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清初年》 第一章 被穿越 第一章被穿越 嗡嗡嗡的,吵死了! 怎么有那么多人在议论喧哗?——难道是继母又在看什么电视泡菜,把音量调到最大? “关电视啊~~拜托!”明知道继母绝对不会理她,苏浅兰还是忍不住哀叫出声,旋即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耳边的人声瞬即清晰起来。(手打小说) “醒了!她醒了!” “谢天谢地!你没事!你没事!” “玉儿!玉儿!”…… 其中有数道特别分明的叫声蜂涌入耳,语气间透着说不出的激动和欢欣。 “哎?”一瞬间,苏浅兰懵了!她竟然半卧在地,被一群十七八个人围在中间,旁边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把她半抱在怀中,此外,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趴伏在她腿上,满脸焦切对着她嘤嘤的哭。 这是……怎么回事? 车祸了?不对!这里不是大马路!这种情形,十分的不对劲! 苏浅兰不由瞪大了眼睛向周围扫视。围着她的那些个人,全是一身古典的蒙古装扮,男的戴帽、女的结辫,身后是明净的蓝天白云,远处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茫茫草原,一条清澈得没有丝毫污染的河流蜿蜒其中。 “草、草原?”虽然是很喜欢的自然风光之一,苏浅兰却从未到过草原,她的家在红豆相思的南方,在椰风轻拂的海边! 苏浅兰眼前一黑,险些昏厥,顿即发觉,身上疼痛阵阵,麻痹僵硬,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而且浑身湿了个透,只有外面裹着的一件厚袍子是干的,勉强挡住些冷风。 我这是,怎么了?苏浅兰心中一片茫然,她忽然发现,她忘记了很多事! 她记得冷漠的继母,记得常年在外的亲父,记得自己从幼儿成长到大学毕业的经历,记得自己二十六岁的生日……偏偏忘记了最近两三个月的经历!她最新鲜的记忆,停滞在被公司解雇的那天下午。 之后呢?她回家了吗?她去旅游散心了吗?到草原来了吗?忘了!统统忘了!搜索最近的记忆,模糊中竟是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苏浅兰未及深想,身边那年轻男子已经不由分说抱起了她,急吼吼的转头大声喊人:“嘎鲁!快……” “明白!我这就去请大夫!”人群中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不等他话说完,便响亮地答应一声,退出人圈飞身上马,策骑而去。 苏浅兰忍着浑身疼痛,惊惶地抓紧了抱着她的年轻男子,她猛然发现,这些人说的并不是通行全国的普通话,而是一种此前她从未听过的地方方言,可要命的是,她竟然毫无困难就能听懂他们的说话,犹如那是她自小就熟悉的语言。 那年轻男子并不发觉她的异样,抱着她挤开人群匆匆走到一匹马旁,手忙脚乱把她往马背上放,动作急了,把包裹着她的外袍给刮开一半,露出里面湿透而紧贴肌肤的华丽红裳,也是苏浅兰前所未见的古典服饰! 年轻男子反应极快,不等苏浅兰将身上这湿嗒嗒的衣裳看得清楚,便已经腾出手来给她重新裹好,自己也跟着跃上了马背。 耳边传来年轻男子“驾”的一声,马儿急行几步,奔跑起来,从来没骑过马的苏浅兰顿感身体如腾云驾雾一般,上下颠伏起来,吓得不自觉往那年轻男子怀里缩了缩,这一缩,却又使她猛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比原来缩水了好一大圈!原本二十六岁已经发育成熟的身子,如今在这年轻男子怀中,竟然只得十二三岁女孩的光景,纤巧玲珑,如花骨朵。 苏浅兰脑中“轰”的一下,白光掠过,她明白了! 无数小说里出现过、影视剧里演绎过的幻想情节,发生到了她身上——她,穿了!魂穿!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她眼下的遭际! 难道,前世的她,已经死了?苏浅兰久久回不过神来,满心茫然。她完全想不起来,前世的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三个月前的她虽然倒霉,却绝对是好端端活着的,没有半点想死的念头。 “告诉我,我,是谁?”苏浅兰挣扎着从那年轻男子怀中抬起头来,望向他光洁的下颌,惶惑发问。不管怎么说,先弄清目前的处境,才是最重要的事。 “玉儿!别慌!我这就送你回去看大夫,你不会有事!我绝不会让你有事!……”年轻男子满面焦急,嘴里却连声安慰。 苏浅兰心中苦笑,她刚才说的明明是汉语普通话,年轻男子却用方言来回答她,虽然能听懂,总是有些别扭,估计,这年轻男子根本就没明白她在咕噜什么。 马蹄重重敲击在地面上,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尽管那年轻男子控着马缰,努力保持马背上的平稳,苏浅兰仍然被颠得不轻,每一回马蹄落地,她的心肺都要被震得痛上一痛,头也越来越是昏沉胀痛,没几下就支撑不住,终于在浑身疼痛中带着满腹疑问晕了过去。 头很重,眼皮子很沉,浑身酸痛,意识一忽儿清醒,又一忽儿中断,整个肺腑都说不出的难受,尽管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上仍不断的泛寒,偶尔却相反,热得满头大汗——这一定是发高烧了,而且是度数超高,接近四十度那种!苏浅兰模模糊糊明白了自己的境况。 不能这样下去!不能呆在床上等死! 老父是个船上打杂的小工,常年漂泊在外,继母在她七岁的时候进门,打九岁起就没给过她什么帮助,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从来没给过她钱治病!要想活命,她就得自己爬起来,带上仅有的一点点私房钱去附近的小诊所看病。 她试过在九岁的时候病倒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没有人过问,那种无助的滋味,她不想再受!但这次的病似乎来得更重,她有预感,哪怕是去看那种收费便宜到极点的黑诊所,要治到恢复活动能力,只怕得花上两三百块。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三个月前公司老板卷款而逃,朝九晚五的辛劳打了水漂,本来就可怜的积蓄更是见了底,手机都欠费了,还要摊上这场重病! 不知道偷偷藏在旧课本里面的钱加起来还够不够一百块?但愿这钱至少能够让她的烧退下来,后续的治疗,能免,就先免了吧! 计划是好的,可现实往往很残酷!苏浅兰这时刻连眼睛都睁不开来,更别说爬下床去。迷糊中她努力动了动嘴皮子,才发现上下唇全粘在一块,竟是干到了快要龟裂的地步。 “水……”苏浅兰下意识地念叨,也不知道自己的呻吟声从喉咙挤出来了没有。但很快,干涸的唇上便感到了湿润。 苏浅兰能判断出来,那是有人用沾满水的棉花球在轻轻擦拭她的嘴唇,让清凉的水自然流到嘴里,再慢慢渗进她的咽喉。紧接着,一张绞了温水的毛巾搭上了她滚烫的额头,又有一只手抓着同样温暖的湿毛巾伸进了被窝里,轻柔地、细腻地擦拭她的身体。 这是谁?是谁对她这么温柔? ——哦,对了!苏浅兰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好像是穿了!穿到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身上,难道照顾她的是这小姑娘的妈妈?只有妈妈,是每个人的守护天使,只有她,才会这样对待病重的孩子,才能知道孩子的需求,在每一个动作里都盛满心疼! “妈妈……”一滴热泪顺着苏浅兰的眼角滚落下来。 多少年没有感受到这样细心的照顾了?此时忽然得以重温旧梦,苏浅兰瞬间不由感慨万分。如果穿越之后就有了母亲,那这穿越只怕是她的幸运! 一念及此,苏浅兰忽然害怕起来,害怕这穿越只是黄粱一梦,醒来发现自己仍然住在低矮的小屋子里,等着她的是继母冷漠的面孔。 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可怜她的身世,让她撞上了这传说中的穿越,在另一世重新活过,她是衷心的感激,衷心地期望,这场幸事,千万继续,莫要中断!哪怕新的生命再困苦也罢,她都将热情地活下去,活下去! 额头上捂热的湿毛巾转眼又换了另一条,苏浅兰再次恢复意识,听到了身旁洗拧毛巾的水声,但很快,这水声间隐隐响起了另一种声音,哽咽又压抑,好像有谁在难过地啜泣。 苏浅兰急了,挣扎着,费尽力气调动唇舌,声如蚊蚋、暗哑无力,断断续续的吐出了几个字:“别……别哭……” 从九岁起,她就在继母的恐怖管制下学会坚忍,同时学会了不在任何人前流泪,不管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在人前当面哭泣,于是,也再也受不了任何人在她面前哭泣。 她却没能如愿听到那哽咽的声音消失,或许是她病弱的身体,使她说出的话听来更像呓语,那人没听到她的劝慰。而这说话却耗尽了她体内本来就所剩无几的能量,昏沉沉令她来不及探究是谁在哭泣,便又转眼陷入了无边的梦境。 第二章 残留的记忆 第二章残留的记忆 梦境中苏浅兰眼前闪过无数熟悉或陌生的影像,有儿时遭到继母虐打的片段记忆,也有落寞逃避时在海边堆沙堡的片段记忆,更多的,却是蓝天白云草原骏马的蒙古景致。(手打小说) 苏浅兰无法明白,对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为什么也会有那么深刻的印象!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新身体原主人的记忆,跟她的神魂发生了融合现象,包括生活的环境,包括她的生活习惯,以及她所掌握的母语,和她短暂一生的经历片段。 虽然那些记忆片段都很模糊,且缺损了泰半,苏浅兰还是从这断断续续的记忆中拼凑出一些关键信息,并从中摸清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居然是位郡主!今年十三岁,祖父是几十支蒙古部落中,一支领地在科尔沁草原的部落首领,父亲是祖父唯一的儿子,膝下三男二女,她行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那位口口声声唤她“玉儿”,抱着她骑马找大夫的年轻男子,就是她大哥。 虽然被叫做“玉儿”,但那只是小名,有“美人”之意,她的大名是四个字:哈日珠拉,而她那位大哥,名叫乌克善。 唉!看看,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从前看小说,苏浅兰就已经很烦清朝那些人名了,没成想到了自己身上,碰上竟是比清朝还要冷僻的蒙古一族!名字又长又难记! 好在,从当前时代的纪年来看,天启二年,好像是明末时期某个皇帝的年号,那即是说,自己所处的这个蒙古部落,应当已经从中原退回关外草原,当今中原,乃是汉人的天下,以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混回中原当回汉人,或许,不成问题…… 迷糊中苏浅兰几度醒转,又几度昏睡,在梦与醒之间沉沉浮浮。 而那细心体贴的照顾始终在持续着,苏浅兰每次意识醒转,都能感受到这种被人呵护的幸福,令她说不出的心安,除了噩梦,呃……那些梦,其实,也不是无法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梦境中的景象渐渐不再翻出新意,浑身的难受劲也随之渐渐消退,意识清醒的时刻越来越长。 她开始察觉出来,有人曾经陆续接近过她的床榻,发出些轻声细语,使她感受到一种被关注的欣慰。这些人,应该都是玉儿的亲朋好友吧?苏浅兰猜想。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忽有一瞬间,苏浅兰再次从昏睡中清醒,她忽然发觉,自己终于病势大轻,可以睁开眼睛来了! 入目就是充满了异族风情的锦帐,华丽的丝被,精美的陈设,处处彰显着玉儿的蒙古郡主身份。苏浅兰轻轻吁了口气,那些梦境,果然是玉儿的残留记忆,全是真实的情况。 一下子从二十一世纪的平头百姓变成了古代的金枝玉叶,苏浅兰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无法适应。但今后,看来是再也不用担心吃穿用度,拼死拼活的找工作做了!这令她原本有些不安的内心升起了些许雀跃。 高高的柳窗外微微透进迷朦光晕,屋中燃着灯烛,转头四顾却不见人影。苏浅兰猜测此时或许是夜晚,要么就是凌晨。 目光在屋中巡了一圈,被榻旁妆台上一个漂亮的大妆匣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爬起身来,挪动如漂浮在太空漫步的双腿,鞋也没穿,向那妆匣摸去。 这个病体分外虚弱,才几步路,就累得苏浅兰喘了好几口气,胸口隐隐的有点儿痛。若不是有穿越后的兴奋不安在支撑着,她也绝不会如此轻举妄动。 抬手打开妆匣,满满一匣精美的首饰立时耀花了她的双眼,怔愣半晌,盘算着以她的能力,在二十一世纪不吃不喝打工十年,能不能赚得买这些首饰的费用零头,结果却哑然失笑,她委实算不出来! 妆匣的盖内镶着铜镜,苏浅兰回过神,赶忙向镜中望去,虽说她对容貌的要求并不高,可也绝不能是如花凤姐之流!否则……还不如生于清贫之家算了! 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的病容,长发及腰,面色苍白,双颊微陷,只剩下一双眼睛,仍然说不出的晶莹剔透。 苏浅兰盯着这张脸,足足呆了三分钟,才吁出一口长气,还好!跟前世的自己倒有七分相似,就是鼻子更挺了点,脸更小了点,眼睛更大了点……一言以蔽之,就如同把前世的自己,其五官给精致美化了百分之三十。 美化了百分之三十啊!苏浅兰心花暗开,对这个结果,满意极了!不就是憔悴了点,虚弱了点,邋遢了点么!没关系!咱好好养着,凭这个年轻身体蕴含的活力,不用多久,就能叫她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美丽荣光来! 嗯……环顾这充满元朝风格蒙古风情的屋子,苏浅兰总觉得空捞捞的少了什么。 对了,没空调、没电视、没电脑!没有一切电器,连个电扇也没有!天啊!生活环境倒退几百年啊!这不是一下回到原始社会了嘛? 苏浅兰身上冒出一阵寒意,不停流着冷汗的想:天要热了怎么办?没电视看怎么办?没有电脑玩玩什么?…… 正思忖间,厚厚的毡帘忽然掀开,一个十几岁的蒙古小姑娘端着托盘跨进屋子,看见苏浅兰站在妆台前,吓了一大跳,惊呼着冲了过来。 “格格!您怎么起了?大夫说了,您需要静养着,快让婢子扶您回床上歇着吧!”小姑娘一叠声地嚷着,放下托盘就过来抱住了苏浅兰的胳膊,把她往床上拽。 苏浅兰看着她直发囧,这情形,这台词,怎么感觉那么俗? ——哦,对了!这不就是穿越小说里写到烂的剧情嘛!不过,穿越,也就那么回事吧!没什么新意,只是真实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而已! 小姑娘完全没注意到苏浅兰古怪的神情,她忙着掀开被子,立起两个大枕头,再半强迫的把苏浅兰按倒在床上,再给她仔细的盖好被子。 苏浅兰感兴趣的一直偷眼打量着这位看起来很能干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纪不大,十四五岁,貌不出众,但眼睛很亮,鼻子很挺,纠结的时候,脸上五官便往一处挤,十分可爱。按照穿越规律,这位,应该就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了。 她叫什么名字?苏浅兰觉得,自己对这位小姑娘很有一种熟悉感,略略一想,是了!这熟悉感便来源于玉儿的记忆!果然,沉进记忆深处随便一找,便找到了和这小姑娘相关的资料——她是玉儿的贴身侍婢阿娜日,是个孤女,才四岁便跟了玉儿。 “阿娜日……”苏浅兰发现,以自己现在对这蒙古语言的熟悉程度,不但能听懂,连说出来也不困难,便放心大胆用这方言问了出来:“阿娜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还早呢!离天明得有一个时辰!”阿娜日丝毫没察觉自己的主子已经换了个人。 “我……我额吉来看过我么?”苏浅兰顿了一下,才想到蒙古语中的母亲该怎么称呼。她对那位在她昏睡中悉心照顾她的人,始终怀着依恋,好希望,那就是她这一世的母亲! “没有呢!”阿娜日却摇了摇头:“主母大人远在科尔沁,哪里赶得过来,就是接到消息也晚了,何况大阿哥怕她老人家担忧,还故意拖了两天才传回消息。” 不是母亲?不是母亲啊! 苏浅兰一阵失望,定定的望着阿娜日,心中忽然明悟!那就是说,日夜细心照料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小姑娘了?也对啊!古代的有钱人家,服侍病人的不都是贴身侍婢么!自己怎么就忘了这茬呢! 注意到阿娜日困顿的倦容,黑黑的眼圈,苏浅兰心下不由生出一阵怜惜:“阿娜日,既然时间还早,你就别管我了,快去睡会吧!” “格格!我不累!”阿娜日咧嘴一笑,开心道:“看见格格醒来,我什么累都不觉得了!格格不知道,您足足躺了三天呢!对了!格格您饿了么?想吃什么?” 苏浅兰毫无胃口,摇了摇头。阿娜日却不依不饶,自作主张跑出去吩咐厨房立即熬些清粥送过来。回过头便唧唧喳喳跟苏浅兰说起谁谁谁来探望过,谁谁谁背地里幸灾乐祸之类的话来,狠狠秀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八卦魂。 可惜的是,阿娜日的表达很成问题,不是离题万里,就是在同一个点上反反复复,要不就绕来绕去,半天说不到重点,插嘴追问的话,她反而越说越乱。弄得苏浅兰头昏脑胀,最后光顾着看她的嘴巴不停开合了。 耗费精神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算听明白了一半。 原来眼下又到了蒙古各部向蒙古大汗上岁贡的时节,玉儿的首领祖父派了她哥哥乌克善带队押送钱物,到全蒙古的中心察汉浩特城来觐见大汗。 玉儿贪玩,缠得哥哥同意,一路跟了来。因此,如今的苏浅兰,并没有待在科尔沁草原上嫩科尔沁部落的大本营,而是杵在察汉浩特城内,客居异地。 说来也真是无妄之灾,玉儿在察汉浩特玩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招惹了另一个部落郡主的敌意,向她提出挑战,两人之间来一场赛马,谁输谁就滚出察汉浩特。玉儿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欣然应战…… 第三章 新的身份 第三章新的身份 “……那位莎琳娜格格,真是太卑鄙了!”阿娜日神情愤然:“眼看自己要输了,竟然向格格您挥鞭子,趁您不备,将您拖下马来!咱们在后头可看得清楚极了,要不是这样,格格您怎么也不会被马拖着,滚进河里去,差点儿溺亡!” 苏浅兰听着阿娜日说话,渐渐忆起了梦境中的一些片段,一名神采飞扬的红衣少女,用鞭子指住她的鼻子,满面的鄙夷不屑……马背上,回首之际尚未看清对手面目,腰间一紧,人已腾空落马…… “莎琳娜?”苏浅兰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不管事件的起因是什么,这个叫莎琳娜的少女已经造成了玉儿事实上的死亡,如非自己“借尸还魂”,玉儿将永远也不会醒来! 意外也好,蓄谋也罢,于情于理,莎琳娜都应该为此事付出相应的代价。(手打小说)只是眼下,她首先要做的,却是安心养病,先让自己好起来再说。其他的,还顾不到。 “大夫对我的病,是怎么说的?”苏浅兰关心动问。 原本滔滔不绝的阿娜日一滞,随即笑得有牙没眼的道:“没事!格格您福大命大,能有什么事!大夫说了,格格您就是风寒入侵,略伤了心肺而已!只要格格您好好养着,保准能够长命百岁!真的!” 苏浅兰先是一喜,继而一愣,觉出了几分不对。仅是风寒,便使人昏迷了几日?仅是风寒,阿娜日会偷偷啜泣?答话时这副开心的表情,也太夸张了吧?若真这么简单,又何必一再强调无事? 苏浅兰呆望着阿娜日,想问,却没追问出来,目前来看,自己并未感到身体有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难道说,是落下了什么难治的病根?还是发现了什么隐藏的疾患?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目前既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不用太过在意,最多以后留个心眼,记得打探一下吧! 这么一想,苏浅兰倒也释然,她本来就是个豁达之人,很少为什么事纠结或者想不开,定了主意,心思便转到了别的方面。 穿越的书她看多了,一直羡慕书中人物的好运!想不到如今竟然也轮到她穿越了,嘿!她也不想什么能在历史上留下足迹之类的,她的愿望,是去见识见识这个时代的历史名人,然后逍遥自在,游历这个没遭到丝毫工业污染的天下……嗯,这个蒙古郡主的地位和财富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或许是遭遇穿越的亢奋在起作用,苏浅兰的病势迅速好转,到天亮的时候,居然可以下床在屋子里转悠起来了,还在阿娜日叫人准备好的大沐桶里好好泡了个热水澡,并且在吃过东西以后,两条腿也明显的不再感到虚飘无力,人也精神了不少。 正当苏浅兰坐在妆台前,从妆匣铜镜中看着阿娜日给自己细细揉干长发,再把长发结成十几根长辫的时候,外头几个下人同时请安的声音传了过来:“大阿哥安!” 大阿哥?苏浅兰脑海中立时浮出一名俊朗青年的面容,剑眉星目,眼神柔和,眉宇间跟玉儿透着几分相似,正是玉儿的亲哥哥,今年二十六岁的乌克善! 乌克善也是苏浅兰在这时空中醒来后所见到的第一人。虽然知道玉儿跟他是亲兄妹的关系,但只要想到自己曾经被他紧紧抱着,苏浅兰便感到身上有些不自在。 站在背后的阿娜日发现苏浅兰没有反应,不由向铜镜中的苏浅兰望了一眼,轻声提醒:“格格?大阿哥来了,您看是不是要即刻请他进来?” 如果是玉儿的话,早就急吼吼的让乌克善进来了吧?苏浅兰摇头,她不是玉儿了,叫个大男人直接闯进自己睡觉的内室来,她觉得有些别扭——是玉儿的哥哥又如何,那不是她哥哥,她也不习惯有个哥哥! “就让他先在外头稍坐吧!我穿好了衣服自会出去跟他见面。”苏浅兰轻声吩咐。 “是!”阿娜日只是稍稍诧异一下,便跑出去向乌克善转达了苏浅兰的意思,倒也没多心问她什么、怀疑她什么。 苏浅兰很快便听到外面传来乌克善意外和关心的说话声:“在这里等着?好,我知道了!阿娜日,格格真的醒了?她现在怎么样?” “大阿哥请勿忧!”阿娜日那语气叫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开心:“格格的精神头儿好极了!刚用过了浴汤,还进了一大碗清粥,奴婢瞧着,格格这病比前几日可好太多了!” “是吗?”乌克善十分欢喜:“那感情好!你先去侍候着吧!别离开格格太久了。” “奴婢明白!”阿娜日答应一声,很快又回到苏浅兰身边,继续给苏浅兰梳妆打扮,由于大阿哥在外头候着,她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身为格格,玉儿拥有的珠宝首饰极其繁多,从头带、头圈、头簪、耳坠到项饰、胸饰、腰饰、手饰,不是珊瑚、银链、珍珠所制,就是由许多银环、银片以及玛瑙、玉石等穿缀而成,看上去可谓琳琅满目,若全副穿戴起来,那重量少说也有三、四斤。 苏浅兰活了二十几年,也没见过这么多精美贵重的首饰,但她知道,眼前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玉儿带出来的少部分随身饰物而已! 摸着那些首饰,苏浅兰恍惚感觉自己就像在摸小时候收藏过的纸星星、假玉假珍珠和漂亮玻璃珠,虽然可爱诱人,但要把它们都往身上佩戴,那感觉总是有些怪怪的!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哪怕是世界第一富婆,身上的首饰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五件。 苏浅兰斟酌片刻,只保留了挑选出来的几件首饰,包括镶银片的腰饰、项链、珍珠耳坠和两条细珠手链,以及装饰白色绒球和珍珠的浅蓝色头带——就是那种无遮顶,鬓边有垂绒的帽子,其他首饰一股脑儿全收进了妆匣,对比过去的玉儿,起码减掉了七成首饰。 拥有二十一世纪东方女性审美观的苏浅兰,更注重的是装扮色彩上的和谐搭配,以及首饰本身的价值和工艺,以凸显自身典雅高贵的气质,而不是单纯首饰上的多和艳。 “格格!您这……这佩戴的首饰,也太少了吧?”阿娜日看不懂了,今天的小主子,装扮怎么那么朴素,若非这些首饰全都价值连城,简直跟没钱装扮的平民女子差不了多少! “我有逾制么?”苏浅兰淡然反问。 “没有,可是……”阿娜日呆了一呆,贵族女性佩戴首饰有数量和制式上的限制,却没有下限之说,别人还真不能就此找到她的错处,何况苏浅兰仍算是戴齐了首饰的,只不过数量少了大半而已,算不得失礼。 “别可是了,你去帮我把那套天蓝色的衣裙拿来吧!剩下的我自己来。”苏浅兰可不想再让阿娜日给自己描上跟服饰不搭调的浓艳妆容,干脆把她支走,自己动手上起妆来。 “是!”阿娜日虽然有些不解,却没有忤逆的意图,应声离去,在转身刹那,略一犹豫,快速撸下身上几件首饰,偷偷塞进了衣兜内。 阿娜日的小动作却瞒不过苏浅兰的眼角余光,见状不禁哑然失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穿越后的第一个蝴蝶效应,影响到这时代的某个小丫头,改变了着装习惯? 古代的化妆品远不如二十一世纪繁杂多样,品质上也无法相比。好在玉儿天生丽质,脸上并没有需要靠化妆品来刻意掩饰的任何缺陷,苏浅兰就着面前简单的几样胭脂水粉,只描了描眉毛眼线,打了些阴影,再薄涂一层口红,没费两分钟就化好了一个淡妆,既看不出人工雕琢的痕迹,又掩尽了病后虚弱的苍白,却将玉儿本来的美貌给发挥到了极致。 阿娜日何曾见识过这样高明先进的化妆手段,在一旁看傻了!直到苏浅兰穿戴齐整走过她身边轻拍了她一记,她才回过神来,慌忙跟在苏浅兰后头朝外间走去。 苏浅兰心中说不兴奋那是假的,像是准备要去拍古装戏般,堂而皇之穿着如此精美的古典服饰,佩戴如此贵重的首饰,这可是她破天荒头一次诶!虽然对几乎曳地的长裙还有点小不习惯,但看阿娜日那副惊艳的呆样,就知道自己的打扮有多成功了!得意之下,苏浅兰不由轻咬红唇,很努力才忍住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乌克善并没有在外间落座,而是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以往性子冲动的妹妹忽然矜持起来,令他很是奇怪,心里猛想着是不是她病得变丑了,在发脾气不肯让人看见? 正自啼笑皆非的思忖着,身后门帘掀起,玉儿在阿娜日的拱卫下从里边款款走了出来。 这时刻已是朝阳当空,明亮的阳光透过门窗照射进来,屋中宽敞,视野开阔,正是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候,然而看到妹妹的那一霎,乌克善竟感到眼前一亮,本就不算昏暗的屋子又更加了光明了许多! 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那个拖着鼻涕紧跟在自己后头的小丫头,错眼间便已长大,并且已经出落得如此漂亮!只是稍稍打扮,就散出了如许夺目的绝色辉光? 漂亮!乌克善心中暗赞,口中“啧啧”笑道:“不得了了!我的玉儿是越来越会打扮了!一想到这样出色的玉儿终究是别人家的媳妇,唉!阿剌(哥哥)这心里不甘啊!” “阿剌你不甘啊?”苏浅兰嫣然一笑:“谁叫你是我阿剌呢?不能嫁给你,气死你!” 乌克善噎了一下,不由笑骂:“哟嗬!臭丫头!夸你两句你还得瑟起来了!” 苏浅兰笑着从阿娜日手中接过茶盏,亲自递到乌克善面前,目光悄悄在他俊朗的眉宇间流转逡巡,不知是否融合了玉儿记忆的缘故,乌克善这张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孔她越看越觉得亲切。 难道,这就是哥哥的感觉了?呵呵!好新奇的感觉呵! 乌克善从杯子旁边窥见苏浅兰的古怪神情,习惯性宠溺的伸手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刮了一下,带着几分警惕的笑问:“你看什么?看我脸上有没有长出朵花?” 苏浅兰一个不防被他偷袭得手,略吃一惊,讪讪不已,瞬即某种温馨的感觉却在内心深处油然而生。 要说乌克善的年纪,其实跟二十一世纪的苏浅兰差不多,但现在,由于玉儿才十三岁的缘故,乌克善在她面前显得高大了许多,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间却满是亲情厚谊——果然!果然是哥哥才有的感觉呢!而且,还是一个爱护妹妹的好哥哥诶! “阿剌,你……你是专程来看我的吧?”苏浅兰忙着没话找话说,以掩饰心中微澜。 “废话!”乌克善“嗤”的一笑:“我不看你看谁啊?”说着上下仔细的打量了苏浅兰几眼,欣然点头道:“嗯,那范大夫果然有妙手回春之术!瞧你这精神头儿,都看不出是刚醒来的卧病之人了。” “范大夫?他是汉人?”苏浅兰奇怪反问,这种称呼,听来分明是用在汉人身上。 “是汉人。”乌克善点头:“而且是汉人中的读书人,中过科举的那种,好像是叫举人。” 举人?苏浅兰大为好奇兴奋:“阿剌,这个范大夫若真是个举人,那他应该要走上仕途才对,怎么却跑到咱们蒙古这边来,当了大夫啊?” “这个啊!听说他的老家在沈阳卫,但是沈阳卫四年前被大金国汗给踹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大明朝庭那边认定了他背主投敌什么的,在到处通缉他呢!他家破人亡的,又不愿意投效大金国,这才辗转流落到了科尔沁。”乌克善摇摇头,面上掠过一丝怜悯。 苏浅兰眨眨眼睛,试探着问:“他现在是咱们科尔沁的人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他。” “是科尔沁,但不是咱们这一部的人。”乌克善惋惜地叹了口气,他对这位汉人范大夫显然有些欣赏,顺着话题,就给苏浅兰简单说起了这位范大夫的来历。 第四章 我有哥哥了 第四章我有哥哥了 趁着乌克善在说话,苏浅兰放任自己的目光环绕在他身上。(手打小说) 哥哥,以前,她多想有一个哥哥!可以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替她打架,可以在她生病的时候给她关心问候,可以在父亲外出的时候担当小男子汉……可惜没有!她是独女,上无兄姐,下无弟妹。 但现在,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有了一个哥哥!一个宠爱妹妹的好哥哥!上天对她何其厚道!知道她的心愿,就给了她实现的一刻! “……据闻他刚到科尔沁的时候,刚好奥巴那一部首领有个怀孕的小福晋生了重病,群医束手无策,是他出手救回了那小福晋母子二人的性命,首领看中他的医术,便把他留在自己帐下,当了一名闲散书吏。” 乌克善没发觉苏浅兰的异样,他现在满心都是对人才的爱惜和对其命运的嗟叹:“其实这人十分有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当个小吏实在埋没了他的才华!” “这么说,他既不是咱们的人,也不是挂牌行医的郎中,为什么阿剌你会把他叫作范大夫,还能找了他来给我看病啊?”苏浅兰回过神来不解发问。 乌克善笑了一下:“你不知道,这范大夫对行医治病极是上心,虽然不曾挂牌,但凡有求问到他头上的,他都会悉心救治,而且药到病除,堪称圣手!久而久之,这名声便传了出去,人人都称呼他作范大夫,反而没人提起他的本名来了!” “这范大夫,行医竟行到察汉浩特来了么?”苏浅兰从玉儿的记忆里依稀知道,科尔沁远在漠南蒙古,距离察汉浩特可不止百十里路程。 “当然没有!”乌克善翻了苏浅兰一记白眼:“范大夫这次是跟随奥巴首领的爱子戈尔泰来的,要没有戈尔泰的吩咐,人家不见得就愿意给你诊治,毕竟他可不是挂牌子的大夫!” “戈尔泰?”苏浅兰微微一怔,在玉儿的记忆里,似乎找不到这号人物。 “怎么?忘了?”乌克善没好气的瞪了瞪苏浅兰:“你是为了什么去跟人家赛马?又是为了什么被人拖下马背?不就为了他吗?” “我……我赛马,难道不是为了莎琳娜吗?她……向我挑衅,说什么谁输谁就滚出察汉浩特……”苏浅兰一面拼命的往梦境片段里去寻找玉儿的相关记忆,一面飞快的瞥了阿娜日一眼,貌似发生冲突的那一刻,阿娜日也在,但具体的过程,却是完全没印象。 “格格!”阿娜日看不得苏浅兰吞吞吐吐的模样,忍不住出声提示:“格格您真忘了?那天在酒楼给我们让座的那个……那个啊!莎琳娜格格就是为了他才向您挑衅的啦!” “那个谁?”莫名其妙的苏浅兰总算在阿娜日昏倒之前反应过来,忙换上一副恍然想起的神情,轻描淡写的道:“哦!他啊!他就是戈尔泰?赛马那件事,我只是受不了莎琳娜挑衅而已,跟他有什么关系!” 根本就想不起来戈尔泰是谁,管他呢!直接否认就是! “噗!”乌克善一口茶差点喷出嘴来,连连呛咳了好几下,意外的望住了苏浅兰:“我没听错吧?既然不关他的事,那你跟莎琳娜斗什么气啊!没的到头来损伤了自个!” “是是是啊!我以后再也不会干这样的蠢事了!”苏浅兰随口敷衍。这是不用说的,玉儿已经死了,以她苏浅兰一贯淡定的处世态度,基本可以杜绝发生类似的事。 “你要早这么晓事,又何至于会吃这样的大亏!”乌克善不禁叹喟着,捏紧拳头轻轻砸落在桌面上,语气一转,恨声道:“只可恨那个莎琳娜,脾气骄纵,手段卑鄙,偏偏她后台极硬,无人敢惹,咱们一时也动不了此女!” “怎么这个莎琳娜的来头很大么?”苏浅兰一头雾水。 乌克善略带歉疚的望了她一眼,黯然道:“可以这么说吧!我事后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她的生父是漠北喀尔喀一系,土谢图汗部的首领,土谢图汗部极其强大,在大汗面前十分得势,并且她本人也跟兀浪哈大公主私交甚笃,而兀浪哈大公主深得大汗信任,她和她的额附贵英恰,两个人便把持了大半个蒙古,绝不是咱们小小嫩科尔沁惹得起的人物!” 莎琳娜!一个小小女子,竟有这么大的来头?真想不到! “那……玉儿被害一事,难道就这么算了?”苏浅兰很替玉儿不甘,冲口而出,幸好没人发觉她口里的“玉儿”并非自称。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敢害你,我总要想办法叫她受点教训!”乌克善咬牙切齿骂了一句,狠话是说了,却暂时想不着什么好的办法,不觉皱紧了眉头又在屋中踱来踱去。 “阿剌!”苏浅兰心中小感动了一把,出声道:“办法迟早会有的,你别气坏了身子。” 乌克善奇怪的向她望来:“咦?你倒不慌不忙的,这可真不像你!”在他的印象里,玉儿可是个小辣椒来的,脾气一点就爆。 苏浅兰也不怕会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来,闻言俏皮笑问:“依阿剌说,我应该怎样?” “那还用说!要依你往常的脾气,这上下早就气急败坏的嚷嚷着要复仇了!哪能这么好说话!我刚刚还在想着,该怎么拦住你呢!”乌克善越说越觉奇怪,拼命打量起苏浅兰来。 饶是知道无凭无据的,乌克善绝不会相信玉儿已被自己“借尸还魂”,苏浅兰仍不免被他看得紧张起来,忙故作不满地翻了他一眼:“阿剌!人是会长大的!你当我还是从前那个不晓事的丫头不成!” “人是会长大没错!可你……也长的太快了吧!这躺了两日,就能想通许多道理了?”乌克善绕着苏浅兰转了两圈,满面揶揄。 苏浅兰轻“哼”一声,也不多作解释,挺胸抬首,尽力表露出自己的成*人气质。 乌克善憋不住“噗”地一笑,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行了,别真以为我会上你的当!想装懂事把我骗过去,好自己偷偷去找莎琳娜报仇雪恨,对吧?别想了告诉你——没门!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好好养着,病好了就跟我立刻回科尔沁去,明白?” 苏浅兰目瞪口呆,万想不到乌克善会是这种反应,杯具啊!二十六岁的苏浅兰,竟然被人以为在装老成?实足实二十六年的阅历啊!怎么外表一点也表现不出来这么失败? “阿剌!”苏浅兰不由沮丧的跨了下来:“不带你这么嘲笑人的!” “好了好了,算你长大了好吧!但报仇的事须得从长计议,你可不许擅自行动!”乌克善不放心的再次叮嘱。 “知道了!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苏浅兰暗自翻了一个白眼,无奈的再三答应,只差没赌咒发誓……汗了!这玉儿的信誉就这么差劲?这么的让人信不过? 好不容易乌克善唠叨完了,放过苏浅兰,转身要去差人给科尔沁那边报信,顺便采买一些货物,预备返回自己部落。 苏浅兰急了,自己刚穿过来,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明白呢!就要长途跋涉了?最起码,也得把这座蒙古中心城市先逛够了,开开眼界再说吧? “阿剌!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苏浅兰忙问。 “后天吧!”乌克善想了想,一言而定。 诶?不错不错!虽然匆促了些,还是有一天缓冲时间滴,应该可以在察汉浩特城内逛一圈了。苏浅兰十分欢喜,便道:“那好啊!阿剌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我带阿娜日到外边看看,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什么?你说你要出去?!”不料乌克善却大吃一惊,当即反对:“不行!绝对不行!你身子刚刚见好,如何可以随意乱动?想买什么东西,叫下人去办就是!” “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啦!你看……”苏浅兰说着,在原地蹦了两下:“……我也不是干什么重活,就走走而已!这对身体恢复不但无害,反而有益才对,你放心好啦!” 乌克善坚决摇头,无论苏浅兰怎么努力游说,他都不肯松口放行。 这一下,苏浅兰再好的脾气也恼了,嗔怒的背过身去,伸手指向门外,火道:“行!你今日不放我出这个门,后天走的时候,你就叫人把我抬着出去吧!” “玉儿你!刚说你长大了呢!这便又任性胡闹了!”乌克善既好气又好笑,却也感到万分头痛,不知道该拿这个妹妹怎么办。 恰在这个时候,外头下人来报,戈尔泰台吉带着范大夫前来探病,人已到了门外。乌克善赶忙吩咐有请,自己要亲去迎接。 临去之前,无奈的望着苏浅兰背影道:“哎!我怕了你了!好吧!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必须经过范大夫的同意,他是治好了你的人,对你的身体应是最清楚不过,他说你可以去,你便能去,他说你不能去,你便不许出去!” 苏浅兰闻言转怒为喜,忙回头道:“那咱们就说好了啊!你可不能耍赖!” “当我是你么!”乌克善郁闷的摇摇头,大步而去。 苏浅兰欢喜的回过头来,忽然想到,自己为什么非要得到乌克善的允许才能出去啊?他是玉儿的哥哥,又不是自己的哥哥!就算外面有人守着拦着,也可以想办法偷偷溜出去的嘛! 想了半天,苏浅兰不得不把这归结于受到了玉儿记忆的影响,不知不觉就代进了玉儿的身份,真的把乌克善当哥哥了!而且还是愿意服他管教的那种!汗了!下次要注意了,自己好歹也是个成年人吧!干么非要听“哥哥”的话啊!警惕警惕!千万警惕! 第五章 妖孽男子 第五章妖孽男子 自我反省了好一会,转头却发现阿娜日脸上阳光灿烂,一副惊喜样。(手打小说) “喂!你在高兴什么啊?”苏浅兰纳闷的问。 “格格!”阿娜日激动的望向苏浅兰:“您听到了吧!戈尔泰贝勒也来了啊!他居然亲自来了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戈尔泰来了就来了呗!这有什么好激动的?苏浅兰不解的瞪着阿娜日,还没来得及问她原因呢,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三个人在下人的恭迎声中先后踏进了屋子。 这进来的,头一个便是乌克善,身后另跟着两个人。迎着逆光,苏浅兰也看不清来人的模样,只清清楚楚地听到阿娜日口中称礼:“大阿哥安!戈尔泰贝勒安!范大夫安!” 等那三人从背着阳光的大门走进屋里头落座,苏浅兰这才发现,落在客座首位的,竟然是位俊逸无俦的弱冠少年! 和乌克善的俊朗不同,这少年浑身充满了无言的魅惑力,瞧着温雅随和,眼神却有点颓废,更有点冷酷,举手投足间有股说不出的神秘优雅气质,犹如夜幕下独自游于水面的黑羽天鹅。 不是吧?粗犷豪放的蒙古大漠,也能生出这样酷这样帅的男人?!苏浅兰心下愕然,暗呼妖孽,玉儿被莎琳娜挑衅一刻前的记忆油然浮起,当时坐在二女旁边皱着眉头置身事外的,可不就是这个男人么! 难怪玉儿死不相让,即使面对莎琳娜的强势,也不肯把这个男人对面的空座让出来……苏浅兰正自发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乌克善的介绍:“玉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咱们科尔沁草原上最强部族,奥巴首领的第六个儿子,戈尔泰贝勒!你应该见过的。” 苏浅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依着模糊的记忆里,蒙古女子的礼节,向上座那位美少年欠了欠身子。 “格格不必客气!”美少年唇角一撇,望着苏浅兰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这个女子,真是麻烦!居然不惜以死相搏,难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是应该的!”一旁乌克善言辞谦逊的道:“您不但主动让自己带来的高人给舍妹治病,救回舍妹性命,更赠送了许多珍贵药材,今日甚而亲自登门探望!这等深恩厚义,便是让舍妹跪谢,也是使得!” 跪谢?苏浅兰立即不爽。切!凭什么啊?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妖孽,准不是好货!看不惯戈尔泰大马金刀稳坐上位居高临下的样子,暗中翻了翻白眼。 戈尔泰明亮中似乎暗藏忧伤的眼睛了然扫过苏浅兰,倏然一笑道:“乌克善老哥!其实我从来没把你们当外人,你对我也不用如此,大家同祖同宗,都是科尔沁草原上黄金家族的一员,便是互相称一声兄弟也不为过!以后,你们直接叫我戈尔泰就是!一切敬称客套,统统别用!怎样?” 这家伙不笑还好,一笑阳光为之失色,苏浅兰暗暗咋舌,想象着这家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那会不会就是个天皇巨星级的偶像! 乌克善不是个矫情之人,戈尔泰这话一说,他“哈哈”一笑就放开了,爽朗的道:“行!恭敬不如从命,那我不客气了!就叫你戈尔泰!” “理该如此!”戈尔泰唇角一勾,又望向苏浅兰,点头道:“看见格格气色大好,我也松了口气了!若是格格因和人赛马一事有个什么好歹,我戈尔泰也是难辞其咎!”说着瞥了身旁静静侍立的范大夫一眼问:“格格如今的情况怎样?” 苏浅兰听到这句问话,耳朵都竖了起来,忙向戈尔泰身旁那人看去。 刚才没注意,这一看,才发现范大夫的年纪其实不大,不会超过三十岁,青衫长袍,头上松松的绾着文士巾,颌下疏疏几缕长须,面容清癯,眉宇间隐隐藏着无限的忧思,他那青松翠竹般的气质,只会使人想到饱读诗书的大儒,却不会想到他还是个杏林高手。 “回六贝勒!格格的病慢慢调养即可,无需再卧床休息。”范大夫这话说的苏浅兰心花怒放,只觉得这范大夫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比妖孽的戈尔泰顺眼多了。 “范大夫!”乌克善不放心地追问:“请问舍妹该如何调养?还用吃药吗?用不用按时针灸?她要出去走动,这会不会有碍?” “这个,要视乎格格的身体状况来判断。”范大夫神态淡漠,颇有几分出尘气息。 “那就去给格格再诊上一脉,务要治好格格的病!”戈尔泰有命,范大夫自然顺从。 苏浅兰也不避忌什么,把手放在阿娜日呈上来的脉枕上,便屏息望住了范大夫。却不发现上座的戈尔泰正注意着自己,眼中掠过些许疑惑。 切脉有顷,范大夫睁开微合的双眼,又转头在苏浅兰面上看了看气色,朝她略略点一点头,这才撤了脉枕。 “回贝勒、乌克善贝勒!”范大夫淡淡的道:“格格的病情比我预料的还要好,不但不需针灸,也无需再用药,平时只消注意休息调养,莫过于忧虑激动,即,可保无恙!” “那就是说,我可以随意出门玩了?”苏浅兰忙问,被乌克善狠瞪了一眼。 范大夫略微犹豫了一会,最终点头:“可以是可以!但不能过于劳累,大病初愈之人,还是要注意休养!” “知道了!”苏浅兰喜笑颜开,得意的睨了乌克善一眼:“阿剌!我就说你多虑了吧!” “胡闹!”乌克善沉下脸色训斥道:“有贵客来探你,你还尽想着玩!我今天没有空暇,你先给我在屋中好好呆着,明天我再抽时间陪你出去!” 苏浅兰暗地噘了噘嘴,也不和他顶撞,脑海中却开始盘算起出游大计来。 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今日可以有机会跟自己近距离地接触么?怎么看她的样子,对范大夫的兴趣还要大些?戈尔泰落在苏浅兰身上的目光一凝,不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但想起茶楼初会的那一幕,便又释然:这个女人定是在欲擒故纵。 这么想着,戈尔泰便忽然笑着插了进来:“格格是想要出去透气吗?在下左右无事,不如就陪着格格走上一遭,有范大夫跟着,随时也好有个照应!” 真多事!谁要你这妖孽跟着!苏浅兰心下暗翻白眼,转过头却发现身旁侧立的阿娜日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激动。咦?阿娜日何时变成那妖孽的粉丝了?真是蠢!有个那么招眼的男人跟在后头,还想玩得痛快么?不被满街的目光淹死才怪! 乌克善则多少有点意外的望了望戈尔泰,对于戈尔泰的提议,他心里倒是挺乐意的,既遂了妹妹的心意,又多了一层保障。当即点头称谢道:“如此,麻烦兄弟你了!舍妹性子顽劣,若有无礼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担待!” “无妨无妨!”戈尔泰浑不在意的随口应对:“我会照应好令妹的,兄台放心便是!” 苏浅兰虽不喜有这戈尔泰跟着,但看在他可以让自己光明正大出门逛街的份上,也就默许了他的提议,暗自思忖:我就不信了!到外头还甩不开你? 蒙古人远不似中原汉人那般重视男女大防,苏浅兰连遮面的幕篱都不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着阿娜日,在戈尔泰和范大夫的陪护下走上了街头。 蒙古人的建筑风格熔铸了中原汉人和西域传统,整个察汉浩特看去如同埃及波斯的土城,到处是圆顶的白屋、黄泥的土墙和成片的毡房,往远处看,还能看见高高的庙宇尖顶,置身其间,犹如置身异域。 苏浅兰饶有兴趣的东张西望,路边的杂货摊、小吃、皮货店……甚至就连街头穿着各式各样民族服饰的人群,都能吸引住她看个不亦乐乎。 她却没有意识到,穿着精美的贵族服饰,美得天然出芙蓉般的自己,也是别人眼中惊艳的一道风景,一路走来,也不知有多少男女因为偷眼看她,而撞到了路边的小树,踩坏了地摊的货物。 戈尔泰不疾不徐跟着苏浅兰主仆二人,目光十成中倒有九成投注在苏浅兰身上,却言语不多,只在苏浅兰不知道该走哪条道的时候稍作指点,不去干扰她的游兴。 他的初衷,只是想看看苏浅兰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一切就为了那个目的。然而走了老远的路,苏浅兰却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在她眼中,路边好吃好玩的东西,仿佛都比他这个大帅哥超有吸引力! 难道自己真的想错了,这个女人和其他女人并不一样?当初在她茶楼上和人争执的那一幕,仅仅是出于个性里的要强好胜,孩子脾气?可是,十三岁的女孩子,都快要开始谈婚论嫁了,还能是个整天只知道玩耍的孩子么? 相处的时间越久,戈尔泰越发感到苏浅兰的与众不同,连跟随的婢女都会久不久偷偷望自己一眼,碰到街上别的女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便摆出一副得意模样,苏浅兰这个主子却极少留意自己,偶尔目光掠过自己的面部,她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古怪的意味,就好像……自己是什么怪物似的! 这个女人,越来越有趣了啊!戈尔泰唇角一勾,加深了面上的笑意。 第六章 好马如名车 第六章好马如名车 一开始,苏浅兰还想着甩脱了戈尔泰自个儿玩,但街上吸引人的东西太多了!不知不觉便把戈尔泰抛到了脑后。(手打小说) 偶然走到一个卖脂粉首饰的小摊前,苏浅兰不由停下脚步,感兴趣的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暗中比较研究起古今化妆品的不同来。 没多会,苏浅兰就看中了一盒浅粉色的胭脂,刚抬头想向那卖货的中年妇人问问价钱,便猛然发现,那中年妇人目光呆滞的望向自己身后。不用说,这又是一个被戈尔泰那妖孽勾走了魂魄的女人! 苏浅兰心中轻哼,暗翻了戈尔泰好几个白眼,这个妖孽!一路上也不知赚了多少回头率,虽然没怎么影响到自己,被那些惊异的目光环绕,总是有些不愉快!——她却没有想到,自己独特的美丽,同样是回头率超高的源头。 “走了!”苏浅兰意兴阑珊丢下粉盒,刚要离开,忽然发现身后的戈尔泰偏转了头在注意什么东西,连他身旁的范大夫也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顺着戈尔泰的目光望去,赫然见街上许多男子,三三两两结伴,喜笑颜开的说着什么,大家全往一个方向赶去。 “哎!你们在看什么呢?走啦!”苏浅兰难得地招呼了他们一声。 戈尔泰回头看见佳人神情不愉,略略一怔,唇边笑容加深了少许,开口说道:“你没听见旁人议论么?听说今天有一群异域来的商贩,带来许多上好的马匹,在东市贩卖,据说,那些西域马都是神骏异常的名种,连咱们蒙古的好马都被比了下去!这些人正要去看呢!” 马?苏浅兰心头一动,这年头,没飞机没火车的,出行的最佳工具只能是马!当然,她是不会骑马的,但不会可以学嘛!看电影电视里面,那些骑着马飞驰的女侠,多威风啊! “那好极了!你快带路!我们也去看看!”苏浅兰赶忙怂恿催促,面上全是兴奋之色。那一瞬间,戈尔泰在她眼中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果然,这位素以骑术闻名的科尔沁小格格,对马的兴趣超乎常人啊!戈尔泰了然的笑了一笑,当先领路,往东市走去。他却不知道,此格格早已非彼格格!骑马是一点不会的,对马感兴趣也绝不因为爱马! 东市很大很热闹,在这里进行的交易有两种,一种是奴仆杂役,一种便是大宗的牲畜。牲畜交易市在东市之北,用木栏围出十几块场地,里边牛马羊群全都有。 集市中膻味极重,熏得苏浅兰鼻子微皱,但出乎她预料的是,这里的顾客虽然也多,比起其他地方却是少得多了,而且多是穿着十分光鲜的人物。想想也是,要手里没两个钱的大户,哪买得起奴仆或牲畜,贫苦百姓一般都是自己有几头牲畜代代相传而已。 戈尔泰所说的异域商贩所在很好找,他们租占的是东市最大的圈马场地,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是最多最密。 几人找到空隙挤过去一看,乖乖!栅栏里头全是由脚到头高达两米的神骏大马,在苏浅兰的记忆里,似乎只有英国有名的纯种高级赛马勉强能够与之虞美。 那几个异域商贩穿着大异蒙古人的服饰,两个在马场边上临时搭建的帐篷前歇息喝水,一个站在马场内,操着半生不熟的蒙古语,口沫横飞在向围观人群推销他身边的马。 要说蒙古马,那也是闻名于世的铁骑,因此戈尔泰事先并不以为这些异域商贩拿出来的马真能压过蒙古马一头,带苏浅兰来看纯属凑热闹的举动。没想到,亲见之下,居然发现此马名符其实,真的是神骏不下献贡于皇家的好马!不由深被吸引,全副精神都转移到了眼前的群马身上。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苏浅兰就是那不懂相马的外行,她的目光在马群中扫来扫去,很快就集中在其中两匹毛皮最美、从头到脚没有丝毫杂色的马儿身上,一匹是棕红色,一匹是银白色。 那匹棕红色的,老让她想起三国故事中有名的赤兔马,而那银白色的,就纯粹是她个人的喜好了,总觉得在一群五颜六色的马匹当中,这唯一一匹银白色的马儿异常醒目。如果把这些马比作现代的名车,那红马就是拉风帅气的法拉利,白马就是高贵典雅的奥迪! “阿娜日!”苏浅兰看得眼馋,抓着了身边的阿娜日低声询问:“你看,这些马儿比我原来骑的那匹,怎么样?” 阿娜日一个劲的点头:“格格!这些马真俊!比格格原来那匹小花儿可漂亮多了!” 小花儿?苏浅兰一头黑线,这玉儿取名的本事,还真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小……花儿,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能不能把它卖了,换钱买匹新的? “小花儿啊,被大阿哥送回科尔沁去了!”阿娜日叹气:“它本来就有点顽劣,这次格格您落下马背,它竟然敢把格格您拖行了好几丈路才停下,弄得格格您滚下河里去,大阿哥对它可恼火极了,险些便要宰了它呢!念在它跟随格格多年,是格格心爱的坐骑,这才饶了它一命。不过,以后格格还想要它的话,大阿哥怕是不会再让骑的了!” “这样啊!”小花儿的去留生死,苏浅兰根本就不关心,只可惜卖旧马买新马的主意,却因为小花儿不在察汉浩特的缘故,不得不就此罢休。 苏浅兰盯着马场中那一红一白两团火焰,越看越爱,忍不住问:“不知道这马怎么卖?” “太贵了!他一匹要卖白银两千两……”阿娜日忽然“咦”道:“格格您快看!戈尔泰贝勒也买了一匹哩!” 苏浅兰转头一看,果真看到马场中那名商贩牵出一匹黄褐色的马,将它交到戈尔泰手里,戈尔泰眉头也没皱一下,就给了他两张面值千两的银票。 苏浅兰不由向戈尔泰买下的那匹黄褐马瞧了好几眼,除了感觉这马的流线身型还算顺眼之外,却瞧不出这马好在哪里,不明白他为何会在一群漂亮的马匹中,独选中了这匹个头、毛色看起来钧不起眼的瘦马。 “这位客官是真正好眼光!”那商贩生硬的赞了一句,朝戈尔泰竖了竖大拇指。 “哎!我可以问你么?为什么你会选中它?”苏浅兰跳到戈尔泰面前,指向他身边那匹并不惹眼的黄褐马。 戈尔泰将马匹交给范大夫,对她微微笑了一笑:“此马形貌俊逸,眼神率真,行举之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因此甚得我意!” 苏浅兰听得一怔,这话怎么听着好像在形容某个人似的!目光瞟向那马,望了半晌……似乎,还真有那么一股俊逸的味道呢!尤其是双眼,看人的时候,竟然流露出一种深通人性,能够识人好坏的灵性来! 难道相马的秘诀,就是把马当人一样来看?苏浅兰猜测着再次把目光投向马场中那一红一白两条身影。 “格格心动了?看中哪匹了吗?”戈尔泰笑问。 苏浅兰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却睁大眼睛只管紧紧盯住了那两匹卓尔不群的骏马。 那马贩子何等眼尖,又刚刚跟戈尔泰这位一掷千金浑不眨眼的金主做成了一笔交易,看见苏浅兰跟他一副认识的模样,还有不明白的,立即打个响哨,将那两匹游离在马群之外,缩在里头的马儿给召到了身边。 “这位姑娘您看看!咱们土库曼的马儿,远近驰名,这不说了!单说姑娘您眼前的这两匹,这都是马中的头儿啊!看这毛色,看这肌肉……”马贩子滔滔不绝的介绍,一会让苏浅兰看马的皮毛,一会又让苏浅兰看马的耳朵形状、蹄子大小。 苏浅兰对他那口蹩脚的蒙古语似听非听,只集中了精神,去研究那两匹马的神态。 棕红色的那一匹,神态高傲,时不时仰起头来打个响鼻,它虽然基本上站着没动,苏浅兰却感到,它浑身的肌肉都绷得极紧,呈现出一种随时可以扬蹄奔驰的张力,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它那往下方斜睨的眼神,总是带给苏浅兰一种居高临下、倨傲的感受。 “戈尔泰,你觉得它怎么样?”苏浅兰决定不耻下问,对戈尔泰客气起来。 “不错!但这马的性子恐怕太烈,不适合女子骑乘。”戈尔泰没有详说马的优劣,而是直接给出了结论。 苏浅兰点点头,刚才远看不觉得,现在近看,她也看出了这棕红马的桀骜不驯,那样的烈马,绝不是她这种从未学过骑马的人能够驾驭的对象。 再转头看那银白色的马儿,一眼过去,能感到它似乎极为沉稳安静,既没有高昂之态,也没有绷紧的肌肉,只是细细的吃着马贩子递给它的食物,很有一股子冷酷劲。但它的眼神,却十分冰冷,被它的目光掠过,苏浅兰居然有种浑身一凉的感受。 “这匹,恐怕不易亲近,而且极难养熟,但若只是用它来代步,不骑上战场厮杀的话,倒是值得购下。”戈尔泰也不等苏浅兰询问,就低声在她耳边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戈尔泰的评断令苏浅兰心中起了一阵犹豫,原以为既然棕红马不合适,那就是银白色的这匹最好了!看上去性子沉静,又是自己喜欢的毛色,哪想到还是有些缺陷——不能上战场?是说这马遇到危险可能会弃主吧? 到底,买哪一匹更好呢?苏浅兰也没管自己有没有带足够的钱来买马,就先犯了难。 第七章 她横由她横 第七章她横由她横 “卖马的!这一匹也是两千两银子么?”这银色马的毛色太漂亮了!苏浅兰委实有些不舍,指着马儿提高了声音问。(手打小说) “这一匹啊……”马贩子还没回答上来,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娇喝:“兀那卖马的!你场子中这些马儿,我们全要了!” 满场都是吸气的声音,拥挤的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来,不论男女老少,皆是一脸震慑望住了声音的来向。 刚才戈尔泰二话不说当场购马,已经让很多人暗暗咋舌于他的出手豪阔了,没想到还有更牛的!居然开口就要买下所有的马。要知道,那可不是一匹两匹,而是几十匹上百匹啊!一匹两千两,那不得上万的金子才行啊? 苏浅兰不由踮起了脚尖,也想看看那牛人的模样,阿娜日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面上变色,愤恨道:“怎么又是她!格格,她要买下全场的马匹,这分明又是冲着你来的!” 她?苏浅兰还没弄清楚这“她”指的是谁,就看到了一团火红的身影。 如同盛放的牡丹,又像是燃烧的火焰,那穿着红裳的少女,拥有满月般的面容,丰润野性的身材,浓眉大眼,高鼻嘴唇,在一身珠翠的宝光映衬下,整个人都像是笼在逼人的贵气中,美得耀眼无匹,光芒四射! 苏浅兰怔了一怔,这少女,她有印象!在梦境中,玉儿的记忆片段里,用鞭子无礼的指着她,言语极尽侮辱挑衅之能的那张脸庞,渐渐跟眼前这少女重合,最终合成了一人! “莎琳娜!?”苏浅兰双眼骤然睁大,脱口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那少女正是漠北第一美人莎琳娜,跟玉儿的精致不同,她美于嚣张,美于放肆,苏浅兰暗忖,若是有天此女不再是刁蛮任性的脾气,未必还能像现在这般夺人视线! 香风拂过,莎琳娜高昂着脑袋,从苏浅兰面前擦身而过,肩膀险些便擦到她的鼻子尖了,却仍目不斜视的,眼里仿佛根本就没有苏浅兰这号人的存在。 苏浅兰退了一小步,心火不由噌噌上窜。 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明明害得玉儿险死还生,不!根本就已经害死了玉儿,她却丝毫也没放在心上,别说赔罪了!怕连一丝咎意她都不曾有过! ……呃,还有一点小发现,莎琳娜的年纪看来也不会超过十五岁,却比玉儿高了那么小半个头!害得苏浅兰要看她的脸,还得仰视,好生不爽! 莎琳娜身后跟了好几名带刀的壮汉,看服饰是宫中侍卫,此外便只有两名裹住了大半张脸的侍女左右随行。这些人在苏浅兰面前一一走过,却无不惊异的望向苏浅兰,他们看多了像莎琳娜这样明艳风格的美女,却极少能见到苏浅兰这样,如清莲幽兰般柔美的类型。 苏浅兰忽然感到,这些目光中有一道特别的灼热,仔细去寻,却又了无痕迹。 莎琳娜走到栅栏边上,抬头望了望苏浅兰刚才看中的一红一白两匹骏马,点头道:“不错!这两匹,我都喜欢!来人,点数验马!” 话音甫落,便有一名壮汉翻身跳进栅内,不客气的抓住了那马贩子的胳膊:“请!” “是是!”马贩子有些着慌,忙一脸谄媚的朝莎琳娜打躬作揖:“多谢贵客盛惠……” 莎琳娜下巴一甩,壮汉会意,不等马贩子说完,便把他拖进了马群。 见那银白色马也被带离栅栏,阿娜日急了,脱口叫道:“这匹马是我家格格先看中的!” 苏浅兰忙拉了拉阿娜日,马儿虽好,她还没喜欢到非买不可的程度,实在犯不着跟这嚣张霸道的莎琳娜争抢。 “哦?”莎琳娜的目光终于转了过来,斜睨着苏浅兰,倨傲的冷“哼”道:“又是你啊!这回可惜了!你虽然先看中,可没给钱啊!买走了你喜欢的马,我真抱歉!”嘴里说抱歉,却是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请便!”苏浅兰忽然觉得好笑极了,这莎琳娜的眼神姿态,跟那匹棕红马简直一模一样!回过头来却发现阿娜日看着她,满眼的不解和讶异……呃?怎么这副表情,难道说,依照玉儿以往的脾气,应该跟莎琳娜针锋相对才是? 苏浅兰没有猜错,过去的玉儿,就是个冲动倔强不服输的主,给莎琳娜那样一激,本来不想买的也非抢过来不可,哪里会像她这样,反正没真想要,干脆就放弃了。 莎琳娜一记重拳意外的打到棉花上,不觉愕了一愕,急切间反而说不出话来。 “走吧!”没了马儿看,苏浅兰也不留恋,带着阿娜日抬脚往外便走。 一直饶有兴趣躲在人群中看戏的戈尔泰也有点意外的多望了苏浅兰几眼,略感疑惑的拍拍身旁刚买的马,跟在苏浅兰后头也迈开了脚步。 “慢着!”莎琳娜早已发现到戈尔泰的存在,她实在不明白戈尔泰怎么会跟玉儿站在一处,拼命想着是不是这两人只是碰巧都来了看马,但戈尔泰的动作却无情击碎了她的幻想,急怒之下,唯有开口拦人,断然高喊一声,令身后两名壮汉拦住了苏浅兰的去路。 苏浅兰瞳孔一缩,捺不住内心升起火气,回身瞪住了莎琳娜,冷然道:“怎么?光天化日之下,你莫非想要用强留人不成!” 莎琳娜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脸上却一丝温度也无,假惺惺的说道:“妹妹说哪里话呢!我久不见你,想念得紧啊!这两天,害得妹妹你下不了床,真是我的罪过!既然今日见到了,总得让姐姐我表示表示才行呀!哪能急着就走啊!” “你想对我家格格做什么?”阿娜日警惕的迎上一步质问,将苏浅兰护在身后。 苏浅兰倍觉温暖的望了阿娜日一眼,踏前两步,不露痕迹化掉了阿娜日对她的保护姿态,从容不迫的对着莎琳娜忽然淡笑道:“我也不苛求姐姐你有什么表示,如果姐姐真觉得过意不去,那么当众赔罪一声,也就是了!” 戈尔泰唇角一勾,这个玉儿,倒也捉狭,当众赔罪,这不是比上门道歉更要了莎琳娜的老命?分明是借力打力,令莎琳娜当场就下不来台。 莎琳娜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竭力掩盖面上掠过的怒意,咬牙道:“这哪成!好歹我们相识一场,不把妹妹请到咱们府上好好招待一番,如何显得出姐姐的诚意啊!” 眼看莎琳娜带来的两名侍女面现兴奋之色,说不定就会过来强拉硬拽,半掳半迫的把自己主仆二人架走,苏浅兰惊疑之际,不由飞快瞟了身侧数步外的戈尔泰一眼。这个戈尔泰,既然以陪护的名义跟着自己出来,理该不让人阻挠自己才对!怎么可以置身事外? “莎琳娜格格!”仿佛听到了苏浅兰的腹诽,戈尔泰果然干咳一声走了过来:“这位玉儿格格病体刚刚痊愈,又走动了不少时候,该回去休息了。您想要邀请玉儿格格,不妨待她身体大好之后,再排期另约,也好全了为玉儿格格健康着想的一番好意!” “戈尔泰!”莎琳娜恼怒的叫了一声,强压下心头之火,目光似怨似艾地瞪住了戈尔泰,咬了好一会嘴唇,才放缓了语气说道:“要我听你的,容易啊!你即刻遣人送这位玉儿格格回去,然后请我喝杯酒,就成!” 苏浅兰惊讶的扫了莎琳娜一眼,心中忽然明悟,原来这丫头喜欢戈尔泰!难怪会对戈尔泰陪着的自己憎恨如斯,对自己处处挤兑。那玉儿呢?玉儿也暗恋着戈尔泰么?唉!瞧阿娜日对戈尔泰一副粉丝样,只怕有此可能! 但戈尔泰又是怎么想的?两者皆无意,还是……思忖间望向戈尔泰,却在他面上捉到了一丝不悦和忍耐。 “玉儿格格并非在下邀请出来的!在下并无权利‘送’她回去,她要回去时,自然会回,她若是不回,谁也不好相强。”戈尔泰不软不硬的回绝了莎琳娜。 果然啊!嘿嘿……明白了莎琳娜的心思,再看到戈尔泰的态度,苏浅兰反而不想走了,这莎琳娜害死玉儿,就算暂时无法奈何她,能够先收点利息,也是好的!心意既定,立时身体摇晃,抬手抚额,装出了一副想要昏倒的模样。 “格格!您怎么了!”阿娜日大吃一惊,慌忙扶住了她关切连问。 “没什么……”苏浅兰嘴里这么说,眼睛却瞟向了范大夫。 “大夫!”阿娜日一省,立刻回过头来急唤:“范大夫!请您快来给我家格格看看吧!” “等一等!这里不是方便之地!”戈尔泰一惊,但他反应快速,立时飞身跳进马场,一把拉住那名马贩子:“事非得已,请借诸位毡房一用!” 那马贩子刚跟他做成一笔交易,自然要卖他两分薄面,又见苏浅兰穿戴不俗,美貌动人,哪有不答应的,立刻唤出帐篷内一名婆娘,过来帮着阿娜日,将苏浅兰扶进了马场旁边他们临时安置的毡房。 “你!你们……”莎琳娜就这么被晾到了一旁,气得七窍生烟,顿足不已,戈尔泰却是连看也没再多看她一眼。 第八章 步步紧逼 第八章步步紧逼 毡房空间甚是宽敞,还挺干净。(手打小说)苏浅兰坐在榻上,偷眼看着戈尔泰先吩咐范大夫仔细诊脉,又出银子要马贩子帮忙叫车,不由暗暗得意,接下来就是乘车子回府了,到时候再在莎琳娜眼皮底下把戈尔泰也拉走,看不把她活活妒死! 但是现在有个小难题,该怎样瞒过范大夫?如果被范大夫看出她在装病,莫说带走戈尔泰气死莎琳娜了,恐怕戈尔泰首先便会给她排头吃,反被莎琳娜看了笑话。 “我真的没事!躺会儿就好了。”苏浅兰极力分辨,示意范大夫不必给自己诊脉。 可惜!就她那柔弱的模样,装起病来太像了!周围没一个信她的,连范大夫也是一脸慎重的神色,不由分说就给她备好了脉枕。 眼看范大夫三根手指已经搭上了自己脉门,再要找什么东西夹在腋窝骗诊也来不及了,苏浅兰急中生智,抬眼望进范大夫的眼睛,嘴里低低念了句诗:“‘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范大夫,帮我!” 这话她是用汉语说的,阿娜日就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格格您说什么?” 范大夫听得明明白白,手指一颤,惊异的望住了苏浅兰。这句诗,出自范仲淹词赋,乃是千古名句,若是个汉人也就算了,对方一名蒙古女子,又身处重骑射轻文学的大漠,却从哪里学来的汉人诗句?苏浅兰调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神情中透出一丝神秘意味。 就在范大夫惊疑之际,毡房门帘被人猛然掀开,莎琳娜裹着一身火焰闯了进来。 “你要干什么?”戈尔泰伸臂将她拦住,皱眉发问。 莎琳娜眼珠一转,踏前一步挑眉道:“我关心!不行么?!” 苏浅兰听得暗暗佩服,这娃为了爱情,居然可以紧追到这个地步,也够坚韧的!想转头瞧瞧她的神情,又不能确定范大夫肯帮自己,只好仍一动不动的紧紧盯住了范大夫的眼睛。 “可以!但请勿吵扰大夫诊脉。”戈尔泰无奈的说了一句,不动声色退了一小步,以避开莎琳娜袭人的香风和几乎喷到他脸上的气息。 莎琳娜得意一笑,转头望向苏浅兰,轻飘飘的说道:“玉儿妹妹这么容易就犯晕,可得仔细诊明白了!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叫人以为,妹妹在装病呢!” 苏浅兰一滞,紧张起来,望向范大夫的目光也不再是那么自信。旁边戈尔泰却觉得有点奇怪,今天范大夫诊脉的时间似乎也太久了些,不由问了一句:“格格的身体,怎样?” 回手收起脉枕,范大夫垂下双眼,淡淡开口:“我说过,格格如今病体初愈,万不可激动伤神,刚刚的眩晕,便是情绪动荡所致,这是心症!除却自己小心,无药可治。” 这个范大夫!还是不肯撒谎,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把一切归咎到自己身上……呵!算了!这说法的效果虽然差强人意,总算是个借口,也不必太较真了!苏浅兰当即向范大夫浅浅的笑了一笑,以示谢意,范大夫却目不斜视,退到了戈尔泰身后。 戈尔泰略一怔:“心症!这该如何调养才是?” “那还用说吗?”莎琳娜抢先说话,鄙夷的扫了苏浅兰一眼:“就是不要太高兴、太生气、太伤心、太嫉妒……总之,做个冷冰冰的人不就行了!” “回六台吉,抑制自己的喜怒哀乐,有害无益!”范大夫完全无视莎琳娜的言语,自顾自的回答戈尔泰问话:“愚见以为,当防患于未然,注意玉儿格格所接触之事为上!” 说得好!苏浅兰心花怒放,暗暗喝彩,目光瞥向莎琳娜,挑了挑眉毛。 莎琳娜见状,面上怒意大炽,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名马贩子操着生硬的口音焦急大叫:“这不是!这不行!” 跟着就是另一个声音冷冷的“哼”道:“咱们格格说了,要把你这全场的马儿都买下来,自然没有例外!” “行!你要买也可以,却不能压价!不能!”马贩子也很倔强,听来还不止他一个,包括他的同伴都是同一个声音。 外面似乎很乱,争吵声中还伴随着马的嘶声、鞭笞声、踩踏声。 莎琳娜正火着呢,立刻甩帘子奔了出去。戈尔泰皱紧眉头,跟范大夫对视一眼,也跟在后头出了毡房。 苏浅兰一看人都走了,哪里还坐得住,轻巧的一下站了起来。 “格格!”阿娜日大吃一惊,焦急道:“您不舒服,还是多……” “嘘!”苏浅兰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别叫,我没有不舒服。走!我们也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阿娜日愕然睁大了眼睛,仍执拗的上前扶住苏浅兰,防她腿软晕厥。苏浅兰拿她无法,只好随她。 刚出毡房,就看见旁边另一顶帐篷门前,两名马贩子并肩守在一匹伏卧在地的黑马身前,莎琳娜的其中几名手下扬着马鞭,凶神恶煞的戟指住两名马贩,疾声大喝:“滚开!” “告诉你家主人!这匹马,我们不卖了!”马贩子脸上掠过一丝惧色,却半步也不肯退。 “这可由不得你!”壮汉狞笑。 “贵国没有王法了吗?买卖是自愿的事,怎能强迫于人!”另一名马贩子气愤怒斥。 莎琳娜瞥眼看见跟来的戈尔泰一脸不悦,强压住脾气忙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格格!”几名手下一见莎琳娜,连忙行礼,并三言两语道出了原委。 原来全场一共六十六匹马,品质都差不多,唯有一匹不到两岁的黑色小公马,因为生病的缘故,被马贩子隔离养在帐篷内。 那几名手下认为,既然要买下全场的马,那便应该包括这匹正在生病的黑马,在看过黑马之后,却又以此马有病为由,不愿意照价收购,开口便压去大半银两。马贩子不肯,情愿留着不卖,于是双方便起了冲突,最后争吵起来。 莎琳娜闻言,挥开两名马贩,向那匹生病的黑马望去,只见这马生相奇特,说它浑身漆黑么,四只蹄子却其白如雪,此外,它的鬃毛和尾巴,也是在一团漆黑中夹杂着几缕白丝,好像传说中黑白无常的混合体般,望之使人生畏。 “就是这匹么?”莎琳娜冷冷一摆手:“你们价格照付,把它杀了!如此不祥的毛色,体质又差,留着不过是个累赘!” 苏浅兰心下一惊,蒙古乃是游牧民族,最重视马匹牛羊,轻易不会宰杀牲畜,没想到莎琳娜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说杀便杀,虽然说马儿有病,但这病看来并不像是会传染的那种,也不甚重,哪里就到要灭除的地步! “格格使不得!使不得啊!”两名马贩子慌忙护住那匹黑马,高声阻止。 戈尔泰看得暗暗皱眉,这就是他很不喜欢莎琳娜的缘故,这个女人太任性,也太凉血了!丝毫没有身为马上民族一员应有的爱马之自觉。 莎琳娜翻了个白眼:“怎么?我原价跟你们买了,那就是我的马,我要怎么处理,你们还管得着吗?不是在心疼吧?心疼你们还会卖了它?” “它……它生具异象,必不是寻常牲畜,我们……我们也是……”马贩子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们本来就是要卖掉这些马的,莎琳娜并没少了他们的银两,他们虽然不忿莎琳娜杀马的举动,却也没有那种舍买卖而救马的魄力。 “什么异象?照我说,反常即为妖!不杀如何安心?你们杵着做什么?把它拉下去,宰了!手脚干净些。”莎琳娜转头呵斥手下。 “是!”两名手按腰刀的壮汉立即推开了马贩去牵那黑马。 “咴儿——”那原本精神萎靡的黑马,猛然站起身来,嘶鸣着连连后退。苏浅兰心中一颤,忽然看到那马的左眼,眼中竟流转着忧伤的气息,却又带着凛然不屈的傲气。 “住手!你们住手!”还没等脑子反应过来,苏浅兰的身子已经冲了出去,居然抢在壮汉抓着黑马之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阿娜日一下没留神被她挣脱开去,惊得慌忙拔足紧追过去站到苏浅兰身侧。 戈尔泰吓了一跳,他都没发觉,苏浅兰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毡房到了自己身后,而且苏浅兰举动突然,他竟是阻拦不及,不过苏浅兰这一出头,却勾起了他的兴趣,望着她的目光也柔和起来,关心的想到,她这么跑出来了,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 “哟!妹妹,你刚不是晕着呢吗?怎么就生龙活虎的跑这儿来了?”莎琳娜一愣,瞥见戈尔泰面上的神色,妒火狂烧,瞪着苏浅兰便出言讽刺。 苏浅兰不去理会她的言语,沉声道:“姐姐你出手豪阔,千金买马命,玉儿佩服!但姐姐你已经买了这许多马,正是多此马不多,少此马不少,又何必杀生呢?