也比较高。 呼~ 陈浪长吁一口气。刚才见小鱼突然张大嘴,还以为她要喊救命。怎料,小鱼只是太紧张罢了。 小鱼汇报情况之后,陈浪耳畔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不过脚步声越来越远,想必那上级宫女朝另外方向走了。 “谢谢。”陈浪点头。 小鱼惊魂未定,勉强朝陈浪一笑,接着弯腰从陈浪旁边掠过。大概,是去追那位一起检查蜡烛燃烧情况的上级宫女了。 她笑起来真好看~ 陈浪原地怔了三秒钟,方才想起自己正在逃跑的过程中。于是单手撑起窗沿,右脚抬起摆上去,跟着身体朝上一耸,翻过窗户,落在石板地面。 这是哪? 陈浪瞪大眼睛到处看。 天空月色微明,陈浪隐约看见一些建筑物的轮廓。反正不管具体在哪,总之仍然处于皇宫里边就对了。 略加思索,陈浪决定沿走廊墙壁往回走,只要走到尽头,必然就到万和殿。而到了万和殿外边,就晓得如何回去了。 陈浪这个办法果然灵通,没多久便看见刘公公居所,他站在门口听了片刻,发现房间没有任何响动,估计刘公公尚未到家。 嘎吱~ 陈浪推开门,蹑手蹑脚穿过前屋,然后到里屋的大床躺下。恰好,微亮月光透过窗户照着大床左下角,陈浪将身体移过去,借着月色研究常胜将军的金手指。 不,现在应该说是陈浪的金手指。 金手指比较小,看上去确实很像宾妃们喜欢用的指套,不过是缩小版而已。它下端乃一个指头大的圆洞,越往上体积越小,到顶端变成尖尖模样。 它浑身泛着黄光,通体冰凉,不晓得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 陈浪煞有介事地戴上去,就像食指朝外延长一半。 “六脉神剑!” “一指禅!” “弹指神通!” 陈浪右手食指在空气中戳来戳去,可惜周遭并未出现任何变化。空气没变化,房间没变化,陈浪本人也没变化。 难道戴错手指呢? 想到这一点,陈浪从食指换到中指,又从中指换到小指,再从小指换无名指,最后两手十根指头都测试一遍,依然没有效果。 会不会,触发金手指显灵需要某种相对特殊的条件,比如咒语之类? 于是陈浪深吸一口气,开始念叨: “芝麻开门!”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美索不达米亚,阿瓦达索命!” “巴啦啦小魔仙变身!” 忙活一通,金手指依旧无声无息地套在指尖,没有任何显灵迹象。陈浪低头,忽然有种深深的挫败感。 他懊恼自己为何要沉迷网络游戏,却未曾翻看网络小说。以致到了这一刻,根本不晓得该怎样唤醒金手指。 小说中的金手指,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东西?陈浪思来想去弄不明白,他多希望现在有个喜欢看书的朋友在身旁,如此便能解开金手指的秘密。 书到用时方恨少! 十四岁的陈浪总算明白了这句箴言。 到底哪儿搞错? 陈浪低眉看向金手指,忽然脑海灵光一闪,根本上来讲,恐怕还是戴错地方。莫非金手指不是戴手,而是戴脚? 脚趾头又粗又短又不具备灵活性,按道理不会是戴在脚趾头上。 那么,浑身上下还能戴哪? 难道要另辟蹊径,将金手指戴在隐私部位?古代,确实有某些神功与隐私部位有着莫大联系,譬如《葵花宝典》、《辟邪剑谱》等等。 而具体到这个异世界,触发金手指如果需要用到隐私部位,却也不算特别离谱的事情,尽管偏门了那么一点点。 陈浪低头朝胯下看,很快就想到一个问题——金手指单单一指宽,而我要戴,至少也得三指才够! 要不要勉为其难地试试呢? 陈浪陷入纠结中。 正文 05、直起腰板好好走路 时间往前回溯。 陈浪潜入万和殿捡东西的时候,刘公公也来到御书房。御书房点着灯,刘公公在门外道明身份,守在房中陪伴梁皇的王公公便不情愿地拉开房门。 王公公有种预感,很可能刘公公将重新得宠,而如果刘公公重新得宠的话,就意味着今后王公公离梁皇的距离,也许会慢慢地拉远。 毕竟,以前就是这样。 梁皇没有撒谎,这段日子他确实难以入眠,经常半夜还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他大抵也猜到刘公公今夜会来,所以看见刘公公的时候,梁皇并不惊讶。 “望陛下保重龙体。”刘公公双手作揖。 梁皇转过身,直截了当地道:“其余事情暂且搁置,寡人想问你,关于梁国和许国太子互换质押的事情,除你之外,还有哪些人已经知晓?” 刘公公不假思索:“皇上知晓,咱家及王公公知晓,再就是张岩将军及殷百川将军知晓,算起来的话,目前总共五个人。就连今日皇上在朝堂所见的替身,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真的吗?”梁皇挑着眉头问。 “咱家若有半句虚言,甘受天打雷劈。”刘公公面色冷峻。 “王公公,你又怎么看呢?”梁皇撇着眼睛问。 这一问便问住了,要晓得王公公与刘公公素来不合,梁皇或多或少也听见些风言风语,现在梁皇这样问,两位公公心中皆是猛地咯噔一下。 该怎么回答? 王公公在这个瞬间绞尽脑汁。答得好说不定就能除掉刘公公那个死对头,答不好的话说不定梁皇就准备杀了我灭口。 毕竟,像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好。 “怎么啦,王公公变哑巴呢?”梁皇冷冰冰地问。 短时间内二次发问,说明梁皇比较急。这就给王公公指明了回答的方向。他心中暗自揣测,梁皇私底下应该偏向于计划执行,想到这点,王公公压低声音:“咱家认为刘公公所言不虚。” 梁皇嘴角轻笑,然后再问刘公公:“那么你认为,如果计划能够执行,最少得几个人知晓这件事情?” “包括太子与假太子两位当事人在内,总共只需十人。”刘公公脱口而出。 闻言,梁皇微微颔首。刘公公回答如此之快,说明他已做全盘计划。刚才刘公公提到的五个人,都没什么问题,值得梁皇信任。 上次梁皇将刘公公及张岩将军流放,是因为他们在与许国交战时连连败退,与忠诚无关。而且即便流放,梁皇也给了他们一官半职,大概,这种流放等于派到最遥远的地区戍边吧。 其实梁皇心底,从来未曾怀疑过刘公公及张岩的忠诚,而刘公公与张岩,也的确有着至死不渝忠君之觉悟。 最多十个人…… 听上去风险似乎能够掌控,梁皇继续问:“重点是那假太子,靠得住吗?” 刘公公弯腰道:“此人靠得住,而且有办法让他靠得住。” 梁皇慢悠悠地问一句:“他的家人呢?” 这个问题,潜台词刘公公听得懂。未有任何迟疑,刘公公沉声回答:“此人家住登州城往外五十里的一个山包包深处,家中有父有母,有弟弟也有妹妹,陛下放心,倘若此人靠不住,张岩将军定会让他的家庭跟着遭殃。” 刘公公这番话,可不是随便说说。他早就让属下设计好陈浪的家庭环境,用来应付梁皇估计不成问题。至于陈浪那边,刘公公有别的方法制住他。 “哎呀~”梁皇忽然拖长语调,“假设计划实施,你和张岩要对他家人好一点,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这潜台词越来越明显了。刘公公低眉:“咱家懂的。” “嗯。”梁皇满意地喝口茶。 梁皇喜欢装,于是刘公公便顺着梁皇的意思道: “今天咱家带入朝堂的少年,其名字原本也叫做陈浪,这样一来,某些时候他就不会有违和感。陛下宅心仁厚,让他今夜留在皇宫,也是表达善意和重视,估计那小子肯定受宠若惊。” 哦? 梁皇一愣,今夜寡人让他住皇宫?低眉想一想,好像确实讲过类似的一句话。呸呸呸!想必是因为那家伙长得实在像太子,所以寡人当时初见便感觉有点懵。因此也就糊里糊涂地随口一念,便宜他今夜住在皇宫了。 不过,这些不打紧。 梁皇慢慢抬手点了点最左侧额头部位:“你找的人大约有九成相像,但如果要以假乱真,这个地方该怎么处理?” 刘公公胸有成竹:“太子左侧额头上有块红色疤痕,这点乃公开的秘密,许国那边可能也有人曾经听说。但陛下无需着急,梁国首席神医冼墨白,不正在东宫给太子看病吗?凭他的医学本领,在假太子额头弄快疤痕,应该没问题。” 梁皇仰天缓缓道:“假若计划实施,正好让太子随冼墨白去灵山深处治疗。冼墨白曾说过,唯有灵山静养,方能根除太子体内沉积多年的毒素。” “对!”刘公公谄媚道,“陛下所言极是。” 梁皇端起茶杯:“寡人便与许国定下五年交换质押的盟约,五年后梁国将假太子接回洛康,到时太子本尊顽疾已除,梁国也得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刘公公垂首献策:“五年内,真太子随冼墨白灵山静养,而假太子那边,可派殷百川为护卫,再派东宫钟平为管家,如此安排,当保万无一失。” 梁皇想了想:“不错,钟平长期打理东宫事务,他清楚哪些人曾经见过太子,又有哪些人相对熟悉太子本身的情况。由钟平赴许国做管家,就能提防可能会辨出真假的许国人,避免节外生枝。” 闻言,刘公公下跪,五体投地匍匐趴着。很明显,梁皇同意他的方法,倘若许国皇帝也能同意,那双方太子就可以互相质押。而这也算解了梁皇燃眉之急,刘公公重新成为红人,指日可待。 下半夜回到自己居所,刘公公睡得非常香。第二天起床,刘公公便开始脑补王公公苦瓜一样的脸,从今以后,王公公的脸一定会越来越苦的。 这时忽然看见里屋捱出来的陈浪。咦,陈浪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 片刻,刘公公喝道:“年轻人把腰板直起来,好好走路!” 正文 06、小鱼害我 哼! 你这个五岁便已净身的太监,如何明白男人之痛! 陈浪没有搭理刘公公,继续遵循自己的节奏。 刘公公嘴角一撇,心中道:呸呸呸,真乃不识好歹的小混蛋。就让你再得意半天日子吧,晚些自然有你好受,到时可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吃完早餐,张岩将军忽然来了,他和刘公公交头接耳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半晌两人好像达成某种共识,彼此望着对方会心一笑。 呃~ 陈浪有点想呕,反正面对刘公公那张脸,他是很难发出刚才张岩那样的笑容。其实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两人商量的事情肯定与陈浪有关,可陈浪也没办法,打又打不过,问肯定也问不出来,只能干等着呗。 至少就目前来看,陈浪觉得还算好,倘若真能当上梁国太子,何乐而不为? 临出门时,刘公公面色冷峻地叮嘱陈浪:“安心待在家,不要出去乱跑,假设让外人看见你的话,你就完蛋。” “哦。”陈浪缓缓点头。 哪些人算外人?陈浪不是很明白。但让他安心待在这两间屋子内,陈浪肯定做得到,毕竟他惦记着金手指,躲起来研究金手指,正合心意。 咣当! 刘公公与张岩出去后,大门传来一声重响,听上去,像是用铁链从外边上锁。陈浪走到门后,尝试着拉了几下,果然听见外边金属碰撞的声音,而那扇大门,显然是无法从内打开的。 切~ 我都答应了不会出去乱跑,刘公公却还要上锁。究其原因,大概是不信我,或者事关重大,所以显得特别谨慎。 陈浪没有细想,他随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接着回里屋继续研究金手指。 刘公公的这两间房无甚特别,如果从大门进来,迎面就能看见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子底下摆着两根木头椅子,相邻还有张竹床,吃饭时可以坐床上。 外屋左侧有个破旧书桌,却没有配套的椅子。书桌上也没有书籍,证明刘公公并非什么读书人。 右侧还有个小橱柜,其中有碗有筷子,总共才三套,估计平常客人很少。 相比外屋,里屋家具更为简单,面积也更小,一张大床几乎塞满整个屋子,只余很小的活动空间。 不过陈浪测试金手指并不需要什么空间,给张大床已足够了。 …… 万和殿。 王公公带着众多小太监和小宫女到处翻,翻着翻着,梁皇从昨夜陈浪逃跑的那条走廊冷面步行而来,看这场景,梁皇要找的东西八成是没有找到。 但梁皇依旧威严地发问:“东西看见没?” “回禀陛下,每个地方都已翻过,未曾寻出败将徐若谷的指套。”王公公拖着长声应答。 梁皇缓缓走向龙椅,慢慢摇头。那小玩意到底丢哪呢?如果不在万和殿,难道在御书房或者珍妃的床上? 可寡人脑子里对徐若谷指套最后的记忆,是在这万和殿…… 梁皇边走边想,不久便到龙椅前。一屁股坐上龙椅,梁皇寻思着指套会在哪。大约在宽厚龙椅上坐了半分钟,忽然梁皇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声音提高八度: “寡人龙椅为什么有股难闻的异味?” 听见这句话,王公公急匆匆跑上前,鼻子凑到龙椅上用力闻了闻,接着道:“却也没有特别难闻的异味。” 嘻嘻嘻~ 王公公说出这番话,两个小宫女便抿嘴偷笑。之前她俩就在龙椅旁找过东西,那股怪味,一闻就晓得是尿骚,或者汗臭之类的遗留。 而龙椅常年只有梁皇才能坐上去,要说臭那也是梁皇本人臭。毕竟大热天,龙椅用久了,沾上些臭味也正常。 正因为如此,机灵的王公公才会在鼻子用力闻了后,偏偏还要说不太臭。 咦~ 为什么有两个宫女在偷笑?为什么又有两个小太监想笑不敢笑?为什么还有更多宫女与太监,都低着头将面部表情维持得很辛苦? 看着殿内的众生模样,梁皇忽然想明白,说龙椅臭不就是说自己臭吗?于是心中大怒,却又不能当场发作。 王公公见了,连忙压低声音道:“陛下如果不喜欢,现在便把龙椅洗了。” “好!”梁皇当机立断,“的确有蛮长时间未曾清洗龙椅。今日的午朝取消,诸位爱卿如果来上朝,你告诉他们,有事进御书房找寡人,无事直接退朝即可。” “喏。”王公公应道。 梁皇起身,面无表情地拂袖离开万和殿。 跟太子质押相关计划比起来,徐若谷指套的那点破事根本不算什么。说起来,梁皇昨夜便已经安排使者骑马赶往许国,提出太子交换质押方案。 依梁皇推断,许皇接受方案的可能性很大,顶多再让梁国年年给许国进贡,而进贡事宜,梁皇早就做好心理准备。 谁叫前线一败再败呢? …… 晌午时分,陈浪只穿一条裤衩,在里边床上认真研究金手指,他分明记得,那些喜欢看小说的同学,讲起金手指全都眉飞色舞,为何到了我这就没点屁用? 难道是我弄错呢?所谓金手指并非金颜色的手指头,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陈浪想不明白。 忽然门外铁链嘈杂乱响,陈浪急忙弹起,慌乱中,将金手指藏在床板下边,然后开始穿衣。 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刘公公便从外屋走进来:“还以为你出去了。” ??? 大门都被铁链锁着,我如何出得去!陈浪耸了耸肩膀,什么话都没有说。 “过来吃饭吧。”刘公公微笑。 一瞬间,陈浪感觉这次刘公公笑里藏着刀!他惴惴不安地走向外屋,看见餐桌上摆着一只香喷喷烧鸡,此外还有另几个让人垂涎欲滴的好菜。 共有三副碗筷,刘公公陈浪和张岩。张岩拿起筷子,用筷子扯下一只鸡腿。本以为鸡腿肯定会落到张岩碗里,岂料却给了陈浪。 啥? 陈浪有点懵,张岩自己都还没有开始吃,却首先给陈浪一只鸡腿。要晓得,前些时候张岩让陈浪给他夹菜,陈浪可是从头到尾拒绝的。 现在忽然换成梁国大将军张岩来给陈浪夹菜,这可有点不适应。莫非昨天梁皇见了陈浪后,已经册封陈浪为太子呢? 不懂。 反正先大快朵颐再说。陈浪有感觉,很快将有事情发生,至于好或者坏,这并非陈浪可以控制,现在的他,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此乃一顿特别的午餐,桌上烧鸡那两只鸡腿都给了陈浪,顺便附送两只鸡翅,还有鸡冠。若非陈浪明确表示自己不吃鸡屁股,否则那玩意肯定也归他。 可越是这样,陈浪就越是有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尤其饭桌上沉闷的气氛,更让他联想起所谓的断头饭。 呸! 别瞎想,别将好心当成驴肝肺!至少从目前情况来分析,刘公公和张岩虽然有时候会显得苛刻,但总体上来说还算不错。 陈浪微微蹙起眉头,脑海中有个声音在自我安慰。 午餐过后,刘公公便行色匆匆走出去。留下陈浪和张岩将军两人在房中。张岩躺在竹床上边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脸上一副吃定你的表情。 糟糕~ 陈浪愈加感觉不对。兴许等会刘公公回来,就将上演一场悲剧。 逃跑吗? 陈浪此刻想逃又不想逃,总之很纠结。倘若现在有一枚硬币在手该有多好,那样就能通过抛硬币来决定现在逃或者不逃了。 要知道,穿越前陈浪经常使用抛硬币这招来做决定,就算考试亦如此,遇见判断题最适合抛硬币,倘若碰见选择题,也能用抛硬币来解决,只不过需要抛两次而已。 “今天的烧鸡好吃吗?”张岩冷不丁地问。 “好……吃。”陈浪吞吞吐吐地回答。还以为等会张岩可能马上睡着,怎料他还主动找陈浪攀谈。 哎~ 假若修为高深的张岩没睡着,就不存在陈浪逃跑这种戏码了。 不过,张岩只是单单问了一句,再往后即为无声沉默。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房间内的空气都变得尴尬。陈浪坐立难安,甚至盼着刘公公快点回来。 他盼到了。 刘公公回来时拿着幅画卷,身后跟着一个矮胖子。那矮胖子提着个小竹筐,里边不知装着些什么。 “这位是梁国首席神医冼墨白。”刘公公做介绍。 神医? 陈浪万万想不到,面前这满脸肥肉,脖子粗短,脸颊绯红,五官像是要挤到一起的矮胖子竟然为梁国神医! 见到陈浪,冼墨白眼睛中泛出异样的光华。陈浪心思往下一荡,他莫名觉得,冼墨白看他的眼神就像科学家在看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 张岩从竹床爬起,撩着头发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的头发长得更快?” “办不到。”冼墨白耿直地瞪了瞪张岩。 刘公公抬起手臂一抖,刚刚拿进来的画卷便在空中展开,画中人是个模样俊朗的少年,剑眉星眼,脸如雕刻般棱角分明。 这不就是陈浪的画像吗? 错,画中人左侧额头上边有一块不明显却也看得见的疤痕,从画家着墨来看,疤痕可能为红色。 冼墨白瞧一眼陈浪又瞧一眼画像,张岩在旁得意道:“神医觉得如何?” “不错,至少九成相似,再经我妙手点拨,能到九成九相似。”冼墨白说着就将竹筐摆在书桌上,揭开覆盖在竹筐上的麻布,露出里边的各种器具。 有刀有针有药也有膏…… 我靠! 这下陈浪知道冼墨白没安好心了。他不再犹豫,拔腿就朝屋外迅猛冲去。然而才刚冲出半步,张岩将军忽然横身挡住。 “暗世裁决!” 张岩甩出右手手肘,恰好撞在陈浪脖颈上。陈浪如何捱得住,身体朝后一掀,整个被将军张岩死死摁于餐桌。 “此乃警告。”张岩手肘正好卡在陈浪咽喉处,压得陈浪无法喘息。 “还请将军息怒。”刘公公又当和事佬。 张岩松开手肘,陈浪像烂泥一般从餐桌上面滑落。他捂着喉咙,没法说话很难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分外难受。 陈浪明白,张岩绝对可以一肘子就取他性命,刚才那所谓的暗世裁决小招,张岩明显有所保留。可即便如此,陈浪也已经痛得难以自持。 “绑住!”冼墨白竟然从竹篮中拿出绳索,还有一块用来塞嘴的白布。 张岩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陈浪抓到里屋的大床,陈浪反抗,可无济于事。接着刘公公拿绳索,将陈浪双手双脚绑好,再给陈浪嘴巴里塞进白布,陈浪只能拼命挣扎,又只能徒劳无功。 “头发撩开。”冼墨白走进里屋,他右手拿着又长又尖的针,左手拿着上午便已经调制好的药水。 干嘛! 那臭医生要干吗?陈浪像鲤鱼般在床上翻挺,然而在外人看来,他更像咸鱼。 张岩单手压住陈浪身体,刘公公则撩开陈浪左侧头发。冼墨白蹲身,将左手药水放在地上,接着用又长又尖的针沾上药水,朝陈浪额头刺去。 他下手的部位,恰恰对应着画中那个俊朗少年。 “啊!”陈浪扭身惨叫。可他嘴巴被捂住,发出的惨叫变成嗡嗡声。尖针刺在额头上面,原本就非常疼痛,再加不知冼墨白用了什么药水,当红色药水渗入尖针刺破的伤口,更将疼痛放大十倍。 “帮我把画像拿过来,要做就做得尽善尽美。”冼墨白下针时嘟囔道。 “啊!”陈浪又是一声惨叫。他痛苦不堪,可身体被张岩压住,且手脚被缚,根本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他实在难受,几乎晕厥,因此没有听见冼墨白说要拿画像。并且也未想到,自己的遭遇跟那幅画像中的人有关。 “啊!” “啊!” “啊!” 针尖一次又一次地扎破陈浪额头皮肉,红色药水一次又一次地渗入。痛苦中,陈浪的仇恨与怒火也腾腾燃烧,他想,为什么自己要受这种折磨呢? 小鱼! 肯定是小鱼,昨夜碰见的那个宫女! 她将我潜入万和宫之事告密,所以梁皇才会安排这个狗屁神医来折磨我! “啊!” 陈浪又一声惨叫,塞入抹布的嘴里传来痛苦悲哼。紧跟着,陈浪头一歪,就此晕了过去。 正文 07、劝你好自为之 该死的穿越! 像做梦,又像幻觉,反正在迷迷糊糊中,陈浪好像回到从前。 他出生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县城,父母很早就离婚,不过爷爷奶奶的收入还过得去,陈浪跟着两位老人,也算自由自在。 “快点砍他,瞄准了用力砍他!”陈浪戴着耳机打游戏,他和队友们连麦,其中有个队友比较菜,陈浪不得不加以指导。 唰~ 当然陈浪本身也没闲着,左手操纵键盘右手操纵鼠标,忙得不亦乐乎。电脑中的游戏人物在陈浪娴熟的控制下,虎虎生威,打退一个又一个敌人。 然而就在这时,屏幕忽然变成漆黑。 停电呢? 不仅电脑忽然停电,就连外边的天空也忽然暗下来,地面开始剧烈摇晃,陈浪屁股瞬间坐不稳了。 轰! 地面忽然出现一个大洞,洞内阴风呼啸,气流组成旋涡,瞬间裹住陈浪。 陈浪伸手乱抓,但什么都抓不到,他的身体加速度迅猛下坠,同时还像陀螺般飞速旋转。陈浪梗着脖子,想要大喊,可半声也喊不出来。 我只能完蛋了吗? 这样掉下去,肯定会摔得粉身碎骨。陈浪闭上眼睛,拼命反抗过后,剩下的唯有极致失落与随波逐流。 忽然,陈浪听见非常悦耳非常温柔的声音,从遥远方向缠绵传入陈浪耳中。那声音在呼唤着什么,陈浪用力听,却怎么也弄不清楚。 片刻之后,那轻柔呼唤的声音瞬间加大,陈浪已经听得清楚了。 …… “大郎,该吃药了!”好听的声音温柔呼喊。 你这是叫谁? 陈浪猛地直起半身。 话说药不药的其实还没有那么关键,对一个自尊心强烈的男人而言,光这句话的剂量便足够。 眼前,是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她年纪看上去跟陈浪差不多,双目柔情似水。她那乌黑长发盘起,肤如凝脂,唇若点樱。身穿宫里常见的粉红色裙子,腰带恰如其分系在纤细腰身,将那圆润的胸脯衬得更为挺拔。 她是小鱼! 陈浪从万和宫溜走时碰见的宫女小鱼!就是她,揭发陈浪,才导致陈浪受极端皮肉之苦,从而晕厥不醒! “你最好先吃点药吧,大郎。”小鱼微笑道。 不得不说,小鱼微笑的样子特别好看,倘若陈浪没跟小鱼有仇,此刻必然会沉醉其中,从而喝掉那碗迷魂汤! 可陈浪是什么人,他怎么会被美色所迷惑呢?当下便猛地扑出去,双手掐住小鱼粉嫩脖颈,一边掐一边喊:“别叫我大郎,我也不想吃药!” 小鱼的脸刹那涨红,她似乎很难受,呼吸已然受阻。可端着药碗的双手仍旧保持平衡,生怕将里边的药洒出来。 见小鱼这样,陈浪便只好撤回两只手掌。但他怒气值未消,一双眼睛凶狠地盯着美到让人窒息的小鱼。 “你已经晕了一天一夜了,得喝药。”小鱼坚持。 “不喝!”陈浪黑着脸,“也不许叫我大郎。” “但她们安排我进入东宫侍奉太子时,告诉我皇帝和皇后都喜欢叫你大郎。”小鱼面带委屈地道。 对,当初皇后生下第一个儿子,梁皇便将其唤做大郎。寓意大郎为兄长,后边还会有二郎三郎四郎等等。然而这个美好的愿望目前并没有实现,大郎往下再没有新的子嗣,就连公主方面也只有大妹和二妹。 相反许国那边,许皇的皇后及宾妃已经给他生到六郎,公主方面更到了八妹,这八个公主妹以后会便宜谁呢?陈浪现在还不知道。 现在的他,连太子被唤做大郎一事,都将信将疑。 扭头,陈浪发现自己身在富丽堂皇的房间。刚才小鱼说什么东宫,还有太子,难道我现在真的成为太子,居住东宫吗? 陈浪此刻躺着的这张大床,比之前刘公公房间的床要大三倍,床单与枕头看上去非常奢华,上面绣着杏黄色的蟒。 整间房足有两百平,正中靠左侧五米远竖立圆形的红色大柱子。柱子旁有几扇屏风,此刻屏风收缩一半,从床沿可以看见正门。 陈浪随便一瞧,恰好看见刘公公踏入。他发现陈浪醒来,立刻朝架子床所在的方向疾走。陈浪单手撑起,想要下床与刘公公打一架。 “你还不可以乱动!”小鱼急道。 她没有说错,陈浪身子一扯,立刻气血翻涌。他旋即捂着嘴唇,防止鲜血从嘴里渗出。说来奇怪,陈浪受伤在左侧的额头,为何此刻感觉整个人都不好呢? 想到额头,陈浪急道:“镜子呢?给我拿镜子!” 小鱼闻言在房间中到处看,怎料刘公公一边走一边从怀中掏出面半个巴掌大的铜镜:“我这有!” 一个太监随身带着铜镜,可就让宫女小鱼心中掀起波澜。现在她手中还稳稳端着那碗汤药,汤药很满,陈浪没有喝一滴,小鱼也未曾洒落一滴。 王公公随手将铜镜递给床上的陈浪,同时怒斥小鱼:“你这宫女怎么办事,让你喂太子吃药是你的福气!” 小鱼听了急忙拿起汤匙,手指颤抖着朝陈浪嘴唇送。陈浪转念一想,假若这帮混蛋真要杀我,那我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索性就来个痛快,也算解小鱼之难! 谁叫小鱼实在长得太美呢? 张嘴,陈浪喝掉小鱼用汤匙送到嘴边的苦药,接着陈浪端起碗,一骨碌将苦药全都倒进喉咙。 那药的确非常苦,假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小鱼有多美,药便有多苦。 “下去吧。”刘公公吩咐小鱼。 小鱼急匆匆离开房间,陈浪也用铜镜端详自己的脸。他撩起头发,看见左侧额头上有块红色疤痕,这一块疤痕,无疑乃冼墨白用那针尖蘸上红色药水,再一点一点刺出来。 “梁国太子生来自带毒素,那毒使他三岁时额头长出红色疤痕。你扮演太子,所以必须同样有块疤痕。”刘公公解释道。 “原来你将我送入皇宫,是为了让我假扮太子。”陈浪苦笑。 刘公公伸手弄了弄陈浪左额头发:“你看,这样就完全可以挡住了。以后把头发留长,便更能遮住这块疤痕,对你没有任何影响。” “哈哈哈!”陈浪苦笑得更为大声。 “你原本只是个街头小乞丐,现在给你机会,成为梁国太子,你应该谢我。”刘公公一本正经地道。 “谢你在我额头上刺下疤痕,谢你在马车上打我一耳光吗?”陈浪怒道。 “哼,这点挫折算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刘公公劝慰。 “直接说吧,让我来梁国做假太子,到底有什么阴谋?”陈浪瞪向刘公公。 “包括你和梁国真太子在内,总共只有十个人知道你为假扮,所以放宽心,在绝大多数人面前,你就是梁国太子,享受各种福分。”刘公公眯着眼睛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需要我干什么?”陈浪忽然提高音量。 “梁国与邻家许国大战,民不聊生,梁皇有意让你以太子身份出使许国,而许国太子也会来梁国,双方以太子交换为停战条件,期限五年。这五年时间里,你在许国可以尊享各种荣华富贵。” 刘公公说这话时,口气简直语重心长。 “切~”陈浪冷冷摇头,“以敌国太子身份赴许国,如何来的什么荣华富贵?讲白了,我不就是一个人质吗?假设许国皇帝哪天又和梁国闹矛盾,那便直接斩我以泄愤。而且,即使我能熬过五年时间,回到梁国之后,大抵也该死翘翘了。” “你没的选!”刘公公忽然喝道。 “就不怕我到了许国,立刻反水吗?”陈浪针锋相对。 “你敢!”刘公公拖着长腔,“咱家把话挑明,老实告诉你,你已经中了冼墨白调配的间歇性毒药,今后每隔七日,你必须服药解毒,否则马上毒发身亡。” “……”陈浪仰天摇头,过好久才苦涩道:“就是刚才小鱼给我的那碗药吧。” 刘公公轻甩佛尘:“那碗是你每七日必服的解药,对冼墨白来讲,给你下毒这种事情很简单。当你被绑在床上,冼墨白制造疤痕的药水中,即蕴含剧毒。” 我靠! 陈浪双拳握得咔咔作响,恨不得冲上去与刘公公拼命。 刘公公淡然一笑,他当然清楚,陈浪的实力,跟他还差得太远。缓缓起身,刘公公认真道:“还有时间,劝你好自为之。你放心吧,今后去了许国都城,给你的解药肯定会及时配备到位,而你应该做的,就只有老实点,享福就行,懂吧!” “哈!”陈浪不置可否地摇头。 “你给我记清楚,下边这句话咱家不会再说第二遍。”刘公公俯身盯着陈浪,“倘若你敢将自己真实身份告诉任何人,那就只会发生两种事情,你死,或者被你告知的那人死,当然也可能,你们都会死。” 说完,刘公公甩起佛尘走出房间。 正文 08、奴才就该打脸 入夜。 陈浪坐在凳子上看书,小鱼陪着他。烛光摇曳,映着小鱼的脸。 东宫原来那些宫女、守卫、厨师及太傅什么的,从昨夜开始就被安排到其他地方,毕竟这座宫殿的主人都换了,身边办事之人肯定也得换。 小鱼告诉陈浪,现在东宫只有四个人,他俩,再加刘公公和殷百川。 一个丫鬟、一个守卫、一个管家,就是这样的简单配置。 陈浪当然明白,虽然自己和真太子很像,而且额头上还有块同样难看的疤痕,但自己毕竟不是梁国真太子,生活习惯及爱好学识肯定存在着差别,这些差别许国那边八成看不出,可梁国东宫长期陪伴太子的人就不一样。 所以得将这批人全部调走,换成新的,而新一批也必须控制人数。 之前刘公公曾经亲口跟陈浪说过,包括两位当事人,总共只有十人清楚陈浪假扮太子之事。 嗯~ 知道的人越少就越好,如果刘公公没有说谎,陈浪便有机会全盘逆袭。因为除了他自己外,晓得假太子身份的,单单只有九个人而已,如果将九个人全除掉,陈浪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皇帝宝座呢? 小鱼~ 以后真的要杀她?像小鱼这种一等一的美女,杀掉还怪可惜的。而且从事情发生的经过来看,小鱼好像未曾害过陈浪,要不到时候,赦免小鱼死罪? “啪!”耳畔传来脆响,原来是小鱼在打蚊子。 连拍几下,小鱼扭头害羞道:“没打到,一个都没有打到。” 陈浪听见笑了笑,将思绪从不着边际的幻想中抽离。陈浪确实想要逆袭,可逆袭乃一个特别漫长的征途,陈浪现在连异世界的情况都还没弄清楚,连金手指该怎么用都没搞懂,谈逆袭实在还太早。 金手指! 想到常胜将军留下的宝贝,陈浪心中一梗。他推测,自己肯定是在昏迷后,被张岩或其他人搬到东宫,而金手指,恐怕还藏在刘公公的大床那儿。 找机会一定要将金手指取出! 陈浪暗暗握拳。 小鱼今天晚上吃得比较饱,毕竟陈浪刚来东宫,头餐肯定要像点样子。尽管陈浪本人没什么胃口,但小鱼吃得欢,现在她摸摸肚皮,脸上一幅满意表情。 陈浪对书没什么兴趣,对小鱼就不同了。原本他想将房间里的藏书尽快看一遍,以充分了解异世界,不过照今天的进度来分析的话,恐怕得花两年才能完成。 “喂!”陈浪朝小鱼努努嘴,“梁国的太子结婚了吗?” “没有啊!你是不是昏过去变傻,自己有没有结婚都搞不清。”小鱼面带同情地看着陈浪的眼睛。 “哦,这样。”陈浪小声呢喃。其实他刚才的问题也只是随口一问,假设能得到肯定答复,那么今夜陈浪便有事情做了。 既然太子还未曾结婚,那就只好继续硬着头皮看书。到了晚十点,小鱼回自己房间休息,陈浪单手撑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房门嘎吱打开,陈浪瞧见刘公公、殷百川、冼墨白及一个跟他很像之人。 陈浪想立刻干掉冼墨白,不过当目光停在与他相似之人的脸上,陈浪傻了。 …… 就仿佛房间中央有一面落地镜,镜中的陈浪正走向他自己。 太子! 此人就是真正的梁国太子。他的名字也叫陈浪,他即将与冼墨白去灵山静养,一来为了治疗体内毒素,二来为了躲藏,躲到五年后再将身份换回。 “啧啧啧~”太子负手而行,嘴里发出聒噪的声音。 陈浪合上书页,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太子傲慢坐在陈浪面前:“偌大一座东宫,就暂时借给你,今后我定会取回。你给我记住,房子是我的,所有物什也全都是我的。你吃饭时必须全都吃干净,擦屁股时也必须全都擦干净,别弄脏我的地方。” 呸! 陈浪在心中唾骂。他不动声色,等着太子继续说些什么。 太子以为陈浪被吓傻,眉飞色舞地道:“不要以为你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实话告诉你,你还是个山野村夫,认真把戏演好,兴许我回来会赏你一官半职。” 陈浪抬了抬眉头,鼓励太子往下讲。 太子忽然夺过桌上那本书:“去了许国,不要给我丢脸。平常没事看看书,虽然你看书没卵用,可必须得做个样子。若是让我发现你在许国丢脸,坏了本太子的名声,那我定要宰了你,掏空你的头颅当酒壶。” 陈浪耸耸肩,然后不疾不徐地说:“你这房间中倒有蛮多书,可我找来找去,除开你手上那本还像样,其他全都为儿童读物,八岁以上的就懒得去翻了。” “无耻!”太子勃然大怒,单掌朝陈浪天灵盖扇去。 陈浪同样挥掌,两掌撞在空中,发出清脆声响。这一撞,撞得陈浪手心火辣辣生疼,就连手腕也被波及,疼得龇牙咧嘴。 没想到,太子竟然也是练过几招的!虽然不算强,可也足够碾压陈浪。 就在这个时候,殷百川忽然如疾风般奔来,看他这架势,李遇选择闭上眼。 糟糕,又要被警告了。 “暗世裁决!” 果然殷百川一肘撞在陈浪咽喉,撞得陈浪单手捂着脖颈,气都缓不过来。 “哈哈哈!”太子狂笑,接着傲然走向大门。 陈浪瘫在椅子上,讲不出话,不过心中却沉吟:赶快滚去灵山,做野猴子吧! …… 十天以后。 陈浪慢慢静下心来,通过小鱼及书本,他了解到异世界和梁国的部分情况,而很多事情,陈浪也已经想通。 他决定保持冷静,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能狂怒最不可取。陈浪唯一要做的,就是慢慢等待时机,同时提高自身修为并培养自身势力,以求逆袭。 左侧额头那块疤痕,未来陈浪一定会将之消除,因为那疤痕就代表着耻辱。或许伤疤消除之日,即为陈浪逆袭之时! 喝口茶,陈浪靠在椅背。如今他已弄明白,就目前所知,这片陆地名义上全都为恒国在统领,其皇帝国号为宣武,因此发行的铜钱叫做宣武通宝。 大约五十年之前,偌大恒国就开始变得名存实亡,各路诸侯纷纷宣布建国,其中就包括梁国以及许国。但这些国家表面上依旧尊敬恒国,自认归于恒国统领。因此各诸侯国仍然沿袭之前的礼制,并通用恒国货币。 至于恒国最为核心地区,目前被一位名叫韩复生的大司马管辖,韩复生在恒国拥有至高权力,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 各国礼制都差不多,这就相对方便。陈浪大约知晓,梁国文官武官和太监,全都按一到九品分级,其中一级最高,九级最低。而区分标准,主要在于着装的颜色,譬如武将披风颜色,还有文官及太监的衣服颜色。 和陈浪以前了解的古代不同,这个异世界的太监可以参与政治及军事,不过前提是得到皇帝允许,假若皇帝认为某个太监有能耐,就会人尽其才。 嗯~ 反正我现在是太子,比一品官还大。陈浪双手抱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忽然小鱼从门外跑进来,煞有介事地问:“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陈浪脱口而出:“好消息。” 小鱼眨着两只大眼:“皇后娘娘要来东宫看你了。” “……”陈浪缓缓摇了摇脑袋,心想这能算什么好消息? 然后是沉默。 沉默了几分钟,小鱼怯怯地揉着衣角:“还有个坏消息没有说出来。” “不听!”陈浪斩钉截铁地回答。刚才的好消息也就那样,坏消息肯定糟糕。而这也是陈浪个人的习惯,以前每当朋友问他同样问题,陈浪都会选择听一听好消息然后舍弃掉坏消息。 原因很简单,就是陈浪比较中二罢了。 不听? 小鱼万万没料到陈浪会这样讲。又沉默几分钟,小鱼压低声音道:“坏消息。据说,许国已经同意与梁国互换太子,双方各自质押,作为停战条件。” 哼哼哼~ 陈浪抿嘴一阵冷笑。 许国到现在才同意梁国提出的太子互换计划,也就是讲,许国尚未答应前,陈浪就已经被冼墨白刻上疤痕,并且还身中间歇性剧毒。 假设许国不答应,那陈浪额头疤痕就白刻了,而且梁皇很可能下令,任由陈浪毒发身亡,以免引起意料之外的麻烦。 ——绝对的牺牲品。 悲哀! 陈浪用力拍打左胸,告诫自己别动怒,动怒没卵用,徒增烦恼而已。 “皇后驾到!”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呐喊。 陈浪突然有点急,因为皇后肯定熟悉太子,她看望太子,露馅可就麻烦。 “皇上驾到!” 陈浪正寻思着该怎么办的时候,外边又传来一声呐喊。 “我们赶快到外边迎驾。”小鱼提醒。 …… 东宫花园忽然嘈杂了。 皇后带一群人,梁皇带一群人,加上东宫的陈浪、小鱼、刘公公、殷百川,好不热闹。 “你为什么要把皇儿送到许国去?”皇后质问梁皇。这也是一位极品美女,身材修长匀称,小小瓜子脸,一双眼睛水汪汪。她大约三十岁出头的年纪,照此推算,皇后在十六岁左右便已生下太子。 “前线战事吃紧,只能用这种方法与许国停战。”梁皇解释。 他晓得太子交换的消息传出,皇后肯定会闹意见,可又不能跟皇后说明事情真相,毕竟以皇后的性格,肯定藏不住什么秘密! 嘤嘤嘤~ 皇后忽然掩面低声啜泣。梁皇急忙上前劝慰,却被皇后一把推开。她梨花带雨地看着陈浪:“来,过来,本宫抱抱。” 这…… 陈浪有一点点迟疑,但很快便下定决心。他要趁这个机会,报复梁皇! 于是冲上前方张开双臂,一把搂住身材修长的皇后,而皇后当然也搂着他。 “哦哦哦~”梁皇简直敢怒不敢言。 陈浪现在可得意了,他就喜欢梁皇那既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傻逼梁皇,从此刻开始,必须得给我看好! 哼,我正搂着你老婆,我搂着,我还搂,我继续搂。 哼,我刚才又抱紧一点。 哼,我刚才还顶了一下。 …… 与梁皇老婆整整拥抱三分钟,陈浪感觉应该差不多了,毕竟在这种情形下,终归放不开手脚。 嘤嘤嘤~ 皇后继续掩面哭泣。陈浪学着真太子的口气安慰:“梁国打仗,民不聊生,太子为一国储君,理应平息祸乱。” 梁皇听了连忙附和道:“太子为国为民,寡人必须支持。与许国互换太子,也是为双方保持信任,你放心,太子一定会平安回来。” 皇后摇头:“可本宫五年内都看不见皇儿了。” 梁皇一把搂住皇后:“前线一败涂地,后方入不敷出,得为江山社稷着想。” 嘤嘤嘤~ 皇后仍然在哭,哭着哭着,忽然暴怒道:“是谁提出太子互换这个主意?” 言毕,皇后愤懑的眼神在所有人身上扫一圈。 该怎么办? 梁皇悄悄朝刘公公点了下手指,刘公公即刻心领神会。交换太子的黑锅,确实得由刘公公去背。 啪!啪! 忽然花园中几声脆响,刘公公一边掌嘴一边嚎啕大哭:“奴才罪该万死!” “原来是你!”皇后的怒火找到宣泄之处。 “奴才罪该万死!”刘公公跪地,双手左一下右一下地扇着自己的面皮。 啪!啪! 像这种情况,要么梁皇或者皇后喊停,要么皇后甩袖离开花园,否则刘公公就得继续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自己脸,扇到完全扇不动为止。 啪!啪! 可怜刘公公跪着,双眼祈求地看向梁皇。梁皇此刻却得看皇后的意思,他打定主意,既然已经闹到这份上,今日就让事情来一个了断。 皇后想怎样办,就依着她怎样去办。只要皇后不吵着上吊来威胁梁皇放弃太子交换计划,其他怎样都行! 只要能顺利解开皇后心结,排掉她的郁闷,那么牺牲一个刘公公,又有何妨? 啪!啪! 刘公公傻眼了,唯有继续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假装用力抽打自己脸庞。 就在众人围观看戏之时,陈浪冲上,狠狠抬起右手,扫向跪在地上的刘公公。 “啪!” 陈浪一巴掌硬生生打在刘公公的脸皮! 这一掌,算是礼尚往来,当初刘公公在马车车厢内莫名扇了陈浪一个耳光,到今天陈浪还给他了。 正文 9、终会回来 陈浪迅猛扇出的一巴掌,打在刘公公脸上,却让花园中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皇后,亦没料到太子竟然会出手。不过皇后很快回过神,她抿嘴轻笑:“打得好,像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本来就该打。” 刘公公心里苦,只能继续左手右手,左脸右脸,啪啪啪。与此同时,也在心中盘算,得找个机会报复陈浪。 节骨眼上,梁皇唯有选择和稀泥:“已经打脸数百次,也应该接受教训了。刘公公,今后你可得好好做人。” 刘公公忙不迭叩首:“咱家知道了!谢主隆恩!” 怎料皇后厉声道:“给我滚出去,本宫不想再见到你那张奴才脸!” 这…… 梁皇心中犯起嘀咕,正常情况下,梁国任何人都不得在梁皇面前发号施令,就算得宠的皇后肯定也不行。但现在并非正常情况,皇后听见太子质押的消息,耍点小脾气也能理解,只要不过分,便由着她吧。 至于帮梁皇解困的刘公公,使其暂且回避倒也没什么,过段时间等皇后消气,再将刘公公弄回来,让他官复原职八成没问题。 于是梁皇瞪着两只眼睛:“没听见皇后说的话吗?刘公公你可以走了,东宫已经容不下你,皇宫照样容不下你,你走吧,去监栏院待着好好反省。” 监栏院乃太监宿舍,位于梁国皇宫三里之外。通常中下级太监居住监栏院,得宠的太监则有幸住在皇宫内。 梁皇这样讲,刘公公便只好照做。不过他能听懂梁皇的潜台词,就是要他暂且在监栏院中待一段时间,回头反省了便可以重回宫中。 刘公公碎步走远,皇后忽然又哭起来。 嘤嘤嘤~ 皇后伸手想要再次搂着陈浪,梁皇见状急忙一把拦住:“太子将要出使许国,得做很多准备工作,太子在许国表现怎么样,直接关系到寡人与皇后的名声。” 也对! 皇后其实很明白,如今梁国的确风雨飘摇,梁皇质押太子实为没办法的办法。而且梁国与许国已经达成协议,反悔肯定不可能了。 再加刚才皇后耍性子,当着梁皇的面发令赶走刘公公,梁皇非但没生气,更是顺了皇后之意,这份感情与厚爱,触达真心。 “今日风和日丽,与寡人前往御花园散散步吧。”梁皇用力揽住皇后细腰。 “嗯。”皇后微微点头。 看着众人渐渐消失的背影,陈浪在心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幸好陈浪之前与真太子有过交集,所以模仿起来还像模像样。毕竟,凭真太子那习性,上去打刘公公一巴掌实属正常。 耶! 演得不错再接再厉! 陈浪傲然给自己竖起大拇指,他的中二病又犯了。 …… 随后五天波澜不惊。 刘公公迁走,东宫换了一个名叫钟平的管家,殷百川告诉陈浪,钟平以前长期在东宫侍奉真太子,而他本身就乃刘公公预选之人。 这便表明,钟平晓得陈浪真实身份。 陈浪掰起指头仔仔细细地数名字,时至今日,刘公公说的十人名单,已经全部浮出水面。 首先是陈浪及真太子两个当事人,然后最初的刘公公、张岩、殷百川,再到梁皇及王公公,接着冼墨白,加上东宫的钟平及小鱼,总共十个人,不多不少。 仅此十人清楚事情真相,如果陈浪逆袭,就得将除自己以外的九人全部干掉!或者收编…… 而目前陈浪想要收编唯有小鱼一人。 依照约定,明日陈浪就将启程前往许国,换回许国太子。四天前陈浪找机会,去了趟刘公公的住处,运气不错,金手指还在。 …… “嘿!哈!” “嘿!哈!” 陈浪在房间里边做俯卧撑。 这时小鱼走来俏皮地问:“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当然是好消息。”陈浪回答。 “梁皇今夜要召见你。”小鱼眨着闪亮大眼睛。 呃~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陈浪摇摇头。小鱼跟着又说:“还有个坏消息。” “不要听。”陈浪斩钉截铁。 可小鱼才没管,她自顾自地道:“坏消息是,这次陪同太子去往许国的随从,唯有三人,我与钟平与殷百川。” 挺好嘛! 相对而言的话,这才算好消息!去的人少,监视就少,陈浪便更有机会,锻炼自己并培养属于自己的势力。 …… 晚上八点,御书房。 王公公给桌上的两个小杯子斟茶。像这种与梁皇单独对饮茶水的场景,可是非常罕见。 梁皇端杯抿一口,郑重其事地看着陈浪:“你为梁国江山社稷出使邻家许国,寡人深表感慨。五年后你回来,寡人将给你封地,并赐你美女两名。” 切~ 我想要大好江山,你却一块地打发;我想要后宫三千,你却两个妹子来打发。更何况,你刚才说的这些,恐怕都是谎言而已。 梁皇啊梁皇,我信了你个鬼! 你心里边肯定想,要我去许国安稳待着,五年以后将我接回,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我吧? 尽管脑海中又骂又嘲,可表面陈浪客气地端杯:“定不负梁皇嘱托。在许国,吾将深居简出,尽量减少抛头露面,绝对不给梁国添乱。” 哎~ 梁皇忽然摇头长叹。他略显无奈地道:“去了许都,恐怕由不得你深居简出。届时各种邀请与拜访纷至沓来,除非你装病。” “那便装病。”陈浪旋即回答。 “装病也只能一时,不可能常常称病。”梁皇缓缓地抿茶:“罢了!反正梁国也会想出些办法照顾许国太子,以后看情况再说。” “好。”陈浪应允。 回到东宫,小鱼已经帮陈浪收拾好东西。她问陈浪要不要自己检查一遍,陈浪随口丢出句算了。说起来,确实也没啥其他特别之物必须带往许国,而必须得带的金手指已经藏在陈浪身上。 凌晨一点,东宫灯笼半数点亮。太子陈浪,即将出使许国。之所以选这个时间点,为的避开皇后,以免皇后过于伤心。 而梁皇也并未前来送行,只有几个身体强壮的轿夫,再加小鱼、钟平、殷百川陪伴着陈浪。 “起轿!” 钟平一声闷喝,轿夫们同时抬起轿子。 陈浪在轿子内晃晃悠悠。估摸已经出了东宫,陈浪掀开轿厢垂帘,傲然朝身后举起中指。 “终有一日我会回来,等着吧,这儿所有一切,都将属于我!” 陈浪张大嘴,在轿厢之内无声怒吼。 正文 10、牺牲品 殷百川骑高头大马,带着通关文牒。陈浪一行人顺利出了洛康内城。接着又顺利通过洛康外城,而此时此刻,官道上已经有马车在等。 啪嗒~ 轿夫们将轿子轻轻放平,陈浪从轿厢出来。抬眼,看见满天繁星。这一去,恐怕就是五年光阴,再回梁国都城洛康时,大抵也该物是人非。 “请太子殿下上马车。”钟平做了个谦卑手势。他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长得尖嘴猴腮,一看就是悭吝之人。钟平在东宫那么多年,懂得各种套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已经炉火纯青。 “好。”陈浪冲着钟平颔首,然后钻进马车车厢。不知怎的,陈浪莫名觉得,这位名叫钟平的管家,未来必将成为逆袭之路的一大障碍。 想想看,梁国派往许国的三位随行人员中,小鱼无疑乃最容易接近的那个,而殷百川虽然常常给陈浪警告,但这位副将本性不坏,只是有点憨罢了。 和他俩相比,钟平完全是另一类人…… 哒哒哒~ 马车踏着皎洁月光,在关道上迎风奔驰。陈浪身体一颠一颠,想睡又睡不着。 其实这些天,陈浪一直坚持锻炼。俯卧撑、蛙跳、平板支撑、长短跑。期间陈浪也找机会私下跟殷百川谈过,希望殷百川能教陈浪修炼,可殷百川没答应。 哼~ 意料之中的结果。既然刘公公与张岩安排殷百川随陈浪去许国,想必就交代殷百川某些事宜,凭殷百川又憨又愣的性格,肯定牢记使命,才不会帮助陈浪。 但陈浪并没有灰心,依旧坚持锻炼。他必须在修行开始前打好基础,说不定未来哪一天,自己也能成为高手。 月色穿透枝叶,洒在官道飞奔的马车上。到了下半夜,陈浪一行人抵达某个上档次的驿站,殷百川出示文牒,驿站的驿丞便慌忙拿出几片钥匙,亲自领着陈浪等人进入房间休息。 陈浪很累,倒头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陈浪的马车换了两匹马,然后继续赶路。沿途只要殷百川亮出通关文牒,便能获得各种上好礼遇。为保证马匹脚力,每到一个驿站,钟平都会将已经疲惫的马匹留下,再换上官府圈养在驿站的备用马匹。 就这样过了三天,陈浪一行人来到梁国边境城市常州。而常州再往北的话,即为许国地界。 “现在可以多休息几个小时吧。”殷百川问钟平,连日奔波,殷百川也累。 钟平微微颔首:“先去酒馆打打牙祭,我们提前一天时间到了。” 呸! 听见这话,小鱼气得直跺脚。之前赶路那般火急火燎,弄得人困马乏,结果钟平说还剩余一天时间,早知如此为何不在途中多安排几次歇息呢? “愁。”陈浪单手轻轻按住小鱼肩膀,脖子缓缓地转动。他和小鱼想法一样,路上大家拼命赶路,以为时间紧迫,怎料风风火火,硬给挤出一天的多余。 叭叭! 陈浪拍了拍后脖颈,此刻脖子分外酸疼,整个人都像散架。倘若路上不那样赶的话,想必就会轻松很多。 “乘车累了吧,我帮你拍拍。”小鱼伸出手掌。 “不用,我好歹乘车,你骑马比我更累。”陈浪笑着挡住小鱼的手,然后两人并肩走进酒楼。 钟平正在煞有介事地点菜,看着他的背影,陈浪恨不得一脚踹过去。陈浪完全可以想象,以管家钟平这种办事风格,他在许国的日子恐怕没那么潇洒了。 …… 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在常州待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太子互换仪式启动,地点在常州城外某个大草原。 为彰显国力,常州城几乎所有将士都来到草原,给陈浪等人送行。远远望去,许国那边同样也有大批将士,他们整齐列队,以壮国威。 时间到。 “恭送太子出使许国!”常州城将士统一呼喊。 “恭送太子出使梁国!”对面那些将士异口同声。 啧啧~ 陈浪抿嘴,质押太子为人质就质押嘛,偏偏还要编个出使的由头。冠冕堂皇有啥用,还不如打一架。 正想着,陈浪忽然听见啜泣声,他掀开帘子一看,竟是殷百川将军在哭。 “你怎么啦?”陈浪问。 “许国那帮混蛋脚下踏着的土地,原本是属于我们梁国!就因为我们打不赢,才被许国抢走!”殷百川抹眼泪。 这…… 陈浪又抿了抿嘴唇,他决定收回刚才想法,打仗还是不打了,改太子出使吧。 别看梁许二国阵势摆得浩浩荡荡,可最终向前的,唯有太子马车及三个随从。梁国如此,许国亦如此。 马车在草原上匀速奔跑,陈浪身体一颠一颠,耳畔将士们的呼喊越来越模糊。单凭声音来判断,应该快到双方阵营的最中间地带了。 忽然马车停止前进。 咋呢? 陈浪闭目养神,大约半分钟后,又好奇地掀开车厢右侧帘子。原来梁国和许国的马车恰好在双方阵营中间地带交会,赶车的钟平停止前进,对方亦如此。 ——梁许二国的太子,也该互相见个面认识一下。 陈浪掀帘刹那,许国太子也做了同样动作。陈浪探头,看见对面一个少年。少年十分文弱气质阴柔,头顶长长发髻,脸上好像抹了一点淡妆,用来掩盖病恹恹的脸色。眼角下,好像还有尚未来得及擦拭的泪痕。 “喂,你就是梁国太子。”对面少年明知故问。 “梁国欢迎你。”陈浪微笑着道。 “可许国不欢迎你。”对面少年板着面孔。 哦哦~ 身为太子,为何如此不懂礼数?小心你老爸废了你!陈浪盯着对面的少年,有些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谁料对面少年带着哭腔道:“我们都是牺牲品,政治牺牲品啊!五年以后,许国肯定没我的份了,呜呜……” “驾!驾!” 听见本国太子在哭,赶车人立刻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他可不想多耽搁,毕竟这样确实有那么一些丢脸。 陈浪回正身位,心中暗自思忖,许国太子哭,自有他的道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很惨很惨。 …… 踏入许国土地之后,又花了两天时间,陈浪一行人抵达许国都城怀宁。陈浪原本以为,邻家皇帝会来个下马威,岂料下马威没有,迎接他的,反而是一场特别盛大的洗尘宴。 而且这个洗尘宴超凡脱俗,正合陈浪心意。 但陈浪深知自己代表着梁国形象,怎能刚开始就放浪形骸呢? 可,人家许皇一片盛情难却。 此刻陈浪真想有枚铜钱,然后用抛铜钱的方式来决定该如何去做。 色字头上一把刀,忍字心上一把刀。 怎选? 在线等,急。 正文 11、接风洗尘宴 许国与梁国同为诸侯国,二者皆沿袭恒国礼制,因此从表面看上去,两国的城市规划、建筑风格、风土人情都比较相似。 陈浪的马车刚刚抵达许国国土,立刻就有穿着深绿锦袍的三品大员及挂着深绿披风的三品大将前来护送。而到了许国都城怀宁,更有穿着橙黄锦袍的一品大员及挂着橙黄披风的一品大将前来迎接。 相比较,与陈浪同行许国的三个随从就有些不够看,至少在级别上是这样。譬如小鱼完全不属体制内,钟平乃九品黑衣,唯有殷百川是梁国将军,可其品级也寒酸了一些。 初见陈浪的时候,殷百川身披代表八品将军的红色披风,后来梁皇给殷百川官复原职,但也仅仅为披挂白色披风的五品将军。 好在如今殷百川的定位乃太子陈浪的护卫,平日只需着便装即可,这样品级什么的就无所谓了,关键看真正实力。而殷百川的实力,陈浪还是信得过。 与梁国都城洛康相似,许国都城怀宁也分为外城、内城、宫城三个环环相套的区域,就仿佛现在的一环二环三环。 相对来讲,怀宁比洛康更要繁华一些,城内更繁华,城外也更繁华。有不少老百姓在怀宁外城之旷野建房,都想靠皇帝一些,这样升官发财的机会就更多。 陈浪一行抵达怀宁时正值黄昏,许皇已经叫人提前安排了接风宴。原本陈浪以为,自己这边包括他在内总共才四个人,所以接风宴规模应该也就那样。怎料踏入宴会场地,陈浪便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许皇对自己竟然如此重视。 放眼看,宴会场地足足有八百平米,高高的穹顶上悬挂彩灯。厅堂内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都擦得铮亮,就连支撑穹顶的那几根柱子,也认真进行了清洗。 席上人头攒动,陈浪估摸着,恐怕许国一半以上的王宫贵族及高级官员现身参加宴会,而许皇更是亲自主持盛大接风宴,他高高盘坐首席,饶有兴致地喝酒。 陈浪数不清,席间总共上了多少道精美菜肴,也数不清席间总共弄了多少助兴节目,反正有美女跳舞,有将军耍剑,有吹箫有抚琴,令人目不暇接。 依规矩,陈浪这邻家太子身为今晚主客,恰好坐在最靠近许皇左侧的位置,尽管这个位置尊贵,可陈浪总觉得自己正处许皇眼皮子底下,没敢敞开去吃。 就仿佛学生上课时刚好坐在讲台前,倘若是听话的好学生倒很妙,换成经常开小差的学生,那可压力大了。 而接风宴上的陈浪就类似于喜欢开小差的学生,毕竟,陈浪不算正大光明,也搞不清许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席间陈浪给许皇敬酒,又有很多人来给陈浪敬酒。每个人都说随意,所以陈浪喝得并不算多。 