妹妹斗胆,愿意买下此马,望姐姐成全!” “格格!”阿娜日面色微变,扯了扯苏浅兰的袖子。这莎琳娜口里叫着“妹妹”,其实半点也没拿苏浅兰当妹妹看,苏浅兰这番称呼她“姐姐”,实在是大大委屈了自己! 莎琳娜眉毛一扬,面上得意之色顿现,笑吟吟的说道:“妹妹你太客气了!不就是匹马么,也值得你这样?” 苏浅兰闻言,有点不敢相信的抬头望住了莎琳娜,不明白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不由缓和了语气问:“姐姐的意思是……?” 第九章 特别的礼物 第九章特别的礼物 莎琳娜眼中掠过一丝嘲弄之色,笑了起来:“我是说,妹妹想要什么样的马,到我府中随便你挑啊!比这匹马好的,那多了去了!何需为这匹马争呀?这是匹妖马,留不得!” “姐姐!我只要这一匹!”苏浅兰眼看救马无望,顿即抽紧了心肺,嘴里仍尽力争取着,悲悯的目光却向身后的黑马投了过去。(手打小说) “这一匹绝对不行!我可是为你好,怕你被这妖马伤了,又像上回那样,摔下马来!”莎琳娜先狠狠戏弄了苏浅兰一番,转头冷声下令:“动手!”。 “等一等!”两名手下正想绕过苏浅兰去牵马,戈尔泰身形一闪,忽然出现在苏浅兰身旁,淡笑望住了莎琳娜,不过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温暖。 莎琳娜心中“咯噔”一下,又嗔又怨,又爱又恨的望向戈尔泰:“你……要做什么?” 戈尔泰摸摸自己的鼻子,斟酌了一下词句道“格格花费千金,就为了杀一匹马,在下实在替格格不值!这样吧!我刚好也买了一匹马,就用我那一匹,跟格格换了这匹,既可免此马一死,又可弥补格格损失,如何?” “这个,怎么使得?你岂不亏了?”莎琳娜张了张口,有些为难。 戈尔泰哂笑一声:“两匹马的价格完全一样,只是黑马有些小病,好在我有神医范大夫在,开副药给它,将养两天便好,算不得吃亏!却成全了格格,岂不甚好!” 莎琳娜怔望着他,不知不觉便沉进他魅惑无边的笑容里,无法自拔而不自知,下意识便答了个“好”字。 “格格今日放过此马的性命,他日当有福报。”戈尔泰赞许的点点头,立即示意范大夫将自己买的黄褐马牵过来,从莎琳娜手下那儿换走了那匹黑马。 眼见黑马终于逃脱劫难,苏浅兰心情一松,欣喜的吁了口气,却是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刚才是装的,这次,却是真的感到天旋地转,只是她勉力撑着,不肯就此晕厥过去。 范大夫始终悄悄关注着苏浅兰,一看她气色不对,立时抢到了她身旁,抓住她脉门诊了片刻,转头对戈尔泰说道:“六贝勒,玉儿格格肝虚火盛,脾弱气郁,急需静卧修养,不可再奔波劳累,情绪起伏!” 戈尔泰目光一凝,忙望向马场外围,刚好看见另一名马贩子替他招来了马车,正穿过人群迅速靠近,忙道:“玉儿格格!车子来了,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身体。” “也好!”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这个身体的什么隐疾在作祟?苏浅兰心中疑虑。她可不想在病中渡过难得的穿越人生,因此大夫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当下不敢再倔,顺从的把大半身体重量压到阿娜日身上,跟着她向外走去。 阿娜日焦切的扶着苏浅兰慢慢往外走,范大夫在一旁照应着,戈尔泰亲自开道。这情景落在莎琳娜眼里,顿然激起了她的心火,银牙咬了又咬,突然冲上前喊了一句:“等等!” 戈尔泰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抑住心头的不满,语气尽量平静的对着莎琳娜说道:“抱歉不能陪格格多叙了,改日有缘,必能再见!” “我只是有两句话,要对妹妹说!”莎琳娜嘴角一抽,转头盯住了苏浅兰,目闪寒光地忽道:“妹妹你还不知道吧!再过几天,大汗会在呼伦贝尔草原上举行隆重的那达慕大会,妹妹马术如此了得,岂能错过!不如我就代大公主,邀请妹妹你参加吧!” 苏浅兰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真是很不凑巧,我明天,就要回科尔沁了。” 莎琳娜微眯了一下眼睛,笑道:“是吗?我还想着,上次跟你赛马,根本没尽兴,希望能借此次那达慕大会,再跟你一较高下呢!” “真遗憾!”苏浅兰嘴唇一翘,不再理睬莎琳娜,在阿娜日的搀扶下从她身边擦过,跟着戈尔泰退出人群,爬上了车子,扬长而去。 莎琳娜愤怒的站在原地,她看得清清楚楚,苏浅兰在车帘子放下的那一霎,讥讽的朝她咧嘴笑了一笑!望着车子远去,莎琳娜恨得咬牙切齿,诅咒般迸出了一句话:“你会参加的!后面有你好受!你拽什么拽?咱们走着瞧!” …… 忽然接到乌克善的通知,苏浅兰心中竟不知是该惊喜还是焦虑—— 说是取消了明日启程回转科尔沁的决定,继续留在察汉浩特,因为他们忽然接到了大汗的恩旨,赐予他们这几个来自科尔沁的纳贡使,参加大汗即将举办的那达慕大会……亏着苏浅兰还为着不得不回科尔沁郁闷了两个晚上! 那达慕大会,是蒙古民族最盛行的娱乐活动,苏浅兰前世便早有耳闻,只是没见识过,能够去参加一次,开开眼界,她还是很乐意的。问题是,莎琳娜早已放话出来,要跟她在那达慕大会上再来一次赛马。 苏浅兰明白,如果是以前的玉儿,绝不会害怕莎琳娜的挑衅,这一点,从阿娜日口口声声嚷着要给莎琳娜一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玉儿厉害的言论就能知道。 但是,她是苏浅兰,不是玉儿,她不会骑马啊! 咳!如果她的骑术能跟她的泳技一样好,那她就不必发愁了!可惜!如今身为草原民族的一员,会游泳几乎没有用武之地,不会骑马却寸步难行。 苏浅兰郁闷的躺在床上整整想了两天,也想不出好办法来。装病?不行,有范大夫看着呢!说她只需吃几贴药就好,无需再卧床休息。苏浅兰就着心中疑惑,追问自己是否有什么隐疾,他也只是摇头,却没给个准话。 唉!装病也不好,这好不容易有个那么热闹的活动可以去看,躺在床上还怎么去啊?总得想个办法既能参加盛会,又不用跟莎琳娜赛马才是! “格格!格格!您别睡了吧?”阿娜日忽然一阵风似的进了内室,满脸的兴奋,嚷嚷着道:“快瞧瞧外面谁来了!是戈尔泰贝勒哦!他又来了!” 苏浅兰翻一个身,把背对住了阿娜日,这小妮子是戈尔泰的粉丝,她可不是!这两天戈尔泰总是跟玉儿的哥哥乌克善在一起混,搞得阿娜日整天一副花痴样,烦死人了! “格格!快起来吧!”阿娜日执着地忽视掉苏浅兰的不耐,奔过来推了推她的肩膀。 “他来关我什么事啊?叫阿剌自己招呼他!”苏浅兰把被子一拉,干脆蒙住了脑袋。 “可今天不一样啊!”阿娜日忙道:“今天戈尔泰贝勒是特地来拜访格格的!他还给格格带来了一份礼物,是很贵重的礼物哦!” “礼物?什么礼物?”苏浅兰大感奇怪,以戈尔泰跟玉儿之间的泛泛交情,似乎够不上让他赠送贵重礼物的资格啊?这个戈尔泰吃错药了?突然对自己好起来,不但诚心结交,这会儿连礼物都拿来了! “格格您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阿娜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就是不肯透露那礼物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浅兰暗自唧哝,不情不愿的爬了起来。话说回来,她还是满好奇的,不知道戈尔泰会找什么理由,送什么样的礼物给她。 阿娜日带着苏浅兰,却不是直奔外头,而是绕到了这一片翰儿朵后面。一到那里,就看见乌克善和范大夫也在,戈尔泰跟他们两个正站在私人马场前的空地上说话。 “玉儿!快过来!”乌克善脸上笑吟吟的,一见苏浅兰,便向她连连招手。 “阿剌。”苏浅兰不慌不忙走到乌克善身边,淡淡向戈尔泰打了个招呼,却对范大夫微微笑了一笑。 最近范大夫给她诊脉的时候,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浅兰知道他一定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说汉话念汉词,可惜他每次来诊脉,戈尔泰总是跟着,害他找不到问话的机会。每每看到范大夫的窘相,苏浅兰便暗暗好笑。 被阿娜日催得急了,苏浅兰也没来得及仔细自己的妆容,只随便描了两下,头带和衣裙都是简单且容易穿着的样式,却愈发显出她那种清水出芙蓉的自然之美来。 戈尔泰的目光胶着在她身上,移不开去,一时竟默默无言。 乌克善“哈哈”笑了两声,打破沉默:“玉儿,戈尔泰今天可是给你送了一件好礼物!你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是吗?”苏浅兰期待的望向戈尔泰。戈尔泰唇角一翘,回头打了个响指。 只见马场尽头处栏门一开,有马夫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走了出来。 那黑色骏马眼神清亮,四蹄如雪,鬃毛尾巴都夹着少许白丝,正是那天戈尔泰从莎琳娜手下换回来的生病黑马! “你,你说的礼物,就是它?”苏浅兰忙指住了黑马发问,心下又惊又喜。 “没错!”戈尔泰微微一笑:“当日若非格格出手相救,此马已成刀下亡魂。如今它的病已经痊愈,理当归附于格格,成为格格坐骑!” 第十章 冒险学骑 第十章冒险学骑 苏浅兰从来没有接受过价值超百元的礼物,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呃!总之,随便接受人家贵重的礼物并没有好处,不是她一贯的处事态度!然而此刻,面对这活生生的礼物,苏浅兰第一次感到了无法抗拒的诱惑! 戈尔泰为什么这么豪阔,出手就是名贵的宝马,他有什么用意?这些,苏浅兰已经来不及探究,在见到黑马的那一刹,她的目光就完全被吸引了去! 没了疾病缠身,不再有当初的萎靡,此时的黑马显得异常精神和醒目,黑色发亮的皮毛犹如绸缎般,既滑顺又整齐。(手打小说)犀利中带着温柔的双眸,带着无以伦比的灵性,闪亮的望着面前的苏浅兰。 “马儿啊!马儿!你的病总算好啦!真可怜的……”苏浅兰轻轻叹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温柔的抚上了它的鼻梁。 黑马低头温驯的依着苏浅兰,仿佛早已认出了她是谁,眨眨眼睛,吐出温热的舌头,调皮的舔了舔她的手掌心,痒得苏浅兰“咯咯”笑出声来。 乌克善看见自己妹妹光顾着在那里对着黑马喁喁细语,完全忘了向戈尔泰道谢,不由苦笑对戈尔泰歉道:“舍妹不懂事!叫您笑话了!” “不会!”戈尔泰淡笑:“格格秉性纯良,至情至性,讲那些虚礼只会坏了她的真诚。” 听得这话,乌克善大感畅快,他自小宠爱这个妹妹,最喜欢的就是她那直率不作伪的性情,戈尔泰说中她的好处,令他对戈尔泰更为好感。 等了片刻,仍看见苏浅兰全副心神都放到马儿身上,如同得了心爱物事的孩子般,跟马儿玩得浑然忘我,不禁暗自摇头,笑着喊道:“玉儿!你何不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骑了它去跑上几圈试试!” 苏浅兰身体顿然一僵,回过神来,取名字是不难,可这骑马么…… “格格!这马儿好俊!您可得好好想它的名字才行!”阿娜日艳羡的瞧着黑马,极力怂恿苏浅兰给它取名,好降服了骑上去威风一回。 “嗯……就叫夜辰吧!夜空的星辰!”苏浅兰抚着马儿的黑毛,很快定下了它的名字。莎琳娜因它的毛色漆黑中夹杂白丝,觉得它不祥。苏浅兰却越看越喜欢,觉得它身上有股神秘的气质,包容、大气、遥远却又柔和,就像夜空的星星。 “好名字!”戈尔泰目中异彩一闪即逝,望向苏浅兰的目光里满是浓厚的兴趣。 “夜辰?夜辰……”阿娜日念了两遍,佩服得眼里都是小星星,望着苏浅兰差点没张嘴奉承,赞美之词如滔滔黄河,连绵不绝。 “格格!您快骑上去啊!”阿娜日又催。并且牵马的下人也恭敬的递上了缰绳和马鞭。 苏浅兰接过缰绳,急中生智,转身丢给了阿娜日:“忙什么!我这身衣裙不方便,等我换好了马装,咱们再去飙马不迟!” “哦!”阿娜日似懂非懂的上下打量了主子一眼,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 “怎么了?怎么不骑呢?”在跟戈尔泰闲聊着的乌克善偶一回头发现苏浅兰抛了缰绳,完全没有要骑马的意思,不由奇怪发问。 “阿剌!这地方太小了,马跑不起来,没意思!”苏浅兰又勉强想到一条理由。 “原来是这样!”乌克善笑了起来:“行!我准许你带着马儿到城外草原上去,随便你怎么跑都行!但是,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再惹事!”最后一句却是严厉的叮嘱。 “真的!太好了!那我这就去了!”苏浅兰欢呼一声,立刻示意阿娜日牵了夜辰跟着,往外奔去,暗暗却咬住了自己舌头,见鬼!说来说去还是要骑。不过还好,可以避开众多的耳目,到无人的草原上去偷偷学习——咱连开电单车也能学会,还怕个骑马么! 奔到门口,忽然担心戈尔泰又要跟着,忙回过头来,对他欠身施了个礼,甜甜一笑:“对了!玉儿多谢您的厚赠!请您务必在府中多多停留,我阿剌会好好招待您的!” “格格毋庸客气!”戈尔泰仍是一贯的温和态度,若即若离。范大夫在他身后默默侍立,望着苏浅兰的背影若有所思,未发一言。 “格格,咱们走哪个方向出城?”阿娜日牵着两匹马跟着苏浅兰出了大门,站上人流不息的街头,兴奋的问。能获得乌克善的允许出来乱逛,实是难得的好事! 两匹马,一匹是夜辰,另一匹却是普通的蒙古马,是阿娜日给自己临时找来的坐骑。蒙古马就算了,在这察汉浩特满地都是,夜辰却不同,它个头高大,外形神骏,又拥有一身奇特的毛色,往那一站,不知惹来了多少惊羡的目光,倒使得旁边苏浅兰这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少了许多人发现。 “哪个门离草原最近?”苏浅兰一点不熟悉察汉浩特城的道路。 “南门吧!”阿娜日因为常出门采购些东西,倒是摸熟了附近的路。 “好!你带路,我们走南门。”苏浅兰示意阿娜日走前头。 “格格为何不上马?”阿娜日刚想上马,回头却发现苏浅兰没有动作。 “夜辰还没被我驯服呢!要是它性子烈,在这大街上耍起脾气来,容易伤了无辜路人!还是先出了南门再说。”苏浅兰早已想好了理由。 “格格说的是!”阿娜日眼珠一转,却想到了主意:“要不我们共乘一骑吧!让夜辰跟着?” “好啊!”苏浅兰心中一喜,如果能够先在阿娜日的控制下熟悉熟悉骑马的感觉,到自己学骑的时候,必定能更快适应。 阿娜日哪里知道苏浅兰的心思,便要让苏浅兰先上马坐上鞍鞯,被苏浅兰以令她带路为由,让她先坐了前面,然后才在阿娜日的拉拽帮助下贴着她身后上了马背。这马鞍比较大,两个女孩又都很苗条,倒是一齐坐了进去。 抱着阿娜日的纤腰,感受胯下的马儿缓步穿街过道,居高临下看两边的行人店铺不断后退,苏浅兰暗喜得计。 看来这骑马其实也不甚难,既不用踩油门也不用管离合器,只要保持自己的重心平衡就行,比学开电单车可容易多了!当然,初步会骑是一回事,和人比赛又是另一回事了!一定不能接受莎琳娜的挑战,跟她比什么骑术! 出南门不远,往大道东侧再走两里路,就是南城草滩。 时值五月,气候刚刚转暖,原上青草尚未铺全,一些泥土地裸露在外,使整个草原看起来有些斑驳。然而天空是那么纯净,白云是那么优雅,一眼望去,绿草连山,视野开阔,却仍是无比壮丽的景象,令人惊叹! 下得马来,看看近处几座蒙古包前忙碌的牧民,再看看远处安适吃草的羊群,苏浅兰伸着懒腰深吸了一口长气,感受着草原特有的清新空气,好不心旷神怡。 那一刻,她真庆幸自己不是穿越到康熙末年,需要受各种礼教规矩的约束,而是穿到了明末时期的蒙古草原,享有着近似于现代的自由,却没有任何工业污染源。 夜辰刚停下来,就欢快的轻嘶一声,甩着尾巴,时不时抖抖鬃毛,低头朝周围鲜嫩的青草舔去,显然对这新的环境也非常满意。 要学骑了!苏浅兰捏着夜辰的缰绳,心怦怦地跳,手心也直冒汗。看看阿娜日,多随意啊!那么一跨就轻易上了马背。 把左脚塞进马镫,苏浅兰一面极力回忆着少女时代,自己一个人摸索爬上自行车的狼狈和生涩,一面把心一横,攀着马鞍咬牙抬腿坐了上去。 还好,夜辰身体站得很稳,没有突然移动也没有摇晃,比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重心好找得多,苏浅兰很快就在马背找到了跟阿娜日同骑时候的感觉,微微有点点起伏,但不难坐稳。 “咦?格格!夜辰的性子真是温柔耶!一点也不顽劣淘气!”阿娜日虽然感到苏浅兰的动作好像有点生硬,却以为是她落马的瘀伤未好全的缘故,没加注意,反而注意到了夜辰异常乖顺的反应。夜辰是公马,以一般公马的性情而言,夜辰的表现可真算是好脾气! 夜辰抬起头来,抖了抖颈背的鬃毛。苏浅兰看不到它的眼睛,可是,奇妙极了,她能从腿肚子间夜辰的肌肉律动上感受到夜辰的沉稳、顺从和对她的好感。 都说马和狗是最通灵、对人类最友好的动物,难道夜辰是因为知道自己救了它性命,才会如此相待?苏浅兰心中感动,不由伸手轻抚它的脖颈,以示喜爱。 骑在夜辰背上,让夜辰自行缓慢的在周围移动吃草,苏浅兰借机快速适应了马背。其实这骑马也没什么难的,比学自行车要容易多了么!苏浅兰暗自嘀咕,不再紧张失措。 嗯,已经会了上马和稳坐,接下来应该先学会慢走、慢跑,之后才是小跑和奔跑,最后是越障碍和比较复杂的地形。苏浅兰根据自己学自行车的经验,很快制定了学骑的顺序。 可是,该怎么做,才能令夜辰不再悠闲吃草,而慢行起来?苏浅兰呆坐在马背上,看了阿娜日一眼,脑子风车一样运作起来。 不行!不能让阿娜日见到自己学骑的窘态……苏浅兰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第十一章 黑衣人 第十一章黑衣人 “阿娜日!我有些渴,你能不能到那边找人要些水过来?”苏浅兰装模作样,指了指不远处的蒙古包,开口吩咐。(手打小说) “水?水我们有啊!我带了水和干粮!”阿娜日一句话将苏浅兰狠狠打击了一下。 一头黑线接过阿娜日递来的牛皮水袋,和充饥的干牛肉粒,苏浅兰啃着水袋的韧口,又想到一计:“这水好淡!干粮也太硬了,你去那边蒙古包问问,看能不能买点奶茶过来!” “奶茶?”阿娜日一愣:“只要奶茶吗?”憨厚的样子令人生怜。 “能有其他软和可口的食物自然更好!”苏浅兰又加重了阿娜日的任务。 “好!我立刻就去给格格找来,格格您等着啊!”阿娜日不放心的看了苏浅兰几眼,可惜这里没其他人帮着看顾她的主子,只好策马离开,打定主意早去早回。 诳走了阿娜日,苏浅兰得意“哈哈”一笑,将水袋和食物往马背上一挂,一扯缰绳,屁股往前蹭着,胡乱向夜辰发出了前行的指令。 夜辰轻嘶一声,居然听话的慢步往前走去,苏浅兰心情大畅,看来骑马一点也不难,只要跟马儿有了交情,胆子也够大,那一切好办! 只是夜辰好像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刚才明明想要往右拐,夜辰却拐到了左边……到底这个缰绳该怎么使用?想要挥一下马鞭惩罚夜辰的错误,又舍不得下手,马鞭在手上竟然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似模似样的走了片刻,自觉已经掌握了慢行的技巧,苏浅兰决定挑战小跑,最好立刻就能学会策马飞奔,那时就爽了。 “夜辰乖啊!跑!跑起来!”用屁股蹭了两下,夜辰依然悠闲的慢行,苏浅兰有些急了,嘴里不由唤出声来。 夜辰打了个响鼻,像是听懂了她的说话,快走两步真的小跑起来,苏浅兰又兴奋又得意,笑得眼睛都快眯了起来。只是,夜辰那个响鼻,怎么听着好像在笑话她似的?错觉!一定是错觉!动物再有灵性,应该也不会到这种程度才对。 自幼就常常参加舞蹈,少女时代就学过瑜珈柔体术,还拥有些许体操运动的天份,这些,都帮了苏浅兰的大忙,使她对于保持身体平衡有种本能般的敏锐。 亦或是玉儿残留的记忆里有骑术的因子,而夜辰又曾经为她所救,感恩之下没来歧视玩弄她这个初学者……总之,片刻之后,苏浅兰骑马的感觉是越来越好,即便夜辰逐渐加快速度,她也没有被颠下来,反而坐得更稳了! 由于害怕阿娜日回来太快,苏浅兰特地选了个跟蒙古包背道而驰的方向,奔驰间,苏浅兰忽然发现,视野里失去了蒙古包的影子,周围一带不见半个人影——汗!自己好像迷失了方向,而且囧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让夜辰停下来! 没多久,马儿奔上了一座草坡,前方竟是片林子的边缘,迟疑着的苏浅兰一怔,想起遇林莫入的旅游法则,忙趁着夜辰还没有踏入林子的范围,提起了缰绳,打算勒停夜辰。 正在夜辰将停未停之间,惯性带得苏浅兰一人一骑掠过了林子边缘的一颗大树。刹那间苏浅兰眼前一花,半空中黑影掠过,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扑下一个人来。 “哎呀!”苏浅兰惊叫一声,未及有什么反应,腰间一紧,已被人从背后揽住,手里的缰绳也被那人抢了过去! “不想落马就别乱动!”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有股子腥味跟着飘进了鼻翼。 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臭男人!苏浅兰又惊又怒,身体却不敢再胡乱挣扎,强压着内心的恐慌和想要吐血的郁闷,怒声质问:“你、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我老远就看见你了!”那男人语气意外的平静,不含敌意:“不会骑马的人,需要有人从旁指导,没有人指点而胡来的话,会非常危险!” 怎么这个话听起来好像是为她好似的?难道他只是附近的牧民?苏浅兰怒意稍去,忍不住出言顶撞:“那是我的事,不劳您关心!” “呵!”那人哂笑一声,一抖缰绳,引马离开了林子边缘,忽然说道:“跟我做个交易吧!我教你骑马,你把你的食水和干粮给我!” 苏浅兰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个人竟然不要钱,而要水和食物,他难道没钱买吃的吗?忍不住扭头望向身后那人,却只看到这人一身单薄的黑衫,和线条硬朗、青茬点点的下巴。他的衣衫样式很不同于蒙古牧民,就苏浅兰看来,那好像就是传说中的夜行衣。 “怎样?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男子唇角一勾,倒是让苏浅兰发现了他干裂的嘴皮。 “你一定又渴又饿了吧?”苏浅兰心念一动,伸手解下水袋和干粮袋,转身递给了那人:“给你!快点吃吧!” “无功不受禄,我还是先教你骑马……”这男子声音里透着倔强。 苏浅兰忍不住笑了,顿然惧意全消。这个人,是君子!哪怕他穿着夜行衣,形迹可疑,就冲他没有抢夺自己的马和食物一走了之,非要公平交易换取报酬,便知道此人绝非宵小强盗。而且,也不是普通的牧民。 “先吃吧!吃饱了,你才有力气和耐心教我。”苏浅兰抬眼望住那人好看的下巴——她和那人之间的高度差,也只能让她看清那人的下巴。 那男子犹豫了一下,才放开苏浅兰纤腰接过食物:“也好!你请稍候。” 苏浅兰以为他会下马,结果没有,他略略侧开身子,就在马背上狼吞虎咽,几口吃光了干粮,然后仰头“咕嘟嘟”灌掉了大半袋水。速度快得令苏浅兰目瞪口呆。若不是饿到了极端,恐怕不会有这么彪悍的吞食速度! 这家伙,到底几天没吃没喝了?苏浅兰不禁怀疑着,暗想自己这点干粮对他来说怕是杯水车薪,根本就解不了饿。 “好了!我们开始吧!”男子果然没有显出丝毫感到满足的痕迹,放回水袋,就把缰绳塞回到了苏浅兰手里。这个动作,相当于把马的控制权交给了苏浅兰,如果是个精通骑术的,说不定就可以立即把他摔下马去,自己迅速逃脱! “你是不是先休息一下比较好些?”苏浅兰怕他过份虚弱,撑不住骑马这样的运动。 “不用!我现在就教你!”男子却一口拒绝,不容分说就开始讲解起来。 “……身体要跟着马跑的节奏,略微起伏,它快你就快,它慢你就慢,这样才不会被颠得疲累不堪……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握住缰绳,不要太松,到需要转弯的路口,或者有障碍需要跨越时,先侧一下马缰,然后这鞭子晃一下……” 那男子言传身教,异常尽心,教了苏浅兰许多实用的小技巧,还纠正了她一些不够准确的小毛病,学得苏浅兰兴高采烈。 “你很有骑马的天赋!”教了一个多时辰,那男子忍不住赞了苏浅兰一句。 苏浅兰心中甜丝丝的,趁着马儿慢行的时候,回头问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不重要。”那男子语气很淡。 “你是汉人吧!”苏浅兰嫣然一笑:“我听你的蒙古话,说得似乎不是很流利。” “是!”那男子沉默一下,张口承认:“我姓李,李循方!” “是哪三个字?”苏浅兰忙换了普通话问。终于有人可以跟她用熟悉了二十几年的语言说话,令她很是兴奋。 “桃李的李,循规蹈矩的循,方圆的方。”李循方大感讶异:“你竟然会说中原话!” “我说的好吗?”苏浅兰调皮的问。 “挺好!是标准的京腔。”李循方犹豫片刻:“你真是蒙古人?” “不像么?”苏浅兰眨眨眼睛。 “是有点儿不像!”李循方摇头。蒙古人自幼善骑,没学会走路,先学会骑马,哪像她这样十几岁了才出来偷偷乱学,而且,她的容颜之美,美如江南少女,浑不似蒙古女子。 苏浅兰笑了:“我真是蒙古人,家在科尔沁,不过我也有汉文名字,我叫苏浅兰!”能够光明正大说出自己的本名,感觉真好! 李循方本想过会就离开,忽然舍不得这份拥坐在苏浅兰背后的感觉,不由怔了好一会神。按说苏浅兰只是个含苞少女,虽初具风韵,谈女性魅力仍早了些,但他偏偏有种错觉,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个身材细小的成shu女人,而不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 “我带的干粮很少,你一定没吃饱!我们回去吧!我请你好好吃一顿!”苏浅兰转头望着他的下巴,诚垦相邀。 “不必了!”李循方扬起马鞭,指向后方:“你的人找来了,我也该走了!” 苏浅兰赶忙扭头望去,果然大老远的看见有人挥着手,策马往这方向奔来,瞧她那身衣服和马的颜色,应该就是阿娜日。 “你教我骑马,请你是应当的……”苏浅兰话还没说完,李循方已经跳下了马背。 第十二章 神秘的伤 第十二章神秘的伤 李循方从出现那一刻起,便始终待在苏浅兰身后,他身量高,又从未弯腰低头,扭头不便的苏浅兰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此番他跳下马来,苏浅兰总算看清了他的模样。(手打小说) 他身形矫健,每一举手抬足,都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力量感。与此相应,他的脸上也棱角分明,线条硬朗,目光犀利。整个人就像黑色的刀剑,不惹眼,却暗敛寒气。 看他年纪,似乎不比戈尔泰大多少岁,却跟气质温雅、容颜俊美的戈尔泰截然不同,呈现出颓废、萧索、孤傲、清冷、沉默……一类的气息来,如同高空中翱翔孤雁。 “诶!你真的要走么?”苏浅兰看到李循方抬腿便走,连忙唤他:“我刚才叫了阿娜日给我找好吃的,她一定会带来许多吃食,你不妨等一等,我分些给你!” “不用!”李循方毫不犹豫的拒绝,走出几步,忽然停住,上身晃了几晃,扑倒在地。 “喂!你怎么了?”苏浅兰一惊,慌忙翻身下马,奔了过去。 “格格!格格——”阿娜日刚好在这时飞马赶到,“吁——”地一声生生勒停坐骑,跳下马来,气喘吁吁的道:“格格您怎么跑到这来了,叫我好找!地上这人是谁啊?” “他叫李循方,是个汉人。”苏浅兰简略的回答一句,双手拱着李循方的身体,用力把他翻了过来,连声呼叫他的名字。因为阿娜日在旁,这回却是换了蒙古语来叫。 那李循方脸若金纸,双目紧闭,毫无知觉,只有些微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苏浅兰忽感到双手粘腻,匆匆扫眼一看,差点软瘫在地,只见两手掌心一片暗红,全是淤血!再仔细观察那李循方身体,才发现他肋下早已濡湿了一大块,仍在不断渗出血来。 “这人……这人受伤了?”阿娜日又吃惊又疑惑,搞不懂自己主子怎会认得此人。 “阿娜日,你看能不能把他送到附近蒙古包去,再找个大夫给他医治?”苏浅兰焦急发问。看李循方分明是失血过多的昏厥,再不及时救治,性命堪舆。 “行的!那家人很好说话!”阿娜日连忙把自己的马牵过来,先令它跪伏着,再跟苏浅兰两人合力抬起李循方身体,把他放上了马背。 “赶快走!你带路!”苏浅兰催促着阿娜日,自己也上了夜辰的背。她跟李循方学了这多时的骑马,虽然还不熟练,上下马和控马的技术却也达到了姿态准确优美的程度。 “是!”救人要紧,阿娜日也没空去注意到苏浅兰的骑术,掉转马头当先往回驰去。 正如阿娜日所说,那户牧民既善良又热情,两老夫妻带着个**岁的小孙子,却住着相当宽敞的毡房,看见阿娜日把苏浅兰带了来,兴奋惶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都是普通牧民,在城内街旁见过公主台吉之类的贵族不稀奇,可这郡主纡尊降贵,进入他们的毡房,还是头一遭呢!哪还不摆出最恭敬的姿态,立刻收拾出最干净的角落,并帮着苏浅兰主仆把伤员抬了过去。 “阿娜日!你快马回去,给我把范大夫请来!你注意!要悄悄的,别让我阿剌知道!”苏浅兰转头吩咐阿娜日。 “为什么不能让大阿哥知道?”阿娜日纳闷地瞪大了眼问。 这李循方身穿夜行衣,又受了伤,饥渴得好像几天都没有吃东西,如此可疑形迹,自然是越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他越安全! 但这话苏浅兰却没多余时间跟阿娜日解释,只是催促道:“别问那么多了!你快去,越快越好!对了,最好也别让戈尔泰知道!” 不让戈尔泰知道,又怎么能单独请到跟在戈尔泰身边的范大夫啊?阿娜日一下傻了眼儿,呆望着苏浅兰。 “快去呀!”苏浅兰一看阿娜日不动,忍住了火气连声催促。 “好好!我知道了!”阿娜日不敢再问,不放心的又交托了那对牧民老夫妻几句,这才带着一脸哭丧为难出了毡房,上马离去。 “格……格格!”看见苏浅兰竟然亲自动手,打算脱开伤员衣服查看伤势,一旁的老牧民慌忙开口阻止:“小民对处理外伤有些个经验,格格若信得过小民,这些事不如让小民来做!您是尊贵之人,万不可沾上污垢!” 苏浅兰虽不至于见血就晕,但她上辈子处理过的最大伤口,也就是划伤,像李循方那样渗出这么多血来的,她看了还是会脚软,听到那老牧民的话,哪有不愿的,立刻让了开来,告诉老牧民尽管放手去做。 牧民的妻子这时端了个铜盆进来,盆里有温水,还有干净的面巾,怯怯的望了苏浅兰一眼,极尽恭敬的道:“格格,您的手脏了,这个……” “哦!谢谢啊!”苏浅兰习惯的先道了谢,才婉拒道:“嗯,你这盆水还是留给伤员吧!附近有小河流,我自己去洗洗就好!” 那老妇人做梦也没想过,一位身份贵重的格格,竟然会对她这般和气有礼,惊异的呆望了她片刻,才慌忙喊来自己八岁的小孙子,吩咐他给苏浅兰带路。 看着苏浅兰毫无架子的跟着孩子走了,才回过神来,口中大念“阿弥陀佛”,感动的轻声道:“好格格啊!好人啊!这么好的格格,将来必定长命尊贵啊!” 等苏浅兰回来,刚好看到老牧民已经脱去李循方上衣,露出他那肌肉硬实、线条流畅的身体来。但是这身体现在,却从左肩头到右肋下,包括了整个胸背,都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简陋纱布,上面血迹斑斑,触目心惊,一时竟不知道他伤到了什么地方。 “老婆子!你去把我收着的金创药和干净的纱布拿来。”老牧民一面吩咐自己妻子,一面动手剪开那残旧的纱布,最后露出了一道从左肩窝斜斜往下延伸到右肋下的刀伤! 伤口在前胸的部分已经结了层疤,但是越往下刀口越深,到肋下已是皮开肉绽,模糊一片,看上去,像是未曾愈合的伤口,又被外力扯裂了新疤。 那伤口是如此狰狞,苏浅兰只看得一眼,便转开了头去,不敢再看,心中对这李循方的隐忍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面不改色,还能强撑着教自己骑马!还想自己走着离开,晕死!这都是什么样的人哪!他还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小强不成! 老牧民看着刀伤,愣了一愣,以他的见识,知道这绝对是在惨烈搏杀中,好不容易才能捡回一条性命的那种重伤!而这人的衣着却透着古怪,瞧着不像侍卫或是行伍中人,好不可疑!不由偷掠了苏浅兰一眼,暗自嘀咕,这心地恁好的格格,别救错了歹人才好! “纱布、金创药!”老妇人捧着物品回来放下,又匆匆去换老牧民洗伤口弄污的血水。 “格格,我先用这金创药给他止血止痛,只是药效或许不如意,至于这纱布,格格您看要不要……”老牧民拿着纱布,询问的望向苏浅兰。到时候,如果苏浅兰请来的大夫想要换药的话,拆纱布的动作,对伤员少不得又是一番折腾。 苏浅兰也犹豫了一下,正想开口,老牧民那小孙子忽然从外面奔了进来,兴奋嚷道:“来了来了!我看见,刚才离去的那位姐姐,带人来了!” 老牧民松了口气,苏浅兰更高兴,直接就冲出了蒙古包。 第十三章 赠药有条件 第十三章赠药有条件 隔老远便看到两骑褐马并辔而来,果然是阿娜日和范大夫两人。(手打小说)真不知道阿娜日用什么办法,居然瞒过乌克善和戈尔泰,这么快就单独请到了范大夫。 苏浅兰疑惑的望向阿娜日,后者嘻嘻一笑:“格格,我运气好,到城门的时候,就看到范大夫一个人在城门口的茶摊上喝茶呢!” 范大夫看了看阿娜日,这小丫头哪里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在城门晃悠,便是想着找个无人注意的机会,问问她家主子何以会念汉词的事! “伤者在何处?”范大夫也不废话,一面检视随身携带的灸针和药品,一面询问。 “范大夫,麻烦您了!”苏浅兰带着他进了内室,往榻上的李循方一指:“他就是。” 范大夫目光一掠,面上陡然变色:“是他?” 苏浅兰大感诧异,看来如此风轻云淡的范大夫竟然会有此反应:“范大夫,您认识他?” “不认识!”范大夫嘴里断然回答,却身子一转,往外便走。 “范大夫!”苏浅兰忙跟了上去焦急追问:“您怎么了?您为什么不肯救他?” “格格!”范大夫脚下一停,在蒙古包外回过头来,神情认真的望住了苏浅兰:“在下有一句话,想请问格格,格格与此人,是什么关系?” 苏浅兰愣了一愣:“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见他晕倒,便救了回来!” 范大夫仿佛释然的点点头,松了口气,诚恳的道:“既然如此,格格不必理会!他的伤是外伤,又上了药,过些天便好,格格无需为此人耽搁停留,还是早些回府为上!” “范大夫!”苏浅兰咬了咬下唇,心下还是为李循方的伤势感到担忧,恳切说道:“您有神医之名,所配的药自然是最好的!如今我也不强要你出手医治,但希望,范大夫您可以留下些好药,有助于那人恢复伤势,未知范大夫是否愿意?” 范大夫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也罢!这药,我可以赠给格格,格格爱作何用,与我无关!但……” “但是什么?”苏浅兰欣喜的抬眼望住了他:“范大夫您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范大夫却又不说了,从药箱中取出一瓶膏药和两包草药来,交给了跟在苏浅兰身边的阿娜日,吩咐道:“你先拿这瓶药去,让伤者涂了,再仔细包扎。草药留着,他如果发热的话就用,不发热就不用!” “是!”阿娜日瞧瞧苏浅兰,得到了她的示意,立刻拿着药钻进了蒙古包。 范大夫这才转回头来望住了苏浅兰,心情骤然有点紧张,忙深吸了一口长气,才道:“希望格格可以坦然相告,到底是什么人,教格格学会了那句词?” “这个?”苏浅兰愕然,只是一句诗词,何以范大夫这般上心?看他一副着紧的模样,是谁教会自己这句诗词,对他来说,有那么重要? 范大夫等了片刻不见苏浅兰反应,不由忐忑起来:“格格?可是不能说么?” 不是不能说,是说了你也不信啊!苏浅兰心下哀叹,没有办法,只好顺口胡诌:“是……教我的人,不允许我透露他的名号,也不许我随便让人知道我会说汉语。” “哦……”范大夫一阵失望,不死心的又问:“那他有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模样?” 这个范大夫到底想做什么啊?苏浅兰无奈的只好根据自己的国文导师外貌,继续胡诌:“他,大约二十多岁吧!身量挺高的,就是皮肤黑了点……” 还没等苏浅兰说完,范大夫便忽然激动起来:“他性子是不是有点儿倔?能言善辩?但对待百姓的态度很爽朗、很和气?” “呃?是……”范大夫这些形容词,倒是很贴合自己那位姓严的国文导师啊!苏浅兰愣神之下不由点了个头。 “他也姓范,对不对?”范大夫更激动了,立刻追问。 “啊?”苏浅兰突然回过神来了,连忙否认:“不不不!他不姓范!他说他姓严……”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人,若是让范大夫误会了什么,那可万万不妥! “姓严?”范大夫呆了半天,好像想通了什么,蹙紧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向苏浅兰作了一辑:“多谢格格相告!但不知,这位严先生是否还在格格身边?还是留在科尔沁?” 合辙这番否认根本没用,范大夫认定那位“严先生”其实是“范先生”隐姓埋名了?苏浅兰一头黑线,赶忙补救:“不!不在了!他如今去了何处,我也不知道!无法联系!” “还是谢谢格格!多有骚扰,还请恕罪!范某,告辞了!”范大夫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似有所获,感激的又向苏浅兰作了一辑,这才上马离去。 晕死!张无忌他老妈说错了!不是漂亮女人会骗人,是人家只选自己喜欢的话听,选自己喜欢的意思来理解好不? 苏浅兰郁闷的望着远去的范大夫,琢磨着怎么想个法子,让他从误会中拔足出来才是。 “格格!我们是不是该走了。”阿娜日回到苏浅兰身边,担心道:“天色渐晚,再不回去,恐怕大阿哥是要担心的!” “嗯!”苏浅兰被她一说,才发现日已西斜,肚子也有些饿了,而那位牧民老妇,正在小孙子的纠缠下开始做起吃食来。 “阿娜日!你取些银子,赠给这户人家吧!那个李循方,只好委托他们,代为照顾几天。”苏浅兰吩咐完阿娜日,决定再去看看昏迷的李循方,虽然范大夫好像对他极具戒心,她却觉得,李循方应该是个正人君子。 李循方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只有肩头露在外面,却是没有穿上衣裳。范大夫的药也异常灵验,他包扎整齐的伤口已没有鲜血再渗出来。 苏浅兰探了探他的额头,入手清凉,居然没有发烧的迹象,这个人的身体素质,可真是够好的!想她当初,只不过被菜刀划伤手指,就烧了一回呢! “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等明天,我再来看你!”苏浅兰也不管他听见听不见,轻轻说着,一面顺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忽然间手腕一紧,定睛一看,竟是李循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腕,人也随之坐了起来。 “你醒了?”苏浅兰先是一惊,继而一喜。 一抹惊觉的厉光迅速消失,等李循方看清苏浅兰面容,更是手足无措!慌忙放开她手腕,抓着被单胡乱将裸露的上身盖住,嘴里讷讷的问:“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这伤口……是你救了我?” 苏浅兰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嫣然一笑,用蒙语道:“我看你昏倒在地,就把你送到了附近的人家,我已经委托这家人好好照顾你了!他们人很好,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就是!” 李循方低头看看自己伤处,面现感激之色,就这么坐着向苏浅兰恭敬作了一辑,也换了蒙语说话:“苏……苏姑娘!大恩不言谢,苏姑娘的恩情,李循方来日必报!” 苏姑娘?真有意思的称呼!苏浅兰顿生身处江湖之感,笑望着李循方道:“些许小事,顺手为之,李兄不必放在心上!”这句话却又是学着武侠片里的口吻用汉语说出来的。 李循方目现异彩,凝望了苏浅兰一眼,哑然失笑:“苏姑娘学得好一口道地的中原话!” 废话!用了二十几年的母语,能说不好么?苏浅兰摇头笑而不言。 “未知姑娘是跟谁学的中原话?”李循方也不由问了个跟范大夫一样的问题。 “哦!是一位姓严的先生,他行踪无定,我已经不知道他的下落了!”苏浅兰自然而然的,把应付范大夫的那番话又拿出来忽悠了李循方。 “这样啊……”李循方轻叹一声,似乎有不能结识的惋惜。 “对了!”苏浅兰拿过范大夫留下的药,指给他看:“这瓶膏药,是止血止痛、活血生肌的,这两包草药,是医治感染的,就是发热的时候才用,不发热就不用!” 李循方接过药仔细看着,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门帘掀处,阿娜日已闯了进来,急声唤道:“格格!我们再不回去,大阿哥该派人马来寻了!” “知道了!”苏浅兰赶忙答应一声,朝李循方点头道:“我该走了,你要好好休养,明天我再来看你!” “是!不敢劳苏……格格挂心!”李循方对苏浅兰的态度真是谦逊了太多。 苏浅兰微微一笑,返身离去。 “格格留步!”刚走几步,李循方忽然出声将她唤住。 “嗯?”苏浅兰回身询问的望向他。 李循方面上似乎红了一下,期待的问:“可否告知在下,格格的姓氏?” 姓氏?苏浅兰一怔,貌似穿越过来以后,都没有想过玉儿的原名是什么——哎?玉儿的原名到底是什么啊?对了!好像叫什么,哈日珠拉? 还好!身体里残存的记忆帮了苏浅兰的大忙,她努力一想,便找到了答案。 当即对着李循方浅浅一笑,报出了玉儿的姓氏:“我家,在科尔沁,我的族姓,是博尔济吉特,玉儿是我的小名,我的全名,叫哈日珠拉·博尔济吉特!” 第十四章 意外赏赐 第十四章意外赏赐 一大早,乌克善便带着一脸的纳闷走进了苏浅兰院子。(手打小说) 他刚刚得到蒙古大汗的妹妹,长公主兀浪哈的一份赏赐,以绸缎织品为主,还有些金银财物,说是赐给科尔沁的哈日珠拉格格,以表王庭对这位宗室女子的关怀照顾。并嘱咐她务要参加那达慕大会,一展所长。 兀浪哈长公主,是莎琳娜的远房姨表姐,跟莎琳娜很是要好,莎琳娜能够在察汉浩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正是因为有她这个后台撑腰的缘故。 但这次莎琳娜和玉儿杠上,兀浪哈长公主起初完全没有表示也就算了,只要她不去给莎琳娜助纣为虐,乌克善便已感到万分庆幸,哪敢想,她竟然还会下赏!这赏赐究竟是什么个用意?乌克善想来想去,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去问自己妹妹。 “格格在不在?”一进院子,乌克善就问。最近不知怎么回事,玉儿经常都是不见踪影,说是去跑马,跟夜辰培养感情,一去便几乎天黑才回来,害他老找不着人。想给她安排几个护卫,却又被她以碍事为由统统拒绝。 “在、在!”下人刚刚说完,穿戴整齐的苏浅兰便带着阿娜日从睡房门内跨了出来。 “阿剌?你来了!”苏浅兰有点心虚的望向乌克善,这几天,她嘴里说是去跑马,其实就是去看望李循方,这件事,她可不想让乌克善知道。 “又要出去?”乌克善看见苏浅兰一副赶着出门的架势,不由皱起眉头,这还是自己赶巧来早了,若然晚来一步,说不定又是要到晚上才能见着她的人。 “阿剌找我有事?”苏浅兰也看出了乌克善神态不宁,似乎满怀心事。 “确然有事……”乌克善回头召唤贴身小厮:“嘎鲁!去把长公主的赏赐抬进来。” “是!”嘎鲁退到院门外,一招手,就有四名下人各自抬着绫罗绸缎和金银首饰鱼贯走了进来,并列展示在苏浅兰面前。 “阿剌,这是?”苏浅兰瞧着眼睛都瞪圆了,心下却十分糊涂。 “这些是今天在大汗的金帐上,大汗交给我的东西,说是兀浪哈长公主给你的赏赐。”乌克善苦笑一下,把这赏赐的由来,和公主的吩咐都给苏浅兰说了一遍。 “兀浪哈长公主?”苏浅兰更糊涂了,貌似玉儿的记忆里,也没有跟这个什么长公主有啥牵连啊!听说她还是莎琳娜的最大后台,怎么可能会这么好心,给自己送礼? “你也不明白长公主为何会赏赐你?”乌克善一看苏浅兰的神情,分明也是个糊涂的,更加猜不透那位长公主的用意了。 苏浅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不确定的猜测道:“她的意思,是不是怕我找借口推掉这次那达慕大会,所以拿礼物堵我的口,顺便使我放松懈怠,好让莎琳娜可以在那达慕大会上狠狠打击到我?” 乌克善笑了一下:“我家玉儿的骑术,在科尔沁就没有别的女人能比得上!上次不也赢了那个莎琳娜吗?怕的怎会是你!我倒觉得,公主的用意,或许是想要你看在她的面子上,在那达慕上适当放水,当着天下人的面,让莎琳娜风光的赢回去。” 苏浅兰无语的望着乌克善,有些话自己真是没法说!这个哥哥,还以为自己是当初的那个玉儿呢!他哪知道,如果自己真去接受挑战,以初学水准跟莎琳娜比赛骑术,根本就是找不自在!更糟的是,即使人家倒过来放水,自己也不可能取胜! 可是,该怎么办,才能避免莎琳娜的挑战呢?兀浪哈长公主突然下赏,还亲口嘱咐,要玉儿“一展所长”……这不是在堵自己的活路又是什么!伊个该死的长公主! 正暗自咬牙切齿的拼命想辙,那边乌克善已经放下心事来,叹道:“如果长公主真是这意思的话,那你也别再逞能了,若逆了她的意思,怕是会祸及全族的!” “我知道了!”苏浅兰忙道:“阿剌您放心,我不会倔强生事,我晓得忍让!” 乌克善欣慰的连连点头:“正该如此!正该如此!我的玉儿,真的长大了!”说罢宠溺的伸手刮了一下苏浅兰秀气的鼻子,带着嘎鲁离开了院子。 谁是你的玉儿!苏浅兰摸着有点儿生疼的鼻子,撅了撅嘴,这个身体才十三岁,还没发育完成不说,个子也没长多高,好多时候只有做小吃亏的份,真是气闷! 但是,总算碰上了一件好事……苏浅兰转头望向那些赏赐,不争气的感到好一阵开心畅快,明知道这赏赐来得古怪,要小心才对,可就是忍不住喜得眉开眼笑。 这赏是小赏,数量不多,但胜在质量,看那料子的颜色织工,还有那首饰的工艺,无不是上乘的货色,寻常难得一见。 苏浅兰眯起眼,想起了前世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那些漂亮戏装。眼前的料子里,有纯白色也有浅兰色,正好可以模仿着做出一套,既包含时下蒙古女装元素,又迥异其趣的浅蓝色衣裙来,叫这些古人开开眼界,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人要衣装”! 想到就做,苏浅兰连忙让人把东西都抬进内室,找来纸和炭,拉住阿娜日,边画服装设计图边讲解,很快就将自己的创意草图全盘刻进了阿娜日的脑袋。 “格格!您太厉害了!您是怎么想到的?而且……”阿娜日一脸崇拜的望着苏浅兰,捧着那张炭画服装设计图左看右看:“这画画儿,真是画绝了!真的!” 画得很好么?苏浅兰看了看那幅炭画,只是很简单的线条画啊!虽然因为自己少女时代喜欢漫画,这才去学了两手,但也就是中等水平而已,自觉比很多人都不如。 没想到阿娜日却喜欢得不得了——也对,这年头,日式漫画还没出现呢!这种夸张唯美的画风,比起传统国画中的白描来,确实是更抢眼、更招惹年轻人的喜爱。 “送给你了!”本来就是作为图样画给阿娜日看的,苏浅兰于是干脆送给了她。 “谢格格赏赐!”阿娜日喜得笑逐颜开,看着图样连声保证:“这套服饰,我一定能赶在格格您参加那达慕大会前一天制好,让您穿得漂漂亮亮的,成为大会上最抢眼的女子!” 苏浅兰淡淡一笑,喜欢穿漂亮的衣裙,是女人的通病,她也不例外。但是“最抢眼”就不必了,况且这套衣装以浅蓝色为主调,到了那种盛大的场合,姹紫嫣红的万花丛中,未必就能成为最亮丽的那一抹风景。 不料阿娜日接下去又道:“到时候,看莎琳娜拿什么跟格格您争戈尔泰贝勒的注意!嘿!这身服饰,不把戈尔泰贝勒弄的五迷三道才怪!” 汗死!这个阿娜日还真能自我陶醉!苏浅兰暗翻一个白眼,忍不住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个毛栗:“谁要穿给那个戈尔泰看了?我可不是莎琳娜,更不是你!” “是是!”阿娜日摸着额头忙笑着应是,但神色之间,却是分明不信。 苏浅兰气得无奈的摇摇头,转身便走,嘴里丢出一句:“走吧!” “还要去?”阿娜日有点意外,为衣服图样耽搁了些时候,还以为主子今天会放弃的。 “当然!”苏浅兰头也不回,很干脆利落的出了大门。 “那我……拿什么时间做衣裳啊?——啊!格格等等我!”阿娜日发起呆来,暗叫不妙,可是,又不能不跟着主子,只好匆匆收起图画,尾追而去。 第十五章 抄后世的玩意儿 第十五章抄后世的玩意儿 越接近南城草滩,阿娜日越不开心。 这几天,主子说是去探望李循方,其实就是拉着李循方去跑马,而李循方的身体竟也有如铁打的般,口子那么深的刀伤,他居然还能陪着主子去骑马。 去跑马,自然少不了马,阿娜日只好把自己的马让给李循方,自己留在李循方借住的那户牧民家里,帮着做点小事。 一想到主子竟然跟个来历不明的汉人并辔连骑的去跑马,阿娜日便满心的不快!暗地里咒骂李循方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汉人,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居然入了主子的眼!哄得了主子的欢心!害得主子心都野了! 上天仿佛听见了阿娜日的心声,当两人照例又来到那户人家探访李循方,却得到了李循方一大早不辞而别的消息。 “他的伤还没有好,为什么就走了?”跟李循方又学了几天骑马,苏浅兰正是骑马上瘾的时候,而且是真把这位可以和她用汉语交流的男子当成了朋友,没想到李循方却突然走了!走得毫无征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格格,他有留下一封信!”老牧民一看苏浅兰脸色不愉,忙从怀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恭敬呈给了苏浅兰。 信上只有寥寥数个汉字:不辞而别,实非得以!后会有期,万勿见怪! 苏浅兰展开信纸读完,不由皱起了眉头,从这字面上看,李循方的离去带有临时决定的性质,事先并未打算突然离去。而从他留字的简短和笔走龙蛇的行书体来看,他走得也很匆促。究竟生什么事,竟然让他如此着紧,连伤势也顾不上了呢? “格格,他写的什么?”阿娜日凑过头来,却看不懂纸上的汉字。 “他说他有急事,不是有意要不辞而别的,请我们原谅。”苏浅兰解释着,失望的向外走去,经过门外煮奶茶的炉子时,顺手烧掉了那字条。 离开了那户人家往回走的时候,阿娜日终于忍不住佩服的问:“格格!您太厉害了!连汉字也认识!可您是什么时候学会认汉字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哇?” “汉字有什么难学的!李循方这几天不是陪我一起去跑马么?休息的时候随便跟他学学,也就会了!”苏浅兰顺口卖了李循方,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就说是他教的,阿娜日也挑不出岔子来。 “几天!才几天您就学会了!?”阿娜日大吃一惊,听说这汉字十分难学,又没有合适的语境和应用之处,蒙古人即便有需要去学习的,十人且未必有一人能学会,怎么自己主子这么神奇,不但会说,还能识字? “哪有这么夸张!我也就会几句常用语而已,还有一半靠猜的!”苏浅兰一看阿娜日的神情,才道坏了,赶忙补救。 “是这样啊!”这就比较正常了,阿娜日吁了口气,隐隐遗憾却又有几分高兴,主子毕竟不是什么天才人物,能学会几句日常用语,那也是很聪明的了! “格格,我们这就回府么?”进了城门,阿娜日开口询问。 “别急!天色还早着呢!我们逛逛去!”苏浅兰心却有别的计划,既然李循方不在,学不了骑马,那就正好去找个木匠,制作一样自己需要的东西。便道:“我想找个木匠,帮我造些小玩意,你知道往哪里找么?” “木匠?”阿娜日惊讶望住了苏浅兰:“格格找木匠,做什么呀?什么小玩意?” “跟你说不明白,到时候做出来,就知道了!”苏浅兰不耐的催促:“你还是快带路吧!” “哦!好好好!”阿娜日尽管纳闷,对苏浅兰的吩咐却是一贯的执行到底不打折扣,当即带着苏浅兰穿街过巷,找到了一间木工店铺。 店铺不大,几个老师傅都被人请上门做大宗的木工活去了,接待苏浅兰的,是个精瘦但眉目端正的年轻师傅,刚刚满师,留在店里卖一些现成的木具,也负责联络生意。 木匠这个活计,前来洽谈生意的,全是清一色的男人,哪里有过女子的身影!苏浅兰主仆二人进门的时候,那小师傅还以为她们走错门了,当得知苏浅兰真是要找人制作木具的时候,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格格……格格您……您说您要做木具?”小师傅一紧张,变得结巴起来。 “对!”苏浅兰好笑的望着他:“而且我要做的东西,不但你们店里没有卖,甚至你们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做过!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做得出来?” “这可难不倒我们!”涉及自己的专业,小师傅哪肯轻易认输说不会,说话立即顺溜起来:“无论梁椽房架、木犁舟车还是箱凳椅柜,只要您说得出来的,没有我们不会的!您就是要精雕的龙凤、滚圆划一的木珠,我们也能给您造出来!” “好!那我就说了!”苏浅兰淡淡一笑:“我要你用最轻但又够结实的木料,给我做几对可以增加高度的鞋跟!” “什么?鞋……鞋跟?”小师傅顺着苏浅兰的手指,望向她的双脚,愣了一愣。 “怎么样?能做么?”苏浅兰挑眉看着小师傅。 “这有什么!”小师傅眼珠子骨碌一转,笑了:“这不就是满人的寸子么?我们做过多了!不是稀罕物事!” “寸子?”苏浅兰没听过这词。 “哦!那也叫花盆底!是满人女子的旗鞋!”小师傅笑吟吟的,好心提醒苏浅兰道:“花盆底鞋穿着虽然好看,可那是在闺阁穿的,咱们蒙古女子经常要骑马,穿这种鞋子很不方便,而且,跟咱们的服饰也不搭调!” 花盆底啊!苏浅兰明白了,顿然笑道:“你弄错了!我要做的绝不是花盆底!” “不……不是花盆底?”小师傅懵了。 “当然不是!”开玩笑,同样是增加高度,干么放着重心稳定的现代高跟鞋不做,去穿那踩高跷似的花盆底啊? 苏浅兰于是在阿娜日崇拜敬佩和小师傅惊奇求知的目光,先是画出现代高跟鞋最稳固也最容易在这时代做出来的种类——坡跟,接着便是跟小师傅讨论制作的细节。 鞋跟用料不大,小师傅看着技痒,又等不及过后再试,居然叫个小伙计帮忙看店,自己马上就把两人带进了工房,找齐工具,当场做了起来。 苏浅兰虽然不会做,胜在穿得多了,见得多了,指点那小师傅修修改改,又多次让他垫在自己靴子底下找感觉,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满意的做出了三对坡度款式各有些微差别的木头坡跟,浪费了十几块木料。 “好了!一共多少钱?”苏浅兰把这三对坡跟包成一包给阿娜日拎着,问起了价格。 那小师傅望望脚边浪费掉的木料,一脸为难,算了又算,才咬牙开了个自认为较高的价格:“三双,一共五两银子吧!”五两银子,可以买现成上好的皮靴好几十双了! “行!”刚得了百两银子赏赐的苏浅兰毫不在意,一口答应。 “格格!这东西的造价,好高啊!”阿娜日心疼得哀怨的望了苏浅兰一眼,乖乖掏钱付账,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店铺。 “把这坡跟,先用同色的薄皮子贴上一层,再钉到靴子底下,这个,你会做吧?”苏浅兰不确定的问了阿娜日一句。 “会是会,可是……”阿娜日暗自盘算着那达慕的日子,建议道:“我不是还要为格格您缝制新衣裳么?而且,格其做靴子的手艺也比我强得多!如果格格不怕这新鲜东西流传出去的话,我觉得,还是让格其来做比较好些!”格其也是玉儿的侍女,不过地位比较低些。 “格其?”苏浅兰脑海浮现出一名面目清秀、身子却壮实的少女模样:“好!那你就交给她做吧!记得裙子的长度,要把靴子增加的高度算进去。” 十四世纪高跟鞋在西方一面世,便赢得万千女子喜爱,并且长盛不衰,一直流行到二十一世纪,也成为苏浅兰的最爱。 苏浅兰不知道自己在这时代别出心裁提前弄出来的坡跟鞋会不会也流行开来,她现在反正不愁吃穿用度,也就没有什么产权意识,只管自己能用上就行!至于别人会不会模仿,那小木匠会不会拿去换钱,她就不关心了。 由于要做新靴子,苏浅兰又跟阿娜日去市场上买了几张皮子,以栗色为主,杂有其他颜色,其苏浅兰最喜爱的,却是一张接近乳白色的米色狐皮。她可以想见,这张皮子做出来的靴子,必定是那套浅蓝色新衣裙的最佳搭档。 过去的玉儿,偏爱红色,她的衣服几乎全是艳丽的色系,饰也很繁重,总之,怎么华丽怎么来。尽管减少了许多饰佩戴,又选了颜色最不惹眼的衣裳来穿,苏浅兰仍然有种穿着别人衣服的怪异感觉,很不习惯。现在可好,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穿戴了! 此行可算满载而归,苏浅兰心情大好,一路上跟阿娜日说说笑笑,几乎逛到日头西斜,才骑着夜辰,慢慢走回了临时落脚的馆邑。 第十六章 拜师 第十六章拜师 刚进院子,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屋子里飞扬出来,乌克善竟然在自己的院子里头?苏浅兰不由暗暗纳罕,而且看情形,屋子里头还有别人。 不会是戈尔泰吧?最近这家伙不知道有意无意,结交上了乌克善,从乌克善嘴里听到他名字的频率可是越来越高了! “阿剌!您在笑什么呢?”苏浅兰进门就问,一眼便看到乌克善盘腿坐在榻上,面前小几摆着棋盘,在他对面坐着的,却是范大夫,并非戈尔泰。 “下棋?”苏浅兰诧异了,不信的望向乌克善:“阿剌,您不是真的会下围棋吧?” “玉儿,你可算回来了!”乌克善“呵呵”笑着,一面收拾残局,一面摇头:“我这不是陪着范大夫等你,顺便就学学如何下棋嘛!你还别说,这围棋真有意思!” “阿剌!”苏浅兰暗翻了一个白眼,揶揄道:“我知道一句汉话,说是‘十二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您都二十岁人了,才开始学这个,结果,可想而知么!” 乌克善愣道:“难怪呢!我瞧着规则似乎挺简单的,下起来却全不是那么回事,输得是一塌糊涂啊!” 一旁的范大夫默默瞥了苏浅兰一眼,眼里快的掠过一丝惊异,连这句话都知道,这位蒙古格格的汉语造诣,怕是还要在自己的预料之上! 见礼过后,范大夫便照例为苏浅兰诊脉。 苏浅兰有些奇怪的问:“阿剌,今日为何不见戈尔泰一起过来了?” “他啊,奉大汗的诏令,扈从大汗,今日出往呼伦贝尔去了。”乌克善不无赞赏的说道:“你不知道,他是咱们科尔沁草原上有名的勇士,名声从漠南一直传到漠北呢!连大汗也当着大伙的面说过,希望他能在那达慕大会上一展身手,成为全蒙最年轻的勇士。” “是吗?”老实说,苏浅兰是有点不信的,就戈尔泰那个俊美得近乎妖孽的样子,温尔雅的气度,还真难以想象出他的摔跤什么的,如何会是别人的对手。 “那范大夫何以没有跟着离去?”苏浅兰忽然现了这一点。 乌克善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该谢谢戈尔泰才是!他怕你会有什么闪失,特地把范大夫留了下来,以便你可以随时得到诊治,因此,从今日起,范大夫便跟着你了!” 范大夫要以御用大夫的身份跟着自己了?苏浅兰又惊又喜,喜的自然是从此有了个汉人交流可以让她感觉到自己仍然是以前的苏浅兰,而不是玉儿!惊的却是,只怕就会被范大夫磨上,千方百计向她打探起“严先生”的事来。 “范大夫,他可以跟着我多啊?”苏浅兰忙问。 “那你想让他跟多久?”乌克善对苏浅兰的欢喜态度多少感觉有点意外,便顺着她的语气问了下去。 “当然是越久越好!”苏浅兰连忙点头:“阿剌你不知道,我最近可喜欢汉学呢!而且范大夫还会下围棋……阿剌!我是真的想跟着范大夫学习,做他的女学生啊!” 乌克善不由向范大夫望去:“范大夫的才名,我也是早有耳闻!你想跟大夫学东西,自然是好事,但人家是客卿,可未必愿意教你!” “范大夫……范先生!”苏浅兰一正神色,学着古装电视里的模样,朝范大夫行了个汉人女子的福礼,诚恳说道:“玉儿自知资质愚钝,但玉儿一心仰慕原化,还望先生看在玉儿一片热血赤诚的份上,成全玉儿向学之心!” 要说在蒙古草原,汉人的地位那是很低的。尽管到了明朝后期,草原上的这个游牧民族仍然有很大一部分人还沿袭着元朝时期的习惯,从心理上把汉人视为比猪狗强不了多少的贱族,汉学在这片土地上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而玉儿,身为蒙古郡主,却如此推崇汉学,晓得尊师重道,晓得汉女的礼节,愿意纡尊降贵向区区一名大夫求学。饶是范大夫淡定的性子,也不禁微微动容,虚扶了苏浅兰一把,谦道:“格格折杀范某了!但凡是格格想学的,今后范某倾尽所知,必为格格答疑解惑!” “玉儿多谢先生!那——从今后,您就是玉儿的先生了!”苏浅兰喜不自胜,得意的飞了乌克善一眼。 乌克善苦笑一下,他实在不明白,向来性子佻脱急躁的这个妹妹,何以忽然对汉学感兴趣起来,居然还认真的找了个先生。 不过,倘能借机收敛她的性子,增加些学问,由此使她变得安静下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这点,乌克善便无可无不可的点头认可了玉儿拜师的举动,并且以家长的身份,替苏浅兰商付了谢师的费用。 “舍妹顽劣,以后便要拜托大夫悉心教导了!”范大夫成为苏浅兰挂名的老师,乌克善对他的态度随之增添了几分尊重。 “幸蒙格格赏识,范某必当尽力!”范大夫郑重答应。 范大夫成为苏浅兰的老师,苏浅兰亦因此知道了他的名讳,他双字采,全名范采,为表尊重,从乌克善到阿娜日,全都跟着苏浅兰改了称呼,不再称他范大夫,而是尊称一声“范先生”,正式接受了他的先生地位。 范先生的课,安排在上午早饭后的巳时和下午申时,也就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下午…到五点,一共四个小时。 让苏浅兰想不到的是,这位范先生对待教学的态度竟是非常认真,拿出了汉人教育贵族女子的那一套,不但给她安排了识字课、习课,还兼而教授围棋、国画和音律课。 识字课程,自然是范采特地为苏浅兰这位蒙古郡主备下的,教习的全是繁体汉字,苏浅兰借着前世的国学基础,认起来毫无困难,唯一有点悚的是写,而且要用毛笔写!碰上笔画多的字,一不小心就比旁边的字胖上一大圈,破坏掉整幅字的艺术美感! 至于毛笔字的水准,托前世爱好美术之福,苏浅兰倒是有练过,写得十分端正好看——尽管在范采看来,那字都是徒有其形而已,完全不见其神。 饶是如此,范采也已经对这个女弟子的汉字水准大为惊讶,赞叹有加!要知道,即便是在原汉人女子,能达到苏浅兰这个程度的,十人之也未必能有二三。 于是原本列为教学重点的识字课,在经过一上午考察之后,迅退居二线,成了辅助课。 习课,则是从三字经开始,到百家姓、千字,再到唐诗宋词,四书五经,遵循的是汉人教育孩子的那一套,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苏浅兰并不害怕会惹范采怀疑,接过他递来的书籍,张口便读,从三字经一直读到论语、大学。不但流畅的读了下来,而且能够理解不少句的含义。范采随便考问了一些比较有名的词句,她都能把字的意思解读出来,而且每有新鲜的论据。 当然了,古人注重背诵,动不动就要人把读过的书整本背下来,最好能够倒背如流,这个,苏浅兰是做不到的,她只能按照现代人受教育的方式,顶多可以背诵比较有名的一些唐诗宋词,以及古名句而已。 范采却可说是傻了眼了,他虽然答应做苏浅兰的老师教她汉学,那只是看在苏浅兰一腔热情,又跟一位姓严的汉人学习过的面上……哪里知道,苏浅兰的汉学造诣,竟然达到了他始料不及的高度! 若非眼前这位十三岁的小姑娘一身蒙古女子装扮,又是有名姓地位的郡主,他会以为对方原本是个汉家才女,在那里装扮成蒙古女子的模样。 “这些,都是那位严先生教的?”范采掩饰着心激动,不无欣赏的追问。 “是的!”苏浅兰嫣然一笑:“不过,这位严先生脾气古怪,他教我,全是瞒着外人来的,连阿娜日也不知晓他的存在,还请先生不要向旁人提及他的名号。” 这话,却是苏浅兰打了阿娜日去倒茶的间隙说出来的,范采向远处阿娜日的背影望了一眼,会意的答应下来。 等苏浅兰读完手里的书籍,范采于是现,自己要教的习课,又少了译读讲解一大重任,只好针对苏浅兰在对联、做诗和骈上面的弱项,重新安排了习课的教学计划。 老实说,苏浅兰拜这位范先生做老师,根本就不是诚心要学什么东西,她的目的,只不过是想拿范先生来做自己的掩体,掩饰自己通晓汉学的来历而已。 对对联什么的,苏浅兰就当学着玩了,没吃过猪肉也见多了猪走路,有了范采的指点传授,她很快就掌握了那些平平厄厄的韵律,像模像样的从一字对,迅进步到了九字对,难度也从简易,迅提高到了等程度。 开玩笑,虽说二十一世纪已经不流行念古、对对子、作诗词,好歹苏浅兰也曾在大学里进修过国,有这样的底子,若是连对对子也学不会,那她真可以一头撞死算了! 范采却是把这一切都归功到那位“严先生”头上,同时对苏浅兰的悟性也是暗暗钦佩不已,不由起了爱才之心,渐渐把她看成了自己的入室弟子。 第十七章 神奇助记符 第十七章神奇助记符 上午考察过字课,下午则是其他杂艺了。儒家讲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除了“书”,其他都算次要,因此这些杂艺,范采便安排在下午来进行摸底考察。以便制订相应的教学计划。 礼就是各种礼仪规矩,乐是音律,射是射箭,御是骑术,数就是算术。其射和御都是蒙古人自幼便会的东西,于是范采没有安排这两门课。苏浅兰其实很想学射箭,可惜她要掩藏自己的真实来历,不得不咬牙因此把学骑射的**埋进了心底。 身为郡主,玉儿自幼便学习和使用的,都是蒙古礼节,汉人的礼节,似乎用不到,所以范采对于这些汉人的礼节规矩,也没有教得很认真,只安排讲解一些常用的、避讳的,让苏浅兰有所了解,不会犯错便算。 数学方面,拥有二十一世纪数学水准的苏浅兰,即便数学考试经常挂科,拿来对付范采的算术考题,仍然是游刃有余,范采佩服之余,也只好放弃了这门课的教授。 至于画画,那是苏浅兰的业余爱好,想当初为了能画好彩色漫画,她还特地去学了一段时间的国画来着,虽然不是很精通,画些漂亮的仕女图却不成问题。 当下不等范采出题,她就握着毛笔当水彩笔,在白纸上随手涂抹起来。先勾出一名长大眼的少女脸蛋,再是鼻子嘴巴,脖子身体……苏浅兰也不敢太出格画现代装,便给画少女配了一身水袖唐装,最后加上几根垂柳,权当背景,完毕! 其实,如果不看人物的脸蛋,单看人物的衣饰和背景柳树,这幅画跟国画里的工笔仕女图风格差不多!只是,那画上的人脸,因为具有浓厚的日本漫画风格,眼睛、鼻子和嘴的画法,就显得太夸张了!连色彩的运用,也带有漫画式的明暗分界。 范采何曾见过这样独特、这样叛经离道的画风,面对着苏浅兰信手画出来的古装仕女图,足足呆了盏茶时光,嘴里才勉强赞了个“好”字,心下暗想,不管怎么说,对方始终是个蒙古女子,难怪不会拘泥于汉人的绘画技法,而随意展出自己的画风来。 再往那画上仕女望了几眼,仍感觉什么地方怪怪的。在那画上面,找不出非常出彩的技巧来,偏有种别样的吸引人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目光去。 这样的画风,自然不太符合汉人的审美标准,但不知怎么回事,范采却不想纠正苏浅兰的画技,他隐隐觉得,让这世上多此画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对方也不是正经的汉人的女子,便由她去吧! 由是一番摸底下来,范采对苏浅兰掌握的知识算是有了比较完整的认识,想来想去,他忽然现,自己能教苏浅兰的六艺,最后竟然只剩下了围棋和音律。 除开掷骰子的飞行棋类游戏,苏浅兰最常下、最会下的棋,只有两种,一种是跳棋,另一种是五子棋,就是不会下围棋。抱着对围棋这一国术的景仰,苏浅兰便在范采不厌其烦的解说下,开始了围棋的学习。 话说围棋的入门瞧着还是挺简单的,规则就那么寥寥几条,几句话功夫就教完了,可是真下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眼看着偌大的棋盘,似乎哪里都可以下子,但没有章法的话,稍不留神,就会丧失大片领土,败得落花流水。 好在苏浅兰悟性不差,在范采的指点下没几盘就明白过来,开始学会了计算,虽然还下得很粗浅,但假以时日,进步还是可期的,这门技艺到底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事。 教棋用去半个时辰,后面半个时辰,范采拿出了自己精通的一门音律——筝。 其实蒙古也流行筝,蒙古筝被称为雅托克,它的外形和弹奏技巧,跟原汉人的筝没有什么差别,只在音色上多了些粗犷风味。 范采选择了筝来上音律课,是经过了一番思量的。草原民族,除雅托克外,还有马头琴、四胡、火不思等其他乐器,那些乐器,范采本身不太熟悉,并且流于平民化,不如筝这样乐器,不仅自己熟悉,而且也是适合贵族女子赏玩的高雅乐器。 在范采想来,眼前这位出身高贵的郡主,应当学过一些乐器才对,于是便请苏浅兰先演示一下她原先学过的音乐。 苏浅兰哪会什么乐器啊!小学学过几天牧童笛,学摸过几天吉他,全不过是一时兴趣,三天就忘的那种,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再说了,这时代要去哪里找吉他这样乐器? “我不会!”苏浅兰惭愧的坦白承认,好在玉儿这位正儿八经的格格,除了会点唱歌跳舞,脑子里也没有关于乐器的记忆,不怕别人因此怀疑她不再是原来的玉儿。 “明白了,那么我会从头仔细的教你。”范采点点头,眼掠过一丝亮色,音律是他侵润了多年的一门绝艺,他非常乐意能够把自身绝学传授给眼前这位聪慧过人的郡主。 “筝乐分为南北两派,其蒙古筝被称为雅托克,它的构造、定弦法、弹奏技法都跟汉人的筝有差别……” 范采从筝的来历和流派讲起,先概述了一通筝乐的相关知识,又当场演奏了两筝曲,一是江南风格的《汉宫秋月》,一则是兼具草原味道的《陈杏元和番》,借以说明其的差异,一直说到了筝的保养和弹奏前注意事项。 “……准备好了这些,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弹奏了。”范采说着,指尖次第划过琴弦,一组音符流水般叮咚过耳。 半个时辰不知不觉过去,迷迷糊糊听了半天理论,又沉醉于筝曲的苏浅兰,以为范采这下终于要说到如何弹筝了,精神一振,忙坐直身子,眼带小星星的望定了他。 范采却镇定自若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本薄册:“要练琴曲,需先识谱,这是我整理过的乐谱,从最基本的宫商角徵羽开始,到更为复杂的变徵、变宫,你都要先熟悉掌握。” 苏浅兰一怔,接过薄册翻阅,满纸都是那几个字,而且有的字大,有的字小,还不成行成列,粗略看去,乱做一堆一团。 “这就是……乐谱?”苏浅兰差点晕厥过去,她才刚刚想起,这年头根本没有五线谱,更没有简谱,要叫她重新学习这样的繁体汉字乐谱,杀了她也学不会啊! “别担心,只要你用心听我给你讲解,勤于记忆,乐谱也并不是很难学会!”范采看出苏浅兰的惧怯,出言宽慰。 “是!”苏浅兰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认真听课。 幸好,范采的讲解方式,并不是只在乐谱上指指点点而已,乐谱上记载的每一小节字,他都会即时用筝演奏出来,好让苏浅兰明白宫商角徵羽之类字所代表的音符。 如此听了几个小节,苏浅兰灵机一动,叫阿娜日取来纸笔,一面听着先生的讲解,一面在纸上把乐谱的宫商角徵羽全部换成了自己熟悉的简谱符号。 “你写的什么?”范采不认识苏浅兰的阿拉伯数字符号,皱着眉头问。 “先生您就别管了,这都是我用来帮助记忆的小标志。”苏浅兰头也不抬的回答,手里还在“唰唰唰”抄写,连简谱的节拍记号、休止符记号都标了出来。 范采并不看好苏浅兰的办法,在他看来,苏浅兰所用的符号虽然笔画简单,跟其他江湖记号之类的东西并没有多大差别。 过去也不是没人想过用标志符号来代替乐谱汉字,只可惜这样做不但不能清楚表达乐谱的曲意,还极有可能把乐谱曲调弄混弄乱,反而不如老老实实的照着乐谱死记硬背。 因此,对苏浅兰的做法,范采尽管没有当场反对,脸上神情却是摆明了自己的不赞成态度,善意提醒了一句:“你如果能将乐谱准确转换成符号,那你必然已经学会了看乐谱,既然能看懂乐谱,又何须转成符号。” 嘿!这您哪知道啊!现代简谱可比这什么宫商角徵羽容易识别多了!看古乐谱,咱还得一字一字去思考辨认,若换成简谱,那还不一目十行、一目了然?苏浅兰暗自得意,她的音乐课其实学的不太好,五线谱都认不全,但简谱却是难不倒她的! 自然那些话,苏浅兰只能在腹说说,表面上则恭敬答道:“我知道先生的意思,我不会本末倒置,依赖符号记忆的!”谁说美女不会骗人?苏浅兰心暗笑。 听到这样的保证,范采才略略放了心,指着乐谱的前面三段道:“如此甚好!那么,这里三节曲谱,你是否已经认识掌握,唱来与我听听?” 苏浅兰自信一笑,丢开古乐谱,拿起自己翻译过来的简谱,张口便轻轻哼唱起来。 第十八章 苏秦到访 第十八章苏秦到访 原本因苏浅兰使劲标注符号而暗摇头的范采,越听越是惊异,不由抬眼望住了她,悚然动容。 想当初,自己的音律天赋已是极好的了,在一众同窗鹤立鸡群,颇得老师的看重欣赏,初学乐谱的时候,却也没少吃过苦头,因背得断断续续而被打手心那是常有的事。 孰料这位蒙古格格学习乐谱不过片刻,便如此流畅的哼了出来,而且丝毫不错,难道,这位蒙古格格的音律天赋,远在自己之上? 苏浅兰偷眼看着先生的表情变化,背地里笑断了肚肠。要说在前世,她可没这种机会叫人大吃一惊,按周围亲友的说法,她是样样都学过,样样都不精通,什么都会一点,又什么都拿不出手,实在憋屈郁闷得紧,哪有现在这般好玩,随便就唬得老师一惊一乍的! 三节曲子哼完了,范采还处于呆愣状态,苏浅兰忍着笑,唤了他一声,问:“先生!我唱的怎样?有没有唱错?” “很好……”范采心念间对她就剩下欣赏了,清甜的声音,准确的节拍——这位蒙古格格竟是天生一副好嗓子,唱起曲来如燕过蓝天,说不出的明媚空灵。 “那——我是不是可以开始学弹筝了?”苏浅兰轻抚着琴身,兴奋问。 “可以!”范采淡淡一笑:“但,天色将晚,今日的课已经结束!我们,明天再来!” “啊!”苏浅兰抬头看看西沉的斜阳,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 “格格!”阿娜日适时出现,提醒二人下课时间已到。一面替范采收拾书籍杂物,一面凑近了苏浅兰,满脸崇拜的小声道:“格格唱曲子,我全听见了!您唱得真好听!” “好听么?有更好听的,你还没听过呢!”苏浅兰笑着翻了阿娜日一眼。前世由于生活贫困,她能够去ktv展露歌喉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其实她真的很喜欢唱歌,会唱的歌曲极多,可惜了那时一副清甜嗓音,只能唱给自己听听。 令她感到庆幸的是,穿越到如今这具身体,此前引以为傲的歌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添了几分空灵韵味,比前世越出色了! 不过,这年头似乎除了青楼戏苑里的人,汉人没多少人喜欢自娱自乐的唱曲子。就连范采刚刚让她哼唱的,也不是正经的唱曲,而是无唱词的琴曲。 草原这边情况要好得多了,蒙古是个热爱歌舞的民族,马头琴不用说了,不分男女老少,几乎人人会弹,围着篝火跳舞更是重要的娱乐活动,但这唱歌自娱的,平时还真不多见。唯在喜庆活动的时候,才会有许多人伴着器乐同时唱和。 苏浅兰蹙着眉头到玉儿的残留记忆找了一遍,现这位蒙古郡主对草原上风格粗犷豪放的曲子丝毫不感兴趣,从未开口唱过,倒是对舞蹈和骑射情有独钟。这其,骑射更为她看重一些,而舞蹈的水准,不过等偏上,得以展现的机会也没几次。 玉儿的骑术是真不赖!射箭的准头也很犀利。苏浅兰羡慕的想着,若是能够借助她残留下来的记忆,迅掌握这两门技艺,就好了! 这么说起来,其实她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学会骑马,恐怕也是沾了玉儿记忆的光了!苏浅兰一转念间暗暗欢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那么射箭这门技艺,说不定她也能迅掌握? 正思忖着该如何进行射箭的习练,一个小丫头忽然高喊着跑了进来:“禀……禀格格!前面……苏秦格格来了!” “等等!你说谁?谁来了?”苏浅兰一下没听明白,瞪大了眼睛望住那小丫头。 “是苏秦格格!女真叶赫部的苏秦格格啊!”小丫头赶忙大声回答。 “真的?”旁边阿娜日不等苏浅兰有什么反应,已经激动起来,紧着吩咐:“你快去,先给苏秦格格奉上好茶,就说咱们格格即刻便到!” “是!”那小丫头也不管苏浅兰了,转身跑了出去。 苏浅兰瞅着小丫头离去的背影直愣——苏秦?哪个苏秦?难道,就是历史上那个献玉玺,降清朝的苏秦太后? 她的历史其实学不太好,该知道的总是不知道,不必知道的有时反倒记得一点,而这个苏秦太后,就是其之一! 苏浅兰之所以知道她,是因为苏秦的名字,曾经和传国玉玺联系起来。据说她献上的玉玺,就被多尔衮认定为传国玉玺。尽管此玉玺后来被乾隆皇帝鉴定为假货,却是有关传国玉玺的最后记载。 话说,这蒙古人和女真人的名字,都只有一个读音而已,跟后世所用的汉名字实难对得上号!就像刚刚听到的苏秦的名字,翻译成汉,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苏秦”二字,不过能跟女真叶赫部联系在一起的,貌似,还真就是那位苏秦了! 苏秦!苏秦太后!历史有记载的名人耶!她跟慈禧太后可是同一个姓氏啊! 苏浅兰眼睛亮,兴奋起来,能亲眼见见真人,而不是历史书里呆板的图片,怎么说也不算白穿这一趟了!只是,苏秦为什么跟玉儿貌似很熟悉的模样? “格格?您别是喜呆了吧?怎么站着不动呢!”阿娜日在一旁笑着催促。 “没!我这就去!”苏浅兰一醒,匆匆看了看身上没什么不对,便雀跃着望前厅赶去。 乌克善意外的也在厅坐着,没有去哪里忙他自己的事,想是得了空闲,正好替苏浅兰陪着客人。不过他的注意力,明显的全放在眼前客人身上。 苏浅兰没空理睬乌克善,一进门,对他连招呼都不打,就把目光迅投向客座,果然看到了一名穿着满人旗装的女子! 那是个年约十五,很年轻也很有气质的少女,梳着小把子头,踩着花盆底,穿着一身浅红的旗袍,看上去曲线玲珑,婉约如同清新的玫瑰。 往脸上看,面似银盘,眼若水杏,唇红齿白,皮肤细嫩得好像能掐出水来,站在那儿回眸一笑,便柔柔地透出一股亲切的味道来。 “玉儿!”苏浅兰还在激赏的向她打量着,对方已经欢喜的喊了她一声,迎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笑:“一年没见,你就不记得我了么?怎么老盯着我看啊?哎!你不知道,听说你受伤溺水,病倒了,我这心里呀,难过极了!你阿剌说你已经好了,我还不敢相信呢!如今看来,你好像是好多了!你真的没事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听这黄鹂般清脆的声音关切的问候,苏浅兰那个幸福啊!没想到苏秦太后这么年轻、这么美丽、这么温柔!呃,不对!瞧苏秦这副姑娘家的打扮,她还没结婚呢!更不是什么太后,她就是个动人的纯真少女,是玉儿的闺蜜! “我没事!我好着呢!”苏浅兰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苏秦。大概,这里面有玉儿的因素在起作用,毕竟苏秦是玉儿的闺蜜。但苏秦真的是那种叫人见了就想亲近的类型,苏浅兰没有办法拒绝她那炽热的情谊。 乌克善这时插了进来,笑道:“玉儿,你的朋友就交给你了!好好招待客人!” “我知道!”苏浅兰头也不回的答应,只顾着听苏秦说话去了。 乌克善无奈的摇摇头。眼前两名绝色少女,一个穿着女真特有的旗装,嫩红如出水的芙蓉,一个却是蒙古女子服饰,白羽蓝裙如绽放的百合,真是各有各的魅力,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站在一处,便成独特风景,美不自胜! 如此养眼的景色,乌克善也由不得站在原地多看了好几眼,方才不舍的告辞离去。 第十九章 少女的心事 第十九章少女的心事 听苏秦不断说些别后想念的话,回忆两人过去的快乐,又关切询问着玉儿受伤生病的来龙去脉,苏浅兰暗暗羡慕,她现,苏秦跟玉儿的交情,真的是好得不得了! 两人的友情,源于一次次偶遇。 第一次相遇,玉儿才七岁,苏秦也不过九岁,正好是女真叶赫部跟建州努尔哈赤激烈冲突,时局动荡的时候,叶赫部为了同努尔哈赤抗衡,便拉拢结交蒙古科尔沁等盟友,双边来往非常密切,苏秦也就跟着父兄到处出游,多次到过科尔沁。 每次会见,两家大人自然是忙各自的事,玉儿和苏秦两女孩子便被放了野马。某次两人不约而同都带着护卫和侍女跑到边境一片美丽的原野上玩耍,于是便撞到了一处。 七岁和九岁,刚好是两人学会骑马没有多久的时候,一见对方的骑术,便起了攀比之心,放出话来各自代表各自的民族,纵情赛马。 最后却是七岁的玉儿赢了,苏秦非但不恼,反而佩服之极,还相约同游。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成了莫逆。苏秦一口流利的蒙古话,就在这时期养了出来。 直到苏秦十四岁,按照女真的习俗,算是成年了,不能再在外头疯玩,并且叶赫部跟努尔哈赤之间的争战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为免出事,才又被父母关回了叶赫部,开始给她物色联姻的对象,也就断了跟玉儿的往来。 好一会儿,邂逅的兴奋逐渐退去,苏秦这才停住话头,姿态优美地接过小丫头递上的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苏浅兰终于逮到机会,把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可是你,今日何以会来到这里呢?从叶赫东城到察汉浩特,这路途可不是普通的遥远啊!” 苏秦脸色一黯,握着杯子怔了片刻,垂下眼帘,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涩涩地道:“我……我现在,算是没有家的人了!” “什么?”苏浅兰猛然睁大了眼睛,关切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不知道吧!”苏秦苦笑不已:“叶赫兵败城破,我祖父被杀,我们,我们全都投降了大金国汗——就是几天前的事。” 苏浅兰顿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霎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关于历史上有名的叶赫那拉氏,她是知道一点的,据说,叶赫部跟努尔哈赤之间的恩怨,始于另一个有名的美女——女真第一美女布喜娅玛拉,也就是东哥。 为了东哥的许嫁又悔婚,努尔哈赤怒火燃烧,立誓要灭了女真叶赫部,并为此耗时数十年,最后终于达成愿望,东哥之兄布扬古的叶赫西城在战火轰然倒塌,更连累了苏秦祖父金台石的叶赫东城,同样难逃败亡的命运。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就生在几天之前!看着一脸漠然的苏秦,苏浅兰只感到书面上冷冰冰的历史,忽然间就成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 一想到努尔哈赤竟然就好端端活在东北一方,一想到布扬古似幻似真那句诅咒——“就算叶赫只剩最后一个女人,也要灭建州女真”,一想到清朝末年将国运带入黑暗时期的叶赫那拉氏慈禧太后……苏浅兰便不由一阵阵的目眩口呆,脊梁上冒出丝丝寒意。 再看看眼前黯然呆坐的苏秦——按她的辈分排上去,女真第一美女东哥正是她的堂姑姑,难怪她也是那么美丽,美得让人心疼怜惜,却不知道她的美貌,肖似东哥几分? “怎么了?你不敢相信,是吗?”看见苏浅兰呆愕的表情,苏秦自嘲一笑:“我也是,到现在,还觉得做梦似的!兴盛了二百多年的叶赫,说倒便倒,一夜之间,便满城沦丧,我也从高高在上的郡主之位跌落下来……现在,我什么都不是了!” “那你——?”其实苏浅兰也有做梦般的感受,好不容易回过神,望着风姿绰约、衣饰鲜亮的苏秦,却又不禁生出一丝疑惑来。就苏秦这副不失贵气的华丽装扮,实在不像刚刚遭逢大难的模样!难道说贵族都是输人不输阵,死也要有体面的个性? 苏秦顺着苏浅兰的目光看见自己衣领上花纹繁复精致的刺绣,面上掠过一丝红晕,语气里透着淡淡哀愁的道:“我这次,是跟着同族叔父和弟弟南绪来的,叶赫战败,同族剩下的几位长辈急着寻找新的依靠,想起我嫁到蒙古的一位太姑姑,便带着我投奔来了!我想,叔父的意思,是想我在这边,找个合适的……” 苏秦的话没有说下去,苏浅兰却立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剩下的叶赫一族残余子民全都投降了努尔哈赤,但几十年的恩怨纠缠,岂是片刻能消的,其必有面服心不服的部分成员,想走别的路子,比如说转身投靠蒙古的大汗,再比如说通过联姻改变现在的境况。 自古以来,联姻都是女真叶赫部惯用的手段,苏秦以女真人的身世,却成了蒙古林丹汗的福晋,毋庸说,里边自有政治意味。 这么想着,苏浅兰不由问了出来:“我明白了!你叔父预备把你嫁给大汗?” 出乎意料的是,苏秦听到这话,惊讶得抬眼望住了她:“你说什么呀?嫁给大汗?我们现在想觐见大汗都困难,哪里就敢有这样大胆的念头啊!” “呃?”苏浅兰一愣,照这么说,苏秦只不过刚刚来到察汉浩特而已,还是云英未嫁之身,成为蒙古大汗福晋的事都还没一撇呢!要不是自己来自后世,也不会未卜先知,知道苏秦后来不但嫁给蒙古大汗,还当上了太后! “那苏秦你愿意嫁给大汗吗?”苏浅兰把苏秦当成朋友,未免对她关心起来。 苏秦先是面上一红,瞬即垂下头去,黯然道:“我一个家道旁落之人,哪里还有选择的余地啊!如能嫁给大汗,便算是为我叶赫一部挣到了生存的本儿,自然很好。如若不能,那长辈说定了哪家,就是哪家,我也只有顺从的命。” 苏浅兰心恻然,这就是古代的女性么?习惯于包办的婚姻,连要嫁的是谁都不知道,就坦然认了命,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任由父兄把自己当成政治筹码许来许去,非但不去抗争,反而因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能为家族带去荣耀而沾沾自喜!苏秦啊苏秦,你叫这个名字,难道就注定了你要跟历史上的另一个苏秦一样,成为联结两族友谊的纽带么? “苏秦你有喜欢的人了么?”苏浅兰想了想,忍不住关切问:“有吧?是哪一个,你能不能告诉我?”一面问,一面却暗暗祈祷:最好还没有!否则,就更杯具了! 苏秦却宛如受惊的小鹿,下意识的忙向门外侍立候命的侍女们望去。 阿娜日和奉茶的小丫头,还有另一名苏秦带过来的贴身侍婢都规规矩矩的候在门廊下,看她们的表情动作,分明,在忙着讲小话传八卦,并没有注意里边主子们的说话。苏秦这才松了口气。 还真有?苏浅兰一看苏秦的神态,一颗心顿即提了起来,赶紧追问:“他是谁啊?” 苏秦咬牙沉吟着,被苏浅兰追问急了,才红着脸吃吃的道:“他……我说了,你可别嚷嚷出去,也不能笑我!” “不会的!你放心吧!”苏浅兰忙竖起三根手指保证。心的念头却转了又转,不知道自己这个穿越者,能不能改变历史,让苏秦嫁给她所喜欢的人?可是,历史真能被改变么?还是,眼睁睁看着苏秦成为历史上的苏秦太后比较好呢? 一时之间,苏浅兰却也难有定论,眼下看来,也只有先等着看看事情的变化再说吧! “嗯,他就是……”苏秦哪知道苏浅兰这么复杂的心思,她单纯的被苏浅兰一问,害起羞来,目闪着异彩,小声答道:“他就是……大金国汗的侄儿,他的名字叫,济尔哈朗。”说到后面四个字,几乎声不可闻,脸色红了又红。 “啊?”苏浅兰却大吃一惊,失声叫了一下:“他……?” ps:周一起搏命双更,一更午点左右,二更晚上8点左右不变……新书需要支持!请把您的票票都抛过来吧!看在兰悠辛苦码字的份上! 第二十章 闺中私语 第二十章闺私语(加更求票票!) “嘘!”苏秦紧张得差点就动手过去捂她的嘴。 没想到苏秦是这样容易害羞的人,苏浅兰只好迁就她的敏感个性,也压低了声音说话:“我没有听错吧?大金国汗的侄儿,那不是你们叶赫家的仇人么?” 苏秦皱了皱眉头:“那些男人们的恩恩怨怨,我也搞不懂!反正我们都已经投降了,大金国汗也没怎么难为我们,好些个族里的男子,还被封为勇士,在大金国汗帐下听命了呢!所以……我才有幸,见了他几面。” “见了几面?”苏浅兰快晕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之间连话也没说过几句!” 苏秦见她神情古怪,忍不住打了她一下:“你在想什么啊?他……他跟我且不熟,非亲非故的,哪有说话的机会!就连……” 说到这句,苏秦又黯然下来:“就连他是否曾经注意到我,我也不知道。” 原来不止是一见钟情,还是单相思啊!苏浅兰摇摇头:“不可能!据我所知,你们满人素来不禁男女交往,你们满人女子也不像汉人女子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你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找不到!” “满人?”苏秦一脸疑惑的望着苏浅兰:“什么叫满人?” “呃?”苏浅兰一头黑线,才忽然想起,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出现满洲、满人的概念呢!终努尔哈赤一生,他治下的子民,都被明朝人称为金人,他们自己,则自认是女真人。 “哎!你别管我说什么人,算我口误好了!我说的是你们女真人。”苏浅兰无法跟苏秦解释“满人”这个未来才会出现的词,只好乱打马虎眼。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我姐姐也……我姐姐已经跟他有了婚约,我……我不想……”苏秦欲言又止,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你姐姐也喜欢他?你不想跟你姐姐一起嫁给他?”苏浅兰皱起了眉头:“为什么?”据她所知,古代多数女子并不强烈排斥一夫多妻制,姐妹俩共事一夫的也比比皆是,不见得苏秦就例外,拥有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高度的觉悟! “不知道!”苏秦摇摇头,神情里透出一丝迷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跟姐姐一起嫁给他,我就是不想!而且,长辈们也跟我说了,既然有姐姐嫁给了大金国汗的人,那么我就只能嫁给蒙古人了,这都是为了家族。” 苏浅兰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怜悯地望着眼前这位花季少女,虽然古代女子早熟,十五六岁甚至十三四岁就可嫁人,但要说到对“情”之一字的深刻理解,恐怕还不如二十一世纪同龄的小屁孩,她们只有朦胧的本能,想这样或者不想那样,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想,你姐姐一定跟那个济尔哈朗感情很好,很甜蜜!”苏浅兰很快有了结论。 “你怎么知道?”苏秦再次惊讶地抬起头来,佩服的望住了苏浅兰:“真是那样的!我见过两次,他们两个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温馨得不得了!” 这还用说么?明明很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会萌生怯意退意?当然是因为觉得自己插不进去的缘故。想拥有,又争不过——或者不愿意争,又有傲气作祟,不肯委屈自己,那就只能,是这种结果! 苏浅兰没有急着给苏秦灌输这些后世的理论,只简单说了一句:“因为我知道你心地好啊!你是不愿意跟你姐姐争宠,免得伤了姐妹的感情,叫他难过!” “玉儿!”苏秦感动道:“没想到还是只有你才明白我!” 苏浅兰笑笑道:“其实你不用羡慕你姐姐,我告诉你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总有一天你也能找到个像济尔哈朗那样出色的男人,并且他也会很爱很爱你!” 苏秦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羞恼的横了苏浅兰一眼:“这样话你也说得出口!真是没羞没臊的!你是不是也有喜欢的人了?可不许瞒我!” “当然没有!要有的话,你觉着我还能说得出口?”苏浅兰失笑。其实她就算有喜欢的人,也绝不会说不出口,二十一世纪,情侣们都敢当街示爱,几个爱字哪会不好意思说! “好哇!你这是故意逗我呢!不惩罚你你就没天了,看打!不许闪!”苏秦却信了她的话,立时笑骂着扑过来追打呵痒。 “嘻嘻……呵呵……”苏浅兰被她的粉拳弄得痒痒的,拼命闪躲。 两个女孩好一阵嬉闹,倒也让苏浅兰再度体会了一把年轻的滋味,忘了自己的灵魂已经是二十六岁高龄,放在这时代,说不定奶奶都能当了! 苏浅兰的话并不是没有作用,安静下来的时候,苏秦的神情已经开朗了许多,脸色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我说苏秦,你叔父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呢?据我所知,大汗他已经离开都城,到锡林郭勒围猎去了!再过两天,我们也要出,去参加大汗举办的那达慕大会。”苏浅兰拉着苏秦的手,关心问她。 “我也不清楚!”苏秦猜测道:“不过我听说,大汗这个那达慕大会并不拒绝外人参加,我叔父说了,实在不行的话,他就想办法带着我弟弟去参加,如果能在会上夺得勇士的头衔,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得多!” 苏浅兰心一动,忙道:“那你跟我一起吧!我带你去!” 苏秦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就传来了阿娜日的声音:“禀格格!苏秦格格的兄弟已经到外面了!说是天色晚了,来接苏秦格格回去。” “那怎么成!我要留苏秦跟我一起吃饭!吃了饭也不回去,她要跟我一起睡!”苏浅兰立刻跳了起来,大声反对。 “格格……”阿娜日愕然,不知如何是好。 苏秦在后面扯了扯苏浅兰的衣袖,无奈的摇头笑道:“玉儿——,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今日太过匆促,实在不好留夜……明天吧!明天我再来看你好了!” 苏浅兰疼惜地望着这懂事异常、静优雅的苏秦,不舍的叹道:“那好吧!你明天一定要来!我请你去南城飙马!” “好!”苏秦笑着点头爽快答应,略略整理一下身上仪容,走出了房门。 苏浅兰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看着她爬上了一辆青帷的马车,挥手告别离去。 与此同时,乌克善也站在门外,跟前来接人的苏秦弟弟南绪交谈应酬。苏浅兰得以在旁边打量了南绪几眼。 这个南绪的年纪跟苏秦差不了两岁,还是个青春期的大男孩子,脸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的,但许是常年练习骑马射箭的缘故,身板十分壮实,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 飞身上马那一刹,南绪也忍不住回头多望了苏浅兰几眼。这个姐姐的好友,跟自己好像差不多大吧?以前看姐姐,总觉得天下美女尽出于叶赫,别家姑娘都比不上!没想到这一位蒙古女子却是颠覆了他的观念,那种别样的美丽完全不在他几位姐姐之下。 第二十一章 骑射比试 第二十一章骑射比试 一大早,平日冷清的南城草滩,便再度热闹起来,一班少年男女骑着马儿“呼啦啦”全冒了出来。除了常来的苏浅兰和阿娜日主仆二人,更多了苏秦和她弟弟南绪。此外就是一班护卫侍从,连苏浅兰也得到了几个乌克善派给的护卫。 其实苏浅兰很有点后悔提了这个出来跑马的建议!她刚学会骑马没有多久,外表掩饰得好了,人家或许不会注意,但苏秦自幼便跟玉儿时常赛马赛箭术,跟苏秦出来跑马,简直就是在找自己的茬! 还好,苏秦的注意力倒有一多半放在苏浅兰新得的黑马夜辰身上,艳羡的目光毫不掩饰都投给了夜辰,反而忽略了苏浅兰的骑术。 苏浅兰一面给她解释得到夜辰的经过,一面却心思暗转,想着如何掩饰自己对骑术不精练的事实,把这件事给蒙混过去。 “还是这里的草原够宽广!”苏秦望着周遭无边无际的绿海,深吸了一口草原的新鲜空气,感慨道:“我们那边,放马跑不了多远,就会遇到林子和溪谷,实难跑得尽兴!” 苏浅兰笑道:“哈!我看你以后说不定又会觉得这里太单调的,说:还是家乡好啊!” “你胡说什么!”苏秦听出苏浅兰的取笑之意来了,红着脸瞪了她一眼,恨恨道:“我看你是太久没有输给我,得意忘形了!咱们这就大比一场,看看隔了一年,是你的骑术进步了,还是我的骑术更精进,怎样?” 糟糕!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苏浅兰一脸嬉笑顿时化作了苦笑:“我说苏秦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你想放马狂奔,尽管自己去就是了,拉我下水做什么呀!” 苏秦却以为苏浅兰是在逗自己高兴,大笑起来:“真想不到!玉儿你也有害怕的一天,叫姐姐?你喊姑奶奶也没有用!我今天赢定你了!可不许躲懒不应战!” 苏浅兰还在急的想辙,旁边阿娜日已经忍不住笑着大声说道:“苏秦格格!我家主子什么时候输过给您了!这是在让着您哪!” “是吗?”苏秦的贴身侍女宛青毫不示弱的回击道:“你焉知我家主子这一年不是真正的刻苦习练,就为了今天赢你家主子啊?” “格格!您就别让了!快跟苏秦格格比上一场吧!”阿娜日连忙怂恿苏浅兰,眼睛睁圆了跟那边的宛青对瞪:“叫宛青那个丫头知道咱们蒙古才是真正的马上之王!” 苏浅兰真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昨天干么就那么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我家格格才厉害!”宛青瞪着阿娜日冒出一句。 “厉害的是我家格格才对!”阿娜日不甘示弱。 “我家格格厉害!” “不!是我家格格厉害!” “我家格格!” “我家格格!” …… 两个丫头你一句我一句争执起来,倒是把现场的气氛给炒了起来,热闹非凡。 苏浅兰避开苏秦探究的目光,朝那两丫头佯怒道:“都闭嘴!吵什么!我们可是主子,没理由我们来比赛,你们倒在一旁看戏的吧!想知道谁厉害,你们两个不会自己去比!” 两个丫头一听苏浅兰怒了,都立刻安静下来,只是那对射的目光,仍如斗鸡一般,都是满脸的不服气。 始终沉默跟在后头的南绪见状,策马赶上几步,笑笑道:“格格说的,有道理极了!不如就你们两个先赛上一场!都说仆似其主,我也正好奇呢!不知你们两个,谁的主子调教得更出色些!” 苏浅兰又惭愧又感激的迅瞟了南绪一眼,心下却有些忐忑,不知道是否被这个目光如电的大男孩瞧出了端倪。 “南绪你说得好!”苏秦转头望向自己的侍女:“宛青你把我和玉儿格格当什么了?这么没规没矩,我就罚你去跟阿娜日赛上一场,许赢不许输!输了回头我可要罚你!” “是!格格!”宛青对苏秦向来是俯帖耳的,立刻答应下来,策马奔到阿娜日面前,扬起了头道:“你都听见了!我奉格格的命令,要赢你一场!” “嗤!就你?敢跟我赛马,我会要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骑术!”阿娜日得到苏浅兰肯,立马还击,毫不露怯。 当即两人议定比试的规则,由南绪当裁判,两人的主子监赛,一声呼哨过后,都憋足一口气,打马如飞,朝目标冲了出去。 一众人在后面遥望着两个丫头的背影,饶有兴致的评头品足。一开始,两个丫头还互不相让,齐头并辔,过得片刻,阿娜日高明的骑术便渐渐显了出来,不管宛青如何使劲打马,总是差了她半个马头,而且那距离慢慢拉了开来。 “玉儿,你不会是真的不愿赛马吧?生什么事了么?”趁着周围热闹,苏秦靠近了苏浅兰关心地问。 “你看出来了?”苏浅兰苦笑一声,不得不勉力解释:“上次我跟莎琳娜赛马,不慎摔马落水,醒了以后,就悚了,这么普通地骑着还行,要叫我飙马……”说着摇了摇头。 苏秦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叹着气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还叫你赛马。” “你不用抱歉!”苏浅兰赶忙道:“只是骑术倒退而已,不算什么大件事,说不定以后淡忘了落马的事,我又会恢复的,到时候,一定再跟你飙马!” “那好!”苏秦温柔一笑道:“那我就等着了!你一定要早点恢复!”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对苏秦来说,是友谊在延续,但对苏浅兰来说,却是轻易就得到了一份珍贵的友情,那种感觉,真是又欢喜又不安,还有一丝愧疚,毕竟苏秦真正的好友玉儿其实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旁的南绪眨眨眼睛,目光数次落在这对闺阁好友身上,他很替自己姐姐能拥有这样纯净的友谊而欣慰,对“玉儿”这个多次听姐姐提到过的女子也便多了几分关注。 看到苏浅兰眼的真诚,南绪不由暗暗点了点头,这的确是个值得真心交往的女子——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惯于捧高踩低,庸俗势利,在姐姐落难的时候,这个女子仍然一如既往地对待两人之间的友谊,这份纯真实为难得。 “哦——”苏秦那边,随同而来的四五名女真侍卫忽然喧哗起来,纷纷朝远处冲过来的宛青高叫:“乌拉!乌拉!快啊!” 苏浅兰这边的蒙古侍卫也不是好相与的,声浪一个赛一个的大吼:“坚持!坚持!压着她!别着她!胜利是我们的!哇哈哈哈!” “喔哦!赢啦!阿娜日!好样的!给咱们格格争气啦!”随着欢呼声起,阿娜日和宛青两人以小半个马身之差,一前一后冲过了终点。却是阿娜日技高半筹,险胜了宛青。 众蒙古侍卫热情高涨,对阿娜日掌声不断,阿娜日满脸得色,飞了宛青一眼,喜洋洋的望着苏浅兰道:“格格!怎么样?我没给您丢脸吧!” 苏浅兰好笑的白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人家远来是客,你都不晓得让让!真是没有规矩!” 阿娜日吐了吐舌头,偷眼向宛青望去,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 女真这边输了,未免有点士气低落,宛青仍气得小嘴鼓鼓的,又委屈又挫败的低声对苏秦道:“格格!都是我不好,我以前再用心点学骑马就好了!” “你呀!你再用心也不见得能赢了人家!人家蒙古铁骑举世闻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咱们输了也不丢脸!反正我们女真的骑术向来比不过人家,你会输也不奇怪啦!不必这么沮丧不是?回去我不罚你就是了。”苏秦好脾气的笑着安慰她。 “好了!”南绪看看一班手下,朗声道:“咱们女真的姑娘骑术输了,可不代表咱们男人赢不了他们蒙古,我允许你们自已寻找对手,跟他们蒙古人比箭!咱们女真人常年打仗,这射术,他们可未必比得上!你们说,对不对!” “对!对!”一班女真侍卫纷纷应是。 “哗!”苏浅兰这边的蒙古侍卫不干了,嘘声不断。 苏浅兰看着有趣,也高声道:“不就射箭么!比什么咱们都不怕!南绪你尽管划下道儿,我们都接着!只是你们到时输了,可别哭鼻子!” “没错!输了别哭鼻子!”苏浅兰手下忙跟着起哄,一时场面热闹非凡。 “行!那我就说规则了啊!”南绪笑望着苏浅兰,伸手一指远处林子上空的飞鸟,大声道:“咱们就每边各出三名侍卫,各凭骑术,冲到那边林子,飞箭射鸟!以一柱香为限,哪边带回的猎物最多,便算赢了!” “注意!”南绪看这些人都迫不及待做出了预备出击的姿态,忙把手一压,补充道:“若是一柱香内哪个没能回到此地的,就算他猎物再多,成绩也全部作废!” “明白!”两边人马一齐答应。 “等一等!”苏秦见猎心喜,笑道:“这个听着好玩!不如我和玉儿都入场!各领手下参与比试,正好看看我和玉儿的箭术孰优孰劣!” 啊?!苏浅兰一下囧了,今天什么日子,她怎么那么霉啊?不敢赛马,苏秦偏提议赛马,不会射箭,偏遭到苏秦挑战,还有口不能分辨,这叫什么事啊这个!真晕了! 第二十二章 幽魂附体 第二十二章幽魂附体(一更) 其实射箭,苏浅兰见就见多了,虽然自己没摸过,但装装样子并不困难,唯一烦恼的是,她射箭的准头不用说,肯定不会!这才是最要命的事,难道等会儿大家清点猎物的时候,自己就交个白卷? “格格,给!”阿娜日摘下带来的弓箭,一齐抛给了苏浅兰,兴奋道:“杀他个痛快!” 苏浅兰接住这副沉重的弓箭,面上掠过一丝尴尬,不由瞪了阿娜日一眼:“就你多事!苏秦是我好友,你却巴不得我‘杀个痛快’?” 阿娜日一窘,忙道:“不不不!我当然不是这意思啊!” 苏秦被逗得“噗哧”一笑:“看你,把她噎的,走吧!别耽搁了,咱们猎鸟去!” “好!就去!”哀!算了算了,死就死吧!苏浅兰把心一横,答应着背好弓箭,也不等南绪号令,就策马抢先冲了出去。 可惜她的骑术真是不够娴熟,尽管姿态标准优美,却没把夜辰的优势给挥出来,结果夜辰悠哉悠哉的随便奔跑,很快就被其他人追了上来,到最后她反而落后人家了一小步。 “我说,你家格格怎么跑那么慢啊?”宛青看着苏浅兰的马落在最后,疑惑不解的轻笑一声,带着揶揄的神情瞥了阿娜日一眼。 “哼!这又不是赛马,我家格格那是让着你们哪!”阿娜日也不明白主子的打算,嘴里却不肯示弱:“再说了,我家格格箭术高明,不必靠近林子就能射落远处的飞鸟,冲那么快做什么?没的回程还得浪费功夫!” “是吗?”宛青翻了个白眼:“我看着怎么不像?” “等我家格格回来,数数猎到的飞鸟,你就知道我家格格的厉害!”阿娜日恨恨抛下一句,不再言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苏浅兰摸着身上的木胎弓,脑子里风车一样乱转,却找不到好主意,唯一可行的,似乎就是立刻沉入玉儿残留的记忆里去,将玉儿记忆里的射箭技艺迅吃透融会,用玉儿的记忆来弥补自己的缺欠。 能行吗?知识和技能,真能通过记忆细胞在两个不同的灵魂之间传承么? 苏浅兰却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一班人马奔到林子边缘,喧哗惊动了林的飞鸟,“扑啦啦”飞起了一大群。 六个侍卫嗷嗷叫着,兴奋的分散开来,各自找了满意的地点弯弓便射。 苏秦朝苏浅兰微笑招呼道:“玉儿!我不跟你客气了!先下手了啊!”说着便迅搭起了弓箭,凝神静气,瞄准了天空掠过的飞鸟。 苏浅兰嘴角一扯,勉强笑笑,也拿起了自己的弓箭。 弓有点沉,好在苏浅兰现在用的就是玉儿本来的身体,力气沿袭下来,举箭开弓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并且她的模仿力极强,偷偷向苏秦瞧上几眼,便学会了张弓搭箭的姿势,或许这姿势有点不够标准,但旁人都在忙着猎鸟,没人现她的动作有什么不对。 苏浅兰的食指摸过箭尾,每一支箭箭尾上都刻着一个蒙古字“玉”,到后面清点猎物的时候,这箭上的刻字就是凭据,谁射下的猎物清清楚楚,难以作弊。 乱拳还能打死老师傅呢!这么多箭射出去,运气好的话怎么也能它一两个吧?苏浅兰一咬牙,豁出去了,仰头眯眼,将箭对准了天空的飞鸟。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滞,时间流似在此刻缓了下来,一切人声马鸣声鸟啼声陡然消失,苏浅兰心突然一片空明,脑海里玉儿残留的箭术记忆在这一霎泉涌而出,有如箭神附身般瞬间控制了她的全身。 “咻——”地一声,劲矢破空而去,流星般准确穿过了远处飞鸟的眼睛。 苏浅兰完全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境地,一箭射出,又从箭袋取了三支箭,这次却是三箭连,眨眼便射落了三只飞鸟,无不是干脆利落一箭穿心! “好!”苏秦偶然转头看见,禁不住大声喝彩叫好。苏浅兰却充耳不闻,翻腕又是一箭。 “哎呀!”苏秦看着射出去的那支箭,忽然惋惜的叫了一下。 却不知是哪里飞来一箭,无巧不巧正好跟苏浅兰射的是同一个目标,半路夺走了那只飞鸟,苏浅兰的箭落了空,去势已尽,跌落不见。 苏浅兰眉头微微一皱,第二箭又射了出去,抬眼间忽看到相同的箭矢又再出现,目标直取自己所射飞鸟,简直像是有意在跟她作对似的。 “咦?”苏秦也看出不对来了,不觉停了动作,引弓而不,关注着这边动静。 苏浅兰目光一凝,抬手又两箭。这两箭去势如电,竟是后先至,一箭撞飞了半路李逵,一箭却射在之前那支箭的箭尾上,撞得那箭更加快了一步,贯穿目标胸腹,准确将目标射了下来。 “好!”蒙古侍卫先喝彩。 “好啊!”女真侍卫也都露出服气的神色,情不自禁报以热烈的掌声。 周围一阵喧哗,惊回了苏浅兰的意识。她怔了一怔,略微回想,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瞬即脸上变色,一身冷汗冒将出来,寒透了脊梁! “玉儿,这一手真漂亮!想不到你的射术已精进到了这个地步,我看啊!我们也不必比了,直接认输就是!”苏秦神色惊羡慕,一面赞着,一面转头对自己的侍卫喊道:“儿郎们,对方厉害,我们输了!” 主子带头认输,女真侍卫也只好接受,虽然脸色未免有点沮丧,倒也光棍,纷纷停止了射猎,向对方齐声道贺。 苏浅兰现在哪有心思听这个,疲倦的摆了摆手:“你们太客气了!” “大家,都捡猎物去!”苏秦直接下令,赶走一班呱噪的侍卫,回头望住了苏浅兰问:“怎么了?你的气色很不好!” “没事!我是累的,可能病后有些虚弱吧!”苏浅兰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强自定了定神,但心却余悸犹存。 刚才那种感觉,就像是幽灵附体般,自己的身体和思维仿佛都被控制住了,极度冷静和极度亢奋结合起来,混成了另一个人。若要勉强形容那种感受,好像可以用精神高度集,而后产生幻觉来描述,但苏浅兰知道,这是脑海潜伏着的玉儿残留记忆,无意间被弓箭激,暂时主导了她的行动。 她知道这个现象可以掩盖她不会射箭的缺陷,更可能在她遇到危机时救她一命,但她更知道,如果任凭这丝残留的记忆时不时作用下去,她很可能什么时候就会分不清梦幻和现实,变成一个精神分裂症病人! 但愿这些全是自己想夸张了,不过,今后还是要更加注意才行!苏浅兰暗暗警惕,誓再也不轻易让自己的思维沉进属于玉儿的残留记忆去。 “格格!猎物清点好了!”没一会儿,底下侍卫就把射落的猎物都集到了一处,箭矢也都按记号分别还给了各人。 “都收拾好了就走吧!”苏秦因比苏浅兰年长,暂时成了这群人的领,负起领头责任。 “格格!”一名女真侍卫忽然双手递上两支造型精美的白羽箭,大声道:“这有两支箭,不属于我们的任何人!” 苏秦微微一诧,立即想到了那两支半路杀出来跟苏浅兰抢射的箭,接过箭矢一看,果然箭尾上刻着一个陌生的蒙古字。 “喂!那边那个谁,你手里拿着的是我的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娇斥,蹄声得得,一骑红衣少女飞马而至,直到苏秦近前,才勒马停住。 苏秦一见之下,心下暗赞,想不到蒙古草原除了玉儿之外,还有这等容貌出色的女子,加诸红马红裳,瞧着有如一团火焰般,张扬得叫人瞩目。 “莎琳娜!又是她!”苏浅兰一眼认出了来人。 “她就是你说的莎琳娜啊!”苏秦恍然,再细看莎琳娜,果然觉出她身上的蛮横气息来。 苏浅兰鼻轻哼,莎琳娜这小女娃,肯定又是来找茬的!连续两次抢夺自己箭下的猎物,还好自己莫名其妙被玉儿残魂附身,非但没有丢脸,反而大获全胜。不过这么一来,依莎琳娜的脾性,气死都算轻的,接下去恐怕会向自己起猛烈的攻击来。 真想丢下她的箭支,扭头就走!苏浅兰不悦的撇了撇嘴,警惕的瞪着这个“对头”。不过,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成su女性,苏浅兰也不会害怕莎琳娜划出什么道儿来,剥了那层封建主的外皮,莎琳娜也就是个青春叛逆期的不良太妹。 然而莎琳娜的表现却叫苏浅兰跌破了眼镜!这娃在远处的时候,分明一脸恨意,身上只差没烧起熊熊大火来,到了近前,却堆出满脸的笑意来,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一抽,先惊艳的望了苏秦几眼,才转头对着苏浅兰招呼道:“玉儿妹妹!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苏浅兰被她的假笑弄得一身恶寒,忙斜眼去看天空飞鸟,嘴里冷冷的道:“是啊!是挺巧的,我两次射猎,都恰巧选你的目标呢!” 第二十三章 意外的解决之道 第二十三章意外的解决之道(二更) “噗”,苏秦一声闷笑,好容易才憋住没笑出声来。想不到一年未见,玉儿的嘴会变得这么有刺!哪像以前,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去。 四周响起一片古怪的声音,就连莎琳娜的阵营里也有人按捺不住呛咳起来。 莎琳娜的脸色阴沉下来,冷冷扫了身周侍卫一眼,猛吸了几口长气,这才转回头来,望着苏浅兰,笑容勉强的说道:“这个就说明,我们有缘嘛!看的总是同一个目标!不过这次虽然你赢了,下次可就不一定!” 苏浅兰知道莎琳娜意指戈尔泰,心下并不同意她的说法,也懒得跟她解释自己并不想跟她争夺戈尔泰,她只对莎琳娜忽然强制压着坏脾气对自己示好感到奇怪。 “你是来取回你的箭吧!”苏浅兰从苏秦手里接过莎琳娜的箭,抛给了莎琳娜:“别担心我们不会还给你,它不值几个钱!” 看得出来,莎琳娜这次对苏浅兰真是态度迥异,对她的讥刺一忍再忍,箭已经在手里被捏得微微弯曲,脸上却始终维持着僵硬的假笑。 “妹妹玩笑了!姐姐哪会这么想呢!”莎琳娜连续吃瘪,显然不想再跟苏浅兰继续纠缠下去,快说道:“我看妹妹你们玩得挺开心的,姐姐就不耽搁你们了!只要妹妹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姐姐立刻就离去!” 这娃果然有阴谋!苏浅兰暗冷笑一下,淡然道:“是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上次害你落马溺水而生病,是姐姐……”莎琳娜嘴里在道歉,眼神却十分倔强,连连咬牙好几次,才把话都说了出来:“明天姐姐将在公主府设宴,给妹妹,赔个不是,还请妹妹一定要到!否则妹妹就是不肯原谅姐姐了!姐姐将,寝食难安!” 不等苏浅兰表态,莎琳娜便从怀摸出一块玉佩,抛了过来:“这是公主府的出入凭信,妹妹可以凭信进出,明天还会有正式的请柬送到,妹妹可以带两名贴身侍女进去,但侍卫等其余人员按规矩都要留在公主府外。” 与其说是玉佩,不如说是玉牌,通体白色的玉牌,入手温润,正面刻着凤凰,反面刻着“公主府”三个蒙古字,陪以金黄色的丝穗,处处透着皇家贵气。 苏浅兰吃不准莎琳娜的用意,一面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赴会,一面挑了挑眉道:“你太客气了!只要你以后不再跟我为难,我便答应你又何妨!” 莎琳娜干笑两声,眼底浮出一丝阴鹫,扬声道:“妹妹想差了!姐姐何曾为难过你!上次赛马虽然出了意外,姐姐的初衷不也是为了听说妹妹骑术高明,一时技痒想见识见识而已么!好了,妹妹既已答应,我也不再啰嗦!下次那达慕大会,再跟妹妹一决高下!” 说罢眼有得色的看了一眼苏浅兰手玉佩,掉转马头,便要离去。 “等一等!”苏秦敏感的看到苏浅兰面色微变,心一动,忙高声唤住了莎琳娜。 莎琳娜狐疑的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苏秦一眼问:“这位姑娘有何见教?” “莎琳娜格格,可否容我说上几句!”苏秦从容道:“我是海西女真,叶赫部的苏秦,跟玉儿有八拜之谊,玉儿称我一声姐姐,也是使得。” “女真人啊!好吧!你说!”莎琳娜满不在乎地瞟着苏秦。 苏秦淡淡一笑道:“我听说格格你上次赛马输给了玉儿,但因为出了意外,比赛并没有得出最终结果,所以你也并不服气,想要在大汗举办的那达慕大会上正式挑战玉儿,一决高下,对也不对?” “没错!”莎琳娜抬眼望天,傲然道:“是不是怕了?真怕的话直接认输就是!我也不忍勉强玉儿妹妹在那达慕上再当众丢脸一次!” 苏秦笑着摇了摇头,道:“玉儿的骑术在科尔沁的女子当无人能及,她又怎会害怕?其实是我见猎心喜,有意挑战格格!” 莎琳娜微微一怔:“你?你挑战我?” “对!”苏秦温婉的笑容隐隐透出了几分傲骨,铮铮然道:“我的骑术虽然及不上玉儿,却也是我们女真叶赫部女人当的翘楚,我一直希望能跟蒙古女子在骑术上一较高下,可惜我十次总有**次,会输给玉儿,弄得玉儿不愿再跟我比试。” “所以你便来挑战我?”莎琳娜本就压着一肚子怒意,闻言立刻散出了满身的火气。 “是啊!”苏秦仍是不愠不火的说道:“听说格格你在漠北的名声不下于漠南的玉儿,我实在很想领教一番,未知我的骑术能否胜过格格!怎样?格格可肯赏脸一试?” “行啊!乐意奉陪!”莎琳娜咬牙切齿的挑眉道:“你远来是客,客人有要求,我这地主怎能不应!只是我话说前头,你若输了,可别哭鼻子怪我这主人不厚道啊!” “那太好了!”苏秦笑颜一展:“格格想要如何比试,苏秦悉听尊便!” 莎琳娜哼了一声,也不推托,手长鞭遥指远方一道小山样的草坡,说道:“看见了么?那边草坡上有棵孤树,咱们就比比看,谁能先到那棵树下!先到者赢,怎样?” 草原上视野辽阔,那棵树孤零零屹立在一道浅浅的山梁上,十分惹眼,但这距离却不是普通的远,而且路上还横着一条浅浅的河流,如果马不善水,一定会被这条河流拖慢度!其余的,还有河岸的片片草滩湿泥,无不是障碍。 “苏秦,你不用这样……”苏浅兰又感动又担心,感动的是,苏秦此举分明是为了让她能免于跟莎琳娜赛马,担忧的是,莎琳娜故意选这样的赛场,分明是想借熟悉地形之便,欺负苏秦这个外来之人,可算存心不良,阴险狡诈之极! 苏秦用一个宽慰的眼神阻止了苏浅兰的话,坦然对莎琳娜点头道:“好!我接受!” “有种!”莎琳娜难得的正眼看了看苏秦,娇斥一声:“开始!”当先朝目标冲去。 卑鄙!苏秦暗骂。好在她从一开始就绷紧了神经注意着莎琳娜的一举一动,尽管莎琳娜说跑就跑半点不给她时间反应,她还是很快就紧跟着追了出去。 看两骑少女身着不同的民族服饰,一艳红一浅红,催鞭加,争先抢后地比试骑术,苏浅兰不由紧张起来,眼前风景虽然好看,可是架不住她深知莎琳娜的秉性,苏秦若是输了便罢,若是了她的马,必会招来她的暗算! 莎琳娜毕竟占了熟悉地形的便宜,又是头一个冲出去,抢了先机,没多会就出了苏秦两个马身。 苏秦却毫不气馁,亦步亦趋紧紧跟着,明知道自己不熟悉地形,干脆放弃了不再紧着看路,而是准确跟在莎琳娜后面,控马踏在她所经过的每一处落点上。 苏浅兰也看出了苏秦处于劣势,心情愈加紧张,忙双手就口,大声高喊:“苏秦——加油!加油——”加油二字,却是用的汉语来叫。 一班女真侍卫和蒙古侍卫有了榜样带头,纷纷有样学样,跟着大喊“加油”,本来他们都有各自的呼号子,类似“乌拉”、“呼麦”之类,但见主子喊得与众不同,却十分能振奋人心,都不自禁的学了过来,一时间场外气氛剧烈升温。 就在这时,南绪等几个留在后面等着给苏秦和苏浅兰两方队伍做裁判的,过了时间不见两人返回,都找了过来。 听苏浅兰说完事情原委,南绪等人都兴奋起来,纷纷加入了啦啦队伍。其间阿娜日凑近苏浅兰狐疑的问了一句:“格格!‘加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喊‘加油’啊?”被苏浅兰不客气的抬手敲了一个毛栗。 阿娜日莫名其妙摸了摸脑袋,呵呵傻笑一会,便丢开疑问,也大声喊起“加油”来。 仿佛能够感应到大家的支持,苏秦稳打稳扎追在莎琳娜后头,一点一点拉近了距离。然而这时行程已经过半,以她接近莎琳娜的度来算,极有可能在到达终点之前仍无法越莎琳娜,莎琳娜无需玩什么诡计,就可以赢得这场比试。 苏浅兰一瞬不瞬地盯着苏秦,都忘了呼吸喊叫,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也毫无知觉。 “别担心!”南绪不知道什么时候策骑到了苏浅兰身边,忽然淡笑着开口道:“我姐姐的骑术或许稍差那个什么莎琳娜一线,但姐姐的马却是一匹难得的好马!而这种地形,在我们那边随处可见,不熟悉也不构不成什么难题!你且看我姐姐怎么赢了那个女人!” 难道苏秦知道自己如果抢先的话,莎琳娜一定会背后暗算,因此故意要留到最后一刻才暴起冲刺?苏浅兰心头一亮,但随又担忧起来:“可是那前面有条河……” 话声未已,前方的莎琳娜突然马头一转,稍稍斜了方向,往河流的左斜方奔去,苏秦猝不及防,来不及控马转向,仍朝着正前方的河流冲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疑云笼罩 第二十四章疑云笼罩(一更求票票!) “不好!”好些人情不自禁惊呼出声。莎琳娜此举用意异常明显,之所以舍直道而取弯道,那正是因为她知道这条直线上的河流马儿无法轻易泅渡的缘故! 苏浅兰气得手里差点掐出血来,莎琳娜果然一如既往的心思歹毒!她明知道苏秦就紧跟在她身后,但凡她心地再善良点,早早引得苏秦往斜道上追,苏秦就绝不会刹不住马,往河流的危险地段冲去!可她却偏故意选择了那样一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时机! 苏秦和苏浅兰带来的女真侍卫和蒙古侍卫全都跳了起来,只有苏秦的弟弟南绪却只是目光一寒,犹自镇定的紧闭着嘴巴观望着。 苏浅兰难过的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又再张开来,睁大了眼睛怒望着,她要把眼前这一幕记进心里去,日后再向莎琳娜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眼看苏秦的马踏过泥泞的草滩堪堪到了河边,就要哗然落水的那一刻—— 数丈之外,河流最平缓、水最浅阔的地方,莎琳娜策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渡河。她对自己的计谋十分得意,趁着马放慢的当口,轻蔑的偏头向苏秦瞟去,然而这一瞟,却使得她骤然瞪大了眼睛,面上瞬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但见苏秦一提马缰,胯下青骢马的四蹄在河边一块岩石上重重一顿,随后便陡然高抬前蹄,尽力伸展着修长的马身,就那么优雅地一跃! 竟是硬生生横跨了几丈宽的河流!虽然还差尺许距离没能直接踏到对岸的硬土,却也避开了深水危机! 莎琳娜犹自目瞪口呆,苏秦已然轻巧地控着马儿两步上了河岸,在水花四溅起冲刺,奔上了距离河岸百米开外的那个草坡,直取孤树目标! 苏浅兰等人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爆出了阵阵欢呼! “苏秦!好样的——!加油!加油——”苏浅兰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情在大起大落间,人变得无比兴奋,脸红心跳地,放声大喊着,不但手拍红了,还忘了自己坐在马背上,差点在马背上站起身来。 旁边的南绪看着苏浅兰轻笑一声,满脸都是“我就知道”的神色。苏秦胯下的青骢马就是他特地挑选赠送的。此马跳跃力惊人,过去就曾经有过跳越几丈深沟的记录,看那河流不算太宽,他早就料到,哪怕莎琳娜不出诡计,苏秦也会用出这跃马河溪的绝招。 “加油!加油——” 在宛青和阿娜日两个小丫头以及众侍卫热烈的欢呼声,远方的苏秦终于抢先一步到达终点,微微喘息着,微笑着掉转马头,先遥遥的向苏浅兰这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才转头望住了后面姗姗来迟的莎琳娜。 由于相隔太远,苏浅兰无法看清莎琳娜和苏秦两人的面目表情,但莎琳娜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坏,而苏秦却太温婉,她实在害怕苏秦有失,赶忙咋呼一声:“咱们也过去!”当先放马向那棵孤树奔去。 可惜的是,渡河耽误了众人好些时间,等到苏浅兰等人终于到达苏秦身边,莎琳娜和苏秦两人已经结束了对话。苏浅兰只能看到,莎琳娜再也顾不得掩饰怒意,铁青着脸纵马驰下草坡,准备离去,刚好跟她打了个照面。 “玉儿妹妹!你可别忘了明日之约!”有点咬牙切齿的对苏浅兰说完这句,莎琳娜呼哨一声,带着跟过来的手下气呼呼的掉头便走,再也不好意思回头摆谱嚣张。她的那些手下,或许也有些不屑于她的手段,走得是垂头丧气,悄无声息。 苏浅兰没空理睬莎琳娜,紧张的仔细打量着苏秦问:“她没有为难你吧?你还好吗?” “好好好!”苏秦笑了起来,美丽如阳光下摇曳的蔷薇:“我们人那么多,她哪敢为难我啊?告诉你吧!她答应了我两件事——” “她居然答应你两件事?”苏浅兰十分惊奇。 “对啊!她不是输了嘛!当然要有表示啰!”苏秦点着头,开心笑道:“一件事是,她答应了放弃在那达慕大会上向你挑战!” “另一件事又是什么?”苏浅兰好奇问。 苏秦先看了看弟弟南绪,笑道:“第二件事,她答应你明天如果去赴宴,可以让我的弟弟南绪跟在你身边!” “南绪?这是为什么?”苏浅兰不解。 “你别看南绪他刚满十四岁,他的骑射功夫、马下功夫都好极了!人又机灵聪明,是我们叶赫部百年不遇的将才!有他在你身边保护着,莎琳娜就无法轻易欺负到你!”苏秦一说起自己弟弟,就满脸的骄傲。 苏浅兰有点意外的望向身边这个青春期大男孩,除了人够镇定、眼神如电、身材匀称动作敏捷之外,实在看不出他具有苏秦所说的那些优点。不过,南绪的个子很高,相对于十三岁的玉现在这个身体来说,那是需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眼睛的高度。 见苏浅兰看过来,南绪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很有将帅风范的对她点了点头。 虽知道古代的男人早熟,十五六岁就当上父亲的都不少,苏浅兰还是无法跟古人一样,把眼前这个青春期大男孩看成一位可以开始谈婚论嫁挑大梁的“男人”,因此对南绪只是轻轻一扫眼就略了过去,却对苏秦的安排感动得要命。 “苏秦,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苏浅兰摇头道:“我知道你这次远离家门来到察汉浩特,就靠着南绪给你保驾护航,你叫他明天跟着我走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玉儿你听我说!”苏秦不容反对的说道:“我们刚到这里,虽然朋友不多,但至少,敌人暂时一个也无,住在城里的我,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南绪他无需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再说了,还有别的侍卫在哪!” “可你就不同了!我看那个莎琳娜对你简直恨不得又杀又剐,她设的宴会,能有什么好事?还限定了你的随从人员,不许你带侍卫进去,我瞧着就不妥!”苏秦说到这里,肃然道:“所以,这个宴会你不去就算了,若去的话,就一定要带上南绪,我才能略为安心!” 苏浅兰不由皱起了眉头,莎琳娜这个宴请,她本来就不想去,不过她也想不到即便去了,莎琳娜又能拿她怎么样,给苏秦这样一说,倒好像是去赴鸿门宴似的!难不成莎琳娜还能在公主府对她这个部落郡主来一出刺杀的戏码不成? 她担心自己会在赴宴的过程出什么问题,思忖着问了问苏秦几句,苏秦却也不大说得上来,两人讨论了一会,除了知道莎琳娜用心险诈,一定会对苏浅兰不利之外,到底莎琳娜会如何做,却是猜测不到。 捺不过苏秦的坚持,又对赴宴一事生出疑虑,苏浅兰答应了让南绪陪同自己赴宴。 玩了一上午回到住处,苏浅兰累得倒在床上不想再动,可是当起老师便严厉得没有情面可讲的范先生只准了她半天假,吃过饭,下午还得继续去小园子里听课。 苏浅兰算是很懂得抓紧时间休息的人,草草吃过东西便睡起了午觉,倒把莎琳娜邀约她去公主府赴宴一事抛诸脑后,忘了亲自告诉乌克善,请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睡起一觉,苏浅兰感觉精神恢复了泰半,略略收拾一下,便抱着琴谱,像以前读大学那时节一样,怀着对新知识的好奇,快步向学堂走去。 因为是临时落脚的馆邑,整个院子不算太大,但胜在五脏俱全,连小花园都有,授课的地方,就选在小花园一角的圆顶白柱亭,离苏浅兰的住处不是太远。 带着阿娜日穿过花丛,还没接近白柱亭,苏浅兰便在亭子看到了乌克善。 “咦?阿剌你怎么也来了?”苏浅兰两步跳进亭子,便惊奇的问。 “没规矩的!先跟先生打过招呼!”乌克善横了苏浅兰一眼。 “范先生好!”苏浅兰乖巧的赶紧向范采施了一礼。 “格格免礼!”范采谦逊的微微一笑,对苏浅兰点了点头。 范采面目清癯,眼神严带慈,虽然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多岁,不会比苏浅兰的前世大多少,苏浅兰仍觉得他会是个极好的导师型人物,对他十分有好感,常常不由自主的对他生出敬意——或许,这是只有大才大儒才能给人带来的感受。 乌克善等苏浅兰见完了礼,才开口道:“玉儿,我听说长公主府设了宴会,邀请你去?” “是啊!阿剌你怎么知道?”苏浅兰回头望了阿娜日一眼,阿娜日忙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将此事禀告过乌克善,令苏浅兰很感奇怪。 乌克善转身从石几上拿起一封烫金的请柬往苏浅兰眼前一亮:“一刻钟前,我们便收到了这张请柬,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长公主久闻你的芳名,有意结识,并为你和莎琳娜两人开解误会,故请你明日正式到公主府赴宴!” 苏浅兰瞪着请柬呆了一呆,暗暗佩服莎琳娜的办事效率!上午偶遇才提出的邀请,下午便送来了正式的请柬,还是以长公主的名义送来的!这长公主跟她的交情,还真是铁! 乌克善这时皱起了眉头问:“玉儿!长公主为何会请你赴宴,你心里可有分数?” 第二十五章 公主府赴宴 第二十五章公主府赴宴(二更) “请我赴宴的可不是长公主,而是莎琳娜!”苏浅兰撅了撅嘴,当下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乌克善,皱着眉问:“阿剌!这个宴会,我可不可以不去?” “别胡闹!我们都知道是莎琳娜借公主的名义请你赴宴,可是这请柬上用的全是公主的口气,这么一来,就是对你的恩赐,怎么可以推托不去!”乌克善先瞪了苏浅兰一眼训道:“你也不小了,再过一年就该嫁人了,怎的做事还如此欠考虑!” 苏浅兰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阿剌你又不是不知道莎琳娜对我的敌意,可我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巴不得我去送死似的?” “这话说得奇怪!就算莎琳娜再怎么对你有敌意,长公主府那是什么地方!能由得她害你么?怎能说是去送死呢?”乌克善奇怪的望着这个妹妹:“你究竟在想什么啊?” “阿剌你没听明白吗?莎琳娜不许我带侍卫进府!而且连苏秦也说了,莎琳娜背靠长公主,势力滔天,她们如果真要害我,绝不会顾虑我的郡主身份!”苏浅兰还是心有疑虑。 乌克善不由皱起了眉头:“长公主府禁止来访的人带侍卫进去,这是本来就有的规定,并不能证明什么,何况长公主不是还赏赐了好些东西给你吗?” “阿剌!”苏浅兰忽然觉得这个哥哥并不是非常精明的人物,甚至还有点过于仁厚和迂腐,忙反驳道:“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莎琳娜使的懈敌之计?” 旁边的范采听到苏浅兰这句话,目亮光一闪,赞赏的向这个女学生望去,能活学活用汉人的知识,说出“懈敌之计”四字,这个女学生果然聪慧! “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莎琳娜干的?是她在冒用长公主的名义行事?”乌克善不信的摇头道:“你太想当然了!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她不会因为宠信莎琳娜,就如此不分轻重,任由莎琳娜盗用她的名义。” “那也不能排除长公主是在替莎琳娜撑腰,给她安排这些事!”苏浅兰立即辩驳。 乌克善无奈的道:“你偏要那么想,我也没办法了!但是我却可以肯定一件事,你到了长公主府,绝不会受什么皮肉苦,更不会被杀!她们,顶多在言语上羞辱你一番罢了!” 苏浅兰沉默下来,仔细想想,乌克善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苏秦的担心,不过源自于莎琳娜的反常举动而已,却是也猜不出对方用意何在的,如果对方仅仅是言语上的羞辱,那她可不会怕了莎琳娜和什么长公主! “好了!”乌克善站起身来说道:“你就好好准备准备,明日准时赴宴吧!别任性得罪了长公主,替咱们科尔沁招祸!” “阿剌!”苏浅兰不甘地唤了一声。 乌克善怜爱却带着兄长之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会给你多配几名侍卫,以保证你的安全,你凡事也要多忍着点,不能再肆意妄为了!”说罢跟范采告了个罪,大踏步离开了白柱亭。 一直背手旁观的范采在石几上敲了敲,令苏浅兰回过神来,“格格!昨日的功课,可都做好了?琴谱都看懂了吗?” “是!都懂了!”苏浅兰忙把琴谱递上去,又忍不住多嘴问道:“先生!您也觉得玉儿该去赴宴吗?玉儿该怎么做才好呢?” 范采淡淡说道:“既然格格动问,那,我就送格格两句话吧!记住: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夫唯不争,故无尤?”苏浅兰细细咀嚼着这话,心恍然顿有所悟。 次日酉时,也就是现在的晚上六点左右,苏浅兰带着阿娜日和乌克善配给的六名侍卫,准时出了大门。南绪自己也带了两名手下,早已守候在外面,看见苏浅兰出来,上前来打了个招呼,便一声令下,带着数名侍卫分别护住苏浅兰车子,排开队伍,望长公主府而去。 “格格!”坐在苏浅兰身边的阿娜日一脸紧张:“我们不会有事的吧?” “你担心什么啊!要有事,那也是我有事,跟你没干系!”苏浅兰白了她一眼。 “我……我还是好害怕!”阿娜日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怯样。 “放心!看你家格格,什么时候怕过!大不了被逼得紧了,我们就告罪离席,有南绪保护着撤!她们肯定拦不住我们!”苏浅兰望望车窗外面的南绪,觉出苏秦的先见之明来了。原以为南绪的作用是保护自己性命,现在看来,还是这个断后的作用更加靠谱一些。 能成为将来名留史册的太后,苏秦,果然不是平庸之辈! 给苏浅兰这样一说,阿娜日镇定了好多。过得片刻,居然有心留意起苏浅兰的梳装打扮来了:“格格!您真的就这样去赴宴?会不会,素了点?” 苏浅兰看看自己身上酒红色的裙子,这已经是玉儿所有红衣服颜色最不显眼的了,若不是要去长公主府赴宴,不能穿太素的服饰,她才不想穿这身红色!她最喜欢的,还是浅系的颜色,比如浅蓝、浅绿、浅紫、浅粉、浅黄什么的,可玉儿却偏偏没有浅色的衣服! “谁让你们做几件新衣裳那么慢!”苏浅兰横了阿娜日一眼。 “不是啊!”阿娜日忙道:“我是说格格您的饰……” “饰?”苏浅兰浑不在意的看看自己身上佩戴的几样饰物,信口胡诌道:“我呀!我是怕饰多了身体重,万一要跑,跑不动就糟了!” “啊?那我……”阿娜日一呆,慌忙检视自己,学着主子,撸了好几件饰下来,把一边的苏浅兰笑得肚子直抽。 从喧嚣繁杂的外城进入内城,周遭的空气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时间流突然缓慢下来,一种贵族气息自路边建筑精美的砖瓦上弥散而出。 长公主府,位于内城东北角,紧临王宫,一道白色的宫墙,将公主府的建筑密密围在其,只有仿汉的滴水椽、仿藏传佛教的塔尖和典型的翰儿朵帐顶,可以从宫墙外看到。 公主府的总管早已守候多时,验看过苏浅兰递来的印信,便恭恭敬敬的将苏浅兰迎了进去,阿娜日自然在后面紧紧跟着,南绪则暗留意着府内路径和建筑。 总管把苏浅兰带到设宴的偏殿,就看见莎琳娜一身华服手持哈达站在椽前,也不知是得了讯息迎出来的,还是早就等在那儿。 “妹妹真是信人,真的来了!”莎琳娜勉强朝苏浅兰挤出笑脸,按礼仪亲自把哈达献上,口里道了声:“请!”这才引客入席。 殿早已排开宴席,莎琳娜也不废话,将苏浅兰让入席,拍手唤来一群宫娥,便开始揭盅布菜,斟酒摆箸。 苏浅兰现,主位上是空着的,但席间一样摆满了酒菜,而莎琳娜却是坐在主位下面,刚好在自己对面。难道,长公主真的要亲自过来?苏浅兰稀罕的想着,不明白为何这位长公主对自己这么感兴趣,也不明白她是不是真要调解自己和莎琳娜之间的恩怨。 “日前不小心让妹妹落马,是姐姐的不是!姐姐先在此自罚三碗!以为赔罪!”莎琳娜端起自己面前的银碗,朝苏浅兰略略一举,仰头便干,连续三碗下肚,竟是面不改色。 苏浅兰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心下却暗暗咋舌。乖乖!这可是蒙古最烈的酒,不要说那么大一碗了,就是小小一杯,恐怕自己也得立刻倒下,酒量上面,莎琳娜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令人钦佩! “格格好酒量!”苏浅兰七分客套三分服气的赞了一句。她跟莎琳娜没有共同语言,未免感觉气闷,不由转动目光悄悄望向门外,暗忖着为什么没看见长公主的人影。 蒙古民族,最是好客,哪怕是敌人,只要坐到一处喝酒,过去的恩怨便绝口不提,因此莎琳娜尽管肚子里对苏浅兰闷着一包火,面上却也保持得客客气气的,放下酒碗,就拿起银刀去割方木盘子里的羊尾。 嘴里说道:“其实这宴会长公主本是要亲自招待妹妹的,可惜大汗不在都城,长公主身负监国之责,事务繁忙,赶不及过来,因此,嘱我代为赔罪,还望妹妹原谅!” “长公主厚爱,玉儿受之有愧!其实长公主有何吩咐,遣人告知一声便是,玉儿莫有不从,如此盛宴款待,玉儿惶恐尚且不及,岂敢怨怪!”苏浅兰抱定宗旨跟莎琳娜虚应客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言行间倒也冷静淡定,毫不露怯。 “妹妹请!”莎琳娜按照习俗,将银刀递给苏浅兰。 苏浅兰吸了口气,努力回忆着脑子里残留着的,关于饮食上的各种细节,尽量自然地也在羊尾巴上割下一条肥肉来慢慢吃掉。 这样,才算完成了餐前的准备,接下来,就可以自由取食了。看着满席的这肉那肉、奶酪炒米什么的,苏浅兰腻得直反胃,深深怀念起前世的华美食来。 刚穿来的时候,吃这些民族风味的东西还觉得特别新鲜,可是现在,她只想好好地吃一顿家常白米饭,莎琳娜的阴谋、长公主的用意什么的,都没了心思理会! 第二十六章 竟然如此 第二十六章竟然如此(一更) 人不对!酒不对!菜不对!气氛也不对!可想而知,这顿饭吃得是何等郁闷。唯一值得高兴一下的是,玉儿的酒量也不坏,使继承她身体的苏浅兰得以增长了自己的酒量。 坐在情人身边时光如梭,坐在火炉旁边度日如年——苏浅兰如今便是坐在火炉旁边的感受,只想赶快告辞回去。 然而莎琳娜却“热情如火”,频频劝酒,为了助兴,还叫来了舞姬和乐师,更把南绪也请到席上,一再给他灌酒。好在南绪比她还要海量,喝一碗酒脸微红,喝七八碗还是一样微红!并且眼神清亮依故。 苏浅兰一直担心着长公主府这次宴会,是个鸿门宴,但莎琳娜却好像转了性,虽然有时候话里难免带刺,但总的说来仍相当有礼有仪,并没有羞辱她。只是,莎琳娜那处处透着虚假的热情,着实让苏浅兰浑身难受。 不知不觉酒过三巡,苏浅兰逮着莎琳娜话音歇的机会再次提出告辞。 “妹妹!这还早着呢!怎么就想走,莫不是不肯原谅姐姐?还是对长公主的招待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莎琳娜照例挽留,而且语气间的拒绝之意十分强硬。 其实过了这多会,苏浅兰的警惕心已然消失大半,或许乌克善说对了!长公主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不会随便替莎琳娜撑腰,更不会为些许小事就来为难她。说不定,长公主真是有意要化解她和莎琳娜之间恩怨来的。 既然长公主有如此好意,自然不便轻易拂了她的面子,苏浅兰只好连说“很好很好,没有什么不满”,无奈的又一次留了下来。 莎琳娜眼掠过一丝得色,忽然丢下酒碗从席间站了起来,笑望着苏浅兰道:“你且别急着走,或许再等会儿,长公主就会回府了!她可是早就想见到你呢!” 稍顿又道:“你若嫌久坐气闷,不妨跟我共舞一曲,以资娱乐?我可听说,科尔沁的玉儿格格,不但骑射双绝,连歌舞也是难得的高手呢!不知道姐姐可有幸见识见识?” 席前本就有舞姬在器乐的伴奏下起舞表演,莎琳娜自然而然入了场,朝苏浅兰挑了挑眉毛,跟着节奏跳起了舞,并且开口便唱:“金杯、银杯、斟满洒,双手举过头;炒米、奶茶、手扒肉,请你吃个够……杯尽、食进、舞未晋,不唱是羞客!” 苏浅兰一头黑线,她知道蒙古民族最爱载歌载舞,不管是在原野草滩,还是在巍峨殿堂,都喜欢热热闹闹的欢舞踏歌,还喜欢一边跳舞一边跟人对唱,甚至还有个高手,歌舞之间暗藏机锋,有时能把别人气得半死却说不出话来。 万万想不到,莎琳娜便是这样的高手,不但舞姿曼妙迷人,充满野性动感之美,连歌也唱得圆润如玉,气韵悠长,而且歌词现编现造,张口就来。 阿娜日正喝得面红耳赤,一听到这充满挑战意味的唱词,立刻气炸了肺,凑近苏浅兰耳边怂恿道:“格格!您快上去吧!婢子陪您一起,把她的气焰打掉!” 苏浅兰尴尬的摇摇头,任由莎琳娜千般挑战、阿娜日万般鼓动,就是装傻充愣端坐不动,也不去跟莎琳娜目光相触。 日前跟苏秦比试射猎,莫名其妙进入忘我状态,便被玉儿的残留记忆占据了主导作用,如今想起,苏浅兰尚觉得余悸犹存,哪里敢再试一次,为了表示自己也能唱会跳,让玉儿记忆再起主导作用。 更何况,玉儿的歌舞水准实在不如骑射,比莎琳娜差了不止一线,就算靠玉儿的残存记忆,也没有希望压得过莎琳娜,那又何必多事! 莎琳娜一见苏浅兰怯场退让,心大快!舞跳得更欢了,唱词愈加过份起来:“……漠南女子呀!不知何处是舞乡!漠南琴曲呀!寂寞无人合歌舞!” “格格!”阿娜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气得杏眼圆睁。 苏浅兰皱紧了眉头,却无可奈何,人家的歌舞水准就是高,不认输也不行啊! “呵呵呵呵!莎琳娜!过份了啊!人家是客,不想唱歌跳舞,只想坐着喝喝酒,吃吃肉,你个做主人的,怎么好强迫人家!”就在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充满了豪气的女子笑声,随之场内舞姬纷纷退让两边,同时行起了大礼。 苏浅兰略略一怔,抬眼便看到一名身量高大,穿着火黄色盛装的女子,在两名侍女的拱卫下阔步走了过来。她大约三十多岁,长相有点接近男人,有棱有角,说不上明艳动人,倒处处透着英气,更奇的是,她的举动言语之间开阖,似乎比男人还要大气。 莎琳娜欢叫一声“表姐”,奔过去马马虎虎行罢礼,便贴到了她身边。 苏浅兰早已从这女子的气势和装扮,以及周围人的反应上知道了这位不之客,便是全蒙古都有名的兀浪哈长公主了,也赶忙离席行礼,口称殿下。 “玉儿是吧?不用客气!”兀浪哈长公主一副很好说话的亲切样子,抢上几步,亲手将弯腰行礼的苏浅兰拉了起来,挽着她的手直接坐上位,拍拍身边软垫招呼道:“坐!” “玉儿不敢!”苏浅兰心疑惑极了,看这位长公主的态度,挺和气的一个人啊!而且一来就解了自己的围,怎么会骄纵出莎琳娜那样的霸道人物来? “跟我客套,就虚伪了啊!算下来,我们还是亲戚呢!你不用那么拘束!”兀浪哈半拉半劝的,拖着苏浅兰坐了下来。 苏浅兰没有办法,只好谢座,然后给兀浪哈趁机介绍苏秦的弟弟南绪,既然叶赫打算投靠蒙古,那么,能够有机会认识蒙古的实权人物,被大汗所倚重的这位长公主,对叶赫的计划极有帮助。 听说是来自海西女真的叶赫人,兀浪哈目一闪,多看了南绪几眼,连连称赞了他几句少年英雄之类的话,但可能是南绪年纪太轻,兀浪哈对他还是不够重视,试探了他几句,便将他略了过去。 没吃上几口酒菜,兀浪哈便拉着苏浅兰的手天南地北扯了好一通。苏浅兰还以为她会替莎琳娜给自己道歉,然后捏合两人的友谊,结果没有!兀浪哈的话题,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东西,倒是围绕科尔沁部多问了些情况。 不过,兀浪哈的热情态度,令苏浅兰有些迷惑,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就入了她的眼,找遍玉儿记忆,也没找到跟兀浪哈相关的片段。 一番对话暂时告落,正当苏浅兰以为兀浪哈长公主会放开自己的手去吃喝的时候,兀浪哈非但紧抓着她没放手,反而在她手上摩挲起来,嘴里啧啧的赞道:“难怪你的小名,叫做玉儿!看你这手,滑腻柔软得什么似的!真真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苏浅兰手指一抽,满脸尴尬。确实,玉儿的手长得好看极了,十指纤纤,如葱似玉,连她也觉得很喜欢,这比前世自己那常常做事弄得粗糙起来的双手要好多了!但是被人这样夸赞,仍未免受之有愧,毕竟这不是自己保养出来的结果! 兀浪哈笑了一笑,忽道:“玉儿,有件事,我希望你考虑考虑。” 来了!看来这个才是宴会的真正目的!苏浅兰暗叫一声,忙提起百倍精神,抬头望住了兀浪哈:“长公主请说!” “是这样的!”兀浪哈正容道:“你知道,我的驸马贵英恰吧!他是大汗的军统帅,大汗对他的看重无人能望其项背,此所以会将他招为驸马之故!” 苏浅兰点点头,她知道贵英恰这个人,此人可算是大汗从小到大的死忠手下,大汗把最重要的、最高的军权都给了此人,可知他的权势地位之高,简直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兀浪哈长公主能在察哈尔呼风唤雨,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嫁了这么一个驸马的缘故! 兀浪哈叹了口气续道:“大汗看重贵英恰,本是好事,可没想到,好些年了,我这个嫡福晋却毫无所出!致使驸马子嗣艰难!大汗和我心歉疚,便想着从宗室里再挑一名女子,嫁给贵英恰做侧福晋,替他生儿育女……” 兀浪哈说到这里,住口不言,双目灼灼的望住了苏浅兰。 苏浅兰早已被雷得外焦里糊,满头黑线,万万也想不到!原来兀浪哈长公主打的是这种主意!要她嫁给自己的驸马当侧福晋?开什么国际玩笑! 一旁的莎琳娜眼掠过幸灾乐祸的神色,笑着插口道:“这件事,大汗心早有打算,只是还没有时间来筹备,等那达慕大会过去,大汗就会亲自向你的父兄开口的,是我们长公主听说你刚好就在城内,这才动了念头,想要提前跟你结识,早一点做对好姐妹!” 南绪震惊的望着苏浅兰,心暗叫可惜!除非科尔沁部打算脱离蒙古大汗的统治,自立门户或者另觅靠山,否则,苏浅兰怕是难逃沦为别人侧室的命运! 阿娜日则吓得脸色刷白,紧张瞪住了主子,若是主子脾气爆,科尔沁处境堪忧了! 第二十七章 兔起鹘落的变化 第二十七章兔起鹘落的变化(二更) 一瞬间,苏浅兰脑海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逃走?脱离家族?装死?……无论哪个念头,都只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绝不能答应这种婚事! 然而,这不是一个婚姻自主的年代,她身为郡主,婚姻的政治印记尤为鲜明,除非大汗改变主意,否则,她逃不掉沦为侧室跟别人共一个丈夫的命运。 苏浅兰也想到了苏秦,这位历史上成为大汗福晋的女子,如果她去跟大汗求情……可是,现在的苏秦,连大汗的面都还没能见到!更何况,作为好友,苏浅兰并不想苏秦也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之一! 怎么办?怎么办?……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安居正确的位置,心静不受外界干扰,待人以仁,平等不偏斜,言而有信,声不妄,只看事实,不存侥幸,尽自己的能力做事,把握机会,择时而动…… 苏浅兰情急下心默念起范采赠给她的那两句词,面上神色先变了变,瞬即渐渐恢复镇定,淡然看着长公主,道:“玉儿的婚事,全凭父兄作主,未有实质之前,玉儿私下不敢妄言,更不敢攀附公主府,还望公主见谅!” “呵呵……”兀浪哈笑了起来,用力捏捏她的双手道:“这事呢!就这么定了!你父兄那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的!我不过就是提前跟你说说,好让你心里有个准备!” 