这异世界的美酒多为纯度不高的米酒,喝起来不太容易醉,只是略有后劲。 由于参加宴会的人实在太多,陈浪一来二去地也没记住几张脸,除了许皇,恐怕就是那个端着酒杯,眼睛快要翘到天上的美女。 美女自称许国三公主,盯着陈浪看几眼,然后嘴一撇,轻蔑地道:“幸好父皇没有答应和亲,否则让我嫁给这种脸上长斑的超级丑八怪,岂不哭死去?” 呃~ 陈浪大抵猜出美女在讲些什么。他晓得梁皇提议太子互换之前,还曾经提出和亲的方案,但方案被拒绝。想必三公主就是和亲对象,她瞧不起梁国,附带也瞧不起梁国太子,所以特意跑来奚落一番。 “敬你,也敬我,咱们都很幸运。”陈浪举杯。 碍于外交礼仪,三公主也讷讷举杯。抿了一口酒,三公主忽然听明白陈浪刚才说的那句话。咱们都很幸运,不就是说公主看不起太子,太子也看不起公主吗? 刹那三公主白净的脸就变得通红,她紧咬嘴唇,想发作却最终忍住。 锵锵锵! 又来了几位猛士舞剑,陈浪勉为其难地看,又勉为其难地鼓掌。陈浪的勉强,许皇都看在眼底,于是酒菜上齐后,许皇很快宣布宴会结束。 他单手朝前一挥,宾客们便识趣离开,陈浪也想走,却被许皇阻止。接着许皇描绘起特意给陈浪安排的宅邸,吩咐钟平和小鱼提前过去收拾,而陈浪则留下,继续吃饭喝酒。 当然,殷百川也留下了,身在异国,太子护卫留下很正常。 陈浪心生诧异,想以醉酒为由头离开宴会厅,可对方乃许国国君,陈浪感觉不好开这个口。而且许皇想干吗,陈浪心中完全没底。 啪! 啪! 只见许皇慢节奏用力拍手,陈浪虎躯一震,身后殷百川也单指悄悄顶起剑柄。难道这是鸿门宴,许皇要叫刺客现身呢? 不过担心是多余的。 刺客没来…… 刺激的来了! 伴随许皇慢节奏地拍手,宴会厅内忽然响起靡靡之音。紧跟着,两排美女分别从左右进入宴会厅,她们跟之前跳舞的美女不同,眼神不同,表情不同,身上的衣装更不同。 之前宴会上跳舞的美女比较正统,各方面皆比较正统,而现在这些,个个眉目含情,秋波洒在陈浪身上,暴起鸡皮疙瘩。 她们面容姣好,穿着半透明的轻纱,胸口半敞,事业线陡峭。她们跳着及其魅惑的舞蹈,屁股扭啊扭酥胸颤啊颤。 “良辰美景,贤侄尽情享受,寡人不陪了。”梁皇小声道。 陈浪抬起右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梁皇走后,八百平宴会厅就只剩陈浪、殷百川,以及跳舞的美女。 那些乐手,则是在宴会厅外,他们负责奏乐,不入宴会厅。 陈浪忽然感动了,前些日子在梁国,又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待遇? 梁国让我假扮太子身份出使,倘若事情败露被许皇察觉,那我定然小命不保。如此说来,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呢? 陈浪眼神迷离。 随着乐曲声进入高潮,美女的舞姿越来越魅惑,其中为首那个美女,还舞到陈浪面前,轻轻挑了挑陈浪下巴。 “太子希望我也回避吗?”殷百川俯身,冷不丁地问。 正文 12、将计就计 “要不……你……走……”陈浪一边假装喝醉一边嘟囔。 殷百川似乎听到陈浪在说些什么,但听不清。他为人比较憨,既然没听清,于是又俯身问:“不好意思,太子刚才说啥?” 这个榆木疙瘩! 陈浪继续假装喝酒。酒杯极致倾斜,才发现杯里面的米酒已经喝空。不过陈浪的喉管还是微微动了一动,吞下一口口水。 咕噜! 陈浪隐约察觉到,许皇这样做恐怕别有用心。因为许国与梁国打了好几年,如今才刚停战。哪有刚停战就请敌方核心人物去浪的搞法,而且还是这种成本比较高的浪? 可能性并非完全为零,但总归有点奇怪。 难道许皇此刻正躲在暗处,准备偷偷拍下我洒脱欢愉的场景?然后他再把视频和照片扩散出去,让我名誉扫地? 呃~ 醉了醉了醉了! 这个异世界哪来的拍摄设备,就连画家绘画,色彩都相对比较单调。因此肯定不存在什么偷拍,陈浪刚才忽然的担心,既多余又可笑。 然而谨慎些总没错…… 耳畔靡靡之音越来越缠绵,眼中美女舞姿越来越荡。陈浪心想,这该为天下最棒的吧,无论秦淮河,或者八大胡同,跟今夜的香艳比起来,都是小巫见大巫。 必须忍住啊! 忍住!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可忍字心上也有一把刀。说不定许皇设宴接风,就是要测验陈浪,看他到底比较色还是比较忍。 对帝王而言,色属于正常,忍却是一种难得的品质。古来皇权如击鼓传花,但唯有能忍的帝王才具备对应的雄心,从而成就一番大事业。 假设陈浪今晚忍住,许皇也许就会有所忌惮,害怕陈浪也具备与能忍相对应的其他品质。倘若未来陈浪回朝即位,邻家许国就将面临巨大威胁。 哎~ 是想多了还是猜中呢?陈浪无法判断许皇真实目的。不过冷静下来之后,陈浪至少确定一点,许皇应该没安好心。 或者干脆拂袖走人? 不行,刺激的下半场才刚开始,首先自己划不来,其次也驳了许皇颜面。要不干脆将计就计,装作毫无城府、纸醉金迷的废材太子,这样便能消除许国上下对我的戒心,从而赢得相对宽松的生活环境。 就这样干! 陈浪决定将计就计,杯中倒满酒,仰头一饮而尽。接着陈浪傲然起身,短发用力一甩,眼神迷离地走向宴会厅中央空地。 …… 半个小时之后,许国皇宫,御书房。 太监贾公公将房内所有蜡烛及油灯全都点燃,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除了他,御书房还有许皇艾阳、户部尚书陆轩、兵部尚书令狐苏亭、以及吏部尚书欧健。 许皇坐着,三位尚书毕恭毕敬地站在旁边,他们在等许皇发话。 “听说寡人离开之后,梁国太子在宴会厅玩得很嗨。”许皇抚摸络腮胡子,得意地道。他与梁皇本为同龄人,但面相比较老,而且还留着大胡子。 “梁国太子长得倒还行,可为人偏偏放浪形骸,说难听点就叫不可直视。”户部尚书陆轩回答。陆轩满头白发,是个上年纪的卫道夫。 “此乃陆大人亲眼所见吗?为什么我留在那边的士兵,告诉我梁国太子只与美女共舞十分钟,然后醉酒摔倒在地,被同行的殷百川搀扶回去呢?” 兵部尚书令狐苏亭翻着白眼。他已年过半百,多年征战让他浑身伤痕累累。令狐苏亭与陆轩素来不和,疆场流血之人最看不惯陆轩那满口仁义廉耻的做派。 “就算十分钟,那也是放浪形骸。”陆轩争辩。 “梁国太子醉酒后,有没有带美女归家?”许皇问到重点。 “没有。”令狐苏亭摇摇头,“我安排躲藏在外的士兵及留在宴会厅的乐手,都说梁国太子绊在领舞美女大腿上摔倒,起来后又气又恼,所以直接回了。” “确实如此,我的人也这样讲。”吏部尚书欧健旋即附和。他是个中年男,表面看上去比较正派,实际怎样就很难说了。 “跳什么舞能绊在大腿上?”许皇奇怪地问。 “具体搞不清楚,反正他们说梁国太子跳的舞非常奇怪,不仅舞姿奇怪,就连名字也很奇怪。那梁国太子一边跳,还一边恬不知耻地叫舞女来学,学什么拉丁舞、太空步机械舞、凤凰传奇舞乘风破浪舞,总之很怪。”令狐苏亭摇着脑袋。 陆轩朝许皇深深鞠躬:“依我初步的判断分析,梁国这位太子完全不足为虑。首先他没有任何修为,舞女大腿都能绊倒他;其次他贪图享乐,沉迷酒色,废物一个;再次他八成脑袋也有问题,否则又怎么会乱跳舞?” “现在妄下判断还……”欧健准备提出不同意见。 怎料话还没有讲完,许皇忽然端着茶杯哈哈大笑。皇帝笑,三位大臣也只好跟着赔笑,并且都在心中暗自揣测,许皇到底笑些什么呢? 足足笑了三分钟,许皇方才捂着肚子轻蔑道:“哼,梁皇啊梁皇,寡人原本也将你当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怎料梁国军队在战场上的表现完全就是不堪一击。如今见到你儿子,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哈哈,未来我许国无忧了。” 听明白许皇心思,三位尚书纷纷附和。 “对,梁国太子难成大器,而且梁皇就一个儿子,咱们便让他在怀宁继续享乐,荒废五年光阴,届时梁许二国国力之差,必将拉得越来越大。”陆轩拍马屁。 “如果五年后我还能打,自会率领百万铁骑,踏平洛康!”令狐苏亭高高举起拳头,他早就发誓,进军梁都洛康,此乃令狐苏亭的一生所向。 “陛下妙招,单凭一次宴会,就试出梁国太子的本性。妙啊,妙!”原本有些不同想法的欧健,这个时候也已经改口。 闻言,擅于拍马屁的陆轩急忙跟上:“反正是用梁国赔款置办的本次接风宴,咱们许国一点都不亏。” “哈哈哈!”许皇颔首大笑,“寡人在批阅梁国赔款相关奏折时,故意加收了一千两白银的零头,而这一千两白银的零头,就用于梁国太子自己身上。” 这样一句话讲出来,包括贾公公在内,御书房中所有人都笑了。笑声震荡,几乎要将御书房的房顶都掀开。 忽然,许皇脑海中蹦出一个早该蹦出的问题。他低眉道:“寡人在想,今夜之计如此成功,梁国会不会采用同样的手段来测试皇儿?如果梁国也用出此计,不晓得皇儿要怎么去做……” 正文 13、险象环生 陈浪被殷百川背进马车车厢后,立刻便清醒过来。但憨货殷百川并未察觉,他摇着脑袋道:“酒量没那么好就学会控制嘛,搞成这幅模样,丢梁国的脸。” 然而殷百川哪里晓得,倘若陈浪不趁机酒遁,后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哒哒哒~ 殷百川驾驶马车朝太子府邸前行,陈浪身体摇摇晃晃,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刚才的表演可以给多少分? 撑死了60分。主要原因在于醒悟得太晚,差点被许皇牵着鼻子溜上一整圈。 当然,说死里逃生肯定夸张了,不过陈浪确信,自己应该没有做错。今夜许皇主持的这一场接风宴,肯定有所图谋,很可能要测验陈浪定力,以及品格个性。 而陈浪只当许皇重视自己,直到下半场才察觉异样。 与那些身穿半透明薄纱的美女跳舞时,陈浪越想越觉得蹊跷,所以他干脆借酒装疯,像个醉汉那样跳着太空步等格格不入的舞蹈,并且抓住时机摔一跤,从而完成宴会厅上的表演。 很有可能,陈浪醉酒表演的时候,暗处有好多双眼偷偷观察。而陈浪坐马车去往太子府邸的这一刻,许皇和大臣们恐怕正在嘲笑他。嘲笑他贪恋美酒美色,嘲笑他不修边幅,嘲笑他不配当一位太子。 嗯,说起来好像确实比较丢脸。 但归根到底,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 陈浪今夜唯有用酒遁方式离开,倘若他面对半透明薄纱美女挑逗依然端坐,那么许皇就会将陈浪当成威胁严加提防;倘若陈浪一直纵情声色,传出去的话,未来他也很难逆袭了。 因此,假装喝醉玩不动,方为最佳选项。尽管,是不得已的选项。 马车在夜色中穿行,许国给陈浪安排的府邸位于怀宁内城,周边居住着不少许国的王公贵族,譬如深得宠爱的景王,以及在接风宴上与陈浪碰杯的三公主。 和许多古代王朝不同,这个异世界很少有城市推行宵禁政策,怀宁也没有。不过到这个时间点,大多数老百姓都待在自己家中,马车沿途没有任何耽搁,一路通畅地到了太子府邸。 夜色下矗立着一座占地宽广的大院,大院内又有小院,假山异石点缀其中。此外还有个后花园,花园配备亭台楼榭及水池,尽管比不上陈浪以前居住的东宫,却也算奢华。 这座大院原本属于许国某个王爷,以前可以称之为王府,现在归于陈浪,便可称之为梁国太子府。 “好!好!” 望着这样一座雄伟宅邸,陈浪连声赞叹。殷百川走过来轻轻拍着陈浪的肩膀:“之前在宴会厅摔一跤,没摔傻吧。” 切~ 再摔也不会比你更傻。陈浪走到朱红色大门前,头顶是两个点亮的红灯笼。他缓缓伸出右手,准备叩响门上的门环。 门开。 竟然是一张不认识的脸孔。陈浪正在诧异,那人旋即道:“恭迎殿下回府。” 陈浪惊讶:“你是谁?你认识我?” 那人毕恭毕敬侧开身子:“不才乃太子府上的护院,因为见过太子的画像,所以认得出。” 原来是许国安排的护院家丁! 名义上他为陈浪服务,实际上,更要紧的职责肯定为监视陈浪。不晓得,像他这样的护院家丁还有几个! 时间已经比较晚,再加舟车劳顿,陈浪没多想,抬脚从护院家丁身旁走过。刚进院子,恰好看见钟平在对面急匆匆跑来。 他已卧床,听闻太子回府,便立刻裹着衣服来迎。陈浪原本不喜欢钟平,可相对于许国安排的家丁,钟平无疑要亲切一些。 “没事吧?”钟平压着声音问。听上去像在问陈浪,其实在问殷百川。 “幸好没有整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殷百川带着一丝怒气回答。 这个憨货死脑筋,他肯定还在生陈浪的气,倘若此刻没有外人在场,说不定殷百川就会使出那招暗示裁决,给陈浪一个小警告。 “怎么搞的?” 从宴会厅出来以后,钟平也察觉到,许皇设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他担心陈浪喝得太醉而露馅,因此始终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没有问题,管家大可放心。”陈浪撇嘴冷笑。 “真的没有问题?”钟平竟然质问。 陈浪不回答,而是抬起下巴傲然看着钟平身后。钟平微微扭头,发现又有几个护院家丁朝这个方向走来。于是钟平只好低头毕恭毕敬地道:“恭迎殿下回府。” “本王应该住哪?”陈浪拖着长腔问。 这家伙,以前从未自称本王,现在到了许国,忽然变得趾高气扬!钟平不服,却也唯有弯腰道:“小的这就带殿下过去。” 于是陈浪和钟平走在前,殷百川及一干家丁在后边跟着。两拨人各怀鬼胎,互相提防。 不久便到太子房间,钟平抢先进去点燃蜡烛,然后走出来低头站在侧旁。 陈浪故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接着头也不回地进去,头也不回地反手关门。 啪嗒~ 门重重关上,就像锤子锤在钟平心窝。 身为陈浪随行人员,钟平其实早就有思想准备,到了许国之后,在外人面前,必须要将陈浪当作真正的太子去侍奉,否则便可能露出马脚。 而陈浪,也必须有太子的尊严及傲慢,不得不说,刚才陈浪做得很对。 只是钟平心底,总感觉不是滋味。 噗~ 陈浪吹灭床头烛火,仰面躺在宽大凉席上。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回头去想,今夜的每一步皆是如履薄冰。假设某个环节有所疏忽,很可能招致大麻烦。 其中,最不得出现纰漏的环节,即为陈浪的真实身份。倘若真实身份暴露,那大麻烦就将变成——身首异处或者五马分尸。 躺着躺着,米酒的后劲来袭。陈浪脑海中一片鸿蒙,鸿蒙中他在想,比起许国安排的那些人员,自己从梁国带来的人无疑更值得去信任。 没错! 不管太子府有多少工作人员,反正小鱼为丫鬟总管,殷百川为护卫总管,钟平为家丁总管,就这样,定了! 正文 14、猴急的拜帖 清晨八点,怀宁城已渐渐变得热闹。沿街店铺早就开门,大街小巷人头攒动。与梁国都城洛康比起来,怀宁看上去更为繁华,常住人口也更多。 据统计,梁国都城洛康总人口七十万,而许国都城怀宁城总人口为八十万,倘若近几年双方没有爆发战争,想必统计数字还会上涨。 从这个角度来说,陈浪作为政治牺牲品,有功于梁许二国的黎民百姓。想想,倘若陈浪未曾假扮太子出使许国的话,双方又怎能这么快就达成停战协议呢? “殿下,今天又该吃药了。”丫鬟小鱼走进房间。 “拿过来吧。”陈浪唉声叹气地蹙眉。 “已经给殿下准备好,今天想要煮烂搅匀喝着吃,还是想要喝点水嚼着吃?” 小鱼低头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这个看上去灰不溜秋的小玩意,即为陈浪每七天必须吃一次的解毒药,如果没吃的话,便会毒发身亡。 “还是嚼着吃吧。”陈浪两道眉头挤得更紧了。 当初冼墨白到底下了什么毒,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陈浪。所以陈浪有个计划,他想偷拿几颗解毒用的药丸,通过解药来反推毒药成分,从而研究出能彻底克制毒药的方法,解开陈浪身上最重的枷锁。 毕竟此毒不解,所谓什么逆袭就叫天方夜谭。 但偷丸子是一个难题,偷到后找人解析并反推毒药成分又是个难题,而弄清毒药成分后如何治愈还是一个难题。 陈浪能办的,唯有将丸子偷出来这一项罢了,之后的工作,必须得找个与冼墨白同级或者更强的神医才行。 “殿下吃慢点,这是你要的水。”小鱼端来瓷碗,碗中装着刚打出来的井水。 “吃慢点就会更苦。”陈浪冲小鱼一笑,接着将丸子塞进嘴巴,一边用力快速咀嚼一边喝水。 “真有那么苦?”小鱼歪着脑袋问。她的样子,特别娇俏特别可爱。 “当然。”陈浪勉强地将嚼碎的丸子吞下,“正因为很苦,所以我得缩减吃药的环节以及时间。如果喝药汤,那样一大碗实在难以提速,而生嚼的话,虽然依旧很苦但能缩短受苦时间。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吃一颗尝尝看。” “我才不要。”小鱼一手捂嘴一手连连轻摆。 “但我有个许国的朋友想尝尝味,下次你能帮我多拿一颗药丸吗?” 鬼使神差,陈浪竟然问出这句不着边际的话。刚开口他就晓得自己说错了,可丢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想必小鱼听见了。 糟糕~ 小鱼可是梁国派来监视我的三人之一,她肯定会猜出我内心的小算盘! 陈浪盯着小鱼脸庞,本以为小鱼将要猜忌,怎料她旋即回答:“行啊行啊,下次我就悄悄拿两颗药丸给太子,反正药房抽屉堆着不少。” 这…… 小鱼说话时,陈浪眼睛始终盯着,并未发现小鱼表情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难道她不晓得我被冼墨白下毒? 有可能。 小鱼之前在皇宫,后来才被调到东宫。她可能只听说太子体内长期累积毒素,需要服药来控制毒素继续蔓延。 所以小鱼认为自己给太子吃的药实乃原本就需吃的药…… 不! 这样讲不通!如果非得讲通这件事情,只能说小鱼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从而把我当成真正的梁国太子。 可小鱼明明已进入我的黑名单,十位知道秘密的人,小鱼位列其中。 但她刚才脱口而出的表现,不可能是装的吧。 哎! 要么小鱼毫无城府,要么小鱼城府很深。陈浪无奈地摇了摇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无论小鱼接下来怎么做,陈浪唯有被动接受。 …… 今日太子府内最忙的人,当属主管钟平。他坐在凳子上,满头大汗地拆看一封又一封拜帖。 “早知道就不做这个主管了!”钟平自言自语。 清晨七点的时候,陈浪叫太子府内所有人到后花园集合。身为东家,陈浪得对所有人的工作进行安排。 昨夜醉酒从宴会厅回来后,陈浪碰见几个许国故意派遣的家丁,于是陈浪想当然认为,许国可能要在太子府邸驻扎一支军队。 其实陈浪并没有猜错,许皇还真动过派遣军队入驻太子府邸的心思,但那属于比较极端的情况。 在陈浪装醉摔倒宴会厅后,许皇便已经将陈浪当成傻逼了,设想中的高级方案终极方案都不准备使用,他觉得,不就应付个傻逼吗?单单安排几人,去太子府邸打个杂就行。 名曰打杂,实则为暗中监视。 “就只有你们五个?”陈浪问昨夜帮忙开门的家丁。 “对。”家丁颔首回答。 陈浪耸耸肩,看来自己预判有误。 许国派出这五人,皆为二十岁左右的男性,他们的定位只能是护院家丁,归主管钟平统筹。 而陈浪最想要的美貌丫鬟却没看见。 许皇啊许皇,你都安排五个人了,里边混一个丫鬟不行吗? 原本还觉得许皇大气,现在才晓得,大气只算表象。你一个丫鬟都不给我,是想累死小鱼吗? 哼! 这种配置真不合理。 陈浪摇摇头,主动与那五个家丁认识了一遍。接着陈浪便做出分工,殷百川为贴身守卫,小鱼为贴身丫鬟,钟平为主管,许国派遣的五个家丁跟钟平混,但同时也要听从殷百川及小鱼的安排。 …… “不见!” “不见!” “不见!” 主管钟平拆开一封又一封拜帖,然后一封又一封地丢到旁边。虽说心有怨气,但钟平也就唠叨几句罢了,该干的事情仍旧得干,而且必须得干好。 陈浪以梁国太子的身份出使许国,接到拜帖实属正常。毕竟某些许国人在梁国有生意,或者出于其他目的想要和梁国太子相见,这些实属正常。 可陈浪才刚来,许国人总得顾忌一下政治方面的因素吧。万万没有想到,这才一个早上,便接到如此多的拜帖。 “不见!” “不见!” “不见!” 钟平拆贴都拆得有些恼了,心道这些家伙搞什么鬼,你们好歹也等太子稍微熟悉一下环境之后,再来进行拜访啊。 正准备停下歇片刻,钟平忽然看到一封烫着金边的拜帖,于是急忙拿起。 甫一看帖,钟平便倒吸一口冷气。 与其说这是拜帖,不如说是一封请贴。但见落款处盖着景王的红印章,他邀请陈浪于今日下午三点去景王府,大家热闹地玩个游戏。 正文 15、反正不是骂我 景王艾鼎,许国皇帝的第四个儿子。他的生母端妃如今最受许皇宠爱,而景王亦是六个儿子最得宠那个,因此当许国确认太子交换方案时,就有流言盛传,预测未来景王必将登上太子之位。 这封拜帖不简单,必须仔细斟酌。 钟平拿起拜帖便冲出门,冲到院子的时候,昨夜那个开门的家丁忽然冒头,见钟平跑得很急,家丁也连忙跟上。 此人名字叫做晁清,约莫十八九岁,瘦得像只猴子。长得倒还算不错,但总给人一种油头滑脑靠不住的感觉。尽管陈浪并未给晁清任何职务,但非常明显,许国安排的五人中,晁清为发号施令的那一个。 钟平火急火燎地奔跑,看见陈浪不在自己房间,马上又扭头跑向后花园。而陈浪吃完药后,正同小鱼一起散步,准备熟悉太子府邸的环境。此时此刻,两人恰恰已经走到后花园。 瞧见飞速奔来的管家钟平,小鱼停下脚步,轻轻扯了扯陈浪袖口。 陈浪站定,等着钟平跑到身前。他压低声音对钟平道:“你后边还有人。” “嗯!”钟平上气不接下气地点头,然后将手中烫金的拜帖交给陈浪。 陈浪翻开拜帖,尚未看内容,光看字迹就晓得此贴不简单。那字天马行空,但每一个都能分辨清楚,若非书法大家,恐怕达不到这个标准。 拜帖通常为发帖者本人或者门客提笔书写,这便说明了发帖者的身份。陈浪看了看内容,又抚摸烫金的拜帖封面,瞬间陷入沉思。 他想要逆袭,毫无疑问。 既如此,肯定就不能窝在太子府邸按兵不动。发来此封拜帖的景王在许国地位尊崇,如果能跟景王搞好关系,未来五年便有人罩。而且倘若五年后陈浪必须与梁皇来硬的,那景王支持也能起到关键作用。 于是陈浪问:“景王府离这儿多远,我要提前赴约。” 钟平抿嘴想劝陈浪再多考虑,但话蹿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其实他很清楚,就算考虑十遍一百遍,下午也必须去。那可是景王,不去肯定不行。 然而钟平不知景王府在哪,小鱼也不知。反倒油头滑脑的晁清插嘴:“景王府距此不远,三里路程,不才愿意为太子殿下鞍前马后指路同行。” 既然晁清主动提出同行指路,陈浪自然不便拒绝,他满口答应:“如此甚好!” 天气比较闷热,让人食欲不振。中午陈浪随便喝了些白粥,休息片刻,门外忽然传来骏马嘶嘶的声音。 马车来了! 陈浪走到镜子前整理衣襟,最近这段日子,陈浪感觉自己越来越有古人范。 刚满十四岁的陈浪身高一米六五,肩膀还算厚实,身材比例完美。他的脸型轮廓分明,眉如剑,眼如星,下巴微微上翘,锦服穿上去,当真玉树临风。 出得大门,殷百川已经在马车前等。陈浪问:“晁清帮忙带路,应该也给他弄一匹可供骑行的骏马。” 这边殷百川还没有说话,身后晁清立刻道:“殷将军驾车,太子殿下乘车,不才跟着跑就行。” 说完,晁清居然跪地弓身趴在车厢旁,看样子,是要陈浪踩他背,再上车。 类似场景陈浪见过,电视剧中,太监往往会这样趴着,让皇帝皇妃等等王室成员踩背上车。可晁清非太监,陈浪也只是个充当人质的邻家太子。 管他! 既然要演混蛋演废材就继续演下去。 迎着阳光,陈浪一脚踩在晁清后背,然后迈步跨入马车车厢。忽然,陈浪察觉周围似乎有道道锐利眼神,像箭一样刺向自己。 谁? 陈浪回身瞧去,只见远处几个路人猛然收回眼神。看他们的装扮及惊慌神色,似乎不像盯梢陈浪的许国探子,更像普普通通的许国老百姓。 难道我得罪他们呢?又或者他们见我踩人不顺眼?可刚才明明是晁清主动让我踩,而且像这种踩人上马的行为,应该还算比较常见的吧。 陈浪泛起嘀咕,他假装低头钻向马车车厢,转瞬又立刻往回一扭。 这下恰好瞧见某个过路的中年妇女朝陈浪方向吐痰,中年妇女发现陈浪迅猛回头的时候,立刻想将嘴里的痰收回去,这就导致她的动作非常不雅和滑稽。 陈浪无奈耸了耸肩膀,狐疑地坐进马车车厢。 “驾!” 殷百川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一抽,两匹骏马便拖着马车向前跑。晁清拔腿跟在车厢左侧,身体与车厢左侧的帘子保持平行。 由于路上人比较多,因此马车奔跑的速度并不算太快,晁清以前可能有过跟随马车奔跑的经历,所以他未曾落后,跑得亦步亦趋。 陈浪在车厢中左右颠簸,脑海时不时浮现起刚才被路人唾弃的画面。他百分之百可以确定,那些路人肯定在唾弃他,或者说唾弃陈浪梁国太子的身份。 “梆梆!” 忽然车厢左侧传来连续的声音,像是有人用拳头轻轻敲打。陈浪掀开帘子,发现敲打之人乃晁清,于是满脸狐疑地问:“怎么呢?” 晁清一边跑一边沉声道:“殿下的马车刻有梁国专属标记,老百姓因战争痛恨梁国,再加他们晓得梁国太子到了怀宁,所以纷纷朝殿下指指点点。” “干脆下次换台车。”陈浪呢喃。 “可是这些刁民一路骂了很多很多难听的狠话,还朝殿下的马车丢脏东西。我都看不下去了,替殿下不值啊!”晁清怂恿。 陈浪算是听明白,晁清肯定是想挑起陈浪心中怒火,让陈浪失控,如果张嘴与刁民对喷,那便有好戏看。 想必这晁清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陈浪没失控,但他决定毅然跳入晁清的陷阱。不过陈浪并未选择对喷,他要来一招调戏,调戏沿路美女,也算与昨夜醉酒放纵的人设一脉相承。 按着喉头清清嗓子,陈浪用嘻哈节奏念出来: “呦呦切克闹!” “看那边的姑娘,屁股好圆!” “看这边的良人,长得真美!” “看前边的少妇,走路好摇!” “看后边的妹子,脸都红了!” 陈浪掀起帘子唱歌,唱着唱着,忽然一个只剩半边的肉包迅猛朝陈浪飞来。陈浪眼疾手快,急忙放下红色帘子,屁股挪回座位。 “梆!” “梆!” 刹那车厢四面都传来撞击的声音。有鸡蛋、有菜叶、有炊饼、还有凉拖鞋。 陈浪双手抱胸安然而坐。 许国百姓啊,你们尽管骂,你们尽管砸。反正你们骂的是梁国真太子,反正你们骂的是打仗的梁皇。我陈浪,却高枕无忧。倘若你们能将梁皇与真太子骂死,那我逆袭路上就少了最难搬开的两块巨大石头了。 “啾!” 忽然耳畔响起破风声,有颗鸡蛋竟然丢得特别准,直接从车厢帘子飞进来,砸在陈浪身上,并且砸开了花。 这下陈浪火冒三丈,他连忙掏出手帕,擦拭溅出的蛋清及蛋白。陈浪真生气,恨不得冲出去与许国百姓大战一场。不过理智告诉他,面对这种情况,必须忍。 呸! 我陈浪忍受额头刺上疤痕的屈辱,忍受间歇性剧毒,忍受随时会被投入监狱、甚至五马分尸的风险!我为你们这些许国百姓阻止旷日持久的战争,这超级贡献,最终却要面对你们的辱骂和打砸? 正可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梆!” “梆!” “梆!” 杂碎物件持续朝马车飞来,驾车的殷百川已经被砸了好几下。他强装镇静,面部肌肉却因为生气而不自觉地连连颤抖。 有辱国体啊! 殷百川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将陈浪埋进去。可惜大庭广众,就连警告陈浪,也没有机会。 由于陈浪行经这一路响动比较大,所以早早便有家丁奔跑着告知景王,待陈浪抵达景王府时,发起邀请的景王已经在那儿等了。 陈浪本来想依托景王办点事,可见到景王时陈浪便打消了主意。因为景王,只不过十一岁小孩罢了。 正文 16、赢者支配输者 “哥哥好!”景王见到陈浪,主动上前打招呼。他身穿华美服饰,略微显胖,两颗大眼睛在光滑的脸上一眨一眨。景王长得如此惹人喜欢,并且知书达理,难怪许国皇帝最为宠他。 知书达理? 陈浪听说过景王的特质,相较于陈浪,景王肯定为更被看好的皇家接班人。但景王是否如传言那样真的比较优秀,目前陈浪还无法判断。 至少见面就亲热喊哥哥这回事,陈浪觉得有些夸张。毕竟陈浪乃梁国太子,刚才还被许国老百姓骂一路了。 “贤弟久等。”陈浪微笑着朝景王点头,两人并肩走进大门。景王大约比陈浪矮半头,不过他身上有种从小培养出来的王家气质,这点,陈浪得跟他学。 殷百川乃陈浪护卫,自然要随陈浪一起踏入景王府,晁清则在王府外边逗留,等到陈浪与殷百川的背影都消失后,晁清忽然朝旁边巷子中一钻,然后跑起来。 他跑到附近某个茶馆,户部尚书陆轩正在那儿等他。 别看晁清十八九岁像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其实陆轩从很小就开始培养他。而晁清也没让陆轩失望,过去曾经为陆轩办成几件非常关键的事情。 作为奖励,陆轩已将晁清提拔为百户,按说这也算一个七品文官,可是晁清依然主动趴地上让陈浪去踩,并心甘情愿在太子府做家丁,光这能屈能伸的秉性,就值得陆轩继续栽培。 “喝口茶,慢慢讲不着急。”陆轩对喘着粗气的晁清柔声道。 晁清颔首微笑,喝完一杯跟着再喝一杯。 直到连喝五杯凉茶后,晁清才舔着湿漉漉嘴唇道:“今日太子府邸一下收到很多拜帖,我与兄弟们想看看有哪些人,可惜梁国来的管家钟平捂得紧,根本没有向我们透露一分一毫。” “找机会将拜帖全部偷出来,我真要瞧瞧,是谁卖主求荣,倒向梁国那边。”陆轩杞人忧天地摇头。看他此番模样,无愧卫道夫之名。 “这……”晁清犹豫片刻后方才继续说:“具体有哪些人现在还搞不清楚,但其中包括了景王。” 闻言陆轩明显愣了愣,过半晌再将信将疑地问:“确定是景王?” 晁清认真道:“非常确定。我就是从景王府那边跑过来,梁国太子确实与景王并肩走入王府之内,双方还亲切地以兄弟相称。” 景王! 那可是最受宠的皇子。陆轩皱着眉头:“景王邀请梁国太子肯定有他的道理。干脆算了吧,关于拜帖的事情,咱们就不去操心。” “谨遵大人安排。”晁清端起茶杯。 “你感觉梁国太子如何,是否具备雄才大略或相应的潜质?”陆轩小声问。 晁清摇头,然后将太子府去景王府沿途之事和盘托出。 陆轩听了哈哈大笑:“这我可得禀报皇上,让皇上也高兴高兴。哼,早听说梁国太子顽劣,又喜冲动,但没想到,竟然被你一句话就挑拨成那般疯癫模样。哈哈哈,恐怕未来梁国太子体内毒素发作,定会变成疯子吧,不,是疯王!” 晁清旋即附和:“今早的确看到丫鬟在药房拿药,跟着就进了梁国太子房间。” “情报!这又是情报!”陆轩得意挑眉,“告知皇上后,他肯定开心。” …… 景王府与太子府布局差不多,但面积更宽一些,尤其后花园,足足有太子府的两个大。景王领着陈浪来到湖畔凉亭,让他在这儿等一等。 凉亭石桌上摆着瓜子与果品,陈浪随意地吃起来。殷百川站在陈浪左侧,右侧则是位丫鬟在扇扇子。 一路走来,陈浪见过好几位丫鬟,但是她们颜值相加都比不上小鱼。也难怪许皇不肯给太子府分派丫鬟,估计是拿不出手。 陈浪一边吃东西一边欣赏湖景,那湖面上飘着碧绿荷叶,叶子一片连一片,温柔躺在静谧的湖水上。陈浪幻想自己学会轻功,风一般从荷叶这头蹿到那头,又从那头风一般地蹿了回来。 由于陈浪大约提前了十五分钟出发,因此在凉亭等了十五分钟后,其他游戏参与者陆续抵达。景王招手叫陈浪从凉亭出来,陈浪拿起个苹果,塞给右侧扇扇子的丫鬟,然后阔步朝景王走去。 收到苹果的丫鬟高兴了,但另外有人却不高兴了。 “暗世裁决!” 殷百川紧紧咬着牙齿,心中一声狂暴怒吼,但最终并未向陈浪发出警告。 景王迎向陈浪:“今天我们玩投壶,其他人已经在院子那边等了。” 投壶是种比较简单的投掷游戏,规则就是在前方摆个陶壶,然后游戏参与者分别朝壶内投箭,谁投进更多谁获得胜利。 景王向陈浪介绍,每七天王府内就会玩一次游戏,参与者相对固定,如今陈浪出使许国,于是便邀请参加。 今日除了陈浪以外,景王另外还邀请三人。分别为熙王艾平、许国首富之子权元通,以及许皇视为掌上明珠的三公主。 熙王与权元通都挺不错,可陈浪最在意的还是三公主。梁皇曾经想用和亲的方式来停止战争,而和亲当事人,即梁国太子以及许国三公主。 当然,此太子非彼太子…… 三公主已经听景王说陈浪也在这儿,所以相见时并不惊讶。她今天穿着绿色连衣长裙,曼妙身段呼之欲出。三公主跟陈浪年纪相仿,也算一等一的美女,鹅蛋脸,高鼻梁,眉目如画。 她扭动腰肢朝陈浪缓缓走来,轻轻甩了甩衣袖:“昨晚喝酒喝不赢我,今天投壶千万别再输了。” 切~ 我啥时候喝酒输给你?陈浪眨眨眼,调侃道:“假若投壶输掉会怎样?” 三公主大眼一翻:“那我会更瞧不起你。” 就这样? 当然不仅这样而已。只听那当裁判的招风耳家丁高声宣布:“今日大家投壶,赢者欣赏节目,输者必须表演节目。具体什么节目,将由赢者来指定。” “如果我赢了,就让你为我跳一支舞。”陈浪瞟了瞟三公主。 “省省吧。你小心输惨,然后大家让你跳那什么拉丁舞、太空步机械舞、凤凰传奇舞乘风破浪舞。”三公主嘲讽道。 正文 17、现在开始放飞自我 听见这话,周围景王、熙王、权元通、当裁判的招风耳家丁,还有丫鬟及其他随从,全都毫无顾忌地笑了起来。 神经病…… 原来他们叫我来玩就是想戏弄我?戏弄梁国太子很有成就感对吧。可这投壶游戏还没有开始,谁给的勇气,让你们幻想一定会赢? 再说,跳舞又谈不上什么羞耻,没准我以后还能在许国开连锁舞蹈培训机构,无论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全都要在我的场地上扭屁股。 而三公主嘛,以后就做一名资深舞蹈教练,那号召力肯定不同凡响。 嘻嘻~ 没想到竟然在一片嘲弄声中领悟了发财的真滴,陈浪情不自禁地撇嘴一笑,旁边那招风耳家丁察觉了,板着脸孔道:“看男人跳舞有啥意思,要我说的话,不如让输得最惨那个表演摔跤,与王府圈养那只小熊摔跤。” “好啊,输最惨的与小熊表演摔跤,我看可以!”权元通拍手称快。 陈浪郁闷了。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招风耳家丁提出的建议,明显是冲着陈浪。 哼~ 昨夜美女跳舞时做了个向外平展伸腿的动作,陈浪假装醉酒绊在美女大腿,从而趔趄摔倒故意爬不起来。 这点破事,值得你一个家丁小题大做吗? 欺负我没带随从? 陈浪扭头寻找殷百川踪迹,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殷百川已经溜到石凳上打起瞌睡。或许他觉得景王府比较安全,无需对陈浪加以保护。而且由于他对投壶游戏没啥兴趣,所以才一个人悄悄地溜到旁边。 “谁先?”招风耳家丁高声道。 景王府的游戏从最开始就挑了这名招风耳家丁做裁判,游戏玩了几次之后,招风耳家丁发现所谓王公贵族子弟竟然得听他的号令!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只不过是游戏进行过程中的假象,可一来二去,招风耳家丁膨胀了。 ——你瞧,那什么景王熙王三公主,那什么首富二富三富家的公子哥,到我面前都要乖乖听话,遵守规矩。 招风耳家丁私下里经常会跟铁哥们吹牛,吹着吹着自己都信了。他忽略身份,形成一种错觉,这种错觉就像鸦片,让他得意忘形。 此时谁也不知道,招风耳家丁脑海中幻想出来的东西,会让自己万劫不复。而他的万劫不复并非在今天,但也离得不远了。 “我先来!” 景王首先拿起用于投掷的箭矢,走到游戏规定的投掷地点。在他身前两米,有个装水用的陶壶,壶身高约三十厘米,壶口敞开,呈波浪形圆环,约莫一个拳头那样大,若要将箭矢投进,难度系数比较高。 但见景王轻轻眯着一只眼睛,用一只眼睛瞄准壶口,右手在空中虚晃几下,接着将手上箭矢扔出。 “嗖!” 箭矢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稳稳落在壶中。 “景王好强,果然文武双全!”权元通立刻夸赞,而熙王也拍起手掌,为自己弟弟加油。熙王乃庶出,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他选择了主动站队,没有站到许国太子那边,而是力挺景王。 景王从小就在赞美声中长大,因此对权元通的夸奖不以为然。除非现在有谁能将马屁拍出花来,否则靠拍马来巴结景王,恐怕比较难。 “嗖!” 景王瞄准了又掷出一箭。 陈浪依据空中轨迹,判断此箭必将偏出,然而那道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一样,轻松落入陶壶。 这也太准了吧…… 陈浪心中猛地咯噔一下。说起投壶,陈浪从来没玩过,可他玩过飞镖,而且玩得游刃有余。因此面对投壶游戏,陈浪并不怯场。 但是看景王刚才小露两手,陈浪信心忽然打一个很大的折扣。 共九支箭矢,景王最终投入七支,成绩非常不错,就连景王自己都有些得意。 接下来权元通与熙王分别撸着袖子干,他俩发挥也还行,一个中五一个中六,按道理这种成绩不会垫底。 轮到三公主了。 优雅吃了口丫鬟端在手中的西瓜,三公主接受挑战。 她故意绕路走到陈浪身旁,单手在自己左侧额头轻轻一点:“倘若目标物非那陶壶,而是你本人,那我丢出去的箭矢,定会直接穿透你额头上的疤痕。” 陈浪冷冰冰回击:“建议你把前边陶壶想象成我的模样,这样便有利于你的发挥了。不过我中箭后可能会死,死了就可能变鬼,变成鬼就是血淋淋样子。” 变鬼…… 血淋淋…… 三公主忽然花容失色,拿箭之手微微颤抖。 “嗖!” 第一支箭矢丢出,略有偏差。紧跟着三公主丢出第二支,可惜偏得更远了。看得出,三公主应该练过几招。可由于情绪紧张,今日三公主发挥失常。 “公主加油!”丫鬟悄悄握紧拳头。 那权元通似乎对三公主有意思,急得满头大汗。可是他又想不出什么办法,直到三公主将箭矢投完,权元通才猛然开窍: “之前我在投壶的时候,有几根箭矢重重撞到了壶身,导致陶壶朝外侧偏移,所以应该挪回来,这样才算公平。” 公平? 你投了后熙王也投了,熙王之后才轮到三公主。如此算的话,何来公平? 陈浪看戏。 本以为三公主会给自己推脱,怎料她竖着两道柳眉:“我的箭已经投掷完毕,哪有成绩不当数的道理,游戏继续吧,大不了成绩垫底与小熊来场摔跤。” 哇~ 此言一出,陈浪刮目相看。要晓得三公主总共才投中一箭,垫底几乎板上钉钉的事情,除非她以为,陈浪是个瞎子。 可瞎子说不定也能蒙进两箭。 陈浪手握箭矢,瞄准拳头大的壶口丢出去。箭矢眼看着朝外侧飞,最终却被壶口最边沿给挡了下来,晃荡几下,再轻轻落入壶中。 寂静。 周围寂静。 陈浪也没料到第一箭就中,明显的运气成分不能忽略。他重新调整了姿势,准备丢出第二箭。 这时招风耳家丁忽然蹿向前方,他拿着陶壶道:“刚才不算,因为前边有那么多箭矢撞在陶壶身上,所以肯定引起偏移,得重新摆正。” 这混蛋! 傻不拉几照搬权元通的话,拾人牙慧,好歹也想个新的借口嘛! 陈浪没计较,冷冷看着招风耳家丁将陶壶向外移动。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侧旁的三公主,只见三公主面容惨白,好像很害怕。 想想确实如此。 在场诸位,谁不怕跟小熊摔跤?倘若不怕就不会拿来当惩罚了。何况,三公主还是一个相对柔弱的女孩,虽然嚣张了点,可人家长得美啊。 瞬间,陈浪决定放她一马。 办法很简单,倘若自己成绩比三公主好的话,那么三公主与小熊摔跤,反之,即为陈浪与小熊摔跤。 当然,陈浪也怕景王府豢养的小熊,但陈浪相信,摔跤就摔跤,点到为止,肯定没啥大不了。 “现在可以重新投壶了。”招风耳家丁傲慢地抬起下巴。 陈浪先是朝三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然后瞄准丢出箭矢。 “嗖~” 不偏不倚,入壶! 招风耳家丁的脸变成猪肝色,三公主眼前一黑,扶着丫鬟才不至于摔倒。 今天这运气,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只可惜怀宁没有彩票店,整个许国都没。 陈浪缓缓拿起第二支箭,开始放飞自我。他随便一丢,第二支箭歪出。 嗖嗖嗖~ 最后七根箭矢,陈浪握成一把全部朝前丢了出去。他故意将箭矢摊平,所以那些箭大多横向砸在陶壶,却没有任何一根最终落入壶中。 寂静。 几秒钟后招风耳家丁大喊:“三公主与梁国太子均投入一根箭矢,成绩最差,依据之前游戏规则,成绩相同时女性取胜,所以今天梁国太子最终垫底。” 好吧~ 李遇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眼角余光看向三公主,后者表情却是惊愕不已。 正文 18、好厉害的熊 陈浪放水。 有些人看得懂,有些人看懂装不懂,还有人真的没看懂。譬如那做裁判的招风耳家丁便阴阳怪气道:“你以为一次多扔几支箭就能撞大运呢?现在傻了吧,你输惨啦!” 陈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府上也有许国的随从,通常他们叫我殿下。” 呸! 还殿下,区区人质竟敢张狂。输了就是输了,打仗你们梁国输,玩游戏你这梁国的太子也是输。招风耳家丁露出冷笑,然后大手一挥:“把熊崽子带过来!” 熊崽子与人摔跤玩,这种场面可闻所未闻。更何况人类代表还是梁国太子。在场旁观者心中都掀起波澜,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 陈浪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殷百川。尽管陈浪感觉那熊崽子肯定有人牵引,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然而殷百川仍躺在长长石凳上,看上去好像已经睡着。 靠不住啊! 陈浪缓缓摇着头。 不久,前方真的走来一头熊崽子,它全身黑色,皮毛光滑,体型偏瘦,站起来大约有一米四高。 虽然陈浪这段时间坚持锻炼身体素质,可他还未曾修习异世界的各种功夫,面对黑熊,即便是只小黑熊,大抵也是扛不住的。 好在小黑熊脖颈与双掌都绑着麻绳,分别由三个十五六岁的家丁牵引,有这三个牵绳的,陈浪不至于太慌。 熊崽子慵懒走来,景王等人纷纷散开。这场好戏,一秒钟都不容错过。 “梁国太子为人张狂,这下肯定有他好受。”随身丫鬟高兴地对三公主说。 “哎!”三公主却没有讲些什么,只是低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熊崽子逼近,招风耳家丁赶开中间一个牵绳的,他要自己来牵。 顷刻,陈浪便察觉不妙,这招风耳家丁主动去牵绳,而且是脖颈最关键的绳,恐怕心存歹心。 看他一脸凶残的模样,而且还是十五六岁容易冲动的年纪,如果真打起来,没轻没重,弄不好会出大事的! 陈浪扭头,准备高声叫醒殷百川。然而还未张嘴,招风耳家丁忽然绕到熊崽子身前一扯手中麻绳,那熊崽子立刻懵懵懂懂朝陈浪撞来。 别看熊崽子动作迟缓,可力量不容小觑。陈浪先是闪身到一旁,然后顶起肩膀去掀熊崽子腰腹。 大部分时候熊都不会攻击人类,但此刻陈浪先出招,情况就完全不同。 “吼!” 熊崽子朝天狂啸,两只熊掌搭在陈浪后背。陈浪朝前顶,熊崽子朝上提,双方短暂进入僵持的状态。 “好看,力气再大一点啊!”权元通乐得眉开眼笑。 陈浪不晓得权元通在给谁加油,反正他此刻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今日陈浪就看准熊崽子下盘,如果能将熊崽子顶起,成功肯定不远了。 “吼!” 虽然熊崽子长期被圈养,缺乏野外搏击的经验。可它遗传的彪悍底子还在,摸清陈浪的路数后,熊崽子开始发威了。 但见它腹部朝前一顶,两个手掌朝右侧方向一掀,原本稳稳扎住地面的陈浪,便猛地朝旁翻转,摔得仰面朝天。 “嘭!” 这一摔力道十足,陈浪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他屁股火辣辣疼,盆骨仿佛碎裂。 熊崽子见状朝前扑过去,双掌扬起,准备拍向陈浪。 黑熊在自然界往往靠力量取胜,这下出掌又有加速度的辅助,倘若凶狠拍个正着的话,陈浪八成会受不轻的内伤。 形势已然危急,那两个牵住熊崽子手掌的家丁连忙朝后拉,怎料中间招风耳家丁阴沉道:“别自作主张,现在要的,就是熊崽子和游戏玩输的人好好摔跤。” 唰~ 面对凶狠朝自己拍来的熊掌,陈浪起身避开。熊崽子则发出连番攻击,巨大巴掌毫不留情打向陈浪。 陈浪被熊崽子逼得连连后退,但他暂时不准备投降。看准时机,陈浪猛地撞向熊崽子胸口。 他撞了一个正着,可熊崽子身体单单往后一撇,再没有遭受其他影响。待陈浪撞上去后,熊崽子忽然抱住陈浪,双方开始互相角力。 陈浪肩膀死命朝前顶,屁股高高后翘,这个样子着实没那么雅观。三公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倘若刚才陈浪没有选择放水的话,此刻不雅观的就是她了。 然而陈浪为什么要放水呢? 不懂。 听他之前讲话还很拽,忽然来个放水的确让人始料未及。 陈浪用出全身力气,与那熊崽子搏斗。他察觉到,这些日子的锻炼确实起到比较好的效果,倘若换作之前的陈浪,恐怕已经被熊崽子撩翻好几遍了。 “吼!” 一人一熊足足僵持了五分钟,熊崽子未能将陈浪掀翻。它忽然张开大嘴,朝着陈浪后背咬过去。 自然界的熊脾气非常暴躁,景王府养的这只,其父母同样为圈养,所以传到它这一代,野性已经远远不如自然界的先祖,可那暴脾气,偶尔还是会被激发。 陈浪肩膀前顶,脊椎就有个微微弯曲的上翘,熊崽子这一咬正冲脊椎而去。假若咬到,陈浪也许就会变成废人。 “小心!”三公主大喊。 陈浪此刻已经察觉到背上传来的破风声,他搞不清状况,唯有急速往下蹲。而熊崽子的大嘴原本就只能勉强碰到陈浪的脊椎,这下陈浪忽然闪避,它便只能咬了个空。 然而陈浪闪避时,扎稳的双腿有所松懈。熊崽子趁机一掀,再次将陈浪掀翻。接着它猛地跃到半空之中,两爪朝陈浪心窝狠狠掏去。 此招凶残,陈浪怎敢怠慢,他忙不地朝侧旁翻身滚去,躲过熊掌侵袭。可翻身的陈浪恰好将后脑勺暴露在熊崽子身前,那熊崽子一声怒吼,势大力沉的熊掌暴戾地打了出去。 后脑勺乃人体及其脆弱的部位,很多凶残的动物就喜欢攻击后脑勺,尽管这只熊崽子长期被圈养,但某些习性深深镌刻在脑海深处。 “拉住!”察觉到危险,景王与三公主同时大喝。 听到命令,牵着熊掌麻绳的两个家丁,立刻将麻绳朝后扯,倒是招风耳家丁,双手松弛不为所动。 正文 19、从哪开始 陈浪身体朝前迅速俯冲,接着拔腿站起。扭过头,刚好看见暴怒的熊崽子想要继续发起攻击。亏得那两个牵扯熊掌麻绳的家丁用力朝后拉,否则此刻熊崽子肯定又朝陈浪扑来了。 “吼!”熊崽子向天宣泄着怒火,声音如此浑厚,说明牵扯脖颈麻绳的招风耳家丁根本没有用力。只见他双手微微垂落,甚至连装个样子都不肯。 这时被招风耳家丁替换的那人快步走过去,手上拿着蜜汁流淌的金黄蜂巢,熊崽子看见蜂巢,很快便安静下来。 景王府的投壶游戏,也就这样结束了。 …… 陈浪与殷百川从景王府出来的时候,晁清已经在外边等待。依旧陈浪坐车厢,殷百川驾车,晁清跟着跑。 返回途中还是有许国百姓朝马车指指点点,但陈浪已经没心思计较。他脑海中有张脸挥之不去,那张脸并非属于人见人爱的三公主,却是招风耳的家丁。 ——丑恶!无耻! 正值太阳落山的时候,怀宁城大街上人头攒动。马车走走停停,总算赶在晚餐之前到了太子府邸。 陈浪下车后脸色非常冷峻,他喊声殷百川,叫殷百川跟他一起进入太子房间。 两人去景王府的时候,管家钟平也没有闲着。阅读完所有的拜帖,钟平将之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直接焚毁不管;第二部分给予回信,让他们一个月后再呈交拜帖前来拜会梁国太子。 而最后剩下的第三部分拜帖,仅仅只有两封。首先是景王邀请陈浪玩游戏的那一封,其次是某个名叫丁虚的富家公子发来的拜帖。 丁虚祖上为梁国人,其家族中有数量众多的梁国高官及商贾。与他们不同,丁虚父辈这个支脉选择到许国做生意,历经几十年积累,如今也算巨富。 这次梁国与许国能停战,丁虚家族就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功劳还不小。 鉴于此,钟平优先处理丁虚的拜帖,他给丁虚回信,约定五天以后,安排丁虚与梁国太子见面。 除去解决堆成小山的拜帖,钟平还叫人进府调整了陈浪、殷百川、小鱼以及他自己房间的家具摆设。 变动不大,主要是在上述每间房都加上厚厚的屏风,如此便将房间隔成两半,倘若有什么私密的话题可以在屏风后边聊,防止被晁清等人偷听。 毕竟,晁清不可能躲在房间内部屏风处偷听吧。 而此时此刻,陈浪与殷百川已经坐在屏风后面谈话了。 “今天在景王府投壶时,你为什么睡着?”陈浪开门见山地问。 “因为无聊啊。”殷百川耿直道,“那可是景王府,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我的职责乃保护你的安全,既然已经安全,我当然可以睡觉。我又不是丫鬟,否则还能陪你们去玩那无聊的游戏。” “如果我明确告诉你,他们今天真的想杀我,你信不信?”陈浪质问。 “肯定不信。”殷百川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事实就如我所说。”陈浪嗔怒。 “应该不至于……”殷百川缓缓摇头,“景王要杀你,还是三公主要杀你?” “没,他们没有杀我的意思。”陈浪毫不讳言,“真正想杀我那个,是景王府的招风耳家丁。” 殷百川听了笑道:“别担心,家丁没本事杀你,景王和三公主又不想杀你,所以景王府于你而言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别为你的失职找借口!”陈浪皱着眉头,“后来我跟一头熊摔跤,那熊朝天吼了好几声,难道凭你的修为听不见?” “倒是听见了。”殷百川眨眼,“但我以为你们在玩闹,并且那只小小熊还有三条粗麻绳给牵制着,所以觉得很正常,于是就继续闭目养神。” 小小熊! 很正常! 闭目眼神! 说起来倒是非常轻松。陈浪气得脑袋发胀,忽然忘却了假太子的身份,直接给殷百川将军下命令:“你是我的护卫,今后你必须随时保护我的安全!” 此言掷地有声,然而作用却适得其反。只听殷百川同样怒道:“就晓得喷我,可你在外边将我当什么?你拿个苹果给素不相识的丫鬟都不肯拿给我,哼,今日我便将话挑明,以后只要去景王府,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就这样!” 呃~ 原来殷百川在景王府感觉受了冷落,所以才独自溜走睡大觉。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陈浪也没办法,倘若继续与殷百川争执,说不定暗世裁决的警告马上就会跟着出来。 罢了! 逆袭之路任重道远,慢慢地做规划吧。 …… 夜晚凉风习习,陈浪打开窗户,享受晚风吹佛。 在床上已经躺了半个小时,但陈浪依旧没有丝毫困意。按说昨晚梁皇的接风宴搞得很晚,今夜应该很容易入眠才对,但陈浪虽然很累却头脑清醒。 他刚才想了很多很多,此刻又想了很多很多,总之脑海总是有事情惦记着,感觉就像一团乱麻难以理清头绪。 从目前来看,陈浪大约已经顺利度过第一道难关。许皇及王公大臣们,肯定认为陈浪不学无术贪酒好色,这样无疑拓宽了陈浪活动范围,不会处处被掣肘。 可陈浪的逆袭到底要从哪方面开始? 先赚钱还是先找靠山,先培养势力还是先提高自己,陈浪很难抉择。 或者干脆各方面事宜齐头并进吧。 切~ 怎么可能! 现在连一件事情都做不好,又怎能将好多件事情齐头并进呢?陈浪撇撇嘴,忽然用力苦笑起来。 他单手抚摸额头左侧的红色疤痕,此乃梁国太子的标记,又是陈浪的屈辱。陈浪在想,未来如果逆袭,还要继续用别人身份活下去吗? 缓缓晃着脑袋,陈浪肯定不要别人的身份,但目前还无需考虑那么远的事情。 而说起当下最急迫的,恐怕就是找出金手指的秘密吧。陈浪有强烈预感,一旦金手指开启,很多问题就将迎刃而解。 睡觉! 陈浪凝神静气,决定默念一遍逆袭路上需要灭口的九人名单再入眠。 ——梁皇、梁国真太子、刘公公、王公公、张岩、殷百川、冼墨白、钟平、小鱼。 正文 20、虚公子 接下来五天波澜不惊,陈浪常常锻炼身体,锻炼之余便在太子府府内及旁边街巷走一走,按部就班地适应着新环境。 太子府地处怀宁繁华街区,周围住的应该都是大户人家,这点从宅院的规模便可以判断出来。但具体住了哪些人,陈浪还没弄清楚。 钟平已经将马车上的梁国专属标记去除,以防造成某些无可预知的隐患。太子府邸的外墙也整得普普通通,尽量淡化临时主人的身份。 不过,身为出使许国的梁国太子,依然有很多人想要拜访陈浪,与此同时,陈浪也需要拜访某些人,具体名单钟平正在拟定,陈浪本人也会仔细掂量。 钟平恨不得陈浪天天闭门不出,这样才能减小谎言被揭穿的风险,因此他拟定名单只是出于礼节,某些权贵陈浪必须去拜访一次,否则便显得梁国不懂规矩。 而陈浪当然是从自身利益去考虑,他必须结交皇亲国戚,因为他现在的角色非常尴尬,脑袋随时有可能掉在许国的菜市场。如果能结交一些皇亲国戚,说不定问题出现那天就有人帮他保命。 “小鱼!小鱼!”陈浪在自己房间中喊。小鱼就在他的隔壁,这样喊的话,对方肯定能听见。 果然只在半分钟时间,小鱼便推门走了进来。她刚刚才洗了头发,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头,脸和脖子上皆有未干的水迹,更添几分娇美。 “我穿这套衣服好不好看?”陈浪旋转着身体。 “当然好看,太子怎样穿都好看。”小鱼挑着眉头道。 “你也一样穿啥都好。”陈浪认真地夸赞。 “可我并没有什么衣服穿。”小鱼有些伤心低头。 她表情很惆怅,的确,无论以前做宫女抑或现在做丫鬟,小鱼实在没什么好看衣服,若非小鱼天生丽质,肯定已经泯然众人。 哎哎哎~ 陈浪在心中连叹三声。他伸手摸了摸小鱼袖管,那蓝色袍子竟为粗布材料。可是又有什么办法,陈浪身无分无,买件衣服送给小鱼?也就想想罢了。 其实陈浪早两天私下问过殷百川,问他如果自己找钟平要钱,钟平会不会给。殷百川憨厚地告诉陈浪别去问,免得自取其辱。 因为来之前梁皇便定好了规矩,陈浪出使许国后,一定要好吃好喝供着,绝对不能亏待,但不能让陈浪拥有私人财产,防止出现意外情况。 这就郁闷了…… 看来梁皇也不是个笨蛋,他担心陈浪反杀,因此早已做好安排。尽管,陈浪反杀的概率几乎不存在。 哎! 如果没钱,陈浪又能拿什么去逆袭?原本几乎就不存在的概率,再加没钱,绝对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不存在了。 陈浪黯然神伤地摇头,然后轻轻摆弄着衣角。小鱼见状跨上半步,帮陈浪将后背一处褶皱抚平。 今天陈浪之所以关注仪表,是因为有个叫丁虚的公子要来拜访。听说丁虚祖上乃许国人,这就拉近了他与陈浪的距离。 丁虚家里非常有钱,而陈浪现在身无分文,因此陈浪重视丁虚的拜访。并且陈浪已经想明白,不仅丁虚,今后前来太子府拜访的每个人,陈浪都必须重视。 倘若能从中找出值得携手共进的朋友,所谓逆袭也就提上日程了。 会客厅。 陈浪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又想到了钱的问题,没钱就无法招兵买马,甚至寸步难行。