莎琳娜则惊讶的偷扫了苏浅兰一眼,她的反应这么淡定,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觉得能嫁给贵英恰当侧福晋,也很不错? 又瞎扯了两句,兀浪哈刚要放开苏浅兰双手继续喝酒吃肉,殿外忽然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呼叫:“不好啦!失火啦!——” 苏浅兰不由跟南绪和阿娜日对望了一眼,俱是奇怪,堂堂长公主府,居然也会失火? 兀浪哈则是面色一沉,霍然站起,喝退舞姬和乐师,望向殿门之外。只见外面人影憧憧,奔来走去,没有多时便有一名内侍总管急匆匆跑进殿来禀道:“公主!是藏书阁失火,暂时不会波及此地!公主勿忧,下人们正尽力扑火!” “藏书阁?”兀浪哈略略松了口气,但也皱眉不已,回头对苏浅兰道:“玉儿!你且在此安坐,外面如此混乱,我得去看看,等周围安静下来了,我再送你回去!” “好!”苏浅兰早就不想在这里多待,闻言点头答应。兀浪哈当即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偏殿,留下莎琳娜代为陪座。 莎琳娜跟苏浅兰可没什么共同语言,没说上两句便弄僵了气氛,一齐沉默下来。远远的望着殿门外人来人往,莎琳娜坐立不安,懒得再跟苏浅兰维持表面客气,自顾自的跳起身来就往殿门外走。 苏浅兰没有什么反应,无论莎琳娜要去哪里,她都只会举双手赞成,绝不会生气,只要这娃别在她面前假惺惺的晃荡,她就感到万分舒适。 眼看走到半路,莎琳娜脚步一顿,忽然又转了回来,一直走到苏浅兰面前,两手往案上一撑,半身倾斜,凑近了苏浅兰耳朵轻声笑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驸马爷对女人是没有喜好的!真正喜欢你的,是我表姐才对!哈哈……” 说罢,趁着苏浅兰愣神的当口,再次转身走出了殿门,口大声道:“玉儿妹妹你好好歇着,我去帮你看看,什么时候才能送你回去!” 苏浅兰瞪着莎琳娜消失的背影,身上猛一阵恶寒!前世也看过**小说的她,完全明白莎琳娜的话之意。然而小说里看着美好的东西,现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晓长公主原来是个百合女同,被她拉过的双手立刻浮起了一层鸡母皮! 莎琳娜那句耳语,阿娜日并没有听到,只看见主子神情作呕的抓起巾子拼命擦拭,不由奇怪的忙靠过来,一面抢夺苏浅兰手里的巾子,一面问:“格格!那人都跟您说什么了?您这么生气?跟自己的手过不去?” “没什么!手脏了!脏死了!”苏浅兰咬牙切齿的解释。 “哪位姐姐去帮我家主子打点水来?”阿娜日望望留下来等着侍候客人的两名侍女。 “我去吧!”其一人答应着跑了出去。 虽然舞姬们都走*了,殿内还有几名内侍在,阿娜日因此不敢跟苏浅兰多说什么对长公主和莎琳娜不满的话,只好跟苏浅兰面面相觑,用神情表露着自己的担忧和焦虑。 苏浅兰叹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坐在下席位的南绪忽然身形一闪,便到了她身旁,抬手做了个“噤声”的举动。 不单止是苏浅兰,所有人都惊讶望住了南绪。后者目光一转,突然抬脚一蹬,将主位酒席后的六扇大立屏蹬得收折起来,露出了里边漆黑的夹道。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惊呼出声,瞪圆了眼睛!只见烛光照射下,夹道现出秘门来,一个全身黑衣、手持利刃的蒙面人正从秘门闪出身来! 那人似未想到会惊动这外面的人,更没想到自己动作如此悄无声息,还是有人察觉了他的存在,并且踢开屏风,将他整个暴露到了烛光之下。微微一怔之后,忙暴起飞窜,却是先跳到了酒席之上,打算翻上横梁遁走。 南绪原以为是潜伏的刺客,此时却见这蒙面人并未扑向苏浅兰,便稍稍松了口气,只是护在苏浅兰身前,防止意外,不预备再多管闲事,不料一瞥间,却现这蒙面人腰后鼓囊囊的,仿佛塞了大堆财物! “朋友留步!”南绪陡然断喝一声,未假思索,出手便拦住了那人去路。他如今跟着苏浅兰身处公主府,如果旁边有莎琳娜或者长公主在,那便好说,不想管,不管就是。 可这时候,除了一些下人,公主府的主人一个也不在!如果被贼人从眼前带走了什么重要物品,而身为客人的苏浅兰丝毫不作反应,追究起来,怕是会给苏浅兰带来无数麻烦,不如就出手抓住了贼党,也好交代过去。 这些心思只不过在南绪脑海里一闪而过,喝声,南绪早已跟那蒙面人过了几招,竟是有些不分轩轾。那蒙面人无法及时走脱,南绪却也无法将他拿下。 内侍有几个机灵的,立即趁机奔出殿外。那蒙面人情知这些人必是去搬救兵过来,如不尽快逃脱,恐怕等会就陷于重围,不由急了起来,出手招式愈狠了!却仍苦于脱不开南绪的纠缠。 “束手就擒吧!你是走不了啦!若能知趣点,或许还能饶你一条活命!”南绪一面高声劝降,一面游斗阻拦,他虽然拿不下对方,却毫不着急。 苏浅兰跟阿娜日两人躲在一旁瞧着。苏浅兰非但不怕,反而有些许兴奋,能亲眼看见古人真功夫的较量,当真不虚此行!看看南绪,虽然还是个大男孩,居然能跟对方一个成年人打得难分上下,果然有几分道道,难怪苏秦对这个弟弟这么信任和骄傲! 嗯,貌似玉儿也有弟弟,可惜!这个弟弟才十一岁不到,顽劣小屁孩一个,没有任何突出的才能,实在跟南绪没法子比较! “格格!”阿娜日却没有苏浅兰那样好的兴致,望着殿缠斗的两个男人忧虑道:“您说他是不是刺客啊?如果等不到救兵来,让他打伤了南绪阿哥,可怎么办?” “瞎担忧!”苏浅兰白了阿娜日一眼:“那不过就是个毛贼,趁乱窃财,怎会是刺客!” 说起来,外面刚刚喊失火,怎么这里就出现了贼匪,难道,这并不是巧合?苏浅兰心掠过一丝疑惑,不由转头向殿门外望去。 这个时候,外面的公主府侍卫已经得到了消息,正持刀舞剑的往殿冲来,苏浅兰一看,赶忙拉着阿娜日往后急退,以免被无辜冲撞。 正退着,忽然听到耳边风声掠过,阿娜日惊叫着被一股大力推离了她身边,紧跟着脖颈一僵,眼前寒光闪动,还没等苏浅兰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入那蒙面人控制,成了他的人质! “别动!”那蒙面人大喝一声,将森寒的匕驾到苏浅兰劲边,拖着她缓缓朝殿门走去,闻讯赶来的公主府侍卫见状,无不面面相觑。 南绪毕竟年轻经验不足,被蒙面人连续几个花招迷惑住,以至被他趁隙挟持了苏浅兰,不由心下大急,朝他怒斥道:“你快把人放开!胁迫妇孺,算什么英雄好汉!” 蒙面人报以两声哂笑,驾在苏浅兰脖颈上的利刃又紧了一紧,环目四顾,大声道:“你们都听着!赶紧给你家大爷让出路来,并且备好马匹,乖乖送你家大爷出了这府门!否则别怪你家大爷手狠,给这细皮嫩肉的女娃儿弄出血来!” 苏浅兰脸色白,手脚冷,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困境,一时之间脑海里思绪纷乱,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ps:亲们,看得关切么?就用你们的票票来拯救咱们的兰儿吧~! 第二十八章 刺客者谁 第二十八章刺客者谁(一更) 南绪黑沉着脸,目光森冷的扫过周围侍卫,他现在不但要防止蒙面贼伤害苏浅兰,还得防止有侍卫不知轻重,惹恼贼人,间接害了苏浅兰。好在公主府的侍卫都是久经训练的精英分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于是苏浅兰被挟持着,缓缓穿过侍卫让开的窄道,一直走出了殿门。 走过这段路,苏浅兰却是渐渐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逐渐清醒了过来,她心忽有明悟,贼人需要用她来交换生路,是暂时不会伤害她的!那么,她唯一的危险,当在贼人即将脱身那一刹,很可能会因为觉得碍事,而被贼人顺手杀掉! 周围没有人说话,连阿娜日也吓得不敢大声喊叫,怕惊恼了贼人伤害自己主子。只有殿门外人来人往,有些在递水灭火,有些就是在乱走乱窜,黑烟从西厢方向滚滚飘来,使本来就没有什么路灯的院子更加漆黑一片。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偏殿里生的事,混乱只有少部分离偏殿近的人现了这边的异样,都停顿手里的动作,目瞪口呆的望了过来。 “我要的马呢?”蒙面人一声大喝,倒是把院子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现主子今晚宴请的贵客被挟持,这些人纷纷脸色大变。 苏浅兰深吸口气,强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开口道:“这位好汉!我想你弄错了,我不是这公主府的人,我的小命并不值钱!你拿我换马匹、换活路,是没有希望的!” “是吗?那你只好祈祷自己的份量够重,可以让这里的主人肯替你赎一条命!”蒙面人狠声说完,便朝着周围喝叫:“你们哪一位是可以做主的!把人给我叫过来!” 趁着人群纷乱,各自去找主子的当口,苏浅兰再次开口:“如今府失火,公主前去察看现场,带走了大部分的侍卫,这里留下来的,都不是府的高手!而且这里距离墙外已没有多远,我看好汉身手了得,完全可以凭自己的能力立刻遁走!又何必再为难小女子?若是耽搁迟了,等公主凤驾赶来,必会使高手将好汉团团围住,小女子份量如是不够,公主一声令下……小女子会不会无辜送命且不说,好汉的脱身希望只怕更渺茫了吧!” 苏浅兰看不到蒙面人的眼神,只感到脖颈上的寒意似乎略为减轻了些,也听不到蒙面人说话,似是有些意动,连忙加把劲道:“刚刚和你交手的那位,并不是公主府的侍卫,他是我带来的人,跟你没有瓜葛,你若肯放开我,我必令他不来跟你为难!” 南绪激赏的望向苏浅兰,这个女子,难怪能得到心高气傲的姐姐真诚结交,如此危险的处境下,她竟然还能够冷静的跟贼匪侃侃而谈,千方百计制造脱身机会!试问世间,能有几人做到?怕是许多男子大丈夫,也做不到她那样! 再看蒙面贼匪,似已被她说动,目露出迟疑的神色来。南绪赶紧帮腔道:“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南绪答应,如阁下肯把放人开,我一定不会再为难阁下!” “小女娃儿不错!有气度……”蒙面人声音里带出些许赞赏之意,手利刃也离开了苏浅兰颈部。正当众人以为他会放开苏浅兰的时候,院子的另一头匆匆奔来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莎琳娜! “是谁胆敢挟持公主府贵客!公主府必追杀他到天涯海角!”莎琳娜有些气急败坏的叫嚣着冲上来,带领侍卫们刀剑齐出,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了那名蒙面贼匪。 完了!前功尽弃!苏浅兰心哀叹,不得不另行盘算安全脱身之计。南绪和阿娜日俱都愤怒的瞪着莎琳娜,这个女人,不知是本人愚蠢还是故意陷害,她这么一喊,又摆出这等阵仗,分明是把人质逼上了死路。 果然,蒙面人冷笑一声,重新驾好了苏浅兰劲边的利刃,不无讥讽的嗤道:“又来了一个小女娃子!怎么?公主府没大人了吗?赶快给老子叫个懂事的过来!” 莎琳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又有点幸灾乐祸的瞟了苏浅兰一眼,傲然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公主府如此放肆!我警告你,赶紧自断双手放开我们尊贵的格格!否则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蒙面人狂笑起来:“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胁迫之言!来啊!咱们不妨试试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份能耐!” 苏浅兰只感到背后推力传来,身不由主被推得往前趔趄了几步,险些撞到侍卫们对准两人的刀尖上。好在侍卫们收手得快,武器纷纷后撤,否则刚才那一下,就会刺到她身上,划出血痕来。 这些武器,就有莎琳娜一份,她的反应明显比其他侍卫慢一线,犹豫了好几秒,才不情不愿的撤回武器。 事到如今,只能尽力配合贼匪的要求了……苏浅兰愤怒的望了一眼莎琳娜,这愤怒,却也多少减轻了些被挟持的巨大压力,使得她不至于惊吓过度昏厥过去。 “莎琳娜!我好歹是公主府正式邀请来的贵客,宗室里有名有号,虽说意外变故谁也预料不到,但我若是在公主府有了什么三长两短,长公主对外头总是难以交代!”苏浅兰竭力平稳住自己的语气,一半提醒,一半警告的对莎琳娜说道:“希望姐姐你可以暂时不要意气用事,先顺应这位……的要求为上!” “听到了吧!”蒙面人驾在苏浅兰脖颈上的利刃又松了松,恶狠狠的对着莎琳娜大声道:“还不快去给老子牵匹快马来!还有!大开正门,给老子让开条路!” 莎琳娜的脸色变了又变,银牙咬了又咬,好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吩咐手下照办。转过头来,又不甘心的向那蒙面人说道:“别以为你这就可以好端端的逃出罗!长公主那边全是高手!若是你的同伙被擒住……哼哼!” 苏浅兰微微一诧,心道:难怪这么久都没见到长公主出现,原来这个蒙面人还有同伙啊! 蒙面人“哈哈”一笑:“这我不担心!我那同伴身手绝,你们就是再来十倍的人马,也困不住他!”言下之意,他只要保住自己逃走就好,别的一概不管。 没多会,马匹被牵了过来,从院子一直到大门,也让出了一条道路,看得见前面不远处,公主府的正门也大开着。蒙面人满意的点点头,挟持着苏浅兰一齐上了马背。 “等一下!”南绪忍不住喝住那蒙面人:“马匹都给了你,你的要求也都办到了!人质怎么办?你可不能把她掳去!” “小娃儿放心!”蒙面人倒是对南绪有几分欣赏,洪声答道:“等我远离这府门,感到没事了,便把这女娃儿放下来,你们自己过来寻她便是!”说罢,便策马朝门外驰去。 苏浅兰向南绪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暗忖自己已经配合蒙面人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蒙面人算是解除了危机,想来也不至于再为难自己一介弱女才对! 莫说苏浅兰心惴惴不安,南绪等人也是无法放心,连一干侍卫一起,都追在那蒙面人的马后出了公主府大门,遥遥观望。 莎琳娜目光一闪,转头下令:“弓箭手!预备!瞄着贼匪,一有空隙,便给我射!” 南绪皱眉道:“只怕贼人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不试过,又怎么知道?贼人放下玉儿的那一刹,就是杀他的绝好时机!”莎琳娜冷哼着丢下一句,夺过手下人的弓箭,沿着公主府外墙,悄悄掩了上去。 那蒙面人也奇怪,并不急着离去,而是带着苏浅兰,绕公主府转了小半圈,到达一处墙内有老树的角落,伸手往怀内一探,取了样东西出来,甩手便往天上一丢。 “嗖——砰!”一声轻响,天上窜起一条银线,紧接着散开了一朵红梅。原来,那是一枚自制的迅号弹。 一看到讯号弹,苏浅兰便明白到蒙面人定是在通知他的同伙撤退。 果然,墙的另一边,隐隐传来兵器撞击的声音,和一片喧哗声,迅朝这边接近。没两分钟,便有一条黑影在箭雨踏着树枝冲天而起,扑到墙头上,然后轻松落地!身形矫健得宛如黑豹一般,那么多箭射过来,竟没有一支射他! “走!”一落地,那人便朝着挟持苏浅兰的蒙面人急打手势。 苏浅兰身子微微一震,这个“走”字,那人是用汉语轻喝出来的,而且这个声音,听着竟有几分耳熟! 那人这时,也现自己同伙竟然挟持了一名人质,不觉目光一凝:“你这是……” “先离开此地再说!”蒙面人手臂一舒,将苏浅兰拽下了马背。他手劲奇大,又不懂怜香惜玉,不但拽得苏浅兰手臂生痛,而且令她站立不稳,险些摔倒。 “李……”苏浅兰心五味杂陈,还没来得及叫出那人名号,视野陡然寒芒一闪,黑暗竟有一支劲矢朝着她疾奔而至! ps:兰悠赶啊赶,终于赶上更新了!看在兰悠这么拼命的份上,把你们的票票和打赏都给我吧!把这个瘦弱的书宝宝领养吧! 第二十九章 生死间邂逅 第二十九章生死间邂逅(二更) 时空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苏浅兰骇然看着那支箭矢迎面而来,却完全来不及躲避! 这个时候,蒙面人策马已然跑远,他那高手同伙也正要尾随而遁。然而,苏浅兰那一声唤,那一个汉语的“李”字,使得那高手同伙疑惑回过头来,瞪住了苏浅兰脸色大变!心还没有什么反应,人已经返身扑到,向那支箭矢挡去。 “玉儿快闪!”出乎意料的,另一方向也有个人飞身赶来,却是南绪。 眼看南绪是追不及了,倒是蒙面那人勉强赶上,左臂一轮,挡住苏浅兰面门,“噗”地一声,箭头毫不留情插进了他左臂。 南绪目眦尽裂的飞身而至,眼看仍是迟了一步,本已绝望,不料想贼匪竟去而复返,反救了苏浅兰一命,不由为之愕住!忽见那贼匪伸手去拉苏浅兰,心一凛,赶忙欺身而上,一招边腿向那贼匪踢去。 那人本是顺手想扶一下吓得两腿瘫软几乎摔倒的苏浅兰,突然间被南绪拦阻攻击,忙用完好的右手卸招还击。两人兔起鹘落交手三招,对了一掌,便各自跃开。 南绪一把扶住摇摇欲倒的苏浅兰,骇然凝目望住了那贼匪。之前远远看着不清楚,这下子亲自过招,高下立判!原以为自己的武艺已然少有匹敌,现在才知道,天下还有如此绝的高手!自己从前不过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可笑之极! “李……李循方?”苏浅兰回过神来,又惊恐又惊喜的望着那人用汉语轻声询问。 那人深深望了她一眼,转头看见后面侍卫纷纷掩杀上来,忙一把折断左臂箭支,退了两步,毅然转身飞奔离去,却是没有多加停留,也未一言。 尽管这样,苏浅兰却已十二万分肯定,那人正是李循方!不仅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的就是两人初见时的那套夜行服,更是因为他那双熟悉的眼睛、同样温和的眼神! “玉儿你认识他?”一旁的南绪皱紧了眉头问。 “不!不认识!”苏浅兰不想让人从自己身上追查到贼匪的真面目,赶忙否认。心却恍惚有了一丝疑惑,为什么,李循方会夜闯公主府?难道,他竟是个江洋大盗? 这一次,却是乌克善派给苏浅兰的侍卫最先赶到,团团护住了苏浅兰。一个个后怕之极,要不是南绪出手,他们少不得都要因为保护郡主不力,从此丢了吃饭的家伙!莎琳娜带着公主府侍卫也随后追来,可惜,两名蒙面人都溜得贼快,他们是追之不及了! 南绪冷冷瞪着莎琳娜,怒道:“莎琳娜格格!你刚才可是故意想要趁乱一箭射杀玉儿格格!这事我亲眼所见,未知你将如何向科尔沁和长公主交代?!” 苏浅兰一怔,才知道那支夺命冷箭,竟是莎琳娜所射!不由怒目向她望去。 “你误会了!”莎琳娜一副无辜模样,挤出一脸歉意,对苏浅兰道:“我哪里是射玉儿妹妹,我是射那贼匪!可恨我学艺不精,箭射得偏了,差点误伤了妹妹!妹妹你千万不要见怪才好!其实我刚才,也吓得傻了,要是妹妹有失,不用人多说,我也会以死赔罪的!” 苏浅兰疲累的摇摇头,敛去目厉芒。南绪人微言轻,莎琳娜又有贼匪做借口,她说是误会,旁人就算不信,又能拿她怎么办? “真抱歉!我累了,需要休息。长公主那里,还请你代为告辞!如有不敬之处,玉儿改日再当面致歉!”苏浅兰淡淡的对莎琳娜说完,在阿娜日的搀扶下,登上侍卫驾来的马车,决然离去。连一眼也懒得再多看莎琳娜。 莎琳娜却是一直盯着苏浅兰,目光复杂,既恼恨未能借机除掉苏浅兰,又对她的坚韧和冷静生出钦佩感觉来,进而却又妒又怕!觉得自己什么都输给这个女人,比什么都无法有取胜的希望——她痛恨这样的感觉! 车子粼粼的往外城方向驶去。 苏浅兰浑身虚脱,有种劫后余生的茫然,绷紧的神经一下松掉,顿然支持不住,倒在同样脸色刷白的阿娜日身上沉沉昏睡过去。 这一睡,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期间苏浅兰只爬起来吃了点东西,喝了点范先生开给她的安神药。苏秦来看了她两次,两次她都昏睡着,苏秦只好心痛的叹气离去。 南绪把事情经过对乌克善和盘托出,自责大意惹事,没能保护好苏浅兰,请求乌克善惩罚自己,不要留手,苏秦也痛骂了这个弟弟好几句。这些,都被乌克善劝住了,并没有半点怪罪二人之意。 毕竟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贼匪会挟持一名弱质少女。至于后来,莎琳娜会借机放苏浅兰的冷箭,更是令人始料不及,如此变故,南绪终于还是将苏浅兰安全送回馆邑,说到底,乌克善对苏秦和南绪这两姐妹仍然是感激多于怨怪! 如今众人只能希望苏浅兰能够尽快从这次事件的阴影走出来,为此没少向医术高的范采咨询探问。 对苏浅兰的状况,范采却是十分乐观,知道苏浅兰只是有些受惊过度,不会造成难以磨灭的精神损伤!对于这位女弟子的坚韧,他更是赞许有加。一再的向众人保证,只要给苏浅兰一些时间休养,必能完全恢复过来! 苏浅兰却是自家事自己知道,她早已经不再纠结于被挟持一事,莎琳娜会放冷箭,她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多难接受,她之所以不肯回到现实,是因为她对于身处的这个时代,产生了一种厌憎倦怠! 她好想一觉睡醒,现这穿越不过是梦!自己仍好好地活在二十一世纪,或许贫穷,日子却宁静,没有什么人要杀她,更没有人会干涉她的婚姻自由,迫她乱嫁! 一想到现在这个才十三岁还没有育好的稚嫩身体,很有可能会在强权的压迫下变成个陌生大叔的盘嫩草,跟一堆女人共事一夫,还有可能成为长公主的百合小受,苏浅兰便感到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就这般吃了睡睡了吃,浑浑噩噩的不知躺了多久,等苏浅兰再度睁开双眼,屋已是漆黑一片,只有行将西斜的月,将它清冷的月光透过窗,静静洒落床前地面。 苏浅兰是被一阵悠远的笛声唤醒的,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她很快就现,是真的有人在远处吹奏!那笛声远远传来,静夜里听来,竟恍如天籁。 听到这样优美的笛声,苏浅兰躺不住了,一骨碌跳下床来,也不管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衬里长裙,便直接翻出窗子,寻着笛声来源慢慢找了过去。 不知不觉找到了小花园,苏浅兰忽然奇怪的现,那笛声真的来自天上,抬头望去,赫然看到圆柱亭边的一株大树横枝上,悠然斜坐着一名黑衣人! “李循方?”苏浅兰蓦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住了树上的人。 笛声暂歇,李循方转头居高临下的望下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眼里却抹过一丝不自然,他没有想到苏浅兰外衣也不穿就跑了出来! 虽然身体还没育完全,但那身白如雪的曳地长裙,那头未作装饰自然垂落的乌丝秀,却衬得她此刻就像谪落凡间的精灵,纯净又空灵。 略一踌躇,李循方还是选择了下来,身子轻轻一动,便悄然落地,看了看苏浅兰,抬脚步入了圆柱亭。 苏浅兰差点回不过神来!李循方这轻功,太帅了!那么高的树梢,他随随便便就上去下来,身法轻灵矫捷有如灵猫黑豹! “没想到,你还会吹笛子!”苏浅兰追进亭子,又惊讶又疑惑的问:“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听见笛子声,一定会过来?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过你会吹笛!” 李循方不落痕迹地往上风向一站,挡住了大部分吹入亭的凉风,回身望着苏浅兰淡笑道:“因为我吹的,是一支安神曲,别人听了,不会有多大感觉,但是刚刚经历过险境,受过惊吓的人,听了,一定会深受感触,不知不觉被笛声引过来!” 真的假的?苏浅兰眨眨眼睛望着李循方,竟分不清他说的是不是真话:“那么神奇?你不是在忽悠我的吧?” “忽悠?”李循方听到这个词,忍不住勾勾嘴唇,好笑的摇了摇头。这就是他喜欢跟苏浅兰接触的缘故,和这个女孩在一起,感觉不到她是异族而不是汉族,反而时常能在她嘴里听到许多有意思的词汇。 “对了!你手臂的伤怎么样了?还疼吗?”苏浅兰想起一事,目光不由落到他左臂上。 “没事,我不怕疼,你知道的!”李循方满不在乎的故意挥了挥左臂。 李循方这个人特别能忍受别人都受不了的疼痛,从他竟然能够带着肋下刀伤去跑马就能知道,苏浅兰早已对此无语叹服,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问起了李循方的来意:“现在,大概全蒙都是你和你同伴的海捕公了!你还来看我,该是有事的吧?” ps:长途搭车,刚刚到家,迟了一点,祈请原谅! 第三十章 朋友之托 第三十章朋友之托(一更求票票!) 李循方头一低,微带腼腆的反问:“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么?” 苏浅兰嫣然一笑,明知道他是说好听的,还是挺开心。想了一想,问:“你和你的同伴,为什么会闯进公主府去?你们,是大盗么?” 李循方目光一闪,现苏浅兰脸上并没有任何鄙夷歧视的神情,不由心下诧异,试着问道:“如果,我们真是江洋大盗,那你——会不会后悔跟我做朋友?” “不会!”苏浅兰很肯定的摇了摇头,她知道世间有种侠盗,专门劫贫济富,表面上干的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其实都是些热血侠义的男子汉。别的大盗,是不是侠盗,她判断不了,但是李循方……她自信不会看走了眼,这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苏浅兰毫不犹豫的回答,微微震动了李循方的心灵,望住眼前这纯净如水、清丽如云的美丽少女,再次恍惚怔了会神。 “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李循方为了掩饰自己失态,赶忙转变话题,诚恳说道:“我那同伴,不知道你曾经帮助过我,只当你跟那些贵族女子没有两样,所以对你下手,把你挟为人质,害你饱受了一番惊吓!他后来也感到十分懊恼,无意冒犯了你,所以,他请我代为向你赔罪!希望你能看在我的面上,原谅他的鲁莽冲撞!” 苏浅兰理解的笑了:“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当时那样的情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命,无所谓对错!至于我倒霉被选,仅仅是个意外——难道说,他还得先问清了我的来历,才决定要不要挟持我么?真那样做的话,他早就没命啦!” 李循方有点忍俊不住,唇角微微一翘,感激笑道:“苏姑娘!谢谢你!你太善良了!” 善良?苏浅兰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赞扬自己,不觉有些汗颜,撅了撅嘴道:“你回去告诉你那朋友,我也不要他道歉,只要他以后别小女娃、小女娃的叫我,就行了!” 李循方气息一滞,差点朗笑出声!曾经跟苏浅兰相处几日,他知道苏浅兰最讨厌别人把她当成小孩子,自己的同伴口口声声对她以“小女娃儿”相称,算是彻底犯了大忌了!难怪苏浅兰会这样说。不过,说真的,跟苏浅兰交谈相处下来,确实常让人忘了她还是个十三岁未完全长开的女孩! 这时一阵凉风吹入亭,苏浅兰身上一寒,才现自己衣服也穿得太单薄了些,忙抱起手臂,在原地跺了跺脚。 时值夏末秋初,草原的夜晚还不是很凉,李循方武艺在身,不惧寒暑,故也没有多穿一件外衣,可以匀给苏浅兰披裹,只好一脸尴尬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诶!”苏浅兰主动唤了他一声,看不过眼的说道:“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直接开口就是了!吞吞吐吐的,我都替你难受!难道,你没把我当朋友么?” 李循方心一暖,虽然对方也是个女子,却完全没有其他女人那种面对异性局促不安或者扭捏作态的习性,她落落大方,真诚清澈,充满灵气……最独特的是,她能够跟一个男人完全不带半分绮念地平和相处,这使他感到,跟她在一起聊天,是真舒服!很舒服! “嗯?”苏浅兰不见回应,目带询问的转头向他望去。 “怎么会!”李循方忙答道:“能和姑娘结交,以朋友相称,那是循方的荣幸!” “这就对了!”苏浅兰点头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么?仇人是拿来虐的,朋友是拿来用的——你如果有了什么难事,却不来开口找我帮忙,那咱们还算什么朋友!” 有这样一句话么?李循方无语又被触动的望着苏浅兰,踌躇半天,终于说道:“其实……我是真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苏浅兰赶紧朝他挥挥手制止道:“这个‘求’字千万别乱用!你有什么要拜托我帮忙的,快说吧!我听着!能帮一定帮!” “好!那我就直说了!”李循方不再纠结,当即点头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为了这一次夜闯公主府的计划,李循方和同伴可算筹谋已久,他们有一个契妹,名叫梅妍,先行混进长公主府,成了长公主府里的一个粗使丫头。 梅妍虽然只有十五岁,长相也只是清秀,却生就一双巧手,无论什么缝缝补补的工作,小到衣服破洞,大到贵重饰品的线断珠落,到她手上,总能完美的修复原样!凭这手艺,她耗费了半年时间,终于被提拔起来,成为一般的随侍丫头。 有了梅妍在长公主府勘察地势机关,传递情报消息,李循方和他同伴的计划这才得以顺利展开,也才有了昨夜的行动成功! “……梅妍的任务,至此完成,她再也无需继续待在长公主府。”李循方顿了一顿,续道:“然而我们的难题,却是如何使她尽快从公主府脱离出来!她滞留的时间越长,处境便越是危险,顺着过去的一些蛛丝马迹,长公主总有一天会查到她的头上,那时,她将获得何等惨烈惩处,我们都无法想象!” “我明白了!”苏浅兰了解的点了点头:“你是想让我想办法,帮你把梅妍从长公主府里不被怀疑的弄出来!” “是的!”李循方面上露出几分难色,低声道:“我知道,即使你是位郡主,想把手伸到长公主府内,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可是,对我们来说,要做到这点更是难如登天!” “你们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好一条退路么?”苏浅兰疑惑问。 李循方不由苦笑出声:“我们商量出来的办法,就是让梅妍故意犯错,被赶出公主府!可是这样做,很可能会招致一顿毒打,或者干脆死在里边,而不会被赶出来!因此,计划被耽搁了好些天,迟迟未能行动。没想到……” 苏浅兰听得皱起了眉头:“难道说,那位梅妍不等计划完善,就自己混进了公主府?并且,她不会武功?” 李循方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奈的连连点头,神情里既有恼意,又有担忧。假如梅妍那丫头的功夫稍好一些,而不是三脚猫的烂水平,早也可以跟着他们功成身退了,又何必为了她不得不找到这位蒙古格格? 是什么样的大计划,竟然让一名十五岁的小姑娘,不顾生命危险、皮肉之苦,主动投身进去,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苏浅兰却是听得暗暗心惊,忽然觉得,李循方他们闯入长公主府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劫取财物那么简单! 但这是李循方的秘密,他不主动说的话,苏浅兰是不会问的。想了一想,便道:“我曾经被长公主邀为贵客,那么再入公主府,见机行事,救出梅妍,这机会也是有的!只是时间上面,我可无法保证了!只能说尽快!” “我明白!”李循方体谅的微微一笑:“这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大难题!我们也不敢让你打什么包票,你但肯尽力,我们便已经感激不尽!” “嗯!你等我的好消息吧!”苏浅兰没有猛拍胸脯,而是重重的点了个头。 李循方又从怀掏出一样物事,递给了苏浅兰:“这是我独门秘制的竹哨,能出特别尖利的声音,你拿着它,今后若遇到什么危险,紧急需要求助的地方,只要一吹,附近但有我们的人在,必会赶来相助!” 苏浅兰接过那枚竹哨,好奇地端详着。这枚竹哨通体黑色,入手清凉,外表油光乌亮,不像漆上去的颜色,倒像是本来就有的墨色。它只有拇指大小,上面有条红绳系着,可以挂在脖子上贴身收住。 “请收好它!这是很重要的信物!”李循方轻轻提醒了一句。 “看来,那位梅妍姑娘,对你们真是很重要!我答应帮你救她,不是亏了,而是赚到啦!”苏浅兰说笑着,依言把竹哨挂上脖子,将它贴身藏进了衣内。 事情说完,李循方看看天色,后退一步,抬手抱拳辞道:“梅妍之事,便拜托你了!时候不早,循方这便先行告辞!姑娘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千万别着了凉!” 咦?这不是很标准的江湖礼节吗?苏浅兰很是有趣的望向李循方,含笑道:“我知道了,你也千万要小心!别让人逮到你了!” 李循方被她打趣得展颜一笑,身形微闪,雀鸟般拔地而起,先是跃上了树枝,转而迅消失在黑暗之。 苏浅兰看得咋舌不已,从前总认为高来高去的全是幻想,没想到真有人可以练到飞檐走壁的程度,端的是身轻似燕、来去无踪! 海口是夸下来了,然而,该怎么办才能尽快救出那位梅妍姑娘呢?苏浅兰头疼起来,一面绞尽脑计的想着法子,一面慢慢走回自己所住的院子。她却没注意到,小花园通往另一座小院子的方向上,范采赫然就站在围墙上的装饰花窗后面,隔着窗,静静的凝望着她! 第三十一章 锡林郭勒的天空 第三十一章锡林郭勒的天空(二更) 苏浅兰还没来得及想出营救梅妍的办法,天一亮就被阿娜日拽出了被窝,原来,他们必须得动身,前往锡林郭勒草原参加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了! 为了一些琐碎事,包括长公主宴请玉儿一事,乌克善把动身的日期往后拖了又拖,已经到了无法再拖的地步,再不动身,就赶不上大会开始了!所以他也不再顾得上妹妹的状况如何,只能让她坐在车里,路上慢慢修养作数。 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苏浅兰,终于见识到蒙古民族的迁徙特色!一辆接一辆的“勒勒车”、“轿车”,一座接一座被拆卸的蒙古包,总共装了几十辆大车,排着长队,蚂蚁搬家似的,浩浩荡荡,向草原的深处进。 开始,苏浅兰还饶有兴致的趴在窗前往外瞧,可没多久,就腻了!草原景色是美丽没错,架不住千篇一律毫无变化呀!若是不赶快把视线移开,苏浅兰怀疑自己都会打起瞌睡来。 阿娜日也坐在车,手里捧着快要完工的新衣裳,正忙着飞针走线,在领口袖口等地方绣上精美的银色纹饰。偶尔抬起头,看到苏浅兰把车里的小几踢过去翻过来的无聊折腾,忍不住笑道:“格格!您要觉得气闷的话,就躺下睡会吧!这路上,得走三天呢!” 三天!苏浅兰被打败的哀叫一声,无比怀念起从前拥有的手机来,虽然常常欠费打不了电话,可还有游戏功能和阅读功能呢!最不济也可以有本手机书看着!而现在…… 早知道就先弄副扑克出来,还可以斗斗地主什么的!苏浅兰懊悔的想着,开始深刻的体会到古代女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勾心斗角,感情都是太无聊催的啊! 比如她现在,支着胳膊在看阿娜日刺绣,可心思就没停在那上面,而是飞出车外,回到了长公主府,想着那里面可怜的梅妍姑娘,想着该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把她弄出来。 阿娜日瞅见自家格格皱着眉头一副伤神样,还以为她在为宴会上长公主说的那些话头疼犯愁,心下叹息,开口安慰道:“格格,别看长公主那么说了,其实都是没影的事,这不还没见有什么动静么?说不定这事啊,根本成不了!” 苏浅兰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啊!还有这茬呢!不去想它,并不意味着它就不会生,总得趁现在事情还没有进展,尽快扼杀苗头才是!否则到时候事情真生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一想到这事,苏浅兰便又想到了未来的大汗福晋苏秦,如果苏秦现在就已经是大汗福晋,那就好了,让她吹吹枕头风,比什么长公主的谗言都有用!然而苏秦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嫁给现在的蒙古大汗林丹汗的呢?苏浅兰历史知识贫乏,就完全不知道了! 现如今苏秦和她的叔父弟弟,却婉拒了乌克善的邀请,并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前往锡林郭勒,听苏秦的话意,她叔父对于大汗举行的那达慕大会并非无意,只是另有打算,好像,是傍上了另一个比科尔沁更有势力的部族。 苏秦到时候也会出现在那达慕会上吧?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在这次那达慕大会上被林丹汗相,进而成了大汗福晋?苏浅兰猜测着,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极大!如真是这样,苏秦可就成了她的解铃人了! 她也想过要不要阻止这段历史的生,不让苏秦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可是,先别说这样的阻止有没有其正确性必要性了!就是在时间上苏浅兰也已经来不及插手进去——看来,历史的车轮一旦滚动,所有想要阻碍它前进的力量,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可是,玉儿呢?玉儿的历史,又该是怎样的呢? 哈日珠拉·博尔济吉特,小名玉儿,溺死于十三岁……这是她本来的历史吧?可是,历史因为自己的穿越,生了一个大转折,哈日珠拉·博尔济吉特,没有死于十三岁! 苏浅兰跳将起来,差点把脑袋撞到了车顶上,她突然想到,如果历史上的玉儿死于十三岁,那么现在的这个她,就是个历史上本来没有的人物!她的命运轨迹就没有被历史事先排定!也就是说,她的未来将充满无数的可能性! 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苏浅兰得意了半天,忽然又起愁来,她现,命运未被安排,也有它不好的一面!比如说,历史若安排了她不会成为长公主驸马的侧福晋,那她至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阿娜日被苏浅兰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弄得心里有点毛毛的,小心着问道:“格格!您没什么吧?” 苏浅兰掠了她一眼,硬气的道:“放心吧!你家格格我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人算计!你等着瞧吧!我总有办法叫她们的阴谋胎死腹,无法得逞!” 阿娜日的眼睛亮了起来,满心佩服的赶忙追问:“格格!您想到办法了?” “暂时……还没有!”苏浅兰气势顿泄。 “格格,您别着急,事情还没影呢!这办法晚两天想出来,也来得及!”阿娜日偷偷翻了个白眼,赶紧出言宽慰。 “嗯!我一定会有办法的!”苏浅兰点点头,同时也在心里为自己鼓劲。她不会把希望全放在苏秦身上,苏秦只是一个可能的助力,而不是她主要的帮手,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想办法摆脱这件可能的婚事! 沉闷的日子,于是就在思虑和昏睡缓缓过去,到了第三天的傍晚时分,科尔沁这一支人马,终于到达了锡林郭勒。 锡林郭勒大草原,是蒙古最多湖泊,也最肥美的草原,九曲十八弯的锡林河倘佯如雪白的哈达,镶嵌在碧绿的海洋上。哪里的天空都不如这里空旷,哪里的白云都不如这里洁净,哪里的原野都不如这里广袤无垠,这里就是成吉思汗大本营的所在地! 望着接天连日的碧涛绿海,五彩缤纷四处盛开的野花,苏浅兰连日的疲劳烦躁一扫而空,回头看看忙碌着安营扎寨、搭建毡房的人们,拍拍身边同样亢奋的黑马夜辰,朝阿娜日招呼一声,便翻身上马,往原野上人最稀少的方向奔驰而去。 “格格!格格!”阿娜日吓了一跳,慌忙丢下手头工作,向别的侍女匆匆交代两句,也骑着马追了过去,一路追一路喊:“格格!千万别乱闯啊!得听大阿哥的安排才是啊——” 苏浅兰哪里会把乌克善放在心上,她又不是小孩子,轻重还是知道的,才不会有事! 等阿娜日追上来,苏浅兰已经骑着夜辰攀上了一处丘陵的高处,极目眺望,只见前方赫然出现一大片营帐,瞧其地势位置,正好处在蒙古各部的营帐心点上,隐隐成为众星拱卫的月亮,并且在一座座白色的蒙古包,隐约能看见几座金色的大帐。 那就是,蒙古大汗,林丹汗的金帐了吧?苏浅兰倒吸了一口寒气!除去壮观,她更能看到,帐区周围时不时会有轻甲卫士巡逻而过,守备明松暗紧。表面上看,似乎谁都可以接近金帐,其实真有人接近了,必会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卫士拦住。 “格格!”阿娜日更是一脸的震惊,好半天才回神,慌道:“我们快走吧!在这里停留久了,说不定会惹怒大汗的!” 苏浅兰点点头,掉转马头随便选了另一个方向策骑缓行,心却想着,不知道苏秦来了会住在哪个方向? 那些环卫着金帐的、星星点点的其他部族营帐,可是按照实力地位以及跟林丹汗的亲疏关系由近及远驻扎着,说不定,苏秦所在的营帐,比他们科尔沁还要更接近大汗!说不定,就因为离得近,才会成就了苏秦跟林丹汗之间的姻缘! 为了苏秦,苏浅兰实在很想瞧瞧林丹汗长得什么模样。 作为大汗,后宫女人多是没办法的了,但只要他以后很宠爱苏秦,人也不是很难看,那么苏秦嫁给他,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至少有件事,让人相信苏秦还是很受宠的!因为她最后当了太后,并且还拿到了传国玉玺。 正走着,前面草甸忽然迎面来了一队人马,瞧服饰,像是金帐侍卫,不知是不是在附近巡逻的大汗手下。 阿娜日有点紧张,勒停了马想要劝说主子避开,返回营地。但那队侍卫马很快,眨眼就到了近前,忽然间看到其领头那人的面目,阿娜日惊讶得遽然叫了出来:“咦?那不是……那不就是戈尔泰贝勒?” 第三十二章 勇士光环 第三十二章勇士光环(一更) 苏浅兰看到戈尔泰,心便陡地一动!距离苏秦成为大汗福晋,能够帮上自己的忙还不知要多久,但戈尔泰却已经是漠南有名的勇士,并且刚刚得到了大汗的青睐。 看他这一身光鲜,统领着卫队的架势,显然在大汗眼前还挺混得开的,找他帮自己的忙恐怕还靠谱些!说不定,看在这新贵的面上,大汗就肯放弃再插手自己的婚事! 存了这样的心思,苏浅兰自然无视掉阿娜日的催促,放马继续前行,终于跟戈尔泰打了个照面。看着面带微笑,跟同僚相谈愉快的戈尔泰,不知怎的,苏浅兰却是唤不出声来,睁大了眼睛望着戈尔泰,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戈尔泰老早就看到了苏浅兰主仆两个,双眼微微一亮,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哟!好别致的小美女!戈尔泰安达(兄弟),她不是你妹妹吧?” “肯定不是!你看戈尔泰安达的脸,都红了是不?哈哈!” “嘿!小美女看过来啦!快去快去!咱们就不阻你啦!” “哈哈哈哈!”…… 一班侍卫嘻嘻哈哈地开着戈尔泰的玩笑,都主动绕开了些,一个个笑着望了苏浅兰几眼,陆续离去,只留下戈尔泰停住在原地,目送这班同僚远去,这才转过了头来。 恰是日落时分,火焰般的霞光呈四十五度角斜斜落在戈尔泰身上,把他一身白色的袍服染得金黄炫目,耀眼十分!本来因为皮肤颜色较浅而显得妖孽般的俊美,也因光线昏暗下来的缘故,变成了积淀深厚的儒雅! 阿娜日不消说,早就看傻了,若是再口角流涎,就是标准的花痴样!连苏浅兰也惊呆了,心暗叫“受不了受不了”,就戈尔泰这份俊俏,二十一世纪古装剧里某位有名的“过儿”,也差点比不了! “玉儿格格!”戈尔泰极有礼貌的带笑寒喧:“真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见你,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锡林郭勒?营帐扎在何处?” “哦!我们刚到!”苏浅兰伸手想给他指出科尔沁扎营的方向,却尴尬地现自己再次迷失了方向。还好阿娜日在,赶忙给她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戈尔泰不禁莞尔一笑道:“这里离大汗的金帐太近,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送你们回去吧!正好可以跟乌克善安达见见面。” “好!”苏浅兰点头答应,掉转马头跟戈尔泰齐辔并进,暗地里却转着心念,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跟戈尔泰提请帮助。 想想自己,欠他的人情似乎也太多了!不但占用了他的神医,吃了他送的好药,还接受了他馈赠的宝马,还要他再帮了这个忙的话……苏浅兰觉得,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可是现在,除了求助于戈尔泰,她还真想不出其他办法来解救自己的婚姻杯具。 戈尔泰一如既往的尔雅透着清冷,绝不多话,只把欣赏和探究的目光温和投注在苏浅兰身上,仿佛苏浅兰就是一株绝品奇葩,或是一件精美无比的通灵玉器。 这两人都不说话,急坏了跟在后面的阿娜日,心一个劲的暗怨:我的好格格呀!您是怎么了?跟那姓李的汉人有说有笑的,跟戈尔泰贝勒在一起怎的就那么别扭呢!快说话啊!多难得的机会啊!别浪费啊!唉…… “对了!”沉默了片刻,还是苏浅兰先开了口:“我听说你很受大汗的重视,看你刚才跟那些金帐侍卫们在一起,你是不是,受封了?” 戈尔泰摇摇头:“受封?还早呢!大汗只是让我跟在他身旁多多学习,想正式受封为金帐卫士,还得努力,在那达慕上出人头地,获得勇士头衔才行!” “虽是这么说,可人人都看得出来,大汗对你确实不同!”苏浅兰微微一笑,又有些不解的道:“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你是奥巴台吉的第六子,又是嫡系直传的合撒儿亲王后代,算下来跟大汗是很近的同宗兄弟,你要晋爵为官,还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夺取勇士头衔,从侍卫做起吗?” “玉儿!原来你还不知道!”戈尔泰自嘲的笑笑道:“那么我告诉你吧!我,并不是奥巴领的亲生儿子!我也不姓博尔济吉特,我只是很普通的牧民后代,凭自己的努力才成为奥巴领帐下的亲卫,是奥巴领看得起我,才当众人的面认了我做干儿子。别人多敬称我一声六贝勒,其实,他们心里并不真以为我有这个资格!” 苏浅兰惊讶的回望了他一眼,普通牧民的后代?先前自己还以为他跟玉儿同宗,身上都有成吉思汗的血液来着!看他的气质那么优雅,那么尊贵……真是想不到! 她没现后面数步开外的阿娜日大嘴一咧,差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难怪格格对戈尔泰贝勒这么不冷不热。怪我!都怪我!竟忘了告诉格格,戈尔泰贝勒跟她不算同宗同族,可以自由婚配这件事!” 戈尔泰扬起头,望向远处成片的蒙古包,颇有些踌躇满志的说道:“因此我才想要争夺全蒙第一勇士的头衔,向大汗、向世人,证明我戈尔泰并非徒有其表之人!” 苏浅兰开始有点欣赏戈尔泰了,虽然不清楚奥巴领为什么会破格认他做干儿子,但戈尔泰过人的俊美长相,恐怕也是原因之一,难怪他如此耿耿于怀,想通过实力来证明自己不是别人眼的“花瓶”。 “大汗答应过我。”戈尔泰转过头来,目多了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意蕴,微带期许的说了出来:“只要我能成为全蒙第一勇士,并且立下汗马功勋,他便许我自立门户,并且……下嫁宗室女子,做我的福晋!” 苏浅兰芳心猛地一跳!她明白戈尔泰的意思了! 蒙古民风开放,男女交往自由且方便,喜欢上一个人,往往直白相告,放胆追求,不会像汉人那样遮遮掩掩,身受礼教束缚。 戈尔泰之所以从未向任何女子表露过爱慕,那是因为他自感寄人篱下,无法另立门户,而深觉自卑的缘故!却也说明了他骨子里的清高自傲,和倔强自信。 但现在,他得到了大汗的青睐和承诺,只要运气不坏,实力既够,他的腾飞便指日可待,难怪他终于忍不住略微透露了自己的意向,就是要娶一个宗室女子做福晋!然而要命的是,为什么他这些话,不去跟别人说,偏要对自己说? 苏浅兰恨不得自己真的才十三岁,或者迟钝点才好!不要人老成精,一听就知道了对方的心思……虽然戈尔泰很帅气,并且也很上进,配玉儿似乎挺合适,可是她的心里年龄,却是二十六岁,而戈尔泰的年纪,却不到二十岁! 生理年龄上的兄妹恋,心理年龄却是姐弟恋……苏浅兰思维紊乱了好一阵,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纠结得可笑! 咳咳!打住!干么要考虑这种事?哪怕是身处这不同的时代,也不意味着必须要遵循这个时代的婚恋模式不是?更何况,自己可还没有对他好感到愿意跟他手拖手的程度! 苏浅兰心念迅转过,瞬即恢复了镇定,虽然还是不敢跟戈尔泰目光相触,言语却没带半分羞怯,甚至装傻充愣的笑道:“那挺好啊!我想你一定能实现你的愿望!” 阿娜日刚刚从戈尔泰隐晦表白的巨大惊喜回过神来,就听到苏浅兰这句不痛不痒的回答,险些气得摔下马去——格格不是傻了吧?没听出来吗?还是不敢往那方向去想?以前,格格不也对戈尔泰贝勒心向往之,暗慕之的吗?怎么现在却这样? 幸好戈尔泰并没有气馁,他若有所思地向苏浅兰凝望了顷刻,唇角一勾,微笑起来,诚恳的道:“明天就是正式祭敖包的日子,祭祀过后,会有盛大的表演,我代表漠南蒙古,将参加里边的博庆克(摔跤手)献技。希望你能列席观看,给我鼓劲,不知,可不可以?” 苏浅兰新奇的望了他一眼,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么俊美的男子,竟然也会摔跤?真是难以想象!他那并不见肌肉纹起的身体,如何能是那些五大三粗壮汉的对手? “好啊!没问题!我一准到场,给你摇旗呐喊!”苏浅兰一口答应,面上抑不住的透出几分兴奋来,连眼睛都闪着异彩。 “那我可得好好表现了!”戈尔泰不由加深了笑意。 说话间已到科尔沁部的扎营之地,乌克善老远就看见他们,迎了上去。 “乌克善安达!” “戈尔泰安达!” 戈尔泰跳下马来,跟乌克善来了一个熊抱,互相拍着对方的后背,热情问候。 寒喧过后,乌克善自然是极力挽留戈尔泰,要他跟自己用膳。然而戈尔泰却是有汗命在身的人,送苏浅兰回来已是耽搁了不少时候,无法再留,说不上几句话,便告辞离去。走的时候,深深望了苏浅兰一眼,把个苏浅兰看得心头鹿撞。 ps:最近几章看起来还行吗?再过十几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周了!兰悠在此厚颜恳请各位亲们,过了4点,给兰悠投几张票票吧!让兰悠继续留在新人榜上,占得一个不错的位置,兰悠在此谢谢了! 第三十三章 敖包祭祀 第三十三章敖包祭祀(二更) 四处乱闯,结果被戈尔泰抓到送回来,苏浅兰原以为乌克善会好好的训她一顿,没想到乌克善非但没有在意,反而笑呵呵的,随便问她几句,便轻易放过了她。 反而是阿娜日,回到自己的蒙古包里,便在耳边不停的抱怨:“格格!您是怎么了?以前戈尔泰贝勒在您心目是多好的人哪!您不是常常说,若佛菩萨能让您跟戈尔泰贝勒相处一天,您便愿意到庙里去好好上香么?” “如今佛菩萨有眼,不但许您跟戈尔泰贝勒数次同行说话,更让戈尔泰贝勒也对您动了心,可您呢?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说,还对戈尔泰贝勒的好意装聋作哑!”阿娜日的神情简直是痛心疾,哀叹连连:“您就趁机说自己如今受到长公主的胁迫,希望他能帮您脱离苦海,不就皆大欢喜了么?戈尔泰贝勒,他一定能明白你的意思!” 苏浅兰困乏的倒在榻上,悠然问:“我以前,竟然那么爱慕他?” 阿娜日额上冒出了汗珠,嘎然道:“格格!您这话什么意思啊?难道您当初不就是为了能跟机缘巧合,得以偶遇结识的戈尔泰贝勒同座喝酒,才不惜和莎琳娜格格赌气赛马,赢者留下,输者离开吗?好端端的还被害得落马溺水,大病了一场,万幸却因祸得福,反而得到了戈尔泰贝勒的关照,要不然……” “戈尔泰到底有什么好啊?连莎琳娜也要抢他!”苏浅兰不以为然的暗暗撇了撇嘴。 “格格!”阿娜日快晕了,无语的摇头道:“戈尔泰贝勒到底有什么好?他的好处人人都看得见!不但闻名漠南,被称为漠南第一勇士,骑射武艺样样顶尖,而且人长得特帅!难道这还不够么?全蒙古愿意嫁给他的姑娘呀,能从地上一直排到天上去!” “还有啊!”阿娜日仍嫌不够,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炮弹:“他都二十的人了,还没有娶妻纳妾!空悬福晋之位,宣称不遇到合适的姑娘,宁肯不娶——这得多大的魄力才能做到啊!看看别的男人,谁不是早早就已经三妻四妾!” 呃?听起来,戈尔泰确实是个理想之极的结婚对象啊!多金、有才、帅气、专一!所有该有的他全有了,不该有的他都没有,不会吸烟,也没有不良嗜好,年轻有为、气度翩翩……就除了年龄偏小些,放二十一世纪只能当自己的弟弟。 明知道自己只要习惯现在的年龄只有十三岁,当时光倒流一切从头来过,就不存在什么年龄问题,可苏浅兰就是无法骗自己!二十六岁就是二十六岁,身体变小了,阅历经验什么的,可没办法还回去。 在榻上翻了一个身,脑海浮现出戈尔泰那特别俊美的面孔,配合他那温尔雅的气度,带点儿颓废又带点儿清冷的眼神,苏浅兰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心动的,尤其是听到他竟然空悬福晋之位以后。 但这种心动,就好像是看见了自己喜欢的偶像明星一样,欣赏的成份占去九成九,嫁给他的想法却几乎没有——哪怕偶尔会掠过“能嫁给这种人多好啊”之类的念头,也不会就去付诸行动。 不过,这也是苏浅兰的个性使然,她不会不切实际的去追明星,更不会想要嫁明星,而如今在她眼里,戈尔泰分明就是这样的明星、巨星。 “我总算明白莎琳娜为什么会那样了!”苏浅兰咕哝一句,无力的闭上了眼睛。别人都早已知道戈尔泰是什么人了,而她却是穿越过来以后,没有什么成见的先接触了戈尔泰的人,到现在才明白他的份量,反而不像其他女子那样,暗倾慕着戈尔泰。 “格格……”阿娜日还想继续八卦。 苏浅兰不耐的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要再跟我说戈尔泰了好不?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他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啊?我要休息了,你可不许吵我!” 阿娜日乖乖的只好闭上嘴巴,给苏浅兰盖好薄被。看看身边还在为主子缝制的新衣裳,心开始活动起来,自言自语暗道:看来,得赶在明日,把新衣裳做好才行了! 虽是阻止了阿娜日在耳边继续吹捧戈尔泰,苏浅兰却已经大受影响,眼前浮现着戈尔泰的俊美颜容,仿佛比以前更多了一层耀眼迷人的晕光。 xxxxxx “嘭!”、“嘭!”、“嘭!”…… 日出时分,在早已堆好的、高高的敖包前,围满了祭祀用的牺物。旗幡飘飘,彩带飞舞,敖包的两边,是穿戴夸张的萨满祭司在擂鼓念经。 “呜——” 长号声,现任的蒙古大汗林丹汗高举燃香,隆重的主持着祭祀典礼。围着敖包转圈的人们,纷纷将手的奶酒或鲜奶抛向敖包。 苏浅兰穿着一身银红的服饰,夹在人群,远远的望向敖包前的林丹汗。虽然看不太清楚面目,但林丹汗给她的印象却不算太坏,他至少尚算英俊,年纪也不老,可能还不到三十,就是唇上那两撇小胡子,老让她想起电视三国里某人演的吕布。 阿娜日贴身跟着苏浅兰,心一个劲的憋屈,辛辛苦苦熬红了眼睛,一晚上做好的新衣裳,结果苏浅兰却不要穿,说是怕扎眼!那是多么漂亮的衣裳啊!不在这敖包祭祀后穿什么时候才穿?要知道,祭敖包之后,就是难得的浪漫时光了呀! 多少有情男女,就是在这一天看对了眼,互诉衷肠,由此订下终身……就算是戈尔泰贝勒有任务在身,不能跟她相会,可也邀请了她去观战不是?不穿得出色一些,到时候又怎能把那些心存念想的女人都压住啊? 不过,苏浅兰倒是穿上了那双刚做好的米白色狐皮长靴,靴子底下裹钉着别致优美的两寸坡跟,生生把她的人垫高了好些,腿显得长了,脚背拱起一个秀美的弧度,一双脚明显变得小巧了许多,竟是说不出的养眼漂亮! 为了凸显脚下与众不同的别样风景,苏浅兰还特地在脚踝部位挂了一串带有小铃铛的银链子,每动一步都能传来细脆悦耳的铃声。 阿娜日看着本来没有自己高的主子忽然变得比自己还高出了一线,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主子就是主子!想出来的主意都不是寻常人能想到的,谁会知道,这靴子底下加个小木块,竟能变得如此美妙?女真人的花盆底,在这奇思妙想面前,都成了垃圾! 女人的眼就是尖,更何况是新奇又能增加美感的东西,整个祭祀活动,凡是靠近苏浅兰身边的女人,无论大小老少,已婚未婚,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她的靴子,眼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惊羡。 更有好些妙龄少女,目光死死的盯看着,想探究那是怎么做出来的,能不能给也自己做一双,要不是顾忌苏浅兰是有身份的贵族,又在祭祀活动之,说不定早就有人皮糙颜厚的主动凑上来,问个一清二楚了。 不过就算祭祀活动结束她们也没什么机会过来打探,因为不等祭祀活动正式结束,苏浅兰便带着阿娜日离开了敖包。 盛大的各种竞技和表演安排在另一个地方,其的摔跤场子边上更是搭建有大汗要用的金帐,金帐两边另有小的普通毡房,是供摔跤手们休息,以及受邀贵族列席观看的地方。 苏浅兰和乌克善便受邀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席位,就在金帐的左边,跟金帐的距离仅仅隔着两个蒙古包。出于礼貌,乌克善和苏浅兰未等演赛开始便早早入席,跟两边陆续到达的权贵和宗室王亲应酬寒喧。 别看乌克善和玉儿出自科尔沁,也算是小小的贝勒和郡主,但现在,科尔沁做主的是他们的祖父莽古思,而科尔沁绝不止他们这一支,不说别的,就说科尔沁奥巴一部,就比莽古思和他兄弟明安两人所部的综合实力还要高。 因此就算是在称呼上,大家客气一声称呼乌克善为“贝勒”,其实这贝勒地位实在低微了些,远不如他们的父亲塞桑,那才是真正的大贝勒。 左邻右舍,不是各部的贝勒和公主,就是各部的领,几乎人人的身份地位都在乌克善和玉儿这对兄妹之上,弄得乌克善和苏浅兰都有些拘束起来,不敢大声言笑,也不好意思积极攀谈,免得给人一种趋炎附势的感觉。 不过,知道了两兄妹都是由拥有漠南第一勇士头衔的戈尔泰邀请而来,这些人表面上都十分客气,毕竟戈尔泰成为大汗眼前新贵的事,知道的人非常多,谁也不想轻易开罪那位刚刚蹿红的人物。 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情况并没有维持很久,很快,身边这些王亲贵胄便转移了视线,一个个起身行起礼来。原来,是兀浪哈长公主带着莎琳娜,也来到了席间。 ps:朋友们!姐妹们!还有4小时,进入新的一周,届时,大家请把手里的票票都砸过来吧!实现本书在新书期最后的辉煌!兰悠就靠大家了! 第三十四章 大汗的承诺 第三十四章大汗的承诺 苏浅兰把一半身子躲藏在乌克善背后,不想让长公主和莎琳娜现自己存在,反正在这盛会上,各家女子都使尽了浑身解数打扮得花枝招展、光彩夺目的。一眼过去,花红柳绿,百花争妍,自己的装扮并不特别显眼,很可能那两人就把自己忽略过去。 然而苏浅兰没想到的是,长公主兀浪哈却记得乌克善,一路走向自己席位的时候,还在乌克善面前略微停了一下,朝他点头致意。这一来,苏浅兰可就没地方藏了! 兀浪哈目光一巡就看到了苏浅兰,笑容顿时加深了几许,惊讶又惊艳的向她脚下掠了一眼,又在她面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视线。 苏浅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老觉得兀浪哈的笑容有点色迷迷的,赶忙借行礼之便低下头去。可惜蒙古女子的裙裾一般较短,盖不住脚,一双奇特美丽的靴子可就没法藏了。 她却因这一低头,没有现,兀浪哈背后的莎琳娜奇异的目光狠狠在她脚上盯了几眼,眼底毫不掩饰的闪出了嫉妒艳羡的神色。 长公主刚过去没多久,在场这些人都还没有来得及落座,远处旌旗华盖在全副武装的侍卫拱卫下浩浩汤汤开了过来,却是林丹汗跟长公主前后脚之差,也到了。 苏浅兰能感到周围气氛一沉,人人都停止了喧哗,恭敬迎候。心不由暗暗咋舌:这个大汗的气场,真是凌厉!蒙古早已不复当年成吉思汗的威风,他却依然排场如故。 被这气场压着,苏浅兰也不敢抬头吐气,直到林丹汗过去,竟是没能趁机近距离的瞧上他一眼,替苏秦打打前站,观望一下她的未婚夫婿。 想到苏秦,苏浅兰便忍不住偷偷游目四顾,试图找到她的身影,但找了一圈,却甚是失望,不知是苏秦没有来,还是自己所在的位置不巧,没能看到她的人影。 盛会开始之前,大汗照例先训话几句,苏浅兰心思游离,也没注意听他讲了些什么,然后人人都跟着大汗,纷纷落座,苏浅兰差点鹤立鸡群,好在反应快,得以及时坐下,但这屁股却是有些疼了。 “格格!”阿娜日兴奋的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道:“戈尔泰贝勒该出场了吧?我这心跳得快极了!不知道戈尔泰贝勒的摔跤厉不厉害。” “你不是最崇拜他的吗?老说他是真正的勇士,现在怎么对他这么没信心了?”苏浅兰白了她一眼。 “谁说的!我有啊!有信心啊!”阿娜日赶忙重重点头以示没有怀疑过戈尔泰的实力。 其实正式的比赛,要从明天开始,今天只是一个表演性质的献技,苏浅兰自然不会替戈尔泰操心担忧,她就是跑来看看热闹,就算戈尔泰演砸了,她也不会伤心的。 表演开始了,有萨满舞,有安代舞,也有顶碗舞等,看得苏浅兰兴高采烈,补回了一些没有电脑电视的娱乐缺憾。 摔跤献技作为压轴戏却是排在最后。接近尾声时,三遍长调过后,近百名摔跤手们终于踩着鼓点、跳着鹰舞绕进场子,陆续经过大汗金帐之前,行礼过后,开始了献技。 这些摔跤手们都穿着专门的摔跤手服昭德格,许多人的脖子上还缀着各色各样的彩条,那是他们获得过胜利的标志——江嘎。苏浅兰看得兴奋已极,这些摔跤手们的装扮,可不比西班牙斗牛士服逊色到哪里去,好看极了! 阿娜日的目光迅在其扫了一圈,很快便现了戈尔泰,激动得差点晕厥过去:“格格您快看啊!在那里!那个不就是戈尔泰贝勒么?天啊!太帅了!” 苏浅兰也早已看到了戈尔泰。他今天穿的昭德格,上身是黑色皮子做的坎肩,腰间也是同色的腰带,星星般都钉着许多银钉,空白的地方,是用银丝线绣着精美的狮子图案,下身一条雪白的孔雀羽形套裤。 这样黑白相配的服饰,无形给他带去了几分沉重冷酷的色彩,冲淡了他过于俊美而呈现出来的阴柔之气,浑身散出别样的帅气来,看得苏浅兰都有些眼呆了——果然,明星就是明星啊!有些人就是天生的明星! 相比之下,戈尔泰脖子上不少的江嘎,反而被苏浅兰忽略了去。不过戈尔泰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勇士,哪怕是带有表演性质的献技,他摔起对手来仍说不出的干脆利落,常常小幅度的一扭一转,就放倒了对手,姿态还特别优雅,仿若闲庭信步,不费吹灰之力。 “好!”、“好啊!”……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看得出来,整个摔跤献技就是以戈尔泰为心人物,照这架势,舞到最后,高举双手扮演最后夺冠勇士的,无疑就是戈尔泰。 其实有好几个壮汉,脖子上的江嘎好像比戈尔泰还多些,可惜外形不太讨喜,只好让戈尔泰这个大帅哥占了便宜,被摔倒在地——谁让戈尔泰是主演,又是新贵红人呢! “戈尔泰!好样的!用力!摔了他!好好!”苏浅兰跟着周围一班看客一起大声呼叫,给戈尔泰鼓劲。反正力捧戈尔泰的女子几乎遍布全场,不独她一个,她也就不怕会太过抢眼而招来旁人侧目。 苏浅兰看得兴奋,忘了脚踝上的铃铛,每蹦跳一下,都会出几道悦耳的铃声。戈尔泰自幼习武,耳目何等灵敏,周围尽管吵杂,他还是注意到了苏浅兰的存在,进而现了她脚上的玄机,唇角不由微微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眼里都是笑意。 献技果然以戈尔泰赢取最终胜利,被高高举起而结束,全场掌声雷动。戈尔泰很快被叫到大汗面前接受赏赐。 “戈尔泰!”林丹汗的声音清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朵:“听说你空悬福晋之位,至今没有娶妻纳妾?” “回大汗,是的!”戈尔泰一口承认,引得下面是一片窃窃私语,多数男人显得惊讶和不屑,只有少部分男人面上稍带沉思和敬佩。女人们可就不同了,人人眼睛亮,一脸倾慕和赞许的望着戈尔泰。 林丹汗语气带着几分欣赏的笑训道:“男儿有志四方固然是好,但妻室后代也很重要,那是男人的根本所在!” “戈尔泰!”林丹汗顿了一顿又喊着他的名字道:“我知道你的愿望,我答应你,这次那达慕你若能夺得勇士之名,我便做主,将一名宗室女子下嫁与你,怎样?” 虽然早已私下里探问过意向,这却是大汗第一次当众公布此事,并且许下了承诺,份量自是大大不同! 戈尔泰这么温雅的人,也现出了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朗声道:“谢大汗!” 林丹汗“呵呵”大笑,目光往旁边掠去,却是笑眯眯看了莎琳娜一眼。莎琳娜强抑着内心激动,欢喜的看看大汗,又目光炽热的望住了戈尔泰。 这一幕落入戈尔泰眼,不由暗吃了一惊,片刻犹豫之后,深吸口气抬道:“大汗!不知大汗能否容许臣下提个小小的要求?” “好!你说!”林丹汗有点意外的笑望着他。 戈尔泰低眉顺眼却又有几分硬气的说道:“求大汗原谅臣下放肆,臣下如能不负大汗期许夺取勇士之衔,望大汗准许臣下,亲自挑选嫡福晋!” 此言一出,莎琳娜笑意顿僵,目光死死的盯着戈尔泰,希翼、幽怨、妒恨、害怕、不甘……等等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在面上表露出难以描摹的复杂神色来。 “哦?你要自己挑选嫡福晋?”林丹汗惊讶的望了他几眼,忽然笑将起来:“莫非——爱卿有意的人了?她,是哪一位?”言下却是忍不住带出了好奇神色。 阿娜日满脸激动,一把抓着了苏浅兰的手腕,用力握着,不住的喃喃轻念:“是格格!是格格您啊!他说的,就是格格……” 苏浅兰嘴角一抽,有种被偷袭的感觉。话说她也没觉得戈尔泰在追求她啊!怎么忽然就提到了亲事……难道,这就是古代男人的婚恋态度?看了,招呼都不打就强势公布,大力夺取,而不是像现代那样百般追求,软磨硬泡? 心思转了又转,苏浅兰还是不肯相信戈尔泰意想娶的女子就是自己,虽然他之前又送大夫又送马,还对自己稍稍提到过关于娶妻的意向——可是!他连一句甜言蜜语也未曾说过,手也没拖过,那怎么能算数? 戈尔泰面上微微泛红,倒没有像苏浅兰想的那样罔顾他人意愿,而是实诚地说道:“望大汗见谅!臣下虽有意之人,却尚未向她提及此事,因此……” 林丹汗下意识的又瞥了莎琳娜一眼,大笑道:“原来如此!既然你未曾向她提及此事,那便说明此事成与不成也尚未确定。好!我就答应你!你如能得到她的应许,我便替你做了这个媒!但你得带她来给我看看,让我好生瞧瞧,是哪家女子,竟然得了你的青睐!” “如是她不愿意……”林丹汗一笑道:“那我可得替你作一回主,将某位宗室女子下嫁与你,你,可不许推辞了!” 第三十五章 烈焰狂烧 第三十五章烈焰狂烧 面对大汗的提议,戈尔泰哪能再说什么,只好答应。 莎琳娜却是悄悄松了口气,神情阴郁远远的瞥了苏浅兰一眼,心暗道:“只要这事一天没定,我就会让你知难而退!” 苏浅兰丝毫没有被人视为情敌的自觉,戈尔泰没有明说自己的意人是谁,她便不肯认为会是自己,对于莎琳娜的反应,她更是完全没有看到。 没一会儿,林丹汗便散了聚会,让大家回去休息休息,自己也回了金帐。 等到天色黑下来,篝火便会四处升起,到时候,各部前来参加那达慕的子民都会围着各自的篝火欢歌热舞、大快朵颐。当然,金帐前的篝火将是最大的一个,林丹汗和长公主也会亲自列席,与民同乐——自然,这个最大的宴席,都是有份量的人物,才够资格入席。 经过一下午跟蒙古当权人物同席看表演的拘束,苏浅兰已经有些怕了这种比较正式,没法完全放松神经的场合。幸好她和乌克善还不够资格去和林丹汗同席,否则让她绷紧了神经去吃东西,她一定会食不知味,白白辜负了这个美食盛宴。 趁着天还没黑,夕阳西下,满天红霞掩映草滩的时刻,苏浅兰跟乌克善打个招呼,便带着阿娜日溜去了人烟少的偏僻地儿,放开夜辰让它自己啃嚼地上的青草,自己则兴致勃勃的客串了一回采花大盗。 农历七月,也就是公历**月份,正是即将入秋的季节,远处蓝天如洗,白云染霞,珍珠般的海子(湖泊)散落在绿色广袤的地毯上。近处是满原的肥草,鲜花处处,姹紫嫣红地怒放着,野百合、格桑花、龙胆花……到处都是叫不出名字的花儿。 苏浅兰随意的走着采着,手很快就捧满了一大捧五颜六色的野花。阿娜日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开始还追着苏浅兰埋怨她不去找戈尔泰贝勒祝贺他献技成功,也好拉近两人的距离,但没有多久,就玩得忘记了所有的不快和忧烦。 怀抱着野花的苏浅兰,最后累得在草地上坐了下来,遥遥望向雪白哈达般静静流淌的锡林河,记忆,有生以来,心灵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一抬头,看到不知不觉薄暮降临的夜空,星星早早点缀其,美轮美奂使人如坠梦,苏浅兰心微动,想起了一常常听到的现代蒙古歌,默想片刻,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大段的歌词,不由扬声唱了出来: “黑色天幕,缀满了银珍珠; 月光轻抚,睡梦的湖; 风的脚步,用温柔的度, 轻轻踏出,蔚蓝的祝福。 步呗步呗,停下你所有的追逐, 步呗步呗,留住梦的幸福。 萤光飞舞,用生命的弧度, 夜作画布,绘情景这一幅, 隐约音符,在天空漂浮, 映入梦,自由的国度。 步呗步呗,感受神奇的造物 步呗步呗,美好世界留驻 步呗步呗,停下你所有的追逐 步呗步呗,留住梦的幸福……” 苏浅兰一开口,阿娜日便听呆了!她从未听过这样优美、空灵、纯净的歌声,调子无疑带着鲜明的蒙古印记,却比她听过的任何曲子还要柔和婉转,恍如天籁! 她却不知道,苏浅兰自己也很意外,这歌,是用蒙语唱的,过去她不会说蒙语,只好听了又听,曲子都熟悉得可以从头到尾哼唱了,却是无法开唱,记得的,也只是汉译的歌词大意,没想到现在会说蒙语了,毫无困难就唱了出来。 一没法唱的好听的歌,忽然间会唱了,苏浅兰自是欣喜万分,反反复复的把这歌唱了三遍,却是越唱越流畅,越唱越悠扬了。 阿娜日也默默的听足了三遍,歌声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却依然有听不够的感觉,眼里冒着炽热的火光,百般谄媚地扑了过来,一叠声的问:“格格!您唱的曲子,是您自己作的吗?真是……真是太好听了!它有名字么?” 不是,不是我自己作的!苏浅兰这话却说不出来,要说了,一定逃不掉被问到歌曲的来历,那她可回答不了,只能把歌曲的名字说了出来:“这曲子啊,叫天韵摇篮曲!” “格格!您可以,再唱一次吗?”阿娜日几乎是眼泪汪汪的恳求着。 “当然可以啊!”苏浅兰一直被阿娜日悉心的照顾着,对她早已生出亲人般的感情,不会把她当成普通的下人看待,亲人有求,岂能拒绝,当下又开口唱了起来。 唱着唱着,苏浅兰现,自己对这草原已在不觉产生了浓厚的欣赏和依恋,这里的天空那么纯净,这里的生活那么自由自在,人在其,常忘却忧郁,心胸开阔!尽管有莎琳娜这个“情敌”处处刁难挑衅,却无损她对这片土地的喜爱! 眼看歌曲唱到一半,不知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了一阵清亮的口弦声,跟苏浅兰在唱的曲子正好合拍,把她的歌声衬托得越地空灵悦耳,犹如天籁之音。 苏浅兰微微一怔,一面唱着后半段曲子,一面循着那口弦声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是戈尔泰贝勒!”阿娜日先叫着跳起了身,惊喜爬上了眉梢。 苏浅兰当然也看到了戈尔泰,他骑在一匹白马背上,正策骑缓步向两人走来,手里握着一只口弦,正嘬嘴而吹,漆黑的眼眸一片深黯,带着些微激动,凝望着她。 “呃?”苏浅兰唱到剩下两句,唱不下去了,心大是奇怪,自己远离人群信步由缰地闲游,除了阿娜日跟在身边,附近并没有认识的人,戈尔泰却是怎样找到自己的? 戈尔泰吹完最后的尾音,这才收起口弦,望着苏浅兰,毫不掩饰自己的激赏:“玉儿!想不到你的歌唱得如此动听!” 苏浅兰脸上飞红:“哪里……”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来到近前的戈尔泰朝她伸出了手,手掌摊开,似在等待什么。 “嗯?干什么?”苏浅兰一愣。 傻瓜!戈尔泰暗笑,声音里充满诱惑的说道:“来!把手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浅兰不禁有点糊涂,但又敌不过好奇心,迟疑的腾出右手递给了过去。戈尔泰右手拉住她,左手却突然绕到她背后揽住了她的纤腰,一拉一抱。苏浅兰还在惊呼,身子已然腾空,眨眼上了他的马背,刚好坐入他怀。 “阿娜日,告诉你家大阿哥,我请玉儿格格去玩玩,很快回来!”戈尔泰朝阿娜日说完,一抖马缰,便带着苏浅兰飞骑离开了河滩。 “是……”直到那两人一骑去得远了,阿娜日才由惊愕反应过来,瞬即狂欢,看来戈尔泰贝勒不止是对格格有好感这么简单,还非常意咧!否则怎么会这么积极主动,一个人跑来找自己的主子? “嘿嘿!太好了!戈尔泰贝勒这么主动,一定,可以让格格相信他的诚意了吧?”阿娜日在原地自我陶醉的开心了好半天,才转身慢慢走回营地。 “阿娜日!你可算回来了!” 一声召唤,把带着两匹马刚回到科尔沁营地的阿娜日给吓得打了个激灵,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熟悉,还火爆十分? 阿娜日忙跳下马背循声一看,险些没给惊出冷汗,那篝火边站着好几个人,为的正是主子的对头莎琳娜!只见莎琳娜一身节日的火红色盛装,连容颜也被火光映得颊飞晕红,手下两名侍女也都是锦衣华服,更衬得她有如被星星拱卫的月亮般,艳丽无双! 只是,乌克善对她极为厌恶,并没有礼貌的陪同在她身边,仅派了范采带两个手下跟着她,自己却不知溜去了哪里,令这位不之客很有些面上无光。以至阿娜日都能明显感觉出她身上愤怒的气场来。 “怎么只有你一个回来?你家主子呢?”莎琳娜朝阿娜日牵着的黑马夜辰看了一眼,皱眉问,心升起不好的预感。 阿娜日是老实人,循规蹈矩很守礼仪,但莎琳娜几次想谋害她主子,她早就闷了一肚子气无处可,此时见问,心思便活泛起来,先对莎琳娜行了个礼,才满脸骄傲的答道:“回格格问话!我家主子,她跟人游玩去了!” “跟谁?”莎琳娜一看阿娜日的得意神情便来气,强忍着追问:“她跟谁去了?” “还能有谁啊!”阿娜日笑得没皮没脸的,悠然道:“当然是,戈尔泰贝勒啊!是戈尔泰贝勒主动找到我家主子,特意邀请我家主子离开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轰”地一下,莎琳娜脑一片空白,当场怔呆!虽然早有预感,但这话从阿娜日口说出,真真切切进入她耳朵,还是使她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尤其是阿娜日加重语气点出的“主动”、“特意邀请”几个字眼,令她的心更是烈焰狂烧。 “你这不知死活的臭丫头!”莎琳娜身后一名侍女看不过眼的踏前几步,站到阿娜日面前狠狠逼视着她,毫不留情的骂了出来:“敢这样跟我家主子回话,你在找死!” ps:蒙古女歌手哈琳的蒙语歌曲《天韵摇篮曲》,真的很好听!有兴趣的亲们请一定要下来听听!另外,求各种票票!大家要支持我啊! 第三十六章 迷惘锡林河 第三十六章迷惘锡林河 苏浅兰一只手抱着花束,一只手紧抓着马鞍骑在马背上,心怦怦乱跳!她能清晰感到戈尔泰坚实的胸膛,轻轻贴在自己身后,耳朵更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阵阵轻拂。 她很想斥责戈尔泰的无礼,却又骂不出口——果然,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谁让她接受了戈尔泰给的那么多好处,此时方知欲哭无泪! 唉!真是有点意外,戈尔泰这样看起来温尔雅的人,居然也能做出这么惊人的举动,简直就是半强迫的挟持人质嘛! “别害怕!”戈尔泰仿佛看穿了她那着慌的心,在她耳边软语宽慰。 我怕什么!你不过就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孩子!苏浅兰心不停给自己打气,可她也忘不了自己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三岁,实在有些底气不足。一想到今天晚上很可能逃不掉会听戈尔泰的告白,心脏更是不争气的乱跳。 马儿载着星月不停奔跑,草滩、丘陵不断急后退。转过一片小林子,前方出现了一大块湖泊。戈尔泰放慢度,最终带着苏浅兰到了湖边上,临水而望。 但见银色月光照在平静的水面上,将湖面变成了散着迷朦光晕的镜面。周围有蒿草,及腰那么高,随风摇曳,更为这画面增几许静谧。 几只水鸟被马蹄声惊起,掠过水面,投入黑暗,搅碎平静的湖面,一阵波光潋滟。 “好美的景色!”苏浅兰点点头,赞了一句。 “这样就满足了?”戈尔泰微微一笑,跳下马背说道:“还有一小段路,你得下来跟我走过去才行。”苏浅兰微讶的望了他一眼,翻身下马,被他牵着手,弃马沿着湖边的蒿草小径,往深处行去。 走出几百米,又转了个小小的弯,从几棵树后钻过去,苏浅兰抬头一看,惊呆了! 这里是湖泊边上的水潭,周围不但有密密的蒿草,还围着三五棵树,仿佛一处秘境,不仔细寻找,根本找不到!这还没什么,重要的是,这里竟然有着成百上千的萤火虫在到处飞舞,点点绿黄色的光晕飘荡在水潭的四周,将这秘境变成了梦境! 苏浅兰忽然感到心微微热,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无法再随意看到这样美的景象了,只有电影电视里,才能用特技模拟制造出虚假的影像。 “是不是很美?”戈尔泰淡笑:“这地方,是我前几天巡逻时现的,我就想,你一定会很喜欢!” “戈尔泰,谢谢你!”苏浅兰心下感动,类似的桥段已经在电视上看腻了,但甭管俗不俗气,能够亲身体验,看到真实的一幕,对她来说,就是种难得的幸运。 戈尔泰在一旁默默凝望着眉开眼笑试图捕捉身边萤火虫的苏浅兰,心感叹!自己生相俊美过人,一直被人目为金童转世,难免看不上那些容貌一般的女子,莎琳娜算是容颜出色的,个性却又不为自己所喜。本以为世间不会再有转世的yu女,谁不知却遇到了她! 美丽透着飘逸,柔弱透着坚韧,娇憨透着善良,迷糊里透着俏皮……世间,怎会有这样魅惑的女子!让他目光一触便移不开去,只要看到她,便无处不是美景,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注意力! 没遇到她,不会明白什么才叫做美人,没遇到她,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心动!戈尔泰不是诗人,不懂得像李白那样叹美而作美人诗,但他却是能歌善舞的蒙古人。心意微动,便掏出口弦,轻轻吹起了曲子。 戈尔泰忽然吹口弦,苏浅兰起初并不在意,但听了一会,却感到那曲子的旋律好像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分辨,顿然晕红了双颊。 原来这曲子,是哈萨克族的求爱曲之一,后世的人便是以它为蓝本,收集整理,创出了一脍炙人口的藏族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帐篷,都要留恋的张望,她那粉红的小脸,好像红太阳…… “这曲子,是藏族的啊!”苏浅兰心里想着,口里便不由说了出来。 “是!”戈尔泰微微一笑:“你能知道是来自高原的民曲,那你也一定能知道它的意思!” 苏浅兰赶紧闭上了嘴巴,沉默是金。当时林丹汗对藏传佛教崇奉至上,亲自从青藏高原上引入了黄教喇嘛,在蒙古草原广为流布,使得民间与青海西藏一带交往日盛,戈尔泰由此学会他们的民曲,并不奇怪。 “玉儿!”戈尔泰温柔的呼唤着。夜风轻拂,将他的白色袍子一角吹得贴到苏浅兰腿上,仿佛有节奏般悄然拍击着她。 苏浅兰刚刚警觉到戈尔泰离得自己太近了,手里的花束便被他接了过去,耳边果真听得他绵绵私语般问了出来:“你可愿意,做我的福晋?” 不……苏浅兰内心有个声音在本能地拒绝,然而当她抬起头来看到戈尔泰一双充满了希翼和爱慕的明亮眼睛,拒绝的话却是在嘴边打个滚,缩了回去。 一个拥有完美面孔的明星般的男人,一个空悬福晋之位、拒不纳妾的男人,一个努力且才能盖世的男人,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这不就是,身为女人对这生命最大的期望的吗? 萤火虫的光点明灭飘忽,平静的水潭反射粼粼月光,蒿草轻摇,树影婆娑,浪漫此景如是,又有几个女孩能抗拒这爱情的美丽? 苏浅兰渐渐迷惘了心意,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心理年龄的障碍,坦然接受这瑰丽的爱呢?能不能,就当自己真是十三岁情窦初开的少女,甜蜜地,爱一场呢! “戈尔泰!”苏浅兰觉得,若要接受戈尔泰的求爱,必不能隐瞒他相关的一切,心念转处,轻轻叹着说了出来:“长公主……长公主有意,让大汗将我指婚给她的驸马,大汗的军统帅贵英恰。” 戈尔泰一愣,立时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答应了?” 苏浅兰摇摇头,将那天去公主赴宴,兀浪哈对她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当然,她没说公主府失火遇窃的事,也没有说出长公主可能是个百合女同的事。 听说这件事还未曾提上议程,还只是个意向,戈尔泰松了口气。 “你放心,只要我在这次那达慕上赢得勇士之衔,向大汗提出娶你为妻,大汗会答应的,哪怕先前有过其他的想法,大汗都不会轻易撕毁他今天许下的承诺!”戈尔泰自信的说着,眼的亮光眩惑了苏浅兰脆弱的心。 “戈尔泰,你真能夺得勇士之衔么?”苏浅兰喃喃轻语,如果这是真的,如果真能变成现实,她所面临的一切难题,都将不复存在!这是何等诱惑啊! “相信我,玉儿!”戈尔泰斩钉截铁的说着,垂目看到手的花束,不由微微一笑:“如果你答应,那我就当这束花,是你送给我的贺礼了!” “嗯!”苏浅兰望着他,深深被他的自信感染着,终于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过来吧!我的玉儿!”戈尔泰忽然张开双臂,神色间带着期待,又带点诱惑的挑眉望住了苏浅兰:“能不能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应承并不是我在做梦?” 如果是个汉家女子,这是无法想象的事,就算是开朗大度的蒙古女子,也会羞红了脸庞,但苏浅兰,却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子,哪里会怕这个,嫣然一笑,轻轻将身体靠过去,甚至双手环上戈尔泰的脖颈,将自己送进了他的怀抱。 “玉儿!”戈尔泰激动带着微微的感动,这个女子,竟是如此善解人意,毫不虚伪造作、矜持孤傲,柔弱纯净得让人心疼! 情动处,不由收紧双臂,紧紧抱住苏浅兰的娇躯,令两人身躯间再无空隙。 听着戈尔泰有力且急的心跳,敏感的感觉到他身躯的热度,某处的坚硬,饶是苏浅兰见惯二十一世纪的风月影像,仍不禁涌起阵阵羞意,终于从脸颊烫到了耳根。心暗恼自己穿出了那双能增加身高的靴子,否则戈尔泰必不能如此恰到好处的抱她! “玉儿……我会好好待你,我会努力争取一切,给你,我的所有……”戈尔泰将苏浅兰的头埋在自己下巴下,低头轻吻着她耳后的秀,悄声诉说着内心情话。 苏浅兰听得又迷惑又感动,她不知道戈尔泰为何就看上了她,可她能感受到戈尔泰的真心,将空悬许久的福晋之位许给她,这本身,就已经是份量最重的心意了! 想到林丹汗将来的败亡,蒙古的覆灭,苏浅兰不由心抽紧,抬起了头,想要告诉戈尔泰,远离蒙古,远离林丹汗,到金国去,去投靠最后的胜利者…… “明天,明天开始,我就要为夺得勇士之衔而奋战!”戈尔泰放开苏浅兰,改为拉住了她的手,精神振奋地说道:“玉儿!你看着吧!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承诺!” “嗯!”苏浅兰带着鼓励和信赖的眼神重重点了点头。那个叫他改投金国的话,就留待以后再说吧!让他先安安心心地,去为他的理想而奋斗。 第三十七章 意外红痕 第三十七章意外红痕 戈尔泰赶在篝火晚宴开始之初带着苏浅兰回到了科尔沁所在的营地。乌克善看到相偕出现的两人,目光一闪,哈哈笑着拉走了戈尔泰,看哥哥那副热情里透着算计的神情,苏浅兰不由幸灾乐祸的瞥了戈尔泰一眼。 “这家伙!占我的便宜,就该让阿剌狠狠罚他喝酒,醉死作数!”苏浅兰红着脸,心咕哝了一句,转头却现阿娜日好像有点不对劲,她怎么老往背后躲啊? “阿娜日!”苏浅兰佯作生气的唤:“你是不是觉得你家格格太出格,在心里面偷偷的鄙视你家格格我啊?” “没有没有!哪有这回事啊!”阿娜日赶忙胡乱摆手不予承认。 “没有?那你躲什么!快过来陪我喝酒吃肉!”苏浅兰一把抓住阿娜日把她从阴影强拖出来,按坐在篝火边上。 围着篝火设了几个席位,除了上的乌克善,客席的戈尔泰和范采先生,就剩下她面前也有整桌的酒肉。这么多吃食,苏浅兰席上却没别人,她一个人可吃不了多少,才干脆把阿娜日也拉过来陪坐。 “格格!”阿娜日挨着席位下坐下,微带慌乱的赶忙低头拿起酒袋往苏浅兰面前的小银碗里倒酒:“让婢子侍候您用膳!” “阿娜日,我非不得以是不喝酒的,你忘了?”苏浅兰越觉得阿娜日很不对劲。范大夫说过她必须慎重膳食,最好滴酒不沾,阿娜日当时答应得挺好的,怎么可能眨眼就忘? “啊!对对……”阿娜日一慌,竟然把酒斟出了碗外,赶忙丢了酒袋就用手来擦。 “等等!你的脸怎么回事?”就着火光照射,苏浅兰忽然现阿娜日脸颊上仿佛多了几道红痕,伸手拦住她的动作想要细看。 “这个……这个是……”阿娜日赶忙以手捂脸,支吾道:“这个是蚊虫叮咬,我……我自己不小心抓坏的!” 这时位上正在笑谈的乌克善和戈尔泰几人也现了这边的动静,停止交谈望了过来。 “你们怎么了?生什么事?”乌克善疑惑问。 苏浅兰刚想回答,便感到阿娜日在偷偷拉扯自己的衣袖,出口的话顿即变了个样:“没什么!阿娜日看到我衣服脏了……阿剌,我要回去换换!” “真麻烦!那就快去快回吧!”乌克善笑骂一句,挥手放行。 “是!”苏浅兰告个罪,歉意的朝戈尔泰眨眨眼,便拖着阿娜日奔回了灯火明亮的营帐。 “阿娜日,到底怎么回事?不许瞒我!”苏浅兰不悦地逼问阿娜日。 “是……是莎琳娜……”阿娜日架不住苏浅兰追问,说了一句。 “莎琳娜来过了?是她打了你耳光?找不到我,拿你撒气?”苏浅兰火了。 “不是,动手的,是她带在身边的一个婢女……”阿娜日一看苏浅兰愤怒的样子,慌忙劝道:“格格!您别生气了,是我……是我言语不敬先惹火了莎琳娜格格,她手下才会动手的,反正……反正我一点都不疼,就、就捱了一记……” 苏浅兰还是抑不住的气得在帐来回走动,这个莎琳娜,真是被醋迷了心了,堂堂一个郡主,竟然寻下人的晦气,这简直就是自掉身价的举动么! “我阿剌不在?难道别的人也不在么?为什么都没有人出头,保护好你,难道我科尔沁的侍卫,全都是摆设!”苏浅兰怨怪起当时在场的人来。 “格格,这不怪他们!”阿娜日连忙解释:“当时莎琳娜格格带着手下围住了我问话,他们也没想到莎琳娜格格的侍女会动手打人,都被隔在外头,她们的动作又快,所以阻拦不及……不过,不等他们过来,莎琳娜格格已经喝止了手下,并且,道过歉了!” “道歉?”苏浅兰冷笑,打了人,然后轻飘飘口头道歉两句就走,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这分明就是以势压人,看准的就是科尔沁惹不起他们土谢图汗部! “生了这种事,我阿剌,都不知道么?”苏浅兰皱起了眉头又问。 “是我不让说的!”阿娜日摇头解释:“我不能让大阿哥因为侍女之间的口角纷争,就去跟莎琳娜格格撕破脸面。还有范先生,他也同意我的意见,说是即便要告诉大阿哥,也该由格格您去说才对。” 奴仆和贵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层,正常情况下,绝不会有贵族为了奴仆被打的事就去为难另一位贵族,除非是当面侮辱,构成了一种当众打脸的没面子的境况。 像阿娜日这样,主子不在场而被对方教训的,随便对方说一句不敬主子的话,苏浅兰事后便很难给她找回公道。如果其有利益牵涉,无法跟莎琳娜反面为仇的,苏浅兰见了她,非但不能替阿娜日说话,还得替阿娜日告罪,说自己没教好奴仆之类——这就是现实! 此所以范采会让苏浅兰自己来处理这事,是息事宁人,而阿娜日白白被打,还是不死不休地作对下去,只能是由苏浅兰和乌克善两兄妹自己权衡了利益关系来决定。 “范先生是这么说的?”苏浅兰渐渐冷静下来,又踱了几个来回,心有了计较,回过身来在阿娜日面前站定,拉住她的手诚恳说道:“阿娜日,这件事,我不会告诉阿剌,让阿剌难做……” “嗯!”阿娜日欣慰的点点头,格格果然长大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火爆莽撞,这真是个好现象!刚才自己还害怕格格冲动来着,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可是!”苏浅兰口气一转,咬牙切齿的道:“敢打你的人,无论她是谁,我一定会替你找回公道!就用我自己的能力和智慧!” 阿娜日迅抬眼望住了苏浅兰,一脸的惊讶和感动:“格格?” “你……”苏浅兰瞧着阿娜日左脸上触目心惊的四条红指痕,不由心疼的伸手轻轻抚了上去,放缓了语气询问:“痛不痛?找范先生拿膏药擦过了么?” “不痛!一点不痛!”阿娜日连连摇头。 “怎可能不痛?都已经红成这个样子了!”苏浅兰哪里会信阿娜日的说法,当下便要去找范采拿些外伤膏药。 “格格!不用了!”阿娜日忙一把将她拉住,快的道:“我是真的不痛啊!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她打我的时候,力道似乎也不是很重,就是辣一下,过会就没感觉了!” “力道不重?你不是胡说的吧?”苏浅兰一呆,不相信的用手指在红痕上按了几下,果然,阿娜日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并没有像她预想那样痛叫起来,或者脸上变色。 “那怎么……怎么瞧着那么严重?”苏浅兰愕然指住了阿娜日的面颊。 “很严重么?很红么?”阿娜日诧异的跑到妆台那边拿起面铜镜一照,顿然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回事?” “别是打你的那个人的手上,有毒吧?”苏浅兰着急起来,胡乱猜测。 “毒?不会吧?既不痛又不痒,也没有麻木啊!”阿娜日对着镜子,用力在红痕上搓了又搓,脸都搓红了,不过这么一来,那红痕看着便好像消了一些。 “还是找范先生给你看看吧?”苏浅兰终是无法放心。 “咦?”阿娜日忽然有了新现,照着镜子,她才现自己的领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枚陌生的珍珠扣。 “这个是……”阿娜日惊诧莫名的将那枚珍珠扣扯下来,在手里端详着,很确定的说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啊!奇怪了,它从哪里来的?” “我瞧瞧!”苏浅兰好奇心起,从阿娜日手里接过了那枚珍珠扣仔细查看。 那是一枚很普通的珍珠扣,珍珠的成色并不好,做工也不是特精细,从价值来说,它就是普通的侍女常佩戴的那种饰物。唯一亮眼的是,它的形制风格,很像汉人的物事。 苏浅兰疑惑翻过珍珠扣的背面,骤然睁大了眼睛!只见珍珠扣背面的黄铜底座上,用尖刺划出了两个花纹般的汉字——“小心”! “格格!怎么了?”阿娜日不认识汉字,只以为是装饰的花纹,见状奇怪问。 “阿娜日!你给我说仔细些,动手打你的人,是一个,还是两个,还是几个?”苏浅兰此刻已经不再认为这是个偶然事件,忙仔细查问起当时状况来。 阿娜日拍着脑袋回想了一遍当时情况,很肯定的说了出来:“起先只是一个,她突然抓住我的领子,给了我一耳光,然后其他人才跟着冲上来,表面是劝阻,其实是趁乱下手,有的掐我手臂,有的撕扯我的衣裳……直到莎琳娜格格喝止她们。” “明白了!”苏浅兰目闪过一丝恍悟:“是她!就是她在抓住你打你耳光的时候,将这枚珍珠扣,趁乱别到了你的领子上!这个耳光,根本就是故意的!” “格格您说什么?她?她是谁啊?”阿娜日听得一头雾水。 “梅妍!”苏浅兰嘴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 第三十八章 那达慕 第三十八章那达慕 苏浅兰没有告诉阿娜日梅妍是谁,也没有再让阿娜日去找范采拿伤膏。一枚珍珠扣,珍珠扣上的汉字,让她明白了整件事的真相:并不是莎琳娜的侍女梅妍要替莎琳娜出气,而是梅妍要借一个机会,向她传递某种危机信号。 所以那一巴掌看着很厉害,其实下手并不重,在阿娜日脸上留下可怕的红痕,只是为了迷惑莎琳娜。 梅妍之所以要帮她,自然是因为她和李循方之间始终有联系,哪怕不能见面,也必然有互通消息的办法,从而知道了她和李循方是有交情的,现她面临危机,便传了警讯。 长公主手下的侍女梅妍,何以变成了莎琳娜的侍女,苏浅兰也能猜出个大概,定是梅妍为了更容易逃生,想法子从永远戒备森严的长公主身边转移到了戒备不太严密的莎琳娜身边——这个丫头的机灵聪明,真是叫人欣赏! 然而,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危机?莎琳娜想了什么坏招来对付她?单凭匆匆的“小心”二字,苏浅兰实在猜不出什么东西来。 “就莎琳娜那样的个性,即使有阴谋,也不会是筹谋已久的阴谋,只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杀招,所以梅妍来不及传递更详细的讯息,只能匆匆示警!”苏浅兰心低语。 明白了事件关窍,她不再愤怒难当,而是担起心来,把浑身的戒备神经都绷了起来,并且再三嘱咐阿娜日,那达慕进行着的这段时间,行事和吃食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苏浅兰内心的焦虑紧张,连乌克善和戈尔泰都察觉到了,只是苏浅兰掩饰得巧妙,使两人都以为她是在为戈尔泰能否夺得勇士之衔而担心,笑着好好宽慰了她一番。戈尔泰更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借此传递自己的信心和爱意。 第二天,便是那达慕竞技正式开幕的日子,来自蒙古各部的精锐,以及大汗本部的铁骑和卫队,都会派出自己最精英的勇士参与全蒙第一勇士头衔的角逐。科尔沁虽然弱小,乌克善仍不甘人后,带着三名精选出来的手下,也报名参加了竞技。 乌克善带着手下上马出的时候,苏浅兰将他们一路送到了营地外。 “阿剌!”苏浅兰抬头望着马背上踌躇满志的乌克善,取笑道:“您除了马术,射箭摔跤都不强,我看您还是别去了,去了丢脸,那多不好!” “说什么呢!对你阿剌就这么没信心吗?你阿剌是比不了你心爱的戈尔泰,但拿个好名次应该没有问题才是!你少给我添堵,回头我要挥不好了,该唯你是问!”乌克善笑骂着,伸手在她鼻子上用力刮了一下,带着三名手下打马而去。 瞧着这对欢喜兄妹互相打趣,一旁的阿娜日忍不住捂嘴偷笑:格格一定是有了爱,才会变得这般口齿伶俐的吧?过去两兄妹间的感情虽好,可都是乌克善在为她操心比较多,难得会有这么温馨有趣的一幕。 苏浅兰摸着生疼的鼻子,暗地撅了撅嘴,难怪玉儿这鼻子长这么小巧,感情是被乌克善刮出来的啊!还好鼻梁没塌陷下去,要不可惨了。 “什么叫‘你心爱的戈尔泰’!尽会胡说!”苏浅兰不满的嘀咕着,扫眼现阿娜日在偷笑,脸色一红,忙呵斥道:“笑什么!还不准备准备,我们也该开眼界去!” “是是是!马上好!”阿娜日忙不迭答应着,立即去牵来了夜辰和自己的坐骑,后面还带来了两名护卫。她的心情好极了,果然就像主子预料的那样,脸上红痕当时看着可怕,可是过了一夜,就基本上消失不见,否则脸上不美了,她想笑也笑不出来。 苏浅兰最不喜欢的就是带着保镖到处晃,看见护卫就想拒绝,但想到梅妍的示警,便不再反对,而是命那两名护卫,只可保持一大段距离悄悄跟随,不许近身贴着。看两名护卫都乖乖答应,这才骑上夜辰的背,带着阿娜日先行往那达慕竞技会场而去。 “人好多!好热闹!”苏浅兰看着两边拥挤的摊位,攒动的人头,好不感叹。 “是呢!”阿娜日笑着说道:“那达慕啊!可不只有竞技娱乐而已,更是庞大的交易盛会!格格您看,那边好多药材!……还有这,这织品,好精美呀!” “嗯嗯!”苏浅兰早已睁大眼睛看得目不暇接。以前没有见识过,原来这草原的那达慕大会,就是奥运会加商品交易会呀! “今年的收成真是不错耶!”阿娜日羡慕的看着那些货物丰美的摊位,连连感叹:“看!看那边那皮货的成色,啧啧!” 一阵阵各种吃食香味钻进苏浅兰鼻子,勾得她馋虫大动,干脆跳下马来,顺着香味找去,却是机灵的牧民,在各个角落里安下了吃食摊位,摆卖奶茶、酥饼、唰羊肉…… 不消说,苏浅兰的手里没多久就拿了好几串烤羊肉什么的,马也不牵了,两手开弓吃得眉开眼笑,全不顾嘴角油污是否脏了妆容。 “格格!您别再吃了行吧?”阿娜日被打败的一脸无奈,给苏浅兰这么在无数摊位之间绕来绕去,方向都绕晕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去看戈尔泰赛马。 “着什么急啊!不是说比赛要进行七天,赛马两天,射箭两天,摔跤三天么?这才头一天,几百个男人一起比赛,乱轰轰的,你能认出哪个是阿剌,哪个是戈尔泰?”苏浅兰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可是……”阿娜日急切之下好不容易找到理由:“戈尔泰贝勒若知道格格您没去看他比赛,不是会不高兴吗?” “噗!”苏浅兰忍不住笑将起来,伸手指向周围人群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们,狡黠的道:“看到了没?今天什么日子啊?差不多全蒙的姑娘都跑来了,个个都穿着最好的衣裳在四处晃,更别说赛场了!我保证啊!戈尔泰他根本无法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去!” “格格!您怎么这么说呢?”阿娜日不由泄气道:“别管戈尔泰贝勒知不知道,去了,总是咱们的心意吧!” “呵呵……好吧!就遂了你的心意!带你去瞧瞧你那偶像的风采!”苏浅兰逗够了阿娜日,这才翻身上马,预备直奔赛场。 阿娜日脸色一红,又害羞又好奇的问:“格格,什么叫做偶像?” “就因为你这样倾慕戈尔泰,所以戈尔泰才成了偶像,明白了吧?”苏浅兰白了阿娜日一眼:“你过来带路!赛场在哪个方向?我可不记得!” “天啊!格格!您得找时间去拜拜路神才行了!我看您最近老是会迷失方向呢!”阿娜日担忧的望了望苏浅兰。草原景色单一,若是方向感差了,便容易迷路,所以自幼生长其的草原人,都练得一身良好的方向感,很少依靠路边的标志。 苏浅兰被她说尴尬之处,狠狠瞪了她一眼:“快走吧!那么多废话!” “哦!”阿娜日只是略略辨别一下,就找准了方向,带着苏浅兰往赛场方向走去。口说道:“其实,要在几百人认出戈尔泰贝勒,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哦?为什么?”苏浅兰好奇问。 “您想啊!戈尔泰贝勒要想取得最终胜利,那他就必须要在三项竞技都脱颖而出,夺得前三魁才行!这样才有资格由大汗最后敕封全蒙第一勇士之衔,授勋封爵对吧!” 阿娜日解释道:“要夺得前三名,那他自然要在比赛努力领先于别人,只要他在几百人遥遥领先的跑着,我们不就看到戈尔泰贝勒了吗?” “嗯!”苏浅兰忍不住心好笑,这道理她早就知道,哪用得着等到现在来听阿娜日吹嘘啊,当即笑赞了阿娜日一句:“不错啊!你这丫头也终于开窍了!” “嘿嘿!”阿娜日丝毫听不出苏浅兰话意里的揶揄,一脸得意的神情,逗得苏浅兰禁不住的莞尔摇头。 终于到了赛马场外,远远便看到前方人山人海的围了一层又一层,场上高处彩旗飘飘,到处呼声雷动,鼓角长鸣,气氛竟是说不出的火爆。 苏浅兰一看这场面就悚了:“阿娜日!我看我们挤不进啊!” “没关系的!走这边!”阿娜日倒好像轻车熟路似的,沿着人墙往尽头处跑。 马场用旗标围出来的整条直线赛道,长达六十里,沿途两边全是赶来观赛的人。要说人群最不密集的点,当属终点段附近的金帐所在,那里是大汗观赛的地点,卫士如林,戒备森严,寻常人无法靠近。 “你要到金帐附近去观看?”苏浅兰为阿娜日的大胆暗暗咋舌。 “格格!只有在那达慕的竞技会上,大汗才比较好说话,只要您胆子大,靠近金帐也没事的!更何况,您是科尔沁的格格,又是戈尔泰贝勒的未来福晋么!”阿娜日吐吐小舌头,其实她也有点怕,但为了能够清楚看到戈尔泰夺魁,冒这点险,值得! 苏浅兰无语,望望赛场周围,因为来得晚,确实没有什么空隙可以挤进去看了,只有靠近金帐的左位置,人墙出现了少许空挡。 “行了!怕了你了!去就去吧!”苏浅兰更是不惧权贵,果然跟着阿娜日勇敢的挤过去,几乎是挨着金帐卫士的刀剑枪戟,站到了赛场边缘。 附近卫士瞟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一眼,宽谅一笑,还真没有人对她们出声呵斥。 第三十九章 两强相竞 第三十九章两强相竞 从比赛的进程来看,苏浅兰和阿娜日绝对来晚了,错过了萨满祭司念经和勇士们取号入场等等热闹的仪式。但是从两人插入的位置来看,却是刚刚好不早也不晚。 站稳了脚跟极目望去,只见远处黑云般的马群,卷着高高尘烟,飞霞流光一般,争先恐后朝着终点所在风驰电掣而来。 为了减轻马匹负担,这些勇士全都轻装上阵,各色绸带取代毡帽系在头上,脚下踏着轻便的皮靴,马上甚至没有鞍鞯。马儿一飞跑起来,勇士们身上缀着名号的各色长长绸带便在身后猎猎飘飞,瞧着异常飒爽威风。 “戈尔泰贝勒!是戈尔泰贝勒!”阿娜日一看冲在最前头的那骑神骏白马,顿然惊喜的高喊起来,差点没蹦上了马背:“格格您快看!第一名!第一名啊!” 当先冲来的一骑,果然是戈尔泰!他穿着一身白袍,头上却系着红色绸带,身后也同样飘着红色绸带,和他胯下的白马组合一处,红白相间,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个男人,果然放在哪里都无损于他那独特妖孽的绝世俊颜。看着他,苏浅兰就像看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风景,由不得她不呆! 戈尔泰却神情专注,完全心无旁骛,几个呼吸间就掠过了苏浅兰面前,直奔终点而去,正如苏浅兰之所料,他根本无暇留意场外的女子当,有没有自己心目该来的那个影子。 令人意外的是,戈尔泰并没有领先第二名太多,他刚刚冲过去没有几个马身,第二名也紧跟着冲了过去,倒是第三名及以后,落后了这两骑足足小半里路。 “诶?”阿娜日盯着冲向终点的那两骑勇士,眨了眨眼睛:“第二名好像……” “那是南绪!苏秦的弟弟南绪!”苏浅兰语气肯定的回答,马儿过去的那一刹,她已经眼尖认出,第二名冲过去的那个黑袍勇士,正是陪过她赴宴的女真族大男孩南绪! “哈?南绪阿哥来了?他竟然赶上了参加那达慕勇士三项竞技?”阿娜日大讶,继而兴奋万分:“那是不是说,苏秦格格也到了?她们,究竟扎营在哪个地方?” “我也想知道!”苏浅兰先向周围望了一圈,没找到苏秦的影子。“等会儿,咱们问南绪去!”苏浅兰也很兴奋,二十六岁的心理,跟十三岁的身体不断交错叠映,使她渐渐习惯了重返年少青春的生命,已经越来越像个小姑娘了!她需要朋友,而苏秦正是这样的一个好朋友,跟朋友一起玩乐,总是强于独自乱晃。 才几句话的功夫,终点处突然欢声雷动,鼓角齐鸣,马的赞歌响亮的唱了起来。 阿娜日大喜:“到了!戈尔泰贝勒到终点了!格格!他夺冠了!” “你怎么知道夺冠的一定是戈尔泰,不能是南绪?”苏浅兰白了阿娜日一眼,心下却十分高兴,戈尔泰果然了得,轻松就拿下了赛马的头名。这么看来,后面的射箭和摔跤,说不定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他的自信,真不是没根据的。 “格格!您没听到么?这马的赞歌,赞的是戈尔泰贝勒的白马,可不是南绪阿哥骑的那匹红马咧!”阿娜日兴奋不减,忙着怂恿主子:“要不我们也挤过去看看吧!” “还是不要了!”苏浅兰指了指附近可见的金帐,说道:“他现在被人围拥着,肯定无法接近的!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反正等会儿前三甲还要觐见大汗,我们站在这里,比在别的地方看要清晰得多。” 阿娜日一想也对,按捺住性子没再挪窝。可是她却伸长了脖子遥望着终点的人堆,只盼能从缝隙看到点点戈尔泰的影子。赛道上一匹又一匹骏马相继飞驰而过,争夺名次的景象精彩万分,都勾不回她的目光。 苏浅兰倒是看得兴高采烈的,这么热闹火爆的场面,前世的她也只能在电视上看看,能够亲身经历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哪比得上亲眼目睹的开心啊! 等最后一匹马也终于过去,没有多久,终点和始点的人群果然浪潮般都往金帐周围汇聚而来,苏浅兰主仆身边原本宽松的空间,也被挤了个水泄不通。借着地势之便,苏浅兰两人不用挪窝,就看清了金帐前的一切。 但见长号声,赞歌渐渐停歇,获得名次的五十名勇士披红挂花,在长者的延引下排成两列策骑绕着金帐转了三圈,才停立到金帐前方,接受大汗的鼓励和恩赏。这五十名勇士在百名淘选脱颖而出,但要在明天决赛后,才能最终决出其的前三。 “格格您看!大阿哥也在其诶!”阿娜日现乌克善的身影,更高兴了。 “阿剌的马不够好,怕是到此为止了!”苏浅兰摇摇头,对乌克善参加决赛能够进入前三不抱乐观。蒙古赛马,并不仅仅是比骑术,马的素质也非常重要,乌克善骑术再精,再会养马驯马,也敌不过实力强盛的某些部族,拥有全蒙古最好的骏骑啊! 看南绪那匹红马,分明是富裕的女真叶赫部最好的马之一!戈尔泰的白马,更是马龙凤,真亏得奥巴领,把这样好的马也送了给他!而乌克善呢?相对较弱的科尔沁,可没有那么好的马给他。 拍拍座下的夜辰,苏浅兰对戈尔泰心生感激,他送的夜辰生相清奇,气质淡定,绝对是匹宝马良驹。只是齿龄尚小,有待开,假以时日,必能成为科尔沁最好的神驹。 “格格!戈尔泰贝勒在跟您招手咧!”阿娜日忽然两眼放亮,激动得浑身颤。 苏浅兰一扫眼,果然看见那边大汗的接见和赏赐结束,人群开始散去,戈尔泰得脱牢笼,直接就朝着她奔了过来——其实还是苏浅兰座下的夜辰暴露了她的所在,那样的一匹黑马,浑身毛皮乌亮,偏偏四蹄如雪,顺滑如瀑的鬃毛里夹杂白丝,在这世上实不多见! 见了面,该跟他说什么好呢?祝贺你?再接再厉?……苏浅兰脸上热地低下头去,想给戈尔泰准备点好听的话说,急切间却什么好话也想不出。 “咦?”阿娜日突然眉头大皱,不满出声。 “怎么了?”苏浅兰忙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名金帐卫士喊着戈尔泰的名字,半路把他截住,带着他转去了另一个方向。临去的时候,戈尔泰似乎不舍的向她望了一眼,可惜隔得有些远,苏浅兰也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戈尔泰贝勒好像又被大汗找过去了!”阿娜日满脸懊丧。 苏浅兰松了口气,有点好笑的道:“那说明他很受大汗的重视,是好事啊!” “可是!好可惜……”阿娜日也知道是好事,但就是很惋惜,惋惜这个两人相见的最佳时机,就这么生生的被林丹汗剥夺了去。 “走吧!”苏浅兰刚要动身,却有一骑红马奔到她面前停住,马上人礼貌的朝她作了个揖,朗声呼唤:“玉儿格格!” “南绪!”苏浅兰一口叫破来人的名字,笑赞道:“你也来了!我都看见了,你拿了赛马的第二,好厉害!不愧是苏秦的兄弟!” “这什么话!”南绪勾唇一笑:“我拿了好名次,你夸的却是我姐姐!” “南绪你们什么时候到的锡林郭勒?怎么到了,也不去给我送个口信?”苏浅兰急于知道苏秦现在何处,笑过之后开口便问。 “我们昨晚到的,到得晚了些,一时又找不到科尔沁的驻地,送信晚了,还请见谅!”南绪大大方方地道歉,又道:“其实今早我们已经派人往科尔沁的营地送信去了,但乌克善贝勒也参加了赛马,如今我又在这里看到你,怕是口信送到了,你们也不在啊!” “是吗?”苏浅兰随口问了一句:“那送口信的是谁?我认识吗?” “你们都认识!她不就是我姐姐的贴身丫头宛青了!”南绪顿了一顿,由衷赞道:“乌克善贝勒马术是真不错!不算顶尖的好马,却跑出了前八名的好成绩!大汗可是好好将他夸了几句!我们在一旁,听得可惭愧!” “还有那魁戈尔泰,骑术之精湛,无愧于草原铁骑所向披靡的声誉,南绪此前从未佩服过任何人,他可算是头一个!” 听到南绪毫不讳言地夸赞戈尔泰,苏浅兰跟阿娜日相视一笑。苏浅兰也不说破自己跟戈尔泰关系亲近,勉励他几句,开口又问:“你们现在扎营在哪里?苏秦她出来了吗?” “我叔父,攀上了大汗的军统帅贵英恰……”南绪面色一沉,眼里掠过几分忧色,迟疑了片刻才在苏浅兰惊讶的注视说了下去:“这次我能够报名参加蒙古的那达慕,争夺勇士之衔,也是因了贵英恰统帅的举荐,才能破格为用!” “贵英恰?长公主的驸马贵英恰?”要不是骑在马背上,苏浅兰绝对会霍然而起,急得抓住了南绪仔细追问。 她万万想不到,苏秦一行所攀附上的所谓更强势力,竟然会是长公主一系!过去大家没有什么联系也就罢了,如今,苏秦跟自己交好,看在莎琳娜眼里,苏秦无疑也成了她的眼之刺!苏秦却偏偏攀附在她表姐的羽翼下……那自己岂不是,害了苏秦? 第四十章 风云人物 第四十章风云人物 一想到莎琳娜是个在长公主眼皮底下,也敢对自己这个郡主放冷箭夺命的狠角色,苏浅兰便感到不寒而栗,越担忧焦虑苏秦的处境。 “玉儿格格勿忧!”南绪反倒安慰她:“咱们叶赫虽败,雄风犹在,又有叔父的照应,姐姐不会有事!况且姐姐虽只是个弱女子,只要我能在这次那达慕上夺得勇士之衔,大汗也会看高我一眼,有我这弟弟给她撑腰,那些人就不会太为难她!” 戈尔泰要夺勇士之衔,南绪也要夺勇士之衔,到底有几个勇士之衔够他们争抢啊?苏浅兰听得愣,心一阵纠结,南绪的实力看来也很不错!苏秦说他是女真叶赫顶尖的勇士,这女真叶赫第一勇士,对上了漠南蒙古第一勇士,到底谁更厉害,还真是悬念了! 眼下戈尔泰虽然在赛马一项的淘选赛拿了头名,接下来还能不能继续夺冠,苏浅兰心也没底,不过,她倒宁愿相信戈尔泰多些,毕竟南绪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大男孩子。 可是,南绪若不能拿到勇士之衔,苏秦那里,会不会出事? “你叔父,真能保证苏秦没事?”苏浅兰很不放心地问。 “叔父一心想替姐姐找个理想的人家,在此之前,他一定不会让姐姐有事的!”南绪微微一笑。自己这个叔父,虽然为人不是太好,但涉及自身利益的话,还是很能干的,这点他非常清楚,否则也不能安心离开姐姐来参加竞技。 苏浅兰稍稍松了口气,想起苏秦的运命,忍不住又问:“南绪!我问你啊!如果……我说如果——如果大汗看上了你姐姐,你叔父会怎样?” 南绪大眼一瞪,脱口道:“这还用说么?我叔父肯定美死了!他可巴不得会那样!” “那你呢?你觉得怎样?也觉得好么?”苏浅兰内心有点紧,难道这就是这时代女人的全部价值么?没有婚姻的自由,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 南绪明亮有神的眼掠过一丝迷惘:“我?我没有想过,或许……或许不坏吧?不过,如果真那样,我会努力去赚取军功,只有我的地位够高了,才能保护姐姐更安稳地度日。” 苏浅兰听得又感动又悲哀,感动的是,南绪竟然可以为了成为姐姐坚实的靠山而拼命,悲哀的却是,连这么爱护姐姐的好弟弟,也没把婚姻看作是姐姐可以自己做主的大事。不要说他了,就连苏秦自己,也没有婚姻自主的意识。 南绪疑惑的望着面前这个美丽女子,他能看出她眼的悲悯,却不知那是为了什么,沉思数遍,也没有找出自己所说的话里,有什么值得哀伤之处。 “南绪,好好努力!”苏浅兰收拾起自己的胡思乱想,抬眼望着南绪出声勉励。 “我会!拼了命,我也要赢那个戈尔泰,夺取第一勇士头衔,给我姐姐争气!”南绪点点头,面上神情让人毫不怀疑他的决心和意志。 “南绪阿哥!你……”阿娜日很想说戈尔泰是自家主子内定的未来夫婿,主子能否摆脱给贵英恰当小妾的命运,就看戈尔泰的努力。可是,这种话,能说的么? 苏浅兰瞪眼阻住阿娜日再说下去,苏秦的弟弟为了苏秦,竟然成为戈尔泰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真是让人始料未及,令人暴汗。 “嗯……我祝你好运!”苏浅兰找不出合适的词儿,只好模棱两可的祝福南绪。 南绪自信一笑,明亮的双眸深深望着苏浅兰,看出苏浅兰尽管关心,并没有即刻要去找他姐姐的意思,便在马上向她抱了抱拳,告辞离去。 他一身女真人的服饰,头上没扎绸带,而是戴着帽子,这么干脆利落的行礼、掉转方向、再飞马远去,瞧着居然很沉稳很有气势,完全没有现代大男孩的那种浮躁和稚气。 “格格!怎么会这样?”阿娜日鼓了一腮帮子的气,无处可,郁闷道:“好端端的,戈尔泰贝勒突然就多了这么个对手!” “戈尔泰的赢面还是很大。”苏浅兰淡淡说了一句。 “对啊!”阿娜日眼睛闪亮起来,转嗔为喜道:“南绪阿哥再厉害,也才十三四岁,怎么可能会是戈尔泰贝勒的对手咧!看刚才赛马,他就没能追上戈尔泰贝勒!” “可是南绪若不能在这次那达慕上出人头地,大汗是不会重用他一个女真人的,那时候苏秦要怎么办?”苏浅兰若有所思地出疑问。 “呃……”阿娜日一滞,眉头大皱,纠结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苏秦格格,大不了回叶赫去……她不是金国的人么?可是格格您……您要没有戈尔泰贝勒的帮助就……所以戈尔泰贝勒……无论如何绝不能输给了南绪阿哥!” 苏浅兰听到阿娜日这番一心为自己主子打算的说辞,不由心温暖,目光柔和的望了她一眼。想到历史上的苏秦最终成为大汗宠爱的福晋,更成了苏秦太后,她就不太担心南绪在蒙古草原上无法出人头地。 可是,历史上的林丹汗既然免不了败亡的命运,苏秦也免不了要投降大金,重返族人怀抱,那她,还有必要在蒙古拐这么一个弯,嫁给林丹汗吗?是不是干脆告诉南绪,不必在蒙古继续折腾了,还是向他们的大金国汗彻底臣服更好呢? 苏浅兰越想越迷惘,不觉呆在原地沉思了半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现周围来往的人群里,有好多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在偷偷对她指指点点,脸上的神情又羡又妒。 “戈尔泰贝勒都去了好久了!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啊?”阿娜日对周围的目光浑然不觉,伸长了脖子向金帐张望,巴望能看到戈尔泰的身影。 “阿娜日,戈尔泰得了空暇,会来找我们的,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苏浅兰招呼了她一声,轻抖缰绳,骑着夜辰就往人少的方向避。 “哦!”阿娜日忙应声跟上,直到这时,她才觉周围异样,听到一些女子正在小声地议论,谈论的对象,似乎正是自家的格格。 “哎!她是谁啊?怎么和那个第二名的女真人很熟络的模样?” “不止啊!好像漠南的戈尔泰贝勒也跟她打过招呼,我亲眼看到!” “你们觉得她很漂亮吗?怎么好男儿都认识她?” “她看起来好像柔柔弱弱的,而且没见过皮肤那么白的女人诶!” “她的气质……我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她挺好看的!” “你们注意到她的脚了吗?她的靴子好漂亮!还有那串银链子……” “她的马也好奇特……” …… 类似的议论,忽然间充斥在四周的人群,本来就美貌惹人注意的苏浅兰,现在更成了别人瞩目的焦点了,几乎是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会有人投来惊艳、嫉妒、探究的目光。 阿娜日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主子要走开了,可是她不明白,怎么不经意间,主子就成了这么有名的人物了呢?到处都是躲不掉的议论声。 苏浅兰只是一时不适应,听得多了倒也渐渐习惯下来,不再有坐立不安的不自在感,而是当周围的人都不存在般,忽略不去留意,便也影响不到自己什么。 “格格,这是怎么回事啊?”阿娜日疑惑不解问。 苏浅兰苦笑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原因其实不难猜,就是戈尔泰和南绪两人给惹出来的!一个刚脱身就远远的跟她挥手打招呼,一个干脆就在她面前停下来亲切交谈——这两人可是今天赛马的前两名啊! 都是接受了大汗召见和赏赐的风头人物,又都是外表帅气的青年俊彦、少年英雄,正正是万千少女们心仪的对象!这样两个人物,居然都跟她很熟络,就这样还想要低调些不要引人注意,岂不是做梦! 看看身上特地挑选的,不够光鲜的服饰,苏浅兰心思活动。既然都已经成风头人物,无法低调了,何不干脆把那些新做好的衣裙都穿上,管它会不会更惹人瞩目呢! “阿娜日,那几件新衣裳……”苏浅兰话还没有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唤:“前面可是科尔沁的哈日珠拉格格!恳请留步!” 苏浅兰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一名侍婢打扮的绿衣少女骑马追来,直到跟前才勒马停步,朝苏浅兰辑礼道:“哈日珠拉格格!我家主子请格格见面一叙,有事相商,还请格格赏面,随婢子前往我家主子营帐。” “你家主子?”苏浅兰疑惑的打量着眼前这位纤秀清丽宛如汉女的小姑娘。 “格格!她就莎琳娜格格身边打我耳刮子的那个家伙!”阿娜日瞪大眼睛,忽然认出了眼前之人。当时火光摇曳,此时阳光灿烂,要不是印象深刻,还真不能一下把她指认出来。 梅妍?她就是梅妍?苏浅兰不由睁大眼睛,又多看了那小姑娘几眼。人真是不经看,这一仔细打量,便又在清秀之外觉出了这小姑娘的机灵慧黠,单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就让人知道她不会是那种质朴近乎蠢的一般侍婢。 第四十一章 草原无间 第四十一章草原无间 “哈日珠拉格格,您现在可以动身了么?”苏浅兰打量梅妍的同时,梅妍也一瞬不瞬的在打量着她。总算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一面打量,一面出声催促。 苏浅兰唇角一勾:“我可没有答应要见你家主子。” “哈日珠拉格格!”梅妍眨眨眼睛,目光往旁边掠了一圈,抚着自己的领子语含威胁地说道:“我家主子说了,若是格格您想要拒绝的话,就告诉您一件事!” “什么事?”苏浅兰从梅妍的细微动作觉出不对来了,本待询问她是否就是长公主府的梅妍什么的,这时也缩回问话,微微一凛望住了她。 苏浅兰的反应让梅妍暗点了点头,果然是个浑身充满了灵气的人物!难怪李循方大哥如此称许她!只是李循方大哥却没有说过,原来她生得如此冰雪美丽,不像那些浓眉大眼的蒙古女子,倒更像是柔弱的江南女子。 “我家主子说……”梅妍笑了一笑:“您的好友苏秦格格,此时正陪着长公主呢!她可以带格格您一起去凑个热闹,人多了,更好玩些!” “苏秦?”苏浅兰原想着先见过了戈尔泰,再去探望她,哪想到苏秦如今竟然“陪着”长公主?那个变态女同长公主,该不会又去恶心她吧?她的叔父呢?不是说她的叔父会保护好她么?为什么把她送到了长公主身边? “婢子听说,苏秦格格跟格格您十分交好,若是苏秦格格也在的话,您是不会拒绝参加一份的!”梅妍顿了一顿,似有意若无意地说道:“这位苏秦格格的叔父可是驸马爷的新交,得知苏秦格格也很得长公主的看重,苏秦格格的叔父也是开心得紧!” “当然了……”梅妍放缓了语气一字字的说道:“如果格格您实在是不想去的话,那也悉听尊便!婢子绝不相强!” 苏浅兰认真看着梅妍,很费力地仔细听着,好不容易才消化掉她这番话,听出了深深隐藏其的话意。 显然,梅妍身边隐藏着监督她的人,她无法逃跑,也不能违逆主子的意思,她口口声声都要站在主子的立场上替主子说话,不能有背离任务的言辞,连废话都不能多说。然而,梅妍却知道自己主子暗藏祸心,她必须要在言语之间尽量传递出示警的真心。 看到苏浅兰蹙紧了眉头,会说话的眼里流露出明了的亮光,梅妍心下一松。都说蒙古人直肠直肚,不懂理解汉人那种九曲十八弯的说话方式,现下看来也不尽然嘛!眼前这位聪慧的蒙古格格,可不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苏浅兰看看梅妍,心里也很佩服她,含义那么隐晦的话,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的!那话里的意思,分明在告诉她:苏秦现在的处境,正是苏秦叔父想要的,她去阻止,也没多大用处,反而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所以,还是干脆拒绝不去为佳。 可是,苏浅兰却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生!苏秦的叔父,不能代表苏秦的意愿,就算苏秦愿意为自己的族人牺牲,也不能是这样的方式!她是未来的大汗福晋,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和莎琳娜之间的恩怨,成为对方用来胁迫自己的东西! “好!我跟你去!”苏浅兰只是转过十几个念头,便答应了梅妍。 “格格!”阿娜日大吃一惊,慌忙望向自己主子。 “阿娜日!”苏浅兰阻住了阿娜日的话头,不容置疑的吩咐她:“你去告诉护卫,把我的去向告诉阿剌和戈尔泰,让阿剌凡事多跟范先生相商,再派个人给南绪送信,让他去问问自己的叔父,他姐姐现在何方,让他注意尽快找到并保护自己的姐姐!” “哦……好的!”阿娜日即管心有不甘,还是无可奈何的按照苏浅兰吩咐去了照办,唯一让她安心的是,苏浅兰说话做事有条不紊,仿佛胸有成竹一般,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梅妍候在一边,冷眼旁观,对苏浅兰的决定又意外又惊讶!起先还想着这女子是不是根本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可是接下来看到苏浅兰的安排,便不由敛起了全部轻视之心,这个蒙古格格外表尽管年少柔弱,却毫无疑问拥有一颗既冷静又理智的心! “走吧!请头前带路。”等阿娜日办完了事情回来,苏浅兰朝梅妍淡淡打了个招呼。 “格格请!”梅妍点点头,目掠过一丝钦佩,策马转身往莎琳娜所在处行去。 走出没有多远,即便是方向感很差的苏浅兰也觉出来了,梅妍带她们去的地方,赫然便是林丹汗的金帐所在地——那片驻扎了大量精锐铁骑的营区。 绕是苏浅兰够冷静,此时也不由暗暗心惊,其实她早就该想到了,长公主驸马贵英恰乃是林丹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军统帅,要负责大汗的安全和营区守备,他和长公主扎营的位置,自然就在金帐左右两边。 莎琳娜总是紧跟着长公主,自然也在大汗营区分到了一座营帐。至于苏秦一行,既然攀上的是贵英恰这棵高枝,自然也就存身到了这片金帐营区,这就难怪苏浅兰在外面会找不到苏秦的影踪,而苏秦也那么不便去找她了。 越靠近金帐营区,阿娜日越紧张,不说手指颤,就是脸色也有些白。她们可不是被大汗召来,或是被好朋友邀请来的,谁知道莎琳娜会不会埋伏了什么。 营区周围那些拿着明晃晃武器走来走去的卫士,还有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甲胄走过的武士,在她看来,就像黑暗潜伏着随时择人而噬的猛兽,无形给人带来一种紧张沉重的压力,叫人两腿软,不敢抬头四处乱看。 苏浅兰的心跳也有点加快,但想到戈尔泰如今也算是在大汗面前能说上话的人了,跟大汗的金帐卫士也熟悉,这怯意便少了许多。何况莎琳娜只是在私下里找她,大汗的人马她可指挥不动,到时要闹起来什么的,大喊一声,那些卫士说不定反而是她的救星。 梅妍偷隙回头瞥了苏浅兰几眼,见她面不改色,神情自若,心暗暗佩服。 这个借用大汗军队的气势来吓她,其实也是莎琳娜的算计之一,为的就是要打掉苏浅兰的自信自尊,使她更加落入下风。哪想到苏浅兰虽然年少,心性却坚韧如斯! 进入营区,便不能再骑马,三人下得马来,把马交给当值的卫士,苏浅兰和阿娜日便跟着梅妍往金帐的左翼行去。 由于那达慕会区设在相对较远的另一方,营区内轮休的卫士,以及跟随扈从大汗的后妃和臣下几乎都去了会区,这地方便冷清下来,一路走来竟没碰到什么有份量的人物。倒是大汗的金帐,以及重要人物的宫帐,那华丽宏伟的外观,让苏浅兰眼界大开。 莎琳娜的宫帐比较小,紧挨着长公主的大宫帐,气势上弱了许多。而从她的宫帐到大汗的金帐,距离大约一两百米,看着很近,其实也要走上好一段路。 听到梅妍大声回禀,莎琳娜一身艳丽的红装从宫帐内挑帘而出。本以为能看到苏浅兰脸色刷白浑身颤抖的模样,没想到苏浅兰却犹如闲庭信步一般,淡淡的站在那里,仿佛这里并不是虎穴狼窝,而是自家的园。 “玉儿妹妹来了啊!快里边请吧!”莎琳娜目光一闪,敛去眼的失望,干笑了两声。 苏浅兰却动也没动,望住了莎琳娜冷然道:“苏秦格格在什么地方?如是她在里边,请你让她出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呵!有什么话不能进去再说呢?”莎琳娜挑了挑眉毛。 “很抱歉!我就是特地来看看苏秦格格的,她若不在里边,我便不多叨扰了,这就告辞,后会有期!”苏浅兰干脆利落的摆明了姿态,就是不甩对方。 这一招,跟以力破巧的原理相通,若是和敌手虚以委蛇套近乎,很容易不小心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小忽悠连着大忽悠,一直忽悠到陷阱里去。 反不如上来就划清界限,黑白两分,使对方只能以势压人,或者利益相逼,其他什么弯弯绕全都成为不能施展的腹案,甚而胎死腹。这也是苏浅兰深思熟虑选定的策略。 莎琳娜事先预想了好几种应对的方案,就是想不到苏浅兰会开门见山,闻言不由呆了一呆。不过她也不是擅使阴谋诡计的人,看苏浅兰直来直去的,便也懒得再去费神伪装,笑脸一收,痛快说道:“行!你偏要站在这外面说,我就随你的便!” 苏浅兰不说话凝望着她,现在是莎琳娜要见她,一定有什么图谋,不怕她不说。 果然,莎琳娜几乎立刻就说了出来:“我只有一句话,你,要么放弃戈尔泰!要么就等你的好朋友苏秦代替你,成为驸马爷的小妾侍!” 第四十二章 金帐前约赌 第四十二章金帐前约赌 “两条路,你选吧!你有一炷香的时间做选择。”莎琳娜叉着手,傲然望天,言语间尽是得瑟,只差没有畅快得大声笑将出来。 阿娜日脸色大变,慌忙拖住了苏浅兰的胳膊急道:“格格!您别答应她!不能答应啊!您要轻易答应了,戈尔泰贝勒会伤心的!” 苏浅兰没理会阿娜日的谏告,强压住内心的怒气,冷冷的瞪着莎琳娜,一字一句的问:“苏秦现在在何处?” “你是不是不相信?”莎琳娜失笑一下,伸手往金帐方向指去,悠然说道:“她在的地方,你可进不去!但我保证,她现在就在里面!” 这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苏浅兰或者会怀疑对方在骗自己,但是莎琳娜,她说不定真有能力布置这一切,并且看她的表情眼神,实在不像作伪。 “你只是土谢图汗部的郡主,不可能左右苏秦的婚姻大事,更何况,苏秦来自女真叶赫,婚姻自有她的叔父替她谋划!”苏浅兰仍保持着面上的冷静,心却沉了下去。 “她叔父?”莎琳娜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讥讽的道:“你说那个老家伙啊!他可巴不得苏秦立刻成为我家驸马爷的妾侍,这人啊,还是他亲自送来的呢!他就想靠着苏秦啊,让他那个侄儿一步登天,从此能在驸马爷手下听令!” 连南绪也不像是很信赖他叔父的模样,说不定,那个叔父真像莎琳娜说的那样,为了攀附贵英恰这个蒙古权贵,不惜出卖苏秦……可是,苏秦不是大汗的福晋么?她不是未来的蒙古太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扇动的蝴蝶翅膀,引起了什么变故? 一想到可能会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苏秦成为大汗福晋的既定命运,继而当不成未来的苏秦太后,苏浅兰便感到内心无比内疚惶惑。 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银牙暗咬,苏浅兰极力敛去心头慌乱,调匀自己的呼吸,看着莎琳娜笑声告落,才又冷静的问了一句:“你说我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莎琳娜拖长了音调慢悠悠地说道:“就是说,只要你肯答应我,不做戈尔泰的福晋,我就可以在一炷香内阻止那件事,不让苏秦成为小妾!” “你如何阻止?”苏浅兰感觉似乎捉到漏洞,忙开口追问。 “告诉你也无妨!”莎琳娜傲然道:“征得苏秦叔父的同意,我们已经把苏秦直接送进了驸马爷的宫帐,只等驸马爷回来点头,这事便算定了!但若是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却可以找个借口立刻去把苏秦召回来,驸马爷那里,就由我表姐几句话随便搪塞过去,他少个妾侍,也不会怎么样……当然了,苏秦的叔父空欢喜一场,再失望,也不关我的事!” 苏浅兰皱着眉头迅想了一遍,按照莎琳娜这个说法,这事离了莎琳娜还真是难以解决,人必定是莎琳娜撺掇了长公主送给贵英恰的,难就难在苏秦的叔父竟然很欢喜这个安排,还主动把苏秦送进了贵英恰的宫帐! 或许贵英恰见了苏秦不满意,不会答应纳苏秦为妾,可是,苏浅兰却不能冒这个险!苏秦太漂亮,太动人,她不相信贵英恰见了苏秦会不动念。 唯一的办法,就是像莎琳娜说的那样,釜底抽薪,先把苏秦弄回来,再由长公主否决了这事……可若是苏浅兰不答应莎琳娜的条件,急切间去哪里找这个釜底抽薪之人?南绪吗?就算南绪来了,又怎样?他能闯进驸马爷的宫帐里去救人吗?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了!谁也保不住贵英恰会不会提早回到自己的宫帐,见到苏秦!而现在,却只有莎琳娜,可以大摇大摆的去做这件事! “怎么样?你可喜欢你的好朋友成为我表姐夫的妾侍?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我也不勉强你,大不了,以后我来找表姐和表姐夫的时候,对那位苏秦格格关心点啰!”莎琳娜一面对苏浅兰施压,一面反语暗示,如果苏浅兰不答应的话,凭她和长公主的关系和手段,绝对能够把一个小小妾侍玩弄于股掌之下。 看过许多家斗和宫斗的苏浅兰,脑海立刻浮现出许多惨烈的景象,那一瞬间,她顿然抽紧了心脏!苏秦她可以是大汗的福晋,或者别人的福晋,绝不能是贵英恰的一名小小妾侍!且不说妾侍没有什么地位与自保之力,更糟的是,她还要面对公主的压迫,和莎琳娜的报复——就在不久前,苏秦还为了苏浅兰,得罪过莎琳娜! “我可以答应你……”苏浅兰缓缓吐出这句话的时候,阿娜日痛呼一声,拉住了她的手臂:“格格!不能啊!不能这样!” 苏浅兰反手捏紧阿娜日的手腕,抬头望住满脸灿烂笑逐颜开的莎琳娜,忽然来了一个大转折:“不过!我也有个条件,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那么,就算苏秦会成为驸马爷的妾侍,我也只能当作那是她的命运,而无能为力!” 莎琳娜的脸色沉了下来,盯了苏浅兰半晌,才眯起眼睛问:“什么条件?” “咱们再来一次赌赛!你要赢了我,我才能答应你不做戈尔泰的福晋,并且无论我们之间谁输谁赢,你都必须马上把苏秦救出来!” “我若赢了,自不必说,我不会放弃戈尔泰!”苏浅兰忽然把手一伸,指住了站在莎琳娜身旁一言不的梅妍,一字一顿道:“还有!我若赢了,你必须把这个丫头送我——谁敢打我的人,我不会轻易放过她!” 原本略低着头的梅妍,听到苏浅兰这句话,骤然抬起头来,迅掠了她一眼,脸上神色大变,目却不易为人察觉地闪过了一丝异彩。 “格格!”阿娜日悲痛的心,在听到主子这番说话之后,不由振作起来,充满了昂扬斗志,可同时也充满了紧张,莎琳娜能答应么?到底会赌什么?主子,又能赢么?她望望自家格格,又望望莎琳娜,竟是紧张到了浑身冷汗的地步。 “这赌什么,可是由我来出题目?”莎琳娜也有点怕苏浅兰豁出去不管苏秦的死活,心念转了数转,沉声问。 “赌彩既是由我提出,那么赌赛的题目,自然由你来出!”苏浅兰立表同意。 莎琳娜阴沉着脸想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眼前蓦然一亮,唇边勾出了一抹诡笑,断然答应:“好!那我就答应你,来一场赌赛!你赢了,我不会再管你和戈尔泰的事,并且把梅妍这丫头也送给你。但我若赢了,你可得遵守约定,不许做戈尔泰的福晋,也不许接近他,更不能跟他说话!” 听到莎琳娜得寸进尺甚至要禁止自己跟戈尔泰接触,苏浅兰面色一寒,心暗怒,可是眼下火烧眉毛的,就是要尽快挽回苏秦的婚事,并且她也不惧怕莎琳娜的任何刁难。于是举起了三根手指铿然道:“我愿意誓!若是我输了,草原上一日有你,我便一日不跟你争抢戈尔泰,并且绝不跟戈尔泰见面!” 听到苏浅兰铮铮然的后面这两句话,莎琳娜如闻仙乐,兴奋得“哈哈”大乐,反倒怕苏浅兰反悔了,忙举手道:“好!我们击掌为誓!” 跟莎琳娜击完三掌,一炷香的时间堪堪也快到了,苏浅兰心焦急,出声催促道:“赌赛的题目和规则你可以仔细想好了过后差人告诉我,现在,你快先去把苏秦找回来吧!” “好!你等着!”反正人已经站在宫帐外面,莎琳娜直接就往金帐方向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苏浅兰立马跟上。 莎琳娜盯着她看了一眼,撇撇嘴道:“好啊!你不怕就来吧!”当下昂挺胸领着一群手下在金帐卫士的注目下往贵英恰的宫帐所在行去。 一路上,莎琳娜碰到卫士的队长投来询问的目光,便扬手亮出手通行符印,那些卫士一看,就会朝她客气的点点头,不来拦她,也没有丝毫过来留难的打算。 就这般一直走到军统帅贵英恰的宫帐前,莎琳娜也懒得走进帐去,将手符印朝守门的卫士亮了亮,说道:“我奉长公主口谕,来寻一名女真的女客人,你们来个人进去,给我把她传唤出来!我要带她去见长公主殿下!” 守门的卫士都认得莎琳娜,看看她身后的苏浅兰和阿娜日,又看看她手里的符印,点点头道:“请格格稍候!”便有一人转身进了宫帐。 没有多久,那卫士便领着三名女子来到了外头,那是两名蒙古侍女,和一名身着旗装的明媚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苏秦! “苏秦!”苏浅兰一看苏秦好端端的,身上衣饰整洁,丝不乱,就是神情有些迷惘,眼神里隐着忧虑,顿然欣喜不已,大声唤出了她的名字。 “玉儿!”苏秦乍然看到苏浅兰,不由吃了一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你……你怎么来了?” 第四十三章 避不开的运命 第四十三章避不开的运命 苏秦是有叫过贴身侍女宛青离开营区去给苏浅兰送信,告知她自己的所在,但那只是送信而已,她可没有什么权利邀请外面的人进入营区来。 前不久叔父喜颠颠的和两名蒙古女子过来,说是有天大的喜事,要她跟这两名蒙古女子一道去觐见长公主和长公主驸马贵英恰统帅。至于什么喜事,又不肯说,只说去了便知。 然而人到了宫帐,却并没有见着长公主或是贵英恰,只好按照来人的吩咐,在帐候着,这一候,就候了好久。直到刚才听到外面响动,还以为长公主或是贵英恰统帅终于来了,结果到了外面,却只见着玉儿和莎琳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儿跟莎琳娜不是死对头吗?怎么走到一起去了?还有这大汗扎营的重地,玉儿又是怎么进来的?进来做什么呢? 苏浅兰虽然不清楚苏秦生过什么事,但看她这副迷糊的神情,却笃定下来,如果真生了什么事,苏秦就绝不可能仍是这副优雅娴静的模样。 “走吧!”莎琳娜也不想在统帅的宫帐这边停留太久让人起疑,带着两人便往回走。 苏秦疑惑的望向苏浅兰,希望得到她的解释,苏浅兰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别问了,等离开了这里,我再跟你细说。” 苏秦年纪虽小,人却聪慧,闻言会意的点点头,忍住了没再出声。 默默走出百米,眼看就要回到莎琳娜所在的宫帐,忽然前面尘马喧嚣,蹄声得得,营区里的卫士一阵奔忙,瞬间完成了队列,倒把莎琳娜和苏秦、苏浅兰几个女子突兀的阻隔到了道旁,在一列列戒备森严的卫队变得显眼已极。 苏浅兰还没反应过来,阿娜日已然吓得贴住了她身后,话不成声的唤:“格、格格……”若是听岔了,还以为她是牙齿打颤。 苏秦也是一脸惊疑,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营门所在。领出行的阵仗,她可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大阵仗的,多了去了!可正是由于见多了,她才能一眼判断出来,这种气势和阵仗,往往是领有了什么急事,匆匆而行,才能造成。 莎琳娜脸色一变,看看离开自己宫帐只剩下十几步路,可是,大汗回銮,什么人还敢四处走动?都得在道旁站定了,肃静行礼! 相比权衡之下,莎琳娜倒是宁肯背负私下带人在营区走动的小罪,也不愿意背负一个藐视大汗威严的大罪。当即忙带着苏浅兰等人避过道旁,低头屈膝,静静等候。 “呜——” 号角声,一彪人马冲进了辕门,为一人身穿华丽的锦袍,腰间悬挂着镶满宝石的弯刀,胯下是一匹深枣红色的汗血宝马,身边卫士林立如众星拱月,气势夺人!所到之处周围军士纷纷敬礼,正是蒙古当今的大汗,林丹汗! 没有人明着胆子抬头去看林丹汗,他的雄风虽然不如成吉思汗,离得稍远的一些蒙古部族也对他阳奉阴违,不太听他的号令,但他始终还是这片草原上名义上的正主儿,在他的地盘上,他的气场还是极其凌厉,谁也不敢对他无礼忽视。 苏浅兰倒是不怕死的悄悄抬眼扫了一扫,可惜林丹汗骑在马上,不能仰头的话,这一眼也就能看到他的膝盖以下,倒是一抹熟悉的颜色跟着映入了她的视线——那是跟随在林丹汗坐骑后面的一匹白马! 戈尔泰?苏浅兰第一时间猜到了白马上坐着的是谁,心顿然一阵欢喜!一定是戈尔泰接到口信,担心她有事,说动大汗赶回了金帐……一定是这样! 苏浅兰还真没有猜错,白马上坐的便是戈尔泰。他接到消息,说是玉儿被莎琳娜请了去,并且事涉另一名女子,貌似是玉儿的好友,处境不妙。他来不及深想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莎琳娜对玉儿敌意鲜明,找个借口,就跟着林丹汗赶了回来。 在一众甲胄武士、铁戟枪林的刚硬场合,几名衣着鲜艳,容颜娇弱的女子夹在其,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瞬间便吸引了所有男人们的注意力。 几乎人人都在偷眼瞄着那几名少女,自然,骑在马上,跟在大汗身后的蒙古的将官们则用不着偷看,他们一个个大老远便开始盯住了这几个女孩子们,猜测她们的身份来历,也顺便暗欣赏和评判着这几个女孩的穿着打扮。 戈尔泰居高临下,眼神关注地投注在苏浅兰身上,仔细打量着她的衣饰,感受她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还好还好,衣衫整齐,鬓角不乱,连身体也很稳,既不慌乱,也不焦躁,不像个有事的模样。 好!看来是赶上了,没有生什么恶劣的事件。戈尔泰松了口气,目光回转,往玉儿旁边站着的那个穿女真人旗装的明媚少女看去,这位应该就是玉儿的好友苏秦了吧?果然,也是一位动人之极的少女! 林丹汗一进辕门就放缓了马,身着嫩红旗装、装扮与众不同的苏秦,隔老远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以至他策马经过这几名女子身边的时候,“吁——”地一下停住了马步。 如果说莎琳娜只是心一凛,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那阿娜日就是胆战心惊了,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靠近过这位全蒙古的统治者,上位者的威压,压得她几乎就喘不过气来昏厥过去,只能深深躲藏在主子身后,唯恐大汗多看她一眼。 站在苏秦身边的苏浅兰,明显感到苏秦身子在微微颤,不知是在激动还是在害怕。苏浅兰心陡然一动:难道,这就是苏秦变成大汗福晋的契机所在?就是在这一刻,两人相遇,成就了未来的苏秦太后? 可是,如果没有自己出现,没有莎琳娜的设计,自己也没有赶来营救苏秦,那苏秦又该在什么地方邂逅林丹汗呢?如果没有生刚才的事,苏秦又如何成为大汗的福晋、未来的太后呢?……就在苏浅兰胡思乱想的时候,林丹汗果然注意到了苏秦存在。 “戈尔泰!她可就是你说的,那位叶赫来的姑娘?”林丹汗握着马鞭,朝马下躬身行礼的苏秦遥遥一指,口问。 一听这话,苏浅兰的心便猛然一跳,来了!林丹汗问到苏秦了!接下去,会怎样?会不会对美丽的苏秦就这么一见钟情了? “是的,大汗!”戈尔泰赶忙前行两步,恭敬回答:“叶赫新败,部分人投降了金国的昆都伦汗,但仍有不少人,不愿俯身侍仇,故而四处寻求庇护,这位苏秦姑娘的叔父,便是其代表。臣下听说他们已经找到长公主驸马的府上,成了驸马爷的门下清客。” “唔!”林丹汗点点头,忽然点名呼唤:“莎琳娜!” “臣女在!”莎琳娜慌忙答应,心脏怦怦乱跳,目光游离,却没看见长公主和贵英恰的身影,似乎这两人都没有跟随着大汗。她倒不是想寻求长公主的庇护,正好相反,她宁可贵英恰不要在场,她才好将设计苏秦一事唬弄过去。 林丹汗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却没有追问生过什么事,也没有斥责她什么,而是淡淡的道:“你的年纪跟这位来自女真叶赫部的姑娘相若,你对她应该多亲近亲近,万不可怠慢客人,坠了咱们蒙古草原好客的名头!你——可明白?” 莎琳娜额头上渗出了一把冷汗,只感到大汗目光如炬,似乎早已洞悉了自己的阴谋,知道她要对苏秦不利,才会意有所指地说出这番话来,忙弓起了身子使自己的礼仪看起来更加恭敬,唯唯诺诺地应道:“是!臣女明白!” 林丹汗满意的略一颔,目光不经意的掠过苏浅兰脚下那双,仿佛曾有悦耳铃声传来的奇特美妙的靴子,策马前行,领着大队人马,从这几个女子面前走了过去。 怎么?就这么完了?林丹汗甚至都没跟苏秦打个招呼,表示关心地说上几句话?也没有叫苏秦抬起头来,让他看看长得什么模样? 苏浅兰心一阵惊讶和失望,原以为苏秦偶遇她未来的夫婿林丹汗,会有怎样怎样的浪漫或者说小说里演烂了的桥段展现。结果,满心的忐忑和期待,兴奋的等着想亲历戏剧的历史时刻,就这么匆匆结束了,漾不起半点水花? 人马过尽,不需再继续行礼,苏秦才轻轻透出口气直起腰身恢复了站姿,扫眼一看,却现苏浅兰早已站直了身体,若有所思地正望着金帐的方向。 “玉儿?”苏秦轻声唤了她一下。 苏浅兰回过神来,朝她微微摇头一笑,表示自己没事,心却生出了几分迷惘,为什么,林丹汗没有第一时间关注苏秦呢?难道说,他和苏秦之间的缘分,并不始于此刻?若是这样,他们成为夫妻的契机,又在哪里呢? 各种念头纷繁来去,苏浅兰最后只能相信:林丹汗和苏秦之间,还是会有戏的!苏秦会成为大汗福晋,更会成为苏秦太后,这应该是她避不开的运命! 第四十四章 辕门别话 第四十四章辕门别话 扫眼看了看领头的莎琳娜,只见她茫然望着林丹哈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三女之,反而是她最后还在呆。 “嗯、嗯哼!”要不是等会还得让莎琳娜派人送自己离开营区,苏浅兰才不乐意去管她不呆,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轻咳两声惊醒正在沉想的她。 莎琳娜身体一僵,缓缓回过身来冷冷的望住了苏浅兰。刚才趁着回答大汗问话之机,她可没少往戈尔泰身上偷瞄,可是戈尔泰不需面对大汗的时候,目光便紧紧环绕着那个该死的玉儿,顶多再看两眼苏秦,就是没有瞄过她! 受此刺激,心头盘绕的那个计划,莎琳娜再也顾不得去详细揣摩,迎着苏浅兰疑问的目光,当即揭开了秘盅:“你可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 “怎么?你想好题目了么?”苏浅兰淡然微带不屑的反问。 莎琳娜压着内心的怒火,沉声道:“不错!据我所知,按惯例在那达慕最后一天,大汗公布勇士之衔敕封之前,都会有一场盛大的欢庆节目,来自草原各部的许多姑娘们,都会在那时候尽展所长,登台献舞……” 看到苏浅兰渐渐皱紧了眉头,莎琳娜心头大快,挑衅的扬了扬眉道:“就在那天,我,跟你,各自献舞一支,由大汗,以及夺得名次的全部勇士为我俩评分,谁获得的支持高,谁便是约赛的赢家!怎么样?这题目你可敢接?” “等一等!这是什么赌赛?”苏秦听完,连忙拉住了苏浅兰,虽然不太明白生了什么事情,她却能够直觉到,莎琳娜高扬的气焰,和绝对的自信。 “苏秦,我过后,再跟你细说!”苏浅兰拍拍苏秦的皓腕,递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然后转头望定了莎琳娜,夷然无惧的一口答应了她:“好!就按你说的,谁输谁赢,到时候,咱们舞技上见真章!” “痛快!——梅妍,你替我把她们送出金帐营区!”莎琳娜冷哼一声,将手里的符印抛给一旁的梅妍,再也不去管这两人的反应,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宫帐。 “两位格格,请吧!”梅妍作了个手势,领先往营区辕门走去。 苏秦跟苏浅兰对望了一眼,压住心许多疑问,随着梅妍默默而行,思忖着离开了莎琳娜的耳目,怎么也要把事情弄明白不可,否则心里老觉得毛毛的,无法安定下来。 一出辕门,梅妍便告退离去,外围虽然也有一大片营帐,同样有巡逻的卫士,却已经没有了金帐营区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迫力。这里多是卫士们的毡帐,也是苏秦和叔父、兄弟暂住的地盘,没了莎琳娜的符印,苏秦也可以随意走动。 “玉……”苏秦还未及开口,阿娜日已经抢先说话,满脸都是不甘和气愤:“格格,莎琳娜格格分明是有什么办法赢得胜利,才会出这样的题目,可您,您为什么还要答应?您这不是明着把戈尔泰贝勒让给她么?” “戈尔泰贝勒?”苏秦忽然听到这个人名,眼睛立时瞪得溜圆,向苏浅兰望了过去。 饶是苏浅兰来自二十一世纪,被苏秦那个表情看着,也不禁面上热,恨恨的横了阿娜日一眼,一言不往外便走。 苏秦一把拉住要跟上去的阿娜日,关切追问:“阿娜**跟我说说,谁是戈尔泰贝勒?他跟玉儿,有什么关系?” “苏秦格格!”阿娜日不安地看了看自己主子的背影,有点支吾的答道:“戈尔泰贝勒就是……就是今天赛马的头名啦!他也是我们科尔沁草原上最有名的勇士。” “你还没说他跟玉儿有什么关系?”苏秦嘴里虽是这么问着,眼里却露出恍悟之色,又意外又忍俊不住的向苏浅兰望了过去。 “这……这个……”阿娜日一脸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对苏秦说出主子的小秘密。 苏浅兰这时已经调适过来,不再感到羞涩,停住脚步回身道:“其实也没什么!戈尔泰是漠南蒙古最有名的勇士,又得到大汗的青睐,更重要的是,他空悬福晋之位,声称不能自立门户建功立业,便宁愿不娶,于是至今没有娶妻纳妾!所以蒙古许多女子,都梦想能够嫁给他,这其,最是对他念念不忘,也最有希望嫁给他的,就是莎琳娜!” “嗯!”苏秦听得入迷,忙靠近苏浅兰,拉住了她的手追问:“那这个戈尔泰,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阿娜日说你把他让给了莎琳娜?” 苏秦可是毫不隐瞒的把自己暗恋努尔哈赤侄儿的事也告诉了苏浅兰,她现在这样关心问,苏浅兰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想了想才说道:“戈尔泰,他却表示属意于我,莎琳娜察觉他的心思,自然恨上了我,所以,才会处处针对我。” “我想起来了!”