可怎样才能变得有钱呢?靠金手指?靠它点石成金? 忽然耳畔传来说笑声,应该是丁虚到了。原本陈浪想学景王去大门口迎接,却被钟平阻止。钟平叫陈浪保持逼格,哪有太子去大门迎接商贾的道理。 既然不让去宅邸大门等,我在会客厅门口等总行吧。 于是陈浪起身,阔步走向门口。他瞧见钟平在给一位十六七岁的公子哥引路,那公子哥体型比较修长,看上去比较虚弱。 他脸色虚肚子虚脚底虚,就连最要紧的丁丁也虚,不然为何起名丁虚呢? 见到陈浪,丁虚连忙加快脚步,一加快足底似乎就要打滑,让人提心吊胆。 呃~ 这也太虚了一点吧。 “公子可好?”陈浪远远地问。 丁虚感觉受宠若惊,身体猛地朝前一个趔趄,几乎要扑在陈浪身上。幸好他扶住了门框,否则场面便尴尬了。 嘻嘻嘻嘻~ 会客厅内的小鱼看见,悄悄捂嘴偷笑。 “丁某祖上自梁国迁徙而来,今日拜会殿下深感荣幸。”面前的公子哥俯身。 “进来坐。”陈浪扭头朝室内走去。 小鱼给两个瓷杯添茶,陈浪与丁虚一左一右坐着。丁虚面色本就不太好,刚才又走得急,所以显得更为惨白。 急匆匆吞下一口茶,丁虚毕恭毕敬地问:“殿下还习惯许国的生活吗?” 陈浪略加思索后才回答:“许国与梁国的饮食、民风、居住环境都比较相似,所以不存在习惯问题。只不过……” 讲到这儿时陈浪故意来了个片刻停顿,然后加快语速:“只不过我在怀宁没什么朋友,平素比较闷,也没地方玩。” 太子话里的暗示已非常明显,丁虚连忙接茬:“丁某自小在怀宁城长大,熟悉怀宁方方面面,倘若殿下不嫌弃的话,丁某愿意常与殿下作伴。” “哦?”陈浪小小地摆谱,“你住哪?倘若太远,那也显得麻烦。” “丁某就住附近。不知殿下是否见过距太子府一里远的仟佰味酒楼。酒楼便为家父产业,丁某住在酒楼旁的小宅。”丁虚恭谦道。 其实他略微地撒谎了,因为他真正住的地方离太子府比较远。但仟佰味酒楼确实属于丁家,旁边宅院也同样。而此时此刻,丁虚已计划搬到那座宅院居住。 “这样挺不错。”陈浪微微颔首。 喝口茶,两人继续闲扯。大约过去一个小时,钟平莫名其妙到会客厅晃了晃。丁虚刹那就明白,钟平赶他走了。 于是丁虚红着脸从兜里掏出个精致香囊:“听说景王曾邀请殿下去玩,殿下如果还会去的话,拜托将这香囊,送给三公主艾夏。” 正文 21、想飞的鱼 哈哈哈! 看来丁虚这小子暗恋三公主。陈浪想了想,尽管不确定自己下回碰见三公主要何年何月,但初次见面,肯定也不好让丁虚失望。 所以陈浪单手接过香囊,调侃着问:“我将香囊转交三公主时,该怎么说?” 丁虚脸更红了:“就说是某个朋友托付转交,千万别将我的名字爆出去。” 陈浪不经意耸耸肩膀,心想用这种方法追妹子可有点难。但陈浪并未言明,而是告诉丁虚,假设再去景王府玩耍,并且碰见三公主的话就一定会转交。 “谢谢殿下!”丁虚俯身作揖,跟着高兴地走向大门。 陈浪轻轻将香囊抛到空中,再一把接住,心道丁虚这公子不仅虚还有点迂腐。反正我便先答应着他,下回找个机会告诉丁虚,自己未曾碰见三公主,再将这精致典雅的香囊还给丁虚就行。 当然,陈浪并不准备诓骗丁虚,因为他原本就觉得,自己以后与三公主碰面的机会应该比较少,上次去景王府将游戏玩成那样,估计景王不会再邀请陈浪了。 而且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就是陈浪本人也不太愿意跟他们玩。 然而,世事难料。 陈浪将杯中茶水喝完,正要踏出会客厅。这时晁清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景王的使者到了门口,他带来景王口信,希望陈浪两天后继续参加景王府的游戏。 呃~ 陈浪看着掌心香囊,两道眉毛拧在一块。 讲真,他想去又不想去,一方面陈浪必须得熟络些王公贵族;另一方面景王等人表面友好实则只顾奚落陈浪,此外还有招风耳家丁,实在惹人厌烦。 不仅仅厌烦,陈浪甚至怨恨那招风耳家丁,他非常确定,招风耳家丁上回真的想要杀人,无论预谋中要杀,或者临时起意中要杀,反正目的明显,不会弄错。 “殿下准备去吗?我得回复景王使者。”晁清低头催促。 “去。”陈浪嘴里蹦出一个字。他当然要去,去了就有结交皇亲国戚的机会。不去却有可能得罪最受皇帝宠爱的景王,身在异国他乡,多个朋友与多个仇人,两相比较,陈浪选前边那个。 …… 事有凑巧,陈浪每七天需服一次解药,景王的游戏也每七天举办一次。二者节奏上也恰恰保持一致,该吃药的那天,就该玩游戏。 药很苦,但必须得吃;景王游戏也很苦,但必须得参加。 景王叫陈浪哥哥,说不定未来真能收景王做小弟,还有那风华绝代的三公主,说不定未来真成了连锁舞蹈培训机构的资深教练,或者老板娘也行。 早晨九点,陈浪用膳后在房间中等。他等小鱼送药过来,更为关键的是,小鱼带来的药为一颗还是两颗。 “梆梆!” 小鱼轻轻敲门,得到应答后,她肩膀在门上一顶,端着瓷碗走进来。瓷碗里边装着井水,等会陈浪嚼药丸子时需要用到。 陈浪忽然有点紧张。他站起来走到小鱼后边,将房门关上。接着又拉起屏风,连续来了两道阻隔。 啪嗒~ 小鱼将装满井水的瓷碗放在桌面。接着她掏出一颗灰不溜秋的药丸,随手交给摊开掌心的陈浪。 陈浪没动,手心继续摊开,一双眼紧紧盯着小鱼。 小鱼诧异片刻,然后从兜里再次掏出一颗灰不溜秋的药丸,放在陈浪掌心,她俏皮道:“猜你是在等这个。” “恭喜你猜对啦!”陈浪掌心一拢,心花怒放。 他拿起一颗药丸塞进嘴里,用力快速咬烂,再混着凉水快速吞下去。尽管感觉依然非常非常苦,但陈浪心情无疑是好的。 小鱼服侍陈浪吃完药,便端碗一步一扭地走向门外。似乎,帮陈浪办妥事情,她也很高兴。 陈浪将第二颗丸子收入衣兜,几秒钟后又拿出来,望着轻易到手的药丸,陈浪仔细地思忖起来。 小鱼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帮我? 梁国太子质押许国,三名随从钟平、殷百川、小鱼,肯定都是精挑细选。精挑细选的小鱼,没道理不服从梁皇的命令,偏偏胳膊肘往外拐啊。 刘公公明确讲,总共十人知道事情的真相,陈浪掰着指头认真数,刚好十人不多不少,其中便包括小鱼。 可小鱼所作所为,从来未曾伤我。甚至在刚才,她还帮我大忙。总不至于,小鱼表面帮忙,私底下已经告诉殷百川与钟平? 感觉上应该不可能。 但,小鱼切切实实地帮了我,按道理这种事情只存在梦中,无法在现实发生。 除非…… 除非小鱼不知道我是假扮的太子,她没在九人名单内! 陈浪仔细回溯,回溯她跟小鱼之间的点点滴滴,综合各方面线索,陈浪发现,小鱼也许真的从头到尾蒙在鼓里,她单纯以为,自己服侍的,就是梁国太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是最大可能。 ——小鱼爱上我。他们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如今也算见识到了。 陈浪起身,再次将药丸藏进衣兜。他走到隔壁敲敲门,发现小鱼已经出去,于是又去后花园找。 今天,陈浪决定将事情的真相弄清楚,小鱼到底在不在九人名单,这个问题对陈浪来说非常关键。 “小鱼!”陈浪走到后花园大喊。 很快就看见湖水旁一个窈窕身影站了起来,她挥挥手,笑靥如花。 陈浪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小鱼靠着一块石头,等待梁国太子走近。 “才一下子,你就跑得如此之远。”陈浪喘着粗气道。 “殿下什么事这般心急?”小鱼说着坐在台阶上。 陈浪也坐下去,望向湖水问:“没啥急事。你跑到这儿来吹风吗?” “对啊。”小鱼微笑,“此处安静,吹吹风看看鱼,这湖水中有不少鱼了,其中有一条我特别喜欢。” “哪条?”陈浪翘头看。 “等会它出来了我便告诉殿下。”小鱼轻抚秀发。 陈浪停顿几秒,然后试探着低声问:“你的家乡在哪儿,几岁到皇宫做宫女?” 听见这话,小鱼双眼微垂,脸上泛起愁云。 她缓缓摇头道:“这些事情真不想说,可殿下问起又不得不说。其实,我并非梁国人,而是来自蛮族。十年前张岩将军领兵击败蛮族军队,收拾战果的时候,在中军大帐找到一个乳娘和一个四岁女孩,后来乳娘丢进教坊司,女孩入宫。” “你就是那个女孩?”陈浪明知故问。 “对。”小鱼仰面回答。眼中,已经泪花闪烁。 “张岩是在中军大帐找到你与你的乳娘,要晓得部队扎营,最重要的人物方能进入中军大帐。小鱼,你的身世肯定没那么简单。梁国让你做宫女,呼来唤去,难道你心底就没有一丝丝怨恨吗?”陈浪攥着拳头问。 小鱼苦笑道:“他们没有将我扔进教坊司,就已经算慈悲。其实我运气不错,可以跟着殿下出使许国,至少有五年,不用担心什么教坊司的问题。” 哎~ 陈浪叹口气:“听你意思,梁国之前让你入宫不入教坊司,是因为你年纪小。今后长大了依然有可能进入教坊司,成为一名官妓。” “这些谁又知道?反正我乃蛮族之女……”小鱼假装轻描淡写地道。 话未讲完,陈浪忽然提高音量:“你就没想过抗争吗?你可是中军大帐出来的女孩,中军大帐代表什么,代表你乃将门之后!甚至帝王之后!小鱼,虽然你以前命运凉薄,但我相信只要努力,还有机会逆天改命!” “什么逆天改命。我以前就是个小宫女,现在是个小丫鬟。未来很可能进入教坊司,运气好也许会成为通房丫头,仅此而已。”小鱼勉强笑道。 “坐我腿上。”陈浪冷不丁地道。 “什么?”小鱼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现在要你坐我腿上,你都说未来是通房丫头,那还怕什么。来,坐!” 啪啪啪! 陈浪将大腿敞开,拍得叭叭作响。 小鱼眼一瞪,脸红到脖子根。她杵在原地,内心很慌。 “难道你没有听见?反正你以后是我的通房丫头,就当提前养成个好习惯。”陈浪不紧不慢地道。 面对太子,小鱼一个丫鬟可没法拒绝。于是背身,屁股轻轻挨在陈浪大腿。 陈浪可没跟她讲什么客气,右臂用力一揽,揽在小鱼腰间。这下小鱼牢牢靠住陈浪大腿,彼此都能感受对方温度。 脸更红了心跳更快了。 小鱼有些尴尬,陈浪也不像表面那样气势磅礴。两人都将目光投向湖面,几分钟后,陈浪柔声问道:“小鱼,你有名字吗?” “我在中军大帐被梁国俘虏之后,大家都叫我小鱼,这就是我的名字。” “那以前有没有名字?”陈浪接着问。 这时小鱼突然手指前方湖水:“快看那边,我最喜欢的那条鱼已经出来了!” 陈浪望过去,只见一条赤红色的鱼迅猛跃出水面,它足足跃起两米高,看上去就像在阳光下飞舞。它是那样与众不同,那样桀骜不驯。 ——那样,不甘命运的摆布。 “这条鱼我也很喜欢。”陈浪微微颔首呢喃,“但你还没有告诉你,你以前有没有名字,你的名字叫什么?” 小鱼扭头道:“以前我当然有名字,我的名字叫做,鱼慕飞。” 正文 22、第一位亲信 “哈哈!” 陈浪放声大笑。 鱼慕飞!原来小鱼的名字叫做鱼慕飞!她表面甘当什么教坊司和通房丫头,其实心底之信念始终熊熊燃烧。 她最爱看跃出水面飞到空中的赤红鱼,那条鱼,不正是鱼慕飞自己吗? 陈浪臂膀用力,将鱼慕飞抱得更紧。 两人默默看向前方,阳光下赤红色的鱼飞到这儿飞到那儿。 “你今天为什么拿两颗药丸给我?”陈浪小声问。 “是殿下让我拿的啊?”鱼慕飞惊讶反问。 “你以前在皇宫里面有没有见过太子?”陈浪继续问。 “见过。那时我可能才五岁,殿下你应该也就是五六岁年纪吧。我记得当时殿下坐在地上哭,愁怀了旁边的太监与宫女。”鱼慕飞回忆从前。 这…… 听鱼慕飞的口气,她完全将我当成梁国真太子了!陈浪按着鱼慕飞的玉腿:“五岁时你第一次见到太子,那第二次见到太子,是在东宫床上面吧。” “对呀,我能记清楚的就这两次。殿下为什么问这些?”鱼慕飞很疑惑。 “你知道我是谁吗?”陈浪在鱼慕飞耳畔呢喃。 闻言鱼慕飞猛地弹起身体,一瞬间,竟然从陈浪臂弯中脱离。她转过身体,声音颤抖地道:“殿下为什么这样讲,莫非……” 陈浪单手遮住左侧额头的疤痕,另一只手做了个将头发剪短的手势:“某个深夜你在万和殿走廊碰见……” 他故意没有将这段话全部说出来。 鱼慕飞懵逼! 过了好久才惊魂未定地道:“难怪有些事情我总是觉得莫名其妙,原来你并非真正的梁国太子。” “嘘!” 陈浪急忙做了一个噤声手势。他起身,拉着鱼慕飞的手:“刘公公跟我说过,倘若泄露事情真相,那么就只会产生两种后果,我死,或者知道真相的那人死。所以我的话只能讲到这份上,今后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刚才的猜测。” 鱼慕飞用力点头,泪水顺着面颊淌下。她主动握紧陈浪之手:“如果刚才我的猜测是对的,那实在太好了!” 陈浪忽然鼻子发酸:“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鱼慕飞不假思索地道。 陈浪饱含深情:“其实我心中也有个猜测,而你证明了我的猜测并没有错。对我们来讲,无疑是个好消息!” 他说的猜测,即为鱼慕飞不属于九人名单之猜测。现在得到证实,当然好。 尽管鱼慕飞不懂陈浪具体说的什么,但她还是微微颔首。反正她隐约晓得,陈浪肯定也怀疑着什么,而之前那一番试探过后,陈浪的怀疑打消了。 “那么你还要听坏消息吗?”陈浪逗趣。 “我学殿下,只听好消息不听坏消息。”鱼慕飞挑起眉头。 “那我就学你的,别人虽然不想听但也要说出来。”陈浪继续逗趣。 “说吧。”鱼慕飞下巴抬起。未干的泪痕竟也如此美丽。 “坏消息就是,你已经猜出某些事情,所以我肯定不能放过你。从那天深夜我们在万和殿走廊上相见,便注定了羁绊。悄悄告诉你,我会像那条赤红鱼一样,飞出水面,飞到空中!我才不相信什么狗屁命运,我要逆袭,但这种逆袭……” 陈浪顿了顿:“你应该猜得到,我的逆袭,对梁国来说就是犯罪。” 鱼慕飞听完后愣了愣,接着轻抹眼角刚流出的泪水,笑道:“照殿下所说,那我即为共犯吧,这样一来的话,算是拉我入伙吗?” 陈浪朝天打了一个响指,看着美人眼睛,陈浪字字铿锵地道:“鱼慕飞,你是我的第一位亲信。” …… 景王又将游戏时间定在下午三点。中间这一段空隙,陈浪决定带鱼慕飞去逛,顺便到丁虚家开的仟佰味餐馆打一次牙祭。 既然拉鱼慕飞入伙,吃顿入伙饭实属应该。 陈浪晓得钟平将银子藏在某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悄悄拿了些出来,然后和鱼慕飞堂而皇之走出大门,并告诉看门的家丁,中午不回来吃饭。 二两银子。 听上去似乎比较少,但这足够普通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了。许国那些不入九品的小官差,每个月俸禄大约也就是二两,最多再加一些粮食布匹的补贴。 在这个异世界,一两银子等于十钱等于一千文,按一个素菜包一文来计算,一两银子便可以买一千个素菜包。 仟佰味的饭菜还不错,服务同样比较周到。吃完之后,还剩一两六钱。这些钱足够给鱼慕飞买身好看衣裳,但陈浪并没有去买,鱼慕飞也没有那个想法。 陈浪这样做,是担心万一钟平追究丢失银两,那也只能追究到陈浪头上。可如果鱼慕飞忽然多了一件新衣裳,恐怕她也会跟着遭殃。 …… “咴~咴~” 太子府门前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陈浪走入府中,拿起丁虚给的香囊,接着和殷百川、晁清同时出府。 照例由殷百川驾驶宽敞马车,晁清跟着跑,陈浪在车厢晃晃悠悠。 抵达景王府之后,殷百川护送陈浪前往今天游戏的场地,然后他进入房间,居然在阴凉房间内悠闲喝茶,并磕着瓜子。 这混蛋! 上回说什么假设再去景王府的话,那便陈浪玩陈浪的,他玩他的。没想到憨货殷百川竟说到做到! 真得我被招风耳家丁弄死之后才能醒悟吗? 混蛋! 陈浪气不打一处来,脸上神情明显有些不对劲。 “怎么呢?”三公主走来问。今日她的语气比较缓和,不像之前那般泼辣。 “没有怎么。”陈浪一边说一边往兜里掏,“你在此处便好,这个香囊,是我一位朋友托我送给你的。” 讲完,陈浪把精致的香囊递给三公主。 “你哪个朋友?”三公主接过香囊诧异地问。 “是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陈浪略显尴尬地挠头。 切~ 你一个梁国人,才到许国都城怀宁,哪来什么朋友?想送东西给我就送呗,干嘛还假借朋友的名义! 三公主挑眉,微笑着道:“好吧,这个礼物我收了。” 正文 23、困龙局 殷百川坐在摇椅上吃东西,一边吃一边摇。摇着摇着睡意来袭,他眯起眼睛朝外边看了看,此刻陈浪等人正在远端的树荫下玩得欢快。 今日他们玩的,好像是蹴鞠游戏。 那么多人跑来跑去抢一个球,想想就觉得很无聊。 殷百川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仰面睡着。 …… 他是被陈浪用严厉声音叫醒的。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只见陈浪站在他的面前,脸庞阴郁浑身湿透,怒冲冲地就像鼓气的皮球。 “咦?蹴鞠之后洗了个澡?不对啊,洗澡为什么衣服全都湿透。”殷百川讶异地上下打量着陈浪。 “你好好睡你的觉就行,其他事情不用你来管!”陈浪赌气道。 “好吧。”憨货殷百川没听懂陈浪的潜台词,他竟然真的重新闭上眼睛。 这个大傻蛋! 陈浪气得咬牙切齿。他一掌拍在殷百川的右边肩膀:“回去,咱们回去!” 回去回去,你刚才为何不直接说? 殷百川挠挠头,慢动作从摇椅上爬起。尽管他有点愣,可此刻也大约猜出,陈浪很可能在游戏中又受气了。 受气就受气呗,在人家的地盘受点气很正常。反正受气又不会死人,没啥大不了,总不会景王府真还有啥危险吧? 陈浪速度很快地走在前,殷百川拔腿跟上。时间已近黄昏,路上得让马车跑快一点才行。于是殷百川连续抽动马鞭,朝着太子府前进。 哒哒哒~ 陈浪身体跟随马车节奏摇摆。他面色阴沉,眼中怒火熊熊燃烧。这一路上,心底反反复复念叨一句话:事不过三,倘若你第三次出手害我,我定会取你性命! 这个他,毫无疑问是指景王府的招风耳家丁,而七天之后如果再去景王府玩游戏,便已经是第三回了。 今日陈浪和景王等人蹴鞠,陈浪凭实力输掉了。惩罚是去湖里边游个泳,陈浪游泳的本领还不错,他站在湖边,准备脱掉衣服蹦下去。 怎知那招风耳家丁忽然从后边踢了陈浪一脚,这就使他穿着衣服便掉下去。 哈哈哈~ 陈浪到现在还记得招风耳家丁的嘲笑。掉入湖中后,陈浪迅速往岸边游,可那招风耳家丁说他是本场裁判,判定陈浪在水里的时间还不够。 我靠! 陈浪听见招风耳家丁说的屁话,竖起右掌在水中一推。这一推,原想用水花攻击招风耳家丁,怎料水花溅起时出现偏差,差点波及三公主。 三公主惊得花容失色,那权元通连忙上前表示关心。不过三公主未曾搭理,反而揪心地看着陈浪。 陈浪苦。 他干脆折身朝另一边湖岸游,原本陈浪游过去没什么大问题,可全身衣物增加重量,游到半途甚至出现了虚脱迹象。咬紧牙关,陈浪在水中坚持,同时他看见,招风耳家丁竟也在沿着河岸走。 难不成他想到对面,继续阻止陈浪上岸吗? 于是陈浪神经绷紧加快速度,那招风耳家丁同样加快速度。不过陈浪几乎用直线方式游过湖水,招风耳家丁在岸上绕,路程远了好几倍。 就这样陈浪脱离险境,抬眼看时,招风耳家丁脸上竟然带着愠色,似乎没有将陈浪弄死,他非常非常不高兴。 …… 马车颠簸前行,陈浪身体一抖一抖。他摸了摸腰包,幸好玩游戏前将银子和药丸放进腰包,腰包又放在树底,从而避免被水浸湿。 掀开车厢的帘子,旁边熟悉的景物一闪而过,陈浪知道,往前不远就该到太子府。他继续望向车厢外边,企盼属于自己的那座临时宅邸早点出现。 陈浪咬着嘴唇,堂堂一个梁国太子,却连续被景王府家丁羞辱,换成谁都会感觉到憋屈。他已经在心中发誓,下回不再忍耐,直接出手杀了那个家丁! 管他什么景王府,管他什么景王! 仔细一想,招风耳家丁的所作所为也许跟景王有关,但景王才刚满十一岁,他不晓得招风耳家丁要下狠手,单纯认为给梁国太子来点教训就行。 从这个角度讲,景王其实是一个突破口,未来陈浪逆袭之路的突破口。正因景王单纯,陈浪才更有机会,借助景王地位壮大自身。 哒哒哒~ 骏马放缓前进速度,太子府已到眼前。陈浪捏了捏衣角,估摸着还有三层湿。准备下车的时候,陈浪莫名地掀开另一侧帘子,这一掀就让陈浪眼前一亮。因为他看见,对面有个拿酒壶的老乞丐。 醉酒乞丐! 还是个老乞丐! 可遇不可求的世外高人! 尽管陈浪从未完整看过网络小说,但他知道小说中出现这种人一定非同凡响,同样在电视剧、或者单机仙侠游戏中亦如此。 快! 陈浪迅速下车跑过去,开门见山地问:“前辈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乞丐掀了掀眼皮,左右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确定陈浪在跟他讲话之后,乞丐摇头晃脑:“无根浮萍四海为家。倒是你,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你的家在哪?” 陈浪手指对面太子府:“那处宅院即为我家。倘若前辈不嫌弃,可以到寒舍喝酒听曲。” 不得不承认,陈浪此话有严重装逼嫌疑。面前这乞丐,难道还能嫌弃太子府? 然而陈浪装逼失败,只见乞丐醉醺醺翻着白眼:“烂房子我才不去。” “为何?” 陈浪惊诧万分。要晓得太子府虽然比不上皇宫东宫,但也算超级豪宅!一个乞丐看不上,恐怕真的醉糊涂了。 “因为这房……”乞丐忽然降低声音,像是故弄玄虚地道,“这房风水不好,别看外观和整体布局很周正,其实有几处硬伤,至于硬伤原本就有,还是后来加上去的,我便搞不清楚。总之从风水上讲,此局谓之困龙局。” 困龙局? 许国用来困住太子这条龙吗? 陈浪听得云里雾里,但凭直觉推测老乞丐不简单。于是立马掏出解毒药丸,递给老乞丐。 那位酒气浓浓的老乞丐丝毫没推辞,接过药丸就朝嘴里塞。 以身试药? 陈浪心中一喜,认为自己找对人。他忙问:“前辈可知此解药是何成分,其对应的毒……” 话才刚刚讲到一半,老乞丐忽然呸呸呸地将嘴里的药丸全都吐出。接着拿起酒壶拼命朝喉咙里边倒酒,这般操作,看得陈浪两眼发直。 “你害我!拿这么苦的东西给我干什么!”老乞丐瞪着眼睛怒问。 “只是想让前辈看一看,解毒丸子到底是啥成分。没曾想,前辈直接就吃了。”陈浪谨小慎微地道。 “你眼睛瞎了吗?我是个乞丐,你突然拿个丸子施舍给我,我不吃难道还要塞**吗?”老乞丐嗔骂。 这…… 他说的好像比较有道理。递个丸子给乞丐,乞丐吃下去才算常规操作。但陈浪并没有灰心,他特别诚恳地问:“刚才前辈吃了药丸,不知能否推出与之相对应的那款毒药的成分,并且想到办法,一了百了地根除此毒。” 闻言,老乞丐怒不可遏:“是药三分毒,你竟然给我吃这种卵东西!世间毒物千千万万,每一种搭配方法又能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你想解毒只能找下毒者,其他人全都爱莫能助。” 说完老乞丐忽地站起,他扭头欲走,迈开半步又回身指着陈浪鼻子:“你这年轻混蛋,别看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怎料心肠这般狠辣!既要骗我吃那毒药,还要骗我进那毒房。对面房子可是困龙局啊,我进去后毁掉一生运势可怎么办?” 老乞丐手指颤颤巍巍,几乎要触及陈浪皮肉。他好像气到难以自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嘴里反复唠叨着什么,双脚迈开走向远方。 正文 24、下不为例 陈浪脑袋嗡嗡嗡长鸣,迷茫眼睛看着老乞丐佝偻走远的背影。直到那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地平线,陈浪方才蹦出两个字:“我呸!” 还以为偶遇不同凡响的世外高人,结果就是个醉成烂泥的傻逼。 我给颗丸子,你看也不看就塞进嘴巴,这也怪我…… 我指座房子,好心好意邀你进去喝酒,你非但不领情,还骂房子风水不好。 说什么硬伤什么困龙局? 原本你酒气汹汹地讲出困龙二字,我还心思一动,以为许国故意设局,想要困住我这人中之龙,岂料你说的龙竟然指你自己! 还大言不惭地骂人,说什么进入太子府之后就会毁掉一生运势,你他妈都变成老乞丐了,还有卵蛋运势? 再毁又能将你这老乞丐的运势毁到哪去? 陈浪咬紧牙关,抬脚朝着老乞丐消失的方向狠狠踹去。他幻想这几脚全都踹在老乞丐干瘪瘪的屁股上,将他踹得连滚带爬,喝进肚里的酒全都吐了出来。 晦气! 陈浪黑着眼,迈步走向太子府。 此刻殷百川与晁清都已经提前进去了,不晓得两人有没有躲在暗处偷瞄陈浪与老乞丐。不过偷瞄倒没事,反正又听不见说了些啥。 太子府很安静,可不知为何,陈浪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他加快脚底频率直接冲向自己房间,打开门,便察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有人进来过! 有人翻动过! 只见厚厚的屏风将房间隔成两半,外边这一半看上去很正常,可里边那一半却有明显被人翻动的痕迹。 谁? 陈浪很快猜出,乱翻之人要么是钟平要么是殷百川,而钟平的嫌疑更大。他不翻屏风前面那半截房子,因为担心晁清等人起疑,所以单单只翻后边那半截。 究其原因,恐怕与丢失的银子有关。 才二两银子罢了,有必要如此折腾吗? “梆梆~” 这时身后响起敲门的声音,陈浪嗖地打开门,看见鱼慕飞惴惴不安的脸。 “钟管家叫你过去。”鱼慕飞小声道,她很担心陈浪。 “去他房间?”陈浪旋即问。 “对,殷百川将军也在钟管家那儿。”鱼慕飞提醒。 “没关系。”陈浪一笑,从鱼慕飞身旁走过。尽管表面装得轻松,其实心底就像挂着巨石很重很重。 …… 许国安插在太子府的晁清等人可不是吃闲饭的,因此即便钟平想教训陈浪,却也不敢太嚣张。 假设让晁清发现管家与护卫都能整太子,那绝对会引起连锁反应,如果陈浪假太子身份暴露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钟平只能躲在屏风后压低声音与陈浪说话。而陈浪也不想将事情搞大,同样也选择了轻言细语。 “今天你偷走了多少银子?”钟平直接问。身为经验丰富的管家,钟平将大面额的银票及每周必吃的解毒药丸都上了锁,而其他散碎银两,也放在安全地方。只不过,他认为的安全,其实并没有那样保险。 “拿了二两。”陈浪实话实话。 “现在给我还回来。”钟平面色一暗。 “为什么?我乃明面上的太子,府内银两原本就属于我。首先这算不上偷,其次也无需交还给谁。”陈浪梗着脖子反抗道。 钟平装出和蔼的模样:“太子殿下,你想吃想喝想玩,无论哪儿需要用银子,梁国绝不吝惜。可你一定不能有任何的私产,这样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 “二两银子都不行?”陈浪语气中带着愤怒。 “不行,今日二两明日就是二十两,往后再变成二百两二万两,长此以往,恐怕会生出些难以预料的事端。”钟平耐着性子解释。 陈浪听得懂,钟平担心他发展亲信势力。而这种担心不光来自钟平一人,更来自身在梁国的张岩、刘公公,以及梁皇。 “钱用完了。”陈浪没好气地道。 “二两银子用完呢?你买了什么东西?”钟平冷笑道,“银子是上午不见的,倘若已经过了一夜,我还信你去教坊司,白马银枪潇洒走一回。” 听到这,憨货殷百川插嘴:“梁国洛康的教坊司白天不会营业,不晓得许国怀宁的风俗是怎样……” 话没讲完就发现钟平黑着眼睛看向他,殷百川察觉异常,所以闭嘴。 陈浪微微蹙着眉头:“银子用完了就是用完了,我又没有随身带账本,怎么记得银子到底用到哪儿去?” 钟平放缓语速:“如果你能将银子退回,那么偷窃事件到此为此。倘若不退,偷窃事件就会传入梁皇耳中,你仔细掂量一下吧。” “就是已经用完,没的退。”陈浪紧紧咬着嘴唇道。他想借今日这件事情,测一测管家钟平的底线。 谁知钟平的底线已经被陈浪触犯,他眼角瞟了瞟殷百川:“警告吧。” 完蛋~ 陈浪缩头想要抵住脖颈,可殷百川速度比他更快。但闻破风之声响起,殷百川顷刻奔到身前,右手手肘横向一打,不偏不倚打在陈浪喉头。 ——暗世裁决! 呃~ 陈浪朝后疾退两步,殷百川顺势上前两步,凶狠右肘,正好卡在陈浪脖颈。 原本殷百川想把陈浪打到墙上去,可陈浪撤退两步之后竟然稳住了!连日身体素质方面的锻炼,效果明显! “把钱还回来即可,否则就只能搜身了。”钟平冷冰冰地道。 “咳!咳!” 陈浪一边咳嗽一边颔首。殷百川慢慢撤回手肘,盯着陈浪翻口袋及腰包。 【吃了餐饭,现在还剩一两六钱】 陈浪一边将腰包和口袋弄了个底朝天一边打着手语。 他很庆幸下马车时将解毒药丸给了老乞丐,否则现在更麻烦。毕竟悄悄拿钱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理解,而悄悄拿一颗解毒药丸的话,就意味陈浪想要搞名堂。 而且,还会连累到鱼慕飞。 “只剩这些吗?”钟平凶巴巴地问。 嗯嗯嗯~ 陈浪含糊着点点头。刚刚才被殷百川警告,现在他说话明显有一些困难。 “下不为例。”钟平手臂一扬,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正文 25、与你常伴左右 太子房间。 餐桌上摆着五个菜与一个汤,其中两个菜是后来加的。陈浪推测,大约钟平想要安抚他受伤的心情,因此主动加餐。 哼~ 好吃好喝好玩供着我对吧,我今晚偏偏就不吃。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的手段,在我这儿行不通! 陈浪干脆起身在屋子里慢跑转圈。之前殷百川用暗世裁决那招警告他,陈浪没想到自己后退两步居然顶住了。也就是说,陈浪的锻炼起到效果,身体素质比起以前要上了几个台阶。 继续! 无论异世界有哪些修炼的法门,其本质也离不开强大的身体支撑,因此陈浪坚持各种锻炼,就是给未来成为高手打下良好基础。 不说什么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最起码也要成为普通高手足以自保才行。 “嘿!嘿!” 陈浪忘记今夜在房间里已经跑了多少圈,总之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他这间房大约八十平,用来做一些简单锻炼没有任何问题。房间中最大的家具就是床,以及又宽又高的屏风,不过屏风可以收起来,并不怎么占地方。 除了大床与屏风之外,其他还有餐桌、梳妆台、写字台、小橱柜、几个花瓶、紧贴墙壁的衣柜,还有个高高的书架。 书架上放着几个木质小摆件,然后就是空空荡荡。陈浪偶尔也想看一看书,借此来了解许国和整个世界,可这种想法浮于表面,跟以前上学时差不多。 嘎吱~ 忽然房门被推开,鱼慕飞看着桌上的饭菜:“怎么过这么久还没有动筷子?我都准备收拾碗筷拿去洗了。” “忙着跑步!你来陪我一起跑好不好?”陈浪笑问。他脑海浮现连续的动图,假若鱼慕飞起跑的话,那胸前两座巍峨山峰一颤一颤地肯定很养眼。 “心情不好也得吃东西啊。”鱼慕飞在餐桌旁坐下。 “谁告诉你,我的心情不好呢?”陈浪打肿脸充胖子。 “因为你不吃东西,我便晓得你心情不好。”鱼慕飞揭穿他。 这时陈浪已经跑到餐桌前,他原地站定吐了两口粗气,接着在鱼慕飞身旁一屁股塌下来:“如果你陪我吃我就吃。” “我刚吃完不饿。”鱼慕飞小声拒绝。 “你随便动筷子起个头就行。”陈浪认真地道。此时此刻陈浪需要安慰,而鱼慕飞坐下来陪他吃饭就是最好的安慰。这样陈浪便晓得,世间还有人向着他。 鱼慕飞倒不含糊,直接拿筷子夹了一根青菜,快速放进嘴里。然后一边嚼一边看着陈浪:“这双筷子我用过,殿下再去小橱柜拿一双吧。” “要拿你去拿,我就用你用过的这双。” 讲完陈浪不由分说夺走鱼慕飞手中的筷子,然后风卷残云般吃起来。其实他现在比较饿,下午在景王府玩了蹴鞠还长距离游了泳,再加刚才跑步跑了好多圈,肚子不饿才叫奇怪。 鱼慕飞并没有继续吃东西的想法,而是撑起下巴傻傻看着陈浪。几分钟后,鱼慕飞忽然柔声问:“上午你拿的银子,日落时都退回去了吗?” 陈浪想撒个谎,但觉得没那个必要。鱼慕飞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而且鱼慕飞又不傻,光猜也猜得出来。 朝嘴里塞一块鱼肉,陈浪大大咧咧地道:“除去我们中午吃饭用掉的,剩余一两六钱都退回。” 闻言,鱼慕飞低头找着什么。陈浪正在奇怪,突然鱼慕飞掏出些碎银和铜钱:“中午吃饭我也有份,我将我那份补给你。” 这…… 陈浪万万没有想到,鱼慕飞竟然会做出如此举动。他放下碗筷,将鱼慕飞手掌轻轻地推回去:“你赚钱也不容易,不能拿你的辛苦钱。” 鱼慕飞淡然一笑:“这些加起来都没多少,绝对不够中午那餐的一半。再说我服侍殿下,吃穿住都不愁,基本也找不到用钱之处。” “不行就是不行。”陈浪将头摇得像破浪鼓。 鱼慕飞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道:“殿下,你有雄心大志,一定不能身无分无。这些钱送给殿下,是希望为殿下讨一个好彩头,愿你如那会飞的赤红鱼,挣脱束缚自由翱翔。” 陈浪心思一颤。 良久,他象征性从鱼慕飞掌心拿起个铜板:“我收你一文钱,代表好彩头。这个铜板必将常伴我左右,我不会将这一文钱用出去,它会始终跟着我,鞭策我。” 鱼慕飞微笑看着陈浪收起铜板,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但愿我也与你常伴左右。 …… 夜深。 陈浪斜躺在床,望着窗外月光。他想起鱼慕飞,和那一枚铜板。今天陈浪有件事情没有明确告知鱼慕飞,他特意拿个铜板,首先是不好意思驳了鱼慕飞,其次拿了铜板后就能做正反两面的选择。 ——抛硬币,这可是陈浪长期以来的习惯。 现在陈浪终于确定,鱼慕飞并不在九人名单之中,那么除去鱼慕飞,还会有谁知道真假太子的终极秘密呢? 【梁皇、梁国真太子、刘公公、王公公、张岩、殷百川、冼墨白、钟平】 陈浪心中默念,此八人无疑在名单上,但隐藏着的第九人是谁? 哎! 未来道路艰险而崎岖。经过本次偷拿银两事件,陈浪晓得自己的对手不简单,他的逆袭比想象中要困难得多。 大抵,首先要对付的就是钟平与殷百川,还有晁清等五名家丁。 两种手段,要么换人,要么将他们拉到自己这一边。目前情况来看,任何一种手段都非常困难。 唯有慢慢熬,慢慢等待机会。 正所谓小忍是修养,大忍是谋略。从抵达怀宁第一天的接风洗尘宴就能看出,忍是一种品质,这种品质在帝王身上难能可贵,就连许皇都害怕。 所以目前首要任务即为忍,但忍也必须有所权衡,譬如招风耳家丁那边,真没有忍下去的理由,再忍就会让景王与三公主彻底对我失望了。 陈浪想着想着困意来袭,他很快进入梦乡。 梦中陈浪看见一条张牙舞爪的幼龙,他走过去想爬到龙背上边,可没走两步却被无形的墙挡住,伸手仔细探索,才发现这是一条困龙,被无形之墙困住的龙。 正文 26、扼杀在襁褓中 连续几日,陈浪都梦见了被无形墙壁困住的幼龙。每一次那条龙都想挣脱,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 陈浪问起如何才能帮助幼龙脱困,幼龙没回答,只是高高仰起脖颈。它脖颈上戴着块玉石,玉石闪烁像要传递某种信息。 为什么会做如此神奇的梦呢? 陈浪暗自推测,应该与之前那醉酒老乞丐讲的什么困龙局有关。 难道许皇真就特意找人改了太子府邸的风水,以此来束缚梁国质押的太子?想想这种可能性肯定存在,回头得找个风水大师来看看才行。 然而管家钟平或许不会同意吧,反正他乃梁皇走狗,太子府邸内被困的陈浪又不是真正太子,于钟平而言,陈浪被困岂不更好? 啧啧~ 陈浪不自觉地砸了咂嘴,短时间内也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更何况,他倾向性认为,所谓困龙只是醉酒老乞丐的一派胡言。 …… “殿下,虚公子又来了!” 清爽的早晨,鱼慕飞巧笑嫣然地走进房间。 陈浪正在嘿哈嘿哈地练习俯卧撑,原本已经有一点力竭的感觉,但是听见鱼幕飞悦耳的声音后,陈浪猛地快速连做十个。 他与丁虚乃完全不同的男人,这点肯定要让鱼慕飞看清楚。 “让他在大门外等吗?”鱼慕飞微微红着脸颊问。陈浪此刻俯卧撑做得快,房间内弥漫着让鱼慕飞荡漾的雄性气息。 “好,我这就出去。”陈浪一边说一边俯身。 眼角余光瞥见鱼慕飞已经离开,陈浪立刻转体仰卧在地板上。他累得不行,刚才让鱼慕飞看见的威猛仅仅是强弩之末。 丁虚真的搬家了,从远处搬到离太子府更近的宅邸。身为商界巨贾的接班人,靠近权力核心乃遗传性思维。 虽然陈浪目前仅仅是梁国质押在许国的太子,但梁皇没有其他子嗣,未来陈浪回国继承皇位的可能性非常大。 多少人发来拜帖想见一面都不行,而丁虚却早已近水楼台,远远甩开自己那些同行。 只不过丁虚肯定没想到,陈浪在皇位的竞争中同样远远落后,甚至根本就不在排队的范围内。 “虚公子早上好!”陈浪热情地打招呼。 “殿下好!”丁虚双手作揖。 算起来这已经为两人第四次见面,他们发现彼此有一些共同的爱好,譬如都喜欢吃饭吃酒吃瓜,赏花赏月赏美,当然最重要的共同爱好还是后边两字,赏美。 其中美指的是美女。 找个沿街茶楼靠窗位置,一边喝茶胡侃一边欣赏底下路过的美女,这无疑为惬意的事情。 不得不说,虚公子的见识与眼界大大超过了鱼慕飞,跟虚公子聊天胡侃,陈浪的确受益良多。陈浪侧面了解过,虚公子本人非常喜欢看书,虽然他是个商人,却也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并且准备考进士,考中的概率超过五成。 陈浪不喜看书,但通过虚公子,陈浪了解到很多关于世界的方方面面。他已经从虚公子嘴里套了很多话,今后还会从虚公子嘴里套出更多。譬如太子府的风水问题,找到机会陈浪应该就要提出来。 “快瞧,大胸美女!”丁虚手指楼下左侧方向。 陈浪抬眼看,果然看见个走路一颠一颠的美少妇。单论美她离鱼慕飞还远,论胸的话可能就差得不太多。 由此可见,鱼慕飞真乃极品矣! 看了看美女,陈浪又趾高气扬地看了看丁虚胯间。 正值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陈浪随时能雄,至于虚公子嘛,陈浪从来没有见他雄起来过。无论底下走过的女子,是极美那种还是胸怀极大那种。 或许得去教坊司,才能勉强看见虚公子雄一回吧。 “今日,殿下会到景王府参加游戏吗?”虚公子突然怯怯地问。 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浪没好气地白了虚公子一眼。虚公子知道这些,八成是听那权元通所说,权元通乃许国首富之子,丁虚家大概可以排第三第四富的样子。 权元通能受景王邀请参加各种游戏,这在富豪圈内当然值得大肆渲染,放当前的社会环境下,就好像某外围备受某天王青睐,吹吹牛肯定没问题。 陈浪勉强地喝了一口茶:“没什么意外的话肯定会去。” 闻言,虚公子马上从腰包中拿出一支金钗:“殿下在景王府碰见三公主的话,还请将这支金钗赠与她。” 呃~ 果然是这样! 陈浪伸手接过那一支金钗,心中叹道,哎,虚公子,你都虚成这般模样了,就别惦记着三公主啦,让我代你好好照顾她就行。 不过陈浪并未把心中所想讲出来,他用调侃的语气问:“是不是,继续帮你以朋友的名义将金钗赠与三公主,但绝对不要提起丁虚两个字?” 虚公子听见了连连颔首:“对对对,就是这样最好。” “行,举手之劳。”陈浪无所谓地耸耸肩膀。 …… 下午陈浪稍加收拾准备赴景王之约,突然鱼慕飞闯进房间,小声道:“刚才我经过药房的时候,发现装药丸的抽屉换了一把锁。” 哦? 陈浪抬眼诧异地问:“今天早上你应该还取过药吧。” 鱼慕飞颔首:“早上锁没换,钟平管家给我的钥匙还能打开锁,但现在不行。殿下认为,他会不会像数银子那样数过药丸?” 这个嘛…… 陈浪此刻也无法确定问题的答案,但,可能性是存在的。思考两分钟,陈浪叫鱼慕飞放宽心,万一钟平问起来就说什么也不知道。 “好。”鱼慕飞点头答应,接着走出房间去忙自己的事情。 陈浪忽然很沮丧,他深深觉得,钟平这只狐狸极难对付。今日钟平换锁,就代表鱼慕飞以后很难直接拿到解毒的药丸,陈浪通过药丸反推药物成分的计划,就这样被钟平扼杀在襁褓之中。 “殿下,咱们该去景王府了!”殷百川在院子中呼唤。 什么咱们不咱们的,反正你在景王府又不起作用。陈浪摇摇头,摸了摸揣入怀里的金手指,接着阔步走出。 正文 27、煽动 从昨天开始,陈浪决定以后都要尽量把金手指放在身上。说其原因,还是因为梦中被困的那条幼龙。幼龙脖颈挂着块玉石,每当陈浪问幼龙如何才能脱困,那玉石便闪烁光芒。 陈浪以前听过人养玉的说法,所以他决定也养一养金手指,兴许养着养着金手指便忽然显灵呢? 毕竟硬要在现实中找个东西来对应梦境玉石,陈浪也只能想到金手指了。 无论怎么说,将金手指带着跑,总比藏在房间要安全一些。上回钟平翻银两没翻到藏起来的金手指,那纯属陈浪运气好,可下一回就很难讲。 哒哒哒~ 马车小跑起来,陈浪身体左摇右晃。 抵达景王府的时候,头顶天空突然变得阴沉沉,看上去好像要下雨。周围空气黏糊糊,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陈浪抬起头,心想赶快下场大雨才好,冲掉黏糊糊的空气,也阻断游戏进行。 甫一迈过景王府高高的门槛,陈浪眼皮便跳个不停,而且两只眼睛同时起跳,就算闭上也无济于事。 难道今天的游戏会出什么意外…… 陈浪放慢脚步,不详的预感笼罩全身。 有句俗话叫事不过三,假若今日招风耳家丁继续对陈浪下狠手的话,陈浪定会将其反杀,这并非陈浪突发奇想,而是上回游戏结束后便已经注定的事情。 “殿下自己走过去玩吧,有什么问题再叫我。”殷百川朝前方努努嘴。 “好。”陈浪赌气式地提高音量。原本他就没有指望殷百川,反正他做游戏,殷百川找地方休息,这点两人早已达成共识。 至于有问题再叫殷百川这一句话,陈浪就当根本没听见。 殷百川认为景王府之内不存在任何安全隐患,陈浪即便受点委屈也只是游戏过程中的玩笑。 严格来讲殷百川的想法比较正常,陈浪无法改变,唯有顺其自然。 …… 景王邀请的依然是陈浪、熙王、三公主、权元通,不过今日略有不同,就是直到现在,还没有确定游戏内容。 三公主想玩磨担秋千,熙王想玩木射,权元通想玩斗鸡,景王没什么想法,所以大家正在讨论,以确定今天到底玩哪个游戏。 陈浪坐下一言不发,身为梁国太子,现在他想的是客随主便。 “玩打胜仗吧!”招风耳家丁突然蹦出一句话。 许国范围内流行的打胜仗游戏,其实为捉迷藏之升级版。游戏规则陈浪上次听丁虚说起过,首先要抽签确认谁为胜将谁为败将,通常胜将多败将少。 角色分工完成后,胜将首先在指定区域立一面代表胜利的旗帜,接着闭眼大声数到三十秒,败将则趁机躲起来。过三十秒钟,胜将一方集体出动,寻找躲起来的败将,败将如果行踪暴露,可以选择投降或者逃跑。 假若胜将一方将所有败将找出并擒获,即获得游戏胜利;假若败将一方拔掉胜将竖在指定区域的旗帜,即败将最终获得游戏胜利。 此外,败将的躲藏或逃跑限制了范围,超出范围即为输。而胜将在追击时,只需用手指触碰到败将身体或衣物就算抓捕成功。 规则比较简单,胜将的优势在人数,败将的优势在机动性,双方相对公平。不过鉴于游戏使用了敏感称谓,因此大家都想当胜将,不想做躲避逃跑的败将。 游戏开始。 陈浪等五人用划拳来确定阵营,三公主运气差,第一个输了成为败将,而第二个输掉的败将,就是陈浪。 说起来陈浪并非故意输掉去陪三公主,但事情就是这样巧。 景王、熙王、权元通开始寻找用来当做旗帜的物体,陈浪则走到三公主身前,掏出泛着美丽光泽的金钗。 “谢谢!”三公主接过金钗,微笑插入头顶盘起的发髻。 “是我朋友所送,你谢我干什么呢?”陈浪挑眉道。 “总之就是要谢谢你啦!”三公主轻轻转了转发髻上金色的钗子,她想问身旁的丫鬟,戴上这支金钗好不好看,但是当着陈浪的面,最终没有问出口。 “嘻嘻嘻嘻~”身旁丫鬟看出些许奥妙,悄悄拽了拽三公主衣袖。 三公主没好气地甩开。心想陈浪这小子怎么和传说中的放浪形骸不一样呢?就连送个礼物,都要假借朋友的名义。刚才那支金钗没有仔细看,单凭感觉,应该是一件相当贵重的纯金钗,切,臭小子挺败家的嘛,哼哼。 想到这,三公主又伸手扶了扶金钗。 不远处权元通看见,双拳捏得咔咔作响。因为他以前也给三公主买过礼物,可三公主要么拒收要么随便一丢,像这种不仅收了还要直接戴上还要连续抚弄几次的情况,从未见过。 “等会咱们分开躲起来,倘若他们找到你的话,你就投降。如果找到我,我肯定拔腿狂跑,争取帮咱们赢得第一局。”陈浪压低声音道。 “我当然也要逃跑,哪有随随便便就投降的。”三公主朝陈浪飞了一眼。 这一眼说不清是媚眼还是白眼,反正陈浪心思一颤,脑海浮起两个字:漂亮。 熙王找出一根小树枝,插在指定区域当做胜将的旗帜。旗帜插稳,便和景王、权元通放声高喊:“1、2、3、4……” 他们三个胜将都按照游戏规则闭上眼睛,陈浪与三公主分开进行躲藏,在三十秒时间内,争取找到隐蔽处。 陈浪拔腿狂奔,脑海盘算应该躲在哪儿更好。盘算来盘算去,时间快到了,他看准某个枝叶掩映的小假山,猫腰钻入其中。 刚藏好,景王他们便已数到三十。陈浪斜眼看向胜将树立旗帜的地方,不过他首先看见的并非那根小树枝,而是看见了三公主。 三公主躲在凉亭,那儿有大树也有大柱子,按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与此同时,三公主也看见假山后的陈浪,两人相距不远,从某些角度,能一并发现他俩。 景王、熙王、权元通呈扇形,开启地毯式搜索。那招风耳家丁不闲着,煽风点火地喊道:“把那个梁国来的败将找出,杀了他为战争中死亡的弟兄们报仇!” 陈浪闻言就恼了。不就玩个游戏,你扯上战争和梁国干吗?被你这样一讲,说不定大家的情绪忽然高涨,弄出什么大麻烦。 正文 28、金手指显灵 莫非,招风耳家丁提议玩打胜仗的游戏,就是想凸显陈浪梁国太子的身份,从而激起在场所有许国人的愤怒,然后趁机下狠手? 阴险啊阴险! 你如此折腾是为了什么?倘若你说你有亲戚朋友在与梁国战争中丧生,那我对你表示同情,可现在梁国许国已达成停战协议,你还挑拨离间干吗呢? 陈浪偷眼瞧向招风耳家丁,身为裁判,招风耳家丁刚才没有像景王那样闭眼,他清清楚楚看见陈浪躲哪,但这并没有什么,关键是招风耳家丁会怎样去做。 “走,帮忙去找梁国派来的奸细。” 招风耳捡起地上一块大石头,迈开步子朝陈浪的方向走。旁边的家丁和丫鬟,一时间不知所措。 景王等人继续呈扇形地毯式搜索。游戏限定范围不算窄,因此要把躲起来的败将找出并没有那么容易。 但,如此闷热又黏糊糊的天气,躲起来的败将也比较难以忍受。陈浪感觉后背有一条汗线淌下,他立刻朝三公主看去,恰好看见三公主忍不住动了动。 她藏在凉亭柱子后,动一下并没有什么问题,可头上戴着的金钗忽然一闪,那光线绽放,朝四面八方迸裂开来。 景王和熙王没有察觉,偏偏权元通看见了。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但权元通还是率先拔腿朝三公主藏着的方向移动。 陈浪见状,急忙做手势让三公主摘下头上金钗,并且赶紧俯身缩小体积。 三公主看懂并且照做,而景王等胜将则继续朝那个方向走。 这时招风耳家丁已进入角色,拿起石头气势汹汹朝另几个家丁挥舞,号召他们一起来。另外几个家丁没有想太多,以图个热闹的心态跟上招风耳。 “抓住梁国奸细,杀掉梁国奸细!”招风耳家丁反复念叨这句话,他就像个精神病人,将陈浪幻想为战场上的梁国士兵。 “已经给他几次教训了,今天借这游戏抓住他好好打一顿,往后就算啦。”旁边另一个家丁道。 “梁国士兵屠戮多少许国人,现在逮着好机会,必须给惨死的许国人报仇!”招风耳高高举起石头。 “报仇!”其余几个家丁纷纷附和。他们肾上腺激素飙升,脑袋开始充血。 陈浪也骤然紧张起来,感觉从游戏瞬间切换到战场。他朝不远处的三公主使了几个眼色,又连续打了几个手势,意思为:我来吸引火力,你趁机绕道拔旗。 三公主用力颔首,此时景王等人离她越来越近。 1、2、3! 陈浪默数三秒迅猛站起,刚探头,便听到一阵惊呼。陈浪拔腿反方向狂奔,还没跑出两步,就察觉身后传来强烈破风声。 糟糕~ 陈浪下意识弯腰缩头,但见头顶掠过一块双拳大小的石头,那石头恰好擦着陈浪发梢飞过去,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我靠! 倘若刚才脑袋被石头打中的话,岂不立刻要去见阎王? 陈浪心有余悸地回头,他没有猜错,袭击他的人就是招风耳家丁,此刻招风耳家丁右手已经变得空空荡荡,想必已经将石块丢出去了。 “杀了他!”招风耳家丁入戏太深地怒吼。 看见陈浪在逃跑,景王、熙王和权元通自然而然往前追,那些纯粹图热闹的家丁也呼啦啦追去,一时间群情激奋。 此刻除去陈浪与招风耳,其他人依然处于游戏状态之中。大家浑然不知,招风耳喊的那句杀了他,可不仅仅是喊一喊而已。 陈浪现在已完全暴露,唯有用最快速度向前奔跑,景王率领众人在后面狂追,追着追着,招风耳家丁竟一马当先。 他又捡起块石头,这次没有选择丢出,而是准备抓住陈浪,看准了咂。 “杀了他!” 招风耳家丁咆哮大吼。 游戏的热血氛围完全被调动起来,不明就里的权元通也扯开嗓子:“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暴戾呼喊一浪高过一浪,景王和熙王奔跑中彼此看了眼,心道今天这打胜仗的游戏玩得真过瘾,有那种金戈铁马的感觉。 陈浪心慌。 他隐约猜得出大部分人喊打喊杀只是情绪亢奋之下的宣泄,从而增强游戏的可玩性及现场效果。但即便如此,陈浪也没选择停下,更没有按游戏规则投降。 是不敢还是不愿屈从? 情况紧急,就连陈浪自己也搞不懂真实心态。他反正夺命奔逃,头也不回。 招风耳越追越近,脸上露出狰狞笑容,这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家丁,已经完全入戏无法自拔。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有的人纯粹起哄,有的人握紧拳头。那招风耳家丁,却是拿起石头,准备逮到机会就砸向陈浪天灵盖。 陈浪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爆吼喊杀声,他心脏剧烈跳动,差点迸出胸腔。这时恰好看到前边有个房间,于是不顾一切地朝房间跑去。 “别跑!” 招风耳家丁见状,猛地扔出石块。 陈浪双手用力推开房门,忽然又闻破风之声,他故技重施,弯腰缩头。 “嘭!” 石块砸在门上,砸出个深深凹陷。陈浪由于刚才弯腰缩头动作太猛,因此脚踝绊在门槛,身体无法控制地朝前迅猛栽倒。 这一摔可摔得不轻,但陈浪忍住剧痛迅速爬起来,他锁上门,再用后背顶着。 房间并不大,桌上放着一把匕首。看见匕首,陈浪的太阳穴便突突直跳。 ——说好了事不过三,今日如果还不反杀那招风耳,更待何时?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外边喊杀声继续,招风耳捡起落在门口的那块石头,两只眼睛布满血丝。 陈浪脑海中像是糊进一团浆糊,已经完全没有可供思考的余地。现在,他唯有用鱼慕飞送他的铜板,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还有招风耳家丁的命运。 咦? 刚才那一摔,好像将铜板从口袋中摔出来了。陈浪在地上找,首先找到的并非那枚铜板,而是金手指。 哈~ 陈浪摇头苦笑,他实在搞不清这金手指有什么屁用。不过既然此刻捡到,陈浪还是将金手指戴在右手食指上。 紧跟着,他又捡到鱼慕飞送他的铜板。习惯性把铜板抵在食指,陈浪心中默念:如果抛到正面,就拿匕首杀了招风耳家丁;如果反面,我就开门投降。 陈浪轻轻用食指弹起铜钱,当铜钱刚刚脱离食指的那一个瞬间,陈浪脑海内忽然划过光亮。 一道无与伦比的光亮。 叮! 陈浪惊了! 从未有过的惊愕! 不,是惊喜! 因为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刚才那道无与伦比的光亮,与戴在食指上面的金手指有关,这枚陈浪从万和殿悄悄拿出的金色指套,居然是用来抛硬币的! 念了多少天的金手指,终于显灵。 “啪嗒!” 铜板落在掌心,看见宣武通宝四个楷体小字。 正面,杀了招风耳家丁! 此为金手指给予陈浪的指引。 陈浪傲然站起,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阴冷。他走向桌子,拿起匕首。 正文 29、三分作弊七分背景 嘎吱~ 就在群情激奋,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陈浪忽然将门打开,黑着一双眼睛,像个死神般昂首走出来。 “刚才,是谁说要杀死我?”陈浪毫无感情地问。 招风耳家丁怒道:“是爷爷讲的!” 话音刚落,招风耳家丁便朝陈浪举起石头。可他的动作在空中戛然而止,只见那举起石头的右臂抖了抖,跟着整个身体朝侧方一扭,再慢动作地缓缓倒下。 “嘭!” 石头落下的速度比招风耳家丁更快,它砸在招风耳家丁脚上,发出脆响。 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陈浪。忽然他们发现,陈浪手中竟然有一把匕首,那匕首上边,红艳艳的鲜血正一滴一滴往下掉。 “啊啊啊!” 有几个丫鬟失声惨叫。 陈浪眼疾手快,赶在石头砸落前,将匕首刺入招风耳家丁的心脏,他看准,就是要一招取了招风耳的性命,不给他任何机会。 轰! 就在众人惊愕之时,天空忽然劈下落地雷。紧接着,暴雨连成无数直线,从遥远天际垂直落下,打在身上隐隐作疼。 “现在,还有谁要杀我?”陈浪扬起头,字字铿锵地问。 放眼四周无人敢回答这个问题。 “你准备杀我吗?”陈浪走到最靠近自己的某个家丁身前,那家丁也学招风耳拿着块石头,被陈浪一吼,他吓得扑通跪倒在地,脑袋不停猛磕。 “饶命,还请太子殿下饶命!”家丁哭喊。 “我从梁国来,你准备拿石头砸我吗?”陈浪黑着眼睛道。 “不……”家丁听了急忙用石头打向自己膝盖,这一打并未用出十成力气,可打下去恐怕也有十天半个月难以走路。 “梆!” 听见家丁砸自己膝盖的声音,景王吓傻,还是在熙王拉扯下连番朝后退却。陈浪没管景王和熙王,他握住匕首按自己的节奏缓缓向前走,那眼神锐利如饿狼,谁见了都要回避。 不过,三公主艾夏除外。她直视陈浪,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后花园附近发生这么大事情,景王府的守卫闻讯赶来,而正在某个房间休息的殷百川也早被惊醒,确认极端事件后,殷百川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向现场。 “现在还有谁要杀我吗?”陈浪继续黑着眼睛问。此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敲在心坎上。 依然没有任何回答。但景王府的守卫彼此掩护,有条不紊地移动,他们短时间内就摆出某种操练过的阵型,看似稀疏实则严密地将陈浪压在包围圈中。 陈浪豪气前行,手中匕首依然滴血。瞪着景王府的守卫,陈浪提高说话音量“吾乃梁国出使许国的太子,如果想要两国开战的话,就来抓我吧。” 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前行。殷百川见状急忙蹿到陈浪侧后方向,他双手紧握宝剑举在身旁,沿途无论何人都要让开一条通路。 轰! 又是一道迅猛落地雷,暴雨遮天组成雨幕,模糊所有人视线。陈浪走到哪,哪的人便闪身躲开,可他们并未躲开太远,既震慑于陈浪凶狠霸道的气魄,又被他深深吸引,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陈浪身上。 陈浪面色清冷严峻,但透过隐约的雨幕,依然可以看见一张帅气的脸庞。雨滴如豆子般砸落,陈浪无处躲,也没想过要躲。 手中匕首上的鲜血经过连番冲刷,现在已经所剩无几,陈浪穿过人群之后,扬起匕首,插在旁边树干上。 三公主看见了,肩膀轻轻一颤,同时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容。梁国的太子,还真的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了。 “哇,公主,你刚才羞涩的表情好漂亮好美。”身旁丫鬟夸赞。 “都已经淋成落汤鸡,难道还美吗?”三公主不相信。 “真的,不骗你!就连你头上戴着的金钗,也比之前更亮。”丫鬟认真道。 陈浪身影消失在后花园。 直到现在,大家才想起避雨,纷纷用最快速度朝各个方向奔走,形势太混乱,有几人差点撞个满怀。 而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招风耳家丁,就那样倒着,根本没有人去管他。 …… 马车停靠景王府门口,晁清站在屋檐下踮起双脚向里看,他刚刚才听说后花园那边死人了,正犹豫要不要冲入大雨中瞧个究竟,却看见陈浪冒雨走来。 回家? 晁清没有猜错,陈浪与他擦肩而过时,单单只说了两个字——回家。 陈浪刚才开了杀戒之后,身手似乎更为敏捷,单掌在马背上边轻轻一撑,旋即落到车厢前,弯腰钻进车厢,坐下后,方才有空回溯之前发生的事情。 此刻雨实在太大,所以晁清没有跟随马车一起跑,而是与殷百川共同驾车。因为驾车的座位上有雨棚,可以遮挡垂直砸落的迅猛雨线。 陈浪瘫坐,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杀人了,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嗵! 嗵! 尽管坐在马车内,可陈浪心跳依然迅猛如世上最密集的鼓点。在这个瞬间,惊吓与惊喜同时充斥着脑海,陈浪头大,几乎要爆炸。 陈浪平生第一次杀人,说不害怕肯定是假话。与此同时,金手指显灵,又让陈浪分外惊喜。 在陈浪用金手指朝天弹出铜钱的瞬间,脑海便浮现金手指相关的使用规则。毫无疑问,金手指的作用就是抛硬币,只要设定正反面对应选项,金手指就会挑出更为合适那一个。 也难怪金手指的前主人徐若谷是一位常胜将军,毕竟他在战争之中,可以用金手指准确判定战场局势,该防守还是该撤退,该强攻还是该围城,该打左边还是该打右边,获得金手指帮助,不赢都难。 当然金手指也不能无限进行使用,它的规则为每三天可以使用一次,假设超过的话,便不灵了。 哈哈哈~ 陈浪忽然抿嘴轻笑。 出来混,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对陈浪来讲,金手指就是作弊,太子身份就是背景。两者相加,还愁大事不成吗? 正文 30、视同梁国国土 想不到,金手指就是抛硬币,陈浪早该发现这点,毕竟以前面临选择之时,陈浪往往就会通过抛硬币来做出决断。 马车一路溅起水花,奔跑途中,雨势慢慢变小。殷百川面色冷峻,右手时不时地甩起马鞭,他要尽快赶回太子府邸,那儿相对比较安全。 依据梁国与许国签订的协议,双方太子交换质押的宅院被视为外交场所,无关人员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倘若硬闯就等于侵犯对方国土。 所以,只要陈浪跨过太子府的门槛,就能把风险系数降到最低。 雨好像停了。 陈浪掀开左侧帘子朝外看,此刻的雨已经变小,但并未完全停歇。路旁屋檐下有很多避雨的老百姓,他们衣裳被打湿,紧紧贴在皮肤上。 哒哒~ 骏马缓缓止住脚步,太子府邸已经到了。此时此刻,鱼慕飞和钟平还不晓得景王府有大事发生,不过殷百川随后就会告诉他们。 陈浪用最快速度回到房间。脱掉身上湿透的衣服和裤子,陈浪用干毛巾擦拭身体,接着再换上清爽衣物,等待鱼慕飞或其他人来找。 尽管不确定接下来会引起哪些连锁反应,但陈浪坚信,自己一刀解决招风耳家丁的举动肯定没有错,因为此刀既是陈浪的执念,又乃金手指辅助的抉择,未来无论发生什么,总体肯定向好,否则就不会有金手指显灵那一刻的心领神会。 “梆梆~” 外边响起轻柔敲门声。 陈浪猜得到,如此温柔当为鱼慕飞,换做钟平或殷百川,肯定暴跳如雷。 该来的终究会来,这次陈浪已决心豁出去,要展现自己刚毅的那一面,无论太子府邸,抑或宫中的许皇梁皇,肯定都要大吃一惊。 门口果然是鱼慕飞,她惴惴不安地问:“今天你杀了一个人?” 陈浪点头:“那人我必须要杀,你放心就好,事情不会变得很糟糕。” 鱼慕飞低垂美丽眼睛:“钟平请太子殿下去房间谈事情。” “不!”陈浪斩钉截铁地道,“麻烦你告诉钟平,如果想谈来我房间谈。” 鱼慕飞怔了怔,几秒钟之后才明白,陈浪作为太子府邸的主人,就该有当仁不让的气质,否则在屋檐下都要被管家压一头的话,还谈什么逆袭谈什么飞? 陈浪转身轻轻将门虚掩,然后从抽屉中拿出蜜饯与瓜子,再摆上几个茶杯,安静坐着,等待钟平与殷百川到来。 其实陈浪很慌,从匕首刺入招风耳家丁胸口那个瞬间开始,他的情绪就始终处于亢奋状态,也许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体内所有细胞都已经沸腾燃烧。 等待大约五分钟时间,钟平与殷百川到了。关上门,再将屏风拉得严严实实,钟平板着脸孔问:“今日你杀了谁?” 陈浪故作镇静地道:“某个不知姓名的招风耳家丁。” 钟平声音颤抖:“可他乃景王府的家丁。” “对。”陈浪放缓说话速度,“此人几次三番想要借玩游戏的名义杀我,我曾经跟殷百川将军提起过,但殷将军似乎不太相信。” 听见这话,钟平扭头看向殷百川。殷百川面色一沉:“确有此事。不过我始终认为,景王府的家丁不会真正对太子动手。” 钟平想了想,别说殷百川不信,他也是不信的。可现在已经酿成死亡案件,就只有将黑锅往那招风耳家丁身上扣了。 陈浪拿起桌上茶壶,给钟平及殷百川杯中倒茶。原本陈浪还有些担心,可现在不担心了,从两人的表情和语气可以判断,闯出大祸,他们唯有站陈浪这边。 暗世裁决的警告? 至少今日殷百川不会放出来,万一将陈浪打到不能说话,而许皇又忽然跑来太子府兴师问罪该怎么办? “喝茶。”陈浪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平端起茶杯,进门前他曾经想过要吓唬吓唬陈浪,不过看当前情况,吓唬什么的已经完全没有必要,抓紧时间商量对策,方为当务之急。 哎~ 殷百川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事情发生直到现在,殷百川都非常自责,他咬着牙齿道:“需要我去大门口守着吗?谁敢硬闯,我便一刀杀了。” 钟平摇了摇头:“没必要。依照停战协议,太子府视同为梁国的土地,相信无人敢硬闯。更何况杀的只是个家丁,除非许皇脑袋坏掉,不然太子府肯定安全。” 陈浪闻言试探着问:“所以我只需躲起来就行?” 钟平小声道:“按道理许皇不会因为一个家丁便毁掉两国停战协议,但难保朝中有些什么人借题发挥。总之,太子暂且躲起来肯定更好。” “那就躲着。”陈浪旋即附和道。他大抵明白,这座太子府等同梁国土地,除非许皇亲自发出命令,否则谁也不能闯入将陈浪带走。 “哼!”钟平忽然变得严厉,“风声过后,你必须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进入许国还没一个月,竟然闹出如此大事,梁皇知道了,肯定很不高兴。你要晓得,我们在怀宁过得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国之间的关系,这点你懂吗?” “懂的。”陈浪小声回答。从表面看,陈浪似乎有反思之心,可在他心底,无比确信今天这件事情自己做对了,而未来要怎样做,陈浪似乎摸清了方向。 …… 几乎同一时间,许国御书房也在讨论这件事情。许皇得到消息后,第一个命令就是严密封锁相关消息,以防生变。 此刻,小雨依然淅淅沥沥,户部尚书陆轩、兵部尚书令狐苏亭、以及吏部尚书欧健在御书房外等待,他们站在另一处屋檐底下,窃窃私语。 而景王、熙王、三公主则并排跪在御书房的地板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贾公公微垂脑袋。 “确定今日单单死了一个家丁吗?”许皇面无表情地问。 “唯独他一人死亡,其余再无任何死伤。”三公主压低声音道,“怪只怪他拿石头袭击梁国太子,不料却被反杀。” 反杀! 许皇难以置信地问:“如此说来,是那家丁先动手呢?区区一个家丁,难道管不住他吗?” 此话明显是冲景王说的,三公主不能代替回答。 景王年纪虽小,但在许国,部分十四岁男子已经征召入伍,部分十四岁女子已嫁为人妻,所以年满十一岁的景王,不能完全将其当成一个小孩来看待。 尤其生在帝王家,越早表现成熟特质便越有机会。 景王是个非常聪明的皇子,他既然邀请陈浪入府参加游戏,肯定就有结交未来梁国皇帝的意愿。可惜许国与梁国打了几年仗,思想上忽然化敌为友并不简单,所以导致游戏过程中,气氛变得比较奇怪,甚至开始跑偏。 想必这种跑偏的画风,也影响到被陈浪反杀的那个招风耳家丁。 当然,以上推测景王自己心中明白就行,绝对不能讲出来。 他跪在地板上,假装无辜地道:“家丁并非皇儿招募,出事后皇儿听人讲,被杀的家丁曾经有亲人死在战场,当时战争的对立方即为梁国。也许,这就是他怨恨梁国太子的深层次原因。” “看来,你也承认是景王府有错在先呢?”许皇蹙着眉头。 “是皇儿邀请梁国太子参加游戏。鉴于被杀的家丁平日做事比较细心负责,所以安排他当裁判。此人出于私心,对梁国太子有一些苛刻,想那梁国太子平日肯定养尊处优,受不了裁判某些苛刻之处,从而拿起匕首直接杀了他。” 景王低头道出原委。 不得不说,十一岁的景王对整个过程的粉饰非常到位,他首先表明王府内部招募的家丁跟他无关,这便免去最大责任;然后他强调让此人做裁判的原因;跟着用梁国太子与家丁的性格背景,完美解释了这一案件发生的原因。 到位! “果真如此?”许皇提高音量问。 景王将头埋得更低:“皇儿所言句句属实。” 许皇接下来又问熙王及三公主:“你们当时也在场吧,怎么不讲话呢?” 闻言,熙王与三公主忙道:“景王说的都没错。” 许皇喝口茶,进入短暂沉思状态。其实在一个皇帝眼中,区区招风耳家丁的性命和蝼蚁没啥差别,为他动摇刚刚签订的停战协议?不存在的。 但,这件事情牵涉到景王。梁国太子闯入许国王府杀人,倘若传出去,岂不被人看了笑话? 因此许皇必须要拿一个态度出来,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好好利用,或许又可以找梁国敲诈点什么东西。 “父皇!”仍旧跪在地板上的景王沉声道,“儿臣认为,此事不宜扩散影响,儿臣有一个折中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讲。”许皇威严地道。此刻他很想听听景王想出什么办法,毕竟景王乃最被看好的皇子,用这件事情来测试景王的智慧和手段,再合适不过了。 景王忽然换成一种严肃口吻:“梁国太子在许国境内杀人,按说必须给予相应惩罚,但许国与梁国刚刚签订停战协议,所以儿臣认为应该低调进行处理。” “继续讲下去。”许皇沉声道。 “死者乃景王府家丁,王府有义务将其安葬。不过安葬的费用,必须由梁国太子来承担,而且梁国太子必须亲自送葬,在其坟前下跪磕头。”景王认真道。 仔细听完这个方案,许皇仰面哈哈大笑。三公主等人搞不懂许皇为何发笑,全都提心吊胆地看着面前这位有时和蔼有时威严的父亲。 停顿片刻,许皇抚摸脸上的络腮胡: “其实早些时候寡人已经听说,梁国太子拜访景王府并参加了游戏。寡人觉得这件事情做得挺不错,只是寡人没想到,梁国太子竟敢大白天在王府内行凶。不过这件凶案非你们所能控制,你们不要太过自责,全都站起来吧。” 闻言,三公主等人忙不迭起身,三公主还搓揉着膝盖,跪久了确实很疼。 许皇继续道:“刚才皇儿提出的解决方案,出发点很好思路也很清晰。但是让梁国太子送葬并下跪磕头,恐怕有些理想化了。寡人猜,梁国太子肯定不答应,梁国肯定也不会答应。” “是的,皇儿考虑还不够周全。”景王躬身道。 “你能想到这些,寡人已经很满意了。”许皇说着挥挥手,“你们几个出去吧,死一个家丁没什么大不了,不要因此而影响心情。” 切~ 因为死去的家丁影响心情,我才不会!三公主抿了抿嘴唇,她抬头迈开脚步,与景王熙王并肩离开御书房。 他们才走半分钟,守在外边的户部尚书陆轩、兵部尚书令狐苏亭、以及吏部尚书欧健便在贾公公引领下,进入御书房。 …… 黑夜笼罩,陈浪反而豁然开朗。 杀死招风耳家丁后,陈浪想过种种悲惨的后果,下监狱、被围攻、被追杀、包括身份暴露掉脑袋,这些陈浪都觉得有可能,却没有想到真正的那种可能。 ——早些时候有位贾公公求见,他身上带着许皇亲笔写下的书信。 信函内容简短,大意是让梁国承担招风耳家丁的丧葬费用,并赔偿景王府当初购买招风耳家丁的费用,以及生活费和罚款。赔偿到位,此事一笔勾销。 嘿嘿~ 看见这封信函,陈浪差点笑出声来。听说许国的家丁分两类,一类是签了终生卖身契的,另一类是相对自由卖几年拿工资的,很显然招风耳属于前一类。 金手指帮忙做出的抉择,果然没有错,杀了那入戏太深的招风耳家丁,只不过是赔点钱而已。太子府邸内收着很多很多钱,这些钱却无法变成陈浪的私产,所以拿一些出来进行赔偿,陈浪根本就不觉得肉痛。 至于梁国那边,恐怕现在还没收到消息,即便收到又怎样?顶多让钟平及殷百川盯紧点,顺便再给些惩罚措施,而惩罚就惩罚呗,反正陈浪已弄清楚,只要没有完全越过界限,梁国到紧要关头定会护着他。 正文 31、斗牛会 陈浪又梦见那条被无形墙壁困住的龙,已经不晓得是第几回了。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陈浪白天很少想起醉酒老乞丐,以及老乞丐所谓的困龙局,按道理不该做这种没来由的梦。 事出反常必为妖…… 莫非,这座宅邸真的被人动过手脚? 陈浪脑海中浮起一连串画面,许皇先是找到高人改变风水设下困龙局,然后再将此处设为梁国太子府。 困龙困龙,不就是为了困住梁国太子这条龙吗? 尽管陈浪并非真正的梁国太子,可他却有着迎风逆袭、取代真正梁国太子,并登上梁国皇位的雄心。 倘若以心气、才干、品行、见识等等来衡量的话,陈浪自信可以远远甩开那位藏在灵山之中静养的梁国真太子,陈浪,才是如假包换的人中之龙! 哼~ 许皇这次歪打正着呢? 陈浪若有所思地在后花园徜徉。身为新时代少年,陈浪不相信什么风水,也看不懂什么风水。可现在的他已经到了异世界,三观早已被刷新。 如何破这困龙局…… 如何确定困龙局是真是假…… 前者很难,后者对现在的陈浪来说易如弹指。因为陈浪拥有一个金色指套,他只需戴上金色指套,再朝空中弹出一枚铜钱就能解决问题。 三天。 金手指的规则为每三天可以使用一次,而陈浪在景王府杀死招风耳家丁,回到太子府闭门不出,已经是第三天。 但,金手指可以帮忙做出选择题以及判断题,却不包括问答题。 “殿下,该吃饭了!”鱼慕飞碎步跑来,轻言细语地道。由于天气太热,刘海全都贴在额头,就连衣服上也有明显汗湿的痕迹。 “吃饭这种事,你站在远处喊一声就行。”陈浪心疼地蹙眉。 “朝殿下大吼大叫可不符合规矩。”鱼慕飞略略低头。 “今后如果我能做主的话,便改了这破规矩。”陈浪愤愤地朝前走去。 “我等着。”鱼慕飞开心一笑。 独自坐在餐桌前,陈浪感觉没啥胃口。上回刺死招风耳家丁,最终赔钱了事。但了去的仅为许皇那边的事情,而管家钟平,仍然变着法子教训陈浪。 “暗世裁决!” 陈浪记得非常清楚,殷百川发起警告的时候,自己是如何挺胸应对。虽然殷百川的手肘依然迅猛如当初,可陈浪已练就不错的身体素质,抗打击能力增强。 他,单单后退一步便稳住身形。 说来奇怪,殷百川好歹也是梁国五品白披风将军,怎么要听管家钟平的呢?要晓得钟平仅仅为九品黑衣文官罢了。 或许是殷百川本身太憨…… 呸! 那么憨也没见他听我的话。 归根到底,八成还是梁国那边有安排。 监督陈浪这位假太子,钟平为主,殷百川为辅,所以殷百川随钟平行动。 从这个角度来说,殷百川可能更容易被陈浪争取,倒向陈浪这边。 至于钟平,陈浪认为他没有任何抛弃梁皇、倒向自己的可能,这点从他擅自“加戏”就明显可以看出来。 陈浪杀招风耳,许国那边已摆平,梁国那边没消息,也许会一直没消息。可钟平偏偏戏多,他想方设法让陈浪吃不好睡不好,还名其名曰帮陈浪反省。 人家许国皇帝没折腾,梁国皇帝没折腾,你一个管家折腾个毛线!这种极致反差,听上去很魔幻。 哎~ 陈浪长长地叹口气,望着桌上饭菜发呆。因为,钟平跟陈浪讲,他亲自在后花园抓了十条青虫,用来给陈浪做配菜。 钟平希望陈浪连续反省十天,所以十条小青虫将分十天放入陈浪的饭菜中,具体一日三餐的哪一餐随机,哪一道菜哪一碗粥也随机。 反正赶在鱼慕飞将碗筷端上餐桌之前,钟平便将青虫添进去。由于钟平乃太子府邸的总管,所以厨房自然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弄条虫,他办得到。 为何不以太子名义撤销钟平职务呢? 还早。 目前时机未到,陈浪能做的,唯有一个字——忍! 站起身,陈浪关上房门。他掏出鱼慕飞赠给他的那枚铜板,接着掏出金手指。金手指每三天能用一次,陈浪本想等到快过期再使用,以防中途出现紧急状况。 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蠢蠢欲动的心。 【从风水角度来看的话,太子府究竟有没有设置困龙局?正面有反面没有】陈浪心中默默念叨,然后朝天弹出铜板。 叮~ 脑海中骤然划过一道绚丽无比的光亮,铜板悄然落在掌心。陈浪低头看过去,铜板上刻着宣武通宝四字。 正面! 困龙局存在,那个喝醉酒的老乞丐并非随口瞎掰。 其实连续在梦里梦见被困幼龙后,陈浪对这个答案并不感觉意外。他现在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将老乞丐强留下来。 很明显,那真是一位世外高人! 网络小说诚不欺我…… 泱泱怀宁城有八十万户籍人口,去哪儿才能将老乞丐重新翻出来呢?感觉就像大海捞针。更何况,老乞丐恐怕还不在户籍登记范围内。 陈浪一边摇头一边拿筷子倒腾桌上菜肴。钟平从后花园逮住的青虫实在小,不一定每次这样倒腾就能找出来。 所以,大抵也能理解为什么陈浪最近每一餐都吃不好了。 忽然陈浪苦中作乐地想,倘若太子府算困龙局,那装有小青虫的那碗菜是不是应该算作困虫局? 嘿嘿嘿~ 陈浪莫名其妙地尬笑,接着又是苦笑。 困龙局,应该如何才能破?堂而皇之找个风水师进太子府邸勘测吗?不行,这样钟平与殷百川肯定就会提防着我,而且别说他俩,恐怕许皇都会有所提防。 毕竟晁清等人还在了。 陈浪猜得到,设下此局的风水师一定为高手中的高手,其在风水界的地位,相当于冼墨白在毒药界的地位,想破困龙局,普通风水师肯定不行。 那些家伙,恐怕只会说太子府坐北朝南户型周正财门通透,风水好得不得了,尽管府内藏着大凶器,但同样有超吉棒,两相中和,风水自然好上加好。 他们连困龙局看都看不出来,更别说想办法破解了。 或许,还得找到醉酒的老乞丐才行。 但是要如何找他? 陈浪首先想到也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丁虚。首先丁虚钱多,其次他很自由,只要丁虚愿意花钱雇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能将醉酒老乞丐给找出来。 “梆梆!” 忽然响起敲门声,陈浪打开门看去,只见鱼慕飞抹着脸上的汗珠:“虚公子刚才来了,可钟平下令这几天太子府闭门谢客,所以他又走了。” “刚刚走吗?”陈浪急问。 “对。”鱼慕飞点头。 陈浪听了立刻用旋风般速度拔腿猛冲。正常来讲如果丁虚刚走,陈浪现在冲出去找他肯定来得及,可算上鱼慕飞得知消息的时间差,再算上走到房间报告消息的时间差,加起来恐怕就看不见丁虚影子了。 谁规定丫鬟不能在远处大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等我掌握局势后,必须将这项狗屁规定废除。 …… 当然,陈浪已经无视某项规定了。管家钟平让他十天内不得出门,不得见客,可现在陈浪冲到大门外,正到处寻找丁虚身影。 严格来讲,陈浪的逆袭在早些时候便拉开了帷幕。他破解了金手指的秘密,并且还拥有鱼慕飞这个亲信,小小地对抗钟平,适当地争取权益,非常有必要。 “虚公子!” 陈浪朝远处一个修长瘦弱的背影大喊。 丁虚赫然回头,无神眼睛中泛出欣喜光芒。他快步跑向陈浪,因为又急又虚,所以在半途中跌了个嘴啃泥。 陈浪见状,扶着额头不忍直视。 “太子殿下可好?”丁虚终于顽强地跑到陈浪身前,上下不接下气地问。 咦~ 听他的口气,似乎晓得我杀了景王府家丁之事?许国都已经严密封锁消息,可还是传入了丁虚耳中,看来,丁虚的信息渠道还满靠谱。让他打听醉酒老乞丐,算是找对人! “一向都很好。”陈浪故作高深。他假装不经意地向前走,走着走着就拐进某个小巷,以防殷百川或别的人忽然跟过来。 “三公主收了我的礼物,高兴吗?”丁虚紧张地问。 “当然高兴!”陈浪借这个话题顺水推舟,“我已经两次帮忙给你送出礼物,不知现在你是否能够帮我一个忙?” “没问题。”丁虚不假思索地回答。 “帮我找个醉酒的老乞丐。”陈浪压低声音。 “乞丐!”丁虚为难地皱了皱眉,“兵荒马乱好几年,怀宁城乞丐有很多。” “你注意听我讲,第一,他是个老乞丐;第二,他是个拿酒壶的乞丐。你仔细想想,以前有没有见过拿酒壶的乞丐?”陈浪很认真地道。 丁虚低头想,似乎还真没有见过乞丐拿酒壶,通常他们都是端着一个破碗,有饭吃饭有粥喝粥有水喝水,酒这种玩意,好像还真轮不到乞丐。 “可行?”陈浪按着丁虚肩膀。 “特征比较明显,我吩咐大家分头去找,应该能找出。”丁虚信誓旦旦。 “嗯。”陈浪点点头,“那么,虚公子今天来找我所为何事?” “邀请殿下,共同欣赏斗牛比赛。”丁虚双手作揖。 陈浪反正没啥事,又想拓宽逆袭之路,所以便和丁虚乘车抵达斗牛会现场,刚下车陈浪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玩着玩着陈浪就在心中嘀咕:金手指用早了,现在用多好!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斗牛会主办方弄了个猜猜看的闯关挑战,每猜中一场可获得单场奖励,如果连续猜中五场的话,奖励总额高达1000两白银! 正文 32、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陈浪晚餐过后才回到太子府。或许钟平会因此找麻烦,或许还有个小警告,但陈浪不怕,他愿意享受抗争的艰苦与乐趣。 “太子殿下走慢点。”丁虚在马车车厢内朝陈浪用力挥手。马车后边,还跟着一匹高头大马,殷百川骑在马背,满头黑线。 身为陈浪的护卫,殷百川找了半天才在斗牛会现场找到两人,而且他在寻找过程中只能说自己找丁虚,不能说找梁国太子。 找到时,意犹未尽的陈浪与丁虚正准备去仟佰味吃晚餐,他们邀请殷百川,后者没办法只好同去。 仟佰味是一家高档餐馆,菜品丰富,还有美女弹唱。由于陈浪最近几天吃饭都吃得提心吊胆,所以在仟佰味便敞开肚皮,并且还喝了不少酒。 殷百川坐在旁边餐桌,独自吃饭独自生闷气。 背地里他可以冲陈浪使用暗世裁决,可公开场合他只能唯唯诺诺。而且殷百川再憨也能察觉,陈浪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大了。 …… “殿下没喝醉吧,不才扶着殿下。”晁清忽然从府内蹿出。 “无碍。”陈浪大手一挥,独自朝房间走去。其实他还远远没到醉的程度,只不过脑袋有点沉心思有点狂放。 梁皇啊梁皇,难道你就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吗,天高皇帝远? 你让我假扮太子出使许国,难道真以为相隔万水千山,你还能把我控制住?靠那憨货将军殷百川,还是靠那奸险小人钟平? 哼~ 若非忌惮冼墨白的毒药,我现在就会大张旗鼓招兵买马。 招兵买马? 好像牛皮吹过了。陈浪踏着月色,嘴角浮起自嘲的笑。走进房间,随意将鞋子相互踢掉,然后陈浪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幻想未来君临天下的美好时光。 今天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错,还不能这样讲。应该说,今天是预期收获满满的一天。 丁虚答应帮忙找那个醉酒的老乞丐,凭丁虚家族在怀宁城之地位,找出来应该只是时间问题,如果找到,便有机会改变太子府风水,破掉许国设下的困龙局。 此乃第一份收获。 第二份收获则与金手指有关,陈浪听虚公子说,五天后还有一场终极斗牛会,主办方的奖励依旧,陈浪只要把金手指留到那时候再启用,何愁不赚钱? 哈哈~ 想起来就乐,陈浪之逆袭,加快节奏了。 …… 同一时间,梁国后宫,御书房。 由于之前很多个夜晚都熬到半夜才睡,因此梁皇养成了习惯,即便现在最令他忧心的事情早就解决,可短时间内还无法将生物钟调回来。 王公公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字正腔圆地念。那信乃真太子从灵山捎来,字里行间愁苦多于安乐。 梁皇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认真听,这段时间用眼过度,得让眼睛多休息。 王公公念完,梁皇叹道:“可怜皇儿在野外受苦。” 梁国东宫乃人间极尽奢华之地,灵山则无异于尚未开化之原始森林。虽然吃的是纯天然,可烟火味明显更适合皇族子弟。 更何况在灵山每日面对的唯有冼墨白那个矮胖子,不像东宫美人那般有趣。 “陛下要给太子回信吗?”王公公颔首问。 “这才一个月,皇儿可要在灵山待五年。容寡人仔细想想,这封信该怎么回。”梁皇说话时脸皮明显地抽了抽。 “陛下无需伤神。”王公公缓缓道,“神医冼墨白诊断,太子赴灵山静养五年便可去除顽毒;而陛下判断,梁国只需五年休养生息,便能一举灭掉许国……” 咳! 梁皇忽然一声重咳打断王公公的话,他瞪着两只眼睛道:“最后边那句话,短时间内不可再提。除非,寡人再提。” “喏。”王公公双手作揖。 “有关于许国太子的奏折吗?”梁皇漫不经心地问。 王公公双手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一顿乱翻,过了两分钟后方才回答:“没有。” “好。”梁皇应道,口气略显不屑。 那许国太子进入梁国国境,梁皇同样安排相应的礼遇。抵达梁国都城洛康,梁皇同样在繁华地段给了个与之身份匹配的大宅院,但是没有困龙局。 原本梁皇想设宴,但许国太子忽然就病倒。这可急坏了梁皇,万一许国太子刚来就死在洛康,那可要如何向邻家许国、向天下诸国交代这件事情? 好在许国太子恢复过来,但他病好后整天以泪洗面,不肯见人。就连梁皇,还得亲自登门才和许国太子见上一面。 ——目前情况就是这样,未来如何无法预知。 但,梁皇常常在想,倘若许皇也就这么一个废物儿子该多好。 “万岁。”门外传来刘公公的声音。 王公公听了面色一暗,但又不得不给他开门。 陈浪出使许国前,皇后将提出太子交换馊主意的刘公公赶出皇宫。刘公公在太监集体宿舍监栏院待了一个月,今天刚被许皇重新召回,继续住他的两间房。 “听说,假太子在许国景王府杀了个家丁。”梁皇冷冰冰地道。 “确有其事,不过消息并未扩散,许皇也已作罢。”刘公公如实回答。 “让他好好吃好好玩,今后别再惹祸。”梁皇摇着脑袋,“叫张岩将军问候一下他的家人,并让他家人修书一封,送去怀宁城。” 刘公公低着眉头:“喏。” “还有,通知殷百川及钟平,假若他再敢惹事的话,就威胁给他停药,让冼墨白调配的毒药毒死他。”梁皇恶狠狠地道。 “真停药还是假停药?”刘公公明知故问。他这样问,当然是想让梁皇展示一下自己的权威。 “假停!”梁皇吹胡子瞪眼睛地道。 “喏!明天立刻处理。”刘公公信誓旦旦。 “退下吧,寡人想睡觉啦。”梁皇提了提裤腰带,走出御书房。 有句俗话说得好,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梁国的真太子在灵山随冼墨白静养,梁皇坚信灵山之灵气可以将太子体内毒素全都排除。 但,这并不妨碍梁皇继续造人,而且是更为积极的造人。 昨夜翻牌子翻到皇后,今夜该轮到珍妃了。 正文 33、暴殄天物 【梁皇、梁国真太子、刘公公、王公公、张岩、殷百川、冼墨白、钟平】 陈浪咬牙切齿地念一遍以上八人姓名,然后翻身下床。本来这应该是一份九人名单,不过排除鱼慕飞的嫌疑之后,真正第九人的姓名尚未浮出水面。 今日天气如何? 揉揉眼睛,陈浪打开房门抬头看向天空。他之所以关心天气,是因为连续盼望五天的终极斗牛大会即将开始。 斗牛会属于许国民间的传统节目,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大张旗鼓地举行。大会分初赛和决赛两个阶段,上次陈浪观摩的为初赛,而今日即将举行的为决赛。 由于五天前的初赛已经过了严格筛选,所以决赛能登场的皆为实力强悍者。 人山人海、精彩纷呈、荷尔蒙飙升这些自不必说,关键还能参与挑战。 虽然怀宁城内大大小小的赌坊也有几家,但陈浪对那些没什么兴趣,他就盯着斗牛会主办方拿出来做奖励的那1000两白银,名正言顺,陈浪要定了! 天空万里无云,陈浪推测,斗牛决赛应当如期展开。 扭头,恰好看见鱼慕飞端着盘子,小心翼翼地朝这边走来。盘子上面摆着陈浪以及鱼慕飞的早餐,这几天他俩都在一起吃饭。 钟平不是随机往陈浪饭菜中添加佐料吗?无污染纯天然百分百新鲜的佐料,让陈浪几乎每一餐都吃得提心吊胆。 所以陈浪想出个办法,让厨房减少自己每日膳食的分量,却增加鱼慕飞的,然后他和鱼慕飞搭伙,自己那一份偶尔吃吃就行。 “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厨房的家丁私下都在说,为什么我一个女孩子突然食量大增。”鱼慕飞将餐盘放在桌子上,小声嘟囔。 “很快就会过去,放心吧。”陈浪安慰道。 近几天的确有些委屈鱼慕飞了,既要让她从厨房给自己多拿,又要让她吃得比以前还少。而且分配给太子的饭菜肯定比丫鬟的丰盛,放着好的不去吃,偏偏两人专挑差一点的去吃,实在浪费! 当然,如果能顺利找出陈浪饭菜中的小青虫,那么浪费的食物便非常有限。 即将吃完早餐,鱼慕飞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压低声音道:“有封你的家信,被殷百川躲起来偷偷地烧掉了。” “家信?”陈浪半信半疑地皱眉。 “具体弄不清楚,反正昨天我洗衣服的时候,看见梁国使者进入太子府,他带来的盒子里边有你的药丸,还有家信。”鱼慕飞声音越来越小。 “能确定吗?”陈浪诧异追问。 “反正使者交给殷百川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并且说里边装着药丸和家信。殷百川听见立刻做了个噤声手势,可使者刚才那话已随风传入我的耳朵。既然与你有关,我便留了心眼,我跟踪殷百川,看见他偷偷把信给烧了。” 鱼慕飞一边如实回答一边端着碗筷走出去。 陈浪依旧坐在凳子上,看着鱼慕飞窈窕背影陷入沉思。鱼慕飞不会骗陈浪,可家信从何而来? 而且,殷百川不可能有胆子烧掉梁皇或皇后或其他皇室成员发来的信函。 难道梁皇给陈浪虚构了身份虚构了家人吗?不,梁皇没有动机,硬要说虚构,那首先值得怀疑,就是张岩、刘公公、殷百川这三位始作俑者。 哎~ 不晓得哪家人被他们挑中,成为我的附属。对这家人来讲的话,也算是莫名摊上不得了的大事。估计,张岩等人依旧会用大棒加胡萝卜的方法对付他们。 也难怪梁皇自认可以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毕竟,梁皇肯定死心塌地认为,我会被家人掣肘,从而乖乖听话。 …… 午后,丁虚的马车准时抵达太子府。 钟平现在愁眉苦脸,虽然景王很可能不会再叫陈浪出去玩游戏,但陈浪似乎已经找到更好玩的了。 钟平想出很多办法约束陈浪,也不断暗示殷百川重重地打狠狠地打,可陈浪硬要堂而皇之摆出太子身份,坚决出去玩的话,钟平也没办法。 除非停药! 但钟平并没有给陈浪停药的权力,相反他还有督促陈浪按时服药的职责,假若陈浪自己给自己停了,那钟平也会跟随陈浪一起去见阎王。 “驾!驾!” 这回殷百川没有让陈浪偷偷溜去斗牛场,他驾驶丁虚的马车,奔跑前行。 开始一段路还比较顺畅,临近斗牛场却几乎跑不动了,陈浪掀开帘子,只见前方道路已经堵塞,有几台马车正在掉头。 此处离斗牛场尚有二里路,陈浪随口对丁虚道:“咱们下车走过去吧。” “呃……”丁虚犹豫片刻只能回答,“好吧。” 二里路对虚公子来说算个挑战,况且头顶烈日炎炎,路上人多车也多,万一中暑了或出现其他意外…… 算啦,别多想! 区区二里路还难不倒一个英雄好汉!丁虚不知怎的豪气沸腾,傲然跳下马车。 这一跳差点和旁边马车出来的另一位公子撞个满怀,丁虚激动之余,尖利地朝着那位公子大喊:“啊~” 陈浪正吩咐殷百川好好看着马车,人多车多的千万别弄丢。憨货殷百川则在心中唾骂:你不就想找个借口将我远远甩开吗?我呸,老子一代名将,跟着你当个护卫什么的也就算了,没想到,现在还要沦为守马的车夫! “啊!” 虚公子的尖叫划破天际。 陈浪连忙转身跑到车厢另一边,尚未看见丁虚,却瞧见另一个公子,俊俏到让人眼前发亮的公子。 那公子身穿华贵白衣,似乎毫不沾尘。他手持一把折页扇,优雅且英气十足。他皮肤白皙,鹅蛋脸,高高鼻梁,眉目如画。 “对不起,刚才吓到公子。”丁虚急忙俯身道歉。 另位公子眼睛一斜,却不搭理丁虚,他体态优美地轻轻摇着折页扇,傲气十足地迈开脚步。 忽然他看见了陈浪,这下原本端庄的高级脸瞬间抖了抖。这一抖,陈浪便反应过来,并且摸清这位公子的底细。 ——美人还是那个美人,可惜没胸,裹起来呢? “不好意思。”丁虚还在道歉。 这家伙,干吗总道歉呢? 她可是收了你金钗与香囊的三公主啊,你送贵重礼品给人家都没啥用,道歉什么的肯定更没用了。 三公主未曾想会在这儿碰见陈浪,考虑到自己正女扮男装,所以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 陈浪决定揩个油。 他趁机上前一把揽住三公主肩膀,低声道:“来赚钱?” 我晕~ 梁国太子这混蛋,居然一猜就猜出缘由。三公主没好气地道:“关你屁事!” 陈浪轻轻挑了挑眉头,语气不知为何变得急促:“想赚钱就赚钱嘛,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咦? 听他的口气,好像对我女扮男装有啥不满。三公主肩膀一甩,甩开陈浪揽住自己的手臂,然后倒竖柳眉:“我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 哎~ 不知为何,陈浪忽然叹了一口气。 三公主正要追问缘由,陈浪却摇头解释:“并非反对你女扮男装,扮了你依旧很美。但女扮男装就必须将自己裹起来,这一裹的话,便是暴殄天物。” 正文 34、帮它 听见这句话,三公主身旁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这位丫鬟平素有着板上钉钉的雅号,但她依然觉得陈浪说得很对。 “走吧。” 三公主原本想要继续怼陈浪,告诉陈浪关你屁事,怎知话到嘴边,说出来竟然为这样两个字,而且还是非常温柔的语气。 哦? 听三公主讲话的意思,好像是要我们大家一起朝前走。陈浪闻言单手拍了拍虚公子的后背,叫他别道歉了赶紧去往斗牛场。 陈浪这一拍没用什么力气,若是不小心将虚公子拍倒了可不好。 路上热闹非凡,人多马多车也多。 行人基本都朝同样方向前进,但大约有三分之一的马车选择了掉头。前边路段实在太挤,马车没有见缝插针的本领,所以效率反而比不上走路。 三公主沿途默不作声,陈浪想些说什么却被她用眼神逼回。那眼神告诉陈浪:别暴露我的身份,无论是你讲出去的,还是你用搭讪这种方法害我暴露的。 …… 已到立秋的时节,但气温仅仅比仲夏略低一点。 此刻大约下午四点左右,火辣辣阳光从头顶直接照下来,三公主打开折页扇防晒,阳光阴影下,将她的脸衬得更为好看。 路旁有小贩叫卖着斗笠和折页扇,丁虚看见急忙跑去,买了把折页扇,学三公主那样潇洒地打开防晒。 “你买个吗?”丁虚问陈浪。 “这点太阳算得了什么,我天天锻炼不怕太阳。”陈浪笑着摇了摇头,他不能告诉丁虚,自己连几文钱都拿不出。同样他也不能让丁虚帮买,因为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丁虚。 临近斗牛场,已经可以听到山呼海啸的声音。丁虚一路走一路心不在焉,陈浪猜他有什么问题想问,果然走到斗牛场阶梯前的时候,丁虚小声道:“那位公子好像有些面熟呢?” 陈浪故意装傻地反问:“哪位公子?” 丁虚手指左前方:“就是刚才差点跟我撞一起的那位。我当时失态朝他大喊,心里边总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噗~ 陈浪想笑又勉强憋住。你喜欢三公主,还让我代送礼物给三公主,没曾想,到头来你连人家长什么样都记不得。 读书人可能皆如此,习惯脑补自己觉得美好的事物,丁虚也许单单和三公主见过一两面,剩余那些恐怕都是脑补了。 “我以前没有见过他,仅仅刚才聊了两句。”陈浪搪塞道。 “哦。”陈浪悻悻地低下头,再跟随人潮走上阶梯。 许国斗牛场,其实是郊外某个小山包。这小山包长得非常奇特,刚好有条又长又窄的山谷将小山包一分为二。那山谷两旁并非陡峭悬崖,却为平缓山坡。 而且横跨山谷还有条天生的自然桥,可以从小山包这一边走到另一边。 斗牛时,分别在山谷左右驱赶参赛的蛮牛,那蛮牛便朝前方同类迅猛撞去,双方牛头狠狠撞在一起,输赢一目了然。 此刻,北边山坡人很多,南边山坡的人相对较少。因为根据多年以来的规则,普通老百姓都是从北边上坡在北边观看比赛,而达官显贵,则是在南边。 陈浪找了个阴凉处待着,三公主也走了过来,甚至赶在丁虚前头。陈浪见状,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呸! 三公主连忙小声嗔道:“我可不是故意跟着你,你别想多了。反正你已经看出我的真实身份,所以不如离你近一些,减少被其他人发现的风险。” 哦哦~ 陈浪闻言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决赛首场竞猜马上就开始,主办方带着小弟进行游戏登记,并在纸上做记录。当然并非每个人都会参与猜猜看闯关挑战,综合统计,参与者只是小部分。 “猜猜看闯关挑战,第一轮报名费200两白银,猜中可自动进入下一轮闯关,也可获取180两白银奖励后终止闯关。第一轮未报名者不得参与第二轮、第三轮以及第四轮闯关。”小弟扯着嗓子喊。 套路啊…… 陈浪踮脚翘首观望,远远看见参赛的两头蛮牛,他只看,并不准备即刻闯关,因为凭上次经验,陈浪知道反正最后会来个临时报名窗口,到时再玩也不迟。 三公主参与了,二百两猜左边那头牛。看见她手中挥舞的银票,陈浪才发现,原来女人给钱的动作也可以如此潇洒。 放眼望去,北面山坡也并非完全没有女人,只不过,这些女人基本上都是跟随男人一起参加斗牛会,而且未曾看见有任何女人亲自掏出银票参与竞猜。 至此,陈浪理解了三公主为何女扮男装。 由于南面山坡都是些达官显贵,拿几百两银子很轻松,所以游戏蛮热闹。 “第一轮斗牛,现在开始!”连接小山包南北两侧的天生桥上,有人高喊。 哞~ 山谷左右两侧响起蛮牛的低吼,紧跟着山谷震动起来,两只蛮牛绝尘狂奔,疾如风快如电,雷霆万钧! 山包上所有人的心情立刻变得紧张,眼睛跟随蛮牛的轨迹而移动。 “嘭!” 牛头气势磅礴地凶狠相撞,三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旁陈浪却很淡定。 两只牛都站着,好像双双懵逼。几秒之后,左边那只身体微微晃了晃,竟然跪地就倒了。 如此不中用,回去以后恐怕就将变成水煮牛肉、五香牛腩、爆炒牛腰、牛脑煎蛋、红烧小牛鞭…… 二百两银子刚才随便一撞就撞没了,三公主不心疼,但也很不服气。她随手拿出另一张银票,准备继续。 “猜猜看闯关挑战,猜中第一场的闯关者自动免费进入下一轮,猜错第一场的可以再加200两继续参与游戏。”小弟扯着嗓子喊。 他很卖力,但陈浪和丁虚却无动于衷,陈浪是在等,而丁虚的确没有这方面爱好。他喜欢看斗牛,不喜欢猜输赢。 接下来的战况相对焦灼,陈浪看得热血沸腾。但三公主略惨,因为她已经连续猜错四轮了。 第五局为本次斗牛会最后一场,陈浪该出手了,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啦,辛苦留着的金手指不用干吗呢? “猜猜看闯关挑战,猜中第四场的闯关者自动免费进入下一轮,猜错第四场的可以再加200两继续参与挑战,前几轮没有参与的朋友,可以临时缴纳1000两白银参与挑战。只要任何人猜中第五场,皆可获得1000两白银的奖金。” 小弟站在人群中大声高呼。 话音刚落,周围传来一片唏嘘。很多人推测此乃主办方的套路,可套路归套路,现在情绪已经被调动起来,想控制住可没那么简单。 三公主就属此类。 她很苦恼,最开始的自信与骄傲荡然无存。尽管不想承认,但在三公主心底,渴望谁能帮她出一出主意。 正文 35、看谁连续坚持三次 陈浪以肚子疼为由暂时离开,最后这第五轮他必须参与。为防止搞错方向,陈浪面对山谷,戴上金手指,心中默念: 【斗牛大会最后一轮,左边蛮牛取胜为正面,右边蛮牛取胜为反面】 叮~ 铜板抛出,陈浪脑海划过光亮。很快,铜板落在掌心,陈浪用另一只手盖住,然后颇有仪式感地将两只手缓缓移动到鼻梁前。 上边手掌慢慢揭开,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看过去。 ——光背! 金手指选择了铜钱的背面,右边那头蛮牛将取得胜利。 …… 三公主手上拿着最后一张银票,瑟瑟发抖。原本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当前氛围烘托下,三公主可没法淡定。 她想支持右边那头牛,因为前面四次三公主都选了左边,可惜每次都猜错。 但现在放眼看,站在右边准备出征的黑牛个子很小,相反左边那头黄牛的个子比右边的整整壮一圈,大约谁都可以看出,如果猜右边黑牛就是肉包子打狗。 ——还不如直接放弃游戏,或者猜左边的也行。 虽然三公主颇有女中豪杰的潇洒英气,但到了紧要关头,女性柔弱的那一面偏偏暴露出来,她想,此刻谁能给个参考建议多好。 坚持继续猜左,还是改变初衷选右呢?猜左已经连续错了四次,猜右的话那头黑牛的小身板实在不够撞。 要不干脆还是猜左边的黄牛算了…… 三公主举起银票,准备找主办方进行登记。 忽然陈浪绕到她面前,神秘地道:“送你一份礼物,收吗?” “那得看礼物是你送的还是你朋友送的。”三公主无愧女中豪杰,到这节骨眼上还能开个玩笑。 “这回百分之百明确,是我本人送给你的。”陈浪微笑。 “行,拿来吧。”三公主挑眉。 “礼物就是下面这句话——第五轮猜右边那头黑牛会赢。”陈浪说完,闪身站在旁边。 从最开始,即为陈浪和三公主位居正中,旁边分别乃丁虚和丫鬟。丁虚听不清陈浪刚才和那位公子说些什么,却也不方便去问,但心底,终归有些不爽。 “虚公子……”陈浪冷不防地柔声道。 这,讲话讲一半,而且语气能让人后背泛起鸡皮疙瘩。丁虚眼睛一眨,知道不会有啥好事情。但对方乃梁国太子,所以丁虚只能和气道:“殿下有何吩咐?” 陈浪嘿嘿嘿地尬笑两下,接着厚起脸皮问:“我想参加最后这轮闯关挑战,不知虚公子可否借我1000两白银?” 借钱! 难怪感觉不对劲,原来是要借钱。 但也没啥。 毕竟在偌大的许国,丁虚老爸也算排名前五的巨富,1000两白银大抵就是个毛毛雨。此刻丁虚身上也带着超过1000两的银票,要说借的话随时借得出。 而且对方还是梁国来的太子,多少人直接送钱都毫不含糊,别说1000两,就算10000两也没问题! 想到这,丁虚便微微抬起右手手掌:“殿下见外了,我们之间谈什么借钱,殿下如果有需要的话,当我送给殿下的就行。” 说着丁虚便从怀中掏出银票。 陈浪愣了愣。 当初他从太子府取走二两银子都被钟平强行要回,现在可是1000两,二两的500倍!丁虚真有这么大方? 陈浪觉得比较悬,但又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所以陈浪想,要不就假装推辞,连续再问三次,倘若丁虚坚持三次,便接受他的好意吧。 “这1000两算借给我。”陈浪微笑。 “太子殿下客气,这笔算赠送。” “借给我,我才心安理得。” “赠送没问题的啦。” “不,还是算成借的比较好。” “……” 丁虚忽然中断了对话。陈浪心底一惊,不好,莫非丁虚想的跟我一样? 片刻,丁虚果真面带恭谦地道:“殿下都已经连续坚持三回,这样我也不好违背了殿下的意思,这1000两,就算我丁虚借给殿下的。” 陈浪闻言瞬间懵逼,他讷讷地接过银票,感觉自己正朝着某个深渊下坠,一直坠一直坠,似乎永远也无法着地。 “请问这位手拿1000两银票的公子,是准备参加第五轮闯关吗?现在闯关马上就要开始了,还不报名的话,就将错过了。”主办方小弟来到陈浪面前。 回过神来的陈浪旋即道:“观望这么久,就等第五轮,一千两,猜右边那头。” “右边,确定?”小弟怀疑地问。 “我刚才应该讲得非常清楚了,右边那头牛,万分确定。”陈浪咬着嘴唇。 与此同时,三公主正进行最后的思想斗争,脑海中有个傲气的小人在怂恿:呸!我为什么要相信他?猜左,必须猜左! 呸呸! 三公主将自己脑海中的小人给骂了回去,猜猜看闯关挑战第五轮,她选右。 “最后一场斗牛,开始!”连接南北两侧的天生桥上,大嗓门主持人高喊。 紧张! 紧张到整个小山包鸦雀无声。 哞~ 蛮牛的低吼划破天际,在山谷和小山包之间回荡。左边那头黄牛,还有右边那头黑牛,同时风驰电掣般朝着对方疾冲。 整个山谷微微震荡,蛮牛飞奔的脚步声就像急促鼓点,每一下都敲在心坎。 直到这个时候,陈浪方才看清,左边黄牛大,右边黑牛小,二者比较起来,只要不瞎的通常都会选黄牛。 但,每场闯关挑战总会有那么一些眼瞎的。譬如陈浪,譬如三公主。 “紧张吗?”陈浪单掌轻轻拍了拍三公主后背,此刻三公主踮脚看向山谷,心思全都寄在右边那头黑牛身上。 “紧张。”傲娇的三公主这时候也不装了。 “可我的手拍在后背,未曾感觉到你紧张的心跳。要不,我换个方向试试?”陈浪开起玩笑,他就想看看极度高傲的三公主此刻会有啥反应。 “哦!”怎料三公主随口回应。 这是同意呢? 陈浪万万没有想到,三公主会给出这种回答。其实别说陈浪,就连三公主也没想到自己会那样讲。话说出去之前,她才猛地扭头:“刚才你问什么?” “没,快看!”陈浪连忙转移三公主注意力。 三公主注意力原本就在飞驰的黑牛身上,现在只是又转移回去而已。 但见黑牛体型虽小,但凶狠气质完全不输对面黄牛,它瞪着铜铃大眼,飞身。 “嘭!” 黑牛黄牛空中相撞,周围爆裂一股强烈劲气。那劲气仿佛旋涡,一圈一圈地朝外迅猛扩散。 这一撞两头牛都用出浑身力道,它们各自朝后撤退,像退缩又像在蓄力。 “嘭!” 仅仅五秒钟过后,两头牛再次凶残撞向对方。它们脑袋撞脑袋,硬气十足。 “嘭!” 紧跟着又在空中第三次撞击,在场所有人的心坎,似乎都被重重敲了一下。 右边黑牛抖了抖,陈浪和三公主脑袋发晕。 但,顽强的黑牛扛住了! 哞哞哞~ 倒是左边那头体型大一圈的黄牛,连续发出三声悲鸣,颓然跪倒在地。 猜中! 三公主转身,差点就扑进陈浪怀里。幸好一张俏脸将要撞到陈浪胸口之时,她忽然想起自己女扮男装,又忽然想起自己应该高傲,还忽然想起女孩应该矜持…… 总之,所有忽然蹿起的念头都不支持三公主扑进陈浪怀中,她反正停下了。 陈浪很失望。 但1000两到手的兴奋很快掩盖了失望。 正文 36、恐怕不是卖 陈浪于斗牛会闯关之时,可怜殷百川将军守着马车,和众多车夫一起,排成长龙在小山包底下百无聊赖地等。 这么多年,殷百川从底层火头军干起,跟随张岩南征北战,血染疆场八十回,终于混到了五品白披风将军的职位。 可惜在接下来梁国与许国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殷百川被打得节节败退,梁皇一怒之下将其贬为八品将军,并流放到梁国与蛮族交界地。 同时流放的,还有张岩以及刘公公。 幸好刘公公在边境城市登州发现了陈浪的身影,他立刻想到太子交换之计,正因此计最终顺利实施,殷百川也免除流放,恢复五品白披风将军的身份。 然而好处只给了张岩及刘公公,朴实憨厚的殷百川却变成护卫,远赴许国。而且现在殷百川不仅仅要承担护卫职责,还得兼顾车夫要干的活。 憋屈吗? 的确有一点憋屈。 不过今天还有更让殷百川憋屈的事情。主要是他排队在小山包下边等啊等,最终其他马车都已经走了,却没看见陈浪的影子。 …… 陈浪在斗牛会赚到1000两白银。 开心! 按道理该请客,但由于前不久发生过一两六钱银子被钟平强行索回的悲剧,所以陈浪决定避开殷百川,将这1000两白银偷偷存入钱庄。 今天车很多,有些车等主人,有些车等雇主。于是陈浪和虚公子随便找了台,风风火火去往怀宁城。 路上陈浪提起将银票存入钱庄之事,丁虚立刻回答,他家就经营着钱庄。既然如此的话,两人雇来的马车便直奔那个钱庄。 陈浪身上共有2000两银票,原本准备存入1000两再退还丁虚1000两。但丁虚却说不急,就当他把钱存给陈浪,陈浪又把钱存给钱庄,反正这钱庄乃丁虚家开的,又不担心飞掉。 过一段时间,陈浪再将1000两还给丁虚也不迟。否则传出去,说丁虚借钱给梁国太子,结果半天时间不到又将钱收回,这样多不好听? 陈浪想想也有道理,反正钱都进了丁虚钱庄,现在还和以后还没啥区别。 当然,陈浪必须严肃地叮嘱虚公子,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丁虚也许会丢掉几分薄面,但陈浪要面临的麻烦可就很大了。 晚上八点。 陈浪带着酒气回到太子府邸。酒,是在仟佰味喝的,喝酒时陈浪问起老乞丐的事情打听得如何,丁虚解释说到处都寻遍,却没发现老乞丐踪迹。 “拿酒壶的老乞丐。”陈浪一边描述一边比划着:“特征应该很明显。” 丁虚摇摇头:“确实如此,可到处找到处问都没发现踪迹。殿下,你会不会将乞丐的特征记错呢?” “不!”陈浪斩钉截铁地回答。 没找到老乞丐,就很难破除太子府的困龙局。如今陈浪解开了金手指的秘密,坐拥1000两白银的原始资本,还有鱼慕飞这个亲信,该敞开手脚去干了。 但是,如果困龙局依然存在,如果体内间歇性剧毒依然存在,那么很明显,敞开手脚绝对只是空谈。 陈浪昏昏沉沉地走进房间,桌子上摆着茶壶和杯子,陈浪朝杯中倒满,喝口热茶用来醒酒。 现在往前回溯的话,明显能够察觉,所谓猜猜看闯关挑战,只是主办方的套路而已。或者讲,是诱人上钩的圈套。 不过世间大多数的挑战、促销、让利什么的皆为套路,大家彼此彼此。 切~ 管他套路不套路,反正利用他们的规则,我赚了主办方1000两银子,而且赚得很轻松。 1000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大约,可以在怀宁外城买个房子,内城应该还买不起。 如果以二两银子为普通家庭每个月的生活标准,那么一年就是24两,三十年就是720两。 照这个比例来换算的话,普通家庭不吃不喝,大约三十多年可以在怀宁外城买一套小房子。当然,怀宁乃许国都城,所以地很贵房也很贵,假设换其他城市,肯定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说来说去啊,无论在哪个年代哪个世界,房子皆为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陈浪皱起眉头再给自己倒杯茶,然后慢慢地喝进肚里。 …… “你去哪?怎么晚上没回来吃饭也不通知一声!” 忽然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鱼慕飞,但她的口气,不温柔。 “与虚公子一起喝酒。”陈浪眼神迷离。 “你应该提前告诉我。”鱼慕飞用力咬着两片红唇,看得出,她极力克制着情绪。 “吾乃太子,为什么出去吃饭还要告诉一个丫鬟?”陈浪没好气地道。此话刚出口他便晓得自己不该这样讲,可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 闻言,鱼慕飞眼睛一眨,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她难过道:“你肯定不晓得,今晚我在厨房多拿饭菜,被钟平狠狠骂了吧!” 这…… 鱼慕飞表面给她自己多拿饭菜,可她多拿的那些,其实是分给陈浪的!倘若因此害她受到责骂,陈浪心中一万个愧疚。 陈浪单手按住鱼慕飞肩膀:“吾乃梁国太子,早跟厨房说过,多分膳食给你,你不用怕,直接骂回去就行。” 鱼慕飞缓缓摇头:“殿下恐怕喝醉了。” “吾乃太子!”陈浪忽然提高音量,瞬间他又想起什么,跟着一声长叹:“哎!” 鱼慕飞面带苦涩地道:“或许钟平已经怀疑我了,今日他骂我,要将我卖到别的地方去,让我永远帮不了你。” “那个混蛋!”陈浪单拳捏得咔咔作响,“要卖多少钱?我有钱我来买。” 鱼慕飞眼角流出清泪:“其实,我猜他可能并非简单地要卖,而是他担心我知晓了梁国的秘密,要将我……” 说着,鱼慕飞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陈浪看见,脸色唰地惨白,就如五雷轰顶。 “殿下别这样,也许只是我瞎猜。”鱼慕飞勉强一笑,接着转身就走。 “喂!”陈浪伸手想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虽然你是殿下,但我希望,今后你别缠着我。”鱼慕飞冷道,倩影消失在夜色中。 正文 37、这回犯了大忌 可恶! 陈浪单拳砸在桌子上,砸得桌上的茶壶和茶杯瑟瑟发抖。进门时还一片大好的心情,此刻已经沉入深邃谷底。 干脆豁出去? 直接当面告诉钟平,倘若你以后再敢耍些鬼名堂,我就撕破脸,向天下宣告我乃假太子,让梁皇和梁国名誉扫地,让天下所有诸侯国群起而攻之! 呼~ 秋夏交接的夜晚,居然刮起一道冷风。陈浪身子一凛,被酒精和怒火支配的头脑略有清醒。 他缓缓起身关上房门,再拿着茶壶和茶杯缓缓走向床榻。 