苏秦恍然:“上次你跟我说,那个莎琳娜因为在酒楼和你抢座的缘故,逼你和她赛马,说输的人滚出察汉浩特,结果害得你落马溺水,比赛一事也不了了之。这件事的真实起因,莫非就是戈尔泰?” “是的是的!就是这样的!”阿娜日连连点头,表示苏秦猜的一点没差。 苏浅兰其实有点迷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穿到玉儿身体之前,戈尔泰就已经对玉儿有了那么些意思,便没开口否认。 “好你个玉儿!瞒得我好紧!”苏秦立刻埋怨的笑骂了苏浅兰几句:“上次见面问你有没有意人了,你还说没有!这戈尔泰不就是么?害得我诧异了许久,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知道那个莎琳娜跟你哪来这么大的仇怨,老是算计你!” “我没有想着瞒你!真没有……”苏浅兰震天价的喊起冤来:“当时我也不知道戈尔泰他对我是什么心思啊!他跟我表白,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啊?表白了?”苏秦一下张大了口,惊喜的望着苏浅兰,八卦之魂轰然烧了起来,赶忙语带胁迫地追问:“你快说!他怎么对你表白的?你们……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你要不和我说清楚,我可不拿你当好朋友了!” 苏浅兰恨不得给自己的嘴缝起来,真是说多错多,越说越有漏,瞥了身旁偷笑不已的阿娜日几眼,心暗恨:都是这丫头多嘴害的!要不,能有这些尴尬? “其实也没……没说什么!他就是问了我一句,愿不愿意当他的福晋……然后就……就转而说他的志向去了,说他一定要夺得勇士之衔,光宗耀祖什么的。”苏浅兰哪能真给苏秦说出那天晚上约会的情景啊,选重要的几句便搪塞过去。 还没有恋爱过的苏秦,红着脸听完,又羡慕又有点失望:“就这样?” “就这样!”苏浅兰加重语气重复,认真点了点头。 “听你这么说,戈尔泰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儿!”苏秦赞叹道:“有才能,有志向,功名利禄唾手将得,最难得的是,他居然空悬福晋之位,也不肯先行纳妾?玉儿!这么好的男儿,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要好好珍惜啊!” 阿娜日虽然亲眼看着戈尔泰单独带走了自家主子,可也是托了苏秦的福,才听到主子说出戈尔泰向她表白的具体内容,听得喜坏了,眉开眼笑简直合不拢嘴,忽然间听到苏秦最后这句话,不由神色一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会的!”苏浅兰微微一笑。 “那——刚才莎琳娜跟你说的赌约,又是什么意思?”苏秦眼里闪着精明的亮光,不容唬弄的问出了这个闷在腹许久的疑问。 “能是什么意思,她又吃醋了呗!”苏浅兰轻描淡写的笑道:“她要跟我赌赛,说我要输了就不能跟戈尔泰在一起,不能当他的福晋,我要赢了,她就把她身边的梅妍输给我!” “梅妍?你要她的丫头做什么?”苏秦大讶。 苏浅兰望望阿娜日,“哼”了一声说道:“阿娜日从小跟着我、侍候我,在我心里,她就跟我的姐妹一样,谁要欺负她,我头一个不答应!那个梅妍,竟然动手打了阿娜日,我不把她弄到我身边欺负回去,我就不甘心!顺便,也要给莎琳娜一个狠狠的教训!” “格格……”虽然苏浅兰是在跟苏秦说话,可是一旁的阿娜日忽然听到主子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亲口称许自己是她心目的姐妹,想起过去种种委屈,又想起最近主子变得和蔼亲切的态度,顿然一股辛酸和感动在心澎湃起来,眼眶一红,险些放声大哭! “格格!我……我去走走……”阿娜日哽咽着勉强说完这句话,赶忙疾步离开,跑到十多米外,往草丛里一蹲,双手掩住了面庞。这哭声是不好当场作的了,眼泪却是止不住立刻“哗哗”流了下来。 苏秦若有所思地望了阿娜日一眼,回头道:“玉儿,你比以前,变了好多!” 第四十五章 不屈意志 第四十五章不屈意志 “是么?”苏浅兰也没想到自己随意几句话,会引起阿娜日那么大的震动,见她如此反应,也不由心里酸,暗暗立志:阿娜日,我有生一日,都会好好待你,将你视为我的亲姐妹,方不负你对我的一片忠心! “你过去,只想着自己高兴,没想过别人什么感受,也没有说过什么让人感动的话,在你眼,只有骑射,和玩。”苏秦感慨道:“想不到一年之后再见,你不但漂亮了许多,更学会了爱护别人,玉儿!你真是长大了!” 前世二十六岁了,都成熟了,能长不大么?苏浅兰背地里苦笑几声,讪讪的解释:“我也是这次吃了莎琳娜的大亏,重病一场,差点死掉,才想通了很多东西!” “如此说来,有莎琳娜算计你,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苏秦爽朗一笑,瞬即又皱起了眉头不同意的说道:“可是,你只不过为了替阿娜日出气,便轻易拿自己的终身大事作赌注,你又如何对得起戈尔泰?” “也不是……”苏浅兰顿了顿,决定还是不要把真相说出来,便改口道:“我知道自己对不起戈尔泰,可我是绝不会输的!” “你有自信,是好事,可万一呢?”苏秦还是忧心忡忡:“我看莎琳娜的信心比你还足,说不定她根本不是靠技艺,而是靠别的手段来取胜,那时,你又如何能赢她?” 苏浅兰哑了下来,这点,她也想过,但是莎琳娜提出的评判法子看起来却是不太容易作弊,否则她当时就不会立刻答应下来。 “莎琳娜说,赌赛由大汗,和有名次的勇士们来作评判,那一共就是十一个人。”苏浅兰沉吟道:“大汗和其他勇士我不清楚,戈尔泰和南绪,应该不会站在她那一头,还需要四个人站在我这一面,嗯,至少要持立的态度……” 苏秦不禁微微一笑:“你倒是先确定了戈尔泰,还有我弟弟能够夺得前十名!” 苏浅兰眨眨眼睛,这点眼光,她自信还是有的,况且她也不怕会真的输掉赌赛,当即笑道:“除了大汗,我不相信莎琳娜还能把其余八位勇士全都收买了去!就算她手眼通天做到了,大不了,输了我再想办法让莎琳娜永远离开草原,也就是了!” 苏秦一怔:“你不是答应她,输了便不做戈尔泰的福晋么?” “我可没这么答应她!”苏浅兰撇撇嘴道:“我只是答应她,草原上有她在的一天,我就绝不跟她抢戈尔泰,也不和戈尔泰见面!嗯,这是我当场给她过的誓!” “草原上有她在的一天?”苏秦惊讶的望了苏浅兰半晌,“噗”地一下笑得差点抱着肚子蹲了下去,边笑边道:“玉儿啊玉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那么坏了?害我白白替你担心了好半天!到时候你若这么赖掉了赌注,都不知道莎琳娜怎么恨死你!” 苏浅兰微微耸了耸肩,要恨早就恨了,莎琳娜也不会因为赢了就不再恨她。有这么个时时刻刻想害她的人在,活着也无法放心,最好有什么办法除去这祸根,自己才能从此高枕无忧,身后的家人们,以及科尔沁部,才不会有殃及池鱼之灾。 笑了一阵,苏秦才停下来,轻松道:“那样说来,你也不打算做什么准备了?” “不!准备还是要做,而且要做到最好!”苏浅兰目闪着斗志,战意十足的说道:“我要让莎琳娜知道,让世人心都雪亮,哪怕最后判我输了,也只会是有人在作弊,绝不是我技不如她!让她的面子,全部扫光!” “格格!”阿娜日这时刚好抹干眼泪走了回来,就听到主子这番叫人热血沸腾的话,不由精神大振,满眼崇拜的望住了主子。 苏秦激赏的望着她,看来,玉儿虽然是长大懂事了好多,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个不服输的倔强性子,却还是跟从前丝毫无差,仍然这么的,傲视一切! “玉儿!我支持你!”苏秦重重的承诺道:“而且我要告诉南绪,无论如何都要拿到勇士的头衔,不能被淘汰到十名之外!” 苏浅兰感激一笑,正要说话,旁边阿娜日却忍不住担心出声:“格格!那天宴会上,我们不是都看见了么?莎琳娜格格的舞技,端得是一流顶尖的高,您真能赢她么?” “什么?你说莎琳娜的舞技很高?”苏秦一听,忙瞪大眼睛望住了阿娜日。 “是的!”阿娜日忧虑的点点头:“奴婢亲眼所见,绝无虚假,否则莎琳娜格格又怎会别的题目都不挑,单挑了这个?” “玉儿你……你的愿望要实现,似乎……难度不小啊!”苏秦转头望向苏浅兰。 苏浅兰挑了挑眉毛,自信不减的说道:“没错!莎琳娜的技艺是很高,可是,一支舞是否能获得震撼的效果,是否能深入人心,靠的可不仅仅是舞技本身!” “那还要靠什么?”苏秦不解问。 “编排!”苏浅兰胸有成竹地笑了一笑。就凭自己二十一世纪的见识,什么样的舞蹈没见过,就是那著名的千手观音,只要她想抄,也不见得抄不了。这些个古人,还有只会蒙古舞的莎琳娜懂得什么,到时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做震撼!叫做难忘终生! 编排?苏秦听得愣,刚要细问苏浅兰什么是编排,前方蹄声得得,忽见一骑红马狂奔而来,马上人一身女真人劲装打扮,看模样正是南绪。 “咦?是南绪阿哥!”阿娜日最先认出了来人。 话音方落,南绪已飞马到了跟前,翻身下马,喘息未定的先叫了声“姐姐!”才向苏浅兰望去:“玉儿格格,谢谢你给我送信,我……我可有来晚?” “还好!”苏浅兰嘴角扯了扯:“你怎么现在才到?”戈尔泰可是早就到了,还带回了可以压得住贵英恰的林丹汗,虽然贵英恰到最后也没来得及跟苏秦照面。 南绪面上现出几分怒色,说道:“我接到口信,立刻回来找姐姐,结果下人报说姐姐跟叔父都离开了,听说是被长公主请了去。我进不去金帐营区,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又听说叔父早已离开金帐营区,不知去了何处,于是我又离开去找叔父。” “叔父见了我,却一个劲的打哈哈。”南绪脸色难看的道:“我好半天才问明白,原来叔父把姐姐交给兀浪哈长公主,竟然是想把姐姐送给长公主驸马贵英恰统帅做妾侍!” “什么?”苏秦闻言一震,脸色刷白:“南绪你再说一遍!你说叔父想怎样?” “呃……姐姐你还不知道?”南绪大感意外,不由收住了口。 “别紧张!没事了!”苏浅兰见状,忙出言安慰:“其实这件事只是你叔父他一厢情愿而已,长公主虽有此意,并没有来得及跟贵英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给人做小妾的!你是叶赫部尊贵的格格,是当福晋的命!” 苏秦和南绪都询问的望向苏浅兰,一旁的阿娜日落寞的笑了一笑,说道:“苏秦格格,南绪阿哥,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家格格已经帮你们解决了这件事,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生了!” 南绪一听这话,顿然欣喜万分,忽然对着苏浅兰一拂箭袖半拜下去,行了个标准的旗人礼节:“南绪多谢玉儿格格!” 苏浅兰嫣然一笑,俏皮的对南绪眨了眨眼睛,南绪这个礼节,她没少在清装戏里看见,不想能够在这时空真实见到,不由感到了几分亲切,心很是喜欢。 南绪却是头回看到苏浅兰如此笑靥如花的动人模样,只觉得眼前一亮,宛如看见了绝域里盛放的百合花,又如灵谷雪白的兰花……不觉间,竟尔痴了几分。 苏秦注意到阿娜日的神色,心念电转,忽有所悟,猛然抓住了苏浅兰问:“玉儿!你实话跟我说,你跟莎琳娜的赌赛里,也包括了救我的事?是不是?” “……是!”苏浅兰本不想说的,但是苏秦竟然察觉了,那她也不再否认,笑道:“不过那只是附带的一个小小条件,也算是我的私心吧!因为我觉得,以你的条件,你应该当福晋,名入宗牒,受人尊敬,而不是沦为别人的小妾,只比奴婢强一丝!” “玉儿!那不叫私心!”苏秦眼眶一红,感动得潸然泪下:“你是真心实意的为我好!我……我该谢谢你才是!是你从火坑里把我捞了出来,否则我……” 苏浅兰赶忙拦住了她,嗔道:“你说什么呢?以我们的交情,哪需要说这些!再说,就是不把我当姐妹了!” “赌约?什么赌约?”南绪听的有点糊涂。 苏秦把这赌约的内容简略说了,肃然道:“南绪!你可要争气些,拿下勇士之衔,到时候成为玉儿有力的支持!” 南绪默然听着,目光胶着在苏浅兰面上,眼闪过复杂的神色,顿了片刻,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重重的点头答应:“姐姐!我会的!并且我会着意结交几个有希望得到最后胜利的勇士,尽力避免莎琳娜从作弊!” “南绪!谢谢你!”苏浅兰微笑望着南绪,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到南绪这番承诺,似乎,很是沉重…… ps:感谢书友指出的一些谬误,比如蒙古人的姓氏等,前已作了修改,谢谢!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四十六章 秘密备战 第四十六章秘密备战 日头渐渐西斜,火红的霞光映照在金帐的金顶上,反射出一片耀眼的金光,晚风渐起,吹得帐外的王旗猎猎作响,隐隐然释放杀伐气息。 戈尔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看向案几后面的林丹汗。后者正背着手,凝眸注视着悬挂在帐的一幅地图。林丹汗年纪不大,今年三十,正是男儿有志当立的大好时段,他也确实是雄心勃勃,总想着跟大金国昆都伦汗努尔哈赤一较高下。 努尔哈赤应该很老了吧?过六十岁的高龄,可没多少年好活了,他再英雄,也将不得不让位于后人,他打下的江山,若是后继无人,必将败亡于林丹汗铁蹄之下。 “嗯!你说得对!到时候,咱们的军队正该如此安排,才能将这一片土地降于治下!”林丹汗看完地图,心满意足的放下遮幕将地图重新盖上,转过身来,握拳一挥,寒着目光咬牙道:“乌齐叶特和乌噜特这两部,胆敢背主叛逃,投奔建州努尔哈赤,哼!我誓要将这两部男女老少,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戈尔泰垂下目光,不敢正面迎视林丹汗那嗜血红的眼睛。记得范先生曾说,匹夫一怒溅血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如今看来,此言果然不谬。林丹汗治下的疆域还没有祖先成吉思汗的十分之一大,嗜杀的特性却远胜乃祖十倍。 在帐踱了几步,林丹汗又转怒为喜,停立在戈尔泰面前,抬手在他肩上有力地拍了一记,赞道:“戈尔泰,你是好样的!咱们蒙古,最不缺的就是勇士,可是懂兵事的人才,你是头一份!连贵英恰也没有你聪明!佛祖庇佑,才将你送到了我面前!” “大汗过奖了!”戈尔泰赶忙谦谢。 林丹汗哈哈一笑,亲热的揽住了他的肩头,向着远方遥遥一指,道:“我有你,有贵英恰,努尔哈赤那个老家伙,就等着去死吧!” “大汗,咱们还是不能太大意。”戈尔泰善意的提醒道:“努尔哈赤虽老,他那些儿子当,还是有能征惯战之辈,比如那四大贝勒……” “哎!怕他什么!”林丹汗截断了戈尔泰的话,自信的道:“所谓四大贝勒也不过是叫着好听,以我所知,四大贝勒各有缺点,大贝勒优柔寡断,二贝勒暴躁易怒,三贝勒自私狭隘,四贝勒满嘴道义妇人之仁,都不是当家做主的料!如何能是咱们的对手!努尔哈赤这劲敌一去,咱们可就天下无敌了!” 戈尔泰只好勾唇笑了一笑。 “你这次参加那达慕的竞技,感觉怎么样?可有把握?”林丹汗又问。 “把握极大!谢大汗关心!”戈尔泰笑容又深了几许。 “那就好!”林丹汗点点头,笑道:“我就是喜欢你这点,明明不需要夺取第一勇士的头衔,就凭你的军事才能,我也可以给你个官做做,可你就非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实力,以力服众,了得!” “嗯,对了!”林丹汗神情暧昧下来,逗趣的问:“今天见到的那位,来自女真叶赫部的小格格,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个未来福晋了吧?” “不!不是!”戈尔泰赶忙否认:“她不是……” 林丹汗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戈尔泰,你真是脸太嫩了!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咱们蒙古人才不兴扭扭捏捏的,要喜欢了,你就得说出来!” “是,大汗!”戈尔泰不由苦笑,林丹汗硬是没给他辩白说明的机会。 听见两人的密谈告一段落,守在金帐外的卫士很有眼色的趁隙掀帘进来禀报:“大汗,土谢图汗部莎琳娜格格求见,已在帐外等候多时了!” “哦?”林丹汗瞥了戈尔泰一眼,唇边噙着笑意道:“叫她进来!” “大汗!时辰已晚,请容臣下告退!”戈尔泰却是完全不想跟莎琳娜见面。 “哎……好吧!”林丹汗欲言又止,点头放行:“你明日还有比赛,早些歇息也好!” 戈尔泰心下一松,行了个礼退出帐外,转身朝营区大门行去。 莎琳娜就站在金帐外面,咬着红唇神情复杂的望着金帐,虽然隔着厚厚的帘子,她还是能隐约听见戈尔泰说话的声音,那么不疾不徐,从容里透着儒雅,那是其它蒙古勇士所没有的独特气质,叫人心生爱慕。 可是,他仿佛知道大汗有意要把自己许给他做福晋,非但没有半点接受的意愿,连过去对自己还算友好的态度也在迅疏离冷却,甚至向大汗提出了要自己挑选福晋的请求! 这一切,完全始于那个女人的出现!那个该死的,千里迢迢从科尔沁跑到都城来的哈日珠拉·博尔济吉特——玉儿!对的,就是她的出现,才勾走了戈尔泰的魂魄!明明是草原上的女儿,偏偏长得汉人般白皙柔弱的容貌,令戈尔泰心生怜惜,进而起了绮念! 那种看着像有病的娇弱模样,哪里适合生存在这片草原上!毒辣的太阳,严寒的冰霜,她能撑的过去?戈尔泰啊戈尔泰,你的福晋,应该是健康的、有力的,能陪伴你风霜雨露并辔齐驱的勇敢女子,而不那种软弱短命的女子才对! 戈尔泰,我要让你睁大眼睛看个明白,只有我才是你最合适的福晋!那个玉儿,只配给你当个小妾!不!但有我在一日,她休想再跟你见上一面! 正当莎琳娜心呐喊的时候,戈尔泰掀开门帘,从里边退了出来。 “戈尔泰!”莎琳娜眼睛一亮,连忙呼唤。 “莎琳娜格格!”戈尔泰不得不停下,朝莎琳娜略点头提醒道:“大汗在等您进去。” “戈尔泰,我今晚上会去参加你们科尔沁的篝火晚宴!”莎琳娜大胆邀约:“我希望你可以陪我跳几支舞!” “我部之人,会好好招呼格格!”戈尔泰淡淡的道:“但在下另行有事,今晚或许不会在晚宴上出现,格格若喜欢跳舞,我部之舞技在我之上的,不在少数!”说完便不再耽搁,点点头从莎琳娜身旁擦肩而去。 “戈尔泰!”莎琳娜唤了一声,却留不住戈尔泰,看着他坚决远去的背影,一颗心不由揪了起来,说不出的疼痛。 “怎么?可是戈尔泰不睬你,生气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谑笑。莎琳娜一惊,慌忙回头弓下腰去:“大汗!” 说话之人正是林丹汗,他等了一会不见莎琳娜进帐,听到外面两人对话,干脆自己走出了金帐,正好看见莎琳娜呆愣望着远处戈尔泰背影的一幕。 “嗯!起来吧!”林丹汗免了莎琳娜的礼,似有所指的安慰她道:“其实你也不必太沮丧,咱们蒙古男儿可以娶三位福晋,就算他戈尔泰喜欢别人,你还是可以嫁给他的嘛!以后你再用心点,让戈尔泰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谢大汗!”莎琳娜总算转悲为喜,站直了身子,胸斗志重燃,目闪着火焰的请求道:“我有一事,垦请大汗准许!” “什么事?说来听听。”林丹汗含笑的问。 莎琳娜便将自己跟人赌赛,邀请林丹汗和届时得到晋级敕封的十名勇士做评判的事给说了出来:“……此事臣女有所僭越,尚祈大汗见谅!” “有意思!有意思!男人们比武,女人们比舞?”林丹汗却是大感兴趣:“嗯,这个要跟你比试的女子,是谁?” “她叫哈日珠拉!是科尔沁莽古思台吉的孙女。”莎琳娜神情不愉的说出了对手名字。 “莽古思?”林丹汗眉头皱了一下:“就是那个接受努尔哈赤赏赐,把女儿嫁给努尔哈赤做了儿媳妇的那个莽古思?” “可不就是他!”莎琳娜恨恨的道:“小小科尔沁,也敢来跟我作对,我非要他好看!” “好!好志气!”林丹汗哈哈大笑:“科尔沁那个老家伙,一贯阳奉阴违,胆敢背着我结交努尔哈赤,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你先替我教训了他的孙女也好!嗯,莎琳娜!你可是漠北有名的美女,听说你的舞技也是举世无匹,到时候可别丢了脸哦!” “大汗您就看着吧!”莎琳娜傲然一笑,心默道:戈尔泰,你还没见过我的舞姿吧!等你见到了,会不会有些惊讶,有些惊艳,知道了我的好处呢? 第四十七章 舞步初成 第四十七章舞步初成 整个那达慕会期之,每当夜幕降临,各部驻地的营帐前都会燃起篝火,漏夜方熄。一众男女老少围坐篝火旁边,吃着丰盛的美食,看那些适龄婚嫁的少年男女曼舞轻歌,整个草原上到处是悠扬的马头琴声,其浪漫不可描摹。 不知多少痴男怨女,就是在这篝火晚宴歌舞尽欢,互相吸引沉醉爱河,订下白鸯盟,互许终生,故而那达慕的篝火晚宴,也私下里变成了相亲联谊的节日。 看那些本部的丫头,还有来串门子的其他部的姑娘,以及当地牧民的女儿全都盛装打扮在篝火边载歌载舞,向那些可人顺眼的小伙子们媚眼横飞。 苏浅兰乐得嘻嘻哈哈的,自己却是紧贴在乌克善身边,对着各种佳肴大快朵颐。 “玉儿!”乌克善笑望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打趣的道:“你怎么只顾吃了?作为咱们科尔沁最美丽的格格,你可是篝火边上最耀眼的明珠,可我多久没看到你的舞了?怎么说,你今晚也得下一回场子,跳他几支曲子!” “是啊是啊!”苏浅兰身后的阿娜日连连点头附和:“格格!您是要跟莎琳娜格格比舞技的,可没有多少天好练习了!” “就是!”乌克善此前已经听苏浅兰说过这件事,点头道:“阿娜日说的没错!你是该好好练练了!我听说莎琳娜的舞姿可是漠北出了名的,你要赢她可不容易!” 苏浅兰被这两人撺掇得心也痒了起来,她在前世虽然参加过多次舞蹈表演或者比赛,但那都是读书时候的事了,毕业后就没再跳过,确实需要热身才行,否则到时候比赛掉链子,画虎不成反类犬,编排再好都没用了。 “好!我跳!”苏浅兰也不矫情,洗干净手擦净嘴,便拖着阿娜日一起钻进了人堆。 她是科尔沁的格格,在这科尔沁的营地上便是最尊贵的女性,人们见她下场,都自动让出了空位,不管是羡慕还是嫉妒,或是好奇关注,总之苏浅兰一动,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人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集过来。 “别停啊!大家继续跳!一起跳!”苏浅兰拿出了当年领舞排练的气势,示意正在跳舞的少男少女们不要退却,自己和着节奏,跟着跳了几步,慢慢从记忆里去寻找感觉。 蒙古舞蹈比较有特色,经常成为舞蹈表演或比赛的选跳节目,苏浅兰是学过点的,就算不怎么精通,还有玉儿的记忆底子在呢!随时可以翻出来参照,再加上周围都是跳这舞的姑娘小伙们,苏浅兰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格格!您跳得真好看!”阿娜日由衷赞了一句。 “是吗?”苏浅兰淡淡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比起莎琳娜,我还是差了不少!” “没……”阿娜日是老实人,说不出与事实相悖的奉承话,只好讪讪的咧了咧嘴。 苏浅兰不以为意,她现在热身已毕,感觉也找了回来,正好趁这个时候好好琢磨一下怎么编排出一套融合了汉族舞蹈精髓,又兼具蒙古民族特色的新动作来。 这个抖肩的动作,应当弱化一下……骑马的姿势可以保留,但转换要快……这里可以增加下腰……对了,还可以加重踏足的步法…… 苏浅兰不知不觉完全沉浸在编舞的乐趣,渐渐的,比赛的舞蹈已初具模型。 编舞其实不容易,好在她有太多后世的东西可以抄,而不必担心创作版权的问题。她所要做的,只是把一些经典可用的动作流畅的连贯起来,以她的舞蹈基础,这不算难事。 一旁的阿娜日却是越来越惊讶,瞪大眼睛望住了自己的主子,怎么格格的舞跳着跳着就变样了?似乎已经脱去了一层人人熟悉的动作的外衣,变得似是而非起来!然而仔细看去,却仍能感受到其的草原印记,并没有消失,反而更丰富了! “好看!真好看!……”阿娜日喃喃低语,看得心花怒放,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止是阿娜日,正在和着琴声跳舞的男男女女们也都现了苏浅兰与众不同的舞姿,无不为之流露出惊艳讶异的目光。 渐渐地,这些本来各自为政、各展技艺、互不相关的跳舞的人们,自围成了一个大圈,用同样的节奏跳着相对简单的集体舞,把苏浅兰一个人围在间,既不会干扰她,又可以清楚明白的大饱眼福,看着她演绎那绝妙的舞姿。 “呵呵!这个玉儿,还真是……嗯?”乌克善端着酒碗,也看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刚要喝一口酒,眼角余光却现了人群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熟人。 “戈尔泰?”乌克善唇边不由现出了笑意,自从自己隐约透露了这么点,愿意让他跟妹妹在一起的意思,这家伙便突然积极起来,竟然放胆子追起玉儿来了! 不过,戈尔泰乃是这一届那达慕竞技夺魁的大热门,又得到林丹汗重视,玉儿若能嫁给这样的人做福晋,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嗯,等他真的拿到了全蒙第一勇士的头衔,获得大汗封赏,我也该,给阿布和额吉送信了吧?不过不知道,阿沃能不能答应这桩婚事……”乌克善暗自思忖着,借着火光看到戈尔泰面上一片迷醉的神色,不由暗暗笑,高兴起来,一口干掉了碗里的烈酒。 又一曲终,琴声暂歇,阿娜日随着人流刚好转到戈尔泰面前,停住舞步一抬头,就看到了他,顿然惊喜的低呼了一声:“戈尔泰贝勒?” “格格!您不累吗?快下来歇会儿吧!”阿娜日赶忙回头朝苏浅兰高呼。 “嗯!”苏浅兰擦了擦额头微汗,带着编舞初成后的欣喜退出人圈,到了阿娜日身边。 “玉儿!你跳的舞,很美!”戈尔泰突然回过神来,面上掠过一丝红晕。 “戈尔泰,你来了啊!谢谢你夸我!”苏浅兰倒是落落大方,只是很开心,就算脸上有点红扑扑的,那也是运动过后的症状,而不是害羞的颜色。 “来,我陪你吃点东西!”苏浅兰跟着便要拖戈尔泰入席。 看着苏浅兰兴奋的模样,戈尔泰却是忍不住牙痒痒的,又喜欢又生气,喜欢的是她这副娇艳里透着高贵大方的气质,生气的却是,感觉不到她对自己与对旁人有什么不同。 “等一会再说!”戈尔泰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火焰,突然抓住苏浅兰的皓腕,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便将她拖离人圈,一齐融进了黑蓝的夜幕。 “诶?格格……”阿娜日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两人消失,好半天才摇摇头,决定不去打扰这好不容易凑成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你要做什么!”苏浅兰却是吓了一跳,没想到戈尔泰那么温雅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强势的一面,心里竟是有些慌。 戈尔泰一直将她带到远离人群的一颗树后,才将她的手放掉。 苏浅兰不小心抽手过猛,后背一下碰到了树干,不由靠着树干,抚着生疼的手腕,委屈地抬眼望住了戈尔泰,小嘴一撅,抱怨道:“粗人!你弄得我的手好疼……” 戈尔泰粗鲁的夺过她的手腕,却放轻了动作推高她的袖子,露出一段雪白晶莹的皓腕,借着明亮的月光一看,那上面果然有几个用力掐出来的红印。 “还疼不?”戈尔泰又恢复了温尔雅的气度,捧起她的手腕,往上面轻轻吹气,轻柔的摩挲着,仿佛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玉器。 “还好!”冲着戈尔泰这副怜惜的模样,苏浅兰就算还疼也不好意思说了。 “玉儿你……”戈尔泰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舞,真的很美!可是,你要赢莎琳娜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知道了?”苏浅兰吃惊的抬起了头,这件事,她分明还没有机会跟他说啊! “不久前在晚宴上跟新交的好友吃酒闲聊,其几个也有希望拿到勇士之衔的,都在议论你和莎琳娜比试舞技的事,听说你们的赌注,就是我!”说到最后,戈尔泰咬牙切齿的,又怒了起来,哼声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赌彩,我竟然都不知道!” 苏浅兰的脸终于腾地一下红了,她简直可以想象得到,戈尔泰在一群男人成为被打趣的对象时,那份尴尬和愠怒,难怪他刚才的火气会那么大。 “戈尔泰,我……我很抱歉……”苏浅兰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大有无地自容的惭愧。 “我知道!我猜得到,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你的好朋友苏秦格格,对不对?”戈尔泰心一软,无奈的伸出双臂,将苏浅兰揽入怀,在她耳边自责道:“都怪我来晚了一步……我以为自己赶得及时,却不知是你已经尽自己的努力,先一步救出了人质!” “戈尔泰,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拿你当赌注,你骂我吧!”苏浅兰更内疚了,把臻深深埋在戈尔泰怀里,闷着声道歉。 “玉儿,你不用道歉!可是……”戈尔泰轻拍着她的背,又爱又恨地威胁道:“可是你一定要取胜!不能把我输掉,否则我饶不了你,知不知道!” “嗯!”苏浅兰忙自信的答应,抬头道:“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戈尔泰奇怪的问。 “是这样……”苏浅兰目闪着亮光,离开他的怀抱,指手画脚、唧唧呱呱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暂时,就这些!要记得保密哦!” 戈尔泰惊奇的望着她,好一会才爽快应了下来:“好!没问题!” ps:今天上来忽然现自己也有了一张评价票,而且评的满分,兰悠那个惊喜啊!心里甜丝丝的!谢谢嫣然亲!以后兰悠会继续努力的,绝不辜负了亲的评价!谢谢! 第四十八章 赛前的准备 第四十八章赛前的准备 “行了,让我来!”阿娜日从小丫头手接过盛放着吃食的托盘,掀帘走进了内间。 一进去,就看见苏浅兰身着单薄的一层雪白里衣,裸着玉臂,靴子也没穿,就赤脚站在柔软的地毡上,整个上身向后弯曲着,后脑几乎触到了臀部,高举过顶的合十双手,也跟着弯到后边,几乎触到了身后的矮柜。 阿娜日不由站定脚步,轻轻将托盘放下,将盘里的奶茶和酪酥摆放一边。以便主子洗漱之后可以及时享用这热乎乎的午后点心。 自从那天决定了接受莎琳娜的赌约,苏浅兰每天都要练习两次这一套美体瑜伽,不管多累,从未间断,近十天下来,身体的柔韧度真是增加了许多。这也多得原来的玉儿年岁还不很大,又经常跳舞和骑射,打下了好底子,否则苏浅兰一定会吃不消。 阿娜日也惊问过苏浅兰那是什么,苏浅兰只说这是为了让自己的舞姿更美而设计出来的热身动作,阿娜日便信以为真,对于她能做出那么复杂高难度的动作,佩服万分。 直到全套动作完成,苏浅兰才恢复了常态,擦了把脸过去开始用餐。她本来是没有这种午后加餐的习惯,为了积蓄体力应对稍后的比试,却是不能不吃点东西。 “阿娜日,你把那套新衣裳拿来吧!”苏浅兰就穿着贴身里衣吃完了点心,一面洗手擦脸,一面开口吩咐。 那套她根据以前看过的影视剧,修改设计出来的冰蓝色新式蒙古裙装,她早就想穿了,结果为了这次舞技的比试,硬生生一直压到此刻才穿,为的就是要在比试先声夺人,先在视觉上给人来一个巨大的冲击。 “嗯!格格!我都准备好了!”阿娜日压抑不住地兴奋着,赶忙捧来了新衣。这可是她熬了许久亲手做出来的啊!今天终于可以看见主子穿上身了!到底穿上以后会是怎样的美丽呢?只要想想,她就已经激动得忘了其它! 苏浅兰可没她这么激动,淡淡的一面有条不紊地更换衣裳,一面遗憾的道:“听说上午的摔跤,戈尔泰跟南绪险些斗了个旗鼓相当,最后还是戈尔泰得了胜利,过程相当精彩……可惜我却没能亲眼去看。” 其实不单是今天上午的比赛,过去许多天的竞技比赛,她都没能到场参观。自从跟莎琳娜约好了比试舞技,苏浅兰便完全埋头于苦练之,她不但自己需要排练,还得秘密教一群伴舞的少年,还得跟统管音乐的范先生不断沟通调试配舞的曲子,忙得不可开交。 就是这样,都还觉得匆促了些,排练出来的效果仍嫌不够完美精致,配合不够默契无间,不过那是按照前世的高标准来判断的,要以当前时代的眼光来看,却是绝对的震撼了!至少有幸从头到尾看着的阿娜日,便被震撼得以为自己见到了天堂的舞姿。 一天到晚紧跟在苏浅兰身边的阿娜日,也没有能看到戈尔泰那些比赛的过程,但她的消息来源却比苏浅兰丰富得多,当即滔滔不绝的把自己搜集到的情报全都倒了出来:“……格格您就放心吧!戈尔泰贝勒呀,不论骑马还是射箭,还有摔跤,都拿到了第一,虽然有南绪阿哥这个劲敌,可最后还是赢了!他呀,就是咱们全蒙的第一勇士没差!” “阿娜日,你没能亲眼去看他们的比赛,一定很遗憾吧?”苏浅兰有些内疚的问了一句,这些天,忙着照顾自己的阿娜日,实在比她要累得多。 “没有的事!格格!”阿娜日忙摇头否认:“我要没能亲眼看见格格的舞姿,才是真正会遗憾终生!真的!那些大男人们比赛,不是赛马就是射箭,要不就是摔跤,都是常见的东西,人不同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说话间苏浅兰已然穿好了那套簇新的裙装。阿娜日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虽然是第一次穿,苏浅兰却找不出半点不适,举手投足全都是那么自如,仿佛这衣裳就是量身定做的……呃!事实就是量身定做的,难怪感觉如此熨帖! 这是一套白底子间以浅冰蓝色的长裙,与蒙古女子惯常的盛典服饰相比,要长上一截,几乎曳地,但若穿上带坡跟的靴子,却是刚好合适,只在走动露出小小的白色鞋尖,而身上轻质丝帛的裙摆被风一吹,便令苏浅兰看去飘飘似仙。 因为要骑马、要运动、要能够跳舞,裙子自腰以下按照蒙古的服饰制作习惯被分成了四幅,为了不使裙摆被风吹起太过,露出雪白的里裙和白绸裤子,苏浅兰在裙幅的边上细细镶嵌了一条条雪白的毛绒,用以增加裙幅的垂重。 与此相应,冰蓝色的头带也做了改变,除了顶上镶边的雪白毛绒,以及脑后长长的两条雪狐尾般的毛绒饰带,苏浅兰也减少了许多传统蒙古女子头带或着毡帽帽檐下,密密实实的璪珠和笨重长沉的耳鬓垂珠,只剩下稀疏可见的一圈,并且鬓边的垂珠上更是每隔一小截便以毛绒小球代之,既统一了视觉上的和谐色彩,又减轻了头上的负重。 其余的领、袖、以及纽扣等等细微之处,也都和整体的风格互相呼应,极力体现出一种和谐的视觉美感来,跟传统的蒙古服饰那种厚重、俗艳和繁琐大相径庭,既保留了蒙古服饰的某些印记,又融合了汉人服饰的那种轻灵雅致。 苏浅兰细细的在铜镜前审视检查服饰是否存在缺欠,但阿娜日的工艺真的是绝了!这身完美的行头,又是完完全全的纯手工艺术,若放到二十一世纪去拍卖,绝对拍出天价! “美!太美了!这要是跳起舞来,又是怎样的美丽啊?天啊!我无法想象!真的是无法想象……”阿娜日绕着圈子盯看,嘴里连连赞叹,事实上,她满眼迷醉,早已是看得呆了。 “阿娜日,这要多谢你才是!没有你的悉心制作,就不会有这么漂亮的服饰!”苏浅兰感激地说着,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心却有点小小遗憾! 虽然草原女子的身体普遍都比同龄的汉女更早熟更丰润,十三四岁就已经有了玲珑的曲线,可还是显得有些单薄青涩,出不来那种成su女性的性感魅力。嗯,算了,花骨朵也有花骨朵的清新秀气…… 苏浅兰回过身来,现阿娜日根本没听到自己说话,仍在惊艳的啧啧赞叹,不由失笑的拍了她一记:“别看了,该走啦!” “哦哦!”阿娜日这才从沉醉清醒过来,望着苏浅兰淡淡妆成的美丽容颜,急道:“格格!您是要去表演的人,怎么可以不把妆容化浓艳些呢?” 苏浅兰笑了起来:“隔的那么远,谁看得清啊?而且我也不要人看我的脸,要看,就看我的舞姿才是,所以浓妆就不用了!走吧!别耽搁时间!” 为免提前招惹人们注意,苏浅兰坐上了“轿车”,就是那种装饰华丽的篷车,四面都有帘布围着,外人看不到车里的东西。 伴舞的八名少年都已经从戈尔泰所在的翼科尔沁营地提前来到了苏浅兰所在的左翼科尔沁营地,跟随在她的车后。他们都是戈尔泰帮找来的极其善舞的少年,最小的十五岁,最大不过二十,外形结实高大,肤色偏黑。 负责管理乐器和应用道具的范采先生也早已将各种东西搬上勒勒车,等候在营地前方,见苏浅兰出来,一声令下,一行人就这么慢慢往那达慕会区开拔而去。 今天是那达慕的最后一天,也是整个会期最热闹的一天。因为这一天,不但决出了全蒙的勇士,也是各种物品交易的结束的一天,更多得了空闲的人们都会在这一天乘车骑马,穿上最鲜艳的盛装,从四面八方往会场的心汇聚而来。 会场上,到处彩旗飘扬,人闹马嘶,本来就热闹的草原,此时更加繁华喧嚣,完全成了色彩缤纷的世界。 大汗的金顶大帐,设在敖包祭台的前方,跟堆满了祭祀品的敖包遥遥相对,而表演盛会的场地,就在金帐和敖包之间,从敖包到金帐,极广大的一片范围内,有来回巡逻的铁骑,在维持会场的秩序,百姓们就在这范围内一层层围住了表演区。 金帐周围照例有卫士严密的守护,但在金帐之前,却是热闹非凡,满席的酒肉不说了,列席的王亲贵胄们觥筹交错,都在不停的向宝座上的林丹汗歌功颂德,谄主媚上。金帐附近,则端坐着喇嘛寺里请来念经的法师,以示林丹汗对藏传佛教传播的重视。 比较特别的是,今天多了好些席位,排列仅次于臣武将之,在其他将官的席位之前,离主位上的林丹汗非常近。 这些席位上坐着的,全是这一次那达慕竞技上脱颖而出,夺得了好名次的勇士,他们的席位安排,表示了林丹汗对勇士的推崇和重视,是所有勇士们梦寐以求的殊荣。而这次勇士席上并坐一处的头名和次名,正是戈尔泰和南绪! 乌克善遗憾的没能夺得名次,但他却意外接到了林丹汗的恩旨,准他列席观礼——可惜只能敬陪末座,他知道,这是沾了妹妹要和莎琳娜郡主比试舞技的光,方得列席。 一番勉励勇士的演讲过后,林丹汗抬头看看遮顶擎盖外面的天色,高高举起了右手。霎时间,长号声起,雷鼓轰鸣,表演盛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第四十九章 技惊满座 第四十九章技惊满座 那真是很盛大的表演会,表演花样繁多,传统的安代舞、顶碗舞自不必说,连杂耍式的跳火圈、喷火兽什么的都有,而且表演的人都是来自蒙古各部精选出来的舞姬和小伙,看得围观的百姓喝彩连连、无比兴奋。 相比于百姓,列席的那些达官贵人、王亲贵胄则矜持得多,虽然是满面笑容,似乎看得津津有味,注意力倒有大半其实不在表演上,而是在林丹汗这边。只有林丹汗是真看得兴高采烈,但见到精彩之处,便大声叫好,随手下赏。 至于那些勇士们,心情大都带有几分紧张,勇士之衔花,落谁家,林丹汗一刻未曾公布,他们便一刻不得安心,哪怕眼前的表演再精彩,也看得是心不在焉。 目光从天边炫丽的晚霞收回,南绪低下头去,刚要将银碗里剩下的烈酒一口喝干,却无意间瞥见身边的戈尔泰拳头握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握紧,透露出内心的紧张。 想起对敌搏斗时戈尔泰的那份冷静和从容,南绪不觉哑然失笑,还以为戈尔泰是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大丈夫,却原来他也会为一名女子紧张如斯。 玉儿……玉儿若是赢了,他必以勇士之名当众求大汗许婚,玉儿能嫁给这样的勇士,该是无憾了吧?南绪心暗叹,不知怎的,竟感到满怀惆怅。 不过,我有姐姐,我要为了姐姐,在未来努力夺取更多的战功!南绪暗暗给自己提神振气,目光往乌克善所在的末席上瞟了过去。 苏秦得了乌克善的帮助,有幸以家眷的名份,陪同在乌克善身后,得了半席座位。她偷偷打量着上席位上的弟弟南绪,满眼都是欣慰和关注,忽然看到南绪望过来,两姐弟目光相触,都不禁微微一笑。 不觉间表演进程过去大半,一名内侍奔到林丹汗身边弯腰低语了几句。林丹汗点点头,望望左右高声道:“在座诸位想必都听说过了!今日的表演盛会,有一件妙事,可以增加大家的乐趣,那就是生在两位蒙古格格之间的舞技比试!” “呵呵……”林丹汗说着笑将起来,眯眼道:“其一位,莎琳娜格格,那是漠北有名的第一美女啊!舞技之精妙,堪称女子的第一勇士,本汗实难相信,还有别的格格,舞技能越过了她去!” “大汗过誉了!”土谢图汗部的却图台吉乐呵呵的赶忙逊谢:“小女不过会些玩乐的东西,哪里敢称女勇士啊!当不起!当不起!” 林丹汗摆手道:“却图爱卿不必谦逊,令嫒的美名本汗耳闻目睹,那是实至名归,可没有半点虚假!”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今日却有另一位来自漠南的哈日珠拉格格,要向令嫒挑战,哈哈!”言语之间似有些不屑。 在座的官员哪有听不出来的,纷纷顺着话头,大赞莎琳娜,而对挑战者示以怀疑和适当的佩服,却图台吉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称谢。而作为比赛另一方的亲属乌克善,仿似被忘到了杂沓角,竟是无人提起。 南绪和苏秦都不由皱起了眉头,跟乌克善面面相觑,乌克善表面还算淡定,只是眼里的怒火却是暗暗燃了起来。 戈尔泰微微低下了头,不去看眼前阿谀奉承的那些人,唇边挂出一丝不屑笑意,神情却显出了几分忧虑,没想到比试尚未开始,林丹汗就对莎琳娜表示出那么明显的偏袒之意,如此一来,不知道自己事先结交的几位勇士,还能不能对比试的结果秉公判决? “好了!废话不多说,在座十名勇士,以及本汗,就忝为两位格格这番比试的评判!接下去,大家便等着好好欣赏两位格格的比试吧!”林丹汗哈哈大笑,倒是没说出莎琳娜和苏浅兰比试的赌注,瞟了戈尔泰一眼,转头示意,刚才那名内侍立即小跑着传令而去。 意外得到判决权的勇士们除了戈尔泰和南绪之外,都纷纷露出感恩的神情,跟着一般武大臣向林丹汗歌功颂德。其几名跟戈尔泰交好了的,倒是朝他了然的笑着看了几眼,可是此刻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等会儿是该偏向林丹汗,还是忠于友情买戈尔泰的帐。 戈尔泰跟南绪心情沉重的对望了一眼,他们都只料到莎琳娜会去收买其他勇士,偏偏漏了个林丹汗,没想到莎琳娜竟然可以得到林丹汗如此的大力支持。这一次,却是连南绪都不禁握紧拳头,手心里替苏浅兰捏了一把冷汗。 二十多米外的表演场上,是一方临时搭起的巨大方台。就在酒席间群臣和林丹汗时不时的谈笑,台上终于退下那批刚跳完喜庆集体舞蹈的某部舞姬。 但听得“喔呜——”的嗡鸣声起,每个人耳里都响满了充满战意的号角,方台旁边的一面大鼓也随之“咚”、“咚”擂了起来,擂满一通,方才停下来。 听到这通鼓响,所有喧哗的百姓,窃窃私语的权贵,以及正在对林丹汗阿谀奉承的众臣们都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静了下来。 “嗯!开始了!”林丹汗笑容满面,点了点头,对莎琳娜这番布置十分满意,既提醒了比试开始,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过去,抬高了自己的身价。 号角声一歇,悠扬的马头琴声便响了起来,琴声,数名穿着可爱粉色的少女拥簇着浑身红色盛装,犹如火焰玫瑰般的莎琳娜踏着模拟骑马动作而来的舞步翩翩舞上了方台。 莎琳娜无愧于漠北第一美女之名,她拥有天生麦色的皮肤,浓眉大眼,鼻梁又直又挺,身材曲线也很美,丰润结实,完全代表了蒙古女子最巅峰的那种豪迈之美。这样艳丽绝伦的少女,一上台就勾走了几乎全部男人的魂魄。 但见她准确的踩着节奏,在一群少女的衬托下或拟物、或拟人,如在人前展开了鲜活的草原画卷,而她就是生存其的快乐女孩,尽情演绎着诸如骑马、挤奶、剪羊毛等等经典的动作,反映了蒙古人热情豪放、热爱生活的感情特色。 她的舞姿绕圆则动感强烈,绕肩则韵味十足,哪怕是不懂舞的人,都能从她那快乐、优美和矫捷的舞姿油然感受到欢欣鼓舞的感情…… 那真是莎琳娜吗?那真是那个刁蛮歹毒的莎琳娜吗?南绪不知不觉看呆了眼。 早知道莎琳娜有漠北第一美女的名头,上次公主府赴宴时,也亲见过她的舞姿是一流顶尖的水准,却不知道她一旦全心全意投入舞蹈时,眼神竟然可以污垢尽去,只留下汪泉般的清纯,叫人陶醉在她的舞姿里,被深深感染着。 好不容易回过气,南绪焦急的瞥了戈尔泰一眼,现他的目光虽然凝固在方台上,神思却不知飞到了何处,眉头轻蹙,眼底只留下一片担忧和挂虑。 “戈尔泰,你觉着,玉儿格格可有赢的希望?”南绪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戈尔泰蘧然惊醒,低下头去,连干两碗烈酒,沉重的摇了摇头:“不清楚!玉儿对参赛的舞曲保密甚严,我也没有见过!”脑海却浮现出那天晚上在篝火边所见到的,苏浅兰与众不同的舞姿,虽然新鲜好看,技巧上,却跟莎琳娜有着相当差距。 而眼前的比试,莎琳娜可谓耗费心力,精益求精,不留余地,几乎将自身的实力完完全全展现出来,成就了舞蹈的巅峰时刻!这样的对手,玉儿还能越过去么?能么? “哗啦啦”倾盆暴雨般的掌声骤然响起,却是台上的莎琳娜以一个众星捧月的动作完成了她的舞蹈演绎。 “好!好!好啊!”林丹汗一连夸了三个“好”字,放声大笑,朝座下的却图台吉伸出了大拇指,毫不吝言的夸道:“果然无愧于漠北第一美人之誉!舞姿之美,天下无出其右!却图爱卿,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哪里哪里!呵呵呵呵……”却图老脸开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隙。周围同僚纷纷举酒向他恭贺,好像人人都忘记了比试尚未结束,还有一位格格在等着登台献艺。 从南绪到苏秦,从乌克善到戈尔泰,都不由暗替苏浅兰不忿,却又不便开口催促让林丹汗注意观看接下来的节目。早猜到这个比试不会公平,没想到不公平可以到如此地步! 远处的方台之后,静静的停着一辆篷车,负责整场演出的内侍官领着两名手下,迈着傲慢的步子来到车前,噙着不屑的笑意,不阴不阳拖长了音调高声道:“哈日珠拉格格!该您啦!这就请吧!” “你、你那是什么态度!”守在车旁的阿娜日气得杏眼圆睁。 “阿娜日,无谓和人置气。”车里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清甜美妙,令人一听难忘。 内侍官一愣,不由睁大眼睛,屏息一瞬不瞬盯住了车门处,就想等着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美女,才能拥有这般好听的声音,连漠北第一美女莎琳娜也及之不上。 然而他的期待却落了空。苏浅兰从车子里钻出来,从头到脚都裹在一袭轻纱里面,她看外边可以看得明白,外边的人看她却如同雾里看花,模糊一片。 “阿娜日,告诉范先生,请他做好准备,大家都听他的音乐而动。”苏浅兰吩咐完这句话,看着阿娜日答应跑开,便朝内侍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已毕。 “哦!好,格格请!”内侍官回过神来,不复先前傲慢,赶忙履行自己的职责,前面带路,领着苏浅兰往表演的方台走去。 ps:不知不觉快五十章了!吼吼~~兰悠喜一个先!那个,如果大家看着还算开心,就打赏兰悠几个小钱吧!比试结果即将揭晓!嗯,o(n_n)o~兰悠继续码字去啰! ※mp;mp;1t;ref=ttp://※mp;mp;gt;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五十章 一舞倾人城 第五十章一舞倾人城 金帐前的酒席间,仍是热闹非凡,戈尔泰看着方台那边苏浅兰已经摆好了阵势,不由暗暗着急。正想着是不是斗胆提醒林丹汗一句,震耳的鼓声便忽然传了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以一种缓慢渐快的节奏重重敲击着,不同于战鼓,却隐隐包含着撼动人心的旋律。 “哦?这位哈日珠拉格格倒是学得挺快……”林丹汗看看所有的人再次被鼓声吸引,停止喧哗集注意力往台上看去,不由哂笑了一下,摇了摇头,然而他的笑声很快便嘎然而止,轻“咦?”一声,目光凝结,愣愣的望住了前方。 那奇特节奏的鼓声,并没有消失,而是在一遍之后转成了边鼓声,犹如金铁交击,带出了杀伐气息,鼓声未歇,琴声已出,急骤如琵琶的弦乐,非但没有使整个曲调转柔,反而更增阳刚气息,听在耳竟使人不觉斗志昂然,热血燃烧! 但见方台正,不知何时多了一架半人多高,直径过一丈的巨大红皮鼓。围绕着巨鼓四周,是十六名拥有典型草原男儿粗犷豪迈身型和气质的少年,穿着海蓝色的蒙古袍服,以巨鼓为心,跳着模拟威猛动物动作的传统舞,尽显男儿雄风。 巨鼓上仿佛伏着一名少女,但她整个裹藏在一袭雪白的轻纱下,巧妙的轻纱制作,令她乍看像朵雪莲花,又像是含苞欲放的百合花。 一个恍惚间,恰有股旋风吹来,少女霍然站起,掀掉了身上轻纱。 “哗——”成千上万人同时吸气,竟是无意造成了潮水冲岸的哗声。美!太美了!无论男女老少,都望着鼓上少女,惊羡得忘记了呼吸。 不是俗艳的红色,而是雪白与冰蓝相间。那一身融合了蒙古印记,却又迥异于传统的服饰,配合周围一身海蓝的伴舞少年,以及脚下的巨鼓,犹如冰湖上耸立的冰山,圣洁里闪现出幽蓝,又如雪地盛开的雪莲花,纯净得令人心颤。 然而她却是舞动着的,并不是静止的冰山,风拂裙袂,跃动飘飘欲飞,身上的每一处轻绒,都在随风温柔的舞动,令她仿如雪狐的化身,轻灵得好似晨曦里滚动的露珠。 偏偏那满耳的旋律却不是婉约柔和的,而是激昂、震撼、大气磅礴,充满了力量,冲击着每个人的心胸,沸腾着每个人身上的热血,呼唤那远古的成吉思汗雄风! 十六名粗犷矫健的少年,偶尔和着乐声“嗨”地大喝一声,甚至绕着巨鼓翻腾如海上的怒涛,烘托得鼓上的少女似乎更柔弱、更娇怯,如水一般! 其实她的动作并不那么柔软,草原女子的韧性渗透在她的每个动作之,隐隐跟少年们的粗犷交相呼应,融为整体,和谐不可或分,就连她在巨鼓上踏出的每点鼓声,都暗合曲子的节奏,引领全场的律动。 正如湖水和海水,一个静止温和,一个动荡雄壮,一个极柔,一个极刚,其实,都拥有同样的本质,都是水的化身。 曲子的尾声,音调陡然拔高,本就激烈的节奏,霎时攀上了顶峰,有节奏的慢鼓,转成了连绵暴雨般的边鼓,最后在一通霹雳般的巨鼓声骤然停歇,少年们的动作定格成拥簇鼓上少女的孔雀开屏之姿。 而鼓上的少女左膝重点鼓面,右腿略展成半跪之姿,左臂半撑起向后弯曲的身躯,右手高高伸展,兰花指尖端无巧无不巧的恰好指向西斜的红日。那一刻间,夕阳的红霞洒落在她的雪白的衣裙上,似将她点燃一般,全身都布满了炫丽的晕光! 一舞既终,苏浅兰也不禁微微喘息,这舞曲,改编自后世英雄片《黄飞鸿》的主题曲《男儿当自强》,全曲都含着令人热血沸腾的因子,粗犷豪迈,大气磅礴,正好跟草原雄风相得益彰,但对于她这个弱女子,却是一项体力上的挑战。 记得当初跟老师范采一起探讨改编的时候,没少费尽心思,添加了不少鼓点,以增强那种震撼人心效果,范采先生更是亲自操刀,从头到尾负责了琴声的演奏,琴与鼓的结合,刚与柔的相济,力与美的和谐,无一处不体现出两人匠心独具的幕后制作。 可是,舞曲已终,怎么没听到预料的掌声? 正疑惑间,耳边忽然传来千万人仿佛憋了许久终于得以呼吸的声音,喧嚣雷动,宛如海掀起千尺多高的洪流怒涛! 苏浅兰吃了一惊,直起身来,骇然看到方台四周群情激动,无数的人宛如潮水般互相推挤着,渐渐逼近台边,瞧那情形,竟像是要冲上台来,将她分而食之。 饶是苏浅兰心性再坚韧,见此情形亦不禁吓得浑身战栗,缩在巨鼓上呆若木鸡,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哀嚎:完了!玩儿大了…… 十六名伴舞的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也一个个面现惊色,面面相觑,出于男性的本能,不约而同围绕在巨鼓周边,对着外边虎视眈眈,紧紧护住了身后的姑娘。 台上异状惊醒了席间犹自沉浸在迷醉的戈尔泰,眼看苏浅兰处境堪忧,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与此同时,霍然站起的,还有末座上哈日珠拉的哥哥,科尔沁的小贝勒乌克善! “大汗!”戈尔泰忧急如焚的转头呼唤林丹汗。 林丹汗刚刚透出一口长气,眨眨瞪得酸痛的眼睛,伸手拦住了还要说话的戈尔泰。 “来人!”一声大喝,不仅惊醒了满座还处在呆愣状态的各部脑、王亲权贵,更招来了全副戎装的金帐卫队统领。“传我命令,精骑出动,任何人不许接近高台!” “是!”那卫队统领高声应命而去。 “内侍!”林丹汗的命令并没有结束,又召来了内侍官,吸了口气吩咐:“将莎琳娜和哈日珠拉两位格格,请到此处!” “是!”内侍官也应命匆匆离去。 有大汗在主持大局,并且方台那边维持秩序的骑兵也已经开始力,拦住了潮水般汹涌的人群,戈尔泰和乌克善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对望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方台上,苏浅兰看看危机解除,也没有生踩踏事件,更是长舒了一口大气,想不到古代人体内同样拥有追星的因子,但也不排除,是那让人浑身沸腾的曲子激了这些成吉思汗子民的血性,才会让他们这般热情澎湃,想要离得自己近些、更近些。 先前那名傲慢的内侍官,这时变成了哈巴狗一般,屁颠屁颠的奔上台来,弯着的腰就没直起来过,跑到苏浅兰面前偷偷瞥了她一眼,便惊艳的埋下头去,笑容可掬的行礼道:“大汗有请哈日珠拉格格!哈日珠拉格格,请随小人来吧!” 苏浅兰之前没有因为他的倨傲而生气,此时也不会因为他的恭敬而欣喜,朝他淡淡的点点头,便跃下巨鼓,吩咐少年们处理剩下的事情,自己便跟着内侍官走下了方台。 有点意外的是,莎琳娜竟然就站在方台一侧等着,看见苏浅兰走近,冷冷的哼道:“很好!想不到你还有几分真本事,不过,你妖舞惑众,恐怕大汗留你这祸水不得!” “格格!”同样守候在台下的阿娜日立时被她言语吓到,紧张地扑过来拉住了苏浅兰的胳膊,脸上写满了害怕担忧,这万一让莎琳娜说了,主子岂不是…… 苏浅兰轻轻拍了拍阿娜日的手背,毫不畏惧的迎视着莎琳娜,微微一笑道:“那可不一定!大汗心怀天下,未必会在意我这小小郡主!” 那名内侍官一看两位格格之间硝烟弥漫,赶忙提醒道:“大汗正等着呢!两位格格,还是快请吧!” 莎琳娜不屑地哼了一声,当先跟在那内侍官后头往金帐走去,转头瞬间,眼底却禁不住掠过了一抹掩饰不住的嫉妒和震惊。 阿娜日也想紧紧跟着苏浅兰,可惜大汗召见,不是什么人都能靠近的,她只好无奈又担忧的留在原地,望着苏浅兰的背影,心一个劲的替主子祈祷平安。 金帐前,不少人扭着头,望向方台,就是那神态依然矜持的,目光也是不由自主瞟向那边,林丹汗伸手端着案上的酒碗,却迟迟忘了举到嘴边。倒是戈尔泰、乌克善和苏秦、南绪姐弟,毫不掩饰面上的兴奋着急神色,伸长脖子遥望款款走来的苏浅兰。 “哈日珠拉格格!”外围人群不知什么人忽然兴奋的大喊了一声。 苏浅兰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还没看请是谁在叫她,整个人群里处处都响起了热情的高喊声,此起彼伏,迅蔓延开来,到最后竟然汇成了相同的呼声。 “哈日珠拉格格!”、“哈日珠拉格格!”…… 谁说古人不懂追星?谁说古代没有明星?苏浅兰一头黑线,背脊却悄悄爬上了冷汗。 “哈日珠拉?”莎琳娜眼里爆出妒火,嘴里却冰冷的挤出了一句话:“玉儿!你完了!大汗不会容你这样的妖孽再存活于世!” 一句话顿使苏浅兰如坠冰窟之内。 ps:好了!先谢谢亲们打赏,我要说,我爱你们!!接下来,舞曲完成了,不满意的,来拍我吧!我准备好了!(》﹏※1t;)来吧! 第五十一章 大汗的裁决 第五十一章大汗的裁决 许多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气息,连林丹汗也微张着口,瞬也不瞬的盯住了前方。一时间满座竟是无人说话,只有外面百姓的呼声阵阵传来。 “哈日珠拉格格!”、“哈日珠拉格格!”、“哈日珠拉格格!”…… 随着两名格格渐渐走近,满座的权臣和贵胄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神色。高台隔远了看不太清,想不到那位哈日珠拉格格不但服饰独特漂亮,舞姿撼动人心,人也生得这般清丽绝伦,完全不同于其他英气外露的蒙古女子,而展现出一种汉女般的柔弱和含蓄来。 乌克善满脸自豪,眼神比看着自己情人的汉女还要温柔,宠溺的投注在苏浅兰身上,玉儿!只有他心爱的妹妹玉儿,才值得世人的景仰,她的美丽如同雪山上的女神!她的舞姿只有在仙界,才能时常得见!她根本就是长生天赐予科尔沁的璀璨明珠! 苏秦和南绪不约而同的都是又高兴又担忧,神色复杂的望望激动呼喊的人群,又望望低头顺眼慢步而来的苏浅兰。高兴的是,玉儿果然聪明过人,以编排补技艺,引起轰动,赢的机会又大了几分,忧的却是,这样的情形,不知会不会弄巧成拙,反而引起大汗的猜忌。 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戈尔泰则完全是另一种感受,舞蹈早已结束,他满心满眼仍是苏浅兰曼妙的身影在晃动,他深深迷惑其间,只要想到这样举世无双的人儿很快就是他的福晋,一颗心便如浸入了蜜水之,里里外外甜了个透。 也不知场外那些百姓是哪里来的觉悟,看看苏浅兰和莎琳娜已经到了林丹汗面前,便自停止了热情的呼声。 苏浅兰绷紧的神经这才略略松了一些,但在节骨眼上,她也不敢再大意,眼观鼻、鼻观心,跟着莎琳娜一起,朝座上的林丹汗弯腰屈膝行起了大礼,口也与莎琳娜同时宣称:“臣女叩见大汗!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头顶传来林丹汗尚算洪亮的声音,不过这声音落在耳,却隐约给人一种声音在微微颤动的奇怪感觉。 莎琳娜直起腰便第一时间向旁席上的戈尔泰偷眼望去,正如先时所料,戈尔泰对她视而不见,全副精神都放在她身边的玉儿身上,目光的欣喜爱慕,就是旁人都能现!强烈的妒恨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就算早有预料,她还是无法接受眼前这活生生的一幕。 玉儿……哈日珠拉到底有什么好处!就凭些许雕虫小技,妄想掩盖技不如人的事实……所有的人都疯了!疯了!难道就这样被眼前新奇的服饰和设计,轻易折服,拜倒在一个狐媚子的石榴裙下! 莎琳娜内心狂乱的呐喊着,又向自己的父亲,土谢图汗部却图台吉望去,却更加呕心吐血的现,自己父亲同样满脸迷醉的盯住了哈日珠拉猛看。 “好了!先前已经说过,两位格格谁的舞技更胜一筹,便由在座勇士以及本汗评断!”林丹汗顿了一顿,含笑道:“如今两位格格都已完成各自的献舞,胜负结果,这便揭晓吧!列位勇士听着,支持莎琳娜格格的,都坐着别动,支持哈日珠拉格格的,请站起!” 一听此话,莎琳娜立即紧张的向戈尔泰望去。可惜!戈尔泰,还有他身旁的南绪,却是毫不犹豫从席后站了起来,并且挺直了身子。 一名跟戈尔泰和南绪都交好的黑脸勇士毫不犹豫跟着站了起来,向戈尔泰和南绪投去微微一笑。又有两名勇士犹犹豫豫的要起不起,但看了苏浅兰一眼,仿佛英勇牺牲般下定决心,也站了起来。同样犹豫的,还有另一名勇士,但他目光触及莎琳娜,顿然被她的杀气激得一凛,重新坐了回去。 “好!支持莎琳娜格格的五位,支持哈日珠拉格格的,也是五位!有没有人要改变主意?”林丹汗问了三次,场格局仍无变化。 莎琳娜暗暗窃喜,十名勇士五五两分,那么决定胜负的就是林丹汗了,林丹汗可是自己最有力的支持者!这下还不赢定了! “看来两位格格的舞技,在列位心目是不分轩轾啊!”林丹汗“哈哈”笑着,忽然欠身站了起来。莎琳娜一惊,睁大眼睛忐忑的偷眼向他望去。 苏浅兰暗暗吸了口气,平息内心紧张情绪,祈祷着林丹汗千万别像莎琳娜说得那样,因为自己受到万民喜爱而生出忌惮,进而对自己起了杀意,那可就冤枉之极了!正惶恐,眼前掠过一抹明黄色,却是林丹汗离开座位走到了自己面前。 每个人都紧紧盯着林丹汗,或兴奋、或好奇、或关切、或紧张、或有所思地期待着他揭晓胜负。只听林丹汗哂然道:“诸位莫看哈日珠拉格格一舞惊人,全场震撼,其实若论本身舞技,本汗以为,还是莎琳娜格格技高一筹!” 果然!大汗还是站在自己这头啊!莎琳娜闻言心头一松,欣喜若狂,只是场合不对,她尽管喜形于色,也不敢随意乱动,更别说手舞足蹈起来。 站在苏浅兰这方的人都是心一沉,苏浅兰心更是苦涩,引起轰动还输了比赛,当真得不偿失!难道这就是命,自己和戈尔泰之间,注定了磨难重重? “哈日珠拉!你……抬起头来!”林丹汗停在苏浅兰面前,忽然放柔了声音命令。 苏浅兰深吸口气,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却游离往下,不去看林丹汗。一想到连日的辛苦、呕心沥血倾心制作,几句话便毁在这个大汗手上,她心就来气,然而想到自己很可能小命不保,又不觉心惊胆寒,浑身毛。 她这副微带娇怯的柔弱模样落在林丹汗眼里,却是看得他心底某根柔软的神经微微一颤,愣了愣神,才又继续踱步,口道:“莎琳娜的舞技,的确是强出一线,不过……” 莎琳娜心一紧,就听得林丹汗笑道:“两位格格若只是单纯的比试舞技,那也不必像今日这般大张旗鼓,让世人都看到!不是吗?所以,本汗以为,众望,也应成为比试结果的一种参考,而百姓们的意见,那都是有目共睹啊!” “因此!”林丹汗大声宣布:“本汗裁定,此次比试,应由哈日珠拉格格获胜!” 哈日珠拉格格获胜!哈日珠拉格格获胜……莎琳娜脑轰地一响,险些晕了过去,不可思议的抬眼瞪住了林丹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样…… 苏浅兰惊讶已极,情不自禁的抬头望了林丹汗一眼,忽省到这是无礼的举动,赶忙又把头低了回去,耳畔却是听到外围群情激动,再次传来了热情澎湃的呼唤。 “哈日珠拉格格!”、“哈日珠拉格格!”、“哈日珠拉格格!”…… 苏浅兰无语了,你们这样反应,就算大汗此时不会追究,难保以后不会记恨,到时候我的小命要怎么办? 戈尔泰和乌克善、南绪等面带喜色,互相以眼眉传递庆贺之意,倒是没有像苏浅兰那样忧虑自己未来的处境。四周群臣贵胄反应不一,有的点头表示满意,有的神色了然,有的眯眼不愉,有的向莎琳娜投去了同情的一瞥。 林丹汗看着苏浅兰微微一笑,高高举起了右手。 一看大汗的手势,那些草原百姓倒都是明白的,迅安静下来,一个个期待的望住了大汗,不知道大汗会给获胜者什么样的赏赐。 “莎琳娜!”林丹汗一开口,先叫的却是莎琳娜的名字,并且踱到了她面前,轻叹道:“本汗早已说过,你的舞技独步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哈日珠拉也不能!可是你也看到了!”林丹汗说到这里,挥手往外一指,道:“本汗若是判你获胜,许多人都要不依的!这个,就叫做众望所归!天意难违啊!” 莎琳娜脸色苍白,咬紧了牙关满眼不服。 林丹汗淡笑一声,语重心长似乎意有所指的道:“莎琳娜,你也别不服气,更不必因此丧失自信!需知,这以后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哪!” 莎琳娜微微一愣,苍白的脸颊渐渐恢复了血色。不错!这个比试即便输了,也不过就是牺牲个丫头,自己可没答应输了就放弃戈尔泰之类的话,大不了大家再从头来过,有大汗的支持,小小科尔沁还真不足惧! 莎琳娜却没想到,这个支持来得如此之快。只听林丹汗大声道:“想必各位也都心知肚明,莎琳娜格格的舞技确实是天下少有!好了,本汗也不多说,就凭莎琳娜格格一台绝妙的舞姿,败也当赏!大家说说,她该当何赏?” 现场热闹起来,那些权臣贵胄听懂了大汗对莎琳娜的欣赏之意,哪有不明白的,一个个见风使舵,拍起莎琳娜的马屁来,提出的赏赐办法五花八门,有的说赐封号,有的说赐财帛,有的说赐名马或牲畜…… 林丹汗笑眯眯的听着,一面示意站起的五名勇士重新落座,一面在两名格格面前来回走动。过得片刻,看看群臣再也拿不出更新奇的主意,脚步一顿,抬手止住喧哗。 暗瞥了戈尔泰一眼,大笑道:“财帛牲畜自然不错!但本汗有更好的主意!所谓美女配英雄,今日本汗且代牵红线,将莎琳娜格格许配予勇士戈尔泰为大福晋!” 第五十二章 烫手山芋 第五十二章烫手山芋 正是一言激起千层浪! 群臣里有惊愕的、意外的,但多数没什么感觉。莎琳娜可是立刻晕了,满面的狂喜,张大了口望着林丹汗,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苏浅兰还在愕然,戈尔泰已经急切的霍然而起喊了出来:“大汗……” “咳!我知道你的心意!”林丹汗摆手截断戈尔泰,微微一笑道:“你说过你想亲自挑选自己的福晋!” “是的!大汗……”戈尔泰的心都提了起来,充满希翼的望向林丹汗。 林丹汗又一次止住他的话头,直面着他道:“本汗可没食言!你还是可以亲自挑选你想要的福晋的嘛!不过咱们蒙古男儿,最多可娶三名福晋,她们都是你的妻子,彼此不分大小,所以,莎琳娜就算本汗赐给你的其一位妻子吧!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大汗……”戈尔泰很想说自己并不想要这样的齐人之福,可是大汗的恩赐,又是当众宣布,他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又如何能当庭抗拒?更何况,林丹汗也并没有禁止他去娶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福晋。 “嗯?”林丹汗站着没动,身上的霸气却隐隐散了开来,压得戈尔泰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不得不底下了头,哑声道:“臣……谢大汗赏赐!” 林丹汗仰头哈哈大笑,伸手在戈尔泰肩上拍了一记,开玩笑般亲热说道:“你是我全蒙第一勇士,本汗会许给你足够高的地位和俸禄,你不必担心老婆多了养不起嘛!相信本汗给的食禄,你就算养七个八个老婆,那也不在话下!” 酒席间响起一片欢笑,戈尔泰却一脸苦笑,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苏浅兰,只看到苏浅兰低头站在原地,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现她的身子在轻微颤动。她应该是生气了吧!这也难怪,忽然要跟死对头共事一夫,这种事任谁都无法接受! 玉儿!大汗的王命,我无法抗拒,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心只有你一个!哪怕名分上你跟莎琳娜不分上下,我也只会陪着你,护着你,绝不会让莎琳娜欺负了你去!戈尔泰心盟誓,恨不得可以将这番话立刻对苏浅兰大声地说出来。 只可惜!苏浅兰是真的生了气,连一眼也不和他对视,完全没给他以眉目传情的机会。 “莎琳娜!”林丹汗笑望着莎琳娜问:“本汗的安排,你可愿意?” “谢大汗!”莎琳娜红着脸,兴奋的弯腰行了一礼。虽然戈尔泰很可气的没有看自己,而是跟哈日珠拉那个贱人眉目传情,可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婚事!大汗说的没错,前面的路还长着呢!谁输谁赢尚未可知啊! “却图爱卿!本汗没问过你的意见便把你的女儿送了出去,你不会怪责本汗吧?”林丹汗又转向莎琳娜的父亲土谢图汗部的领却图台吉。 “大汗赐婚,那是老臣小女无上的荣幸!戈尔泰乃是大汗亲许的全蒙第一勇士,得婿如此,夫复何求!老臣拜谢大汗恩德!”却图满面笑容,当真对着林丹汗跪了下去。 “爱卿快快请起!本汗还等着喝你们的这一杯喜酒哪!”林丹汗呵呵一笑,亲切扶起了已经年过五十的却图台吉。 苏浅兰冷冷的目光悄然在面前这些古人身上一一掠过,古代的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被所有男人当成是天经地义的事,就连戈尔泰,这个空悬福晋之位多年的极品美男,到头来也没能反抗这万恶的制度! 虽说二十一世纪也不乏养二奶、三奶的成功男人,可那毕竟不算主流,多数洁身自好的优秀男人,都能够懂得爱的真谛,知道什么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些个古人,懂吗?单看南绪那个只担忧不反对的神情,就知道他一样没意识到这个! 正当苏浅兰心忿忿的暗怒着,眼前那抹动来动去的明黄色又一次停在她面前,林丹汗的声音传了过来:“哈日珠拉!毫无疑问,你就是今日的赢家!” 苏浅兰醒过神来,赶忙收敛唇边不经意流露的冷笑和眼里的怒意,更加低下头去。 但闻“铿”的一声轻响,却是林丹汗扯下自己腰间悬挂的弯刀,拔出了鞘雪亮刺眼的利刃。苏浅兰大惊,不由迅抬起头来飞快的望了林丹汗一眼。 瞧见苏浅兰眼里的惊惧之色,脸上愈雪白的肌肤,林丹汗的笑容不觉更深了几许,“嚓”地一下又还刀入鞘,手指在乌金刀鞘上镶嵌的翡翠和明珠上轻轻抚过,缅怀般道:“这把金刀,乃我的祖父,上一任大汗所赠,伴随本汗已足足二十个年头了!” “利刃、宝马,那都是赠送英雄的好东西,所以,这把金刀本来是要赠给今日全蒙第一勇士的礼物,但是现在……”林丹汗说到这里,忽然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金刀,威视全场,大声道:“本汗遵循长生天的旨意,今日将此金刀赐予科尔沁哈日珠拉郡主,金刀所指,任何人不得亵渎伤害金刀主人,违者,定斩不饶!” 林丹汗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扬开去,就像一道春雷,炸得满座哗然!莎琳娜脸色大变,却图台吉以及周围权贵也都是一脸的震撼,各种各样惊羡的、嫉妒的、忌惮的目光都望苏浅兰身上汇聚而来,唯有戈尔泰等几个关切苏浅兰的亲朋好友,露出了既疑且喜的神情。 大汗的王命很快由内侍官层层传递,最终传遍全场,点爆了百姓们的热情,澎湃之极的呼声再次响了起来,轰声雷动,经久不息。 苏浅兰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赏赐给雷得呆若木鸡,金刀?金刀?金刀驸马就听说过,郭靖那木头就是成吉思汗御封的金刀驸马,可没听说过金刀也能赠给女人啊?难不成今后自己便成了什么金刀郡主?想到这个可能,苏浅兰便感到一头黑线。 “哈日珠拉,受赏吧!”林丹汗放轻了声音提醒着,将金刀递到了苏浅兰眼前。 “谢大汗恩赏!”苏浅兰深深吸了口气,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把长盈一尺,入手微沉,乌金鞘上镶金贴玉,做工看起来精美绝伦极尽奢华的金刀。 林丹汗的目光在苏浅兰细腻纤巧、白皙美丽的双手上停了一瞬,才不舍的移开去,返身回到座位坐了回去。望望座前两名少女,微微一笑道:“两位格格想必也都累了,本汗不忍再留你们站在这儿,两位格格这便回去好好歇息吧!” “是!臣女告退!”苏浅兰心头一松,忙跟着莎琳娜一起行礼后退。 方退到场边转身离去,却隐约听到了林丹汗在叫戈尔泰的名字,让戈尔泰及早准备好聘礼,上门迎娶莎琳娜,气得苏浅兰面色一青,加快脚步往外冲去,连个眼神招呼都忘了递给末座上一直关切注视着她的苏秦和乌克善。 莎琳娜却相反,一脸喜色,忙着放慢脚步,竖起了耳朵向后转动,试图听得更多、更清晰一点。这场比试,看着是自己输了,其实呢!赢得戈尔泰福晋之位,才是最大的收获! 可惜!再怎么放慢脚步,还是离得酒席那边越来越远,怎么也听不清了。莎琳娜这才不甘的撇撇嘴,朝自己搭乘的勒勒车所在走去。 一路上,倒是开心的听到周围人群不再喊什么“哈日珠拉格格”,而是改为欢呼第一勇士的名字,原来这时林丹汗已公布了全蒙第一勇士的获得者,正是在那达慕各项竞技上都拿到了头名的戈尔泰。 勒勒车旁,梅妍等数名女侍早已等候在侧,见了莎琳娜,纷纷笑着向她道喜恭贺。莎琳娜“呵呵”一笑,更加感到这场比试即便输了也是很值得庆幸的事! 莎琳娜甜丝丝的笑着,正要爬上车子,不远处蓦然传来了一声娇斥:“等等!” 听见这个声音,莎琳娜面色一寒,缓缓转过身来,冷冷的望住了迎面走来的苏浅兰和阿娜日主仆,忽地哂笑道:“怎么?玉儿妹妹你是要过来给姐姐道喜么?那可多谢了!” 夕阳正一点一点的沉下锡林河,光线迅暗下来,苏浅兰背着夕阳走来,在莎琳娜眼里变成了逆影,看不清面目。只有身上雪白的裙袂,还有狐毛饰物迎风轻舞,尚清晰可辨,还有她手里提着的那柄金刀,正好落在残阳的光晕里,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莎琳娜!我想你应该不会忘了我们之间的赌注才对!”苏浅兰懒得再跟她互称姐妹,手里的金刀一举,刀柄遥遥指住了她身后侍女,梅妍的鼻子。 莎琳娜跟梅妍两人的脸色同时一变。“格格!”梅妍一脸紧张望住了莎琳娜。 莎琳娜一言不狠狠瞪着苏浅兰,嫉妒的目光从她那身漂亮独特的服饰,移到她手里的金刀,又移到她脚下——那双奇特的靴子,使她的人平白高了几寸,不但双腿更显修长,连气势也变得完全不在自己之下。 “行!我把她送给你!”莎琳娜抓住梅妍手臂,一把将她朝苏浅兰推了过去,语带刺的说道:“就当是我这未来福晋送给未来妹妹的陪嫁丫头吧!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来喝我和戈尔泰的喜酒……还有!小心你的金刀拿久了,烫手!” 说罢,转身登上车子,扬长而去。走出一大段路,又忍不住从车窗外回头看去,正好看到梅妍忽然在苏浅兰面前跪了下去,不由暗鄙夷道:哈日珠拉!你这愤怒报复的心思,还真是迫不及待!将来……哼!咱们走着瞧! 她却没有听见,跪下的梅妍对着苏浅兰说出了一句感激的话:“多谢格格相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五十三章 时空之错 第五十三章时空之错 金刀并不烫,握在手里又冷又沉,不过这沉重的只是乌金鞘的份量,把刀刃从鞘拔出来的话,份量却不重,舞动起来又轻又快,真是杀人的利器! 可苏浅兰还是很快就有了莎琳娜所说的“烫手”的感受,只从自己的篷车到莎琳娜所在这一小段路来回,就不知有多少人在远处向她投来热切的目光——烫的,不是金刀,而是这些热切的目光! 要不是震慑于不得亵渎伤害金刀主人的汗命,苏浅兰都不知道自己还会遭遇到什么,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王权的恐怖,没什么人敢拿上命不当回事。 