躺平,陈浪放空脑海中的愤怒。 严格说来,现在并不适合对外界爆料,并不适合将真相和盘托出。毕竟陈浪的性命牢牢掌握在别人手上,即便许国愿意护陈浪周全,但他们只能挡住殷百川,挡住梁国的暗杀者,却挡不住陈浪体内剧毒。 而且,从本质上来讲的话,梁国与许国的停战协议已经达成,就算陈浪爆料自己为假太子,许国也不至于撕毁协议入侵梁国,更别说其他那些诸侯国了。 哎! 无能狂怒最不可取。 陈浪喝杯茶,缓缓进入梦乡。梦境刚开始,陈浪心中便大呼糟糕,因为他又看见了那条龙,被无形墙壁困住的龙。 翌日陈浪起了个大早,比太子府剩余所有人都更早。待到隔壁鱼慕飞出门,陈浪便忙不迭过去,告诉鱼慕飞: “从今天早上开始,我继续吃自己的膳食,你不用再多拿了。这段时间内,你不要一个人,尽量和我一起;如果我没有在太子府,你尽量别脱离晁清或其他许国家丁的视线范围。相信钟平那家伙,肯定不敢在许国人面前动你。” 闻言,鱼慕飞勉强笑道:“不要这样担心我,我瞎猜而已。” 什么瞎猜? 你的表情明明在说,自己肯定没瞎猜。 陈浪压低声音继续道: “千万要记得,如果钟平或者殷百川单独叫你去哪,一定不要理会;如果他们使用非常手段,你就大声喊,喊我,或者晁清等等许国人也行。你要知道,钟平最怕的就是阴谋败露,他不敢在公开场合放肆。” “嗯。”鱼慕飞轻轻地点头,算是答应。 …… 到了午后,天空忽然黯淡无光,感觉就像临近傍晚七点。陈浪正在院子里压腿锻炼,他一边练,一边谋划着该怎样对付钟平。 然而脑袋想到爆炸都想不出任何办法。 说句老实话,如果换做其他人,晓得面临的对手是梁国皇帝、是梁国真太子、是张岩将军刘公公冼墨白,并且自己体内还有间歇性剧毒,那九成九的其他人应该会选择随波逐流,而非像陈浪这样一根筋地逆袭。 五年~ 在许都怀宁吃喝玩乐,不带脑子地享受五年不好吗?五年以后身份换回来,拿笔酬金跑到与世无争的地方安逸生活不香吗? 偏偏要逆袭,我信了你个鬼! 也只有鱼慕飞那种胸大无脑的妹子,才会跟着傻傻地幻想,幻想有那么一天,真的能够逆袭,得到所有想要得到的一切。 从这个角度来说,鱼慕飞对陈浪来说着实弥足珍贵。她明知陈浪很卑微,明知陈浪的想法等同于天方夜谭,但她依然选择投入陈浪阵营,假若换成其他女孩,恐怕早就告密,或者变成一位双面间谍。 看来小鱼真傻。 不! 鱼慕飞才不是没脑子,她根本不傻。她来自蛮族大军的中军大帐,她肯定有隐藏的另一种身份,像她这样的女孩,或许有非比寻常的想法,只是时机未到未曾透露而已。 陈浪慢慢慢慢地压紧大腿,经历短暂松动,此刻心中信念越来越坚定,他告诫自己,如果接受命运安然享乐的话,那就是温水煮青蛙,因为五年后,他这个替身一定会被梁国秘密处决。 更何况,身为梁国质押在许国都城的人质,这五年内许国也有可能撕票,同时还存在着被真太子仇家暗杀等等风险。 所以不能坐以待毙! …… 头顶的天似乎越来越暗淡了,陈浪今早还在叮嘱鱼慕飞,如果钟平或殷百川单独叫她去哪千万别搭理,可是没料到,设想中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福祥钱庄。” 身后忽然传来阴森森的四个字。 陈浪心中一紧,因为福祥钱庄就是陈浪昨天存入银两的地方。 扭头,看见殷百川毫无表情的冷漠脸庞。 这个笨家伙,竟然能在陈浪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到身后,假设刚才殷百川出杀招,陈浪必定毫无反抗直接魂归九泉。 “怎么?” 陈浪装糊涂。尽管他晓得,斗牛会赚钱的事情肯定已经败露了。 “殿下,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殷百川伸出右手,按在陈浪肩膀上边。只是稍微用出点力气,陈浪便疼得龇牙咧嘴。 麻烦了~ 难道我要像自己教鱼慕飞那样,扯开嗓子大喊吗? 才怪! 陈浪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殷百川右手:“我认为你跟钟平不同,你应该还能进行抢救,所以麻烦你对我客气些。” 殷百川眉头抬了抬,听不懂陈浪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他还是松开右手:“事情很严重,去管家房间谈吧。” 陈浪没办法,毕竟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管家钟平的房间。 屏风拉起,快要气炸的钟平在屏风后边来来回回地踱步。 陈浪和殷百川走到屏风后,没有任何多余言语,钟平劈头盖脑地问:“梁皇下过死命令,严禁你拥有任何私产,为什么你明知故犯?” “我自己赚的银子,赚取后未曾带入府内,跟太子府跟梁国没有任何关系!”陈浪挺着胸膛道。 “大忌!你犯了大忌知道吗?”钟平抑制内心怒火,“2000两银子,足够雇杀手足够买支小武装,你说你要这些钱干嘛?难道你真的有异心?” 2000两! 消息很灵通嘛,只是,为何将丁虚那一份也算进去。陈浪正色道:“我的确参加斗牛会,并且帮朋友赢得奖励……” 话还没讲完,钟平便怒气冲冲地打断:“什么叫帮朋友?福祥钱庄的单据上,明明是你在签字画押。” 哼~ 一个从梁国来的管家,倒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陈浪耐着性子问:“这些,究竟是谁告诉你?” “你和丁虚一起去的斗牛会,只要找他,自然什么都晓得了。”钟平冷道。 我靠~ 昨天存钱以后,才跟丁虚确认过,不得将事情泄露。没料到这还未到一天,消息便传入钟平的耳朵里。 不知何故,陈浪忽然有种非常非常丧的感觉,要晓得在这异世界,丁虚大约算是陈浪唯一的朋友了。 “殿下,我先给你提个醒,如果让梁皇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后果可能很严重。”钟平忽然语重心长地道。 “我没有从太子府拿走一文钱,我凭自己本事赚来……”陈浪想要竭力争辩,但话未讲完便改问:“如果让梁皇知道,大概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争辩已经无济于事,当前最关键的,唯剩怎样解决问题这一个选项。 “我想,梁皇可能会加派人手来许国,严格限制你的自由;甚至给你停药,推倒整个太子交换计划。”钟平不紧不慢地威胁。 陈浪听了面色忽地一暗,他用极小的声音问:“不告知梁皇行不行?” 钟平摇头:“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必须一五一十禀报圣上,不过我可以在圣上那儿帮你美言几句,或许不至于太糟糕。” 是吗? 陈浪心中冷笑。但表面上,他顺着钟平的意思问:“我该怎么做呢?” “先去福祥钱庄重新签字画押,取回存在那边的2000银子;回来后再接受应有的责罚,暗世裁决之警告肯定不能少,然后罚跪、倒吊等等处罚任你选。” 钟平略有得意地缓缓说着。他产生一种自以为是的错觉,认为这回陈浪真的害怕了,他已驯服陈浪,未来陈浪必将老老实实,安然度过这五年。 殊不知,前所未有的终极对抗,正在陈浪心中酝酿。 正文 38、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浪服软了。 至少钟平和殷百川都是这样想,从太子府邸坐马车到福祥钱庄,签字画押取出那2000两的银票,将银票交给管家钟平,然后回到太子府,这整个过程中,陈浪安安静静。 回去后殷百川又给了警告,接着钟平让陈浪自己选择罚跪或者倒吊一小时,殷百川见陈浪似乎为难,便提议将倒吊的惩罚手段改为倒立。 那就倒立吧! 正好当做额外的身体素质锻炼。陈浪靠墙倒立,硬挺一个小时后,惩罚结束。 “记住,这儿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玩,也都可以拿着用,钱也可以随便花,但任何东西皆不会属于你。” 临走的时候,钟平恶狠狠地丢下这一句话。 按陈浪平素办事的风格,他应该狠狠进行反驳,然而陈浪并没有。没有任何激烈言语,没有任何肢体反抗,单单像只绵羊那样默默承受着。 想象之中,年少轻狂的陈浪应该指着钟平鼻头大吼:做人留一线,再咄咄逼人的话,我就豁出去! 可惜陈浪好像怂了。 至少,表面看是这样,钟平和殷百川也是如此认为。 …… 一夜无眠。 陈浪之所以任由钟平和殷百川摆布,无论怎么说怎么骂都不回嘴,究其原因,是因为经历这次事件,陈浪真的打算豁出去了。 要么死, 要么置之死地而后生。 夜静,风起,树叶婆娑作响。陈浪有时睁眼看着黑暗,有时闭眼放空心灵。 虽然陈浪立志逆袭,可他终究只是个刚上初中二年级的少年。钟平恶狠狠讲起梁皇的那一个瞬间,陈浪的确感到比较慌乱,但现在回想,陈浪几乎可以确定,钟平关于梁皇的那些言语,大部分都是危言耸听。 揉揉眼睛,陈浪回忆钟平讲的那些原话,主要意思分为两方面: 第一,梁皇加派人手来许国对我进行严格限制。可许国的统治者是许皇,梁皇凭什么随随便便就加派人手?这点,不成立。 第二,梁皇下令给我停药,推翻整个太子交换计划。这点,明显更不成立。倘若推翻整个计划,以后梁皇还怎么混下去? 说白了,现阶段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如果我停药,大家都会着急。我死,跟我一起的钟平和殷百川,八成要陪葬! 所以归根到底,谁也不要太嚣张,如果真要嚣张,嚣张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我乃明面上的梁国太子,却动不动就被殷百川来招暗世裁决警告,钟平那混蛋就更加过分,抢走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还要来个跪地或倒吊的惩罚。 那可是1000两白银! 哼~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丁虚大约是我唯一的朋友,可唯一的朋友轻易背叛,将我嘱咐不能说的事情告诉了钟平。到头来,我还反欠他1000两银子。 1000两,什么时候还得清? 丁虚也便罢了,现在就连唯一的亲信鱼慕飞都将离我而去,记得她亲口说过,让我别缠着她。也许对鱼慕飞来说,我就是个扫把星。 错! 不仅仅也许,却为实实在在,对鱼慕飞而言,我的确是个扫把星。因为我,她可能被转卖甚至灭口。 身陷囹圄,众叛亲离,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梁皇要给我停药,钟平要给我停药,自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行啊,现在我会用真正的行动告诉你们,我陈浪不怕这种威胁。 ——今后,我亲自给自己停药! 如果我因此而亡,那什么管家钟平、殷百川、太监刘公公、将军张岩、下毒的冼墨白,肯定都会受到波及,甚至都得排队为我陪葬。 而梁皇与梁国真太子,必然焦头烂额,他们欺骗许国的行为昭告天下,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哈哈~ 用这招来威胁我,我就用这招反过来将你们一军,倒要看看,我急着去死,你们会不会又急着把我从死亡线拉回来! 一旦拉回来,就是海阔天空。 陈浪用力闭着眼想,面部肌肉忽然抽了抽。 如果陈浪死亡,等于间接护住鱼慕飞,因为钟平等人得给陈浪陪葬,哪儿还有精力去管鱼慕飞的事情。 如果陈浪侥幸活着,那就很可能一举奠定江湖地位,如此一来,也就不用担心鱼慕飞的安全了。 “梆梆~” 忽然耳畔传来敲门的声音。 听那熟悉的节奏,陈浪晓得是鱼慕飞在门外。 天亮了吗? 没想到就这样生生在床上熬一宿。 陈浪披着衣服站起来,才发现阳光已经洒在窗户上,甚至有些晃眼睛。 嘎吱~ 房门打开,鱼慕飞从陈浪身旁侧身走过,她将早餐放在桌子上,还有陈浪每七天必须吃一次的药丸。 全程,鱼慕飞都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谢谢你。”陈浪冷不丁地道。 “殿下何出此言。”鱼慕飞缓缓地转过身子,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她依然很美,但看上去有些黯然,想必这两天也没有睡好。陈浪轻轻拍了拍鱼慕飞臂膀:“如果没活要干的话,回屋休息一下。” “怎么会没活呢?”鱼慕飞低着头,抬脚走出房间。 …… 陈浪关门。 他坐在餐桌前,单手撑起下巴,看着那粒药丸发呆。 严格来讲,真正能从根本上掣肘陈浪的,唯有冼墨白下的毒。假若体内无毒,陈浪早就已经大展拳脚了。 轻轻按压左额那道红色疤痕,陈浪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剧毒,就是冼墨白刺出这道疤痕时留下的。 疤痕可以用头发遮挡,但剧毒却无可解除。 哎~ 陈浪轻叹一声。就在此刻,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所谓剧毒,真的存在吗? 刘公公等人可以虚构我的家庭和家人,为什么不能再虚构剧毒呢? 间歇性毒药,每七天吃一颗药丸便可以控制,这种玩意,听上去就很玄乎。说不定,我体内根本就没有毒,一切都只是他们虚构,用来吓唬我控制我! 陈浪双眼盯着药丸,慢慢掏出金手指。 依照规则,金手指每三天为一个使用周期,周期内任何时间点都可以用一次。最初陈浪在景王府初次使用,接着五天后在斗牛会现场使用。 算起来,3+3,截至昨日刚好过去了6天时间,而从今天开始,又为一次新的金手指使用周期。 干! 陈浪一只手拿着灰不溜秋的药丸,另一只手抵住鱼慕飞给的那枚铜钱,心中默念: 【正面,体内有剧毒,需要吃药丸控制;反面,体内无毒,无需吃药】 正文 39、金手指的误导? 叮~ 铜钱弹了出去,在空中转圈。陈浪左手放平,铜钱啪嗒落在掌心,与此同时,一道光亮自陈浪脑海划过。 紧张。 陈浪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血压上升,脉搏急促。他左手依旧保持摊平状态,右手覆掌盖在左手掌心。 这一次,金手指会选择正面还是反面呢? 陈浪很想看却又不敢直接去看,他用力深吸一口气,右手缓缓揭开一道缝隙。他脑袋不经意地扭向旁边,只用眼角余光瞟过去。 感觉,就像高考之后查询分数的学生。 反面反面反面! 光背光背光背! 陈浪在心底反反复复祈祷,然而眼角余光好像瞟到了字体。 正面吗? 陈浪将自己的右手完全挪开,两眼凑上前,切切实实地看到宣武通宝四个字。 金手指选择了正面,陈浪体内的确有冼墨白留下的剧毒,他必须每隔七天吃下一粒药丸,否则就会死。 刘公公没撒谎。尽管他虚构了陈浪的家庭和家人,但没有虚构陈浪体内之毒。 完蛋。 陈浪全身都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他看着那枚灰不溜秋的药丸,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腾起。 不吃就会死! 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提醒,音量从小到大,渐渐变成咆哮。陈浪抖抖索索地将药丸送到嘴角,求生本能支配着陈浪的思想及行动。 现在吃下这颗药丸,就等于继续屈从…… 不! 陈浪忽然一掌拍在桌面,拍得桌上那碗清水摇摇晃晃,甚至洒了出来。 左手紧握药丸,陈浪迅猛起身钻出房间。 昨夜方才下定决心,为何到了今早就突然变卦? 陈浪啊陈浪,我还真的瞧不起你! 阳光,从天际斜射入眼。陈浪一边怒骂自己,一边冲向后花园的小湖。他要趁着此刻血气方刚,将那颗灰不溜秋的药丸丢入湖中,从而断了念想。 就算体内真的有剧毒又如何? 反正到了这份上,陈浪必须给自己停药,即便最终会死,那也是拉着钟平、殷百川等等混蛋一起去死。 叫你们欺负我,叫你们耍手段,叫你们在我额头刺出难看的疤痕,叫你们谋划太子交换质押这个破主意! 大不了,我陈浪跟你们这帮混蛋同归于尽! 至少鱼慕飞将变得安全。 几分钟以后,陈浪便冲到小湖岸边,他左手向后伸展到最大幅度,准备将手中药丸远远丢入湖水中央。突然,那条会飞的赤红鱼凌空跃起,阳光映照下,仿若最美的画。 嗖~ 赤红鱼跃出水面后并未直接掉落,而是空中拐个弯,划出曼妙弧度。 它真的在飞翔,矫健身姿充满力量和美。 陈浪最终没有将药丸丢进湖水,因为湖水中有鱼,药力恐怕会散开,毒死水里自由自在的鱼。 想来想去陈浪又朝茅坑走,这次他没有迟疑,远远站在茅坑外,瞄准之后,药丸不偏不倚地落进去。 搞定! 陈浪嘴角含笑,不紧不慢地走回房间。接下来陈浪哪儿都不准备去,他只想待在房中,独自面对命运的审判。 命运吗? 去他的狗屎命运。陈浪绝对不相信,自己的命运,会被刘公公那阉人主宰。 进门时恰好碰见鱼慕飞,她正在打扫卫生,见到陈浪,鱼慕飞柔声道:“早餐一点都没吃吗?” 陈浪缓缓地摇摇头:“没胃口,你全都收走吧。” “哦。”鱼慕飞皱了皱眉。 陈浪忽地想起什么,语速很快地道:“你跟厨房说一声,中午我要吃血浆鸭和清蒸大闸蟹,如果有食材有调料的话就赶快做,没有的话就赶快去买。” 鱼慕飞抿嘴一笑:“知道啦,殿下。” 陈浪刚才点的那两道菜,是他心头所好,如果中午不吃,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说起来,倘若条件允许,陈浪想吃一桌最最丰盛的满汉全席。 那么除了吃以外,还有没有别的愿望? 毕竟,等到体内剧毒发作,陈浪很可能玩完。而在死亡之前来一个临终关怀,此乃人类文明进步到高级阶段的显著标志。 嗯~ 陈浪咬了咬嘴唇,别的愿望肯定还有,只是不好意思向鱼慕飞提出来…… 英俊脸庞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愁云,陈浪把房间所有门窗打开,他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眼蓝天、白云。 接着双腿像灌铅般挪回又长又宽的大床,四仰八叉地躺平,闭眼,回溯此生。 …… 中午。 想吃的血浆鸭和清蒸大闸蟹上桌,陈浪吃得很嗨,短暂忘记了痛苦。 晚上。 想吃的贵妃鸡和貂蝉豆腐摆上餐桌,陈浪同样吃得很嗨,未曾察觉任何痛苦。 望着窗外夜色,陈浪心想,我整个白天的忧郁,难道都是白费?说起来,还是让那些忧郁白费了更好。 瑟瑟发抖、坐立不安、诚惶诚恐、欲哭无泪,在某个瞬间,甚至还想冲出去再找钟平拿一颗药丸。 这,就是陈浪白天时的状态。 杞人之忧吗? 陈浪慢动作伸出双手,从头顶百会穴开始,按一按额头,按一按眉心,按一按人中,按一按脖子,按一按肚脐眼…… 总之检查了从发梢直到足跟的每寸肌肤和每个穴位(想象中的,其实陈浪根本不晓得穴位在哪),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反常,既不痛也不痒。 冼墨白的剧毒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呸! 害我吃了多少次那么苦涩的药丸! 陈浪狂喜,尔后,又有那么一点不高兴。因何而喜自然无需多说,而不高兴,则是金手指居然妄下判断,误导了陈浪。 假若金手指并没有那么靠谱的话,陈浪之逆袭便蒙上一层阴影。 夜色渐渐浓郁,陈浪的心有时悬起来有时放下去,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稳定。他几次三番从发梢到足尖检查,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银月当空。 昨晚根本未曾合眼的陈浪终于捱不住,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糟糕~ 怎么甫一做梦,又梦见那条被无形墙壁困住的幼龙呢? 陈浪开始向那条幼龙问话,幼龙什么也不说,陈浪絮絮叨叨地继续问,幼龙则只是看他,却一个字也没有讲出来。 就这样不知过去多久,陈浪忽然感觉胸口闷得慌,紧跟着,胸口被挤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有股又腥又咸的味道朝喉管涌去。 “噗!” 陈浪猛地直起半身,一口黑血,喷出。 正文 40、剧毒发作 这绝对不是梦! 陈浪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周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伸手在嘴上和床单上一抹,感觉尽是粘稠稠的温热。 胸口好像被什么堵住,心脏加速度砰砰乱跳,两侧太阳穴也凑起热闹,鼓鼓地跳个不停。喉咙里边很干很涩,眼前好像涂上了奇怪东西,异常模糊。 对,虽然周围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陈浪确实察觉到眼睛所起的变化。 剧毒发作了吗? 陈浪摸索着去拿放在床头的打火石,凭过往感觉,应该快要拿到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胸口忽然撕裂般疼痛。 还是一股又腥又咸的味道从胸腔涌向喉管。 我靠~ 陈浪紧紧咬住牙齿,硬是将那又腥又咸的味道逼回去。刚才吐出的那口黑血,是因为当时陈浪处于睡眠状态,而现在,陈浪凭顽强意志硬撑。 指尖触到东西,圆圆的有点凉。肯定为打火石,陈浪臂膀用力朝后一收,本意是要将打火石拿过来。 怎料,陈浪甫一用出力气,胸口处的疼痛便瞬间加剧,不仅如此,浑身上下忽然仿若针刺,恰好趴在床沿的陈浪扛不住,身体无法控制地朝地板跌落。 陈浪身体拼命朝后收,却没有起点任何作用。他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那样,一点一点地,缓缓跌落在床底。 “叭~” 甚至跌落时发出的声音都很轻微,感觉就像泥牛入海。 落地之后,疼痛感觉刹那转化为极致瘙痒,从头顶直到足底,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寸皮肤可以幸免。 此刻,两只手十根手指肯定不够用了,陈浪只能在地板上扭曲着抽搐,以此来减轻瘙痒的感觉。 周围能看见的仍然只有黑暗,陈浪拼尽全力伸出双手,想要点燃打火石。 他估摸左右手两片打火石的位置,然后彼此朝对方轻轻一撞。可动作刚做出,手臂和手腕骤然一绷,疼痛让陈浪几乎晕厥。两手的打火石,也因为疼痛而掉落。 我靠~ 陈浪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他毫无头绪地摸索着周边地板,寻找着刚刚掉落的打火石,找着找着,陈浪决定不再找那玩意,他张开嘴,嘶声裂肺地仰面大喊: “小鱼!” 然而嘶声裂肺仅仅为陈浪的想象,因为这声喊,并未出来任何声音。干涉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几秒后,又腥又咸的味道磅礴涌出。 “噗!” 这次就算陈浪咬紧牙关也无济于事,带着微热的黑血,还是喷了出来。 我马上就要死了吗? 陈浪摇头,强烈的求生欲告诉他,你不可能现在就完蛋。他忽然想到个办法,于是瞪着两只眼睛,凭感觉朝右侧墙壁捱过去。 因为,鱼慕飞就睡在墙壁的另一边。 陈浪单肘撑地,拖着身体前进,半路好像有根凳子挡住了陈浪,他使出吃奶力气推了推,那挡路的凳子便倒在地板上。 “嘭!” 寂静的夜将声音放大,陈浪盼望有谁能听见。 可惜并没有,陈浪唯有继续朝右侧墙壁艰难挪动。 他体内气血滚滚翻涌,视线模糊,耳畔传来嗡嗡杂音。冼墨白下的剧毒,果然非同小可。 陈浪不晓得自己还能撑多久,但他必须撑下去。 终于,到了墙壁处,陈浪抬起手掌,用力朝墙壁重重拍下去。 “啪!” 可惜陈浪再怎样用力,也只能发出比较轻微的声音,即便声音被暗夜放大,却依然显得缥缈。 “啪!” “啪!” 陈浪继续拍击着面前的墙壁,拍着拍着,就连他自己都心灰意冷。这点声音,恐怕叫不醒熟睡的鱼慕飞。 花瓶! 在这紧急关头,陈浪忽然想到此处墙壁摆着几个花瓶。有两个花瓶比较大,高度差不多快赶上陈浪了。如果将花瓶推倒,鱼慕飞应该会被惊醒。 好办法~ 于是陈浪开始横向进行挪动。指尖很快触到花瓶,陈浪毫不含糊地顶起肩膀,整个身体的重量朝花瓶撞去。 痛! 胸口很痛,脑袋很痛,屁股很痛,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很痛。但陈浪强撑着,肩膀继续顶着花瓶。 终于,和陈浪差不多高的花瓶开始微微倾斜,然后无可阻挡地砸下。 黑暗中一声凛冽巨响。 “砰!” 名贵瓷器制成的花瓶摔成几瓣。 陈浪屏住呼吸,很快隔壁传来紧张的声音:“是殿下吗?” “啪!” “啪!” 陈浪拍击进行回应。 这时,隔壁又没有声音了。当然也可能有声音,只是陈浪现在耳鸣严重,轻一点的声音他听不到。 等了半分钟,陈浪看见自己房中燃起微弱烛火。那烛火摇曳跳动,虽小,却是陈浪的希望。 鱼慕飞身穿红色肚兜,还有半长的短裤。烛火映照雪白皮肤,以及绝美身姿。 她经常要来陈浪房间打扫卫生,所以有这里的钥匙,听见陈浪发出的信号后,她不管不顾地点燃蜡烛,第一时间赶到。 “殿下。” 鱼慕飞声音颤抖着呼唤。她不清楚发生什么,所以非常害怕。万一,太子房间进了什么坏人呢? “啪!” “啪!” 陈浪无法大声说话,唯有用拍墙进行提示。 鱼慕飞看见赤裸半身的陈浪,还有他吐在胸口的黑血。一瞬间,鱼慕飞的尖叫几乎脱口而出,但她用最强的信念忍住,因为尖叫就会吹灭手中的蜡烛。 “殿下你怎么呢?”鱼慕飞语气急促声音哽咽。 “我没吃药。”陈浪用微弱声音回答。 “啊?”鱼慕飞惊道,“今天我拿给殿下的药吗?为什么不吃?” 陈浪微笑看着鱼慕飞精致脸庞:“别管,你帮我把钟平和殷百川叫来就行。” “我扶殿下上床。”鱼慕飞说着就想扛住陈浪。 “不急,既然已经有人发现我,那便不急了。何况,我身子沉,你扛不动。”陈浪单手想要抚摸鱼慕飞秀发,忽然他想到自己手脏,于是又悄悄地放下来。 “那好吧,殿下稍等片刻,我马上去找钟平和殷百川。”鱼慕飞朝地上滴几滴蜡油,将微弱烛光固定在陈浪眼前,接着站起身来。 “穿一件衣服再去,我暂时肯定没问题的,放心吧。”陈浪勉强挑着眉头道。 “嗯。”鱼慕飞用力颔首,狂奔冲出。 她回去穿了件衣服,再拔腿跑向钟平居住的房间,路上碰见殷百川,身为一代高手,殷百川已被之前花瓶摔碎的响声惊醒。 正文 41、乘风破浪的你 夏秋之交,陈浪却浑身发冷,直打哆嗦。冼墨白调制的毒药性情不定,陈浪感觉时而奇痒时而剧痛,现在突然冷冽,说明毒性已发展到下一阶段。 门敞开,徐徐微风吹来,烛火在陈浪眼前摇曳,带给他些许的安全感。 啪嗒啪嗒~ 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陈浪抬眼看时,殷百川已冲到面前。来时路上殷百川碰见了鱼慕飞,因此晓得发生了什么,他二话没说,阴着脸孔一把背起陈浪。 “疼啊疼啊……” 陈浪喉咙里边哼哼唧唧,声音特别微弱,也不知殷百川听见没有。 很快走到床沿,殷百川反身轻轻地将陈浪放下,陈浪躺平,总算舒服了些。 “水!”陈浪干涩地舔舔嘴唇。 殷百川压抑心中怒火,从餐桌拿来水壶和水杯。他正准备朝杯中倒水,眼角余光却看见陈浪勉力指了指水壶。 用水壶直接灌? 那就灌死你这小王八! 殷百川提起水壶凑到陈浪嘴唇旁边,陈浪单手微微抬起壶底,凉水从弯曲的水壶口子涌出,倒进干涩咽喉。殷百川瞪着大眼,恨不得将水壶竖直起来,用最为猛烈的水流灌下去,报复该死的陈浪。 但,殷百川最终忍住。 喝下凉水,干涩喉咙些许滋润,可体内依然翻江倒海,每个细胞都在颤抖。 “到底怎么回事?”钟平咆哮着闯了进来。 陈浪冷冷地朝钟平瞟一眼:怎么回事你都看得清楚,这次,大不了同归于尽。 嘎吱~ 鱼慕飞站在屋子外边关上房门。钟平让她守着,一方面可以赶走晁清等人;另一方面屋内的某些事情不能让鱼慕飞听见。 “怎么办?”殷百川压低声音问。 “让他去死吧!”钟平恶狠狠地盯着陈浪。 “我死,你们两个陪葬。”陈浪艰难从喉管里吐出几个字。已经闹到这份上,陈浪不再迟疑不再退缩,是时候,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陪葬吗? 其实钟平和殷百川都清楚,陈浪说的没错。如果毁掉太子交换计划,他们两个当事人肯定掉脑袋。刚才钟平让陈浪去死,仅仅为一句气话,或者威胁而已。 但这个节骨眼上还威胁陈浪,明显已经不合适了。 “时辰已过,再吃那个药丸没用了吧?”殷百川语气凉凉。 “嗯,无力回天。”钟平低眉。他眼前忽然闪过画面,刺眼阳关直射而下,钟平和家人跪在梁国的刑场,脖子后边插着死刑犯的亡命牌,刽子手,挥刀! 无力回天? 我靠! 陈浪艰难地抬起头,对殷百川道:“灵山,去灵山找冼墨白。” 话刚讲完,忽然一股又腥又咸的味道从腹腔涌出,陈浪用尽全力咬紧牙齿,可血水还是从牙缝中透出来。 血,鲜红里边掺杂着黑颜色的血。殷百川拿起手帕想要帮陈浪去擦,陈浪却用手肘将他顶开。 “灵山!”陈浪说第二遍。 殷百川和钟平互看一眼,彼此点点头。跟着殷百川旋即转身,用最快速度跑向院子左下方的马厩,短短两分钟,便听见骏马嘶吼,以及马蹄飞驰的声音。 钟平俯身,黑眼睛像斗鸡那样盯着陈浪:“你小子听好,我会想办法控制剧毒蔓延,如果你能活命,后续我每天都会拿柳条狠狠抽你一顿,让你长记性。” 陈浪笑笑却没有讲什么。倘若真能活下来的话,你这管家就没资格,再对我说三道四了。 “你给我硬挺着!我现在让厨房煮碗姜汤,延缓毒性蔓延。”钟平恶狠狠道。 “麻烦叫小鱼进来陪着我吧,一直面对你这张丑脸,我可挺不下去。”陈浪用微弱的声音嘲讽。 …… 天色渐明。 鱼慕飞侧身坐在床沿,右手拿着温水浸泡的帕子,擦拭陈浪额头。足底,是一盆慢慢变凉的温水。 “咳!咳!” 陈浪胸口忽然剧烈起伏,每一声咳,都伴随点点黑血。就在昨天夜里,陈浪还能咬牙阻止黑血渗出,但是到了今天早上,陈浪已经力气全无。 鱼慕飞右手正放在陈浪额头,匆忙中她用左手手背擦拭着陈浪嘴角的黑血。纤纤玉指,带着人体最为适宜的温度,触摸陈浪脸颊,还有干涩嘴唇。 “你累不累?”陈浪小声问。 鱼慕飞缓缓摇着头,此刻脸上全是水珠,有汗也有泪。 “自己脸上也擦一擦吧。”陈浪抿起嘴唇勉强一笑。 “殿下少说话,这样可以节省体力。”鱼慕飞关切地俯身。 “错了,跟你说话我便能集中精神注意力,这样就难得去死。”陈浪微笑。 “殿下不会死的。”鱼慕飞抽泣。 “如果我最终死在这个地方,说明我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男人而已。”陈浪有气无力地自嘲。 鱼慕飞见状急忙拿起床头柜上的姜汤,用调羹送入陈浪嘴唇。 陈浪喝下两口姜汤,忽然严肃道:“倘若我死了,你立刻带上钱带上随身物品逃跑,不要回头不要给我送葬,跑得越远越好。你这么漂亮,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容身之处,找到可以给你幸福安稳的人。” 闻言,鱼慕飞皱起眉头:“不准说些莫名其妙的傻话。” 陈浪表情坚韧:“这绝非什么傻话,你必须听我的。” “殿下再说这些我就生气了!”鱼慕飞嗔道。她端起足底的温水走出房间,换水是换水,生气也是生气。 陈浪仰面躺平,不知何来的冷冽侵袭浑身每一个毛孔,他盯着天花板,完全没有任何与死神继续搏斗的力气。 鱼慕飞端着温水进来,认认真真地给陈浪擦拭。温水拂过皮肉,陈浪略微觉得轻松了些。 就这样熬着,太阳从东边到西边,直到夜幕降临大地。 鱼慕飞实在很累,她搬了根凳子坐在床边,不知不觉打了个盹。陈浪侧头看着身旁少女,她安谧且绝美,谁也不忍心去惊扰她。 周围安静下来,仿佛这个世界只有陈浪和鱼慕飞两个人。 忽然,鱼慕飞娇俏脸颊朝上一抬,猛地惊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泛起的微微红晕煞是好看。 “刚才做梦没有?”陈浪柔声问。 鱼慕飞点头:“我梦见,波光粼粼的海,乘风破浪的船,倔强逆袭的你。” 正文 42、刚才只是第九口 陈浪微笑:“乘风破浪,对,就是我,陈浪。” 鱼慕飞伸出手指朝旁边水盆一探,发现那些水早就凉了。她打个哈欠站起,准备端着水盆去换水。 “不用,你在这陪着我就行。我感觉好点了,等会可能睡一觉,你也很累,等会休息别勉强。”陈浪没精打采地道。 鱼慕飞轻轻捋了捋刘海:“看来是之前煮的几颗人参有效果,药房还有人参,我再去煮,殿下吃完人参后再休息。” “这样也好。”陈浪闭着眼睛微微点头。 鱼慕飞提着小灯笼走到门口时,脚踝差点绊在高高的门槛上。她累得几近虚脱,持续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忽然有些不适应。 “小……心……”陈浪在咽喉中大喊,可声音卡在喉咙,鱼慕飞听不见。 夜已深,房间里烛火摇曳。陈浪双眼盯着天花板,胸口剧烈起伏。他的眼睛里边布满了血丝,毒药影响到视线,耳畔持续有嗡嗡嗡的异响,就像蚊虫萦绕。 冷~ 陈浪猛地打了个哆嗦。鱼慕飞离开之后,冷冽感觉从四面八方侵袭,陈浪下意识裹了裹被子,可惜收效甚微。 其实,刚才陈浪说自己感觉好一点,只是因为身体短暂适应了扩散的毒素,而非真的已经好起来。 咯咯咯~ 忽然两排牙齿打颤,陈浪疼得挺起半身,眼前骤然一黑,差点晕厥。 这次恐怕真的熬不过去。陈浪在心中长长叹息。忽然窗外刮起呼啸的劲风,更为陈浪的境遇添加几分悲哀和苍凉。 “人参来了!” 鱼慕飞面带微笑,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她生怕又被门槛绊住,导致碗里的人参汤全都洒到地板上面。听陈浪说自己感觉好一些,所以鱼慕飞想当然认为是那些人参起到作用。 她和陈浪一样,不晓得仅仅因为身体短暂适应了毒素而已。 不过这样也挺好,病人的心理作用,往往至关重要。 鱼慕飞将汤碗放在床头柜,然后扶起陈浪,陈浪在鱼慕飞帮助下直起半身,甫一做动作,陈浪便疼得龇牙咧嘴。 “先喝点汤,再吃那些煮烂的人参片。”鱼慕飞拿起调羹道。 “好。”陈浪微微点头,凭他现在能使出来的力气,也只能吃煮烂的东西了。 就这样慢慢吃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将人参及汤水全都吞进肚子。陈浪很困,倒头便睡着,鱼慕飞则趴在桌子上悄然入眠。 …… 第二天早上,陈浪是被痛醒的。最痛之处依然是胸口,那儿好像被什么塞住,又好像被一块巨石挤压。 “噗!” 陈浪侧身抬头,朝地板吐出一口黑血。看颜色,似乎比昨天又黑了一些。 鱼慕飞急忙冲上前去,轻轻抚着陈浪胸口,同时柔声问:“殿下现在想躺着还是想坐着?” 陈浪艰难地从口里吐出一个字:“坐。” 鱼慕飞将陈浪扶起,又拿水壶给陈浪喝了些清水。陈浪慢慢缓过劲来,此刻他的嘴唇和面皮全都毫无血色,呼吸非常微弱,只有太阳穴仍在突突地迅猛跳动。 看着面前的鱼慕飞,陈浪缓缓道:“本来,我想把药丸丢进后院的小湖,但那条会飞的赤红鱼突然飞出来,我担心药丸在水里面分解,毒了它,所以丢去别的地方。” 鱼慕飞隐约感觉陈浪话里有话,她轻轻握着陈浪的手:“那条赤红鱼肯定会感受到殿下的恩情。相信殿下必将挺过这道难关,再次到湖边相见。” 陈浪慢动作地摇头:“当初我也相信,可事到如今,恐怕回天乏术。” 说完,一阵刺骨冰凉忽然从脊柱底端爬升,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直达头顶正中的百会穴。 “冷!” 陈浪不由自主地持续哆嗦,仿佛坠入冰窖,就连牙齿都在颤抖。鱼慕飞见状,急忙用被子裹住陈浪,再用身体紧紧抱住。 “噗!” 忽然一口热血喷涌而出,血水洒向鱼慕飞的衣领和胸口。她没有任何躲避,依旧紧紧抱着陈浪。 可惜陈浪感觉的冷发自骨髓之中,外界温暖,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不好意思,弄脏你的衣服。”陈浪苦道。 鱼慕飞反手拿起帕子,没有擦拭自己被血水浸染的衣服,却擦拭陈浪的嘴唇。 “你猜,如果从现在开始计算,我还要吐几次血,才会死呢?”陈浪问这个问题时,语气平缓毫无感情。 “殿下别乱讲!”鱼慕飞低声哭泣。 陈浪斜眼望着窗外阳光:“如果还可以的话,真想出去走一走了。” 鱼慕飞忙不迭道:“今后殿下可以的,一定可以!” …… 陈浪身体没有想象中那样脆,坚强意志支撑下,又熬过白天,熬到深夜。 期间他喝了很多水,又吃了人参及别的补品,可惜身体状况越来越糟,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停滞,密密麻麻的血丝几乎占领整个眼眶,视线,变得极其模糊。 鱼慕飞用温热帕子盖住陈浪额头:“殿下,如果累了可以睡一觉,我守着。” 陈浪气若游丝地道:“我还是保持清醒状态比较好。” 鱼慕飞一愣,顿时察觉不妙。而陈浪现在的想法跟鱼慕飞相同,他担心自己今夜如果睡过去的话,恐怕就再也醒不来。 “之前几颗人参应该已经煮好,我去拿吧。”鱼慕飞擦了擦脸上泪痕。 “嗯。”陈浪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 他躺在床上,侧头看着鱼慕飞提起红灯笼,那曼妙身影竟然憔悴了不少。 鱼慕飞离开之后,房间瞬间失去活力。忽然又一股冷气袭来,冻得陈浪浑身剧烈地打哆嗦。此刻陈浪的双手双脚已很难动弹,毒素早就遍布四肢百骸。 他双目涣散地看着天花板,血丝毫不留情地占满整个眼眶。而脑细胞好像也被毒素侵袭了一样,完全无力去思考什么。 突然,头顶的天花板旋转起来,陈浪眼前一黑,就此晕了过去。 鱼慕飞现在又累又困,偏偏心神不宁。她端着汤碗,谨小慎微地回到房间,正准备叫陈浪吃,赫然发现陈浪已经晕倒在床。 “咣!” 汤碗掉在地上砸得稀巴烂,滚滚汤汁溅在鱼慕飞脚面,她却浑然不觉。 “殿下!”鱼慕飞踉跄地扑上前去,一把将陈浪的头抬起来。 陈浪面色惨白,眼睛微闭,后脑勺毫无知觉地枕在鱼慕飞大腿上。 鱼慕飞抚摸陈浪脸颊,疯了般呢喃:“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陈浪毫无反应。 鱼慕飞浑身颤抖地啜泣:“我们说好的,不管狗屁命运,我是你第一个亲信,我要陪着你逆袭,我们从万和殿第一次相见开始,便注定了羁绊。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你突然变卦!” 她的声音十分低沉十分哀怨,外边听不见,但陈浪应该听得见! 可惜陈浪依然双眼微闭没有任何反应。 啪嗒!啪嗒! 鱼慕飞眼泪簌簌滴落,掉在陈浪面颊,宛若绽开的花。她俯下半身,在陈浪面颊亲了一口,接着用呜咽且鄙夷的腔调对准陈浪: “你不是自以为能够逆袭吗?你不是自以为很了不起吗?为什么你倒在这,为什么你成为了弱者!当初你被抬出梁国东宫,难道你的内心毫无波澜,难道你不想杀回去,难道你心甘情愿死在逆袭路上的第一个关卡吗?” 暗夜越来越清冷…… “噗!” 忽然陈浪骤然从鱼慕飞怀里抬头,又一口黑血,无法控制地涌出。 鱼慕飞欣喜若狂,竟然拿手去接陈浪嘴里吐出的黑血。 陈浪也不管什么脏与不脏,他握住鱼慕飞手心,含糊着道:“我预计自己还要再吐十口黑血才会死,刚才是第九口,所以我还活着。” 嘿~ 鱼慕飞突然苦笑,泪水和汗水顺着脸颊一起滑落。此刻陈浪还能调侃自己,至少证明他的心态不至于太糟糕。 ——陈浪回光返照! 他笑道:“回答你刚才提出的问题,我离开东宫的那个夜晚,发誓终有一日要让东宫所有的一切都属于我,不仅仅东宫,还包括旁边梁国的皇宫。” “我相信。”鱼慕飞用力点头。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陈浪轻轻捏了捏鱼慕飞手心。 “肯定好消息。”鱼慕飞不假思索。 “好消息是如果我这次死了,钟平肯定会陪葬,所以不会再有人威胁你。”陈浪咬着牙齿道。 “呸,我才不要这种好消息。”鱼慕飞皱眉。 “还有一个坏消息,现在想听吗?”陈浪小声问。 鱼慕飞将头摇得像个破浪鼓:“才不要!好消息都糟糕成那样,坏消息……” 她还没讲完,陈浪便咧着嘴道:“坏消息是,我想我可能看上你了。万一我还活着的话,今后就将缠着你,缠着你到天涯海角。因为你之前说过不要我缠着,所以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实在是太坏了。” 听完这话,鱼慕飞什么都没有讲出来,她闭着眼睛,泪水夺眶而出。那握着陈浪的手,忽然紧紧捏稳。 陈浪大约猜得出自己是回光返照,他感受着鱼慕飞手心力量,忽然眼一黑,再次仰面昏厥。 从医学角度来讲,这一次很可能玩完了。 “陈浪!” 鱼慕飞肝胆俱裂地喊出他的名字。 与此同时,太子府大门外,一匹骏马紧急刹住脚步。 殷百川回来了。这位白披风五品将军,已经变成完全虚脱的状态,以致下马都颓然跌落。 ——陈浪没有看错殷百川,他在路上一分一秒都未曾耽搁。 正文 43、事有蹊跷,当查 梁国太子病重,听到这个消息,许皇坐不住了。他连夜派御医前往梁国太子府进行探视,可管家钟平拒绝了许皇好意,坚持不让御医进门。 依照许皇和梁皇签订的协议,太子府视同梁国土地,钟平态度坚决,许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撕破脸玩硬的。 度过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许皇一大早就来到御书房,户部尚书陆轩、兵部尚书令狐苏亭、以及吏部尚书欧健此时已经在门口等了。 其实许国设有六部,除了户部、兵部、吏部,还有礼部、刑部、工部,对应也有六名位高权重的尚书,但许皇更为信任的即今早将要议事的三人。 贾公公弯腰碎步跑在许皇的前面,匆忙开门,再手持佛尘毕恭毕敬站在旁边。 许皇进屋,屁股坐稳之后,眼神扫过周围站着的三位尚书,接着道:“梁国太子的事情你们听说没?” “听说了。”三位尚书异口同声回答。其中声音最响的乃户部尚书陆轩,因为太子府家丁晁清等等是他的人,所以陆轩最先得到消息,说起来,也是他第一个将消息禀报许皇。 “倘若梁国太子就这样一命呜呼,寡人会被骂的。”许皇拿起贾公公递上前来的茶杯,轻轻地喝了口。 听见这句话,三位尚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晓得该怎么接茬。其实他们很明白,如果陈浪真的死在许国,那许皇可不止被骂这样简单,八成还会引起比较难以处理的外交冲突,甚至爆发战争。 而除了梁国之外的其他诸侯国,恐怕全都要对许国指手画脚。 沉默片刻,兵部尚书令狐苏亭握着拳头道:“说起来,我们已尽地主之谊,梁国太子亡故是他自身原因,跟咱没关系。假若梁国借此要挟,大不了再打一仗。” 许皇闻言直摇头:“关键还是时间的原因,如果两三年之后梁国太子亡故,其带来的影响肯定会比现在小很多,可目前这时间点,许国难辞其咎。” 吏部尚书欧健想了想:“梁国不还安排着其他几名随行人员,他们怎样讲?按道理他们最清楚情况,太子病重,他们应当求助,没求助的话,可能另有原因。” 哦? 许皇低头陷入沉思。欧健讲的,很有道理。他捋了捋脸颊上的络腮胡,转而问户部尚书陆轩:“你那边的消息准不准?据寡人派去的御医回禀,太子府管家声称太子并没有大碍,只需静养便可,为什么按你的描述,像是病入膏肓一样?” 这…… 陆轩脑细胞急速打转,思考着该怎样回复。虽然他很信任晁清,但难保晁清没有弄错。更何况,晁清只是匆匆向陆轩报告消息,并未将细节说给陆轩。 “陆大人手眼通天,比梁国太子的随从知道的还要更多,在下佩服、佩服。”令狐苏亭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情急之下,陆轩只好朝许皇双手作揖:“具体情况,微臣再去打听清楚。” 许皇轻轻点头:“必须弄明白。梁国太子没啥问题便最好,假若已经病危,寡人就得强行派遣御医探视,并尽快知会梁皇。” “喏。”陆轩应道。 三位肱骨大臣离开御书房之后,贾公公走到许皇身前,压低声音:“会不会,白舒同设的困龙局太狠,梁国太子受不住呢?” 许皇闷哼:“白舒桐在哪?让他秘密去太子府看看。” 贾公公垂着眉头:“设下困龙局之后,白舒桐便去云游四方。但咱家听说,白舒桐还有一个师兄在许国,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们师兄弟,懂得困龙局。” 许皇思忖片刻,漫不经心地道:“此事暂且不谈,过往二十年白舒桐从未出现什么纰漏,这次布置困龙局,寡人要求单单影响运势却不影响梁国太子的健康,相信白舒桐既然答应了就肯定能做好,无需多虑。” “喏。”贾公公垂首,不再说些什么。 …… 许皇为陈浪操心的时候,三公主与景王也收到陈浪病重的消息,两姐弟皆乃端妃所生,同父同母,感情自然很好。 景王拾起湖畔一颗扁平石头,俯身打起水漂。三公主负手站在旁边,数着石头总共漂了几下。 “你说,这次梁国太子能熬过来吗?”景王直起身子,扭头问。 “但愿他可以。”三公主痴痴望着天空白云。今天早些时候,三公主就专程去庙里求过菩萨,给陈浪祈福。 “虽然梁国太子在景王府杀了一个人,但我也希望,梁国太子能够活下去。”景王再次俯身拿起一颗扁平石头,丢向平静水面。 和三公主不同,景王担心陈浪如果就这样莫名其妙死去的话,那么许国质押在梁国的太子就将回到怀宁,如此景王便失去了夺位的良机。 …… 户部尚书陆轩从皇宫出来之后,便乘坐马车直奔梁国太子府邸。他在旁边找了一家茶楼,车夫则赶去太子府邸通报晁清。 晁清哪敢怠慢,用最快速度跑到茶楼与陆轩见面。 陆轩在某个包厢中正襟危坐,晁清见了急忙帮陆轩倒茶,他的太阳穴已经渗出豆大汗珠,因为晁清晓得,陆轩必要兴师问罪。 果然五秒钟之后,陆轩冷冷地问:“梁国太子现在怎么样呢?” 晁清唯唯诺诺地颔首:“殷百川不知从哪取了药,听说情况已经开始好转。” 陆轩嗔道:“可你之前报告的情况,让我误以为梁国太子很快就要见阎王。到底是我犯糊涂听错了你的意思,还是你原本就搞错了情况?” 砰! 晁清忽然跪倒: “怪属下太过心急办事不利,我见那管家钟平虽然嘴上说着没事,私底却紧张得要命,而那个叫做小鱼的丫鬟更为慌张,殷百川则不知去处。属下观察好久,梁国太子整日整夜没出门,钟平和小鱼又常常往药房跑,所以推测太子病重。” “呸!”陆轩没好气地甩手,“你给我假消息,我又禀报圣上,如此折腾,我这尚书位置怕坐不稳了。” 听见这话,晁清紧紧趴在地板上,大气都不敢出。 陆轩缓缓抿口茶: “幸好没有什么问题,否则便麻烦了。你给我好好记住,本次事件有疑点,你弄清楚,倘若梁国太子病得很重,为什么他的随行人员没有求助许国,甚至御医到了也要吃闭门羹。” “属下明白。”晁清重重点头。 正文 44、莽出来的海阔天空 晴空万里,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巨大蓝色幕布,幕布上点缀几朵轻柔白云,慢慢地飘,时而明媚时而忧伤。 两个女孩并肩从太子府邸旁边走过,其中一个漂亮女孩憧憬道:“听说这里面住着梁国来的太子,如果能嫁给他,日后定享荣华富贵。” 切~ 另一个面相悭吝的女孩不屑道:“梁国羸弱,说不定哪天就被灭国,还谈什么荣华富贵。你若嫁给他,也许几年后又回到咱们许国的教坊司。” “国运兴衰与皇帝的本领息息相关,我猜府内这位太子能让梁国振兴崛起。”漂亮女孩伸出手掌,抚摸着漆成大红颜色的墙壁。 “哼!”面相悭吝的女孩挖了挖鼻孔:“最近我经常来这边,每次都感觉太子府里面死气沉沉。依我看,别说什么振兴梁国,这位太子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 其实,两位女孩的对话仅仅为冰山一角。自从陈浪入驻太子府,每天都有路人朝这座宅院指指点点,而最近太子府也的确大门紧闭,看上去死气沉沉。 管家钟平独自坐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品茶。从他这个位置,往左可以瞧见陈浪的房间,往右则可以观察朱红色大门。 倘若有突发情况,钟平便能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此刻,殷百川躺自己床上呼呼大睡,沉重鼾声就连院子里的钟平都能听见。想那殷百川马不停蹄地赶赴灵山,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他将自己累成一摊泥,最终抢在陈浪第二次晕厥的危急关口,送来解药。 ——陈浪依然昏迷。 不过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时而剧烈起伏时而毫无动静的胸口,回归正常状态。或许用不了多久,陈浪就将苏醒,再静养几日,便能继续活蹦乱跳了。 鱼慕飞同样很累很累,趴在陈浪房间的桌子上睡着。这两天她就像个连轴转的陀螺,停止时便也旋即瘫软下去。 但鱼慕飞仍旧在陈浪房间里边随时候命。恬静趴在桌上的她,嘴里露出微笑。因为她很清楚,陈浪应该已经没问题了。 “哎!” 钟平仰望天空,长长地叹口气。身为梁皇亲自委派的随行人员,钟平肩膀上的压力很大。原本以为自己能轻松搞定陈浪这个乡下人,怎料后者如此桀骜难驯。 最初接到这次任务时,钟平以为碰见了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但现在回头看,能保住自己小命,还有家人的小命就算万事大吉。 钟平以前长期打理梁国东宫,所以他清楚太子府应该再增添几名工作人员,譬如丫鬟,光一个小鱼肯定是不够的。 但按照梁国与许国的协议,双方都只能带三名随从,剩下的唯有在当地挑选,而当地挑选,难保会出现什么意外。 晁清等五人,算是许国明面安插进来的钉子,这样做当然也能理解,相信梁国也会使出差不多的手段。 可明处的钉子相对比较容易防范,暗处的钉子就防不胜防。 所以,招人应该谨慎,不得不招时再去想办法。 钟平低头抿茶,开始谋划招人方案。他现在还浑然不知,等到陈浪苏醒过来,太子府便轮不到他这管家做主了。 …… “咳!咳!” 熟睡中的鱼慕飞忽然听见咳嗽的声音,她猛地抬起脑袋,朝陈浪床沿跑过去,甚至顾不上整理乱糟糟的头发。 陈浪眼睛微闭,尚未从昏厥状态下清醒。鱼慕飞急忙轻轻拍打着陈浪胸口,帮忙疏导体内淤积的气息。 “咳——咳!” 突然几声强烈迅猛的重咳之后,陈浪胸腔和脖子剧烈起伏,接着涨红脸庞,双眼唰一下睁开了。 “殿下!” 鱼慕飞这声呼喊沙哑且深情流露,与此同时,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陈浪看着鱼慕飞,茫然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他像个傻子般愣了几秒钟,尔后清醒过来。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陈浪在心里大喊三声。 “殿下,你现在感觉舒服些了吗?”鱼慕飞柔声道。 “咱们换一换行吗?”陈浪答非所问。 什么意思…… 鱼慕飞初始没有听明白,听明白后便红着脸,将轻拍陈浪胸口的手掌,移开。 陈浪双肘撑住床,半坐着起身。他一边搓揉太阳穴一边问:“我晕了多久?” “还好,大约十二个小时。”鱼慕飞掐着指头道。 十二个小时? 算起来确实好过上一回。上回冼墨白用剧毒药水在额头刺出疤痕,陈浪足足晕倒一天一夜,这回解毒倒是只用了十二个小时,进步很明显。 “殿下现在想喝水吗?”鱼慕飞问。 “好,多拿些吧。”陈浪这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 朝喉咙里接连倒进两碗水,陈浪感觉浑身上下渐渐有了点力气。他扭头问:“把我救活的,是灵山来的药吗?” 鱼慕飞皱了皱眉头:“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反正,你第二次昏厥之后,恰好殷百川将军赶回来。他不知从哪求了药,打碎后用热水灌入你的喉咙,没多久你的脸色便慢慢变得好看起来。” 原来如此! 陈浪闻言哈哈大笑。 “别笑!这样可能会很痛的!”鱼慕飞急得一声爆吼。 她没有猜错,陈浪笑太猛便扯得浑身酸疼。不过对陈浪来讲,这点疼,和劫后余生的狂喜比起来算个啥? 还记得那个醉酒的老乞丐说过,世间毒物千千万万,每一种搭配方法又能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想解毒只能找下毒者,其他人全都爱莫能助。 哼~ 老乞丐神龙见首不见尾,讲几句话还要故弄玄虚。但是又如何呢?如今送我解药之人,就乃当初下毒的神医冼墨白,依照老乞丐的理论,我得再笑三声。 “哈哈哈!” 陈浪仰头扯开嗓子。 鱼慕飞急了,连忙轻拍陈浪后背,一边拍一边说:“别笑啦,难道你不怕疼?” 陈浪当然还是怕疼的,不过再疼也要笑,笑傲江湖的笑。 他笑,为了这一次的鲁莽,为了这一次鲁莽所换来的海阔天空! “啧啧~” 鱼慕飞看得出陈浪会疼,也看得出陈浪即使疼也要放肆狂笑。瞬间,她好像看懂了面前的少年。 “走,扶我去街道上晃一晃,我要告诉大家,陈浪已经活过来了!” 正文 45、逆袭阵容,两个半 陈浪的恢复速度比预想中更快,没几天,他又变得活蹦乱跳,看上去完全不像不久之前才刚刚到鬼门关旅游过的人。 鲍鱼、人参、燕窝、木瓜、海参、姜汤…… 各种补品反复端到陈浪房间,陈浪吃得不亦乐乎。有时陈浪也会偷偷地分出一些给鱼慕飞,感谢她长期以来的细心照料。 当然,分给鱼慕飞的主要为木瓜。 陈浪身体好起来之后,便有事没事到太子府大门外去晃悠几圈,他故意露脸,为了让某些对他不利的风言风语自动消散。 …… 这一天清晨,陈浪吃完早餐,抖抖手抖抖脚,准备再去附近遛一遛。 如果说昨天还感觉些许不适的话,那么今天他已完全恢复。平素坚持不懈的俯卧撑、蛙跳等等身体锻炼,又可以高强度地进行了。 陈浪昂首走出房门,恰好碰见鱼慕飞。后者手中端平一碗清水,嫣然笑道:“现在出去干吗?还没有吃药了。” 吃药! 陈浪冷酷撇起嘴唇:“总算等到又一个吃药的周期。”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没有发烧吧?”鱼慕飞用手背探探陈浪的额头。 陈浪轻笑,接着扭头回房。鱼慕飞跟着走了进去,陈浪拉起屏风,叫鱼慕飞将药丸放在床头柜上。 “快吃,我要盯着殿下把药吃进去。”鱼慕飞瞪着眼睛。 陈浪摇摇头:“不用吃了。” 啥? 鱼慕飞急匆匆地道:“殿下每隔七天就要吃药,上回误了时辰,差点死了啊!” 陈浪捏起那颗灰不溜秋的药丸:“是钟平让你拿给我的吗?” 鱼慕飞颔首:“对。” 陈浪轻蔑地挑了挑眉头:“尽管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去忙你的吧,顺便,帮我叫殷百川进来。” “哦。”鱼慕飞讷讷。虽然搞不懂陈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照做了。 五分钟后,殷百川走进房间,再反手把门关上。绕到屏风后面,发现陈浪在屏风后摆了两根凳子,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有茶壶茶杯。 “请。”陈浪和气道。 殷百川端起茶杯,满腹狐疑地坐在陈浪对面。 只见陈浪右手拿着那颗灰不溜秋的药丸,煞有介事握在手掌心。然后手臂手腕手掌同时用力,五指紧紧朝掌心按压。 这是要干什么…… 殷百川奇怪地看着陈浪,从陈浪的表情来分析,像肚子疼,又像拉屎拉不出,可这二者都跟冼墨白的药丸有啥关系? 陈浪经常练习右手,对右手力量很有信心。此刻他想在殷百川面前耍一个狠,所以全身力量仍然源源不断地朝手指涌去。 咔咔咔~ 手掌似乎有越攥越紧的迹象。 殷百川看懂了,原来陈浪是想将那颗灰不溜秋的药丸捏碎。但,好像他不行。 我靠~ 陈浪突然有种感觉,他刚才非但没有将药丸捏碎,反而将其越捏越扎实了。 有些丢脸…… 陈浪未曾去看面前的殷百川,但脑补出殷百川嘲笑他的画面。恼怒中,陈浪只好将药丸放在桌子上,随手操起铜制灯台,狠狠砸向药丸。 “梆!” “梆!” “梆!” 连续砸了好几下,终于将那颗药丸砸碎。 殷百川怔怔地看着陈浪:“殿下是准备捣碎药丸做药汤喝吧,泡汤很简单,交给厨房便可,无需殿下亲自动手。” 陈浪听了直摇头,殷百川果然为千里挑一的憨货,竟然连这都看不明白。 没办法,陈浪唯有起身,字字铿锵地道:“从今往后,我无需再吃药了!” “间歇性剧毒,每七天必须吃药,否则毒发身亡。殿下,你才刚刚好起来,难道又要作死?”殷百川冷言。 陈浪抿嘴一笑:“所谓每七天必须吃的药,其作用就是短暂克制,循环反复。可惜上回我没有遵循规律去吃药,因此延误了时辰。这便导致全部药丸再也起不到短暂克制的作用,只能去灵山找冼墨白。” 殷百川眼神闪烁微光:“那又如何?” 陈浪坐下,表情异常严肃:“正因为短暂克制的药治不了我,所以殷将军去灵山为我求来的药,绝非短暂克制的品种,而是……” 说到这里,陈浪故意有个停顿,他直视殷百川眼睛:“所以殷将军带回的药,必然为终极解药,它的效力绝非什么短暂克制,却为完全根治!你应该恭喜我,因为冼墨白当初给我下的毒,已经没了!” “……”殷百川忽然变得慌乱,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拿起茶杯假装喝茶。 “我这招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陈浪豪气十足。 殷百川喝茶时偷瞄一眼,心中发出感叹:面前的这个少年,是魔鬼吗? 他想撒个谎,告诉陈浪毒还是毒,必须继续吃药。可当时在灵山,冼墨白清清楚楚告诉了殷百川,新药即为完完全全的解药,否则救不活陈浪。殷百川性情耿直,这种情况下还让他继续撒谎,恐怕办不到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陈浪够狠。 殷百川缓缓将茶杯放下,陈浪给他斟茶。见他不说话,陈浪晓得此刻殷百川心中肯定万般矛盾。 茶添满,殷百川直接举杯送入嘴里。 “殷将军有没有觉得,我有一股王者之气?”陈浪傲然问。 他的中二病,犯了。 “噗!” 殷百川刚刚入口的茶猛地喷出来。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尔后小声道:“你只是个假扮的太子,有些话乱讲会掉脑袋的。” 陈浪毫不在乎地继续问:“殷将军有没有觉得,我有一股王者之气呢?” 还敢说! 殷百川再次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他恨不得将陈浪嘴巴缝起来。 过了半晌,殷百川才缓缓地摇着脑袋:“什么王者之气我看不出,但,冼墨白给药时曾经透露,像你那种情况,活着的概率微乎其微。倘若能够完全康复,便说明,此子绝不简单。其意志力与身体天赋,远远超过常人。” “好!”陈浪轻轻拍了拍桌面,“那我直接问殷将军,愿意跟我干吗?” 殷百川皱着眉头:“你想干什么?” 陈浪握拳:“我要逆袭!不仅仅太子之位,还有梁皇之位,甚至,整个天下。” 嘘~ 殷百川急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梁皇接见时的画面,那是他头一回进御书房,梁皇的嘱托和威慑,还历历在目。 当然,与殷百川同时被梁皇威慑的,还有管家钟平。 面对那样的梁皇,竟然敢说什么逆袭? 笑话! 殷百川压低声音道:“今天听见的,我不会告诉第二个人。但,我劝你死了那条心,乖乖地在怀宁享受五年人生乐趣吧。” 说完起身要走,陈浪却一把拉住他,诚恳地道:“梁皇五年后必然会杀我,而你作为少数几个知晓秘密,并且还跟我一同出使许国的人,会不会也跟我是相同的命运呢?” “哼!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殷百川怒喝。 陈浪刚才这句话,明显戳到痛处了。殷百川跟钟平不一样,钟平还想着五年后回去升官发财,但殷百川很担心,担心所有出使许国的人皆为弃子。毕竟,早些年曾经有过类似的案例。 “荒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不认为,你真的这样想。”陈浪咬着嘴唇。 殷百川态度有所松弛:“无论如何,逆袭万万不可取。” 陈浪单指点着额头上的疤痕:“殷将军觉得,我遭遇的这些事情,公平吗?” 殷百川垂着眼:“偶尔我也会同情你,但我还是要劝你,安心享受生活,折腾死路一条。梁皇和梁国,并非你能惹得起。” 陈浪铿锵道:“虽然他比我强,我可能会死得很惨,但我一定要上,只为争取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这才是彪悍的人生。” “哎!” 殷百川叹口气,主动将茶杯递到陈浪面前。陈浪见状,连忙给殷百川倒茶,因为这说明,殷百川不准备离开了。 短暂的缄默过后,陈浪试探着道:“梁皇派殷将军和我一起出使许国,想必同样会有制约殷将军的手段,譬如……” 陈浪没有把话讲完。殷百川则单手扶着额头,忧伤道:“对,你的那些家人为虚构,我却有实实在在的家。尽管我从小就没了父母,但现在有老婆有孩子。” “所以必须要装!”陈浪旋即道,“我装作不知体内毒素已经消失,小鱼装作每七天继续把药丸交给我,你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此便好。殷将军放心,梁皇不会轻易动你的家人,毕竟他最担心,还是整个阴谋暴露。” “你是不晓得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有多狠。”殷百川缓缓摇头。 “梁皇能很多狠?比我还狠吗?你亲眼见过,我陈浪对自己有多狠,梁皇,他有那个魄力,对自己下狠手?”陈浪连珠炮似地说道。 “嘿~”殷百川傻笑。 “我陈浪发誓,绝不会主动挑起战争,但在这五年时间里,我要积蓄足以自保的力量,让那梁皇有所顾忌,无法对我下手。殷将军,事情已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便你马上回梁国揭发我,又能怎么样呢?” 陈浪表明态度。 对啊,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揭发陈浪,整个计划暴露,不等于害死自己吗? 殷百川摇摇头,脸上尽是苦笑。 陈浪忽然按着他的肩膀:“所以还不如与我一起,积蓄能够自保的力量,这样五年以后,梁皇兴许也很难杀你灭口了。” 殷百川小声说:“积蓄力量,如果是大到足以在梁国军队面前自保的力量,那无论你怎样低调地行事,也肯定会被梁皇提前知晓。” “博弈!”陈浪打了个响指,“我们在许国,梁皇鞭长莫及。他又不能下圣旨将我们全部召回去,所以只能选择妥协。” “以梁国太子的名义,在许国积蓄力量,你考虑过许皇的感受没?”殷百川的笨脑袋忽然来了一次发散思维。 “军事力量很难,我先发展其他方面。假以时日,逆袭阵营一定越来越强大。”陈浪胸有成竹。 “那么,现在逆袭阵营有几个人?”殷百川好奇地道。 “我跟小鱼,两个。”陈浪脱口而出。 “啊哈哈~那个叫小鱼的丫鬟!”殷百川讪笑,笑着笑着觉得有些突兀,于是板着面孔道,“虽然我晓得自己五年后很可能会有危险,虽然你讲的也很有道理,可,我目前不会加入逆袭阵营。我能做的,就是假装啥也知道。” “如此甚好!”陈浪的话让殷百川瞬间懵逼。 他傻傻看着陈浪,但听陈浪继续说:“只要你不管,不再限制我的自由,不再拿走我的钱,就等于帮我。另外我还问一声,现在愿意教我修炼吗?” “好。”殷百川出乎意料地答应。 “听你的口气,我的逆袭阵营似乎增加到两个半人了。”陈浪微笑。 “随便。”殷百川面无表情。 “那我先叫你一声师傅。师傅,如果我从今天开始修炼,大约要过多久,我能打赢管家钟平?”陈浪蠢蠢欲动地问。 “你的资质很不错,长期锻炼又筑牢了基础,如果踏入修炼之门,钟平明天就只有挨揍的份了。”殷百川沉声回答。 正文 46、那个少年,惹不起 修炼这种事情讲究资质,有些人辛苦十载,连最初的门槛都迈不过去;有些人一点就通,轻轻松松便能脱颖而出。 而殷百川早已看懂,陈浪的资质绝对不容小觑,再加他平日里勤于打磨身体,所以对陈浪来说,修炼并非天堑,而是一条较为平缓的坦途。 当然,这针对的仅仅为入门级和初级修炼,倘若陈浪要进行更深层的修炼,甚至成为高手中的高手,那必然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努力才可以。 “嘿哈!嘿哈!” 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陈浪就在湖畔开启修炼。他深深明白,这是一个相对低武的世界,不存在一剑劈开山脉,或者一拳灭掉数百人的那种神仙。 像陈浪最开始被五个泼皮包围,要抓他送给某个婆婆做男宠,尔后殷百川突然出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五个泼皮。这种情况,基本算这个世界武力值比较高端的体现。 往上自然还有更高端的,但也高不到哪里去,严格来讲,殷百川大抵算这个世界的准一流高手,让他做陈浪的师傅,肯定绰绰有余。 正因身处低武世界,所以陈浪未来逆袭道路便少了些许风险。他只要提高自身修为,达到相对还行的水准,如此就很难被人一击毙命,就算偷袭也不行。 “早啊,殿下。” 陈浪刚刚完成呼吸吐纳,提炼灵源方面的修习,这时耳畔传来谄媚的说话声。扭头看,原来是许国安插在太子府的晁清。 “你也早。”陈浪迎着东方晨曦伸了个懒腰。 “看来殿下恢复得不错,恭喜殿下。”晁清双手作揖。 “还行还行,这两天感觉比最初来许国时更棒。”陈浪豪爽地咧着嘴。 “上回许国安排御医到太子府,管家钟平却不让御医进来。当时我见了心情立刻凉到谷底,还以为殿下……”晁清故意没有把话说完。 切~ 这家伙是来找我套取信息的吧!陈浪挑眉:“我从很小的年纪开始,体内便有毒素沉积,唯吃药才能控制。上次体内毒素忽然发作,所以身体出了些小毛病,许国御医不清楚情况,让他们治疗也没用,所以钟平未曾请进来。” “原来如此。总之殿下好起来就行,希望殿下注意身体,这也是我等的福分。”晁清面对陈浪深深鞠躬,然后走向别的地方。 望着晁清消失的背影,陈浪缓缓摇头。他猜得到,晁清肯定在怀疑些什么,或者说晁清背后之人怀疑些什么,不过没关系,因为陈浪提前与几位随从打好了商量,倘若被问起,便将计划好的说辞告诉他。 而刚才陈浪就是这样做的。 完成一轮修炼后,陈浪阔步走向管家钟平的房间。他早就计划好,倘若体内毒素消除,那么第一个要收拾的,即为钟平。 殷百川说过,陈浪一旦踏入修炼之门便可以战胜钟平,最开始陈浪将信将疑,但等到他学会呼吸吐纳等等诀窍,陈浪立刻确定,殷百川说的不假。 因为陈浪能感觉自己实力飞速提升,现在的他完全可以击败任何普通人。 “梆梆~” 陈浪有节奏地敲门。 此刻钟平正弯腰哈背地洗脸,听到敲门声,钟平傲慢地问:“谁啊?” “我。”陈浪冷道。 “你先等一等。”钟平听出是陈浪的声音,但他依然决定摆个谱。 “哈哈!”陈浪站在门外负手冷笑。 其实在今天之前,殷百川旁敲侧击地与钟平聊过。可惜钟平未曾意识到形势突然间的变化,而殷百川那憨货表达能力有限,又不好直接将话挑明,所以双方上一次交谈就仿佛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表面上,殷百川和钟平都乃梁皇亲自挑选并指派的随行人员,但本质来说,殷百川由张岩推荐,钟平则由刘公公推荐。 钟平长期侍奉梁国真太子,深居东宫不知险恶,所以没有深层次思考太子交换事件;可殷百川不同,他虽然憨却南征北战,见过的太多。尤其两年前同僚被梁国卸磨杀驴,更让殷百川提高警惕。 而这也就导致,钟平直至今天都没有想明白,其实陈浪才是他的利益共同体。 嘎吱~ 钟平漫不经心地拉开房门,正要懒洋洋地抬起眼睛,忽然察觉前方飞来一脚。 “嘣!” 正好踹在钟平胸口,钟平猝不及防,像麻袋般朝后跌落。 陈浪反手将房门紧紧关牢,接着冷面如霜,仿若死神步步紧逼。 “你干什么!不怕我给你停药吗?”钟平捂着胸口,咬牙切齿地道。 陈浪并不答话,再起一脚,踢向钟平髋骨。 “啊!” 钟平发出一声惨叫,按着身体像条巨大泥鳅般在地面扭动。 陈浪没管他,拿起桌上茶壶和茶杯朝屏风后边走去,钟平见状连忙站起,趔趔趄趄地同样来到屏风后边。 “你疯了吗?”钟平怒道。 陈浪翘起二郎腿:“我现在好得很,自从来了许国后,还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钟平黑着两只眼睛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浪耸耸肩:“首先是讨回被你强行收走的2000两银票,其次是通知一声,今后整座太子府由我来做主,无论明面上或者实际上,皆为我说了算。” 哼~ 钟平歪着嘴唇:“你就不怕,我立刻赶回梁国禀告梁皇?” “怕啊,我真的好怕!”陈浪讪笑。 钟平愣愣神,他晓得陈浪讲的是反话。一个有胆自己给自己停药的人,又怎么会怕那远在梁国皇宫的梁皇呢? 但钟平还是不死心,咬着牙齿道:“你再敢放肆,我真就回去禀报梁皇!” “咣!” 陈浪耍狠,直接将刚刚喝完的茶杯砸在地上。他揪住钟平衣领,怒道: “你给我仔细想清楚,你是一个知道天大秘密的管家,梁皇随时可以杀了你,再换成另外一个人。但,我和你不同,普天之下没有谁能替代我。” 讲完,陈浪用力朝前一推,钟平捱不住,颓然跌倒在地。 这一个瞬间,钟平脑海中仿佛有道惊雷炸响。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假太子,这位名叫陈浪的少年,竟然如此彪悍! 钟平不笨,略加思索便晓得陈浪刚才讲的那些话并没错。整个太子交换计划,陈浪才是其中最关键的环节,钟平可以被杀被替换,但陈浪肯定岿然不动。 说起来,好像真没有得罪陈浪的必要…… 钟平拍拍屁股站起,默默拾掇着摔得粉碎的茶杯碎屑。 陈浪不疾不徐地道:“咱们几个出使许国,说白了就是梁皇丢在许国的棋子。本质上来讲,我们才是利益共同体,是一条船上的。在许国,你的命运归我掌管,梁皇隔得那么远,帮不了你。” “想我怎么做呢?反正我不可能背叛梁皇。”钟平执拗道。 “你没的选!”陈浪忽然暴起,横肘打向钟平脖颈。 钟平伸手想要挡住,但他的速度,太慢。 “暗世裁决!” 陈浪一招便将钟平打到墙上,他右手手肘卡在钟平咽喉,冷言:“此乃警告。” 钟平忙不迭点头,表情扭曲且难受。 陈浪伸出左手两根指头:“第一将那2000两还给我;第二你必须记住,今后好好过日子,别管闲事,我无需你帮我做什么,你只要袖手旁观便可。否则的话,我便把你丢到太子府的湖里边喂鱼!” “嗯嗯嗯嗯~” 钟平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陈浪一把撤开手肘,钟平捂着喉咙痛苦蹲在地上。半分钟后,钟平艰难站起,拿钥匙打开放在墙角的某个私人衣柜,从中取出2000两银票。 呸~ 这混蛋身为太子府管家,竟然还想私吞财物!陈浪冲上前一甩肘子,吓得钟平身体朝后一掀,差点再次仰面栽倒。 不过陈浪刚才只是虚晃而已,他拿起银票,头也不回走出房间。 啪嗒~ 陈浪走远,钟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此刻他脑海中唯有一个盘旋萦绕的念头:那位少年,惹不起。 正文 47、做什么才能赚钱 临近黄昏,西边阳光温吞地洒落。陈浪在殷百川指导下,完成又一轮修炼。他拖着疲惫身子朝湖畔凉亭走去,等会的晚餐,也会端到凉亭中来。 凉亭面积不大,位于太子府东北角,周围并没其他建筑,走过去时感觉会有一点点绕,所以平日里陈浪很少踏足这个凉亭。 说起来,也算建筑设计上的失误吧。 凉亭中央有面石桌,石桌旁边有三根圆形石凳,凉亭主体由四条又圆又粗的木头柱子撑起,四条柱子又用美人靠依次相连。 陈浪半躺在美人靠上面,后背顺其自然地挨着木头柱子,他看向平静湖面,思考该怎样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 呼~ 突然有风从对岸吹来,陈浪眯着眼睛,享受片刻清凉。经过坚持不懈的抗争,如今陈浪终于取得了重大冲破,他祛除了体内毒素,搞定了殷百川及管家钟平,接下来可以放开手脚,全面拉开逆袭的帷幕。 然而,陈浪的思绪乱了。 他脑海里面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却无法分清主次也无法理清顺序。 说来也不奇怪,毕竟陈浪只是个中二少年,在他这个年纪,莽可以,但论及做大事的规划和条理性,还差得很远。 先干啥? 陈浪微闭眼睛缓缓摇头。他两指轻轻按压太阳穴,希望能起辅助思考的作用。 钱! 首要任务肯定是赚钱。虽然梁国每个月会给太子府足够的生活开支,但也仅限于生活开支罢了,即便陈浪想方设法地留一点,可又能留多少呢? ——而陈浪要逆袭的话,钱这个问题肯定绕不过去。 其实很早之前陈浪就反复进行谋划,在异世界要如何赚钱。凭陈浪以前的生活经验,他最先想到的是连锁网吧。 倘若能在许国、梁国等等诸侯国铺开网吧的话,那银子肯定滚滚而来。只可惜这个世界连电这种东西都没有,更别说电脑、网络之类的玩意了。 发明电? 听上去无疑是一条赚钱的好路子,但在相关知识领域,陈浪除了摩擦生电之外便一无所知。 开舞蹈培训机构呢? 感觉应该行,只是不晓得陈浪的舞蹈模式,在许国能不能引起共鸣。此外还有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陈浪仅仅晓得非常简单的几个动作,完整的跳不来。 抄诗呢? 这个方法对陈浪而言有点难,而且听说有很多人已经用过了。 陈浪努力地思考着,可惜越努力越混乱,时而好几个念头争相涌出,时而脑海中又一片空白。 愁! 陈浪真希望有个军师,来给自己理清眉目。 啪嗒~啪嗒~ 忽然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睁开眼,看见鱼慕飞端着盘子走来,盘中放的是陈浪今天的晚餐。 瞬间,陈浪便下定决心,无论今后做什么赚钱,都得给鱼慕飞换一份工作。开网吧她可以当网管,开培训机构她做管理,抄诗她来发布刚刚好…… “今天殿下心情不错嘛,特意选中这个地方吃晚餐。”鱼慕飞调侃道。 “嗯,我想找个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之处,思考几个问题。”陈浪讲真话。 “思考得如何?”鱼慕飞笑问。 “已经有几个备选方案,具体怎样执行还得仔细斟酌。”陈浪大言不惭地说,“反正到时候,你就得换一份工作了。” 闻言,鱼慕飞低着头,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陈浪本以为鱼慕飞听见这消息会很高兴,结果她根本没进行表态。看上去,鱼慕飞好像有啥心事? 可刚才她还笑逐颜开地跟我讲话了! 陈浪从美人靠挪到凳子上,双眼温柔看向鱼慕飞。这种眼神,是鼓励鱼慕飞将心事说出来。 果然鱼慕飞缓缓在陈浪旁边坐下,然后小声道:“最近你跟着殷将军在修炼,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带上我吗?” “你?修炼?”陈浪诧异地连续发问。 鱼慕飞有些生气地道:“我可是中军大帐里边捡回来的小孩,对我而言,修炼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可以,我明天就跟殷百川说,让他教你。”陈浪很快就答应。 在这个世界,女孩子不能参加科举,也很少上战场,但传统习俗并不反对女孩子读书、经商或者修炼,只是相对男孩来说,大部分女孩学得没有那样深入。 “倘若殷将军不肯教我怎么办?”鱼慕飞追问。 “他不肯,我来教你。”陈浪打包票。 “行!”鱼慕飞听了眉头一挑,高兴地跑开。 陈浪吃晚餐时,脑海中仍旧在思考怎样才能结合环境来赚钱。方法想了不少,却感觉没有一个靠谱。 要不,从中挑两个相对值得跟进的,让金手指帮忙选择吧。 恐怕到时候,金手指拒绝选择。 ——哈哈! 陈浪自嘲地笑起来。 忽然,他发现前方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不正是丁虚吗? 原本太子府严禁外人随意进入,但陈浪掌权后便立刻下发指令,这项规则对丁虚不适用,一旦丁虚来访,直接向他敞开大门。 呸! 他还真敢来!陈浪决定当面质问丁虚,问他为什么要将陈浪嘱咐不能说的事,转头就告诉了管家钟平! 或许,丁虚今日前来太子府,就是想要回借给陈浪的1000两银票吧。 站在凉亭外边,丁虚弯腰双手作揖:“多日不见,殿下可好?听说殿下生病,前些时候我还急着想要看望,可钟平不让进门。” “劳烦虚公子挂念。”陈浪冷言。 丁虚手中拿着上回在斗牛会现场买的那把折页扇,他坐在陈浪旁边,打开折页扇帮陈浪扇风。 谄媚! 陈浪没好气地问:“你跟钟平不是很熟吗,为何他不让你进门?” “啊~”丁虚挠着头皮,“我跟钟平,算不上熟。” “既然不熟,你又为何将我在斗牛会赚得1000两银子的事情,告诉他?”陈浪黑着眼睛直奔主题。 这…… 丁虚听见此话如坠云端。他仔细想了想,尔后解释道:“殿下误会,我保证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及相关的事情。但,福祥钱庄的伙计告诉我,父亲曾经问起,殿下是否去过钱庄。” 正文 48、隐藏的行业 是吗? 陈浪不太相信丁虚的借口。不过,反复追问之下,丁虚依然坚持原有的说法,而且看他那副委屈表情,应该没有在撒谎。 或许,陈浪真的误会丁虚了。 那次观赏斗牛,殷百川驾车送陈浪和丁虚去往郊外小山包,回来时陈浪却故意绕开殷百川,另找一台不相干的马车。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陈浪留下的破绽还挺大。很可能,殷百川将事情告诉管家钟平,钟平直接找丁虚父亲打听情况,而丁虚父亲了解到儿子去过福祥钱庄,所以牵出陈浪和2000两银票。 哼~ 陈浪撇撇嘴,今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因为,太子府现在由陈浪做主,轮不到钟平那个管家来颐指气使。 丁虚担心陈浪还生气,所以谨小慎微地提出:“殿下差我的1000两,明年后年再还都没有关系,别着急。” 原本丁虚想说1000两就送给陈浪,但考虑到当初在斗牛会现场,陈浪态度非常坚决地只要借不要送,鉴于此,丁虚唯有提出将借款周期延长这个办法,以免无意中又惹得陈浪不高兴了。 “银票等会还你。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陈浪一边说一边拍着虚公子的肩膀,“明天下午有时间吗?跟我到怀宁城四处走走瞧瞧。” 闻言,丁虚忙不迭地回答:“有时间。明天殿下准备去瞧些什么?” 陈浪神秘一笑:“考察怀宁城隐藏行业的发展前景,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 隐藏行业? 丁虚在这个瞬间忽然想歪了。他察觉陈浪话里带着潜台词,于是压低声音道:“殿下想要考察的内容,还是晚上行动比较好。” “为什么?”陈浪脱口而出。 “因为无论官府的教坊司或者民间各种规格的青楼,皆为晚间更为热闹。”丁虚说话时用折页扇挡住半边脸,生怕刚才这句被不相干的人给听去了。 …… 第二天鱼慕飞加入修炼队伍。陈浪没想到,鱼慕飞竟然同样具备很高的天赋,用殷百川的话来讲,她和陈浪都属于万里挑一的天才。 假若两人很小就踏上修炼之途,那么现在殷百川肯定做不成两人的师傅了。 看得出,鱼慕飞修炼憋着一股狠劲,或许她最开始在梁国皇宫做宫女的时候,便有着提高自己的决心。只是身为被梁国俘获的蛮族女孩,她找不到机会。 如今跟随陈浪来到许国土地,鱼慕飞总算可以执行自己的想法。尽管她表面从来未曾提及,但陈浪晓得,逆袭路上,鱼慕飞一定是最为坚强的伙伴。 “虚公子来了!” 晁清在大门口扯着嗓子呼喊。自从陈浪主导太子府后,他便更改固有的规矩,像什么吃饭、公开拜访之类,远远地喊几声就行,无需跑到陈浪面前再小声说。 如此首先节约时间,其次也给下人们省了点力气。 昨天陈浪便与丁虚讲好到怀宁城四处走走,因为陈浪要找出街头巷尾所隐藏的赚钱机会,不料虚公子弄错了意思,一想便想到教坊司。 教坊司那种香艳场所,虚公子能行吗? 这个问题,陈浪持怀疑态度。 他加快脚步走出太子府,今日的考察是要动真格,绝非随便逛逛那样轻松。 马车停靠门口,晁清见陈浪走出来,立刻趴在马车旁边充当垫脚。陈浪自然也不含糊,踩在晁清背上,弯腰钻进车厢之中。 “先去哪?”丁虚朝侧旁一挪,给陈浪让出更为宽敞的空间。 陈浪毫不犹豫地道:“往人多的地方走,看看大家都在做些什么玩些什么。” 哒哒~ 马车缓慢前行,陈浪挂起左侧帘子,丁虚挂起右侧。陈浪时不时地左右看,丁虚也学着陈浪看往车厢之外。 虽然,他不晓得陈浪到底要找什么样的赚钱机会。 这一路上,陈浪看见很多迎风飘扬的商铺旗帜,有餐馆、有药铺、有茶楼、有布匹店、有染料坊、还有豆腐店等等。 豆腐? 卖豆腐可是个好生意,原料弄回来,如果没保存好,豆子生潮发芽了,那便可以当做豆芽卖; 如果做豆腐的时候做得比较嫩,那便当嫩豆腐卖,如果做得比较老,就当老豆腐卖; 如果做得太水了,就可以卖水豆腐,如果做得太干,就卖豆腐干,如果豆腐水实在太多,那便当成豆浆,酸酸甜甜口味不错; 如果豆腐存放时间太长变臭了,那就去卖臭豆腐,如果越来越臭烂掉了,还可以制成美味豆腐乳…… 打住! 陈浪脑海中有个声音喝止了他的胡思乱想。 在怀宁卖豆腐当然是开玩笑,可这个玩笑却给陈浪拓宽了思路,他忽然想到,符合老百姓生活习惯,又能对老百姓生活进行微调的生意,应该最能赚钱。 譬如三明治、牛排、披萨等等。 只要陈浪能开发出其中任何一个品种,必然引起一股风潮。 此外,怀宁城没有宵禁,开酒吧应该也不错,同样属于符合老百姓生活习惯,又能对老百姓生活进行微调的前提条件。 哒哒哒~ 马车继续前行,陈浪脑海中累积的想法越来越多。尽管这些想法不太靠谱,但思路打开后总会有豁然开朗的那一天。 “前边就到菜市场了。”丁虚今日承担起讲解员的职责。 陈浪颔首:“咱们沿途只看见各式各样的商铺,却没看见流动摊贩,想必怀宁城将流动摊贩都集中到专门区域了吧。” “怀宁城内有好几个官方指定的大型菜市场,至于小摊贩,也规定了出摊的路线及区域,不过小摊贩太多,没那么守规矩的比比皆是。”丁虚毫不讳言。 说话的时候,马车已进入菜市场。陈浪估摸着,菜场内的商贩们肯定要缴纳部分摊位费,就像以后城管大队收的卫生费。 这些钱归拢起来,肯定也算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由于道路两旁摊位众多,所以此段路面显得比较狭窄,骏马慢慢地抬脚,小心谨慎地前行。 然而没走多远,忽然有个光膀子壮汉挡住马车去路,他没绕弯子,直接恐吓:“车轮碾坏我家的菜叶了,该赔多少,你自己说。” 正文 49、打架经验 菜叶能值几个钱? 没想太多,丁虚掀开前边的帘子,吩咐车夫拿出十文钱给光膀子壮汉。只见那壮汉一把收起十文钱,然后凶神恶煞地瞪眼:“少了。” 少呢? 十文钱可以买十个素菜包,难道买你几片菜叶还不够吗?丁虚寻思自己恐怕遇见敲诈的泼皮了,他正想掏出一钱碎银打发泼皮,谁知坐在旁边的陈浪喝道:“嫌少的话就别收进去。” 声音不算大,但还是传入泼皮耳中。后者低头朝车厢内观望,看见一位面部轮廓分明,剑眉星眼的俊朗少年。那少年身上透着一股傲气,仿佛想要打架。 看见陈浪的这个瞬间,泼皮其实有点慌。不过当他转眼看见虚公子,以及虚公子手中已经掏出来的一钱碎银时,想法又有了变化。 “这些够不够?”丁虚战战兢兢地问。此刻他双腿微微抖动,脸色惨白。 “给我!”泼皮单手伸进车厢。话说泼皮和同伙在菜市场晃荡已足足半个月,半个月时间里可还是头一次碰见丁虚这种金主! 泼皮的手比较短,丁虚抬肩迎上去。就在一钱银子将要落入泼皮掌心之时,陈浪忽然把丁虚扯了回来,冷冰冰地看着泼皮:“先把原来的十文还回来。” 哦? 听见这句话,泼皮明显地愣了愣。但很快他便做出决定,从兜里将刚刚放进去的十枚铜板还给车夫。 毕竟一钱银子等于一百文,再傻的泼皮都晓得应该怎样选。 “走!”陈浪突然伸脚在车厢前端轻轻一踹,那意思是要车夫驾车离开。 “你竟敢骗我!”泼皮双手扯住马缰,怒不可遏地咆哮。 本来他只想耍赖讹点小钱,能够单笔讹到十文已经算意外之喜,怎料随口说出句少了,竟然又捞到讹走一钱银子的好机会。可偏偏最终一钱银子未曾入袋,起初的十文还被诓了回去! 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泼皮身上,肯定都气不过。 “是你先骗我的。”陈浪面无表情地道。 “胡说!”泼皮强词夺理。 “你之前讲马车车轮碾过你的菜叶,你的菜叶在哪儿?倘若真有菜叶的话,可以指给我看吗?”陈浪挑着眉头。 “下车!”泼皮怒吼。 “千万别下去。”丁虚闻言拉着陈浪袖子。 陈浪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下车后十有八九要跟泼皮打一架,你和你的车夫记得不要帮忙。而我,正想找人过过招。” 说完陈浪傲然跳出车厢。他之前锻炼了那么久,恰好近期又迈过修炼门槛,论打只打过管家钟平,可打钟平算什么本事,钟平又不敢还手,验不出陈浪本事。 啪嗒~ 陈浪轻巧落地。泼皮见了,不由自主地后撤半步。说起来这泼皮只是嘴上喜欢耍狠而已,动真章的话,他还是有点怯场。 “没想到我会从车上下来吗?”陈浪瞪着两只眼睛。 泼皮的确没想到…… 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认怂?泼皮不甘心,只见他扯开嗓子大喊:“兄弟们,我有十个铜板被人抢走了!” 呃~ 这混蛋泼皮,还挺会颠倒是非。不过在泼皮眼中,讹来的钱就是自己的钱,自己的钱不见了当然要喊冤! “快跑!”丁虚急得在车厢内连连招手。 陈浪没有搭理他,而是站在原地等着泼皮同伙聚拢。他默默地数,左边一个,后边两个,加上面前这个,共四个泼皮。 “就是这小子!”面前泼皮恶狠狠指着陈浪。同伙赶到,他便有了底气。 “拿来!”左边泼皮最先出招,双手推向陈浪肩膀。陈浪早就等着泼皮动手,他旋即侧身躲过攻击,然后单掌在泼皮背上一打。 泼皮可没料到陈浪会反击,他身体不由自主朝前踉跄跌去,而陈浪看准了,伸脚在泼皮脚踝处一绊,那泼皮立即栽倒,摔了个嘴啃泥。 “混蛋!” 后边两个泼皮同时轰出拳头,砸向陈浪后背。察觉破风之声,陈浪朝前一跳,恰好跳过倒地的泼皮,并且躲过拳头攻击。 未等站稳,陈浪左手一抓,抓住面前泼皮的衣领,接着用力朝后甩出。 “啊!” 泼皮一声惊叫,朝着两个同伴扑去。两个同伴见状急忙扶着他,四只胳膊同时用力,方才将其稳住。 先前倒地的泼皮可就有点惨了,混乱之中,不晓得被谁连续踩了几脚,踩得他胸闷气短。 “弟兄们一起冲啊!”那泼皮将熊熊怒火发泄陈浪身上,但见他张开双臂,突然抱住陈浪小腿。 话音刚落,剩下三个泼皮全都朝陈浪冲去,三人脚底不长眼,全都噗噜噜踩着地上泼皮的屁股以及后背。每踩一下,泼皮脑袋便仰一下,同时还伴随怪叫。 不好! 陈浪急忙踢脚,想将抱住小腿的泼皮踢开。说起来,陈浪并没什么战斗经验,所以刚才一不留神竟然着了道。 可惜还没来得及将地上泼皮踢走,其余三个便已经扑到。他们宛若三匹狼,配合娴熟凶神恶煞。 陈浪挥拳打退左侧泼皮,正要再打另两个的时候,拳头却跟不上思维。 “弄倒他!” 中间一个泼皮大吼,沉肩顶住陈浪腰腹。他与同伴齐齐用力,竟有将陈浪掀翻的架势。 论单打独斗,如今的陈浪完全可以碾压周围每个泼皮,可此刻他面临一挑四,而且因为经验方面的原因,陷入了比拼蛮力的肉搏。 “滚!” 陈浪掐住一个泼皮的咽喉,死死往后推,眼看那泼皮就要被推开,可刚才被打跑的另一个泼皮又赶上。 他们有个用力按住陈浪肩膀,有个死顶陈浪腰腹,有个猛推陈浪胸口,还有个在地上拼命抱住朝外掀。 “啊!” 陈浪竭力爆发灵源。 然而他毕竟才刚刚跨过修炼门槛,体内能用的灵源不多,面对此番攻击,陈浪晓得自己捱不住了。 无奈,只好顺势朝右侧倒去。之所以选右,是因为地上的泼皮想扳倒陈浪,导致攻击时半身偏向陈浪右侧。 其他三个泼皮感觉到陈浪有所松动,于是纷纷不管不顾朝右侧加力,可怜地上那泼皮根本没办法躲,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朝他压来。 “嘭!” 陈浪倒下,但并不觉得有多疼。与他一起倒下的,还有另外三个泼皮。 再看原本就在地上的泼皮,此刻双目凸起,半身上挺嘴巴张开,竟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浪与四个泼皮翻滚着继续扭打,忽然空中传来一声吼:“都给我住手,跟我去衙门里边走一趟!” 正文 50、论索贿的艺术 听见这声爆吼,四个泼皮都吓得后背一凛,同时停止扭打。陈浪抬眼看去,看见两名穿着黑色差服的衙役,其中左边那个大约三十岁,身材魁梧面相粗犷;右边那个大约二十岁,体型偏瘦五官深邃。 “起来!”年纪稍长的衙役喝道。 由于陈浪正躺在地上,所以听衙役讲话有种凌空爆吼的效果。陈浪抿抿嘴唇,说实话,跟几个泼皮当街扭打的确有一些丢脸,更何况还是贴地扭打。 幸亏周围除了丁虚和车夫外,没有第三个人认识他。 “官爷官爷,什么事?”丁虚急忙凑过来解围。 年纪稍长的衙役轻轻瞟了他一眼:“菜市场内聚众斗殴,全都带回南城衙门。” 话还没有讲完,那四个泼皮连忙磕头求饶,陈浪则一骨碌站起,站起后首先做的就是装成漫不经心地踢出四脚,分别赏给四个泼皮。 “喂!”年纪稍长的衙役立刻手指陈浪,命令陈浪赶紧停住。 陈浪拍拍身上灰尘,若无其事地走到丁虚旁边。 “全都跟我去南城衙门!”见陈浪不搭理他,年纪稍长的衙役怒火中烧。 闻言,另一位年纪稍轻的衙役走到泼皮前边做了个抬手动作,四个泼皮无奈,只好黯然站起。他们皆属于惯犯,曾经都在衙门和牢房中吃过苦头。 “你也得跟我去衙门!”年纪稍长的衙役指着陈浪。他乃官场老油条,见陈浪衣着华贵,寻思着应当可以从陈浪那儿揩点油。 “坐马车去行吗?”陈浪笑问。 “衙门不远,但你想坐马车的话也没问题。”年纪稍长的衙役道。 南城衙门隶属怀宁府,相当于现代的区政府加公安分局。怀宁作为许国都城,分别设有南城和北城两个从属衙门,其最高长官的职务称为令尹,属于四品文官。 陈浪晃晃悠悠坐车前行,路上丁虚苦口婆心地劝说陈浪,叫他别把事情搞大。等会到了南城衙门,随便塞些银子混过去得了。 有道理…… 陈浪略加思索之后,也觉得无需为这点破事节外生枝。毕竟他乃梁国太子,某些场合还是应该低调一点点。 果然,马车刚刚抵达南城衙门,那年纪稍长的衙役便主动掀起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浪与丁虚,但只笑却没有讲话。 丁虚正准备掏钱,忽然察觉陈浪在后边偷偷扯了扯他的衣服。丁虚急忙停下,不明白陈浪要干嘛。 陈浪则装作满脸茫然地抬腿下车,见此情形,年纪稍长的衙役连忙道:“有些问题如果在这能解决,就解决吧,否则进了衙门后,人就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左手两根手指。 哈哈~ 陈浪忽然觉得这衙役可以出本书了,书名就叫:《论索贿的艺术》。 他屁股挪回去,单手伸进口袋开始掏钱,与此同时丁虚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哇~ 站在马车旁的衙役心中惊叹,他在外边收钱收了数百回,还是第一回看见两个人争先为这种事情买单。 丁虚手快,掏出二两银子给了衙役。衙役接过银子后又眼巴巴看着陈浪,陈浪则慢动作地将手从兜里挪回,他故意摊开掌心,掌心什么都没有。 无聊! 衙役白了陈浪一眼,转身离开。 哎~ 丁虚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本只要一钱十文就能应付泼皮,谁知最后却花了二两银子,如果从商人角度进行分析,还真是划不来。 陈浪耸了耸肩膀:“和官差相比,之前挡路的那个泼皮简直慈眉善目。” 说着,他便掏出二两银子,顺手还给丁虚。 刚才两人同时掏钱时,并非丁虚速度比陈浪更快,而是陈浪发现了那个衙役的贪婪,因此故意显得迟缓。 而且刚才陈浪准备掏出的是二钱银子,怎料丁虚直接掏出二两,二两的话,可等于普通家庭一个月生活开支。 “不用啦!这种事情我每年总会碰上好几次,习惯了。反正每次我都按人头,每人一两,就当喂狗。”丁虚说着将陈浪递来的银子慢慢地推回去。 陈浪猜到丁虚不会收钱,可他没猜到,丁虚会说出【喂狗】两个字。没曾想,虚公子偶尔还是有那么些许硬气嘛。 “走!” 丁虚单手一挥,喊那车夫赶马前行。可车夫没有扬鞭,而是朝侧方努努嘴。 那个方向即为府衙所在,难道还有未尽事宜? 我靠~ 陈浪攥着两个拳头,假若再来索贿的话,陈浪可要跑到许皇那边告状了。 帘子掀开,之前那位年纪较轻的衙役露出脸来。看见他,陈浪拳头越攥越紧,怎么年纪稍长的衙役收一遍还不够,换你再来收第二遍? “这些还给你们。”年轻衙役掏出碎银。 啊? 陈浪与丁虚以为听错了,直到衙役将碎银递到陈浪手中,他俩才确认情况。 总共四钱碎银,陈浪诧异问:“你只分了四钱?” 年轻衙役点着头说:“我这人素来公平,没帮上忙自然分文不取。褚明远分给我四钱,我便还你们四钱,仅此而已。” 陈浪眨眨眼,心想褚明远定为年纪稍长的那个衙役,他总共索贿二两,最终却没有按人头分出一两,比较起来,褚明远的格局实在差得太远。 年轻衙役给了钱便往回走,陈浪喊一声,然后下车追赶。这位年轻的衙役,陈浪有兴趣。 “怎么呢?”年轻衙役皱紧眉头。 陈浪微笑问道:“为什么你刚才说没有帮上忙?” 年轻衙役如实回答:“路上我已审问泼皮,他们交代了在菜市场讹钱之罪,而你因为反抗讹钱才跟他们起冲突,归根到底就是无罪。所以我和褚明远放你走,完全谈不上帮忙。既然没帮忙,当然要把钱还给你。” “哈哈!” 陈浪闻言大笑。面前这年轻衙役不错,首先他并非什么自诩冰清玉洁的圣人,其次他坚持干活才拿钱的原则,既能入世又能脱俗,人品值得信赖。 “你笑啥?”年轻衙役不高兴了。 陈浪拿出一两白银:“我现在请你帮忙,帮我将那几个泼皮丢牢里关双倍。” “时间双倍?原本半个月的话就关上一个月?”年轻衙役问。 “对。”陈浪拍着年轻衙役肩膀,“还不知兄台贵姓?” 年轻衙役将银子丢给陈浪:“本人姓孟名野,但这个忙肯定帮不上。我身为小小捕快无法决定犯人具体关押多久,而且就算我能决定,也不想害了别人。” 陈浪边听边微笑。 刚才拿钱让孟野帮忙,就是在试探他的秉性。结果孟野说即便有能力也不随便害人,这点,倒也与陈浪意气相投。 陈浪谋划逆袭,身边肯定要有得力干将,目前来看,孟野值得考虑。想了想,陈浪又将一两银子递过去,然后小声道:“兄台平日在外边巡逻,有没有曾经见过拿酒壶的老乞丐呢?” 孟野沉思片刻,接着回答:“从未见过拿酒壶的乞丐。” 正文 51、铜板竟然竖起来了 身为经常在外面巡逻的衙役,孟野同样宣称未曾见过醉酒的老乞丐,这便让陈浪很是失望了。 哎! 巡逻的孟野没见过,派人到处找的丁虚也没消息,整来整去,不晓得看穿困龙局的那位世外高人到底在哪。 找不到他,又如何能解太子府的困龙局? 陈浪心情如坠谷底,但他留了后手,介绍丁虚给孟野认识,以后如果有消息,丁虚与孟野之间互相也能通个气。 丁虚家族在怀宁大抵也算一个豪门望族,孟野晓得自己错抓了丁家公子后,惊讶得下巴都合不拢。 他斜眼瞟了瞟那台普普通通的马车,暗自感叹,亏得没有弄出什么幺蛾子。 要知道,虽然商人地位较低,可家族财富大到丁虚那个级别,也足够买卖并支配一部分官员。像孟野和褚明远这种小吏,根本不够看。 而丁虚身旁的俊朗少年,明显比丁虚来头更大,他是何人?孟野望着渐渐跑远的马车,一种庆幸的感觉油然而生。 …… 天边晚霞如锦,经历了泼皮和衙役的小小闹剧后,陈浪对考察已经意兴阑珊,于是马车小跑,直奔太子府邸。 选择普通马车出行,此乃陈浪的主意,而这也符合丁虚的想法,他家祖训,就是低调,安安稳稳去赚钱,尽量少惹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无论什么事情惹大,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付出更多钱财。 咔~ 一路小跑的马车忽然停止前进。陈浪纳闷,莫非又有人拦车? 晦气! 但听车夫怒道:“你这江湖术士难道没有长眼睛吗?撞死你我可不赔!” “贫道从来只渡有缘人,今日车厢中两位公子,即为有缘人。”江湖术士拖着长腔。 “滚滚滚~”车夫高高举起马鞭,“想骗钱滚别的地方去。” 话还没有讲完,车厢前方的帘子便掀开,陈浪看见一个身材枯瘦的老道,同样老道也双手抱胸看着陈浪。 回程路上,陈浪脑海中一直想着那醉酒的老乞丐,受此影响,陈浪隐隐感觉拦车的道士可能也非等闲之辈。 “公子最近定有几件烦心的事情,尤其今天,恐怕意外折损了财物。”老道一边说一边捋了捋下巴胡须。 他没说错,首先无论何人总会有那么几件烦心之事,这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其次老道从陈浪去往南城衙门时便开始跟踪,自然晓得车内有两位公子,而且被衙役索走了钱财。 套路…… 然而陈浪此时犯了糊涂,莫名将老道与醉酒老乞丐联系一起。他很快下车,虚心问那老道:“本人确有诸多不顺,如何能解?” 老道装模作样地盯着陈浪,尔后还伸手给陈浪摸骨,先是摸了摸下巴,再摸了摸脸颊骨,接着往上摸到陈浪的额头。 他撩开陈浪左额长发,假装恍然大悟地道:“问题出在这块红色疤痕。” 红色疤痕? 陈浪当然也很讨厌它,没有任何停顿,陈浪追问:“如何破解?” 老道故作为难,想了想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枚狗皮膏药:“此方我从未示人,但念在公子与贫道如此有缘的份上,那便卖给公子。” “怎么卖?”陈浪问。 “只需五两白银。”老道伸出五根手指头。 他预计陈浪可能会讨价还价,怎料陈浪直接拿出五两,同时问:“此药应该泡汤服下吧,保质期多久?” 什么保质期? 这个问题老道以前可从来没有碰到过。但他游走江湖二十年,反应速度很快。略加思索,便摇头晃脑地回答:“泡汤服用即可,服用后半个月就能去除疤痕,至于那什么保质期嘛,三年!可以存放三年。” 嘻嘻~ 老道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窃笑,半个月之后他肯定已经离开怀安城,去别的地方继续行骗了。 陈浪揉揉左额疤痕:“喝下去的药就能将疤痕祛除吗?” 老道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公子放心。此药定能祛除公子额上疤痕,比拿刀去刮管用得多。” 好吧~ 陈浪不久前才索回1000两银票,再加刚刚掌握太子府财政大权,因此五两银子也就是洒洒水,他将银子递给江湖老道,换回狗皮膏药。 …… 哒哒哒~ 马车停靠太子府门口。吃过晚餐,陈浪关门,他走到屏风后边,煞有介事地将药丸放在床头柜,同时还在药丸旁边摆着一把小刀。 此刻陈浪非常紧张,因为他总是莫名将老道与老乞丐划在同一水平线上。 严格来讲,陈浪现在肯定不能将左额疤痕弄掉,毕竟他得假扮梁国太子,而部分许国王宫贵族,以前就听说梁国太子额头有块疤痕。 但,此药保质期三年,确定有效的话,三年后再服用也可以。 陈浪拿出金手指,还有鱼慕飞赠给他的铜板,心中默念: 【如何才能祛除左额疤痕,正面使用老道的药方,反面使用小刀直接割除】 叮~ 铜板飞到空中,陈浪脑海划过光亮。 他摊平左手掌心去接铜板,右手则轻车熟路地覆盖上去。 嗯?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就仿佛,有什么异物顶住了陈浪左手及右手。 他大惊失色,右手旋即揭开。但见鱼慕飞送他的铜板,竟然竖立在左手掌心。 ——金手指没选正面,也没选反面,而是倔强地,竖直手心! 陈浪瘫坐,心情刹那跌到谷底。 金手指告诉陈浪,用小刀割除疤痕行不通,用老道给的狗皮膏药,也没用。 “啊!” 陈浪疯狂地挥舞拳头,在空气中拼命乱打乱砸。 困龙局。 陈浪又想到该死的困龙局,困龙局不解,恐怕陈浪做啥都会被掣肘。 …… 郁闷了半宿,陈浪直至下半夜才睡着。第二天上午,丁虚再次应约前来,陪同陈浪一起外出考察商机。 马车摇摇晃晃,陈浪坐在车厢中昏昏欲睡。 他的确想找出赚钱之路,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陈浪:不解困龙局,一切白搭。 很快就到中午时分,丁虚问陈浪想吃些什么,他好做安排。 陈浪漫不经心地揭开帘子找饭店,忽然他目露凶光,因为侧前方饭店的二层,惊现昨天那骗子老道的身影! 正文 52、曾经有个差不多的老头 未待马车停稳,陈浪旋即跳下,怒气冲冲走进饭店。虚公子也想跳,可马车没停稳前他怎么敢跳下去呢? “客官,里边请。”店小二满脸堆笑。 陈浪没有理睬店小二,火急火燎地阔步跨上楼梯。这家饭店看上去比较高端,想必那臭道士骗得五两银子后,便来打牙祭。 呸! 陈浪顿时火冒三丈,脚底频率不由自主地加快。臭道士坐在二楼靠窗位置,窗户很大,因此从道路上可以看见他的背影。 喝点小酒、吃点小肉、听点小曲…… 生活实在惬意! 老道眼神迷离地打着节拍,心中盘算那五两银子还能再吃好几顿。忽然,耳畔悠扬曲调戛然而止,老道兀地睁开眼睛,看见威风凛凛的陈浪。 陈浪彪悍,浑身透着一股老子就要来找茬的狠劲,唱曲姑娘被陈浪所震慑,喉咙里硬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同样被震慑的还有正在享受的老道,不过他比唱曲姑娘冷静一些,脖子一梗,老道吞吞吐吐:“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陈浪在老道面前坐下:“因为发现你这个不要脸的老骗子,所以我来了。” “何出……此言?”老道皮笑肉不笑,表情看上去很是别扭。 “你那狗皮膏药根本没啥用,五两银子还我吧。”陈浪冷冰冰地板着脸孔。 “得半个月,贫道给公子的药方,半个月之后才能生效。”老道辩解。 “哼,以为我会信吗?别再痴心妄想了,银子还给我。”陈浪开始敲桌面。 嘭嘭嘭~ 每一下都敲得老道心惊胆寒。 “既然要我还钱的话,你也得将我给你的东西退回。”老道忽然急中生智。他首先盼着陈浪已经将东西吃进肚里,其次就算陈浪将东西退回的话,老道也可以说此物并非原物,从而耍赖。 “你跟我回去就行,我将东西还给你。”陈浪脱口而出。 切~ 看这少年器宇轩昂仪表不俗,或许乃大户人家。到他家肯定免不了一顿打,还谈什么耍赖? “好吧,银子先退回。” 老道微微垂首,假装从怀里掏东西。他用眼角余光观察陈浪,放在桌下的双腿却已经缓缓抬起蓄势待发。 好巧不巧,丁虚此刻正好上楼,看见陈浪,丁虚喘道:“原来在这,害我好找。” 陈浪扭头准备答话,忽然察觉对面影子掠过,定睛瞧去,恰是老道借陈浪分心之际,从二楼窗户跳窗逃离! 想跑,没门! 陈浪嗖地起身,又嗖地跳出窗户。他与老道的连续性操作,看得二楼的诸多吃客与唱曲姑娘瞠目结舌。 唯有丁虚,捂着突突直跳的胸腔摇头:“悲催啊,刚刚才走上来,又得下去。” 老道年轻时曾经修炼过,虽然练得不怎样,但好歹也算有点武力值。他看准了跳到路面,顺势再朝前滚一圈卸力,紧跟着低头俯冲,连续踉跄四五步之后,渐渐地站稳身形。 陈浪在空中屏住呼吸,轻巧落地。朝着老道逃跑的方向,陈浪拔腿狂奔,估摸就要追上,陈浪足底轻点,飞腿踹向老道后背。 “嘣!” 老道被踹个正着,身体骤然跌向路面,眼看就压摔个嘴啃泥,老道忽然单手在地上用力一撑,竟然反向腾起,狠狠向后甩出鞭腿。 不错! 陈浪举起右手手肘,挡住老道攻击。转瞬陈浪切出左手掌刀,直袭老道小腿当面骨。老道见状急忙收身,勉强避开陈浪攻击。 “有两下子嘛。”老道挑起眉头。 陈浪暗暗催动灵源,此刻他不说还钱,就准备跟老道打一场试试。 周围路过的老百姓自动闪开,给陈浪和老道留出发挥空间。 “你想怎样?”老道黑着一双眼睛。 “原本只想要你还钱,但现在,给你做个选择,打赢我就放你走,打不赢,我便送你去衙门。”陈浪冷道。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老道颔首。 话音未落,老道便迅猛冲向陈浪,右手张开的五指,抓向陈浪面门。陈浪轻轻闪开老道的攻击,接着侧身切出掌刀,打向老道暴露的腋下。 “哼!” 老道低头一声闷喝,右手旋即朝旁侧开。跟着他抬脚,踩向陈浪膝盖。 陈浪掌刀攻击时恰好有个膝盖朝前顶的动作,这一下,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砰!” 老道足底蹬在陈浪膝盖,陈浪单腿一弯,身体无法控制地朝前扑。老道趁机握拳轰向陈浪鼻子,这一拳轰到,定叫陈浪粉碎性骨折。 面对咄咄逼人的拳头,陈浪不敢怠慢,他挥掌在空中挡住拳头,一声脆响,双方来了个硬碰硬。 陈浪只感觉掌心火辣辣疼,但他咬紧牙关,不但不撤,反而五指向内收紧,用力握住老道的拳头。 “啊!” 陈浪体内所有灵源朝手掌涌去,紧跟着手腕用力,慢慢地朝旁边掰。 老道想稳住,跟面前少年拼一拼力气,可当他发现自己拳头不由自主转动时,便晓得拼力气肯定拼不过了。 看准时机,老道横向摆出左拳,携带呼啸破风之音,砸向陈浪右侧太阳穴。 陈浪见状索性蹲身,这一蹲突如其来,由于老道右手被牵扯,因此只能跟随陈浪俯身。 有破绽! 陈浪躲过老道的摆拳攻击后,立刻改变身体轨迹,他刹那由蹲身改为暴起,同时对准老道下巴,狠狠使出一记勾拳。 “嘭!” 但闻骨头相撞的声音,老道被打得七荤八素。他本来就上了年纪,挨了陈浪一记迅猛勾拳,下巴突然好像错位了。 陈浪打得兴起,乘胜追击轰出一套组合拳,老道唯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再两分钟,老道干脆也不招架,直接仰面躺在街道,输得彻底。 “不打了吧。” 丁虚在陈浪身后小声提醒。 陈浪收拳,和丁虚一起将老道丢到车厢地板。然后两人上车,摇摇晃晃地抵达昨天才去过一次的南城衙门。 衙门庄严且威武,陈浪懒得抛头露面,于是叫丁虚和车夫带老道进去投案,而他却坐在车厢里边闭目养神。 但是,没多久车厢帘子忽然被掀开,陈浪警惕地扭头,竟然看见孟野。孟野用极小声音告诉陈浪: “刚才碰见丁虚送来的老道士,瞬间就想起上回衙门逮了个差不多的老头,那老头被逮时腰间挂着酒壶,就连后来坐牢,都经常扯开嗓门要酒喝。” 正文 53、666 孟野应该是从衙门中偷跑出来,可能由于紧张的缘故,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但陈浪依然听明白,孟野怀疑上次逮住的老头就是陈浪想找那个醉酒乞丐。 “此人尚在牢房之中?”陈浪急问。 “对,也许还要再蹲两个月。”孟野语速很快,“当时并非我亲自出手逮他,但滕大人审问那会,我恰好在公堂上值班。说起来和今日你们抓住的道士差不多,罪名同样为故弄玄虚搞欺诈,只不过,他想骗的不是钱而是酒。” 不骗钱骗酒? 听孟野讲完以后,陈浪精神为之一振。难怪丁虚到处都找不到醉酒老乞丐,原来他早就被南城衙门关起来了。 “带我去,现在带我去牢房中找他。”陈浪两眼放光。 怎料孟野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老头好像很倔,而且在公堂上借着酒意辱骂滕大人,滕大人很不开心,否则也不会因为老头骗点酒喝就要关他几个月。” “原来如此……”陈浪低眉若有所思。 “滕大人素来睚眦必报,而且凭我的级别,还不能随意进出南城衙门的监狱,若要和老头见面的话,得另外想办法。”孟野实话实说。 给钱? 陈浪脑海中首先蹦出这两个字。他正准备找孟野打听滕大人的习性,忽然看见远处有台马车缓缓行来。 “我先回衙门。”孟野说完拔腿就走。 “喂……”陈浪本想叫住孟野,可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没喊出来。陈浪估摸着,孟野跑那么快首先是因为此刻他应当在衙门当值;其次,就是因为刚来的马车。 哒哒哒~ 远处马车越行越近,最后居然在南城衙门正门口稳稳停住。与陈浪马车相比,新到这台马车要豪华得多。其车厢更高,面积几乎有陈浪这边两个大,其外观装饰更为华丽,拉车的马一共有四匹。 而且这台马车不偏不倚停在南城衙门的正门口,要晓得依照许国传统规矩,只有身份更为尊贵之人的座驾才能长时间在衙门正门口进行停靠。 陈浪掀开帘子偷瞄,瞄了半分钟都没看见有人下车。 谁? 看这架势,肯定为背景深厚之人。 就这样又等待半分钟,才发现一个衣着华贵的孩子探出身体。 景王! 原来是最受许皇宠爱的皇儿抵达南城衙门。陈浪见了旋即将车厢帘子放下,他的眼皮跳了跳,忽然感觉紧张。 此刻陈浪有两个选择,第一跟随景王共同进入南城衙门,想必南城令尹滕大人肯定要给景王面子;第二就是装作没看见,等下回再将老乞丐弄出来。 但孟野说的那人真乃老乞丐吗? 无法确定…… 只可惜昨晚因为臭道士的狗皮膏药已经用过金手指了,否则根本无需拘泥于这个问题。 略加思索,陈浪忽然掀开帘子走下马车。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和景王加强联系,更何况当下景王确实能帮到他。 “贤弟,真巧啊!”陈浪快步朝景王走去。 景王也万万没有想到,陈浪居然会从另一台马车出来。愣了愣神,景王微笑:“多日没见,哥哥可好?” 陈浪轻轻拍了拍景王的肩膀:“上次那招风耳家丁……” 话未讲完,景王便彬彬有礼地打断:“没关系,一个不识抬举的家丁而已。再说,你都已经为他的小命破财了。” 陈浪闻言点点头,尔后手指南城衙门:“贤弟也准备去里边吗?” 景王骄傲地挑了挑眉毛:“六年一度的京察即将开始,父皇让我熟悉情况。” 