好在有篷车可坐,才让苏浅兰舒了口气。将金刀拿在手里细细的把玩着,这样一柄蒙古大汗佩戴过的金刀,不说那价值连城的装饰,光是里边蕴含的历史意义,放到二十一世纪,就该是件国宝级的天价物了吧? 可惜,自己大概是回不去的,到老到死,化作历史的尘土!一想到这点,苏浅兰连追回自己在二十一世纪最后那三个月记忆的劲头都没了,望着手里的金刀,喃喃说道:“不知道未来的人能不能找到我的坟墓,从你身上了解到,今天有了一个,金刀郡主……” 苏浅兰摇摇头,讥嘲的笑了一下,今天最讽刺的事情,不是自己当上了有名无实的金刀郡主,而是戈尔泰,答应了林丹汗强赐的婚事! “戈尔泰!哪怕你誓永远只爱我一个,永远不会踏进莎琳娜的屋子,我也不会再做你的福晋!不会!”苏浅兰落寞的眺望着车窗外白亮亮弯曲的锡林河,眼底一片坚定。 她就不信,自己没有丈夫会活不下去,虽然不是强大的部族,但身为郡主的她,还是有着一定的身家财产,她相信,只要她愿意,她也可以一个人活得很好很好!不需要依靠那些可以三妻四妾的男子。 回到科尔沁营地,篝火已经早早燃起,酒肉也已经备起,乌克善还在大汗的宴席上没有回来,苏浅兰暂成了这个营地的主人。然而她却完全没有心情列席参与,在笑着接受科尔沁部的族人们兴高采烈的祝贺和恭维之后,把事情都丢给先生范采,自己躲进了宫帐。 梅妍也跟着阿娜日进来,熟练的帮着阿娜日将外面递来的吃食摆放在矮桌上。她总是关注的望向苏浅兰,却默默做事,紧闭着嘴巴未一言。 “梅妍,你不必这样。”苏浅兰温和的望着她,认真道:“你是李循方的契妹,而我和他平辈论交,是朋友,所以你不是我的婢女,而是我的客人!” 阿娜日一听这话,连忙把梅妍手里的活都抢了过来,满脸歉意的低声向她道歉。 “没关系的,格格!”梅妍笑了一笑:“这些活我都做惯了,再说李大哥也还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来,为免外人起疑,您还是让我做你身边的小丫头吧!而且在外人面前,您也别对我太客气了,您对我越不好,我的处境反而越安全。” 苏浅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点头同意了梅妍的要求,只歉然道:“既然这样,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了!” “多谢格格关怀!我不委屈!”梅妍诚恳的说完,又干起了活儿。 苏浅兰没有再说什么,看看她们忙完,便吩咐道:“你们都没有吃过东西,赶快到外面去和他们一起吃吧!不用留在这侍候了,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梅妍和阿娜日互相望一眼,都无奈的退了出去。 梅妍还好,阿娜日却一脸迷惑,虽说戈尔泰被迫要娶莎琳娜,可是戈尔泰无疑不会喜欢莎琳娜,他最爱的应该还是自己的主子,而主子今天竟然得到御赐的金刀,这乃是无上的荣耀,正该高兴才是,怎么主子那么不开心呢? 想来想去,都是那个莎琳娜惹的祸,还有大汗,乱点鸳鸯谱,真是叫人气闷!不过就算这样,将来嫁给了戈尔泰,大可以仗着戈尔泰撑腰,将莎琳娜欺负得抬不起头来的嘛!阿娜日实在猜不透苏浅兰的心思,不由得摇了摇头。 苏浅兰端起奶茶喝了几口,便跪坐在矮桌边起呆来,外面传来篝火燃烧的哔啪声、琴声、歌声和谈笑声,很是热闹喧哗,她却觉得这些都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这一世若没有人……没有人理解……便注定了我将孤独一生……” “回不去……老死于古代……” 苏浅兰心一片漠然,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连带的对生命意义也产生了疑惑,自己穿过来,到底是为什么?就单纯的为了体验一把古人的生活吗?或者上一世太穷太苦了,穿到这里来弥补享受?还是……为了寻找爱? 有什么爱?非要跑到古代来寻觅才能找到?至于童年和少年时的困苦艰难,她也没觉得有补偿的需要,长大了,只要够努力,安逸的生活难道不比在古代更容易达到? 体验生活更扯了!她倒宁肯留在二十一世纪,有一切科技明带来的便利,哪怕是意外死了,也可以投胎转世到未来去嘛!何必穿越古代时空夺舍再活一世? 她不知道书里那些穿越人士如果真的存在,会不会想到这些东西,她却是想到了,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越想越迷惘,到最后竟变成空白,思维停顿,光剩下呆了。 不知呆了多久,外面的热闹突然拔高沸腾起来,就像煮开了一壶水似的,惊醒了呆愣的苏浅兰,抬头就见阿娜日掀帘子奔了进来,神情欣喜的道:“格格!大阿哥回来了,戈尔泰贝勒也跟来了!” 苏浅兰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态,眼皮都不抬的淡然道:“那又怎么样,我不会出去的。我要准备休息了,你把东西都收走吧!” “哎?”阿娜日一愣,看看桌上的吃食,基本都没怎么动过,怎么主子就要休息了?什么都不吃,不会饿坏肚子吗? “玉儿!”几乎是苏浅兰话音刚落,阿娜日便被挤过一旁,戈尔泰修长结实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内,又焦急又关切的唤出了她的小名。 苏浅兰条件反射般跳起身来,转身便走,走出几步,才意识到这里是她的睡房,除了被戈尔泰堵住的大门,她根本无处可逃。 阿娜日看看这两人,暗吐了吐舌头,迅收拾好桌子悄悄退了出去。 “玉儿你别生气!”戈尔泰轻轻叹了口气,没有逼近过来,放柔了声音道:“虽然我答应大汗纳莎琳娜为福晋,可是,我不会跟她有任何关系!唯有你,才是我心的大福晋!我会派我最得力信任的人在你身边侍候,绝不让莎琳娜在你身上讨到任何便宜!” 说来说去,还是要让自己跟莎琳娜同住在一片屋檐下,跟莎琳娜共享同一个丈夫的妻子名分!一听这话,苏浅兰的心火便“噌噌噌”的想往上蹭,可是……一想到戈尔泰毕竟是个古人,认知上有他的局限性,又听他如此温言软语盟誓,不由心肠一软,气消了大半。 “戈尔泰,我是很生气,可我不是在生你的气!”听到玉儿这话,戈尔泰不觉愕了一愕,却见玉儿回过身来,神情平静没有怒意,眼底却流转着无奈。 “玉儿你……?”戈尔泰弄不懂了,疑惑的向苏浅兰望来。 “戈尔泰,我问你。”苏浅兰抑住内心升起的讽刺,诚恳的问:“除了我和莎琳娜,你还会不会再娶别的女人?还会不会纳妾?” “不会!”戈尔泰的回答既坚决又迅。 “从这往后,如果大汗又要赏你几名妾侍,你怎么办?”苏浅兰又问。 戈尔泰犹豫了一下,坚定道:“我会努力赚取军功,获得可以拒受某些赏赐的权利!” “戈尔泰,你既然能够拒绝大汗的赏赐,也不预备纳妾,打算跟我一生一世,那你又何必,要娶一个莎琳娜?!”苏浅兰立即追问。 这还不叫生我的气?戈尔泰心啼笑皆非,皱了皱眉头,无奈解释道:“玉儿!你要明白,我说的拒绝再接受大汗类似的赏赐,是在我有了足够的功勋之后。如今大汗对我虽然看重,却还没有给我任何实际的权力,他当众赏赐,叫我如何抗拒?” “他叫你娶你就娶吗?就算你答应了,难道不可以拖着不去做?”苏浅兰连声反问。 “拖?”戈尔泰微微一愣,不明白苏浅兰的意思,就算用各种理由把婚事拖后个几年,又有什么用呢?莎琳娜还不是一样算自己未过门的福晋! 况且一旦有了拖的嫌疑,以土谢图汗部的强大实力,自己科尔沁是抵抗不了那种巨大压力的,更别说林丹汗会认定自己藐视汗命,因此而为自己招祸! 摇了摇头,戈尔泰歉道:“拖是不可能的!我已经答应了大汗和土谢图汗部的却图台吉,年内就会迎娶莎琳娜……不过玉儿!我会在此之前亲往科尔沁,向你的祖父莽古思台吉和你的父亲提亲,让你在她之前成为我的大福晋!” “戈尔泰!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娶莎琳娜!不用!”苏浅兰忍不住激动起来。 “怎么说?”戈尔泰吃惊不已,瞬即忙问:“怎么做?”——如果可以有法子不用娶莎琳娜,他其实也乐意之极!莎琳娜虽美,他却并不喜欢。 苏浅兰认真望着他,一字一顿说出了答案:“到建州去!” ps:今天很高兴得到了许多打赏!可是,也收到了催更票!兰悠真的很想把这些票票都收下,可是兰悠打字的度很慢很慢,不带思考的打,5oo多字也要用一小时!日更ooo已经很尽力了,日更ooo?想也不敢想!所以,在兰悠的度提高之前,亲们千万不要点那个恐怖字数啊!不要啊! 以后,兰悠的度练起来了,和那些码字牛人有得拼了,兰悠是不会吝啬的,能日更9ooo就不会只更ooo!嗯,兰悠真是新人啊! 第五十四章 翰儿朵夜话 第五十四章翰儿朵夜话 “到建州去?”还以为玉儿真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是这个! 戈尔泰紧紧皱起了眉头,道:“建州是努尔哈赤的天下,他现在是大汗的敌人,他所创立的大金国,无时无刻不在打着侵吞蒙古的主意,你要我到建州去,岂非就是要我投降大金国,投靠努尔哈赤!” “有什么不可以?反正蒙古迟早都要落到他手里!离开了林丹汗,你就不用再管他的汗命,不用再娶莎琳娜了!不好么?”苏浅兰希翼的望住了戈尔泰。 “玉儿!”看着苏浅兰亮的美眸,戈尔泰心一阵疼惜,柔声道:“别傻了!我怎么可能为了不要娶莎琳娜,就背叛自己的族人,去投靠努尔哈赤!你的心思,我明白,总之我答应你,即使我娶了莎琳娜,也不会亏待你一星半点,知道?” 苏浅兰一颗心沉了下去,咬了咬牙不死心地追问:“去建州,也不见得就非要投靠努尔哈赤,只有你我两个,安安静静过老百姓的日子,不行么?” “玉儿你忘了我可是全蒙第一勇士!”戈尔泰朗声一笑:“是勇士便要保卫家国,是勇士便不能贪生怕死、龟缩偷安!我宁愿为蒙古跟努尔哈赤拼斗而死,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到他的治下去做他的顺民!玉儿,我的心,你难道不明白么?” “我明白……也就是说……即便我告诉你,林丹汗迟早会被大金所灭,你也不会愿意听我的话,跟我离开蒙古,逃掉莎琳娜的婚事!”苏浅兰明白!哪能不明白呢?可惜了戈尔泰面对历史大势,并没有选择站在胜利者的一头。 这样有气节、有骨头的人,不多!放在当时所处的背景环境下,他们都是铁铮铮,值得被人尊重景仰的英雄!然而苏浅兰并不是这当下的人,她来自和平繁荣,二十一世纪统一的国,没有满蒙汉的分别,在她看来,投降努尔哈赤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 需要想办法改变戈尔泰的观念,让他免于跟着林丹汗灭亡吗?苏浅兰眼神复杂的望着戈尔泰,既佩服他的骨气,又失望难过于他的固执。她完全可以预见到,改变戈尔泰既有的观念,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看着苏浅兰不甘放弃的眼神,戈尔泰探手揽住她的纤腰,将她轻轻压进了怀抱,在她的头顶温言慰道:“好了!玉儿,未来的事,你又如何能知道?大汗和努尔哈赤之间谁胜谁负,只有战过才能知道,未必就像你所认定的那样,建州会胜。”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苏浅兰负气挣了一挣,重言强调。 戈尔泰不由失笑,放开了她道:“别再耍孩子脾气了!少想些有的没的,乖乖休息,明天我们得出回科尔沁!你要相信我,好好等着我上门娶你,知道?” 被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的古人说孩子脾气,苏浅兰郁闷至极,拧着眉头忿忿的睨了他一眼,干脆背过了身去对他不再理睬。 呵!早就听说过科尔沁的哈日珠拉格格是个火爆脾气,前些日子被她表面的温柔给迷惑住了,以为传闻不实呢!原来她的脾气还在,只不过深藏起来了啊! 戈尔泰好笑的摇摇头,伸手挑起苏浅兰脑后长长的两条雪狐尾饰带,放到口鼻边碰了一碰,带起上面淡淡的香味,不舍的返身离开了宫帐。 出到帐外,戈尔泰却被站在门边的乌克善吓了一跳,只见他正匆匆忙忙的挺直腰杆,往天上一望,摆出一副悠闲的姿态来,感叹着道:“哎!今晚的月色,真不错!” “呃……确实!”戈尔泰头一低,脸热热的刚要溜掉,念头一动,又转了回头,收起窘态笑望着乌克善道:“正要找乌克善安达您呢!可巧就碰到了你!” “找我?”乌克善奇怪的瞟了他一眼:“什么事?” “咱们边走边说!顺便再喝他几碗!”戈尔泰拽住了他朝篝火那头走去。 苏浅兰在帐听到了外面对话声,不由暗暗鄙视了一下乌克善,竟然偷听妹妹的壁脚,什么“今晚的月色不错”,都不晓得换点新鲜的词儿!嗯,后面到底戈尔泰找乌克善有什么事,却是听不到了! “难道是跟求亲有关的事?”苏浅兰伏倒在榻上,抱着枕头睁大了眼睛毫无睡意。 戈尔泰要去科尔沁提亲了,难道就这么答应做他福晋?那么快?现在这个身体,才十三岁而已啊!完全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先前虽然答应过戈尔泰,可那时候就想着拖了,料想戈尔泰也不会反对再多等个五六年的说! “我才刚刚过誓,不做他的福晋……”苏浅兰觉得自己是真的不想嫁给戈尔泰,哪怕没有莎琳娜存在,自己对戈尔泰也并没有爱到非君不嫁的地步! 思来想去,苏浅兰现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她虽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对人对事、甚至对待爱情的态度,却不自觉的仍然是二十一世纪那一套! 二十一世纪,都是先恋爱,再结婚,或者先同居,再结婚,或者干脆不结婚,只恋爱!男女共处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都不是结婚,而是爱!爱了都不一定结婚,更不要说那不够爱的,哪怕勉强结婚了,离婚也是分分钟的事…… 可是在古代,女子嫁了再离?想都不要想,这种事极度罕见!除非碰到极品变态女什么的,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哪怕把你白养着天天打,也懒得给你修书另嫁,要不他没面子混! 戈尔泰身为古人,空悬福晋之位一直到二十岁,都是个奇迹了,叫他先恋爱几年不要忙着娶福晋,岂不更是奇迹的神迹!这想法若跟他说了,他不当场晕掉那就更神迹!也难怪他几乎没怎么追求自己,几句告白就提到了婚娶。 大概在他看来,自己不反对,那就是铁定答应要做他的福晋了,接下来就该及早提亲、娶自己为大福晋,然后再遵守汗命,娶莎琳娜…… 晕死!两个人的认知误差这么大!难怪她总觉得戈尔泰提亲太快太突然,完全都没有做好思想准备,并且一想到要嫁人心里就抗拒,即便对方是戈尔泰! 如果没有莎琳娜,苏浅兰想,戈尔泰或许真的是个理想男人,又有才能又帅气,还很温尔雅,对自己也很好很好,虽然对他很有些欣赏和好感,还够不上“爱”的程度,但也不妨继续跟他交往下去,若是不出意外,嫁给他就成为顺理成章的事。 可要命的是,偏偏就出了意外!不但被大汗压迫着另娶一个莎琳娜,而且誓死不愿离开故土投向努尔哈赤,貌似林丹汗没有多少年好活了,林丹汗一亡,戈尔泰这个第一勇士怎么办?战死?还是被俘? 苏浅兰打了一个寒噤,不行!不能这样! “戈尔泰,你不是执意要遵守大汗的旨意迎娶莎琳娜吗?那么,好!只要莎琳娜一天还是你的福晋,我就绝不答应做你的福晋!” “……可就算不答应做你的福晋,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你死于满蒙之间的争战!这是我,苏浅兰,对你的承诺……” 苏浅兰正对着枕头喃喃自语,身后门帘掀动,却是乌克善大步走了进来,奇怪问:“你在说什么?什么争战?什么承诺?” “阿剌!您要进来都不叫阿娜日给我通传一下!”苏浅兰坐直了身子不满的抱怨。 “我特意让她们别来打扰。”乌克善在矮桌旁盘腿坐了下来,关心望着苏浅兰道:“有些话,我想私下跟你说说!” 苏浅兰微微一愣,目光转过一旁看到水壶,忙跳下榻来一面亲自替乌克善倒茶以掩饰内心不安,一面假作随意的问:“阿剌要和我说什么呢?” “玉儿你跟阿剌说说。”乌克善虽然喝酒喝得面色红,眼睛却很亮,看上去还算清醒,呼着酒气但神情认真的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戈尔泰?” 苏浅兰忙低头拼命想着该怎么回答这问话才合适,可是当她在乌克善面前坐下,将茶盏递过去,抬头看到乌克善的眼睛时,却忽然现,自己根本无需砌词掩饰!乌克善清澈的眼神里,只有无限的关怀和宠溺,没有任何旁的东西。 “不愿意!”苏浅兰再无顾虑,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是的,亲人面前何须作伪。 “是为了莎琳娜?还是为了看不上戈尔泰?”乌克善出乎苏浅兰意料的没有表示半点责怪,只是出了自己的疑问。 “都有一点!”苏浅兰想了想,点头承认。 “戈尔泰本来是挺理想的,他既是全蒙第一勇士,又没有娶过福晋纳过妾,对你也很意……”乌克善惋惜道:“可惜了他却不得不接受大汗的安排,迎娶莎琳娜!那可是个随时都想谋害你性命的狠毒女人!哪怕戈尔泰使劲了力气保护你,也没有让你千日防贼的道理,与其嫁给戈尔泰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那我宁愿你嫁给别人过安稳的日子!” 苏浅兰鼻头酸,感动的望着乌克善,这就是亲人!这就是最宠爱玉儿的哥哥!他永远只会站在妹妹的立场替妹妹考虑,而不会拿妹妹去做利益交换的筹码。 “除了莎琳娜,其实还有一点,我也很同意你的看法!”乌克善话头一转,激赏的看着自己妹妹:“你说的没错!我们应该靠向努尔哈赤!” ps:催更看见了,可惜今天是周末,很多事要做,挤不出时间来啊!下次吧!下次我空闲些了,一定试试看能不能6ooo!谢谢亲的支持啊! 第五十五章 惊世预言(上) 第五十五章惊世预言(上) 苏浅兰惊奇的望着乌克善,自己知道未来的趋势不奇怪,乌克善怎么也这么说呢? “虽然都是科尔沁草原上的部族,但各自的领地并不一样。”乌克善对苏浅兰点点头解释:“戈尔泰所在的科尔沁翼,比我们的科尔沁左翼,在地里位置上更为接近林丹汗。而我们这支部族,以及叔祖父明安台吉的部族,我们的领地,都紧贴着建州努尔哈赤。” “常年比邻而居,互有往来,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努尔哈赤的强大实力,相比之下,林丹汗对咱们的统御力,却要弱上许多!”乌克善轻轻叹气:“作为弱小的部族,被夹在两个强大势力之间的我们,无论更靠近哪一个,都会引来灭族之祸!” “那阿剌还说,应该靠向努尔哈赤?”苏浅兰好奇的追问。 “因为我也觉着,林丹汗他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乌克善喝着茶,补了一句:“戈尔泰是没有意识到努尔哈赤究竟强大到什么程度,否则,他也不会再那么自信!可惜了!” “阿剌,如今咱们这般游走于两大势力之间,左右逢源,努尔哈赤看在眼里,不会生气么?”苏浅兰忧虑的问。 “傻丫头!”乌克善笑了一笑:“努尔哈赤忙着呢!等他把自己的女真族人都收服了,再将明朝皇帝应付过去,才能有空打蒙古的主意,在此之前,咱们要生存,就不能不遵从蒙古大汗的命令,这一点,努尔哈赤很明白,他不会生气的!” 苏浅兰忽然很佩服这个哥哥,他武力不强,连全蒙勇士最末的衔头都拿不到,才也不行,远不如汉人范先生,可是他的眼光却很犀利,看人看事都很有见地,大局感极强!而这种大局感,若不是她这样知道了历史的人,在当时根本就不可能看得出来。 “可是阿剌!努尔哈赤不会怀疑咱们的诚意么?”对乌克善越佩服,就越想多听听他的见解,苏浅兰好奇之下,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 “要让努尔哈赤不怀疑,这诚意自然得给他表示出来,要不你以为咱们科尔沁为什么会背着林丹汗嫁了好几个格格到建州去呢!”乌克善哂笑着,一口喝干杯茶水,站了起来,轻轻刮了一下苏浅兰的鼻子。 “行了!别瞎扯了,明天要出回科尔沁,你好好休息吧!”乌克善走到门边,又回过头来,说道:“既然你决定不要嫁给戈尔泰,明天我就去把他的邀请推了!” 苏浅兰摸着因呆而被偷袭的鼻子,愣愣的问:“什么?” “他邀请咱们跟他一起走,顺路到他们的领地上去做客呢!”乌克善笑着,摇摇头掀帘离开了这座翰儿朵。 乌克善走了,苏浅兰却还没有从惊愕回过神来,刚才乌克善说什么?科尔沁嫁了好几个格格到建州去? 她忽然想起,历史上有名的孝庄皇后叫什么大玉儿的,早先可不正是科尔沁的格格!不止是她,还有一个皇贵妃海兰珠,一个皇后哲哲,也都是出自科尔沁!但是科尔沁好几支部族呢—— 最强的是戈尔泰所在的翼科尔沁,连领都被称为洪台吉,而不只是台吉。此外还有乌克善和玉儿所在的左翼科尔沁,领是玉儿的祖父莽古思台吉。还有莽古思的弟弟,玉儿的叔祖父明安台吉的右翼科尔沁。 难道嫁到建州去的,就是这几个?她们都是谁的女儿?大玉儿?海兰珠?哲哲?貌似在玉儿的记忆里,找不到这几个名字啊!难道她们并不是自己所在这支科尔沁部族的人? 苏浅兰皱着眉头急的思索着,下意识的在帐走来走去,在自己的记忆、玉儿残留的记忆拼命搜寻那几个名人的踪迹。可是!玉儿的记忆里只有蒙古名字,没有汉名字,而她却不晓得大玉儿、海兰珠、哲哲的蒙古名字,无法对得上号! 有电脑就好了!有事不知问度娘,百度一下什么都有了!连这几个名女人的生辰、出嫁年月、生孩子的详细资料都有!可恨的就是没有电脑!以她那贫乏的历史知识,能记得她们都出自科尔沁,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时间上面,更加想都不用想,比如当前年月,从玉儿的记忆里可以知道,乃是天启二年阴历七月末。可是天启二年是公历哪一年?不得而知! 又比如苏浅兰依稀记得,林丹汗灭亡于公元6多少多少年……后面两位数忘了!就算她记得是6多少年,也没用!跟古代所用的纪年方式对不上啊! 唉!百度啊百度!为什么总是到需要用的时候,才现无法使用它的痛苦哇! 苏浅兰懊恼的敲敲自己的脑袋,有生以来第一次讨厌自己没好好学习历史,最起码,看清朝故事的时候,不要对那些人名和年代一掠而过,入眼就忘,或许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眼巴巴看着一个认识结交历史名人的机会在眼前,却无法抓得住它! “对了!这三个人都嫁给了皇太极!”苦恼了许久,苏浅兰脑海灵光一现:“我只要问问阿剌,是谁嫁给了皇太极,问题不都解决了么?哈哈!白想了那么久,真笨!” 难题解决,苏浅兰心大快,这才笑骂自己一下,放心的睡了过去。 东方刚吐出鱼肚白,宁静的草原就被一片喧闹声从梦乡惊醒过来。无数白包子般散落在草原各处的蒙古包,一个个被拆卸下来,装上勒勒车。 女人们张罗着吃的,在蒙古包外面传递给早起干活的其他人,草原上空不停的回荡着他们欢快的笑声。等这些东西都收拾好了,又填饱了肚子,来参加这次那达慕大会的各部牧民们,就会分开许多路,四面八方离去,那时候蚂蚁搬家般的情景,必将蔚为奇观。 苏浅兰提着金刀牵起黑马夜辰站在一旁看众人做事,起得太早带来的精神不足令她有些神思迷糊。她心里倒是记得要去问问乌克善科尔沁都有谁嫁给了皇太极,可是乌克善正在主持搬迁的工作,忙碌得很,恐怕没时间理会她的提问。 正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忽然一队人马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队金帐卫士,排着大人物出巡般的仪仗,浩浩汤汤而来。他们拥簇的心,是一辆华丽的辇车,辇车旁还跟着一名身披红袍的喇嘛。近处的人很快现了这队金帐卫士,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忙不迭的避过道旁躬身迎候。 苏浅兰还在愣,就听到了金帐卫士的高声呼传:“长公主驾到——科尔沁部当事这何人!出迎接驾——” 乌克善匆匆忙忙奔来,带着几名亲随向那队人马迎去,苏浅兰也反应过来,把夜辰丢给阿娜日,过去跟在乌克善后头,默然低头迎候长公主的凤驾。暗却眉头大皱,不晓得兀浪哈突然跑来,究竟何意。 兀浪哈倒是很客气的模样,毫不矜持的从辇车上下来,抬手免了众人礼节。 乌克善看看已被拆掉的蒙古包,忙吩咐取来厚厚的红地毯,往草地上一铺,再摆上矮几和坐垫,很快布成了露天的会客之所。这也是草原上的习惯,不是无礼之举,兀浪哈微微一笑,带着那名红袍喇嘛坐了上位,目光向苏浅兰掠去。 苏浅兰正忖度着兀浪哈长公主的来意,忽然感到了一道灼热的目光,似乎早前在什么地方也感受到过,忙抬眼寻去,却惊奇的现,那目光出自兀浪哈身旁的红袍喇嘛! 那红袍喇嘛见她望来,也不回避,对她若有深意的一笑,目光仿佛穿透她的身体外壳,一直望进了她的灵魂深处,惊得苏浅兰心跳加快,神思惊疑不定。 有红袍喇嘛在座,乌克善态度恭敬了许多,虚心问起兀浪哈长公主的来意。 兀浪哈长公主开口道:“哈日珠拉格格成为大汗敕封的金刀郡主,理应接受长生天的祝福,因此我今天带来了满珠习礼仁波切(活佛尊称)!” 一听那红袍喇嘛竟然是个活佛,乌克善大惊,慌忙重新给他见礼,苏浅兰没来由的心一凛,都说活佛神通广大,自己一个借尸还魂的未来人,可别给他当场指认出来才好。 重新见礼完毕,兀浪哈长公主微笑看了看乌克善:“好了!你这就把哈日珠拉格格的生辰八字,报与满珠习礼仁波切知道吧!” “不必了!”眉深鼻阔,眼神慑人,一脸高人之相的满珠习礼活佛,出人意料的开了口,目光灼灼的望住了苏浅兰,缓声道:“关于金刀郡主哈日珠拉格格,祖古(活佛自谦词)满珠习礼只有十六字真言相赠。” 所有人全都惊诧的望向满珠习礼活佛,激动的等着这位活佛出言开示,只有苏浅兰心虚害怕,紧张得额头渗出了细微的汗粒。 满珠习礼活佛始终不离苏浅兰左右的目光却渐转慈和,声音不高但入耳微震地念出了十六个字:“受命于天,应劫降世,身系苍生,贵主万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五十六章 惊世预言(下) 第五十六章惊世预言(下) 此言一出,乌克善脸色刷白!周围的金帐卫士无不吃惊瞪向席间那位看着清丽绝伦的少女,震骇却是全神戒备起来,被预言为妖孽或者罪人的人,他们也见多了,多数一被定论便当场格杀,好一点的或赐白绫或赐毒酒,总之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而今这位看来如此清纯无害的金刀郡主,竟然被指为主贵天下之人,那却是什么意思?联想到元蒙史上也曾出过执掌天下的女人,十人便有九人心战栗寒——难道这么美丽的少女,刚刚得到无上的荣耀,转眼就要亡于刀下了么? “什、什么?”兀浪哈长公主骇然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才愣回神来向满珠习礼活佛吃吃的探问:“仁波切的意思,金刀郡主将来会是蒙古的女汗王?” 满珠习礼摇了摇头:“不是!” 这坚决否定的一声不是,却是令得僵硬的气氛迅缓和了下来,周围传来好多不由自主的吐气声,毕竟要扼杀这样一名天仙般的美丽少女,没有人的心理能偷安。 乌克善狠抹了一把冷汗,关切的向苏浅兰望去,刚才他可是一念间就做出了不顾一切护着妹妹逃离此地的决定,幸好这仅仅是一场虚惊,幸好! 苏浅兰简直要被这个满珠习礼活佛弄疯了,双手因过度紧握金刀,白皙细嫩的掌心被乌金鞘上的装饰印出了深深的沟痕,若装饰再尖利些,指不定血液就会染红了掌心。脸色苍白、心怀忌惮的向那位满珠习礼活佛扫了一眼,却是见到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觉自己简单几句话就险些要了人家的性命。 “主贵天下……却又不是汗王之命……”兀浪哈长公主疑惑的默念着,忽然眼睛一亮,向满珠习礼活佛望去:“仁波切的意思,可是指哈日珠拉将来会是母仪天下之人!” “天机不可泄露!”满珠习礼活佛没有否认,而是高深莫测的,丢出了一句令人心暗暗鄙夷的“套话”。 “仁波切不能再说仔细些了吗?”兀浪哈长公主还想多听些预言,可惜满珠习礼活佛坚定的缓缓摇头,拒绝对此再行解释。 “那好!劳烦仁波切了!”兀浪哈长公主诚恳的向他道过谢,转脸望了望苏浅兰,笑意满面的朝乌克善说道:“原来金刀郡主是如此尊贵之人!科尔沁今后可要好生保护哈日珠拉格格才是,千万别疏忽大意,违逆了长生天的旨意!” “是!科尔沁部,谨遵凤谕!”乌克善低头答应,觉得这根本是废话,哈日珠拉一直都是科尔沁的明珠,没有人会伤害她。 兀浪哈看看事情已有了结果,便说要回去向大汗复命,告辞而起,乌克善和苏浅兰自然以礼相送。一场虚惊过去,结局皆大欢喜,科尔沁部的部民们无不兴奋已极,要不是长公主尚未远离,怕不当场拥着苏浅兰欢呼起来。 苏浅兰咬牙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满珠习礼活佛,心将他那十六字真言反复念了两遍,大是不服,什么受命于天、主贵万民,简直胡说八道!自己若真是什么应劫降世之人,在二十一世纪又何以过得那么艰难困苦,自幼便遭受虐打? “满珠习礼仁波切!”苏浅兰终是忍不住出口唤住满珠习礼,了一句疑问:“您说我是尊贵之人,尊贵是否只能这一世?” 苏浅兰这一问,人人都停步回过头来,满珠习礼转身向她一望,含笑念了声佛号:“前世之因,后世之果!若要下一世仍享殊荣,此生便不能行差踏错,人生于世,如履薄冰,郡主总需坚守其心,不使灵台沾染尘埃,方可得证十生,复返生于三十三天!” 人生于世,如履薄冰,这话挺警醒人的,但其它话听着更像佛家劝世的常用套话,把人弄得云山雾罩,似懂非懂。 苏浅兰微微蹙着眉头,自从遭遇了穿越,她也不敢再否定佛家关于灵魂存在的理论,说不定真有前世之因,造就后世之果。可是自己的灵魂却是逆行的,从二十一世纪返回了古代,那么自己这一世的尊贵和二十一世纪的困厄,又何者为因,何者为果? 在场许多人都被活佛这一番话说得面露深思之色,直到兀浪哈长公主轻笑一声,才纷纷回过神来。 “乌克善贝勒!”兀浪哈却是面对着乌克善,意含告诫的道:“我想满珠习礼仁波切的话你也听明白了!哈日珠拉格格可是有主母天下的尊贵之相,你们对她的婚事,万勿轻忽对待才行!等我上复大汗之后,我想一定会有使者,前往科尔沁拜会莽古思台吉!” 说完这话,兀浪哈深深望了苏浅兰一眼,登上辇车,带着满珠习礼活佛扬长离去。苏浅兰心升起不好的预感,愣愣的向乌克善望去,乌克善则心情沉重的向她望来。 “长公主的话,是什么意思?”苏浅兰心焦虑,她从兀浪哈一番话隐隐听出了这个预言给自己带来的麻烦和束缚,或许并不像预想那么简单。 “你该明白的!”乌克善叹气:“玉儿,仁波切对你的预言一旦传扬开去,怕是全天下都要疯的!你好好想想,你被预言为主母天下之人,那意味着什么?大汗他,怎么可能还会轻易的放过你呢?” “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不对!这不可能的!”苏浅兰终于反应过来了,忙吃惊瞪住了乌克善,只盼自己的猜测全是杞人忧天! 乌克善却眼神复杂的回望着她,口唇翕动,轻得不能再轻的点明了一切:“那意味着,谁娶到了你,谁就是天下至尊!” “不会的!那个喇嘛并没有这么说!不是吗?”苏浅兰仍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一切都是长公主在牵强附会而已!什么受命于天、主贵万民,就凭我?鬼都不信!是不是?” “玉儿!”看着苏浅兰明明已经知道了答案却拒绝承认的受惊神情,乌克善心一痛,伸手将她揽入怀,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安慰被惊吓到的她一般,柔声道:“别害怕!这没什么,这也是好事对不对?至少,没有人能伤害你对不对?母仪天下,荣宠一生呢!科尔沁,还有你阿剌我,今后的荣华富贵光指着你就行了,对不对?” 听着那大串安慰的词儿,苏浅兰心一酸,感动的伏在乌克善肩头连连点头,深吸了一口长气,渐渐平静下来,抬头望向哥哥,轻声道:“阿剌!我不害怕!不管我今后在什么地方,嫁给什么样的人,抑或是根本不嫁,我永远都只是你的妹妹玉儿!” “傻丫头!”乌克善笑了,故作轻松的道:“你这么想,就对了!我是你阿剌,未来的科尔沁部台吉,身上这担子可不轻,就指着你这丫头能给我分忧了,未来的皇后啊!你千万别浪费了这大好的身份,怎么也得借机提携一下你阿剌才是额!” 苏浅兰“噗”地一笑,嗔道:“阿剌你想得美哩!我谁也不嫁,就紧跟着你了,到时看你找谁拿好处去!” “喂喂喂!做人不带这么赖的啊!你跟阿剌拿的好处不少了,就不许阿剌拿你的好处?你得嫁!一定得嫁!阿剌我还想知道谁是真命天子呢!” “就不嫁,愁死你!” “臭丫头你敢不嫁小心家法侍候!” “我不嫁我就不嫁!” …… 两兄妹嘻嘻哈哈的互相拌嘴逗趣,倒是将预言的阴影冲淡了许多,毕竟那就是个有待证实的猜测之词而已,即便被有心人听到了拿来算计利用,也不是眼下就能操心的事。 然而这预言传播的度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但十六字真言本身一字不差的口耳相传,连兀浪哈长公主对预言的解读也迅被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全盘接受。 人人都在私下议论哈日珠拉这位目前的金刀郡主,未来母仪天下的女子,谁都不怀疑,她必然会成为世间最尊贵的女子,谁娶到了她,谁就是未来的天下至尊! “砰!”地一声,听到这个消息,戈尔泰想也不想一拳挥出,竟在身旁一抱粗的树干上击出了一个凹坑,树皮横飞。 乌克善和苏浅兰吃惊的互望了一眼,都不安的望着他。一大早,戈尔泰便巴巴的过来,准备接引他们过去跟自己的部族会合一处,一路同行。乌克善记着妹妹说过不答应嫁给他的话,便把刚才兀浪哈长公主和满珠习礼活佛来访并预言的事告诉了他。 不料戈尔泰早就听到了传言,只是不敢确信,这一听乌克善证实,顿时心火爆,竟顾不得虎口震裂出血,忿然出手,在树上砸出了一个凹坑。 “戈尔泰!”苏浅兰忙喊住了他,一面从兜里掏出丝帕给他包裹,一面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生气的时候,你就这样伤害自己么?” 戈尔泰神情复杂的凝望着她,竟是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不说——他能说什么?满珠习礼活佛是有名的活佛,不可能为了什么人的阴谋私利信口雌黄。虽然长公主对预言的解读未必正确,但别人也不能从这十六字真言解读出别的意思。 知道了哈日珠拉未来会是天下的主母,林丹汗还会轻易让她嫁给别人?就是三岁小儿也知道的答案,戈尔泰如何还能装作不知!哪怕长公主当时并没有明说,但任何人都能听出,使者到达科尔沁的那天,便是林丹汗求娶哈日珠拉的日期。 难道,天意早已注定了自己永远无法得到哈日珠拉吗?一念及此,戈尔泰便不由心脏紧缩,痛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不休,望向苏浅兰的目光,渐渐蒙上了一层雾光。 “请一定要到翼科尔沁来,让我好好招待二位,一尽地主之谊!”戈尔泰强自镇定说完,便迈着僵硬的步子,转身离开,他那强直的背影,看上去竟是无比凄清。 苏浅兰呆望着他远去,不觉满怀担忧、失落和怜惜,虽然已经决定了不会再嫁给他,但要以这样激烈的方式打击他,却非她所愿,戈尔泰如此反应,更是非她所料。究竟为什么,一段原本可能很美好的爱情,转瞬就成了幻梦呢? “算了!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协议,跟戈尔泰同行,顺便到他的部族去转转吧!”乌克善拒绝跟戈尔泰同行的打算,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之后,终于不了了之,连带拒绝戈尔泰求婚的理由,都无法再说。 想想戈尔泰已经够失落了,婚事也不可能再被提起,乌克善便再也无法硬起心肠来,主动向他提起拒婚的意思。 “嗯!”苏浅兰很有默契的应了一声。不可否认,她曾经对戈尔泰动过心,也曾经想过去爱他,可惜,这爱情的嫩芽,还没有来得及抽枝叶,便遭到了无情的扼杀! 或许有些人,就像路过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令人欣喜,令人动心,却永远跟你阻隔万里,彼此无法在同一个点上交集摩擦,你只能远远看着他,憧憬他,最后同他擦肩而过,徒留遗憾感伤,却可能连一丝痛楚也不曾给他。 ps:一条史料——皇太极的后妃有亲姑侄三人。清宁宫皇后哲哲,海兰珠是她的大侄女,被封为关雎宫宸妃,而她的二侄女、海兰珠的亲妹妹名叫布木布泰,被封为永福宫庄妃。 我们知道后来成为孝庄皇后的是永福宫庄妃,那么根据逻辑,布木布泰就应当是我们常说的大玉儿了。可根据我所看到的材料,那完全是后人的穿凿误会,被人称为大玉儿的,实际上是布木布泰的姐姐海兰珠。 以珠玉为女子命名是赞颂女子的美好,人们称海兰“珠”为大“玉”儿自然是说得过去的,蒙语也有“美人”之意,跟布木布泰却连不上关系。 大玉儿的确在少时遇到一个喇嘛说她有做天下主母之贵,但看来受此预言的并不是后来成为孝庄皇后的布木布泰,而是真正的大玉儿——海兰珠! 据说大玉儿与皇太极是一见钟情,但皇太极求亲晚了一步…… 嗯,亲们如不同意这一推测,就当女主穿越扇动了蝴蝶翅膀吧! 第五十七章 归乡 第五十七章归乡 归乡的路途漫长辛苦,远没了来时的无忧无虑。为了不使苏浅兰感到烦躁难过,乌克善和戈尔泰不约而同的下了缄口令,禁止部民们私下议论满珠习礼活佛的预言。 说也奇怪,只是禁止相关议论,并没有禁止瞎掰谈笑,部民们却连正常的交谈都少了许多,整个队伍的气氛变得非常奇怪,令人感到莫名的压抑。 苏浅兰也比过去更少离开勒勒车,总是闷在车,独自呆。可就算这样,她还是能感到戈尔泰恋恋不去的忧郁目光时不时掠过自己的车窗。她害怕面对这样的目光,总觉得,是自己辜负了他,是自己任性答应莎琳娜的赌约,才将事情弄成了这般。 阿娜日丝毫不知道苏浅兰已经决定了不再爱戈尔泰,一个劲的劝说主子好好珍惜这一路同行的福分,多出去走走,舍车就马,跟戈尔泰并辔齐驱,说说话儿,因为谁也料不定,这是不是就是两人能够单独相处的最后时光。 每每这时,苏浅兰就会皱紧了眉头,一言不,定定的眺望远方,害得阿娜日渐渐的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暗暗为之叹息。 没人知道苏浅兰呆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可是苏浅兰的淡定和平静,人人都能感受得出,难道这位小郡主心里已经同意了嫁给大汗?很多人如是猜测。只有乌克善等少数熟悉苏浅兰倔强性子的,却知道苏浅兰绝不会这么容易就甘心认命。 幸好谁也猜不出苏浅兰的心思,连乌克善也不能,否则他们一定会为苏浅兰的决定大吃一惊!因为苏浅兰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回到科尔沁,就立刻打探是哪一位科尔沁的格格嫁给了皇太极,如果可以,就以投奔那位亲戚为名,收拾行装,独自远走建州。 林丹汗再强,也强不过努尔哈赤,建州是努尔哈赤大金国的心,除非将整个大金国灭掉,林丹汗不可能从建州把自己掳回去强娶为妻! 到了建州,却不能不防努尔哈赤和他那一堆儿子们,也听到了那个活佛的预言和兀浪哈长公主对预言似是而非的解读,起了跟林丹汗一样的心思。因此,去到建州,一定要隐姓埋名,当个低调普通的小地主婆……这个,就得依靠朋友的帮助了。 每次盘算到这里,苏浅兰都会下意识的摸摸胸前藏在衣内的黑竹哨,憧憬的回忆着李循方的惊艳身手,若有那样的高人帮助,天下去得,自己还愁什么! 不知道李循方现在何方?苏浅兰很想把梅妍找来问问,可是现在还没回到科尔沁,苏浅兰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心思,只好把这个计划先压着,等问明了嫁去建州的格格是谁,才能将行动逐步展开。 然而乌克善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跟戈尔泰在一起,赶路的时候双马并行,休息的时候又杯酒对干,苏浅兰可没办法避开戈尔泰的视线,私下里询问乌克善科尔沁都有谁嫁去了建州。不但不好问,问不好还容易引起乌克善的误会,以为自己也想嫁去建州,那就囧了。 说到建州后半辈子的生活,要想活得滋润些,少不得还要找个稳固的靠山,这个,再没有比苏秦和南绪这对女真叶赫部的姐弟更合适的! 别看叶赫败给了努尔哈赤,可叶赫那拉氏乃是女真大姓,族人遍布金国全境,许多男人转投努尔哈赤当上了高官,更多女人嫁给了当权男人,享受的是一等福晋待遇,甚至入宫为妃为娥,把握了大半个**。 叶赫部败亡时其领布扬古的那个临终诅咒,老实说努尔哈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也没有像后世猜测的那样疑忌在心,立下什么不得娶那拉氏女子为后的奇怪规矩。 这件事,苏浅兰在跟苏秦的闲聊就得到了证实,当时可没少惹来苏秦一通大笑,问她是哪里听来的谣言,并且说那个诅咒倒是有的,但努尔哈赤那么自大的人,只会对此嗤之以鼻,绝不会因此立什么奇怪的规矩……当时出糗的那个郁闷劲,别提了! 这样一个显赫的家族,在努尔哈赤领地上盘根错节的地头蛇,实在是倚为靠山的最佳选择,苏浅兰自然要把它好好利用起来,于是临行前派人去给苏秦和南绪送了封信。 信上自是不敢提及林丹汗会败亡的未来事实,只能隐晦传递了让他们回建州,莫跟蒙古联姻,也不要在林丹汗手下谋差事的建议。 “不知道苏秦他们接到了我的信,会不会掉头离开蒙古,返回建州……”苏浅兰现在最挂心的就是这件事,如果苏秦和南绪真的回了建州,是不是就意味着历史生了改变呢?是不是就没有了历史上那个苏秦太后呢? 以自己和苏秦姐弟之间的交情来说,他们接受自己建议的可能性非常高,苏浅兰都忍不住期待着他们踏出改变历史的那一步了!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翼科尔沁的主城,格勒珠尔根城。 原本以乌克善兄妹的份量,根本够不上让领奥巴洪台吉亲自迎接,可现在,金刀郡主之名已传扬四方,奥巴洪台吉得到消息,竟然早早等候在王府门前,将乌克善和苏浅兰亲热的迎入府,替他们安排了隆重的接风宴会,以及舒适的房间。 奥巴洪台吉年过六十,红面黄须,体胖身宽,看上去十分豪爽可亲,如果苏浅兰嫁给戈尔泰,这位奥巴洪台吉就会是她的公公。 但是现在不可能了!苏浅兰自然对一切应酬都失去了兴趣,整个宴席,尽管奥巴洪台吉一直对她恭维有加,还是没能逗得她真正开心。 看看夺得了全蒙第一勇士之衔,本应意气飞扬的戈尔泰总是默默无语的凝望着金刀郡主,而金刀郡主却目光游离、淡漠客气、心不在焉,奥巴洪台吉便不由暗自叹息。 对戈尔泰这个义子,奥巴洪台吉还是很喜欢的,对戈尔泰的寄望甚大,见他变得这般消沉憔悴,大是痛心! 看那金刀郡主,人物果然一等一的漂亮,又是科尔沁尊贵的格格,如能亲上加亲,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坏就坏在,这位金刀郡主摆明了就是林丹汗看上的未来福晋,若满珠习礼活佛的预言是假,可知林丹汗早有谋娶之心,若满珠习礼活佛的预言是真,林丹汗更不可能放她另嫁,无论如何,都已经注定了戈尔泰的愿望落空。 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明知无望,就该挥起慧剑斩断情丝,这般请了人家前来,不清不楚的拖着,算什么意思? 奥巴洪台吉对戈尔泰的表现十分不满,言语间便问起乌克善何时离开的话来。 乌克善本来就不想在格勒珠尔根城久留,到这里来纯粹就是为了全戈尔泰盛情邀请的情谊,一听出奥巴洪台吉客气背后的逐客之意,干脆就提出了次日即刻离开。 奥巴洪台吉暗松了口气,态度倒是更加热情许多,频频劝酒,一派宾主尽欢的景象。 苏浅兰厌倦了席间的虚伪客套,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戈尔泰只简单说句“我送你”,就跟了出来。苏浅兰没有拒绝,一味逃避并不是好办法,或许,经过了这些天的冷静,戈尔泰也不会对两人的婚姻再抱任何期望。 默默经过两道院门,便到一处小花园,再过去,就是苏浅兰下榻的厢房了。正当苏浅兰以为戈尔泰最终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戈尔泰却脚步一停,回过身来。 “玉儿,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黑暗,戈尔泰的声音听来既压抑且空洞。 苏浅兰想了想,抬头道:“戈尔泰,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想……到建州去看看,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在建州见到你!” “建州?为何你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地方?”戈尔泰空洞的声音有了些许疑惑。 “到了那里,我就不用再害怕林丹汗,也不用再像你一样,担心有别人来压迫我嫁给别的什么人。”话一出口,苏浅兰便不由得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在责怪讽刺戈尔泰一般呢?其实她都已经不再生气了啊! “玉儿……”戈尔泰听得心大痛,伸手将苏浅兰揽入了怀,歉疚的在她耳边反复不停的低吟:“是我的错!原谅我!是我的错!原谅我……” 苏浅兰身子僵了一下,却没敢挣动,听着戈尔泰的自责,忍不住道:“戈尔泰!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怪你!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原谅!” “对了!我还有机会的……”戈尔泰忽然抬起头来,握紧拳头喃喃念了一句什么,迅松开苏浅兰,深深望了她一眼,仿佛恢复了点精神,带着一丝笑意匆匆奔出了花园。 看着戈尔泰不再颓废落寞的背影,苏浅兰只感到莫名其妙,有机会?有什么机会?难道到了如今这个局势,戈尔泰还能有办法绕开林丹汗的觊觎娶自己么?或者他突然想通了,愿意去建州了么? 如果,戈尔泰真是想通了,愿意不顾一切的跟自己前往建州,那么,两人之间或许还是可以继续展的!一想到这点,苏浅兰也不禁有些许欣喜,毕竟让她动过心的男人,戈尔泰还是头一个,如非遇到重重障碍,她也不会乱动分手的心思。 可是,戈尔泰真的想通了么? ps:新的生活即将开始!孝庄皇太极将陆续登场!他们很金贵,不花钱看不到……我很抱歉!嗯,今晚还有一更!兰悠爬…… 第五十八章 没有皇太极 第五十八章没有皇太极 “砰”地一声,奥巴洪台吉怒气冲冲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银碗翻倒,温热的奶茶泼洒了一大滩,顺着桌缘滴落下地——他这个动作倒是跟戈尔泰砸树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给我跪下!”奥巴洪台吉一声大吼,站在他面前的戈尔泰深吸口气,低下不甘的头颅,默默跪了下去,好在地上是厚厚的织毯,否则被他用力一跪,膝盖定要受伤。 “你这个头脑昏的东西!”奥巴洪台吉怒极,他做梦也想不到,戈尔泰会深更半夜跑来找他,就为了想要趁着林丹汗还没有派使者正式向科尔沁提亲,抢先一步跟金刀郡主哈日珠拉成亲,断绝林丹汗娶妻的后路。 “你可是想着娶了金刀郡主,就能当上天子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预言不实你怎么办?林丹汗找个什么借口铁骑来攻怎么办?”奥巴洪台吉越说越火:“你想找死,容易!我这就砍了你,免得把我整个科尔沁上下千万条人命,都给你赔了进去!” “我没有想过当什么天子,我是真心喜欢她!”戈尔泰神情绝望,喃喃辩了一句。 奥巴洪台吉听力却是极好,把他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开口又骂:“没出息的东西!什么狗屁第一勇士!天下漂亮的女人多了去!少她一个你不活啦?听说大汗可是把漠北第一美女赐给了你,照我看,莎琳娜比那个金刀郡主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戈尔泰咬紧了牙关不再吭声。 “你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没跪够十二个时辰不准起来!”奥巴洪台吉不顾戈尔泰脸色大变,快步出了书房,喊来一队王府卫士,往门上加了一把大锁,把守周围,这才怒气冲冲离开了庭院。 月移星稀,天边泛白,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早起的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没有多少人觉王府的书房被锁了一夜,也没多少人知道,书房前比平时多了一倍的卫士,已经在门前把守了大半夜,更没多少人觉戈尔泰人影不见。 奥巴洪台吉亲自相送,一直将乌克善贝勒和金刀郡主苏浅兰送出了城门。 乌克善奇怪的问起为何不见戈尔泰,奥巴洪台吉借口说戈尔泰喝得不省人事,一边骂他荒唐一边替他道歉,弄得乌克善不好意思再追问。 从头到尾,苏浅兰都只是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望向王府方向,望得奥巴洪台吉心生戒意。这位金刀郡主看来真有可能像预言说的那样,贵主天下!看她那样淡然,那样平静,跟戈尔泰完全不一样,每每目光从他脸上掠过,都让他有种被她看透的尴尬不自在。 他却不知道。苏浅兰完全没有他想的那样可怕,她只是靠着善于收集情报的梅妍,约略猜到了昨晚上书房生的事。 戈尔泰,你真叫人失望!苏浅兰心暗叹,昨夜因戈尔泰振奋离去而生出的欣喜早已烟消云散,等得越久,这情,越淡!这心,越冷! 或许戈尔泰的选择没有错,他热爱自己的家乡,不愿意投靠对他家乡虎视眈眈的敌人,他拥有勇士的能力并乐意承担保家卫国的责任,他也能为了家族的平安,选择放弃自己的爱情,他宁肯自责,把痛苦深深埋藏,也不会对心上人有半分怨怪…… 苏浅兰理解戈尔泰的选择,她没有怪过他,他会是个好丈夫,只是,不适合她! “戈尔泰。永别了!”听到乌克善的呼唤,苏浅兰最后望了一眼格勒珠尔根城,喃喃轻念,绝然掉转马头,追上了左翼科尔沁部的归乡队列。 “阿剌,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苏浅兰追上队伍前列的乌克善,迟疑好半晌,才问出了萦绕心已经很久的那个问题:“咱们科尔沁,是谁,嫁给了建州皇太极呢?” “黄台吉?”不料乌克善却瞪大了眼睛,一脸莫名的转头望住她:“你说的是谁呢?” 苏浅兰微微一愣,忙道:“不是黄台吉,是皇太极!” “没听说过!”乌克善皱眉想了一想,肯定的摇了摇头。 囧了!那么有名的人物,努尔哈赤十几个儿子,名列四大贝勒的皇太极,乌克善怎会没听说过?苏浅兰愕了半天,才补充道:“皇太极,是四大贝勒之一,努尔哈赤的……嗯,好像是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啊!” 乌克善一脸错愕的瞪着她,良久,才爆出一阵笑声来,“哎哟哟”的笑道:“玉儿!你弄错了!努尔哈赤的八贝勒,他不叫皇太极!” 苏浅兰彻底石化,只有嘴巴还在下意识的反问:“他不叫皇太极,还能叫什么啊?” “噗!”乌克善止不住又是一阵笑,像看个傻瓜一样看着苏浅兰,笑骂道:“你个小傻瓜!连姑父都不会叫。说什么努尔哈赤的第八个儿子!笑死我了! “姑、姑父?”石化状态的苏浅兰感觉自己被砸成了无数碎块。 “嗯,姑姑出嫁的时候你还小,倒也怪不得你!”乌克善好不容易止住笑,摇头解释:“我再给你说一次,这次可别忘记了,又闹笑话!记住了,姑姑名哲哲,姑父名叫阿巴海!不是什么皇太极!” “哲哲?是玉儿的姑姑?”苏浅兰完全呆掉了,现在,皇太极原本叫什么名字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嫁给他的科尔沁格格,竟然就是玉儿的姑姑,未来的皇后哲哲!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玉儿还有玉儿的妹妹,将来都会是皇太极的妃子,尤其是小妹布木布泰,更是将来养育了两代帝王的孝庄皇后! 那玉儿是谁,还用猜么?杯具的自己,原来还是穿到了历史名人身上,百分九十九点九,就是那位有名的关雎宫宸妃——海兰珠! 海兰珠,历史上确有记载的,最受皇太极宠爱的女人。据说是个寡妇。死了丈夫才入宫为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成为后宫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生了一个儿子,不满一个月就被封为皇太子,可惜没活够两岁,就半途夭折,自己也郁郁而终…… 天哪!海兰珠就是哈日珠拉?哈日珠拉就是海兰珠? 玉儿记忆,那个妹妹布木布泰,才九岁而已!小女孩子一个,整天就知道到处玩耍胡混,长得一副娃娃脸。身材小胖,性格比小子还淘气,她就是未来的孝庄? “玉儿!看你下巴都快掉了!”乌克善揶揄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呆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苏浅兰一醒,赶忙闭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开老大的小嘴,闷闷的跳下马来,退到后边钻进了自己的车子。 忽然知道了自己原来是穿到海兰珠身上,那种震撼性,实不亚于遭遇八级地震,她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一下,否则还不知道这脑子的晕眩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古古怪怪!”乌克善不明白这个妹妹为何是这种反应,疑惑的咕哝了一句,倒是没再继续深想下去。不过妹妹提起姑父,却让他有了新的想法,或许,把妹妹嫁到建州去,也不失为一个避开草原争端的好办法? 哈日珠拉今年十三岁,布木布泰九岁,也就是说,距离未来的孝庄皇后嫁给皇太极,还有好几年的时间。蒙古女子成婚早,多数十三四岁就有了人家,比如玉儿的哲哲姑姑,就是十四岁上嫁出去的。 历史上海兰珠嫁给皇太极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在后世看来那个年龄结婚根本不晚,但在当前时代,却绝对是晚婚! 按照草原儿女十几岁就结婚的婚俗来看,海兰珠嫁给皇太极之前,应该不会是独身,那她究竟是嫁给谁了?难道是林丹汗么?史上似乎没有明确的记载。 “寡妇再嫁?海兰珠?”苏浅兰暗暗冷笑,她可不会随便嫁人,林丹汗绝不行!既不嫁人,何来寡妇之说?更不要说乱了辈分再嫁姑父皇太极——哪怕做个宠妃也不行!和那么多女人共事一夫,想想就不堪忍受! 嗯,或许天意让她穿越过来,就是为了要让她改变这海兰珠的一生!苏浅兰渐渐的确信了这一点。她要使海兰珠的生命轨迹离开那既定的轨道,她要这海兰珠的身体只属于她。她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出只属于自己的人生! 苏浅兰很快恢复了淡定,略想一想,便让阿娜日去把梅妍请进了车。 “格格!”梅妍恭顺地低头行了个简单的礼。眼前的哈日珠拉,一身雪白间冰蓝的素淡颜色,却无损于她的美丽,清澈娇美如江南汉女般的眉目,高贵典雅的气质,真不愧能拥有金刀郡主的封号,而她的淡定冷静,更是常常叫人忘记她的年纪。 阿娜日背地里总是为主子不能再跟戈尔泰缔结良缘而伤心遗憾,梅妍心里却不能苟同,在她看来,哈日珠拉自有一股子独立于世的气息,仿佛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动摇其心,她对戈尔泰或许很温柔,但绝对不可能答应嫁给他,即便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滞! “梅姑娘万勿客气!”苏浅兰赶紧将她扶起,恳切的望住了她,轻声道:“我有一事,恳请梅姑娘相助!” 梅妍面现诧色,疑惑的道:“格格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恳请梅姑娘帮我联系李循方!”苏浅兰目光煜煜的望着梅妍:“五天!我希望五天之内能在科尔沁看到他!行么?” “五天?”梅妍有些为难道:“格格,我可以用最快的度,在两天内帮您联系上李大哥,可是李大哥行踪无定,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何方,能不能在五天之内赶到这边。” 苏浅兰默了片刻,如果真是那样,李循方无法赶来,那么,到时候就只有另谋他途了!不过这天意难测,总得先尽人事才是! 当下对梅妍道:“还请梅姑娘先联系再说。” “好的!”梅妍也没问苏浅兰要找李循方做什么,爽快的答应下来。 苏浅兰正给梅妍道谢,梅妍不受,两人互相谦让之际,忽然听得外面似乎传来喧哗之声,阿娜日飞马跑到车边,神色里带着一丝兴奋的对挑开车窗帘子查看究竟的苏浅兰说道:“格格!刚刚大阿哥接到了消息,说……” “说什么?”苏浅兰大感好奇,这些天阿娜日一直不开心,这时候竟然精神十足,挺奇怪的!想来定是和她在说的这事有关,见她停口,不禁追问出声。 “嗯,说是——嫁去建州的哲哲福晋,要回乡省亲了!”阿娜日完全没注意苏浅兰的神情变化,还在絮絮叨叨的继续往下说:“哲哲福晋要回来,格格刚好也回了,领大人很是高兴,宣布说咱们科尔沁也要举行一场那达慕,庆祝哲哲福晋回乡……” 苏浅兰却是不由起了呆,哲哲回乡了?未来的皇后要来了?那她所嫁的那个皇太极呢?皇太极不会也跟来了吧?这下自己要怎么才能避开? 第五十九章 科尔沁双姝 第五十九章科尔沁双姝 “阿剌——额格其(姐姐)——”一个身着红裳的小女孩骑着匹红色的小马驹。大老远便迎了上来,后面还追着一名素裳的小丫头。 “布木布泰!怎么?又偷偷跑出来了,不怕阿布罚你?”乌克善放慢了度,看看这时已经跑到身边的小妹,笑呵呵的问话。 “我不是偷跑出来的!额格其才是!阿布只会罚她,不会罚我!”布木布泰得意的挑了挑眉,脸上神采飞扬。目光一转,不见哈日珠拉的身影,不由奇怪的问:“额格其呢?” “你额格其在车里呢!”乌克善摇摇头,自从落马之后,哈日珠拉便很少骑马,多数时间都喜欢呆在车上,以前可不是这样,叫她不要骑马,比什么都难! 布木布泰诧异的扫一眼后面长长的车队:“额格其的病还没有好吗?”在她的认知里,哈日珠拉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老实的呆在车上,前些天倒是有消息说哈日珠拉落马溺水病了一场,不过后来又听说好了的啊! 正疑惑间,地头已到,队列在兴奋围观的族人关注下逐个停了下来。布木布泰的贴身丫头苏茉尔也追上了自家主子。松口气道:“格格您看,大阿哥和大格格都回来了,您就不用再老念着也偷跑去察汉浩特了吧!” 布木布泰噘着嘴“哼”了一声:“是阿剌偏心!带额格其不带我去!下次……下次我就不会再老实的留在家里了,无论阿剌和额格其他们去哪里,我也要跟着去!” “格格!大阿哥没偏心,是大格格自己追去的,他没办法!”苏茉尔有自己的看法。 布木布泰眼珠一转,低声道:“我早就说过,额格其性子冲动,阿娜日又是个憨的,她没了精明的我们在旁边帮着,一定会惹事,看看!都应了吧!又落马又溺水的,笑死人了!呵呵~~”说罢偷笑连连。 “嗯!”苏茉尔也笑了起来:“这会儿不见大格格,别是还在车上病着呢吧!” “我瞧着多半是……”两人正背地里取笑哈日珠拉的“病”,忽然听到周围族人欢呼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兴奋的在那里喊“大格格!”、“大格格!”…… “额格其!”布木布泰忙一脸欢喜的大声喊着转头循声望去,瞬间,笑容顿僵。 但见一名服饰新奇的美丽少女正从勒勒车掀帘而出,在车上站直了身子。环目四顾,看到周围族人都在热情的欢迎她回来,便灿然一笑,举起了手乌金鞘的精美弯刀。 时值黄昏,夕阳的余辉落在她那雪白的衣裙上,独特的绒羽装饰间,衬得她就像从天而降的冰山女神,在所有人眼里都泛起一层迷朦的晕光。然而最刺眼的。还是她手里的金刀,那上面镶嵌的宝珠,不断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夺目的金光。 直到她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那样,左右转了半圈,算是回应完族人的欢呼,从车上跳下来,一众族人这才如梦初醒一般,爆出更为热烈的呼声,并且他们的欢呼声,也从普通的“大格格”,变成了更为响亮的“金刀格格”! “金刀!那就是金刀!”布木布泰的视线胶着在姐姐手里的金刀上,眼里迸出了炙热的光辉,满心的嫉妒,也毫不掩饰的浮上了眉梢。 “额格其!”布木布泰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跳下马背,迎了过去。苏茉尔也连忙合上不知何时张开老大的嘴巴,下马紧随,目光却是紧紧的盯住了大格格的衣裙,难以移开。 苏浅兰听到这个气十足的喊声,微微一怔,便看到个身高刚到自己胸口的红衣女孩往自己身上扑了过来。 “想死我了额格其!”女孩一把抱住了她的腰。亲热的在她怀里蹭了蹭,才抬起头来,满脸笑容的望着她开心道:“你可算回来了!听说你堕马溺水,我担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人都瘦了,你瞧瞧!” “布木布泰!”苏浅兰看着这个爽朗热情的女孩,一阵晕眩。这就是那个未来的孝庄?养育了两代清代帝王的皇后孝庄?仔细看了看她,长相并不非常出色,但非常大气,眉宇间英气勃勃,宽额头,直鼻梁,眼睛炯炯有神,身上有股男孩子般的豪迈气息。 “额格其认不出我来啦?”布木布泰见苏浅兰不住的打量自己,笑着在原地转了个圈,摸摸身上红裳不好意思的问:“我这样穿,看着是不是很别扭?” “嗯?”苏浅兰这才注意到布木布泰穿着长及足背的裙装,跟玉儿记忆里那个只穿及膝短裙的女娃娃大是不同了,依稀有了点窈窕少女的影子。只是,布木布泰显然没这么打扮过,裙子穿在她身上,竟然给她穿出几分不自在来。 “噗!”苏浅兰却是忍不住喷笑出声,自然的就模仿玉儿对妹妹一贯的态度,只是去掉大量嘲弄成份,笑吟吟的翻了她一个白眼悠然道:“你呀!还是穿原来的衣服我看着比较习惯!这裙子么,你穿了也不像姑娘!” 布木布泰闻听,嗔恼的立刻瞪了身后的苏茉尔一眼:“苏茉尔!我就说了,这种束缚人的东西我穿不惯!看吧!让额格其笑话了不是!” “大格格……”苏茉尔缩了一缩,迟疑又迟疑,终是顶着自家主子压迫的目光。执着的轻触苏浅兰衣裙袖子问了出来:“这衣裳,真好看!是谁做的?能告诉奴婢么?” 苏浅兰瞧瞧对自己衣服看个不够的苏茉尔,觉得这小姑娘很有意思,微笑答道:“这衣裳啊,是阿娜日用兀浪哈长公主赏给我的料子,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是阿娜日额格其做的?”苏茉尔显得很是惊讶,忙向苏浅兰身后的阿娜日望去,眼里迸出敬佩的火花来,倾慕道:“阿娜日额格其,你做的衣裳真好看!我……我也想做漂亮的衣服,额格其你,额格其您可以教我吗?” “行啊!”阿娜日很是享受苏茉尔的崇拜眼神,得意道:“只要主子不反对,我也乐意多个徒弟,不过我可不白教,你得有表示!” 苏茉尔一听,可怜兮兮地向布木布泰望去。 “去去去!学东西是好事,我不拦着你,可是这好处我可不会帮你出!你自己找师傅求情去,别来妨碍我跟我额格其说话!”布木布泰把苏茉尔赶到阿娜日身边,自己拉住苏浅兰的胳膊,把她拖到了前边。 “布木布泰,走慢些!”苏浅兰被她拖得脚步有些踉跄。忙出声唤住她。 “额格其!”布木布泰听顺的放慢脚步,馋猫般盯住了苏浅兰手里的金刀,谄媚的问:“额格其,我可以摸摸你的金刀么?” 苏浅兰含笑把金刀递给了她:“你小心着别把手弄伤!” “谢谢额格其!”布木布泰欢喜的接过金刀,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嘴里好奇的问:“额格其,您究竟是怎么得到这把金刀的,能给我说说么?” 苏浅兰神色一黯,瞬即掩饰过去,笑笑道:“金刀,是比赛赢回来的。是大汗赐给胜利者的奖品……”接着便删繁就简、掐头去尾的,把自己跟莎琳娜比试舞技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事关戈尔泰的赌约,只把比试说成了单纯的跟莎琳娜在斗气。 布木布泰感兴趣的听着,问了许多消息传递回来时不会附带的详细经过,比试的细节。 听说比赛的曲子是个汉人所编,并且也是由他演奏出来,布木布泰却是皱着眉头不信的道:“汉人也懂得咱们蒙古的歌舞么?那个范采现在在什么地方?” 苏浅兰听出她对汉人的歧视之意,不悦的道:“布木布泰,你要知道,汉人的化源远流长,不是咱们蒙古可比,他们的乐舞造诣丝毫也不逊色于草原!这次我能拿到金刀,打败莎琳娜格格,范先生功不可没,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尊重他!” “汉人要真那么厉害,怎么还会被咱们成吉思汗的铁骑踏遍每一寸土地啊!”布木布泰依然不屑的咕哝着,转头看到苏浅兰生气的目光,忙露出讨好的笑容来,笑嘻嘻的道:“好嘛!我知道了,我也叫他先生就是了!” “那个范……先生没来吗?”布木布泰回头向后边寻找汉人的影子。 “没有!”苏浅兰遗憾的摇摇头,范采虽说收了她做弟子,可毕竟是科尔沁奥巴洪台吉手下的人,这次经过格勒珠尔根城,他便回到了奥巴身边,没有再跟过来。 “额格其!”布木布泰羡慕的望着苏浅兰,一脸哀恳的神情道:“你教我跳舞吧!我也要像你一样,跳好看的舞,征服男人们的心!” “真不害臊!跳舞什么的,不是有专门的老师教你了么?”苏浅兰忍俊不住的笑,不过未来孝庄皇后的野心大志,倒是由此可见一斑。 “我不管!我就要学额格其跳赢了漠北第一美女莎琳娜格格,获得大汗御赐金刀的那支舞!”布木布泰固执的继续软磨硬泡。 苏浅兰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答应。布木布泰目的达到,喜不自胜,抱着金刀摸了又摸,眼珠一转。忽道:“额格其!这金刀,我很喜欢!借我玩几天吧!过几天我就还你!” “诶?这……”苏浅兰刚要拒绝她的要求,却见她且问且退,话问完人已经退到了三步开外,不等自己回答,就一个转身,抱着金刀溜出了人圈,躲得不见了影踪。 这个未来孝庄!真是……苏浅兰瞪圆了眼睛,本待生气,却又绷不起神经——唉!未来再怎么厉害出名,眼前的布木布泰毕竟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吧! 第六十章 家人 第六十章家人 苏浅兰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身上每个毛孔都被热乎乎的蒸气熏得舒张开来,令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水嫩细滑的粉红色来——这大约就是穿越的最大好处了!不但穿到一个美人胚子身上,而且年轻得就好像黎明初升的太阳。 要不是有林丹汗这个威胁在,苏浅兰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科尔沁过得很好,可惜现在,她却不得不为将来打算,不但要躲开林丹汗,还得避开皇太极,才有可能改变海兰珠那悲惨的既定命运! 或许,不走海兰珠的老路,命运会更惨,但她相信,至少她将来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是经过了慎重思考,认为值得的!这样,她才能减少老死时后悔抱憾的几率。 阿娜日一面给她换上另一套雪白间湖绿色的,样式跟白天那套风格差不多的长裙,一面抱怨小格格布木布泰胆大任性,抢走了苏浅兰的金刀。 “阿娜日,你不用唠叨了。我看布木布泰虽然任性,却知道分寸……再不济还有个苏茉尔呢!别看苏茉尔也还小,但她心眼儿挺细密,遇事会提醒布木布泰!”苏浅兰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这柄金刀给她带来了麻烦,看不见金刀也好,没那么烦躁。 “嗯!苏茉尔真是很懂事!她很好学的!也很聪明!”阿娜日不知收了苏茉尔什么好处,真的收了她当徒弟,教她剪样裁衣,提起她就一副欣赏喜爱的模样。 苏浅兰却不免有些感慨,过去常听老人说,小孩子是“三岁看大,五岁看老”,就是说,三岁的孩子,性情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到大也不会再有太大的改变,而五岁的孩子,就是个小大人了,这个孩子到老的时候是否有成就,成就有多大,五岁就有了端倪。 九岁的布木布泰小小年纪遇事就很果决,胆子也大,难怪未来能当上孝庄皇后,而苏茉尔能陪伴孝庄皇后一生,以一手漂亮的书法和精通满、蒙、汉三种字,以及爱好裁缝技艺闻名于后世。忠诚、细心、好学、谦虚,这些品质,如今她也果然一样不缺! 那么哈日珠拉呢?未来的海兰珠,究竟性情怎样,后世对她的研究却不多,从她悲剧的一生来看,除了获得皇太极的宠爱,其他实在乏善足陈。 我不是海兰珠,我是苏浅兰!苏浅兰暗暗提醒自己。 “好了,走吧!别让额吉等太久。”苏浅兰穿戴整齐,便带着阿娜日离开自己居住的宫帐,往玉儿母亲纥颜氏的居所行去。 “恭送格格!”门口碰到的梅妍跟其他几个小丫头一起低头行礼。 苏浅兰脚步一顿,探询的向梅妍望去,却见她眨眨眼睛,悄悄做了个“等”的手势。苏浅兰心一喜,这么说来,李循方应该接到消息了,剩下就看他什么时候能赶到科尔沁吧!若是不能在林丹汗使者来到之前赶到,那一切还得重新好好筹划。 纥颜氏三十多岁年纪,却仍是皮肤细腻,风韵犹存。如果说布木布泰的相貌更得乃父塞桑大贝勒的遗传,那么哈日珠拉便继承了她的美貌,并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比她年轻时还要娇美十倍,因而也更得她的喜爱。 一听侍女禀报说哈日珠拉已到达门外,纥颜氏立即停止了跟两名妾侍的闲聊,含笑吩咐:“快让她进来!别让风吹着了!” 陪在纥颜氏身边的两名妾侍互望了一眼,都是暗生嫉妒,她们也算有几分姿色的人,却远远及不上纥颜氏受宠有福,不但儿女双全,还生了这么个美得不像草原女子,倒像天降神女般的女儿,如今更获得金刀郡主的荣耀,还真是,让人妒火狂烧啊! 尽管早就知道十三岁的哈日珠拉是个美人胚子,可当苏浅兰进来的刹那,那两名妾侍还是不由自主睁大了双眼! 天啦!什么时候,哈日珠拉居然变得这么美了!看那独特的装束、那灵动的眼眉、那修长的身姿……简直就像经历了长大蜕变的白天鹅!又像一块璞玉,经过雕琢之后,瞬间便散出夺目的彩光来,令人眩惑在她的光芒之下! 满场寂静,苏浅兰走到纥颜氏面前,乖顺的行了个礼,甜甜呼唤:“额吉!”然后便抬头孺慕的望向座上那位慈眉善目的妇人。 在玉儿的记忆,纥颜氏虽然不像二十一世纪的母亲那样事事亲自动手照顾女儿,但她对女儿的关怀却丝毫也不见少,衣食冷暖,训诫教养。真是操碎了心,忧白了头。苏浅兰每每在梦亲身感受着这位母亲对玉儿的宠爱,都会羡慕得满心醋意。 可叹玉儿却把母亲的所有关爱都当作理所当然的事,多数时候都是阳奉阴违,还会因母亲的唠叨而厌烦躲避,哪里知道还有人像苏浅兰这般,从小便失去了母亲,渴望享受母亲的唠叨而不得,宁愿遭受母亲的打骂,也希望母亲仍然活着! 现在,纥颜氏就是自己的母亲了,如果她不现女儿的身体里已经换了别人的灵魂,那她会继续把苏浅兰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宠爱。可是,人人都说母女连心,自己能够顺利瞒过纥颜氏的眼睛,当她的女儿吗? 正当苏浅兰内心忐忑的时候,纥颜氏终于从惊愕回过神来,忙招手催促:“玉儿!快过来!让额吉看看你!” 苏浅兰一笑走到纥颜氏身旁。纥颜氏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脸上细细的打量了半晌,才欣慰的道:“还好!看着没见瘦,人也精神,还长高了不少!总算乌克善那小子没给我撒谎,你虽然大病一场。最后却是康复无碍,唉!真担心死额吉了!” “额吉……”苏浅兰心感动,进来的时候,人人都在为自己这身独特美丽的装扮而惊愕,连纥颜氏也一样,刚才还以为她第一句话会问弄出这身衣裳是谁的主意,结果没有!她最关心的,还是女儿的身体。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再跟额吉说说,额吉要听你自己来说!”纥颜氏的脸色转眼又黑了下来,看来苏浅兰如不好好解释事情的经过。绝对逃不掉一顿训斥。 苏浅兰揣摩着玉儿对付母亲责问的一贯态度,去掉那些胡搅蛮缠、混淆视听的无赖和不耐烦言辞,简略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连被戈尔泰钟情追求,和挽救苏秦不使她当人家小妾的事情都没有隐瞒。 纥颜氏一路倾听一路感慨,神色既安慰又复杂,疼惜的看着这个女儿,到最后听得苏浅兰说自己不愿意再跟戈尔泰相见,不由得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道:“玉儿,不是额吉说你,你处事也太任性了!当初若不是你争强好胜,跟别人结下怨隙,又何至于弄到如今这个局面!说到底,这烦恼都是你自找的呀!” “额吉,玉儿知错了!”苏浅兰也曾经想过,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错,可总觉得跟莎琳娜敌对,并非是自己不愿意就能避免的事! 再说,莎琳娜可算害死了玉儿,一条人命啊!不跟她斗上一斗总觉得对不起这个身体的主人,更不要说回来面对纥颜氏……因此她嘴里虽认错,神情却甚不服气。 纥颜氏看着她摇了摇头,这女儿大了,有主见了,管教便越难以见效,不过女儿在这些事情的表现却真是令她刮目相看。 她试问若换成是自己,遇到挑衅怕都是忍让的居多,麻烦确可免去不少,受气憋屈却一定的了,更不可能赢得金刀郡主的称号!两相比较,倒也说不上究竟是忍让好些,还是进取好些,或许,女儿是对的吧?少年人,就该是血气方刚的性子。 旁边一名妾侍羡慕的望着苏浅兰笑道:“福晋您快别责备大格格了!大格格看着就是尊贵有福之人!戈尔泰算什么呀!按照仁波切的预言,大格格以后可是皇后的命哪!” 另一名妾侍也附和道:“就是!他收了提亲的念头。那是他知趣!等个几天,大汗的使者来到,那就该咱们科尔沁准备嫁女儿啦!大汗福晋,那才衬得上金刀郡主的名头啊!” “事情还没个影儿,你们别说早了,传扬出去,让大汗知道,给咱们科尔沁招祸!”