哦? 听上去,景王乃重点栽培对象,未来有可能取代质押在梁国的政治牺牲品,登上许国太子之位。也难怪,景王此刻表情如此嘚瑟。 “哥哥因为何事要去衙门?”景王疑惑地问。 “有位朋友不小心被人骗了钱财……”陈浪话才讲到一半,恰好看见丁虚与车夫从衙门出来。 丁虚遵循少惹麻烦的祖训,帮陈浪押送臭道士进府衙已经勉为其难。他将臭道士移交后,自然又行色匆匆地返回。 “事情办妥呢?”陈浪生怕丁虚讲错什么,干脆硬着头皮先跟他打招呼。 “嗯。”丁虚条件反射地答应。他已经认出景王,不过景王并不认识他。 按说朋友事情办妥,陈浪就没有继续前往南城衙门的必要。好在这时候景王主动提出建议:“哥哥应该吃了午餐吧,吃过的话,陪我进衙门看看可行?” 什么可行不可行,明明求之不得好吧! 但此时此刻,陈浪装作因为景王之邀而改变原定行程,只听他低声对丁虚道:“你们两个干脆先回去,下午的事情推到明天再处理。” “好。”丁虚旋即答应。 这反应速度,陈浪忍不住在心中给丁虚点赞。他有些庆幸,庆幸刚才打配合的人是丁虚,如果换成殷百川那憨货,恐怕就要穿帮了。 …… 南城衙门公堂。 昨天四个泼皮与今天的道士都跪在堂下,令尹滕大人端坐公堂。最近他忙于准备京察材料,因此如果没有重要案件,滕大人便会将某些小案件凑在一块,再开堂流水般地进行审理。 “啪!” 滕大人气势磅礴地拍了拍惊堂木,接着目光射向道士:“你可知罪?” “小的冤枉。”道士磕头。 见他公然进行抵赖,衙役褚明远和孟野同时走出,准备对道士用刑。就在这个时候,滕大人突然面带惧色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迎向门口。 褚明远和孟野扭过头去,看见陈浪和一个小孩。那小孩衣着华贵神采飞扬,而南城衙门的滕大人更是朝小孩深深鞠躬:“不知景王驾临,有失远迎。” 景王! 褚明远等等并不认识景王,可滕大人刚才说的话却听得清楚。瞬间,公堂之内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尤其褚明远,更吓得几乎尿裤子。 要知道,褚明远昨天才刚从景王身旁的少年那收刮了二两白银。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褚明远双膝发软几乎要跪下,他耷拉脸庞,用祈求的眼神看向陈浪,陈浪则冷眼盯着他,同时做了一个代表六的手势。 两人眼神交汇,似乎在无声对话。 褚:我昨天取你2两,原封不动还给你行吗? 陈:不行。 褚:才一天时间,2两变成6两,太狠了。 陈:单单只要钱应该算不上太狠吧。 褚:昨天我这边总共两人,所以取了数字2,今天你来的也才两人。 陈: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6这个数字,666! 正文 54、究竟怕谁 褚明远认栽了。虽然搞不清陈浪的身份,但他掂量得出,和景王并肩之人,绝非他一个小小衙役惹得起。 与此同时,跪在地上的泼皮还有臭道士全都瑟瑟发抖,他们现在后悔莫及,假若上天再给一次机会,他们断不敢动陈浪一根毫毛。 滕大人谦卑为景王和陈浪引路,景王却几乎没有拿正眼去瞧滕大人,而是和陈浪说说笑笑,负手前行。 堂上另外几位衙役搬出两根宽大椅子,看上去是想请景王和陈浪分别落座。可滕大人瞪了他们一眼,单手朝前伸向自己的座位。不过目前来看,滕大人心底也搞不明白,那个位置应该给景王,还是给景王身旁的陈浪。 毕竟单单从气质分析,陈浪更有王者之风。 此时此刻,滕大人很想主动打听陈浪的真实身份,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很快就到京察考核,万一问出什么纰漏,那便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吞。 景王年纪小,煞有介事地看看后,便坐在衙役搬来的椅子上。他让滕大人回原位继续审查案件,并慢条斯理地说道:“京察在即,我先替父皇初察一遍。” “好。”滕大人躬身作揖,接着心跳加速地走向自己座位。 所谓京察,即六年一次的官员考核,其中四品以下官员由吏部进行考察,四品以上官员由皇帝亲自考察,考察合格者留任,优秀者可以获得升迁,不合格者可能降级,甚至罢黜官位贬为庶民。 滕大人名叫滕青,恰恰乃许国四品官员,将由许皇亲自进行考察。景王作为最受宠爱的皇子,今天这一次初察,八成将影响到最终判断。 而且说不定许皇有意栽培这个大家都看好的皇子,最终判断,就以景王本次所得出的结论作为依据。 想到这,滕青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开始剧烈波动。他战战兢兢坐下来,目光瞟向跪地的道士。 讲真,滕青没把握搞定这个骗钱的道士,因为之前讯问中,道士轻车熟路地说自己未曾犯罪,那模样,就像个常常对抗审讯的老油条。 原本此案还有证人,但证人提前走了;原本还可以用刑让道士招供,但景王就坐于堂内,滥用私刑可不符合京察里边的规定。 哎~ 滕青在心中长长叹口气,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他一拍惊堂木,声音发虚地问道士:“你犯了欺诈钱财之罪,你可认罪?” 说话时,滕青感觉自己两条裤管都在颤抖,脑海中已经幻想出道士的回答。 ——小的冤枉啊! 然而传入耳畔那句话竟为:小的认罪,小的在怀宁城骗人钱财,已有半月。 嗯? 滕青以为自己听错,过了几秒钟后才确定,刚才道士的的确确认罪了。他为什么会认罪呢?滕青百思不得其解。 但现在并非刨根问底之时,滕青克制住内心狂喜,字正腔圆地吩咐衙役:“带下去,认罪画押,听候发落。” 说完滕青一拍惊堂木,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而同样如释重负的,还有跪在地上的道士。他被衙役带走之时,目光忽然悄悄瞟向了陈浪。 那眼神带着几分惊恐! 滕青瞬间明白,道士忽然认罪,并非良心发现,也并非滕青使出什么手段,其本质原因还得追溯到景王身旁那位少年。 道士,怕他…… 接下来又审讯跪在地上的四个泼皮。面对这些泼皮,滕青也没什么办法。因为他以前的办法就是用刑,可今天明显用不了。 不过,当四个泼皮都谨小慎微,互相掩藏地偷眼瞄了瞄陈浪后,南城衙门的令尹滕青便已心中有底。 “啪!” 惊堂木拍下,滕青自信满满。 果然基本没费什么力气,泼皮们全都当庭认罪,滕青在景王面前,又轻松搞定这起案件。堂上衙役们将几个泼皮带走时,就连景王都抚掌微笑,看来,滕青在庭审这关表现不错。 吁~ 其实滕青心知肚明,并非他拿出了什么表现,而是坐在椅子上看戏的少年,震慑了道士与泼皮。 审讯完这两起小型案件,滕青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走到景王与陈浪面前。景王微微颔首,接着轻描淡写地问:“查案效率高,那么档案整理得如何?” 滕青急忙回答:“尚在仔细整理中。” 景王不客气地皱起眉:“既然我今日来了,那便整理多少给我多少,我看看。” “行,这就让师爷取来档案。”滕青唯有一边答应着一边朝师爷甩手。 突然陈浪灵机一动,他轻拍景王左侧肩膀:“贤弟,京察要看的地方比较多,你也比较辛苦,要不那牢房之类的场所,由我代贤弟去瞧一瞧?” “牢房并非京察的重点,哥哥代我去自然是好。”景王也拍了拍陈浪胳膊。 闻言,滕青忙道:“南城衙门的牢房离这只有半里路程,我来领路吧。” …… 陈浪记得孟野跟他说过的话,因为醉酒老头在公堂上羞辱滕青,所以落得个入狱几个月的下场。倘若老头真乃陈浪寻找的老乞丐,那可得想办法将他弄出来。 滕青并没有讲假话,两人走了没多久,便看见隶属于南城衙门的牢房。 呼~ 突然刮起一阵风,带来难以形容的酸臭味道。陈浪伸手在鼻子前轻轻扇了扇,这牢房的门都还是关着的,凭此想象,牢房里边该有多臭。 站在牢房门口,滕青满脸堆笑地说:“如果发现不太符合标准的地方,还请提前知会本人,不要直接告诉景王。” 陈浪醉翁之意不在酒,当然想也没想便满口答应滕青要求。等到滕青与看管牢房的牢头和狱卒打了声招呼,陈浪便让滕青回去,迈步走进臭熏熏的牢房。 滕青压低声音,和牢头交代了几句,然后扭头朝南城衙门疾走。景王还在公堂上边翻看各种档案资料,滕青必然要赶过去作陪。 咳~ 陈浪刚踏上牢房那道朝下的阶梯,就忍不住捂着口鼻猛咳几声。 正文 55、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气味古怪,陈浪蹙紧双眉,一步一步拾级而下。身材干瘦的狱卒跟着陈浪,脸上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 阶梯比较短,很快就到达地面,从门口射进来的光线至此已变得非常微弱。陈浪抬眼看,前方是一条令人窒息的通道,通道两侧皆为规格不等的木笼,每隔一段距离会有方块大的光线透入。 此地长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异味,像是血腥、腐烂、汗臭、尿骚等等杂乱无章地交叉混合,恶心且恐怖。 “咯咯咯~” 忽然牢房深处传来阴森怪笑,仿佛在向刚刚进来的陈浪示威。 陈浪后背一颤,假若不是要找那位懂得困龙局的老乞丐,陈浪才不会在这浑浊空气中多待一分一秒。 “咯咯咯~” “咯咯咯~” 那人带头发出怪笑之后,立刻又有好些犯人扯开嗓子,模仿他的腔调。刹那,怪笑声此起彼伏,在昏暗的牢房回荡。 “啪!” 只见狱卒从墙壁摘下长鞭,狠狠甩向木栅栏。凛冽声音,压住渗人的怪笑,瞬间牢房中变得安静,原本吵闹的犯人全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都是些不入流的魑魅魍魉,看管牢房,只要够狠,定能制住他们。”狱卒将长鞭缠在手上,习以为常地解释。 “其他牢房也是这样吧。”陈浪左顾右看,随口念叨一句。 “对,都差不多。”狱卒压低声音,然后暗示陈浪,“如果哪些地方不合意,还请多多担待,滕大人吩咐在下,会有小礼相送。” 哈哈~ 陈浪心中窃笑,这什么京察不京察的,也就走走过场,赚点外快罢了。牢房这边如此,想必滕青那边现在也已经跟景王表达过同样意思吧。 狱卒用眼角余光看着陈浪,发现陈浪无甚反应。他私下不禁嘀咕:京察的重点内容跟牢房不沾边,为什么要盯着我这呢? 同一时间,陈浪也在打小算盘。假若直接跟狱卒开口,想找讨酒喝的老头子,那样狱卒或许会直接放人,就当送给陈浪的小礼物。 但,如此一来显得过于刻意,弄不好会引起许皇或朝中高官的警觉。 毕竟陈浪设想,是在避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悄悄破除困龙局…… “今日牢房内关押一百三十六名罪犯,其中女犯二十五名。”狱卒小声道。他害怕陈浪故意找茬,所以先报个数字显得自己熟悉业务。 听见此话,陈浪忽然心生一计,他慢慢悠悠地问:“总共二十五名女犯人,她们关在这儿安全吗?方便吗?” 呃~ 狱卒头皮发麻,感觉陈浪今日就是要来找茬。他一边寻思着该送出什么礼物,一边敷衍回答: “女犯通常分为两类,身份特殊些的集中关押在女性专用牢房,譬如永巷。身份普通的便和男犯混在一起,各地牢房都差不多,没什么安全与方便的考量。” “嗯~”陈浪假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方便什么的倒不谈,关键要安全。你们狱中有年纪很大的囚犯吗?万一年纪太大猝死牢内,可就不好了。” 猝死牢内? 狱卒一听便慌了神。尽管他不晓得陈浪身份,但摆明这是个惹不起的主。慌乱中狱卒急道:“并没有年纪很大的囚犯,我清楚记得,今日牢房内年纪最大那个,为一名敲诈欺骗的罪犯,而且再关两个月他便可以出狱。” 哈哈~ 陈浪越听越有戏。假装板着脸孔,陈浪缓缓道:“是这样吗?带我去看看。” 狱卒忙不迭地上前领路,行到某处角落,狱卒手指里边侧卧的囚犯:“在那。” 陈浪定睛看去,只见一人脸朝墙壁呼呼大睡。这是一间相对比较小的牢笼,地板上铺着很多杂乱稻草,有种发霉的味道弥散在空气中。 “开门!”陈浪冷冷吐出两个字。 “行。”狱卒连忙拿起腰间钥匙打开牢门。 陈浪忍不住捏了捏鼻子,然后迈步朝背对自己的囚犯走去。由于看不见脸,所以也没法判断囚犯是否乃陈浪要找的人。 但此时此刻,陈浪心跳骤然加快,他有种预感,自己苦寻多日的醉酒老乞丐,已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到了。 陈浪踩着地板上的稻草,站在囚犯身后。张开嘴巴,陈浪想喊,可喉咙里的声音却忽然卡住,因为陈浪弄不清楚,应该怎样喊他才算合适。 老乞丐? 酒疯子? 前辈? 陈浪摇了摇头,现在连对方究竟何人都没搞清楚,无论喊什么都感觉突兀。正在迟疑,面前睡着之人懒洋洋地转过身体,同时睁开眼睛嘟囔:“酒,酒!” 此人头发散乱脸色肮脏,但陈浪还是一眼认出,老乞丐!他就是当初在太子府前识破困龙局的醉酒老乞丐! 陈浪心中狂喜,他情不自禁蹲下来压呢喃:“老乞丐,没想到你在这儿。” 嗯? 半睡半醒的老乞丐一惊,认出陈浪后,他气鼓鼓地翻着白眼:“呸呸,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你来此处干什么?” 陈浪压低声音道:“前辈不要着急,我很快就带前辈离开这个鬼地方。” 老乞丐唰一下坐起半身:“哼,你与那令尹就是一丘之貉。你这个小骗子,别以为我不记得,前段时间你才骗过我,骗我吃下一颗比任何食物都苦的药丸。” 骗你? 明明是你自己不由分说吞下去的!陈浪心中嗔骂,但表面仍然微笑道:“前辈现在想要喝酒吗?你这就请你到饭店大快朵颐。” 说完,陈浪走向狱卒,阴着脸庞道:“我看老头精神衰弱,身体已近虚脱,如果再关着他,很可能会暴毙。” 这…… 狱卒连忙双手作揖:“待我请示滕大人。” 陈浪抿嘴一笑:“不能放他?假若不放他的话,我亲自去问滕大人。” “等等!”狱卒脱口而出,“既然狱中这位囚犯身患重疾的话,便让他走吧。” 滕青之前交代,叫狱卒见机行事。而释放这疯癫的老头,应该就算见机行事。毕竟对南城衙门来说,老头根本就不重要。而且他只剩两个月刑期,放就放呗。 正文 56、不,你不是 狱卒表态,陈浪便侧开身体,示意狱卒从旁走过。此刻狱卒后背冷汗直冒,他脑海中嗡嗡作响,生怕陈浪又弄些幺蛾子。 其实,偶尔暴毙那么一两个囚犯,许国任何牢房都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只要暴毙之人没啥大背景,往往也就不了了之。 但现在很快就要面临京察,再小的事情都可能被政敌放大,假若滕青失势,狱卒肯定跟着倒霉。 “你现在可以走了。”狱卒战战兢兢来到老乞丐身旁,压低声音说了这句话。看他的模样,完全不像往日那般嚣张。 “我的酒壶在哪,还给我。”老乞丐揉了揉两只熊猫眼。 酒壶? 狱卒从来未曾见过什么酒壶,他也没料到老乞丐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陈浪出来打圆场了:“酒壶很多地方都有卖,买新的不香吗?” 他边说边朝老乞丐使眼色。 “好,那便买新的。”老乞丐不傻,看见陈浪使眼色,自然满口答应。 “我们出去吧。”陈浪柔声对狱卒说道。 吁~ 听见这句话,狱卒总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外边依然风和日丽,阳光射落,老乞丐浑身散发着难闻味道。陈浪屏住呼吸,横向移动几步。 他假装只是凑巧让狱卒释放老乞丐而已,因此后来都没有跟老乞丐讲什么,而且故意装成一副厌恶的模样。 “慢走。”狱卒微微俯身双手作揖。 他脸上表情很谦恭,但陈浪晓得狱卒心底肯定已经痛骂陈浪无数遍了。 迎着阳光,陈浪和老乞丐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出狱卒视线范围,陈浪旋即加快脚步追上老乞丐,同时低声道:“前辈,这些天你受累了。” “无根浮萍四海为家。”老乞丐轻描淡写地冷笑。 可,也许因为心中之苦难以掩藏,所以这一笑的嘴型并没有完全到位,原本高深的冷变成无奈的苦笑。 装逼失败…… 不过陈浪并未因此就小看了老乞丐,他手指路旁某家客栈:“晚辈还有急事,前辈先去客栈,洗个澡喝点酒休息休息可以吗?” 老乞丐提起袖管闻一闻,果然有股刺激气味漫入鼻腔,之前在牢房不觉得,因为到处都很臭,可出来以后就完全不同。 两人同时走进客栈,陈浪要了间底楼的上房,并且拿了二两银子给老乞丐,吃饭喝酒买新衣服,随便他。 安排妥当后陈浪便风风火火赶到衙门,恰好景王刚刚完成其他京察事项,滕青则满脸谄媚地站在一旁。 看见陈浪,景王抬起头:“牢房那边怎样?” “没什么问题。”陈浪快速回答。 闻言,滕青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而公堂之外,褚明远正央求某位同僚:“可以借点银子给我吗?” …… 陈浪与景王在南城衙门告别,然后加快脚步朝老乞丐下榻的客栈走去。刚进门陈浪便直冲老乞丐的房间,谁料,忽然有只手从背后拉住他。 谁? 陈浪扭头一看,竟然是客栈的老板。老板拿出个小布袋交给陈浪:“你那位头发乱糟糟的朋友已经走了,袋子里是剩下的钱,让我还给你。” “走呢?”陈浪眼睛瞪得铜铃大。 “嗯,他洗完澡,买了一壶酒和两只烧鸡便悠哉悠哉地离开。临走时交代我必须要把剩下的钱还给你,否则他良心不安。”客栈老板说着说着忍不住发笑。 显然这些年以来,客栈老板也很少碰到类似情况。 这绝非什么钱的问题…… 陈浪急了,拉着客栈老板追问:“他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个方向呢?” 客栈老板想了想:“大约五分钟前离开,因为感觉此人比较怪,所以我注意了一下,他出门后应该朝右边走。” “谢谢!” 陈浪随口丢下两个字,快速冲出客栈大门。他咬牙切齿,心中嘀嘀咕咕:洗完澡还买了烧鸡和酒,效率很高嘛。 咦? 陈浪旋即恍然大悟。正因为买了烧鸡和酒,所以老乞丐此刻应该正在某个小巷或角落,享受着美酒与美食。 有了寻找的方向,陈浪就没那么着急。他擦亮眼睛四下观望,望着望着,肚子却咕咕叫起来。 呃~ 这时陈浪想到自己尚未吃午餐。 为了节省时间,陈浪在路边小摊买了几个素菜馅的包子,接着继续寻找。 老乞丐到底在哪? 陈浪感觉自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但,即便乱撞也要继续撞下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当陈浪把素菜包吃到只剩半个的时候,突然在前方某棵大树底下发现老乞丐的身影。 那家伙左手持酒壶,右手拿鸡腿,后背慵懒地靠着大树,神情惬意而悠闲。 我呸! 陈浪怒火攻心,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迅猛丢出手中半个素菜包。 嗖~ 老乞丐察觉到异常的时候,半个素菜包已经飞到眼前。他下意识地横肘一挡,这才避免脸庞受袭。 抬眼,看见陈浪气势汹汹地走来,老乞丐一哆嗦,情不自禁地哀叹:“我都溜出这么远距离,结果还是被他给找到了。” “嘭!” 陈浪一拳轰在大树树干,轰得大树猛地颤抖。横眉怒对老乞丐,陈浪骂道:“为了找你,我中午就吃几个素菜包,你倒好,有酒有肉。” 老乞丐眨眨眼,单手将鸡腿递给陈浪。 “啪!” 陈浪一掌拍在老乞丐手腕上:“说,为什么要逃跑?” 老乞丐低眉沉思,然后朝侧旁点了点脑袋,那意思是要陈浪坐下,慢慢说。 陈浪余怒未消地背靠大树,老乞丐则有些无奈地道出原因: “我略懂玄学,知道你并非俗人,未来也许成就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业。但与之对应,危险也十分巨大。所以你找到我,我躲着你,你再找到我,可能我还是会选择躲着你。” 哼,这老乞丐还算有点眼光。陈浪压制怒气,板着脸问:“前辈怎么称呼?” “向青岚,你又是谁?”老乞丐扭头问。 “吾乃梁国太子。”陈浪回答。 怎料,老乞丐摇着头:“不,你不是。” 正文 57、如果没有怀才不遇,谁愿去做世外高人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陈浪怔住了。向青岚这个老乞丐,他怎么晓得,我并非梁国太子? 陈浪大抵相信老乞丐懂点玄学,可陈浪与真正的梁国太子面容有九成相似,而且两人名字都一样,老乞丐又如何做出判定呢? 要知道,所谓玄学,不就是靠人面相或者名字来进行推断吗?顶多再加上生辰八字,但陈浪本人没有说出来,向青岚又如何能知晓他的生辰八字呢? 抿了抿嘴唇,陈浪假装生气地做证明: “梁国与许国签订了停战协议,其中一个前提条件即为互相质押太子。那天我们初次见面,就是在太子府邸门外的街道,不瞒前辈,我现在可是那座宅邸的主人,所以我乃堂堂正正的梁国太子。” 向青岚抬头喝酒:“倘若你真为梁国太子,那便不存在什么巨大危险,我当然无须躲着你。但你绝非梁国太子,未来却有远超太子的可能性。所以莫要怪我,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不想再去折腾什么。” 陈浪单手抓住向青岚的酒壶:“记得前辈说过,不想进入太子府邸,原因是有人在太子府设了困龙局,进去恐怕影响前辈一生运势。可,前辈想要的运势,难道仅仅为拿个酒壶四处讨酒喝吗?” 向青岚哈哈大笑:“无根浮萍四海为家,如此挺好。” 陈浪冷言:“包括被滕青扔进牢房,也好?” 听见这句嘲讽的话,向青岚脸色瞬间变得红一块白一块。他朝喉咙里倒酒,两根眉毛越拧越紧。 “我知前辈乃世外高人,想请前辈出山,辅助……”陈浪恭敬道。 然而话未讲完,向青岚却打断陈浪,只听他一声轻轻怨叹:“哎,如果没有怀才不遇,谁愿去做世外高人?” 哦? 听上去向青岚似乎已经有所松动。抓住这个时机,陈浪趁热打铁地问:“想必前辈年轻时定有一番志向,可否说来听听?” 向青岚苦笑,打开尘封已久的心扉: “当初也算意气风发,可惜未遇明主。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年轻气盛。我那师弟白舒桐,就比我要圆滑得多。所以他的才能得以充分施展,去哪都是座上宾,而我,唯有提着酒壶,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我将奉前辈为座上宾。”陈浪非常恳切地道。 “太子府困龙局,我万万不敢去,哈哈!”向青岚自顾自地笑起来,尔后忽然严肃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浪闻言一愣。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略加思索,陈浪认真道:“吾乃明面上的梁国太子,而将我推到明面上的那九个混蛋,被我归纳为九人黑名单。其中包括皇帝陈彻,两个太监,等等。” 向青岚咕咚喝下一口酒,半晌过后,他劝道:“基本上我能猜出你想干嘛,从玄学角度去分析,基本上你肯定会那样干。但我依然要告诉你,机会很渺茫。” 渺茫? 这个结论,明眼人一看都明白,无需用什么玄学去进行推断。陈浪仰望天空,缓缓道:“虽然对手远胜于我,我可能会死得很惨,但我一样要冲上去,只为那海底捞针的一线可能。” “佩服你的勇敢,但,很多时候并非勇敢就可以。”向青岚沉声道。 “所以我需要前辈的辅佐。”陈浪毫不讳言。 “一介老朽,该怎样才能帮到你?”向青岚这话很认真。 “譬如破除困龙局。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我会在梦中梦见一条被无形墙壁困住的幼龙。并且我也能感觉到,某些事情不够顺利。”陈浪低垂眉头。 向青岚微微颔首:“太子府那个困龙局,的确能阻碍运势,尤其阻碍人中之龙的运势。当今能布困龙局的,唯有我与师弟白舒桐,所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太子府的困龙局定为白舒桐亲自布下。” “请前辈帮我破解此局。”陈浪站起身来,朝着向青岚双手作揖。 “如果我不帮,你是否还有其他办法?”向青岚小声问。 “我另外买个宅邸搬出去住。”陈浪梗着脖子,“反正困龙局设在太子府邸,搬出去就不再受其影响。” 哈哈! 向青岚朗声大笑。他摇了摇酒壶,发现酒已经喝空。于是伸了个懒腰站起:“前景太过迷茫,劝你好自为之。再帮我买壶酒吧,我会认真考虑。” “行。”陈浪接过酒壶,快步朝远端的某个酒肆走去。 …… 等到陈浪回来,向青岚却已不知所踪。大树底下,只看见吃剩的鸡骨头,还有忙着搬运鸡骨头的蚂蚁。 我靠! 陈浪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酒壶,狠狠甩向树干。但闻一声闷响,酒水飞溅,树干微微颤抖。 该死的向青岚老乞丐! 陈浪咬牙切齿,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到太子府邸。抬头,陈浪看着散发微光的琉璃瓦,还有厚实的墙壁与深深的庭院。 他当然清楚,换一个宅邸自然能脱出困龙局,可换宅邸不等于告诉许皇梁皇,我陈浪接下来就要搞事情吗? 头晕…… 陈浪心情特别糟糕,连带身体也受到影响。他步履蹒跚地朝前走,看见钟平和晁清等人在扫地。 自从陈浪和钟平把话挑明以后,钟平就变得老老实实,身为太子府的管家,钟平没有越权,就像陈浪跟他交代的那样,做好管家分内之事,其他别管。 “殿下今天还修炼吗?”殷百川忽然从旁边冒出来。 “好。”陈浪立刻握紧两个拳头。虽然此刻心情依然糟糕,但修炼这种事情,无需考虑心情问题。 …… 第二天早晨,微风从远处吹来,让人心旷神怡。 陈浪带鱼慕飞出门,前两天他在附近某个布庄给鱼慕飞定了几套衣服,今日可以取了。 那几套衣服都选用上好材料,想必鱼慕飞穿着必然光彩照人。 两人并肩而行,鱼慕飞快乐得像个孩子。突然,斜刺里走出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挡住去路。 鱼慕飞惊得躲在陈浪身后,陈浪却咧嘴笑了起来。因为,老头就是向青岚。 向青岚潇洒甩甩头发,一本正经地问:“昨天听你说什么希望很渺茫,那么现在你明确告诉我,所谓渺茫的希望,到底是几成概率?” “我想,逆袭成功的概率,大约为千分之一。” 陈浪不假思索地回答。 “千分之一吗?”向青岚拍拍陈浪的肩膀,“概率这么大,为什么不早说?我这把老骨头,以后能派上用场了。” 正文 58、祸水东引 “哈哈!”陈浪情绪激动,“昨天还劝我好自为之,怎么今天就改变主意?” 向青岚挑着眉毛:“老夫聊发少年狂,纵使未来万般险阻,也绝不后悔。” “行!”陈浪朝天握紧了拳头。 “昨天让你买的酒呢?”向青岚冷不丁地问。 “酒和酒壶都在太子府内,前辈现在需要的话,我这就取来。”陈浪微笑。他没有说谎,尽管昨天因为向青岚偷偷溜走,陈浪愤懑地将酒壶砸在树干。但后来陈浪又将酒壶拾起,带回太子府。 “那倒不用,今日先将正事谈妥,至于酒,能戒就戒,不能戒也得少喝。”向青岚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唇。 戒酒! 看来向青岚选择出山辅佐陈浪,肯定是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他俩在讲些什么? 为何陈浪对那老头好像格外重视?甚至看陈浪的表情,已经激动到想哭。 鱼慕飞有点懵,但隐约猜到老头是来帮忙,所以她巧笑嫣然地说:“要不我一个人去布庄拿订制的衣服,如果穿上去不好看的话,便直接退给布庄老板。” “不用退,你穿什么都超级好看。”陈浪发自内心地称赞。 鱼慕飞就这样走开,陈浪与向青岚进入一家茶舍。屁股刚坐稳,向青岚便开门见山地道:“今后我跟你打天下,定要赏罚分明,刚才那姑娘,概不例外。” 嘘~ 陈浪急忙做个噤声手势。他警惕地看看四周,接着用微小声音道: “前辈好眼光,小鱼实乃本人亲信,过往曾经立下功劳。今日送她几身衣服,即为应有的奖赏。但类似跟我打天下这种话,以后千万别乱说。记住,我乃出使许都怀宁的梁国太子,所有人都这样认为,明白了吗?” 向青岚点头:“心照不宣。” 这家茶舍的茶分为好多个品种,向青岚要了口味最重那一款,毕竟他以前是酒鬼,习惯了重口味。 陈浪端起茶杯:“太子府的困龙局,有办法解吗?” 向青岚压低声音:“不瞒你说,从今天凌晨五点开始,我便在太子府周围慢悠悠打转,首先是等你出现,其次也是仔仔细细评估了困龙局。” 凌晨五点…… 别看向青岚这老乞丐表面好像不靠谱,但真正办起事情,立刻变成敬业模范。陈浪用盼望的语气问:“前辈能破局吗?” 向青岚略显得意地挑眉:“至少从困龙局的布置来看,这么多年以来,他的能力还没有超过我。” 他,即为向青岚的师弟白舒桐。向青岚有预感,既然自己选择出山辅佐陈浪,那么未来他和白舒桐肯定会正面进行交锋,只不过届时白舒桐追随哪位帝王,目前还不得而知。 “请问前辈要如何破解困龙局?”陈浪声音微微颤抖。他,兴奋了。 “有三个方案。第一,从太子府外观和主体结构上破局,这个方案最简单也最有效果,因为白舒桐的困龙局就是以主体结构为依托;第二,从内部破局,靠某些辟邪物品,以及假山花草的摆放,改变困龙局带来的不利影响。” 向青岚说明前两个方案后,忽然停住了。 陈浪低眉冥思,从本质上来讲,这两个方案都不算好,因为做出改动的话,很可能会引起晁清等人,甚至许皇的警觉。 “那么,第三个方案是什么?”陈浪小声问。 向青岚早就猜到,前两个方案可能不妥当,所以他刚才讲话故意有个停顿。轻轻喝下一口茶,向青岚神秘地道:“第三,祸水东引。” 这…… 尽管陈浪不懂风水,但从字面进行理解,向青岚所说第三个方案,应该是将太子府的困龙局像引流那样,引到周边某户人家。 见陈浪犹豫,向青岚继续道:“第三方案,表面看不出太子府有任何变化,但实际已经悄悄将风水上的不利因素转移,按这个办法去做,除非白舒桐亲临,否则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那么,祸水东引将引到何处?”陈浪于心不忍地问。 向青岚微笑道:“太子府周边那边多人家,随便挑一户便可。殿下别多虑,此局名曰困龙局,针对的即为人中之龙,对其他人没什么效果,无妨。” 原来如此…… 陈浪正要松口气,谁知向青岚忽然神秘地眨眼:“当然,假若殿下想报复背后指使的那个人,我也可以办到。” “目前暂时用不着。”陈浪连连摆手。 非常明显,困龙局背后的操纵者很可能就是许皇艾阳,祸水东引引向他?开玩笑都不能这样开。 “哈哈!” 向青岚抖动肩膀笑起来。刚才问的那句话,既是开玩笑又是在测验陈浪,看陈浪能否掂得清自己的实力和分量。从陈浪的回应来看,表现还不错。 停顿片刻,向青岚问:“如果没弄错,白舒桐布的困龙局肯定有一个阵眼,你现在仔细想想,太子府内是否有某个建筑不符合整体设计,感觉比较突兀?” 阵眼? 太子府邸住了那么久,倒从来未曾留意相关问题。陈浪依言低头苦想,大约过去十分钟,突然兴奋地捏着拳头: “湖边凉亭!有个凉亭,位于整座宅邸东北最角落处,感觉就像设计师忽然脑袋短路而设计的作品。” “对,那应该就是困龙局的阵眼。”向青岚拍着胸脯,“早上我已考察周围,东北角相邻的宅院我有印象,殿下别着急,虽然祸水东引相对前两种方案更复杂,但既然已经找到阵眼,两天内我必将解开困龙局。” …… 鱼慕飞拿着新衣服,到陈浪房间中试穿了好几遍。因为,陈浪前不久刚采购了一面大铜镜,放在梳妆台,足以照出半身。 毫不夸张地说,新买这几件衣服,比鱼慕飞之前所有衣服都更好,有的穿上去飘飘欲仙,有的束身干练,不过鱼慕飞最喜欢,还是专门定制的修炼服。 修炼服利于行动,吸汗效果好,能够提高平常修炼时的效率,而且这次共做了两套,陈浪跟鱼慕飞各一套,两人同款。 穿起来也许会有情侣装那种感觉。 “哈!” 鱼慕飞一声娇喝,在陈浪房间里缓缓催动灵源。 正文 59、推进 同官员体系差不多,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也分成一到九品,目前陈浪和鱼慕飞皆处在刚刚入门的初级阶段,属于九品武者,实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向青岚遵守承诺,趁着某天夜黑风高,爬上太子府屋顶。他手拿一个罗盘,大步流星走到东北角位置,虽然脚底皆为倾斜瓦片,可向青岚走起来如履平地。 祸水东引! 望着院子内若隐若现的凉亭,向青岚心中一声爆喝。但见他拨弄罗盘指针,双臂挥动,双腿兜兜转转像是在跳慢舞。 就这样跳了三分钟,向青岚忽然瞪大两只眼睛,原地盘腿坐下。他将罗盘指针倾斜对准花园内隐隐绰绰的凉亭,干涩嘴唇用力抿了抿,然后垂首低吟:“起!” 刹那,凉亭顶端的空气竟然微微震荡几下,紧跟着仿佛有道看不见的气浪从凉亭所在位置升腾,夜色中,气浪跟随向青岚的节奏,缓缓飞到房顶。 无人,无声。 整个世界好像都陷入停滞状态,唯有向青岚提线木偶般站起,他引领那道看不见的气浪抵达太子府房顶,又引之堕入附近某个院落。 噗~ 气浪进入院落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向青岚已经提前打听到,那个院子的东家为一商贾。困龙局重点在于困龙,无法影响经商之人,所以就放心大胆引过去了。 至于陈浪的太子府邸,表面上肯定看不到任何变化,除非白舒桐亲临现场,否则谁也不晓得困龙局已经被清除。 …… 从那天开始,陈浪再也没有梦见被困的幼龙,以及无形的墙壁。 既然太子府的风水问题解决,陈浪便着力推进各项改革。 第一是增添人手。 分别为丫鬟、厨娘、车夫各一人,其中丫鬟自小就在丁虚家族长大,厨娘乃以前常常给向青岚施舍酒菜的流动摊贩,车夫则为孟野的拜把子兄弟。 这样搭配的话,就不担心太子府邸混入许皇眼线或其他别有用心之人。 第二是探索赚钱方法。 秉承符合老百姓生活习惯,又能对老百姓生活进行微调的思路,陈浪想来想去选择了自助餐。 利用丁虚家族的原有渠道,陈浪集中采购压低货源价格,并增加酒水供应,新鲜模式一经推出,瞬间引爆怀宁城。连日来,自助餐馆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当然,陈浪身在幕后,餐馆表面上的经营者为丁虚。 第三是积极拓宽人脉圈子。 最近这些天,太子府经常有人登门拜访,无论来的是谁,陈浪尽量以礼相待。与此同时,陈浪也计划着自己在许国的第一次拜访,毕竟身为明面上的梁国太子,该有的礼节肯定不能少。 那么,首先应该拜访谁呢? 无论从礼节上,或者从实际需求上,陈浪都只有一个选择——许国皇太后。 听说,皇太后大约七十岁左右的年纪,并非许皇艾阳的生母。她没有子嗣,当初艾阳争夺帝位的关口,曾经得到皇太后鼎力支持。所以,如今太后深得尊敬。 “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 门外传来低沉声音。说话者乃太子府最近招募的家丁(车夫),名叫吴曦,他长得没什么特点,中等身材中等模样,修为也算中等,和孟野乃拜把子兄弟。 “好,礼物备齐没有?”陈浪一边开门一边问。 “都放车上。”吴曦微微点头。 再过两天就到非常重要的传统节日中秋,而且陈浪乃首次拜访,所以准备了燕窝、人参、花胶等贵重礼品,不过这些东西有很多是太子府收到的礼品,打乱之后重新进行整装。 天气不错,午后阳光躲进云层,时不时有凉风迎面吹来,让人感觉心旷神怡。陈浪带着吴曦前往许国皇宫,自从吴曦做了专职车夫,陈浪就没那么拘束了。 毕竟以前的车夫殷百川实为梁国将军,另一个车夫晁清更为许国安插在陈浪身边的眼线。出去时如果他俩跟着,陈浪总感觉没有那么自由。 而吴曦乃陈浪亲手招募,他家境非常贫寒,拿着陈浪给的工钱可以贴补家用。况且吴曦消息灵通,又和陈浪年纪相仿,所以行车路上听他讲些野史或者八卦,倒也可以排解旅途无聊。 哒哒哒~ 马车在人潮涌动的街上缓缓前行,陈浪掀开帘子,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许国皇宫的朱红色围墙。 但见那围墙高高耸立,给人庄严厚重的感觉。 说起来,这还是陈浪第一次进入许国皇宫,同时陈浪也记不清,太后是否参加了他的接风洗尘宴…… 这,关系到陈浪怎么和太后打招呼的实际性问题。 “已经到了。”吴曦扯住马缰。 按规矩他不可以进皇宫,只能在城墙外某个地方慢慢等。陈浪下车后抱着一盒礼物,在大内侍卫引领下走进许国宫殿。 由于许国、梁国等等诸侯国都沿袭恒国礼制,所以许国皇宫和梁国相差无几,从建筑风格到颜色、结构等都非常类似,陈浪缓步前行,有种重返梁国的错觉。 恍恍惚惚…… 【梁国真太子、刘公公、王公公、张岩、冼墨白、神秘客、梁皇】 陈浪咬牙默念以上几人的名字,他非常清楚,今后如果回去,这些人肯定要想方设法除掉自己,而陈浪唯有在那之前,将实力提升到足以自保的程度。 原本这是一份九人名单,不过现在完全可以划掉将军殷百川,至于管家钟平,他已经被陈浪所震慑,大抵没什么威胁。 “在外边等,我进去禀报太后。”大内侍卫板着面孔。 “行。”陈浪点点头,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看着大内侍卫的背影,陈浪估摸他应该有七品武者的实力,假若有机会,还真想与他切磋切磋。 不到一分钟,便有个太监跑来,他侧身朝前,请陈浪进入太后所在的慈安宫。 陈浪紧抱装礼品的盒子,生怕摔了,走入慈安宫大殿,再掀开右侧垂帘,陈浪赫然看见,捂嘴偷笑的三公主。 正文 60、绕不过的抄诗 三公主穿一件绿裙,长发盘在头顶,即便坐着,仍然显得窈窕。她正与太后聊些什么,发现陈浪抱着盒子进来,三公主笑得更为刻意。 “东西放边上吧。”太后慢条斯理地道。 循声看去,但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挑了挑眉头。她大约七十岁左右的年纪,脸上铺着厚厚脂粉,眼睛微微凹陷,鼻梁高挺,两片嘴唇涂成赤红颜色。 只一眼,陈浪便确定,许国皇太后与自己从未谋面,因为这幅长相及气度,见了肯定过目不忘。 “小王给太后请安,祝太后福寿康宁。”陈浪礼节性鞠躬,然后走向三公主。 太后让陈浪把东西放到边上,却并未指定是哪个边。恰好三公主就坐在侧面,因此陈浪当然选择三公主所在那一边。 “你这家伙怎么来呢?”三公主假装诧异问。 “我提前好几天给太后发了拜帖。”陈浪压低声音,“好巧,恰恰你也在。” “哼!孙女陪奶奶说说话,不很正常吗?”三公主黑着两只眼睛道。 陈浪放下盒子,用极低声音调侃着:“或许某人提前晓得我要来……” “切~”三公主一甩手,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不过,那表情明显不够自然。 太后嘬口茶,指向三公主对面那条椅子:“请梁国太子落座。说起来,你出使许国,终止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也算造福黎民苍生。” “惭愧。”陈浪恭谦坐到椅子上边。 “这些天在许国习惯吗?”太后一边问一边擦了擦眼角。 她好像很伤感…… 或许是因为看见陈浪,所以想起与陈浪交换,质押梁国的许国太子吧。毕竟很快就到中秋,如此佳节极易伤怀。 陈浪揣测太后心思,接着态度诚恳地回答:“许国与梁国风俗差不多,饮食差不多,要说不习惯也就最初那段日子而已,过去了就没任何问题。” 这句话既是说陈浪自己,又是说许国太子。听见陈浪语气比较轻松,太后便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她惦记的长孙,应该和陈浪一样,在梁都洛康好好的吧。 “艾力哥哥平常喜欢看书,梁国肯定有很多书,不用替他担心。”三公主眨着眼睛宽慰太后。 “哎,但愿如此吧。”太后点了点头。 其实陈浪想的和她们完全不同,当初两台马车在太子互换的现场碰见时,陈浪与艾力有过交谈,短短几句话和一次照面,陈浪便晓得,艾力性情十分软弱,到了洛康后恐怕很难迈过心中那道坎。 这点,陈浪一个陌生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分辨,而太后身为长辈,却选择性地遗忘艾力的缺陷。大抵,也算人之常情。 三公主见太后眉目间依然带着些许惆怅,于是继续安慰:“皇奶奶刚才说过,出使邻国终止战争,也算造福天下百姓。因此艾力哥哥……” 一句话还没有讲完,太后便斜着眼睛打断:“如果当初你能嫁到梁国去的话,就不会有后边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哈哈~ 此言有理!陈浪窃笑看向三公主。三公主脸颊发红,嘴唇抖几下,方才道:“那件事情父皇不同意,我本人也不同意!” “行啦行啦。”太后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看来她也只是随便讲讲。 的确,如果和亲能够谈妥,就没有后边的太子交换了。那样陈浪就不会稀里糊涂地被人包装为梁国太子,继而质押许都怀宁。说不定,他在某个街头晃荡,已经找到重回现代世界的办法了。 哼~ 不过一想到和亲谈妥,三公主要嫁给梁国真太子,陈浪便觉得可惜。尽管那位真太子与陈浪本人模样有九成相像,可陈浪打心眼认为,真太子必定是个衰仔,而且嚣张跋扈,未来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 停顿了几秒钟,陈浪例行公事般地柔声问道:“太后身体可好?” “好,身子骨硬朗着,吃得好睡得好。”太后也例行公事般地随口回答一句。想必,这样问她的拜访者实在很多。 “您老人家身体好,便是许皇及其他晚辈的服气。”陈浪颔首。 “哎!”太后悲伤地摇头,“如今,只希望天下安宁,后人们都能安享福分。只可怜时近中秋,艾力却不能与我们团聚一堂。” 这…… 所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身在怀宁的太后尚且如此,那质押洛康的艾力,想必就要以泪洗面了。 陈浪抿抿嘴唇,忽然他脑海灵光一闪,趁机向太后进言:“梁国待艾力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许国待小王如何,既然小王感觉甚好,想必艾力也不会差。” “嗯。”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头,“你刚才说的非常有道理,哀家从来未曾踏足梁国,也未曾见过梁皇及朝中诸位大臣,但哀家相信,人心全都是肉长的。你老实告诉哀家,怀宁城可有谁欺负你?” “没。”陈浪斩钉截铁地朗声回答。别说现在确实没人欺负陈浪,就算真有,陈浪也不会说与太后,毕竟许国太后这种王牌,不到关键时刻,无需搬出来。 “许国乃声名远扬的礼仪之邦,今年的中秋晚宴,你也来参加吧。”太后向陈浪发出邀请。 陈浪可没料到,自己刚才讲的那番话,竟然让太后动了邀请参加晚宴的心思,原本晚宴什么的并没问题,但许皇等人届时肯定也在晚宴上,倘若又布置什么陷阱测试陈浪,那便防不胜防了。 然而太后的邀请怎么能拒绝?陈浪很快回答:“好。” 见陈浪答应,太后便起身活动筋骨,她这年纪坐久了必须得动一动,否则腰酸背痛感觉非常难受。 陈浪识趣地结束这次拜访。不过走出去之前,他小声问三公主:“往年许国的中秋晚会,有什么特别的礼仪或习俗吗?” 三公主想了想:“倒也没啥特别,可能赋诗助兴算个传统吧。” …… 回去时陈浪一路绞尽脑汁。 曾经听说,很多穿越者穿越到古代以后,光靠抄诗这项技能便可博取功名,甚至所向披靡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但,陈浪不行。因为他尚未完成九年义务制教育,而且他对诗词古文之类的东西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即便课堂所学,也都忘得一干二净。 哒哒哒~ 马车摇摇晃晃,陈浪单手扶着额头冥思苦想。 或许紧张,或许近段时间事情太多,陈浪居然连任何古诗都记不起来。 “啪!” 陈浪拍打着脑门,想要拍起记忆。 良久,骏马放缓脚步,停在太子府邸。陈浪用最快速度冲下马车,同时朝着院子里边高喊:“赶快给我拿笔来!” 就在三秒钟前,陈浪骤然想起一首流传千古,家喻户晓的古诗。他要将这首古诗记下来,当做良好的开端。说不定,今后陈浪也能靠着这种烂大街的绝技,为自己的逆袭增加筹码。 跑进房间,宣纸铺好,陈浪提笔,煞有介事地写出一行大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正文 61、未知数 既然陈浪将要参加的为中秋晚宴,那么宴会上应景的诗歌,基本离不开赏月及思念亲朋这两个重点元素。 静下来,陈浪认真搜肠刮肚。功夫不负有心人,倒也让他想起了一些名句。尽管很多没有完整篇章,但是光凭零星名句,应付宴会等等却也完全足够。 大不了到时在宴会上边,陈浪再胡乱将诗词填补完整,就算填补的那些地方不如人意,可陈浪至少能够确定,他写的每首诗词中都会有闪光点。 唰唰唰~ 陈浪下笔如飞,已经写满好几张纸。他写下的,其中大多数只有孤零零名句,也有少部分,为完整且简单的诗词。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杯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 以上皆乃与赏月有关的诗句,除此之外,陈浪还写(抄)下部分与思念亲人有关的诗句,写着写着,握笔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他,触景生情了。 进来时陈浪走得比较急,因此并没有关门。晁清等许国安排的家丁装作不经意地从门口路过,窥探陈浪到底在干嘛。 因为陈浪突然喊着要纸和笔,这种行为比较反常。 “梁国太子看上去好像比较伤心。”名叫王勇的家丁小声向晁清报告情况。 晁清自作聪明地推测:“中秋节快到了,梁国太子想念远在梁国的亲人朋友,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嗯,经过这段日子的仔细观察,简单总结起来,就是梁国太子不学无术,未来很难对许国构成威胁。咱们如果继续待着,无异浪费资源。”王勇闷声嘟囔。 晁清嗔道:“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你小子就打退堂鼓呢?陆尚书交代的任务,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兄弟,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好吧。”王勇闷闷不乐地点点头。他和晁清一样,原本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自从陆轩给出任务,他便成为太子府的家丁,心中愤懑像奔涌江水难以平息。 更何况,这回任务根本没有时间表,总不能整整熬满五年,将梁国太子熬回邻家梁国才算最终结束吧。 …… “啪!” 陈浪忽然扬起手掌,重重打在桌子上边。他决定摈弃悲伤,反正事已至此,悲伤没有任何作用。 “殿下,还需要纸和笔吗?” 不远地方传来温柔声音。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体型微胖,身穿轻纱白衣,脸上带着些婴儿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倚门微笑。 她是陈浪亲自挑选的丫鬟,名叫彩儿,自幼在丁虚家中长大。陈浪找丁虚将彩儿要来,此事未曾通过丁虚父亲。 这样便不担心彩儿也变成晁清那样的许国奸细,表面上在太子府忙前忙后,暗中却吃里扒外,将陈浪任何可疑行为报告给许国高官。 “帮我把桌上东西收进柜子,我想出去一趟。”陈浪站起,伸了个懒腰。 “不在府内吃晚餐呢?”彩儿一边拾掇写得密密麻麻的宣纸一边问。 “嗯,今夜准备吃点大杂烩。”陈浪微笑着走出房门。 他说的大杂烩,即前不久开业的自助餐馆,餐馆离太子府并不算远,走路便可以走过去。陈浪数次去考察,发现生意之火爆完全超出想象。 当然以前那些考察仅限于在外观望,可今天,陈浪想亲自体验餐馆的环境,并且排队拿取食物。 夕阳在天边摇摇欲坠,想必自助餐馆那边已经忙碌起来。陈浪叫上鱼慕飞,请她大快朵颐。 “殿下开的那家随便吃的餐馆真有钱赚吗?”鱼慕飞奇怪地问。 “有。”陈浪旋即道。 “骗我吧。”鱼慕飞还是半信半疑。 陈浪挑了挑眉头:“那么,如果我说开餐馆不为赚钱,而是为了赔钱让怀宁老百姓吃得更好,你觉得怎样呢?” 鱼慕飞不假思索地回答:“并非你的风格,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那你到底信啥?”陈浪调侃道。 鱼慕飞突然谨慎地看看周围,然后将声音减小到最低流量:“我觉得,你可能借着开餐馆这个幌子,暗地里谋划其他事情。” 哦? 陈浪眨眨眼。虽然鱼慕飞没有猜对,但刚才这番话,却给陈浪提供了思路。未来他还真可以按这种方法来操作。 “嘻嘻,被我说中呢?”鱼慕飞俏皮地问。 “等餐馆第一个月营收情况统计出来,我亲自拿给你看看。那样,你便晓得餐馆每天可以赚多少。”陈浪微笑。 “切~” 鱼慕飞不服气地努了努嘴唇。 两人并肩而行,绕过一个繁华路口,就看见高高悬挂在灯杆上的五个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楷体大字,分别为——悦、来、自、助、餐。 “好热闹!” 鱼慕飞望向摩肩擦踵的人群。 “前边大多数,都是进去吃晚饭的。”陈浪满意地点头。 正说着,两个壮汉火急火燎从陈浪身旁穿过,但由于路人实在太多,他俩想快也快不到哪去。 只听其中一个壮汉问:“你确定,悦来自助餐的东西可以随便吃?” “百分百确定,我昨天才来吃过了。”另一个壮汉回答。 “竟然还有这么笨的老板,看我不吃垮这家店。” “嗯,放开肚皮,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倒要看看,悦来餐馆能坚持几天。” “你觉得,什么样的傻蛋才会笨到开这样一家随便吃的店呢?” “听说好像是丁虚公子开的。” “丁虚家大业大,难不成他信佛,做善事?” “管他,反正只要敞开吃,我保证将他丁家吃垮!” 两个壮汉眉飞色舞地挤到前边人群之中,身后鱼慕飞则满面愁容,怜悯地看了看陈浪。 陈浪神秘一笑,轻轻拍着鱼慕飞肩膀:“尽管放心吧,就这两个吹牛壮汉,别说吃垮餐馆,能不能吃回本,都还是未知数。” 正文 62、祸起摘星楼 这样吗? 鱼慕飞皱了皱眉头,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当然,现在餐馆内绝大多数顾客都和鱼慕飞差不多,他们认为老板亏惨,赚的肯定是自己那张嘴。 “咣~” “咣~” 陈浪迈过门槛时恰好看见,先前两个壮汉分别朝收银台丢下一钱碎银。他们嘴角不经意地泛起口水,眼睛闪烁贪婪的光芒。仿佛一钱银子砸到悦来自助餐馆,马上就能两倍三倍地吃回来。 “咣~” “咣~” 又有顾客潇洒丢出银子,传入陈浪耳中,全是梦想沸腾的声音。 “你还笑。”鱼慕飞白了陈浪一眼。 “生意这么好,难道我要哭?”陈浪调侃着做个鬼脸。 “哼,到时一个月营收情况统计出来,看你怎么笑!”鱼慕飞急得跺脚。 陈浪拿起碗筷递给鱼慕飞:“别慌,明确告诉你,这种经营模式肯定赚钱,而且有了首家自助餐馆成功的经验,以后我还会开好多好多的连锁店。只要赚到足够资本,逆袭就绝非空谈。” “行吧。” 鱼慕飞勉强露出笑容。虽然依旧搞不懂陈浪的套路,但陈浪如此自信,鱼慕飞就精神支持呗,反正逆袭路上,他们注定成为最坚实的伙伴。 …… 两天以后,中秋节。 厨娘孙敏大清早便取出菜篮子,和管家钟平去赶集。他们买了很多新鲜食材,计划做一顿超级晚餐,届时与大家一起赏月,并且大快朵颐。 可惜陈浪要参加许国宴会,身为太子府的主人,他无法与民同乐。不过,陈浪没在家的话,钟平等人吃起来肯定更嗨。 其实这次中秋晚宴,许皇并没有邀请陈浪参加的打算。因为许皇认为,梁国太子陈浪未来很难对许国产生威胁,也很难给予许国什么帮助。所以让陈浪安安稳稳地在怀宁过五年小日子,彼此互不牵扯最为合适。 但,当朝太后却莫名提出邀请陈浪的想法,还特别强调必须好好招待陈浪,这便让梁皇心生感慨。 要晓得,自从梁皇登基以来,太后可很少提要求。既然如此,许皇满口答应,不就是请陈浪吃顿美餐吗?之前又不是没请过。 …… “嘿哈!嘿哈!” 钟平领着大家忙里忙外的时候,陈浪在挥汗如雨地修炼。正如殷百川所说,陈浪天赋绝非常人能比,虽然他起步有些晚,但修炼进度让人刮目相看。 “梆!” 但见陈浪高高跃起到半空,鞭腿狠狠甩向旁边树干。树干刹那剧烈晃动,片片树叶随风飘落。 啪嗒~ 陈浪轻巧落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眯眼看向天边太阳。接下来洗个澡,再背诵几遍写好的诗词,完了后,就该去往摘星楼,参加许国的中秋晚宴。 三公主说过,赋诗作兴乃中秋晚宴的传统,因此陈浪冥思苦想,准备了几首应景的诗词。其中有赏月的,也有思念的;有不完整的,也有完整的。 陈浪充满信心,倘若在宴会上拿出这些诗词,肯定技惊四座。而许国皇太后,听了吟诵也许格外伤感,她想起身在梁国的太子艾力,八成会泪眼婆娑。 …… 斜阳西下,摘星楼镀上一层光华。 相传这座楼已有三百年历史,岁月流逝,附近的建筑毁了又建,建了又毁,唯有摘星楼屹立不倒。无论大水或者飓风,无论虫蛀或者蚁噬,全都无损根基。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摘星楼象征着许国精神,历朝历代格外重视。 陈浪骑着马,赶赴怀宁城东侧的摘星楼。也许是过节团聚的原因,街道上行人很少,骏马一路小跑,陈浪衣角飞扬,英姿飒爽。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马背上的陈浪小声嘀咕准备好的作品,这首诗在陈浪穿越前的世界非常流行,多用于恋人之间互诉衷肠。可其原本的诗意为怀念远方友人,现在陈浪照搬到异世界,套用在中秋思念亲人之场景,应该也不会错。 “殿下刚才说什么?”殷百川骑马凑过来。身为陈浪的贴身护卫,这种正式场合殷百川必须出现。并非为了安全,而是为了太子的逼格及颜面。 “我在想,宴会进行时该怎样应对许国那帮人。”陈浪回答。 “你别像上回洗尘宴那样丢脸就行。”殷百川面无表情。 陈浪摇着头没搭理他,同时心中默念着其他准备好的诗句。大约过去半小时,两人抵达摘星楼。 这是一座宏伟建筑,总共五层,依水而建,气势磅礴。其外观为四边套八边的形状,蕴含四面八方的意思。整个楼体为深黄颜色,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有请梁国太子。” 摘星楼内忽然走出个脸庞白净的公公,他轻轻甩了甩佛尘,然后弯腰做了个请上前的手势。 陈浪和殷百川一前一后走进去,今晚宴会设在摘星楼最高的第五层,此刻楼顶和墙壁早就张灯结彩,桌椅也全都摆放整齐。 放眼瞧去,总共大约摆放着三十张实木座椅,其中为首并排的三张座椅,分别留给许皇、太后及皇后。 中秋节乃合家团聚的日子,所以今晚宴会参加者主要以许国皇室成员为主,此外还有少许受许皇重视的贵族、商贾及大臣。 陈浪作为邻家太子,座位安排在景王的正对面,坐他旁边的恰恰是三公主,而殷百川也不错,虽然他到了最末那一席,但好歹有个座位可以上桌。 很快,宴会参与者陆续入席,三公主巧笑嫣然地问陈浪:“记得我提醒过,中秋晚宴常常要吟诗为乐。你身份比较特殊,很可能会被大家拎出来现场表演,应该准备好的吧?” 切~ 陈浪毫不在乎地潇洒甩袖:“不就是附庸风雅吟诗作赋?放心好了,这点还难不倒本王。” 在陈浪想象中,他这个甩袖动作应该非常潇洒,然而潇洒归潇洒,怎料衣袖一甩却不小心带到桌案上的银质茶杯。 “哐当!” 茶杯清脆砸在地面,茶水猛地溅了一地。 兆头不妙? 陈浪后背猛地一凛,并且下意识摸了摸揣在兜里的金手指。 正文 63、为你写诗 莫非今夜不该来? 看着鱼贯而入的许皇以及宾客,陈浪心中泛起嘀咕。他想用金手指抛出铜板,从而决定走或者留,但此刻耳边传来琴箫合奏之音,中秋晚宴,已然开始。 哎! 陈浪用力抿了抿嘴唇,身为梁国太子,倘若这节骨眼上贸然离席,恐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同时转念一想,不就打翻个茶杯?有啥大不了的,干吗神神叨叨像个心怀鬼胎的奸细? 于是陈浪轻松落座,并故意放低身体,准备在宴会过程中保持低调。只可惜,以他的身份及美貌,就算自己想当一个小透明,可别人不答应啊。 许皇阔步走向前方的主位,走到陈浪面前时他停下,微笑拍了拍陈浪肩膀:“贤侄,气色挺不错嘛。看来怀宁的水土比较养人,对不对?” “对啊!”陈浪重重点头。 他心中沉吟,在你许国地盘上,无论你许皇讲些什么都是天大的真理。不过,今夜我之所以气色好,八成还是因为,旁边坐着三公主。 嗯~ 许皇得意地继续拍着陈浪肩膀:“今晚喝酒赏月,吟诗作对,却不跳舞了。” “行啊。”陈浪旋即道。他用迅捷回答,来避开有关跳舞的话题。很明显,刚才许皇想调侃接风洗尘宴上的旧事,可陈浪神速掩饰了尴尬。 “贤侄好好喝酒吧。”许皇嘴角轻笑,接着跨出几步坐到前方正中座位上。在他身旁,分别为七十岁太后,以及风韵犹存的皇后。 琴箫合奏的乐曲之中,美酒佳肴很快端出来。摘星楼第五层的设计很巧妙,有着宽敞空间,几根红色圆柱撑起穹顶,墙上布满精美的壁画。 角落处点着熏香,整个摘星楼第五层弥漫淡淡香味。宴会参加者分餐而食,所有人的桌案围成一个大长方形,负责演奏的乐师们在长方形中间或坐或站,悠扬乐曲,飞入耳中。 八月十五的月亮特别皎洁,挂在天边,仿若银盘。从摘星楼第五层任何角度朝天空看去,几乎都能看见今晚月亮,这就是摘星楼设计的精巧之处。 而许皇等人所处的主位,恰好面对明月。陈浪位置也不错,扭头便能望见中秋月色,可他扭头过去,离明月更近的则为三公主那张美丽且线条分明的侧脸。 说老实话,看三公主比看冰冷月亮要有趣得多,但,陈浪有点不好意思。 今夜这场宴会,有很多熟面孔,景王、熙王,还有几个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陈浪记不清他们的名字,大抵就是吏部兵部户部什么的吧。 觥筹交错,酒菜香味混合着熏香,让人顿生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陈浪用力睁睁眼睛,想要保持更清醒状态,因为他晓明白,吟诗环节快到了。 “东西好吃吗?”三公主冷不丁地问。 “好吃。”陈浪脱口而出。三公主主动找自己搭讪,当然要表现积极一些。 三公主也喝了酒,此刻脸上泛起红晕。这就让她那张美丽脸庞,变得更为清秀可人。轻抚鬓角,三公主压低声音:“等会写出来的诗,准备送给谁?” 啊…… 陈浪万万没有想到,三公主竟然问出这个问题。她喝醉所以脑袋短路吗? 当然,三公主是否短路陈浪搞不清,反正陈浪自己有些短路。此刻心脏砰砰砰砰加速跳动,脑海像是塞了乱麻,各种念头纵横交错。 今夜是皇太后邀请陈浪参加宴会,写诗送给皇太后合情合理; 今夜是许国中秋晚宴,许皇自然当仁不让,所以诗歌也可以送给许皇; 今夜乃千千万万老百姓合家团聚之日,按说送给天下苍生也行。 陈浪一下冒出好多个想法,每个想法似乎都没错。身为质押许国的梁国太子,确实应该考虑到方方面面。 所以陈浪非常正经地回答了三公主的问题:“为你写诗。” 呃~ 话音刚落,陈浪便连呼糟糕。没曾想自己在心中考虑那么多,最后讲出来的几个字偏偏暴露了本性。 中二…… 自我意识过强的中二病不经意又犯了。陈浪急忙端起酒杯,用喝酒遮盖窘态。他恨不得将整个酒杯罩在脸上,但眼角余光却悄悄地撇向了三公主。 很巧,三公主居然也是同样动作,只不过,陈浪用到右眼的眼睛余光,而三公主用到了左眼。目光交汇,空气好像荡漾微微涟漪。 滋滋滋~ 目光交汇的中心点,仿佛有强力电流一圈一圈地迅速扩散,摘星楼第五层的油灯、蜡烛,全都受到波及。 “风大,关窗!” 贾公公一边呼喊一边行动,他带着宫女和太监,碎步跑到窗户前。 陈浪急忙将眼神挪向贾公公的后背,而三公主则低下头,表情显得比较慌张。说来也奇怪,陈浪的答案正乃三公主心中所盼,可为啥如此惊慌呢? 贾公公领着宫女和太监,想方设法将窗户调整到既能挡风,又不会阻拦视线的位置。可这种位置并不存在,只见贾公公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只能原地杵。 “没关系啦!”许皇挥着手给贾公公解围,然后他转脸看看太后,“今夜饭菜合胃口吗?从现在开始,大家都来写诗怎么样?” 太后微笑点头:“中秋晚宴多年的传统,我早就等着了。” 闻言,许皇朝贾公公使了个眼色,贾公公连忙碎步跑到正中央空地,叫那些吹来弹唱的乐师们离开,接着他轻轻甩起佛尘,抑扬顿挫地道:“皇上有旨,大家吃饭喝酒,同时也要抒发情怀,吟诗作赋。” 此乃保留节目,宴会上每个人都丝毫不觉意外。陈浪挑眉看了看外边的月色,心想终于到了装逼的神圣时刻。 问题只在,陈浪不能表现得过于突出,因为那样会引起关注,甚至是警惕。 宫女和太监们拿着纸笔,分别放在每位宾客的桌案。这时许皇高声道:“写诗必须要有个主题,今夜主题是什么,大家畅所欲言。” “中秋嘛,自然为赏月或者思念的主题。”皇后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哈欠。看来她对写诗什么的没兴趣,而且,陈浪好像察觉到,整个晚宴,皇后都有些走神。 “连续几年宴会都用了相同的赏月思念主题,大家写出的诗已经没有新意,微臣认为,今夜倒不如换一换。” 谁出的馊主意? 陈浪看去,只见说话者是个年过半百,威风凛凛,身披橙黄披风的一品大将。旁边三公主小声告诉陈浪:“他,就是战功卓著的兵部尚书,令狐苏亭。” “好啊,往年中秋宴会到了作诗这个环节,令狐爱卿都默默无闻像个局外人。今夜难得爱卿有兴致,寡人便听听爱卿的想法。”许皇兴致高昂。 唰~ 令狐苏亭竟然腾地起身,他绕到桌案侧旁,单膝跪倒双手作揖:“陛下,许国连年战争,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现在好不容易战争结束,微臣祈盼今夜诗会,能以征战沙场作为主题,也算告慰弟兄们在天之灵!” 正文 64、绝对不能交白卷 话音刚落,整个宴会现场鸦雀无声。陈浪瞬间懵逼,眼睛看向端坐的许皇。此时时刻,唯有寄希望于许皇否决令狐苏亭的方案,不然的话,陈浪绞尽脑汁回忆并写下的诗词,可就白费功夫了。 要知道陈浪那些千古名句,随便丢出来便足够震慑全场! 哼~ 大美中秋佳节,赏赏月亮想想亲朋不好吗?偏偏要扯那什么抛头颅洒热血,金戈铁马跟现在的宴会无关,懂吗? 陈浪恨不得站起来,亲自与令狐苏亭争论几句。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诫陈浪,俗话说客随主便,更何况你连客都算不上,归根到底只是个人质。 咳~ 忽然令狐苏亭对面传来咳嗽声音,紧跟着户部尚书陆轩阴沉着脸庞道:“合家团聚的日子,吟诵什么打打杀杀不太吉利吧。” 你这个傻逼卫道夫! 令狐苏亭在心中狠狠唾骂。他耐着性子驳斥陆轩:“团聚?对,你没有说错。可战场上死去的许国将士们要怎样团聚?他们用生命保卫了许国的百姓和疆土,此情此景,我提起弟兄们,是给您老添堵了吗?” “这……”陆轩嘴唇颤抖,哑口无言。 许皇其实很明白,令狐苏亭与陆轩素来不对付,他们一个彪悍,一个保守,代表着思想与行动上的两个极端。 但,从帝王角度来衡量,位高权重的大臣全都抱成团的话,反而对皇权不利,所以必须让臣子之间存在些许分歧和摩擦,这样才能达到制约的效果。 “请陛下裁夺。”令狐苏亭低头深深地作揖。说话时,他轻轻瞟了陈浪一眼,这一瞟可把陈浪吓得不轻。 倒霉~ 原本中秋晚宴有机会修复许国与梁国之间的友谊,但如果把诗词主题定为征战沙场的话,那陈浪这梁国太子,处境便尴尬了。而且,尴尬兴许还会变成危险。 毕竟不久前,梁国还是许国的死对头。 陈浪瑟瑟地看向许皇,虽然晓得机会非常渺茫,但只要许皇没做最终决定,事情就还有回旋余地。 可惜许皇略加思索后朗声道: “连续好几年的中秋晚宴,诗词主题皆为月亮以及思念,讲真,寡人都觉得有些腻了,今夜,我看就依照令狐爱卿的建议,将诗词主题定为沙场、边关及军营,大家仔细琢磨,如有佳作,明日定将传遍怀宁城。” 许皇没吹牛,以前中秋晚宴上的诗歌,倘若真写得很好,那就必然带起风潮,上到王公贵族下到三教九流,皆会摇头晃脑竞相传颂。 唰~ 唰唰唰~ 只在转瞬间,摘星楼第五层没有了觥筹交错,也没有了喝酒吃饭的嘈杂,取而代之,变成笔端在宣纸上飞舞的声音。 每一位宾客都有几张宣纸,许皇给足打草稿的余地,放眼看去,所有宾客中,唯独陈浪与令狐苏亭没动。 陈浪没动的原因当然是写不出,而令狐苏亭,也很慌吗? 景王见了,聪明地发问:“令狐将军应该已有佳作,何不现在就写到纸上,让大家共同欣赏品味呢?” 闻言,贾公公急忙走到令狐苏亭身前。依照往年规矩,诗词写好后通常都由贾公公负责收集,然后拿给梁皇、太后及皇后观摩,但凡有三人欣赏的,贾公公便会带着宣纸走到中央,再高声念出来。 不过此刻令狐苏亭拒绝贾公公,接着一甩披风傲然向前。但见他走到中央,字字铿锵地道:“既然景王说了,那我便抛砖引玉,读一读我给弟兄们的诗。” “好!”梁皇颔首。 其实当令狐苏亭讲到抛砖引玉四个字,他整个脸上都写满违和。要晓得令狐苏亭以武力和勇猛闻名,写诗写文这种绝对为弱项。而且,大概令狐苏亭也不懂什么叫抛砖引玉,今晚之所以说出来,八成背后有幕僚提前为他做了准备。 过往几年的中秋晚宴,令狐苏亭每次都在吟诗环节成为默默无闻的旁观者,但今日,他要一雪前耻! “旭日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乘风几万里,剑啸十九州。” 令狐苏亭甩着橙黄披风,迈开霸王步,霸气侧漏地在场地中央游走。 不得不说,这首诗也算上了档次,在座的诸位,皆对胸无点墨的令狐苏亭刮目相看。而令狐苏亭也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他抱拳朝四个方向作揖,表面谦恭,实际却志得意满。 哎~ 陈浪在心中长长地叹口气。未曾想,辛辛苦苦准备的诗歌根本派不上用场,现在临时抱佛脚,完全就没有头绪。 而且还有个关键问题,陈浪身为梁国太子,关于沙场、边关及军营的诗歌,他不能写得过于软弱,也不能写得过于强势。 错! 应该讲,一点点的强势都不能体现,否则许国就会提防着陈浪,担心他五年后回到梁国再对许国动武。 难办…… 干脆投笔不写也罢! 陈浪放眼四顾,发现大家要么冥思苦想,要么奋笔疾书。就连殷百川,也在努力地思考。可殷百川写什么没关系,他只是个随从。 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莫非今夜陈浪只能交白卷吗? 那,也太丢脸了吧。 陈浪紧咬嘴唇,实在不晓得怎样处理才好。 别急,先静下心来仔细回忆。兴许能想起什么呢? 陈浪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搜肠刮肚。反正以陈浪目前的处境,他不能将诗写太好也不能写太差,大概将别人的名句打乱之后重新组合,应该会符合以上标准。 突然外边吹进凉风,陈浪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在这个瞬间,脑海里猛地闪起智慧光芒,陈浪赶紧提笔,在宣纸上边龙飞凤舞地书写。 二十分钟过后,贾公公收齐所有诗词,然后毕恭毕敬放在许皇桌案上。许皇正要翻看,忽然想起什么,于是抬眼对贾公公道:“梁国太子的诗,你直接读。” 陈浪皱皱眉,这和预计的差不多。因为陈浪早就猜到,无论自己写得好或坏,都会拿出来说给大家。区别,只在时间与形式。 “喏。” 贾公公从桌案上抽出陈浪给的宣纸,接着走到中央地带高声念道:“葡萄美酒夜光杯,黑云压城城欲摧,沧海月明珠有泪,回眸一笑百媚生。” 呃…… 在场全部宾客都听得懵逼。陈浪这首诗,说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说不好,却亦有可取之处。而且,似乎也与今夜主题沾边。 “刚才那首诗送给你的。”陈浪扭头小声告诉三公主。 “好吧。”三公主讷讷点头。讲真,她没搞懂陈浪这首诗,直观感觉就是乱。但诗中最后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还是能讨三公主欢心。 陈浪耸耸肩膀,凭他尚未完成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文化水平,能在短时间内抄出这首乱诗,至少陈浪本人已经满意了。 而且预定目标达成,没有太糟糕也没有太完美;没有太软弱也没有太强势。 就在许皇与宾客们窃窃私语,议论陈浪拼凑的字句时,突然楼下传来惊叫:“摘星楼起火啦!” 正文 65、比想象的更严重 什么! 骄傲屹立三百年,历经大水、飓风、虫咬、蚁噬等等自然灾害而岿然不倒,象征着许国精神的摘星楼,竟然在中秋之夜起火呢? 很明显,外边月朗星稀天气甚佳,所以起火绝对源于人为因素,难不成,摘星楼最终要毁于人祸? 顷刻,宴会现场乱成一团,尖叫与哭喊声不绝于耳。吓破胆的宫女纷纷朝环绕会场的走廊躲去,可走廊乃木质结构,此处又是摘星楼第五层,倘若火势蔓延,躲在外边走廊也绝非办法。 陈浪凝神静气,隐约中的确发现有股燥热自脚底升腾。旁边三公主脸色惊变,单手伸出想要拽住陈浪衣襟,却又迟疑。 她比陈浪矮一点点,躲在陈浪身后怯怯朝前观望。陈浪捋捋袖子,准备冲到楼梯处探个究竟。忽然陈浪警觉,周围有几道目光心怀叵测地盯着自己。 那些目光仿若赤裸裸利箭,恨不得将陈浪穿透。 干吗? 摘星楼起火能怪我?就算我是个外人,甚至说是个仇人,但这莫须有的大锅,可别想朝我头上扣。 陈浪瞪着眼睛准备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顶回去,最终却又放弃。 忍耐…… 这是陈浪唯一能做的选择。 忽然殷百川跨步挡在陈浪身前,他面色冷峻:“殿下小心,此地恐生变数。” “有人故意纵火吗?”陈浪皱着眉头问。 “不知道,但情况比想象更严重。”殷百川手指压住剑柄,随时准备出招。刚才他已经去楼梯口紧急查探,凭他的经验来判断,事情绝对非同小可。或许,有人想趁着中秋晚宴,将许国王室连根拔起? 噼啪~ 经历最初的恐慌之后,摘星楼第五层没那么混乱了。众人张开耳朵,已经能听到底下阵阵喊叫,还有火势蔓延的响声。 几个御林军灰头土脸冲进来,贾公公看见连忙挥舞佛尘:“你们快点,护驾!”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许皇及太后、皇后安全。那几个御林军并肩前行,怎料许皇却冲着他们厉声道:“赶紧回去救火,寡人无碍!” 一声吼,震慑全场,也安抚人心。 陈浪抬眼看向高大的许皇,只见他临危不乱,紧急与几位大臣谋划应对方案。他留下刚刚上来的某个御林军说明情况,再安排令狐苏亭保护老弱妇孺,接着命吏部尚书欧健指挥救火。 不简单…… 陈浪在心中默默感慨,艾阳身为许国皇帝,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火灾时居然能迅速稳定局势,也难怪梁国打不赢他。 噗~ 突然有道火舌蹿上第五层楼梯,吓得正准备逆行的欧健等人面露惧色。要晓得摘星楼为木质建筑,楼内又肯定没有自来水管道,灭火,谈何容易? “啊!啊!” 外边走廊传来宫女尖叫。因为她看见,火苗已经蔓延到摘星楼的外部墙体,假设火势随风沿着外墙直冲而上,那整个摘星楼都会被火焰包围。 怎么办? 现在别说什么灭火保住摘星楼,就连逃命都难比登天。总不能,直接从摘星楼第五层跳下去吧。 此时此刻,附近居民已经行动起来。他们提着水桶,一窝蜂地加入救火队伍。由于摘星楼比邻贯穿许国的宁江,所以水源充足,但如何迅速把水源从宁江调到摘星楼,这是个大问题。 令狐苏亭展开双臂护住太后等人,欧健则带着几个大内侍卫逆向而行,他们全都脱掉身上的衣服,赤裸半身,准备用拍击掩盖的方法灭火。 为了防止火患,摘星楼每一层都常备几桶水,可这些水适用于火患刚起时那点零星火苗,当火焰真正扩散之后,它们就变成毛毛雨了。 “救命啊!” “救命啊!” “救命啊!” 底下传来一阵又一阵凄厉惨叫,叫得所有宾客胆战心惊。现在谁都晓得,摘星楼内部的灭火行动,很可能已经失败,那些驻守底下楼层的守卫,命若悬丝。 许皇咬牙。 事情发展远远超出许皇预料,好端端的摘星楼,为什么横生迅猛大火?按说如果只是一点小火的话,底下值班守卫,再加原本就备好的清水,完全足够应付。 难道,有人故意纵火? 来不及多想,许皇阔步朝外边的走廊行去。 “咱们也快点离开宴会厅。” 三公主下意识拖了拖陈浪衣襟,想要陈浪和她一起跟随许皇脚步。 “咳!咳!” 这时逆行灭火的欧健等人忽然猛烈咳喘,跟着,阵阵浓烟滚上摘星楼第五层。 浓烟! 陈浪瞬间想到,以前在学校里学过,火灾中最能害人的并非火焰,而是让人窒息的浓烟,在此危急关头,陈浪也顾不得什么忍耐和低调,他扯开嗓子大吼: “楼梯那边的人现在赶快趴下,烟雾比空气轻,通常都会朝上浮,所以地板处的氧气更为充足!” 说着,陈浪率先匍匐,再用双臂撑住身体,挪向外边走廊。尽管他的位置,与浓烟直冒的楼梯还有一段距离。 氧气是啥? 欧健等人听不懂,但仍旧依言趴下。果然,趴下之后呼吸就变得顺畅,不像刚才吸一口,漫进嘴鼻皆为浓烟。 现在大家都处于一种惊慌失措的状态,见陈浪和欧健趴下,其他宾客也放弃所谓的面子与尊贵,纷纷倒地,再匍匐朝走廊前进。 还别说,面对火灾,这种姿势稍微能增加些许安全感。 脖子探出栏杆,陈浪低眉看过去,只见暗处有数不清的模糊身影,纷纷提着水桶来救火。他们战场上的勇士,坚决而无畏。但,效率太低。光凭这种纯人工来来回回的手段,恐怕很难产生效果。 糟糕了! 陈浪变得愈发紧张,但尚未丧失理智。他悄悄站起来到躲到角落,背身掏出金手指。思考片刻,陈浪心中嘀咕: 【摘星楼大火,正面从楼梯处逃生并救火,反面从摘星楼外侧墙体逃生】 叮~ 陈浪手臂放低轻轻抛出铜板,其运行高度不超陈浪额头,他反复祈祷,千万别出现铜板竖起的那种情况。 转瞬,铜板静静悄悄地落在陈浪掌心。深吸一口气,陈浪瞪大眼,只见铜板卧在左手手掌之中,光背朝上。 正文 66、突然行刺 金手指蹦到了反面,指引陈浪从摘星楼外侧墙体逃走。可脚下有五层楼高,逃走谈何容易。 此时此刻许皇也陷入两难选择。应该放弃象征许国精神的摘星楼,一门心思地保命吗?如果放弃摘星楼,又该怎样脱离险境呢? 许皇需要建议,身旁众人也想给出建议。可他们又怕讲错,万一讲错被追责,恐怕就是掉脑袋甚至诛九族的罪名。 毕竟,当前火苗蔓延形势,还谈不上燃眉之急。但如果再不采取行动的话,也许就没机会了。 陈浪斜眼朝外看,火光映照黑色大地。尽管看不清楚,可陈浪能推算出来,从五层摘星塔到地面大约十几米,直接跳很可能摔死,而且还会连累底下正在救火的平民百姓。 既然无法直接跳楼,那么爬下去可以吗? 今天黄昏,陈浪赴宴时恰好留意了摘星塔外观,从表面看,摘星塔每一层都比下一层略有缩小。缩小幅度不算明显,但如果把握得当,还是可以按部就班地沿外部墙体,一层一层慢慢挂下去,直达地面。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三公主急得像是要哭出来。 再看其余女眷,状态跟三公主差不多。可大家又想不到任何办法,更何况,许皇之前已经下令灭火,他不更改命令的话,谁敢擅自行动? 陈浪咬咬牙,迈步朝许皇走去。路过太后身旁时,陈浪听见皇后在哭泣:“您劝劝皇上,咱们赶快逃跑吧。” “现在能往哪逃?”太后黯然摇头,“咱们都安静等着吧,别去添乱。” 太后没说错,许皇何尝不想带着大家逃出生天?可身在这第五层的摘星楼,往哪儿逃恐怕都是死路一条。 所以许皇之前才会责令灭火,希望能将火苗阻断在底下楼层。然而火苗蔓延情况超出预料,摘星楼储备的水源全部用完,却无济于事。 “待在此处并非办法,所有人沿外侧墙壁离开吧。”陈浪走到许皇身后。 许皇心乱如麻,听见这话,他便骤然扭头。顾不上什么外交礼仪,许皇质问:“说得轻松,如果能从外侧墙壁离开,寡人早就下命令了!” 说起来陈浪也没主意,但现在他唯有试探着道:“摘星楼每一层的面积都比下边一层略小,如果修为足够,或许可以徒手从五层慢慢爬下去。下去以后,再找攻城云梯或其他梯子,将其他人全部救出。” “能行?”许皇继续发出质问。虽然他的口气严厉,但谁都听得出,许皇心中企盼着陈浪的方案能行。 令狐苏亭俯身朝外探探身子:“要说徒手爬下去,我愿请缨。但现在找云梯肯定已经来不及,其他居民家的梯子高度和稳定性都不行,即便一层接一层往上搭也没用。” “那么用被子呢?先将被子用水打湿,然后拧成长绳。”陈浪急切道。 “你说十几米长的被子吗?”令狐苏亭摇着头,“接口处很难承受人体重量。” “不!”许皇眼睛放光,“其实无需将被子结成十几米长绳,由于摘星楼每一层都比下一层略小,所以只需结成三米,绑在每一层。然后再派御林军守护在接口处,防止意外跌落情况发生。” 有道理! 值得进行尝试! 令狐苏亭重重点头,接着便手撑栏杆,闪身跳到四层楼顶翘起的檐角上。 同一时间,听见刚才对话的陆轩和贾公公纷纷传达许皇的命令,于是又有几个修为不错的侍卫与太监,闪身跳到四层檐角。 “啊!” 伴随每一次起跳,底下扑火或围观的老百姓便集体发出惊呼。好在,令狐苏亭等人只是从五层跳到四层檐角,并非直接跳楼。 “我们也下去?”陈浪扭头问殷百川。 “你行?”殷百川挑眉。 陈浪按住他的肩膀:“你带着我。” “好。”殷百川倒也不含糊,旋即一个纵身,抵达四层檐角。 陈浪深吸一口气,单手撑住栏杆,再小心翼翼探脚。殷百川伸手接住陈浪,两人缓缓在檐角处蹲下身子。 瞪大眼睛,第三层的檐角在黑暗中隐隐绰绰。殷百川低声道:“我先。” 话才刚刚讲完,殷百川便轻轻朝前一扑。他在空中越过整个摘星楼第四层,接着伸长手臂攀住第三层檐角,身体则腾空高高挂着。 “喝!” 殷百川用力朝上一挺,屁股耸几下,很快就翻到檐角之上。他伸出手,示意陈浪朝这个方向跳。 陈浪哪敢直接俯冲,他反身探出双脚,两手紧紧挂住第四层檐角。 “来!”殷百川缓缓走向陈浪。 陈浪双脚往下探,可无论如何都探不到底。扭过头,陈浪瞧瞧殷百川位置,接着鼓起最大勇气,松开两手,让身体自由落体般朝下坠落。 啪嗒~ 殷百川顺势扶了扶陈浪腰部,后者轻松落地。 很不错嘛! 陈浪在心中鼓励自己。站在第三层檐角,阵阵热气从底下扑腾直上。看来第三层的火势比第四层要更为迅猛。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摘星楼第四层就会烧得像第三层这样,而最高的第五层也将岌岌可危。 “啊!” “啊!” 忽然底下传来决然爆吼,陈浪探眼看去,只见几个火人从第二层走廊跳出。那应该是扑火的御林军,他们的扑救在很大程度上延缓了火苗蔓延速度,尽管没有扑灭大火,但也算居功至伟。 御林军刚落地,便有几桶水浇出,他们又拼命在地上翻滚,多方努力之下,身上燃烧的火焰全都熄灭。 而陈浪和殷百川也没闲着,两人按部就班抵达地面。在此之前,令狐苏亭早就吼着让老百姓找被子,当陈浪和殷百川落地时,很多被子已经拿到摘星楼下,并且正在打结。 很快就做了好几批三米长的被子绳索,陈浪等人拿起绳索,丢向候在二层檐角的侍卫或者太监,后者再往上丢,然后再往上。 总共分成两条线路,陈浪和殷百川负责左边一路,令狐苏亭负责右边一路。上面许皇也开始行动,命令某个修为不错的太监背起太后向下滑。 抬眼,隐约可以看见太后选了陈浪这条线,而许皇走的令狐苏亭那条线。 与此同时,摘星楼内扑火之人也纷纷选择逃离,火苗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突然陈浪发现,摘星楼一层基本没什么损伤。这说明,大火是从第二层才开始燃烧,由于火苗都是往上蹿,所以一层相对比较安全。 而这也给扑救带来些许有利条件,因为摘星楼第一层空间足够,给灭火者充分施展的余地。 陈浪高高仰起头,望着太后渐渐滑向地面。这时旁边有人冷不丁地问:“那边绳子上滑落的就是许国皇帝吧。” “对。”陈浪随口应道。 话音刚落,只见那人迅猛俯冲,接近令狐苏亭负责的线路时,他足底轻点,身体仿若猎鹰腾在空中。 嚓~ 夜色下寒光一闪,那人抽出锋利弯刀,朝着滑落的许皇,凶狠劈出。 正文 67、重要嫌疑 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灭火与救援时,怎料平地突然蹿起一个冷面杀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出,手中弯刀直劈许皇后脑勺。 “刺客!皇上小心!” 蹲在二层檐角的某个太监最先警觉,他不管不顾地扑出护驾,可惜修为尚浅,这一扑没有扑到空中刺客,反而直挺挺摔向人群。 唰~ 寒光迅猛掠起,刀刃下一秒就要命中目标。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令狐苏亭爆裂灵源,将棉被结成的长绳朝内一甩。 许皇绝非什么弱鸡,听到太监狂喊时他便紧急思考应对之策。但许皇不晓得刺客攻击方向,也不晓得究竟几个刺客,所以这个瞬间,脑子竟有点短路。 正在手足无措,忽然身体攀附的绳索朝摘星楼撞去,许皇圆瞪双眼,顺势沿倾斜绳索,加快滑落的速度。 “去死吧!” 刺客瞄准许皇后脑勺,本以为一刀就能了却许皇的性命,怎知许皇在滑落时还能偏移身体,这十拿九稳的一刀,劈空。 此招没有得手,刺客便晓得再没有第二次机会。可他怎肯善罢甘休,身体坠落之时,刺客咆哮着丢出右手弯刀。 弯刀飞旋,斩向许皇。 “锵!” 忽然斜刺里杀出一柄长剑,在半途将凶悍的弯刀打落。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位身手敏捷的御林军。 嘭咚~ 刺客仿若麻袋般掉落。他呼啸站起,瞠目呲牙想要再攻许皇,但令狐苏亭和周围其他人,早就等着刺客落地,大家蜂拥而上,瞬间便将刺客牢牢按住。 那刺客狂暴挣扎,却也动弹不得。 “说,是谁派你的?”令狐苏亭怒喝。 刺客自知绝无生还的可能,但见他左侧脸庞微微抖动,竟是舌头轻轻一抵,咬破早就藏在牙龈的毒药。 眨眼,刺客嘴角渗出黑色血液,胸膛剧烈起伏,四肢羊癫疯般颤栗。 此番景象着实可怖,几名按住刺客的老百姓情不自禁地松手。 “说,是谁派你来的?”令狐苏亭两指伸出,紧急点住刺客身上的穴位。 刺客发出冷笑,残暴眼神看向前方。火光映照中,刺客缓缓抬手,令狐苏亭愤怒地看过去,那刺客之手,居然指向陈浪。 ——梁国太子陈浪。 我? 陈浪脑海炸裂,杵在原地进退两难。倒是憨货殷百川见惯了危机场面,他闪身挡住陈浪,同时怒喷刺客:“你都已经自杀,别再妄想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吗? 没错,刺客并非事先计划嫁祸陈浪。只是许皇逃生,刺客行刺时,陈浪这位梁国太子恰好在场。 而刺客已在怀宁城潜伏多日,阴差阳错在某个路口见过陈浪,所以他谋划着,虽然行刺未成功,但如果能激化梁国与许国之矛盾,黄泉路上也能吹个牛逼。 “真的是他吗?”令狐苏亭字字蕴含杀机。 “……”刺客讲不出话,只能点头。 紧跟着刺客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我靠! 说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可这混蛋刺客,临死前却还要栽赃于我。 陈浪只觉浑身发冷,脑子里像是糊满浆糊,完全没有任何思考余地。 许皇逃生,整个过程虚惊一场。御林军们纷纷上前护驾,很快许皇便得知,刚才刺客服毒自杀,以及刺客临死前指认陈浪的事情。 哦? 许皇低眉仔细想了想,然后沉声下令:“先行灭火救人,刺客之事容后再说。” “喏。” 令狐苏亭及御林军们纷纷应答。 许皇这人实在不简单。面对如此险恶局势,他都没有恼羞成怒,而是将摘星楼上的王室成员及宾客安危放在首位,并且沉着应对。 …… 命令发出,各种救援行动迅速开展。滞留摘星楼第五层的皇后、景王、熙王、三公主等等王室成员陆相继撤离。接下来就轮到陆轩、欧健,以及其他宾客和宴会随行人员。 好在今夜宴会的参与宾客不算多,而且摘星楼离宁江水源的距离着实很近,其本身又为独立的建筑,没有任何房屋与摘星楼相连,所以并未形成严重火患。至少从目前情况来分析,除了摘星楼之外,其他方面并无重大损伤。 “呜~” “呜~” 现场混乱,哭喊声夹杂吆喝声。经历刺客事件,陈浪整个都处于鸿蒙状态。虽然表面上依然在辅助救人,但内心似乎麻木,做出的救援动作也比较僵硬。 没多久,滞留五层的人员全部撤离。忽然高高耸立的摘星楼发出咔咔声响,不知是谁率先爆吼一声:“快跑,楼要倒了!” 闻言,殷百川急忙拽着陈浪逃离,陈浪这时也反应过来,拔腿狂奔。 咔咔咔咔~ 支撑摘星楼的几根梁木开始慢动作倾斜,所有人慌乱地四散跑开。 咔咔咔咔~ 异响愈演愈烈,摘星楼即将倒塌。话说这栋被许国人视为精神象征的摘星楼,无愧为屹立三百年的建筑,大火烧这么久,支撑楼体的主干结构才出现倒塌迹象。 “嘭!” “嘭!” 最后就连梁木倒下,都是朝着宁江水面的方向,并未殃及其他。只见梁木等等砸在岸边,接着掉落水中,发出沉闷嘶吼,就仿佛野兽临死前最后的咆哮。 …… 陈浪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太子府。反正他隐约感觉,既然人已经救了出来,自己就该赶快回去,离开是非之地。 但,陈浪心中很清楚,今夜摘星楼的大火,以及行刺许皇的刺客,这两件事,排在第一位的嫌疑人,就是陈浪。 中秋佳节,太子府内张灯结彩,所有人吃完晚餐后,仍旧坐在露天餐桌旁,一边嚼着月饼一边欣赏月色。 耳畔,隐隐绰绰能听见远方传来声响,不过大家都以为是热闹的欢愉,完全没有联想到火灾及刺客。 陈浪和殷百川耷拉着脑袋,一前一后走进院子。月光下,鱼慕飞没有看清陈浪的状态,也没看清他又脏又破的衣服。 顺手操起个月饼,鱼慕飞跑到陈浪身旁,欢喜道:“吃个月饼吗?” “好,今天好像还没吃了。” 陈浪单手接过,抬头勉强地挤出笑容。 正文 68、提前几小时 鱼慕飞惊觉陈浪情绪不对,连忙问:“今夜中秋宴会,出什么事情呢?” 陈浪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感觉整个人就像魂不守舍。他轻轻拍拍鱼慕飞肩膀,再懵懵懂懂走进房间。 “到底怎么呢?”管家钟平赫然站起。 “大事件,非常麻烦,我们所有人可能都会非常麻烦。”殷百川唉声叹气,一屁股塌在椅子上。 “别急,有什么问题慢慢说。”晁清嗅到机会。他表面心平气和,实则盘算赶快从殷百川嘴里套出信息,然后汇报给户部尚书陆轩。 这个臭小子! 钟平见状连忙给殷百川使眼色,生怕殷百川说错什么话。不过殷百川没搭理,从头到尾将摘星楼火灾及刺客行刺过程讲出来。 的确,大事件…… 听完殷百川心有余悸的讲述,在场所有人全都心跳加速脑袋充血。很明显,许皇一定会追查,而梁国太子首当其冲。他们这些府内人员,八成跟着遭殃。 倘若因此被抓进衙门,刑讯逼供肯定免不了。 …… 晦气! 陈浪握紧拳头,狠狠砸在墙壁。身处熟悉的环境,陈浪竭力平复愤懑情绪。他在房间来来回回地踱步,接着给自己倒杯茶,仰面一饮而尽。 “哎~” 陈浪低眉长叹,再给杯中斟满茶水。他用力拍拍额头,想要将自己拍清醒,然而充斥脑海的依然为愤怒及惊慌,此时此刻,仿佛丢掉了逻辑思维能力。 冷静,冷静! 耳畔有个声音反复劝慰陈浪,可陈浪还是心乱如麻。 窗外月色依旧皎洁,中秋之夜的月亮,挂在天边好似银盘。陈浪咬了咬牙齿,走到屏风后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身体刚刚躺平,周围突然变得万籁俱寂。陈浪轻轻闭上眼睛,准备放空思想。 “啊!” “啊!” 眼睛一合上,脑海便浮现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有在火中挣扎的男人女人。他们的脸庞因恐惧而格外扭曲,从喉咙深处迸发的惨叫凄厉无比。 紧跟着,面前腾起一张血盆大口,转瞬从口里面又钻出一根手指,那手指毫不留情地点向陈浪额头,同时有个奇怪的声音在漂荡:是他,就是他隐藏幕后,指使我谋杀许皇。 呸! 陈浪在意念中朝前方吐出一口唾沫。很快,熊熊燃烧的烈火不见了,挣扎的男人女人不见了,诬陷陈浪的那根手指也恍如云烟消散。 经历长时间连番折腾,陈浪终于冷静,可以重新思考问题了。 刺客…… 对陈浪本人而言,最为关键就是那个刺客,倘若没有刺客临死前的污蔑,那么摘星楼的大火很难与陈浪联系起来。 但,刺客莫名其妙的举动,偏偏让陈浪深陷旋涡。 仔细回忆,陈浪确定并不认识刺客,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说,陈浪对刺客那张脸绝对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陈浪不认识刺客,并不代表刺客不认识陈浪。至少有一点,刺客晓得陈浪梁国太子的身份,否则临死前那一指,便不会指向陈浪了。 如果没猜错,谋杀许皇的刺客,很可能就是摘星楼纵火的罪犯,他原本想烧死许皇及赴宴的王室成员,怎料许皇借助摘星楼外墙特殊结构,以及沾水的被子绳索逃了出来。 于是刺客只能选择铤而走险,最终落了个服毒自杀的下场。 他还有同伙吗? 这点陈浪无法准确判断,但直觉告诉陈浪,单凭刺客一人很难在摘星楼纵火,即便能烧着,也不会形成那么大规模。 毕竟今夜中秋晚宴,摘星楼每一层又常备水源,小范围失火容易被扑灭。 说起来,刺客与同伙应该谋划很长时间,只待中秋夜发起致命袭击。 可为何牵涉到我! 陈浪闭着眼睛止不住摇头。其实,现在所有猜测仅仅为瞎猜,若想破案的话,必须经过现场勘查,还有各种走访和线索搜集。 烦躁! 陈浪没兴趣掺和,完全不想牵扯其中。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命运并非自己能掌控,归根到底,陈浪的命运取决于许皇。 不要心存幻想,许皇八成会找麻烦。因为许国太子质押在梁国的缘故,许皇很难轻易对陈浪下狠手,但陈浪身边那些人,恐将遭受皮肉之苦。 鱼慕飞…… 还有前段时间刚刚跟随陈浪的车夫吴曦、丫鬟彩儿、厨娘孙敏。他们三个真衰,才被陈浪收入太子府,就要面临劫难。 怎么办? 该如何才能洗清嫌疑,该如何才能保护这些跟随自己的人? 陈浪紧咬牙关,萌发立刻遣散鱼慕飞他们的念头。因为陈浪估摸着,或许明天清晨,许国部队就会进犯太子府。 说干就干! 陈浪猛地翻身下床。他晓得如果这样做,晁清事后肯定会供出,鱼慕飞等人提前离开太子府,从而增加陈浪暗中谋杀许皇的嫌疑。但为了让鱼慕飞等人免遭刑讯逼供,陈浪愿意赌一把。 然而尚未踏出房门,外边就传来阵阵马蹄,听上去,好像有一只小型部队,正在合围太子府。 完蛋~ 这可比陈浪预计的天亮来抓人,早了好几个小时。 “梆梆梆!” 大门口传来急促敲门声,院子里众人都乱了,就连殷百川,都不知所措。 陈浪用最快速度冲到大家身旁,然后以命令口吻道:“赶快开门。” 闻言,钟平战战兢兢地道:“按协议,太子府视同梁国土地,他们不能硬闯。” 陈浪正色道:“相信我,今夜情况很特殊,如果不开门,他们肯定闯进来。” “梆梆梆!” 敲门声更加狂躁急促,钟平身为管家,虽然很怕,但只能硬着头皮迈向门口,而陈浪则领着其余所有人走在身后。 嘎吱~ 拖长的开门声就像催命符。 灯笼发出微弱光线,映照令狐苏亭冰冷脸庞,在他周围,全副武装的御林军部队虎视眈眈。 “这么晚想要干什么?”陈浪打肿脸充胖子。 “抓人!除了梁国太子以外,所有人全都打入天牢!”令狐苏亭撇撇脑袋,示意御林军开始行动。 “慢!”陈浪一声断喝,“把他们都抓走,那我怎么办?谁给我洗衣,谁给我做饭,谁给我扫地?” 令狐苏亭冷冷讪笑:“殿下放心,许国会另外安排一批人,来照顾殿下。” 说着,马背上的令狐苏亭高高举起手臂,准备正式向御林军下令。 突然陈浪一把抓住他的臂弯,然后不卑不亢地道:“如果将我本人带入天牢,其他人留在太子府,可行?” 正文 69、一只飞蛾都不能放走 嗯? 听见这句话的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足足五秒钟之后,令狐苏亭才半信半疑地问:“你想进天牢?” “错!”陈浪嘴角轻轻一笑:“坦白讲,我对许国天牢提不起任何兴趣,但如果今夜许国军队必须从太子府带人走,便也没办法。” “殿下何出此言?”令狐苏亭端坐马背,虽然嘴上恭敬,但没有下马与陈浪平等对话好好协商的那个意思。 陈浪吸口气,扭头看了看鱼慕飞,以及其他太子府的丫鬟和家丁。此时此刻,厨娘孙敏吓得瑟瑟发抖,丫鬟彩儿更是双手紧拽鱼慕飞衣袖,泪眼婆娑。 很明显,如果今夜大家被令狐苏亭逮捕丢进天牢,免不了会遭受皮肉之苦,在种种酷刑拷问下,弄不好屈打成招。 身正不怕影子斜? 切~ 那只是读书人一厢情愿的慰藉而已,倘若真被折磨到死去活来,又有几个能坚持自身清白,以及陈浪清白? 更何况太子府内还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陈浪真实身份的秘密。 “抓人!” 令狐苏亭举起马鞭,趾高气扬地冷喝。 “谁敢?”陈浪双手左右打开,护住鱼慕飞等人。然后字字铿锵地道:“本王再重复讲一次,要抓,就抓我陈浪,其他的全部留在太子府。” 这个混蛋! 令狐苏亭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亲自动手带头执行任务。可令狐苏亭官居兵部尚书,早就懂得权衡风险和利益,贸然出手,说不定引发严重政治事件,到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见令狐苏亭没有说话也没有采取行动,陈浪以为还有回旋余地。他试探着道:“我心中非常清楚,今夜许国为何抓人。我可以百分百保证,摘星楼大火跟我无关,刺杀许皇同样跟我无关,一切仅仅为刺客临死前的栽赃嫁祸而已。” 闻言,令狐苏亭缓缓摇头:“单凭几句话,如何相信你?反正这些我不懂,殿下如果想解释,也请去皇上面前解释。” “对!”陈浪斩钉截铁,“所以我愿意跟你回去,以证清白。但这件事情跟太子府其他人无关,动静太大对谁都不好,还望将军慎重考虑。” 要挟我? 令狐苏亭察觉到一股锐气。现在这种局面,似乎比较棘手。令狐苏亭不敢自作主张,他身体后仰与副将交代几句,副将听了用力点头,接着纵马飞驰。 “大家都回府歇息吧。”陈浪率先走进院子。 他猜,令狐苏亭拿不定主意,所以安排副将回去禀报许皇,以求许皇定夺。而这一来一去必然耗费时间,因此无需在外边干等。 听见陈浪刚才那句话,令狐苏亭针锋相对:“所有人听令,盯紧梁国太子府,就算一只飞蛾都不能放走!” “是!”御林军部队齐刷刷回答,声音雄浑有力,似乎在威慑陈浪。 …… 怀宁内城,中城府衙。 经历了摘星楼大火以及突然的行刺,许皇现在越想越后怕。不过许皇也无愧当世豪杰,逃生以后,他迅速安顿家眷,责令缉拿罪犯,并严查刺客身份。 许皇晓得今晚彻夜难眠,所以没有回皇宫,而是来到中城府衙,亲自坐镇,誓要在最短时间内查明大火与行刺的真相。 中城府衙乃怀宁地方最高机构,比南城府衙高一个级别,所以中城令尹汤铨,比南城令尹滕青高一个级别,属于三品文官。 行刺许皇,再加摘星楼失火,中秋节发生如此事情,怀宁城大大小小的官差今夜都别想睡觉了。此刻滕青带领手下,在南城府衙辖区范围挨家挨户敲门,他得到的命令,是宁肯抓错不能放过。 而汤铨尚在中城府衙,作为许国名声最响的查案高手,汤铨正与许皇面对面,整理并推断目前已知的所有蛛丝马迹。 焦点,恰为梁国太子陈浪。 吏部尚书欧健也在中城府衙大堂之内,摘星楼起火时他带队救火,结果头发和眉毛烫去不少,两个衣袖及裤管也被烧得残缺不全。 旁人劝欧健先回家换衣,但欧健说什么都不肯,他要继续穿着这身衣服在许皇面前晃,提醒许皇勿要忘了他的功绩。 故意甩了甩衣袖,欧健字正腔圆地道:“既然确定宁肯抓错不能放过的策略,那么对梁国太子就该一视同仁。” “对,刺客都已当面指证梁国太子,光凭这点,他就是最大嫌疑人,必须将其列为重点目标。”陆轩表情愤然。 “梁国太子肯定为当前最值得跟进的嫌疑人,但有个疑点,刺客既然自杀,又为何要供出幕后主使呢?”汤铨谨慎道。 他是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人,大约一米七五的个子,身材偏瘦,精明能干。作为深绿锦袍的三品官员,汤铨平常还算有点官威,可此刻他面对的是许皇,以及两位一品尚书,保持低调即为正确选择。 许皇轻轻端起茶杯:“几位爱卿说的有道理,寡人已派令狐尚书率御林军前去梁国太子府,严密监视梁国太子,并擒拿除梁国太子以外的所有人员。至于刺客自杀后指认主谋的怪异举动,寡人也觉得非常蹊跷,想不明白。” 汤铨连忙附和:“凭微臣过往查案经验判断,倘若某个案犯决定赴死,其背后原因很可能是要保护与其相关之人。可这个刺客行为诡谲,不但没有进行保护,反而指证主谋,这点不合情理。试想,如果他要指证,又何必弄死自己?” “或许刺客临死瞬间突然大彻大悟,他不愿再做弃子,而是发起最后反抗?”陆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许皇皱着眉头:“梁国太子若有心害死寡人,大可让寡人滞留摘星楼第五层,偏偏他提出借被子绳索逃离的计划,这样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闻言,陆轩很快做出推测:“大概梁国太子早就与刺客打好商量,趁着皇上沿被子绳索滑下来而毫无防备的那个瞬间,完成致命偷袭。” 话音刚落,忽然中城府衙外边传来嘈杂声音,紧跟着侍卫急匆匆跑来:“有个自称令狐尚书副将之人,求见!” 正文 70、这还是他吗? 许皇面色一暗,心道莫非有事发生?他轻轻地招招手,站在旁边的贾公公立马心领神会地道:“让他进来。” 副将已经主动上交了随身武器,等到侍卫出门传达许皇命令,副将即刻用最快速度向前冲。 “那边到底怎么呢?”许皇急不可耐地问。 “回禀皇上,末将与令狐尚书前往梁国太子府邸,御林军把太子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眼看就要逮捕除梁国太子之外的所有人员,可是就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梁国太子却横加阻挠。” 副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板上,也许由于害怕,他的语速很快。毕竟,他未曾完成任务,万一许皇发怒可没有好果子吃。 “他为什么阻挠,阻挠你们带走太子府的人吗?”许皇脸上带着明显愠色。 “对。”副将用力点头,“他说自己没有纵火也没有行刺,许国要抓的人与整件事情并无任何关联。” “我呸!”许皇震怒,“刺客亲自指认,寡人不杀他已算仁至义尽,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得寸进尺,阻挠你们逮捕太子府其他人员!” 听见这话,陆轩立即帮腔:“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若非顾及到许国和梁国之间的关系,顾及到身在梁国的太子艾力,此刻我愿亲自领兵,将那梁国太子丢入天牢,让他在天牢哭哭啼啼,求我们放过他。” “看来这梁国太子还真是个废物,没担当,根本算不上男人。”欧健抿抿嘴,一边说还一边挥舞被火焰烧掉半截的衣袖。 他想让许皇铭记,今夜摘星楼第五层救火之功,可他本人却忘了,是陈浪教大家卧倒,以避免浓烟侵袭;同样也是陈浪提议将被子拧成绳,利用摘星楼的特殊结构从外墙逃走。 陆轩眼珠子滴溜溜转:“恐怕大火与行刺,真的和梁国太子有关。” “没错!”欧健竖着眉头道,“梁国太子担心我们查出原委,所以只能逃避。”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将陈浪贬低得仿若脚下尘埃。跪地的副将想插话,连续好几次都插不进来。 终于副将控制住内心的慌张,理顺思路,找到个机会鼓起勇气说:“梁国太子阻挠令狐尚书抓人,同时他提出另外一个方案。” “啪!” 许皇单掌重重拍在桌案:“刺客指认梁国太子刺杀寡人,寡人拿出最大诚意,他非但不领情,还要跟我提什么另外的方案?” “他跟令狐尚书说……” 许皇龙颜大怒,在场所有人都吓得后背一凛。副将本要回答,可刚刚才吐出前几个字,舌头便瞬间打结,啥也说不出来。 许皇沉住气,放平语调:“别急,你慢慢讲。梁国太子提出的,究竟是啥?” 副将脑袋埋到最低:“他提出将太子府其他人留置,他本人愿意下天牢,从而以证清白。” 啊? 中城府衙大堂内,许皇、陆轩、欧健、贾公公、汤铨,这里边任何一个都算见多识广的人物,可他们中间谁也没有料到,陈浪提出的方案,竟为自己下牢。 这还是那个贪生怕死的梁国太子吗? 这还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梁国太子吗? 这还是那个纵酒放荡的梁国太子吗? “陛下,怎么处理?”副将小心翼翼地催促。 许皇抿了抿嘴,单手扶着额头。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许皇并不相信是陈浪指使纵火及行刺,可刺客临死前点明了陈浪,光凭这个因素,就无法完全排除陈浪的嫌疑。 而且就算为了面子,许皇都必须对太子府采取措施。否则在许国百姓眼里,许皇的威严何在? 原计划是逮捕陈浪身边之人,并严格监视陈浪,但现在陈浪要求掉个头,逮捕他自己,再严格监视太子府内其他人员。 别的什么先不讲,光陈浪能提出这个保护下人的方案,就让许皇刮目相看。要晓得,下人们被抓后肯定会遭遇严刑拷打,但陈浪身为梁国太子,没人敢动他。 除非许皇亲自下令。 怎么处理? 许皇陷入短暂的沉思,如果从面子和办案效果来讲,直接逮捕陈浪肯定更好,可将陈浪投入天牢,梁国会不会报复…… 虽然许国太子艾阳并未得宠,可他毕竟是许皇的嫡长子,且为皇后所生,倘若梁国报复,以艾阳脆弱的性格和身子骨,恐怕在天牢里捱不住。 “他态度很坚决吗?”许皇忽然问。 “对,看上去倒像临时起意,但态度非常坚决。”副将实话实说。 许皇缓缓道:“这样吧,寡人可以答应梁国太子的请求,但务必使他修书一封送给梁皇,证明是梁国太子自愿进入许国天牢,许国并未有任何强迫。” 副将听了连忙叩首:“谨遵皇命。” …… 太子府门前,令狐苏亭已经等得不耐烦,可他绝对不能发作,以免影响军心。而府内此刻寂静无声,陈浪让殷百川等人回屋歇息,只留鱼慕飞陪他。 月明,轻柔光辉洒向大地。陈浪和鱼慕飞坐在院子里,静待马蹄由远及近。 “那个诬陷你的刺客,以前真没见过吗?”鱼慕飞柔声问。 “没。”陈浪不假思索地回答,相关问题他反复想过,印象里边,确实从来没有刺客那张脸。 “你本来不用下天牢的。”鱼慕飞关切道。 “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就当我出去度假了。”陈浪笑着道。 哒哒~ 忽然外边传来骏马飞驰的声音,陈浪晓得,是副将领命而回。他起身按着鱼慕飞肩膀:“早点休息,我独自出去就行。” “你一个人?”鱼慕飞咬牙,看着陈浪背影消失夜色中。 陈浪现在浑身发紧,可还要装成轻松的样子。他昂首挺胸地打开门,此时令狐苏亭已经下马,并双手作揖:“殿下,许皇请你修书一封,证明吾等并未逼迫,是殿下自愿进入天牢,还劳烦在书中进行说明,请梁皇别太见外。” 哼哼~ 陈浪心中冷笑,看来许皇是担心梁国报复,将许国太子也投入天牢。不过他又如何晓得,陈浪进天牢,梁皇才不会心疼什么了。 正文 71、天牢内的不速之客 中秋之夜,浩浩荡荡的御林军部队,押着陈浪前行。实质上为押送,可表面上陈浪待遇很不错,骑着高头大马,与令狐苏亭并排走在最前端。 写给梁皇看的那封书信,陈浪言辞比较轻松,主要说明自己遭刺客诬陷,准备自证清白。同时陈浪也提到殷百川及钟平,虽然一笔带过,但梁皇肯定看得懂,陈浪之所以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各种刑讯逼供,从而守住太子身份的秘密。 “抓住他,抓住他!” 不远处的巷子里边传来阵阵喊叫,这个夜晚跟平常大不相同,官兵们挨家挨户地搜寻可疑人员,某些心怀鬼胎的家伙,看见这架势便吓得落荒而逃。 胯下骏马踏着月色,温柔轻风从远处迎面吹来。此情此景,本该让人惬意,只可惜,陈浪脑海中想的全是天牢。 害怕吗? 陈浪见识过南城衙门的牢房,那儿黯淡无光,空气中弥散着古怪的味道,仿佛血腥、腐烂、汗臭、尿骚等等杂乱无章地交叉混合,恶心且恐怖。 讲真,当初陈浪发现,老乞丐向青岚竟然被关在这种地方,后者在陈浪心里的逼格便一落千丈。 不过这并未影响陈浪对向青岚以礼相待,也并未影响向青岚破解困龙局。 哼~ 困龙局已经被解除,刺客临死前的诬陷肯定伤不了我!陈浪暗暗握紧双拳,努力给自己鼓劲。 可就算两个拳头握得再紧,陈浪心中依然慌张,他大抵猜得到,许国天牢必然跟普通牢房不相同,但谁又能保证,天牢环境就一定比普通牢房更好? 说不定,为了震慑囚犯,天牢各方面都比普通牢房更恐怖,尤其是那些用于刑讯逼供的器具,更加五花八门,令人望而生畏。 好在陈浪身份特殊,许国应该不敢对陈浪施加酷刑。除非掌握了某些证据,证明陈浪与摘星楼大火及行刺事件有关联。 否则光凭刺客一句话,绝对扳不动梁国太子。 就这样想着,不知过了多久,陈浪和御林军部队抵达许国天牢。天牢建在僻静的地方,远远看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靠近,阴森森的感觉更为厚重。 天牢修筑高耸围墙,青砖在夜色下泛着隐现的寒光,围墙上有一扇斑驳铁门,副将翻身下马,叩响门环。 “咣!” “咣!” 沉重声音在夜色下来回撞击,没多久,便有个手提灯笼的老汉,打开铁门。 陈浪呼吸急促,刺骨冷气突然从四面八方袭来。他脑海中一片鸿蒙,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迈过牢房的门槛,又如何走到属于自己的那间牢笼。 “哐当!” 狱卒打开牢笼铁链,背后不晓得是谁推了陈浪一把,他发出惊呼,身体朝前猛地趔趄。足底踩到杂乱无章的稻草,脚步控制不住,颓然跌倒。 这一跌算不上有多疼,可着实比较尴尬,而且陈浪鼻子凑到牢笼地面,顷刻闻到骚臭气味,他急忙屏住呼吸,接着腾身站起。 尽管身在许国天牢,但陈浪必须保有梁国太子的尊严。扭头看了看,这间牢笼大约十平米,除了陈浪没有第二个犯人。牢笼地板上铺着稻草,靠里那堵墙有个四四方方的孔洞,用来采光。 看上去,天牢的整体布局与南城衙门的牢房差不多,但这儿相对干净一些,空气中同样混杂各种臭味,却并没有那么刺鼻。 所谓许国天牢,也不过这种程度而已。陈浪轻轻咬了咬嘴唇,努力控制情绪。 令狐苏亭跟牢头严加交代,完了后便与众人转身离开。他们带着灯笼消失,陈浪眼前只剩无尽黑暗。 “嘤嘤嘤~” 不知何处传来女人啜泣的声音,就仿佛来自地狱的申诉。陈浪后背冷汗直冒,他想起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抖。 摸索着,陈浪来到角落处慢慢坐下,他双手抱着膝盖,脖子枕在墙壁。 1、2、3、4、5…… 陈浪在心中默默开始数羊,并非要睡觉,而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 鱼慕飞说得对,陈浪原本不需要进入这座天牢,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便不再纠结选择的对与错。 更关键是,接下来应该怎样去处理。 哎~ 黑暗中,陈浪长长叹了一口气。 想必此时此刻,怀宁城的官兵们还在忙活,他们身负重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刺客的同党找出来。 但,这个世界的技术手段非常有限,掘地三尺并没卵用,指望他们破案,还不如指望自己。 陈浪说过要在天牢自证清白,如今已经身在天牢,那么该如何还自己清白?总不能摆出金手指,靠铜板的正反面来判断吧。 冷静! 陈浪用力咬着嘴唇,他把头埋入膝盖,闭眼回溯事情的来龙去脉。 …… 朝霞微露,天渐渐地亮了。 很多城市很多村庄,都在这个时候变得生机勃勃,但许国天牢不一样,此处依旧死气沉沉,就连昨夜女人嘤嘤嘤哭泣的声音,都没有了。 天牢里边很安静,也许因为囚犯少,也许因为这儿的囚犯已经万念俱灰。 陈浪发现,自己被关在天牢深处最后一间牢笼,右侧是冰冷墙壁,左侧那间差不多同款的牢笼空空荡荡,再往左侧那间,依然如此。 昨夜,陈浪仔细回溯了事情经过,他在脑海中圈出几个疑点,如果能将这几个疑点全部解开的话,真相八成水落石出。围绕陈浪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吃东西吧!” 这时走来一名小胖子狱卒,毕恭毕敬地端着菜盘。想来他应该知晓陈浪身份,所以显得如此客气。 早餐有薏米粥也有鸡蛋,陈浪三下五除二地吃进肚子。正准备靠墙睡一觉,忽然那小胖子狱卒又快步走了回来,在狱卒身后,跟着个目光炯炯的中年男人。 谁? 陈浪霎时变得紧张。 中年男人穿着深绿色三品官服,见到陈浪,他先是鞠躬行礼,然后小声道:“吾乃中城令尹汤铨,但凡怀宁有什么难解的大案,总会第一时间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