纥颜氏淡淡扫了两个妾侍一眼,意含警告的阻止她们再说下去。 “就算没这事,哈日珠拉格格也不小了,今年该十四了吧?也该找户人家了!”头前那名妾侍看似好意的说着,却捂住了嘴吃吃的笑。 “哈日珠拉格格可是金刀郡主!多么尊贵的身份!怕只怕是没有人能配得上!”另一名妾侍满面恭维的神色,可话里有话,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苏浅兰冷冷的瞥向那两名妾侍,从玉儿的记忆里知道,这两个玉儿父亲的宠妾欺负纥颜氏忠厚忍让,没少背地里联手起来算计纥颜氏,争宠的花样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不是纥颜氏依然拥有丈夫的怜爱,又生了三个出色的儿女,只怕连正牌福晋的地位都保不住。 如今她们这样话里话外的刺几句,算是很轻很轻的“欺负”人了,要不是苏浅兰得了金刀郡主的封赐,又有可能变成大汗的福晋,她们还不会这么大幅的收敛往日嚣张的气焰。 过去的玉儿,对这些现象毫不敏感,别人说反话,她也未必能听出来,更不要说话外之意,因此一直以来,都是纥颜氏独立在应付这些压力,布木布泰好一些,遇到了会帮母亲几句嘴,可惜人太小,没什么人会在意她。 现在不同了!苏浅兰是没亲眼见过妻妾之间的暗战,可相关的小说电影却看过不少,立时听懂了这两名妾侍不怀好意的“恭维话”,当即便似笑非笑的转头对那两名妾侍说道:“如能托你们的吉言当上大汗福晋,我一定不会忘记给二位好好的,准备一些礼物!” 两名妾侍一怔,对上苏浅兰锐利冰冷的目光,不禁惊得遍体生寒,唯唯诺诺的,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金刀郡主这个封号,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实权,可手里却实打实的握着大汗的御赐金刀,她想杀什么人的话,随便安个亵渎金刀主人的罪名,还真没人能够自救。 原来,十三四岁的哈日珠拉,真是长大了!并且是忽然间就长大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两名妾侍猛地醒悟过来,嫉妒之余都是暗生忌惮,身上气焰收敛殆尽,再也不敢外露。 就在这时,有下人来报,已经能看见哲哲福晋的车驾了,估计再过一刻,就可以在晚宴开始之前赶到科尔沁。 纥颜氏站起身来,腰杆挺得笔直,淡淡的扫一眼身旁的妾侍和婢女,说了声“走吧”,牵住女儿的左手,当先往门外走去。十三岁的女儿,身量虽高,仍只高到她的耳鬓,但她却好像觉得,女儿的肩头已不再稚嫩,她已在不知不觉长成了一棵能挡风遮雨的小树! 苏浅兰却是心一紧,没想到哲哲来得如此之快,几乎就跟她是前后脚之差,完全没给她有从容应对的时间,怎么办呢?怎么才可以不用跟皇太极照面呢? 第六十一章 哲哲省亲 第六十一章哲哲省亲 其实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蓝色天幕上,星月争辉。 要放平时,这都过了晚膳的时间,可是现在,由于哲哲路上耽搁拖延了时间,没能赶在晚膳前到达,众人只好先胡乱用点心填些肚子,然后就这么饿着肚子,迎候在风。等哲哲到了,才能正式开宴。 科尔沁的领莽古思台吉,是哲哲的父亲,自然不用待在外头等女儿,可就苦了哲哲的兄嫂、玉儿的父母塞桑贝勒夫妻,担当了这一迎候的职责。 一开始,苏浅兰还不甚明白,为什么玉儿的父母亲身为哲哲的兄嫂,得摆出这副恭敬的态度迎候妹妹,听到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才悲哀地知道了原委。 原来科尔沁势弱,又常常遭灾歉收,族人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按说明朝为了联蒙抗金,年年都会有市赏放到蒙古,但那市赏却是由各部的大领集领了,再逐层下,真正到科尔沁部莽古思台吉手里,已经所剩不多。 这两年,部里的财政入不敷出,全靠着嫁到建州做了努尔哈赤儿媳妇的哲哲,每每在关键时刻悄悄送来努尔哈赤的赏赐,才令科尔沁渡过难关,并且还稍稍有了盈余。 这样一个重要的,能帮到族人的格格,难怪会赢得科尔沁尊敬,被族人所感恩,也难怪她的哥哥塞桑贝勒,会带着妻妾儿女,一起在风等她。 听着旁人在悄声议论这次哲哲又会带来多少多少赏赐,看看自己身上华丽的来自建州赏赐的几件饰,苏浅兰暗暗咬紧了牙关,她曾经无数次鄙视过没有感情的政治联姻,可如果是为了解决广大族人的生存问题,婚姻的牺牲却又算得了什么? “不管怎么样,皇太极都是哲哲的丈夫,玉儿的姑父,科尔沁已经有了哲哲皇后,不需要再有海兰珠!或许,也不需要再有孝庄!”苏浅兰越不愿意再跟皇太极生纠葛。甚至不希望妹妹布木布泰也成为联姻的牺牲品,哪怕她是未来的孝庄。 “科尔沁有一位哲哲皇后,就足够了!”苏浅兰不认为科尔沁有必要连送三个格格嫁去建州,并且还是姑侄三人共事一夫。 旁边的布木布泰跟苏茉尔不知悄声说了些什么,爆出几下银铃般的笑声,纥颜氏回过头来,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训斥:“布木布泰!看看你额格其,多安静!学着点,别在这样场合失了仪度!” 自己怎么成榜样了!苏浅兰一阵汗颜,忙扯了扯纥颜氏的衣袖,就看见布木布泰吐着舌头冲着自己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神情里带着小小的嫉妒,模样甚是可爱活泼。 塞桑也回过头来,却是满脸慈爱,过早爬上了皱纹沧桑的脸上笑意隐现,伸手连帽子连脑袋一起,抓着布木布泰的额头揉了一揉,回带的目光经过苏浅兰时,不禁露出几分怜惜,自胸腔难以觉察地长叹了一声。 苏浅兰低下头去。对这位父亲有了美妻还纳妾的不满略微减少了一些,他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不能要求他越时代懂得感情要专一,至少,在这个时代来说,他还是做得不错的,爱妻子,爱儿女,并没有因为妾侍争宠就冷落了嫡妻。 尤其是对待儿女,塞桑的父亲之职可算当得极好,宽和又不失威严,宠爱又不失原则,也难怪他能教出两位在历史上都大大有名的女儿来! 苏浅兰不由想起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父亲,跟塞桑居然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可惜苏浅兰的父亲常年漂流在海上,能陪在她身边的时间屈指可数,二十几年间,她唯一能时常看到的,只不过是一堆父亲的照片,这时回忆起来,竟感到父亲的形象是那么苍白单一。 周围一阵骚动,打断了苏浅兰的回忆,抬头一看,原来是前方终于出现了哲哲的车驾,长长的一列,前后都有开道的金国卫士。 苏浅兰心一紧,就看到一名卫士飞马而至,到了塞桑面前,连忙下马行了个女真人的礼节。报告塞桑,哲哲福晋已然到达,但哲哲的丈夫四贝勒这次却另有要事,没能跟随而来,因此希望塞桑能更尽责的接手保护哲哲福晋的周全。 听说皇太极未能亲来,塞桑等人都有些失望,苏浅兰却暗暗松了口气,这下可好!用不着再想借口避开了! 哲哲的车驾终于停在塞桑跟前,车帘掀处,一名身穿女真旗装的**在侍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她的装扮端庄典雅,衣服的用料朴素见考究,饰也不多,精致而雍容华贵。建州的繁华、皇太极对她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塞桑阿剌!博罗根(嫂子)!又劳烦你们了!以后切切不可再如此多礼!”哲哲一下车,就赶忙向塞桑和纥颜氏还了半礼。 塞桑开心大笑:“几年不见,哲哲你还是这么谦逊!其实你对科尔沁的帮助,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阿剌在这里等你,甘心!” 哲哲神情感慨,目光从眼前众人面上一一掠过,稍稍在苏浅兰身上停了一瞬,眼底浮起几分惊讶,对着塞桑微笑道:“几年不见,阿剌的孩子们也都大了!” “嗳——别在外头站着说话。都进屋去!进屋去!”塞桑引领着哲哲走向宫帐,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感慨:“这多时不能见面,阿布和额吉可挂念了!就盼着你能回来一次呢!如今总算如愿!真不容易啊!” “是!我也很想念阿布和额吉!”哲哲眼眶微微一红,跟着塞桑快步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宫帐。不知是否近乡情怯,一进宫帐,脚步却是慢慢停了下来。 科尔沁领莽古思,还有哲哲的母亲科尔沁大妃,早已在帐等得心焦,伸长了脖子盯着门口,一见哲哲,都流露出激动的神情来。 “阿布!额吉!女儿回来了!”哲哲眼里的泪珠终于滚落下来。疾步冲到父母面前,才稳住身形,躬身屈膝先行了一个标准的蒙古礼节,才又起身,行了一个女真礼节。 “哲哲!我的哲哲!”年过五十,已是略显老态的大妃颤巍巍向她伸出手来。 “额吉!”哲哲再也顾不得旁的,扑进了母亲怀抱。 “好!好!好!回来了,就好啊!”莽古思强忍着眼里的泪,连连眨动眼睛,回头招呼:“行了!大家都入座吧!来人,开席!” 这个迟来的晚宴,算是个家宴,除了一众至亲,以及和哲哲沾亲带故的,其余能应邀入席作陪的,都是深得领信任的科尔沁重要干将,此外就是跟随哲哲过来的几名金国侍卫统领。因此帐人不算多,只摆了十几桌,每桌也就两三人。 苏浅兰以金刀郡主之尊,得以位列科尔沁第三代领军人物乌克善之下,跟乌克善同席,这可是羡煞了九岁的布木布泰,她只能隔老远的和另外几名族小辈敬陪末座,噘着小嘴,嫉妒的瞟着前面的哥哥姐姐。 塞桑看着妹妹,含笑招呼:“哲哲,先入席吧!” 哲哲忙用帕子拭去泪珠,起身走回领莽古思面前,招手令侍女送来一轴绢帛,亲手奉到了父亲面前:“阿布!这是这次的礼物清单,您先看看吧!比上次,可能少一些!” 莽古思接过绢帛,展开一看,老脸上顿然乐开了花,赞叹摇头道:“哲哲!这不少!这一点也不少!太丰厚了!太丰厚了!昆都伦汗对咱们科尔沁的心意,真没说的!哲哲,你要替阿布上复昆都伦汗。我科尔沁承他的盛情了!” 哲哲欣慰一笑:“阿布!我知道的!” 莽古思收起绢帛,招手令哲哲坐下,关怀的问:“四贝勒待你如何?可有什么委屈?四贝勒的其他福晋,可有欺负你?” “不委屈!四贝勒他……待女儿很好!府里的其他姐妹也都很和善!就是昆都伦汗,待女儿也很客气!”哲哲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很平静的回话。 苏浅兰暗自疑惑的望着她,委实不信事实真如她说的那般,日子过得既和平又幸福。不过想到哲哲是未来真正当权的皇后,而非布木布泰那般是由儿子来追封的皇后,便也释然,哲哲一定能从容地应付这些后宫斗争,否则不可能几十年间稳据宫。 能从一群女人当杀出条血路,登上世间女子心目最高的宝座,哲哲她应该也是跟皇太极很有感情的吧?苏浅兰猜测着,不住的想要从哲哲的一举一动寻觅蛛丝马迹。 哲哲的年纪很轻,不到二十五岁,皮肤细滑,眉清目秀。她的容貌称不上国色天香,却另有一股子雍容大气,成熟的身体,处处散着迷人的**风姿。 要说这样一位极具女性魅力的**,皇太极对她没感情,苏浅兰是绝不相信的!但不知是否错觉,她总感到哲哲的眼神里埋藏着重重的心事,笑容里也透着几分落寞,她浑身上下掩盖在雍容华光下面的,是恍如止水般的极度平静。 大概是苏浅兰太过把精神集在哲哲身上了,谈话哲哲忽然转过头来含笑望住了她,嘴里询问塞桑:“阿剌!我听说哈日珠拉得了金刀郡主的称号,这是真的吗?” ps:看到催更票了!%》_《%,5555……明天试着加一更,如做不到请原谅,兰悠现在每天能码千多字,比以前多几百了!但是码字度是慢慢快起来的,要兰悠日更6千还很难很难诶! 第六十二章 出走 第六十二章出走 “是有这么回事!哈日珠拉确实获得了呼图克图汗(林丹汗)御赐的金刀。但那都是误打误撞来的,纯属意外!”塞桑“哈哈”一笑,简单说了苏浅兰获得金刀的经过。 “阿剌,话不能这么说,能一举击败舞技冠绝草原的漠北第一美女,哈日珠拉的乐舞就算差些,也不会差太多!我还真遗憾没能亲眼看看她的歌舞呢!”哲哲笑笑,顿了一顿,又好奇的问:“听说有位喇嘛,断言哈日珠拉将是天下主母,也是真的吗?” 塞桑握着酒碗的手一顿,眼里飞快的掠过深深忧虑,缓缓放下银碗,转头现领莽古思还有母亲大妃也都关切的望了过来,只得语气尽量轻松的答道:“的确有个红教的喇嘛,给了哈日珠拉十六个字,但字意模糊!天下主母之言,怕都是别人以讹传讹,误传的!” “红教的喇嘛!”莽古思不以为然的开了口:“红教之言一向夸张,听听是可以的,倒是不必过于笃信。不过……这传言,有些麻烦!” 哲哲却是若有所思的望向苏浅兰,忽然唤了她一声:“哈日珠拉!你可愿意跟姑姑到建州去,小住一段时间?” 苏浅兰抬眼望了望哲哲,心念转动,面现好奇的问:“姑姑!建州很热闹么?” “当然!”哲哲笑了起来:“昆都伦汗是当之无愧的英明汗,建州在他的治下,繁华得不得了,到底有多热闹,你去看过,就知道了!” “姑姑!我也要去!”苏浅兰还没答话,末座上的布木布泰先喊了出来。 哲哲一愣,惊讶的望了望布木布泰:“这是……布木布泰吧?都长那么大了!” 塞桑“呵呵”一笑:“可不是!你上次来的时候,布木布泰才刚刚能在马背上坐稳呢!”接着却瞪了布木布泰一眼道:“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别插嘴!” 哲哲看着布木布泰一脸委屈,笑着安慰道:“布木布泰想去,可以呀!只是你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尤其是骑射功夫,差了可不成,去到建州要让别人笑话的!所以,布木布泰你就先留在草原好好学习吧!姑姑答应你,等过两年你长大了,一定带你去建州!” “姑姑!我会好好努力的!您答应我的话,一定要记得啊!”布木布泰晶亮的双眸紧紧望着哲哲,满脸都是期待。 “姑姑不会忘记的!”哲哲温和的答完,又转头望向苏浅兰:“哈日珠拉,你呢?” 苏浅兰已经想好了词儿。从容应道:“姑姑!我愿意去建州!不过,我想在家里多留几天,陪陪阿布和额吉,或许不能跟姑姑一起动身。姑姑,我自己去建州,需要关凭么?” “你要自己去建州?”哲哲惊讶道:“哈日珠拉,金蒙的边境可不太平静,你没有足够的侍卫一路随行,是很危险的啊!” 苏浅兰灿然一笑:“姑姑,您不用担心!我有呼图克图汗御赐的金刀,而且,我的骑射功夫也很好,还有我乌克善阿剌,他可以护送我!”说罢转头跟乌克善交换了一下目光,乌克善虽然事前没跟她有过商量,对于她的想法却是赞同的,便对她点了点头。 “那好!”哲哲见状,含笑答应:“过后你找姑姑拿关凭吧!姑姑就在建州等你了!” “多谢姑姑!”苏浅兰谢得倒是真心实意,她最想拿到的东西,就是这个平安可以进入金国国境的关凭了,有了关凭。才不会被目为奸细,或者沦为贱民,买地置产做生意,都会非常方便。并且关凭由四贝勒府开具,显然比苏秦的叶赫部来开具,份量要重得多! 上座的领莽古思却看着苏浅兰道:“哈日珠拉,既然你要去建州,还是越早越好!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刚好让姑姑给你找个人家,嫁到建州也是不错的!” “阿布说的是!”哲哲听父亲开了口,笑道:“我是该给哈日珠拉留意了!” 苏浅兰面现羞涩的垂安坐,心却自有打算……看来自己背负了那个满珠习礼活佛的预言,连科尔沁的亲人们都感到了压力,又不愿意跟林丹汗联姻,又怕把私自她嫁出去会得罪林丹汗,才会想着反正已经投靠了努尔哈赤,干脆便把她也送到建州去。 亲人们都是好意,苏浅兰也不怪他们,只恨那个兀浪哈对活佛预言的解读也太夸张了,竟给她硬生生安上了一个未来主母的头衔!就算躲到建州去,焉知努尔哈赤和他那堆有野心的儿子们,又会不会变成另一个林丹汗? 唯一的办法,还是自己单独跑到建州去,隐居起来,不要跟哲哲有任何联系,才能避免站在风口浪尖上,成为一众野心男人争夺的猎物。 还有哲哲,苏浅兰暂时也摸不准她是会把自己送给皇太极成全丈夫的野心,还是会因为忌惮自己和她争宠而对自己另有算计。只能暗暗戒备,不敢对她完全信任。因此,即便混进了建州,苏浅兰也不打算让哲哲现自己的形迹。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由于哲哲带来丰厚的礼物,科尔沁上下欢腾,特地为她举办了一个小小的那达慕,歌舞篝火晚宴为主,竞技摔跤为辅,让哲哲天天都在快乐欢笑渡过。 布木布泰为了能早日到繁华热闹的建州去,整天都围着哲哲姑姑打转,现哲哲喜欢看歌舞,还特地跑来缠苏浅兰,要学会她的舞蹈,去跳给哲哲看。苏浅兰倒是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都教给妹妹,条件则是布木布泰乖乖归还了金刀。 塞桑和纥颜氏许是察觉女儿能留在科尔沁的日子不多了,这些天对苏浅兰真是娇宠得不得了,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衣服饰,一古脑的往她房间送,把布木布泰都嫉妒成了红眼的小兔。 奇怪的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绝口不提林丹汗的使者,不提苏浅兰的婚事。让这事隐藏起来,成了不能揭开的心创。苏浅兰前所未有的享受着亲人们的关爱,每每感动得心头酸,一想到就要离开这样幸福的日子,便会生出浓烈的依恋不舍。 塞桑和纥颜氏为女儿的安全着想,都劝苏浅兰跟哲哲姑姑一道同行,都被苏浅兰以不舍为由拖延下来,他们却不知道,苏浅兰真正想着的,并不是比哲哲晚走,而是要早走!林丹汗的使者随时都会到达科尔沁。拖得越晚,越是危险! 哲哲还要停留三天,才会动身。苏浅兰却终于决定在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绝大多数人都还在沉睡的时候,就离开科尔沁,奔建州而去。 “格格!都好了!”阿娜日收拾好衣物和干粮,对矮桌前的苏浅兰轻唤了一声。 苏浅兰折起面前一幅偷偷从祖父莽古思案头抄来的地图,塞入腰兜,又将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压在桌上,提着金刀站了起来。 环顾屋叠放整齐的各种物件,苏浅兰心油然生出无限的留恋。 正因为没有二十一世纪的便利,没有电脑和电视,也就没有了二十一世纪人和人之间门墙之隔便咫尺天涯的陌生冷漠,这里的人充满了人情味,亲人之间更是感情浓郁。如果可以,她真愿意一直扮演他们的玉儿,生活其间,一直到老。 可惜的是,她弄糟了命运,她不该那么胆大妄为,任性处事,忘记自己的美貌在这时代只能是招祸的源头,她引来林丹汗的注意,世人的瞩目,断送了自己平静的生活。 “我真应该学习小说里那些低调的穿越者,低调的做人才是!”苏浅兰有点懊悔的暗暗告诫自己,忘记了自己内心如火的性子,根本无法忍受环境对她的压抑束缚。 “走吧!”苏浅兰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好吃好玩的东西,以及大部分带不动的精美饰物,毅然转身离开了这座专属于她的宫帐。 门外时不时有夜巡的值班卫士走过,早已摸清他们行动规律的苏浅兰和阿娜日两人,轻松借着黑暗穿行于宫帐之间的阴影处,终于远远离开了卫士巡守的区域。 不是每个部落都有建城的实力,科尔沁也就奥巴洪台吉拥有格勒珠尔根城,玉儿的祖父莽古思就只能过着传统的游牧生活,在相对肥沃的土地上扎下宫帐。否则苏浅兰也不能如此轻易就逃脱出去。 闪到一处稀疏的林子边缘,就看到梅妍牵着三匹马迎了出来。马匹的四个蹄子都包上了厚厚的棉花,那是为了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惊动卫士。 “格格,我们,真的要走啊?”阿娜日到了这一刻,还是很害怕,总觉得这样很不对。 苏浅兰正仔细把手里的金刀插进一个布套,挂到黑马夜辰的脖子上,听到这话,不由低声斥了一句:“废话!你要害怕就别跟着来了!” “不不不!”阿娜日一听苏浅兰要把她留下,慌忙摆手:“主子到哪里去,奴婢就跟到哪里去,千万不能不带上奴婢啊!” 梅妍好笑的瞥了阿娜日一眼,转头询问:“格格!是往东走么?” “不!”苏浅兰胸有成竹的说出了计划:“先往南!你继续联络你李大哥,我们先往南到南边的右翼扎鲁特部去,请他注意接应我们!” “行!没问题!”梅妍爽快答应:“李大哥最迟今晚上就应该能到达扎鲁特部了!” 苏浅兰吁了口气,李循方果然信人,真的在第五天上赶了过来,却不知道,将来又该如何还他的这份情?思忖着,翻身上马,阿娜日和梅妍也一同动作,三人悄悄出了林子,披着迷朦的晨光向南而去。 第六十三章 遇袭 第六十三章遇袭 苏浅兰终于明白。在这时代出门远行是多么不易的一件事! 越是远离部族的驻地,周围就越是荒凉。一开始还能在地上辨认出没有被野草覆盖的黄土道路,路边还时不时的能看到石雕的指引路神。到后来,眼前简直已经没有了路,这还好是秋季,路边的草还能够随时供应马匹,否则更加头疼。 阿娜日越走越害怕,每每远处不知哪里传来野兽的嘶鸣声,都会吓得她心脏嘣嘣乱跳,并非草原出身的梅妍反比她镇定得多,不知不觉竟成了向导。 尽管苏浅兰自认胆大,此时心也不禁有点毛,她习惯了人**炸的二十一世纪,公路铁路蛛交错的二十一世纪,去哪里都有gps定位不怕迷路的二十一世纪。 那个交通便利的时代,城与城之间、乡与乡之间,几乎不存在荒地,随便走走都能遇上来来往往的人,哪里像现在这样,一路走来,竟像是世间只剩下她们三个!她很庆幸自己没有选择半夜跑路。否则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走夜路,心脏怕是根本无法承受。 从地图上看,南边的右翼扎鲁特部距离科尔沁只有不到三百里路,折合二十一世纪的一百多公里左右,如果是坐汽车,根本不用两小时。但是骑马就难说了,苏浅兰估计三人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能午到达都算快的。 主要还是荒草掩盖了本就极少人走的路径,为了不要迷路,苏浅兰和梅妍两个不得不时常拿出地图来研究地形和方向…… 草原温差极大,早上还沁凉透骨的寒意,到了烈日当头的时候,却能令人汗流浃背,苏浅兰可不会虐待自己,刚刚有点见汗,便钻进路旁的林子边缘,挑了块凉爽干净的树荫歇坐下来,若不然热死另说,腿骨都要被马儿颠散了。 只是百多公里的路程,就这么累人,此去建州路途遥遥,岂不要命!苏浅兰皱着眉头,暗暗盘算是否应该到扎鲁特部之后,先找辆车子来坐。虽然度会更慢,却胜在比较舒适,不至于骑马骑到想吐。到地头的时候浑身散架。 相比于苏浅兰的烦恼,阿娜日最害怕的是迷失方向、偏离路径。吃过干粮,便不顾烈日当头,跑到刚才的路线上,仔细查看被荒草遮盖的地面上,是否还有路径的痕迹。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没有多久,阿娜日便慌里慌张的跑回来,报告了一个不好的消息:“格格!咱们……咱们怕是走岔路了!这条道,实在不像正常的官道!” 苏浅兰跟梅妍面面相觑,赶忙掏出地图,认真核对。 很快,梅妍现了一个可能出错的地域,指着地图道:“格格您看!这条路的西边,有两处相似的丘陵,如果不小心走错了,很可能会从另一头出来……” 苏浅兰转头看了看周围地形,迟疑道:“不会那么倒霉吧?真的错了?” “嗯,就算错了,其实关系也不大!”梅妍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出一条短线:“格格您看!只要我们从这个拗口转出去,就可以到达西边官道。只不过多走两个时辰的冤枉路,又可以从西边官道绕回正途!” “两个时辰……”苏浅兰抬头望望天色,估摸着已是午一点左右,古代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那就是说,本来午能到的,现在要拖到下午五点了。而且还不能再有任何差错,否则到了晚上,这荒郊野岭的,绝不安全。 三人于是不敢再马虎大意,细细确认了好几遍行进路径,这才折而向西,按着地图往前方二十多里外那个叫唐格里坡的山拗口行去。 唐格里坡占地不多,直径只有两三里,紧贴着道路边缘,是一片相对茂密的树林,拗口一侧甚至有条尺许宽的溪流,是很适合小动物生存的,没有猛兽盘踞的地域。因此,尽管需要翻越这个没有道路拗口,苏浅兰三人也没怎么紧张害怕。 然而苏浅兰三人却做梦也没想到,此时拗口内的密林,正埋伏着一彪人马! 一座小型的行军帐内,三名将领聚在案前,在埋头研究一张地图。为一人头戴簪缨盔,身批白银甲,目如鹰凖,唇边尽是胸有成竹的自信,手指划过地图。在其一点上轻轻一捶砸落,沉声喝问:“……佑雷、伊沙穆!你们可都听明白了?” “是!明白!”案前两名将领同声答应。 “去吧!小心行事!”簪缨统帅面上沉沉一笑,看着两名手下迅告退。 却见帐帘掀处,一名近卫面现不安的急步冲了进来:“禀四爷!暗哨来报,后方出现三名蒙古女子,正往我处而来!” 簪缨统帅目光一凝,疑惑嘀咕:“三名女子?这里可不是官道……走!看看去!”抓起地图塞入怀,握紧腰间短剑,甩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林子后方,就看见几名军士张弓搭箭,正凝神瞄准着林子外面,即便听到统帅接近,也没有稍微松懈。只有一名千总迎了过去。 “大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神射手,分别瞄准了对方的人和马。”那名千总指着埋伏的弓箭手,低声汇报情况:“只要一声令下,对方连人带马,保证一丝声音都不出来!” 簪缨统帅点点头,略一探,果然看到远方数百米外有三骑蒙古少女正迎面而来,她们的度不快,甚至还途停下来,围着间一名服饰别致有种异样美的少女,先盯看她手里的图纸。而后东张西望,似乎是在查对地图。 是三个迷路的糊涂小丫头!簪缨统帅心无语,行军打仗,哪管你冤不冤枉,妨碍到作战计划的人,那基本都是格杀勿论!这三个小姑娘竟然撞到枪口上来,真是找死! 苏浅兰哪里知道自己三人都正处在人家的弓箭瞄准下,还在优哉悠哉的往山坳走。但看到眼前是片林子,三人也不禁有些踌躇,度慢了下来。 “格格!我们……真要穿过前面的林子?”阿娜日指着前方密林迟疑问,看上去黑乎乎的林子。让她感到心毛。 “阿娜**不用怕,穿过林子就差不多到官道上了!我们走了这许久,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大白天的,也没什么好怕的!”梅妍笑着安慰阿娜日。 “嗯?”苏浅兰忽然好像看到林有什么动静,忙勒停了马,瞪大眼睛仔细看去。没过几秒钟,忽然一只灰色的大野兔从前面的灌木丛露出了半个身子,警惕的左右张望。 “有兔子!”苏浅兰惊喜的叫出声来。 那只兔子一惊,脑袋缩了回去,但过不多会,又跳了出来,看它的样子,像是要借着灌木和草丛的掩护窜到别的地方去。 梅妍的机灵劲此时显了出来,苏浅兰一回头,她已经把弓箭都递了过来。 “诶?”苏浅兰本想让梅妍或者阿娜日动手,没料到这差事却落到自己头上!为了猎兔子,而让自己的灵魂沉入玉儿的记忆,实在不值……可是弓箭都在不知不觉间顺势接到手里了,难道还要放弃? 嗯!总要搏他一下!苏浅兰咬牙,决定试着控制玉儿的记忆,通过体会她的记忆来掌握射箭的技巧,同时不让自己沉溺到玉儿的记忆去。弯弓搭箭,遥遥瞄准了前面那只跑着曲线路径,在草丛忽停忽走的野兔。 “咻——”苏浅兰松手一箭射了出去。草丛里一阵弹动,而后寂然!了?苏浅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格格!好箭法!”梅妍在一旁连连称赞。 “我自己去捡!”想不到自己还能一箭射杀野兔,苏浅兰乐坏了,把弓箭丢给梅妍,就跳下马背,朝那箭矢隐没的灌木丛后跑去。 那只肥硕的灰色大野兔,果然倒在灌木丛后,苏浅兰欣喜的蹲下身去,抓住它两只大耳朵将它提了起来。 “嗯?”苏浅兰忽觉不对!怎么这只兔子看起来好端端的,身上一丝伤痕都不见,血都不流一滴?再一看,自己那支白羽箭好好的插在附近树根上,分明没有命猎物! 一愣之际,耳后突然传来一声闷笑。 “谁?”苏浅兰心陡生警讯。然而迟了!眼前一花,嘴巴已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并且有什么东西塞进嘴里,撑得她再也无法呼叫。 紧跟着整个身体都被那只手带得撞进了一个厚实的怀抱,两脚离地,双臂随即被人抓住反到背后,挟持着拖进了林子深处。耳边听得林子外面阿娜日和梅妍同时出惊骇的半声喊叫,旋即又有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不好!遇袭了!并且对方人数不止一两个,连阿娜日和梅妍都落入了贼手! 苏浅兰又惊又怒,拼命挣扎,喊不出声便从鼻子里“嗯嗯嗯”地叫。然而身后那人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她这番挣扎在他手里就跟蜻蜓撼柱似的,轻易就被他制得难以动弹。 而后苏浅兰惊讶的现,这林子里的人竟然不少,一眼看去若隐若现的起码能看到几十个,并且身后那人带着她一路行进的前方,居然出现了一座简易的营帐! 第六十四章 金国统帅 第六十四章金国统帅 走到营帐前,身后那人脚步一顿。那只从苏浅兰手里抄走的野兔被他扔到了空,苏浅兰抬头一看,赫然看到一只脚上有黑色铁环的雄鹰,伸喙叼走了野兔。 还没等苏浅兰惊吓回神,身后猛地传来一股推力,竟是推得她直接撞进了营帐,摔倒在棕熊皮制成的,厚厚的地毡上。 苏浅兰双手一获自由,赶忙把塞在嘴里的布团挖了出来,难受得干呕呛咳不止! 还没等她爬起身来,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并且在她身边半蹲下来,迫视着她,低声威胁道:“记住!你若是高声喊叫,妄想脱逃,你的两个同伴都会没命!” 苏浅兰愤怒的一扭头,就看清了那人的长相。那竟是个一身戎装的年轻男人,不过三十岁,身材健硕,面上棱角分明,飞扬的眉宇之间是毫不掩饰的傲然和霸气。 他的神情里透着异乎寻常的坚定与决不动摇。那双深邃的眼眸,染着清幽的黑褐色,像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叫人望而生畏,却又充满诱惑,让人忍不住想进去一探究竟。紧抿的唇角边则仿佛遗留着属于战场的腥风和残酷。 苏浅兰一呆,怒言冲口而出:“你把我的野兔还回来!”话一出口,却是懊恼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这么紧张的场面,前途未卜,性命堪忧,自己怎么还有心记挂这个! 那男人也想不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样,背脊一僵,定了片刻,笑意渐渐爬上眉梢,低头闷笑起来,到最后终于隐忍不住,哈哈大笑。 苏浅兰被他笑得面红耳赤,恨恨的瞪着他,趁机便想要爬起身来,不料那男人笑归笑,反应快,伸臂一拦,便卡住了苏浅兰肩脖,令她无法站起。 “你不会以为,那只兔子是你射死的吧?”男子停了笑声感兴趣的望着她。 那兔子是怎么死的?苏浅兰心也很奇怪,但要她开口问这眼前的男子。她却绝不肯干,于是咬牙忍住了等这男人自己说答案。 “你这身服饰,委实叫人看不出你是哪一部的人!只看出你出身贵族!”男子却转了话题:“说罢!你是哪部的格格?叫什么名字?” 苏浅兰听了他问话,才得到提醒,惊讶的从他身上的戎装看出他来历,竟然不是蒙古林丹汗的铁骑,而是大金国努尔哈赤手下的将帅,要是不看他的服饰,只听他那一口流利的蒙古语,根本想不到他不是蒙古人。 “你你、你是女真人!”女真人!金国将领!带着一群兵士,不在建州或边境,而是深入草原,出现在扎鲁特部附近!埋伏在山坳!苏浅兰瞬间明白了许多事:“你们打算伏击谁?” 那金国统帅惊讶的看着她:“你挺聪慧!但不能告诉你!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不会告诉你!”苏浅兰有点咬牙切齿。 “四爷!”一名卫士掀帘而入,看到眼前情形,微微一愣。 苏浅兰趁机一脚蹬出,打算将那金国统帅蹬开了脱离他的控制。还没蹬那金国统帅,脚踝一紧,已被他铁钳夹住般抓住轻轻一带,非但爬不起来,还更加扑倒在地。 那金国统帅轻笑一声,好奇的看了看抓在手里的。苏浅兰的纤足,那上面穿着的正是她从后世抄袭而来的坡跟皮靴,脚踝上还系了一条银链,链上串着两只小指甲大的银铃!不过为了隐藏形迹,这两只铃铛都是一早就塞了棉花球的,不会出声响。 “何事?”金国统帅一面出手简易快捷的钳制着苏浅兰挣扎,一面转头询问。 “目标已到!”卫士低声报告,没有半句废话。 “好!传令行动!”金国统帅眼里泛起兴奋的亮光,手下不觉用力,却捏得苏浅兰脚踝一痛,“哎呀”一声痛叫起来。 那统帅手一松,苏浅兰赶忙把脚缩回,这次却是不敢再攻击他了,对方牛高马大,又是个常年征战的将领,身手矫捷,自己这几下没有章法的踢打,连他的衣袂都触不着,就算打了,对他来说恐怕跟蚊子咬的感觉也差不多,还是省点力气想别的法子才好! “哦?不打了?”等那卫士出去,金国统帅转头戏谑的望住了苏浅兰。 废话!明明打不过,还打什么呀!苏浅兰暗地翻了个白眼,想起胸前藏着李循方赠送的黑竹哨,紧急关头若是吹响,说不定真能有人从天而降,解救自己三人! 只是眼前这金国统帅盯得很紧,不要刚拿出来就被他现,没收了去。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还有阿娜日和梅妍,不知道被押在什么地方,如不能三人聚到一起,李循方营救起来肯定要大费周折…… 那金国统帅见苏浅兰一声不吭,只是眼珠子在转,唇角一勾,忽然朝她走来。 “你要干什么?”苏浅兰一惊,连忙后退,不料身后碰着桌子,却是再无退路:“你休想碰我!我……我认识很多女真叶赫族的人,你若乱来,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 苏浅兰本想抬出姑父皇太极,叫对方顾忌,可下意识的又不愿意跟皇太极扯上关系,只好抬出叶赫族来,料想有苏秦和南绪帮忙,即使对方是金国的统帅,也要考虑考虑。 “叶赫?”那金国统帅微微一愣。 苏浅兰察颜观色,连忙点头加重语气:“别看叶赫败给了你们昆都伦汗,金国境内,叶赫那拉氏仍然是女真大族。我认识的人,不是你轻易得罪得起的人物!” “你想用叶赫来威胁我?”金国统帅藏起眼笑谑,嗤笑一声,神情变得冷酷起来,脚下却是丝毫不见停顿,缓缓迫了过来。 苏浅兰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不要再靠近了,不要再靠近了啊…… 此时她已然意识到,眼前这位金国统帅骨子里的傲气远她的预料,是个绝不受任何威胁的人物,哪怕面对更强大的存在。他也不会妥协,自己这番威胁,怕是非但不能令他有所顾忌,反而会激起他的倔性,不让碰偏碰! 苏浅兰退无可退,那金国统帅却越凑越近,到最后一手撑在桌上,彻底堵死了她的活动空间,连后仰都困难!另一只手则忽然袭上她的腰际,猛地一带,苏浅兰尖叫一声,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朝他怀里跌去。 “放开我!”苏浅兰又惊又怒,拼命挣扎,想要远离对方怀抱。 “太小了!”那金国统帅也不勉强,任由她稍稍跟自己的怀抱拉开了两拳的距离,但他仍然离得她如此之近,温热的呼吸就在她面上扫来扫去,低沉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暧昧。 苏浅兰一愣,顺着对方目光一看,才现对方正毫无忌惮的紧紧盯着自己的胸部,眼神里似乎还含着无限遗憾,顿即脑袋嗡的一声炸开,像触电般脸上烧起了高热,愤怒得想也不想一巴掌往他脸上刮去。 这只手毫无疑问又一次的落入了他的钳制,那金国统帅侧看着她,轻轻一笑:“你不用生气,我对小丫头没有兴趣!”说罢一松手,就将苏浅兰震得退开了好几步,然而他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却趁机从苏浅兰的腰兜内摸出了一折硬纸。 那金国统帅戏谑的盯着苏浅兰愤怒的双眸,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反应,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悠然地将手里那方折起的硬纸抖开,递到眼前一看,却是神情一僵,笑容凝固,代之以一脸的惊讶,微微愣。 苏浅兰早已看清是自己身上的建州官凭到了那金国统帅的手上,见他愣。大感解气,幸灾乐祸的道:“看清了吧?你可以不害怕叶赫那拉一族的人,可是四贝勒是你们昆都伦汗的儿子,是你的主子!你敢对我不敬,就是在侮辱你们四贝勒!” 那金国统帅目光一闪,沉着脸不动声色的问:“四贝勒跟你什么关系?” “他的福晋,是我姑姑!”苏浅兰不愿直接说自己是皇太极的妻侄女,即便不得不说出自己和皇太极确有关系,仍是一脸的勉强。 金国统帅还待继续盘问,刚才那名卫士又掀帘而入,这次他手里却是捧着一柄弯刀,苏浅兰认得,那正是自己放在布套里的金刀,这时却不见了外面的布套。 “四爷!这是从女奸细马匹上搜到的可疑物事!”那卫士嘴里的“女奸细”三字,气得苏浅兰暗翻白眼,对他怒目而视。 金国统帅眼眸微眯,伸手接过金刀,两面翻转看了几眼,忽然转头望住了苏浅兰:“这是林丹汗的金刀——原来你就是科尔沁的金刀郡主,哈日珠拉!” 没想到这金国统帅也听到了金刀郡主的名头,苏浅兰微微一凛,硬着口气道:“对!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名字,就应该知道,你若敢碰我,林丹汗,或许还有你们的昆都伦汗,都不会轻易放过你!” “是么?”那金国统帅似是不信邪的沉沉一笑,忽然高声吩咐:“来人!给我好好守住这位格格!她如企图逃走,你们便给我杀了她两名婢女!” “是!”随着他一声召唤,冲进来几名卫士,齐声应命,紧紧守住了门口。金国统帅却是提着缴获来的金刀,头也不回的大踏步离开了营帐。 一看自己被当成了囚犯n多人看守,苏浅兰气得七窍生烟,但又知道现在自己落在对方手里,惹火了对方是自己吃亏,但不骂又憋火,灵机一动,张口就用汉语大骂:“混蛋!坏蛋!你小心不要让我查到你的名字!否则要你好看……” 那些卫士果然听不懂她在喊什么,一个个漠然盯望着她,神情依旧。 苏浅兰骂得痛快,完全没看到,已走到营帐外面的金国统帅却是脚步一顿,眼里浮出深郁的笑意,唇角勾了一勾,方大步而去。 第六十五章 密林博弈 第六十五章密林博弈 苏浅兰听得脚步声远去。也停下了嘴不再骂人,反正她不擅长这个,也想不出来词了,而且还费力气,不如还是想想看该怎么制造逃脱的机会。 试着要水要食的去骚扰那几名卫士,那几名卫士却只给了她水袋,其余一概欠奉。要吃的,没有!要解手方便,指着营帐角落请自己解决,总之不能离开营帐……若苏浅兰果真尿急什么的,估计得被他们弄到憋死。 好在女真人的语言跟蒙语差别不大,这些卫士都能听懂蒙语,否则再加一个语言不通,苏浅兰更得郁闷死。但要问起阿娜日和梅妍的所在,这些卫士统统不理。 看来,要从这营帐逃出去,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只能等这些金兵埋伏结束往回撤的时候,才有可能找到防守的疏忽之处,加以利用。 正当苏浅兰在帐坐立不安,为如何逃跑绞尽脑计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金铁交集的杀伐声。苏浅兰一怔,猛然意识到这是金国的伏击战开始了,耳朵不由竖了起来,走到声音传来的方向,贴着帐幕细听。 “四爷!”看到统帅过来,几名卫士赶忙在他身旁警戒。 “战况如何?” “我方占优势!对方小有反抗,钧不足为虑!” “四爷”走到林子边缘,往前一看,就见官道上散乱的停着一车车物资,有两车甚至翻到在地,里边货物洒了一地。 围绕着车子四周,是几百人的大混战!蒙古人以骑兵为主,手拿锋利长大的弯刀,疯狂抵抗大金的攻击。 大金的兵士多是长枪步战,但胜在早已设伏,挖好了陷阱,绊马索在第一轮动袭击的时候就已经绊倒了对方十多匹马,陷阱又翻进去好几个!两百人的蒙古骑兵,如今只剩下百十来个,并且被团团包围,无法冲锋突破。 这次四爷带来的,都是金兵千里挑一的精锐,虽然以三百人对两百人,打的有些辛苦,但局势上仍稳稳占住了赢面。 四爷观察片刻,伸手从近卫手里接过自己的弓箭,眯起眼睛瞄准了外面那堆蒙古骑兵当。被拱卫保护着的其一名将领。 此时外面正处于激战状态,周围是刀来剑往,烟尘喧嚣,那名将领骑在马上,将手里的弯刀挥舞得泼水难进,一面拨打射来的箭矢,一面还有余力,斩杀冲到他马前的金兵,包围他的人虽多,他却不甚害怕,若真是再也保不住物资,料想谁也拦不住他逃离此地。 四爷并未急着射出手里的箭,而是拉着满弓,箭尖紧紧盯住那名将领的咽喉要害,冷静地等待一击必的机会。 绝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他这样,耗力地拉着满弓,仍能保持那么长时间纹丝不动,稳定得恍如石雕木刻,这得虚耗极大的力气,还不一定有机会能射敌酋。 四爷的等待并没有白费,有几支箭矢穿过重重阻碍。突然到了那蒙古将领眼前,那蒙古将领连忙侧头挥刀格挡,那一瞬间,他的咽喉要害终于完全暴露在四爷眼下! 唇角一勾,四爷手里的箭间不容的飞了出去,“咻——”的破空之声犹在耳边回响,那边马背上的蒙古将领已身体僵硬,缓慢而不甘地轰然倒下,咽喉部赫然插着一支白羽箭! “四爷好箭法!”旁边看到这一幕的亲卫纷纷喝彩。 四爷冷冷一笑,再次张弓搭箭,又瞄向另一名差不多的蒙古将领。 这支两百人左右的蒙古小队,也就两名将领,另一名看到自己同伴被人一箭毙命,吓得亡魂直冒,再也顾不得恋战,大喊着:“撤退!撤退!”掉头便往来路上杀去。 不想金兵少了一名马上惯将的威胁,战力陡增,更兼士气大振,一个个杀得性起,勇猛百倍,一阵围攻下来,却是成功砍掉了剩下那名蒙古将领的马脚,令他摔下马来,紧接着压上去一轮攻击,终于将他活生生擒住。 两名领一死一被俘,那些普通蒙古兵士顿失了主心骨,斗志涣散,不过片刻便或死或伤被金兵收拾得干干净净。 四爷这才放下手里的弓箭,指挥一众兵士开始打扫战场。收缴物资,并命人将那活捉的将领带到了营帐前空地。 那名蒙古将领一路破口大骂,被拖拽他的金兵拳打脚踢,揍得鼻青脸肿,牙齿都掉了几颗,两边脸都肿得老高,到后来说话已是变得含糊漏风,基本听不清了! 四爷端坐在一根矮木桩上,拔出苏浅兰的御赐金刀随意的把玩着,寒森森的刀芒掠过那蒙古将领眼睛,闪得他两眼生花,好半天才看清这位金国统帅的面容,不由惊得瞪大了眼睛,似是根本想不到伏击自己的会是他! “系你?合、合呼王……王勃、勃叶……也?”那蒙古将领含糊不清地吃吃惊叫。 合?呼完?黑还?勃叶?是勃烈吧?躲在营帐向外偷听的苏浅兰费力的辨认着那蒙古将领的说话,可惜太含糊了!听不明白! 脑子里急转动,苏浅兰却是想起了“勃烈”一词,在蒙古语是“苍狼”之意,当时女真人还没有自己的字,因而常取蒙古名字,并且名字都带有寓意。 比如“嘎鲁”即“大雁”之意,“阿日斯兰”即“雄狮”之意,“黑还”也有“土黄色”之意……莫非这金国统帅的名字,就是“黑还勃烈”。意指黄色的苍狼? 但闻四爷哂笑一声,手金刀一顿,冷声道:“钟嫩!你身为左翼扎鲁特台吉,也算独霸一域的人物,性子也倔,骨头够硬,我便给你一个生还的机会如何?” “我……我死也不降!”那蒙古将领硬着脖颈,色厉内荏的嚣叫。 四爷站起身来,在那蒙古将领面前走了两个来回,压迫的气息散出来,竟是吓得他屏住了气息作声不得。 “你再说一次?”四爷气息一敛。 那蒙古将领缓过气来。却是怒目望着这位四爷,操着含糊漏风的口音嚣叫:“我们大汗会报仇的!你们金国逃不掉覆灭的命运!……” 叫声未已,四爷手起刀落,金刀划破了他的颈动脉,鲜血狂溅。那蒙古将领不甘心、不服气的瞪视着面前的金国统帅,却是永远也叫不出声来了! “果然好刀!”四爷看着手里滴血不沾的金刀,赞了一句,脚下轻轻一蹬,踢得死也不肯倒下的那蒙古将领尸身死狗般滚了出去。 “拖下去,痕迹清理干净!”四爷淡然吩咐,口气轻松随意得就像他刚刚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闲庭信步,看到路边有落叶,便叫奴仆扫地。 营帐苏浅兰虽未亲眼看见那“黑还勃烈”杀人的场面,却能从听到的声音猜到生了什么事,想到刚刚还在说话的一个人,转眼就魂归极乐,顿然吓得心脏突突乱跳!原来那金国统帅是这等杀人不眨眼的狠厉角色,如是惹他翻脸,自己等人的性命岂非完蛋? 正自惊惧不定,帐帘一掀,那个“黑还勃烈”再次步入营帐。 看到苏浅兰仍然好端端清醒的站着,并没有如所预料的那样晕厥过去,四爷眼不由浮出了两分笑意:“金刀郡主,能获得这样的称号,果然是有几分道道!” 苏浅兰吸了口气道:“我想你的伏击应该结束了!我们只是误闯你的埋伏地点,先前你既然只是把我们拘禁起来,没有打算杀人灭口,那么现在,你也应该可以放我们回去!” 四爷看着她轻笑一声:“我看你们的行进路线,可不是要回科尔沁!” “我……我只是想到别的地方玩玩!”苏浅兰一怔,不肯对他透露自己离家出走的内幕,忙砌词掩饰,想想又觉不对,怒声道:“我要去什么地方,不用你操心!” “这恐怕不行!”四爷一脸的霸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把你送回你父母身边!二、跟我回建州!选哪一个,说罢!” 苏浅兰一听。脑子风车般转动起来。回去是不行的!这会儿,林丹汗的使者估计就快到了,回科尔沁多半就是个预备嫁给林丹汗的局面在等着。倒是第二个选择,跟自己的目的地正合!跟着这金国统帅一起走,保证科尔沁的亲人们都无法再寻找自己的下落。 可问题是,这金国统帅很可能会因为自己身上的十六字预言,主母天下的传闻,而把自己当成他的踏脚石,献给努尔哈赤,换取金钱和权势! “怎样?”四爷实在不像个有耐心的人,没等苏浅兰想明白,便出声催促。 苏浅兰一咬牙,作出了决定:“我跟你去建州!” 如果这金国统帅要用自己来换功名富贵,必然不会伤害自己,说不定还会很客气!而且此去建州路途漫漫,有一队金兵当免费的向导和保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再说自己还有一张最大的底牌,就是李循方,一旦李循方赶到,到时,事情可就由不得那金国统帅控制了!他若是无法看住自己,更遑论将自己拿去进献!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苏浅兰心念一动,赶忙开口提出条件。 “嗯!说来听听!”四爷不在意的点头。 “你不能把我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苏浅兰一字一顿加重语气将要求说了出来:“尤其不许让皇太极知道我的下落!” “皇太极?”四爷微微一诧:“是谁?” “哦!就是昆都伦汗的第八个儿子,名列四大贝勒的阿巴海!我的姑父!”苏浅兰这才想起此刻还没有皇太极这个后人送给大清开国皇帝的谄媚汉名,连忙改口更正。 “你——把他叫做什么?皇太极?那是什么意思?”四爷目光一闪,诧异的问:“还有,他既是你姑父,你为何又要如此躲着他?你在怕他什么?” “谁说我怕他!”苏浅兰撅了撅嘴,抬眼冷冷的望着他:“你不必问这么多,只管答应或是不答应!你若不答应,那我就选择回家!” 那四爷静静的凝望着她,笑意渐现,很豪气笑了起来:“好!我答应你!” ps:今天看到了一张粉红票!兰悠乐坏了!万分感谢!谢谢谢谢!嗯,兰悠的度还是慢,但在逐渐加快,一旦达到两更的度,立刻加多一更,请大家再给兰悠一点时间,认真架构情节,努力练习打字! 第六十六章 失踪之后 第六十六章失踪之后 一声惊呼,划破了科尔沁草原宁静的晨空。 纥颜氏手一抖。碗里的奶茶险些溅洒出来,不由皱紧了眉头吩咐旁边女侍:“乌兰,去看看生了什么事,这声音听着,怎么好像是布木布泰!” “是!”乌兰弯腰答应,刚转身就看到一个红影子掀帘扑了进来。 “额吉!不好了!额吉!”那红影子风一般刮向背门而坐的纥颜氏。 纥颜氏回头一看,很好!这下乌兰也不用出去了,布木布泰自己已经来了。“女孩子家,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纥颜氏拧着眉头开口便训。 “哦!请额吉安!”布木布泰立马顿住身子,大家闺秀般端端正正行了个请安礼。 “什么事?”纥颜氏这才舒缓了眉头,一面喝着奶茶一面漫不经心的问。 “是这样的!”布木布泰神态平静,连声音都放轻柔了,只有一双又亮又大的眸子在滴溜溜灵活的转动:“额格其留下一封信,走了!” “噗!”毫无思想准备的纥颜氏喷出半口奶茶,被急吞下去的另半口奶茶呛得咳嗽连连,又惊又气的扭头瞪住了布木布泰:“你、你说明白点!哈日珠拉是怎么回事?” “准确地说,额格其是离家出走,并且,不打算回来了!”布木布泰忙上前轻拍着母亲背部,出声安慰:“额吉您别生气。您还有我呢!布木布泰永远不会离开额吉!” 纥颜氏怔了半天,完全没注意布木布泰的话,只焦急的捉住了她的手问:“你说你额格其留下了一封信?” “是的!”布木布泰从袖里掏出一张汉笺,双手捧上。 “写的什么,你念给我听!”纥颜氏快气晕了,根本没心思读信,摆手让女儿念。 “是!”布木布泰打开信笺,清晰有力的念:“我走了,勿寻!勿念!哈日珠拉字。”看着信上那歪歪曲曲的字,暗地里却是狠狠鄙视了一下:好难看的字! “没了?”纥颜氏又是一怔。 “没了!就这样!”布木布泰老老实实回答。 纥颜氏难以置信的夺过信纸看了又看,果然就这么几个字,还潦草难辨。“她是自己一个人走的?”纥颜氏想起来又问。 “额格其只带走了两名侍女!”布木布泰一面回答,一面却也暗暗佩服,这个外表看起来柔弱,个性看起来莽撞的姐姐,想不到也会有这么刚烈无畏的一面。 “什么?”纥颜氏失声惊叫起来,也顾不得生气了,在屋急得转圈圈,眼泪快掉了下来:“你阿布知道了么?通知人去找了么?” “额吉!您别慌!阿剌也知道这事了,他会去跟阿布说的,也会安排人去追……”看到母亲焦急慌神,布木布泰赶忙出言宽慰。 “我得去见你阿布!我要亲眼看着他……”纥颜氏再也安坐不住,匆匆离开了蒙古包。 很快,几乎整个科尔沁都知道了金刀郡主失踪的消息,所有塞桑这个大贝勒能动的人,都被撒了出去,地毯式的往四周搜寻苏浅兰的行踪。 “您说哈日珠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冲动呢!她几个女孩子孤身出走,能安全吗?若碰上什么猛兽流寇的,她怎么办?……”纥颜氏抹着眼泪,一个劲唠叨,一会儿替女儿的安全问题担忧,一会儿又埋怨自己丝毫没察觉女儿的心思,埋怨塞桑没看住她。 “您说,哈日珠拉会不会,去了奥巴洪台吉那儿?格勒珠尔根城?”纥颜氏唠叨着,忽然想起女儿说过的话,赶忙抹干了眼泪提供线索。 “格勒珠尔根?”塞桑却是不知道这回事,闻言十分奇怪:“她为什么会去那里?” 纥颜氏把苏浅兰告诉她的,被戈尔泰喜欢,但碍于林丹汗插手,逼戈尔泰迎娶莎琳娜一事,不得不跟戈尔泰断绝往来的言词给塞桑转述了一遍,说道:“我瞧着哈日珠拉对那个戈尔泰,未必就完全绝了念想,毕竟两人私下里,也曾经论及婚嫁,或许。哈日珠拉旧情难忘,又偷偷跑去看他?” 塞桑拧紧了眉头,道:“有这等事?好了,我会让人留意的,只是这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抓回了哈日珠拉,我却是要狠狠的罚她一番才行,没的叫人笑话我教女无方!” 回过头来,又忍不住怪起纥颜氏来:“我早就说过,哈日珠拉也大了,你该给她适个人家才是,都是你贪恋女儿陪伴,舍不得随便嫁掉!这下可好!她喜欢的人娶了别的女人,她不喜欢的人要娶她,她却难以反抗,到最后只好逃离此地!” “舍不得随便嫁掉女儿的,好像是您吧!”纥颜氏不高兴了,没敢当面大力顶撞,就轻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刚好能让塞桑听到。 塞桑闷闷一气:“哈日珠拉,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这么任性妄为,无法无天!早先我还以为她比布木布泰老实些呢!咱们全被她这些天的外表给骗了!” “哈日珠拉这孩子完全是被逼的!您说的那个,应该是布木布泰才对!”纥颜氏不服的又顶了一句:“若那种事生在布木布泰身上,她能比哈日珠拉更会反抗!” “布木布泰至少不会这么一走了之!” “不走怎么办?您打算真的把女儿嫁给大汗还是怎的?” “事情还没一撇呢!你怎知大汗一定会要她?” “这不明摆着呢吧?否则哪来的那些传言!” …… 眼看一对恩爱多年的夫妻说着说着就要争吵起来,乌克善却在这时带回了搜索的消息,布木布泰紧紧的跟着这个哥哥,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哈日珠拉的下落有了?”塞桑一见儿子,劈头就问。 “没有!搜索一直到了百里之外。也没现玉儿的踪迹!”乌克善心情沮丧,更忧心如焚:“阿布!有没有可能,玉儿是遭了劫持?落入敌手?” 塞桑一怔,乌克善可是训练有素的勇士,撒出去的人手,也多是追踪的好手,怎么可能会搜索不到三名女孩子的去向? “谁、谁会劫持一个小女孩子?”纥颜氏却听得大惊,慌忙追问。 “额吉,玉儿不是普通的小女孩子,她是得了仁波切十六字真言,命格贵不可言的人!”乌克善一面回答,一面转头向塞桑望去,希望父亲能拿个主意。 塞桑皱着眉头沉吟不已:“哈日珠拉不是有留信么?如果她是遭人劫掳,不应该有时间写什么字条,而且她的房间布置整齐,丝毫不乱……” “阿布!”布木布泰忽然从乌克善身后转出来,大眼睛里闪着慧黠的光芒,出声道:“额格其前天不是刚从姑姑那儿拿到了建州的关凭么?我想,额格其应该是去了建州才对!” “建州?”塞桑同乌克善俱是眼前一亮,塞桑忙望住了布木布泰:“你是说,哈日珠拉私自去了建州投奔她姑父?” 布木布泰嘻嘻一笑:“女儿确是这么想的,也不知对不对!” 纥颜氏不解:“她要真是想去建州,为何不能跟姑姑一起走。偏要自己去啊?” 这个问题问倒了布木布泰,一怔之后,才道:“女儿……女儿只是想,额格其既然问姑姑拿了建州的关凭,就不会不加以利用,或许,额格其是害怕大汗的使者提前来到吧?”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个线索,乌克善,赶紧加强东面道上的搜索!”塞桑对布木布泰的分析深以为然,转头吩咐儿子。 乌克善应声刚要出去安排,布木布泰却喊了一声:“阿剌等等!” “布木布泰。你不要再跟来了,阿剌真的很忙!”乌克善无奈的回头望着她。 “不是!”布木布泰忙道:“我是说,阿剌您不要只顾着往东搜索,如果我是额格其,我就不会直接往东走,而是会先往南绕一大截路,所以,阿剌也要注意南边才行!” “有道理!”塞桑欣赏的望了布木布泰一眼,对乌克善点点头。 “我知道了!”乌克善会意,快步离去。 “阿布!姑姑那里,是不是应该禀告一下,如果额格其真到了建州,只怕还得麻烦姑姑留意她的行踪,照应则个!”布木布泰又开口提议。 “没错!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塞桑面露笑容,慈爱的看着布木布泰。 “是!阿布!”布木布泰眨眨大眼睛,兴冲冲答应下来,也转身出了宫帐。 “这孩子!额格其不见了,她好像还挺高兴似的!”纥颜氏瞪眼望着小女儿的背影。 “她还是个孩子嘛!难得就有这份细腻周全的心思,真是很不错!”塞桑不一样,眼里全是对小女儿的欣赏和喜爱。 纥颜氏的忧心丝毫没有减少,愁容满面的望着塞桑问:“这件事,您得说明白了!就算把哈日珠拉找回来,又怎么样?真如果大汗上门提亲,您要答应吗?” 塞桑噎了一下,重重的叹了口气:“如果真那样,只好……嗯,先拖着吧!” 两夫妻面面相觑,都是愁容满面。科尔沁表面上还听着林丹汗的号令,也收着林丹汗下的明朝市赏,但实际上,是投靠了努尔哈赤的。为这事他们科尔沁没少受林丹汗弹压,除非整个漠南都被努尔哈赤纳入保护范围,否则变成两国交战前线,科尔沁只有覆灭的份! 然而此时漠南各部其心各异,并不是所有的部落都愿意归顺努尔哈赤,面对努尔哈赤的收买笼络,许多人还在观望摇摆。就连科尔沁最强大的一支部族,奥巴洪台吉,也没有任何表示。在这种局面下,他们想要抗拒林丹汗的旨意,实在很有难度! “如果是那样,哈日珠拉还是不要回来算了!就让她到建州去,反而好些?”纥颜氏为女儿着想,尽管心一万个不舍,还是说出了这话。 “嗯……”塞桑皱紧了眉头沉吟,还没等拿着一个主意,便看到外面亲卫急步冲进了宫帐,心一喜,忙问:“怎样?可是有了格格的消息?” “贝勒爷!不是这件事!是另一件事!”那亲卫摇头,一脸凝重的弯腰禀告:“西路上探子飞马来报,呼图克图汗的使者,今日傍晚便到科尔沁!” ps:兰悠知道大家很想看男女主的交锋,但有些事情,还是得交代一下,嗯!下章再回到女主身上! 第六十七章 一路纠结(上) 第六十七章一路纠结(上) 苏浅兰完全不知道科尔沁为了她已经乱成一堆。她此刻正跟着那队金兵,奔向建州。 这一队金兵,没有如苏浅兰预料的那样直接往东返回建州,而是预备昼伏夜行,往南迂回,绕一个大弯,并且专挑人迹罕至的小道来走,地图上没有路的地方还得自己开路。 这让苏浅兰郁闷的想着自己决定跟那个四爷一起回建州,是不是犯了个大错误!夜晚行进,白天睡觉?好吧!过去颇习惯熬夜的苏浅兰勉强还能接受。不走会碰到人烟的大道?也行!倒也免了被人现自己踪迹的麻烦。 可是!她本来是打算到了扎鲁特部就买车来坐,舒舒服服躺着去建州的呀!跟着军队,那不得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啊? 她可不能跟那些兵老爷们比粗壮,这样赶路,太辛苦了!看看!这才走出去大半夜,腿都麻木得快失去知觉了! 阿娜日和梅妍都获得了行动自由,苏浅兰越走越慢,落在队伍的最后,她们自然也跟着放慢度,随侍在苏浅兰身旁。 “格格!是不是很累?”阿娜日心疼的望着苏浅兰问:“要不我们去请求那位四爷,停下来歇歇吧?范先生说过,您的身体还是需要好好休养调理。怎能如此折腾!” 苏浅兰惭愧的看了看身边这两个丫头,她们似乎都比自己强得远,也看不出什么疲态,难道自己就这么差劲,连两个丫头都比不上?不服的咬牙道:“没关系!我还撑得住!” “格格!”梅妍却是轻声道:“咱们随时都可以走!” 苏浅兰眼睛一亮,下巴朝后一努,朝梅妍眯了眯眼,无声询问“李循方可是到了”? 梅妍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苏浅兰心一喜,顿觉有了依靠般,心神大定,笑意也不禁浮上了眉梢。她对李循方那卓绝的身手太有信心了!从这几百金兵的眼皮底下把自己三人都接走,对他来说怕只是小事一桩,这一点,从梅妍安然自若的神态上也能够看得出! 不过,这里离建州还远着呢!不若先到了金国边界,再离开这队金兵。苏浅兰主意打定,便问梅妍打了个手势,意指“十天之后”。 梅妍会意,点头答应:“行!” 知道了李循方很可能就在这队金兵左右暗缀着,苏浅兰的目光不由偷偷地往四周掠去,可惜此刻离天亮还有一大段时辰,正是月黯星沉最黑暗的时刻,看哪里都是黑乎乎的,实在看不清什么东西,而且李循方也绝不会随便就暴露形迹,自然看不到他。 “格格……”阿娜日刚要说点什么。忽然被人掐到了脖子般,声音嘎然而止。苏浅兰疑惑的顺着她目光一看,却见那位四爷掉转马头,朝这边驰了过来。 “你们三个,太慢了!”四爷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目光的指责令人毛。 苏浅兰也明白自己拖慢了军队的行进度,对方作为统帅当然很有意见,可是强迫要自己同行的,不也是他么!这么想着,便闷闷的回了一句:“我累了!” “你……”四爷忍了忍,目光掠过苏浅兰身边两名侍女,突然策马直插过去,隔开苏浅兰左边的阿娜日,紧贴在苏浅兰马侧,一伸臂便揽住苏浅兰纤腰,将她整个拖离马背,侧放到自己身前,共鞍同骑。 苏浅兰骇了一大跳,惊呼出声,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侧坐在那个四爷的马背上。大半个身子都贴进了他怀。 “你干什么?!把我放开!”苏浅兰惊魂未定,心肝还在突突急跳,嘴里却是怒斥起来,双手抓着那四爷的胸甲拼命的往外推他,不使自己紧贴着他。 “别动!否则摔死了爷不负责!”耳边传来四爷冷冰冰的威胁声。 “我管你是谁的爷!你敢对我无礼,我姑父必不会让你好过!”苏浅兰现自己反正是怎么推也推他不动,又怕摔下马去,气馁的歇了动作,只靠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怒意。 四爷哂笑一声,也不理她,凌厉的目光扫向正自目瞪口呆的阿娜日和梅妍,沉声道:“你们如不能跟上队列,在这荒野外若是遇到了野兽,可别怪爷不救你们!” 说罢一提缰绳,快马追上了金兵队伍的前列。 阿娜日和梅妍互望一眼,听听周围黑暗时隐时现的狼嗥兽鸣,都是心毛,赶忙策骑追了上去。她们的骑术都比苏浅兰好得多,自然没有苏浅兰那么累,带上苏浅兰的黑马夜辰,很快就跟上了军队的步伐。 那些金兵看到自己统帅马背上竟然多了个蒙古少女,而且就是那位最近传言贵不可言的金刀郡主,却都是露出了复杂的眼神,互相间无声地交流着,神情说不出的暧昧。 触及这样的眼神,苏浅兰心里十分窝火,可也不好再出声责骂,否则这所有的目光都集过来,他们的统帅可能不在乎。自己反而先受不了! 不用再被苏浅兰等三女拖累,金兵的行进度顿时快了不少。 苏浅兰暗地里撅了撅嘴,算是明白了身后这位四爷是嫌自己骑术差、走得慢,才会干脆的带上了自己同骑。想通此节,对这四爷的怒意倒是减少了许多。谅这金国的统帅,也不敢得罪领的儿子,四大贝勒之一,真对自己有亵渎轻薄之举! 而且他也说过,对自己这样的小女孩不感兴趣,也许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嗯,自己也太大惊小怪了,现在这个身体才十三岁而已,自己怎么老是忘记,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六的成su女性呢! 事实上,四爷果然没对她再有什么动作,他的心神都放在指挥兵士前进上面,夜晚行军并非易事,处处都得留意,况且他也同样不想变成兵士瞩目的焦点。 心神一定,苏浅兰便觉出了不用自己控马的好处,这么侧身坐着,不但本已酸麻的双腿血脉回流。知觉渐渐恢复,四爷那结实的身子,更在无形挡住了寒夜的冷风。 在这马背上单调有规律的起伏着,竟是极具催眠之效。苏浅兰一开始还记得绷紧了背脊尽力不要贴在那四爷身上,到最后竟是支撑不住,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感觉胸前一沉,四爷低头一看,不由勾起了唇角,右手抓着披风,轻轻将她更深的揽入怀,只靠左手握鞭控缰。稳稳的带着她继续前行,戏谑的目光时不时泛起一丝温柔。 ……该死的黑还勃烈!揍他!苏浅兰正咬牙切齿骂着,陡然被一声乌啼惊醒过来,才现刚才很爽的那一幕原来是南柯一梦。 “嗯?”苏浅兰坐起身来,懵的看着身上包裹的熊皮毛毡,昨天晚上,好像一直都在马背上赶路吧?转头一看,却是置身在一处峡谷,周围丘陵起伏,草长林疏,十分荒凉,但天色却是开始亮了起来,到处薄雾冥冥。 “醒了?”身后传来一个充满了雄性魅力的带磁性的声音。 苏浅兰一怔,扭过头去,便看到几十米外有条溪流,那个“黑还勃烈”手里提着一只洗净的野兔和一只幼獐正大步走回来。以前怎么都没现,原来他的声音那么好听…… “我给你烤些肉吃吧,填饱了肚子继续睡!”四爷对她点点头,走到一个火堆旁,拿起铁签和匕开始割肉上串,往火堆上安放。 “为什么你亲自动手?”苏浅兰惊讶的问着,推开毛毡挪过去坐在火堆边,转头寻望,才现那些士兵也都身裹毛毡,三三两两互相依靠着散布在灌木丛或是林木边,正呼呼大睡,连阿娜日和梅妍两个,也裹在一处,好梦正酣。 醒着的卫士,只有五六个,都在相当远的地方警戒值守。 苏浅兰面上微红,她明白了!这些人赶了一夜的路,正累着呢!包括眼前的四爷,肯定也很疲倦,只有她,因为不用自己控马,结果从半夜睡到了天亮。 “我、我不吃……”苏浅兰刚要拒绝这四爷给自己弄早餐。却尴尬地听到了肚子的抗议声。昨天晚上,由于出匆忙,人人都吃的干粮,那东西她吃不惯,却是只吞了几口。 四爷揶揄的看了看她,继续摆弄手里的烤肉串,毫不留情的戏谑道:“金刀郡主,不就是主贵之人而已么!什么时候竟以为自己成仙了,凡俗之物都不要吃了?” 苏浅兰脸上热,瞪着这四爷,却是想起了他昨夜不征求自己意见就霸道动手的无礼行径,心下暗恼,气憋得胸口不住的起伏,却宣泄不出来。 串好了几串肉,分两只手拿着,四爷淡淡的望了苏浅兰一眼问:“兔肉较鲜,獐肉较嫩,说罢!你想吃哪一个。” 苏浅兰眼珠一转,随意的道:“若是让你来选呢?你觉得应该先吃哪个好些?” 四爷一听,放下左手兔肉,将獐肉放火上开始炙烤起来:“那就獐肉吧!这是一只幼獐,肉质很嫩,是难得的美味!” 苏浅兰立时斜睨着他,话里有话的拖长了声音:“的确,兔子也是这么想的!” 四爷微微一怔,凝目向她望去,笑意渐渐爬上了眉梢,摇摇头,继续手里的动作,嘴里却漫不经心的道:“哦!我知道你也会这么想的!” 第六十八章 一路纠结(下) 第六十八章一路纠结(下) 本以为能解气,结果更气了! 苏浅兰恨恨的瞪着四爷。这个人的反应怎么这么快,不但听懂了自己的话话,还倒打一耙,把自己也拖了下水!不过没关系,一计不成还有二计呢! 装作什么事也没生过的模样,托腮坐在火堆旁看着四爷烤肉串,苏浅兰静了一会,又开口道:“你困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四爷好笑的瞥了她一眼:“随便你,我听着!” “嗯,从前有四兄弟,他们结伴出远门……”苏浅兰便将故事娓娓的随意道来:“……好不容易赚得了够三年生活用度的银子,他们都很高兴,又结伴回来。可是半道上遇到洪水冲垮了道路,得等第二天桥修好了,才能通行。” “这时天已经黑了,他们错过宿头,只好向附近的人家投宿。没想到的是,那户人家没有男人,是个寡妇,实在不方便让他们进门歇夜,便安排他们。在猪圈里挤了一夜。” 苏浅兰暗暗观察这四爷的反应,看见他神情木然,眼里透着血丝,显然已经倦极,只是还在强撑着,便微微一笑,续道:“天亮的时候,四兄弟便谢过寡妇,离开了村子。然而他们走了没几个月,就有衙役追上来,把他们全都拘进了衙门!” “原来他们离开没有多久,寡妇便怀了孩子,并且圈里的母猪也下了一窝仔仔!”苏浅兰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县太爷升堂审案,惊堂木一拍,四兄弟都吓坏了,纷纷辩说自己是清白的,没有玷污那位寡妇!” “县太爷的手下,将搜集到的相关证据,在堂上一一列举出来,不是大爷干的,也排除了二爷和三爷,于是那犯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苏浅兰顿了顿忽问:“那犯人是谁呢?” “四爷……”四爷顺口便答,话方吐出便猛然醒觉,然而后半个字却已是收口不及! 苏浅兰肚大乐,脸上却一本正经的,一鼓掌赞道:“你猜对了!那个致使寡妇怀孕,母猪下仔仔的犯人。正是四爷!” 四爷哑然瞪了她半晌,才自嘲的笑了一下:“金刀郡主,果然讲得好故事!” “你把我的金刀都夺走了,我还当什么金刀郡主啊!”苏浅兰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小孩子别玩这么危险的东西!”四爷狡猾的笑了笑。 “谁是小孩子!”苏浅兰郁闷不已,斜睨着他,忽然现他的目光又暧昧盯向自己尚未育完成的胸部,脸上顿时腾地一下变得火热,两腿条件反射般曲膝竖起,挡住自己身体,弄成一个抱膝而坐的姿势,睁大眼睛狠狠的向他瞪去。 四爷倒是不为己甚,笑着移开了目光。 未几,烤肉串飘出了诱人的香气,四爷取出一只小瓶子,往肉上洒了些盐和香料,这才将新鲜出炉的肉串递给了苏浅兰。 苏浅兰早已被眼前美味勾得食指大动,一面嘀咕着不知道这一介统帅人物,烤出来的东西会不会虚有其表,一面却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吹吹凉,便往嘴里送。 出乎意料的是。这烤肉的味道还真不赖!也不知是因为自己肚子饿坏了,或是因为这獐肉确实够嫩,总之,吃得苏浅兰是眉开眼笑。 “没想到你也能有这一手技术!”苏浅兰诧异的望了望四爷:“我还以为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都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都由下人去做的生活方式!” 四爷一面继续烤着其它肉串,一面好笑道:“真给你猜对了!这烤肉我一生就做过三次,前面两次,都是我还小的时候,偷偷出去围猎,好奇自己动手烤过而已!我第三次亲自动手烤肉,竟然是烤给你吃,你真应该感到无上的荣幸才对!” 这有什么好荣幸的!苏浅兰暗里翻了个白眼,故作感慨道:“挺好吃的!看来我真是饿坏了,吃什么都美味!” 四爷抬眼看向她,神情恍然的道:“对啊!我怎么给忘了,你正饿着呢!何必这么麻烦,放这许多调料——浪费了!真是浪费了!” “别啊!”苏浅兰一看他要收回正往肉串上洒放的调料瓶子,急了,虽不服气,也不得不妥协,忙道:“好吧!我承认是你烤的好吃!你别糟蹋了自己的手艺!” 四爷哂笑一声,才又重新认真烤肉,看看正吃得开心的苏浅兰,忽道:“你的故事,让我想起了另一个故事。” 苏浅兰警觉心起,面上不动声色的问:“什么故事?” “那个故事里也有一位四爷!”四爷却没有讲什么故事,只是淡淡的道:“他养了一只小毛驴,虽然外表很可爱。但脾气很倔,嘴巴也馋,又极不听话,若是惹急了,它还会踢人!最稀奇的是,它叫起来的时候,好像在喊‘我不——我不——’!” 苏浅兰闭紧了嘴巴拿定主意不接话,却忍不住鼓起了一肚子气,这个四爷竟然在那里指桑骂槐!什么四爷养的小毛驴,分明在用毛驴来损自己!谁是他养的了? “吃饱了吧?吃饱了休息会,傍晚继续赶路!”四爷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熄了火堆,将那些剩下的肉一丢,擦净双手便往不远处的简易军帐走去。 苏浅兰吃饱喝足,却没有睡意,站起身来无聊的环目四顾,正寻思着有什么可以打时间的消遣,便看到四爷又走了回来。 “你不去睡?”苏浅兰奇怪的问他。 四爷捡起熊毛毡子,抖开了裹在苏浅兰身上,不容置疑的道:“你跟我进帐去,外面都是兵士,你一个女孩子别在外面独自乱晃!” “我不……”苏浅兰刚要拒绝,抬眼就看到四爷满眼的揶揄之色。猛然想起他刚说的那只小毛驴,自己竟然一时不察,上了他的恶当! 看着气红了脸神色嗔恼的苏浅兰,四爷唇边浮出了笑意,突然伸臂将她抱起,完全不顾苏浅兰惊唤出声、反抗挣扎,大踏步走进营帐,才将她连同外面裹着的熊毛毡子一起,扔进了帐供人临时眠寐的角落。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睡!”苏浅兰恼火的挣开毛毡包裹,还没站起身来,又被四爷捉住手臂。带得跟他一起倒了下去。 “这可由不得你!”四爷温热的呼吸在苏浅兰额前拂过,一只有力的胳膊更是紧紧扣住了她的纤腰,将她禁锢在一个躺着的姿势上,无法爬起。 苏浅兰用力想要扳开他铁锁般粗而有力的胳膊,扳到气喘吁吁仍徒劳无功,抬脚欲踢,对方只是轻轻一曲膝压住包裹她双脚的毛毡,便令她抬不起腿来。 “你、你仗着蛮力欺负一个弱女子,你算什么英雄好汉?!”苏浅兰愤怒责问。 “你算弱‘女子’么?说孺子还差不多!”四爷哂笑一声,黑沉的双眸带着危险气息望住了她,低声威胁道:“爷只想休息一会,你别乱动,小心惹毛了爷的脾气!” 苏浅兰触到他异样的目光,心一跳,不敢再动,只感到满怀憋屈,竟是欲哭无泪! 唯一还可以拿来自我安慰的,就是自己现在年龄尚幼,不再是二十六岁,而是十三岁,或许在对方眼里,真没把她当女人看,否则他这些动作可都是无礼之至,足以毁人清誉! 四爷看起来真是疲倦,见她没再挣动,很快就闭目睡了过去,只是他侧身对着她,一支胳膊仍然禁锢着她的腰部,令她无法移动。 见对方没有多余举动,苏浅兰悄悄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感觉一点没错,自己在他眼里就一没长大的孩子,亏自己还怕他那什么什么呢!想起他对自己的评语“太小了”三字,不由羞怒的向他瞪去。 睡吧!睡吧!睡不死你!苏浅兰趁着对方看不见,咬牙切齿的咀咒着,对他大作鬼脸。折腾得累了,轻轻叹一口气。安静下来。 是自己选择的要跟他一起走,说起来真有点自作自受,然而谁又事先料到,这个四爷会是如此霸道的人物,完全不把昆都伦汗和四大贝勒放在眼内! 黑还勃烈,真的是他的名字么?他究竟是历史上的哪一号人物呢?一身白袍银甲的作战服,他应该不是正白旗,就是镶白旗的人吧? 嗯,据说多尔衮是两白旗的旗主,难道他是多尔衮的手下?不过多尔衮和未来孝庄布木布泰的年纪差不多,此刻应该才十岁吧?一个孩子,就能当旗主了么?不过这也很难说,好像多尔衮幼时还是挺得宠的,先挂个名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 这人行事风格如此强势,那他在旗里的地位应该极高,莫非因为多尔衮年纪尚幼,只是个挂名的旗主,所以旗里的军权都被他总揽了? 苏浅兰暗暗猜测着四爷的历史身份,目光不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却是感到他的眉目间隐隐藏着一股傲气,五官非常大气,也很有霸气!他不是戈尔泰那样俊美的男子,却更有气势,更具雄性魅力。如果将戈尔泰比作银狐,那他就是……北极熊! “嗤!”地轻笑一声,苏浅兰被自己的想象力逗乐了,却是越看四爷越像北极熊!都是一样的高大伟岸,力大无穷,又都是那么骄傲霸道。 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苏浅兰恍惚听到哪里传来低沉的对话声,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说道:“……经此一役,色本一定会照秘密协议,投奔奥巴,这次,就算还不能说服奥巴那老家伙归顺,也必然不会再有他的好日子过,到最后……” “嗯!”另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则应道:“干的好!你去,传令他们两个,继续密切监视漠南各部的举动,务求一举瓦解林丹巴图尔对漠南各部的控制!” “是!四爷英明!”那人谄媚的赞了一句,匆匆退去。 苏浅兰疑惑的动了动,觉自己并不是在做梦,意识便苏醒过来,刚要睁开眼睛,突然听见脚步声到了自己跟前停下,那人更蹲下身子,气息都喷到了自己脸上。不由紧张起来,本能的继续装睡。 却听得此时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呼唤:“四爷!” 第六十九章 察哈尔来使 第六十九章察哈尔来使 一摆手先制止来人禀告。走到帐外,四爷才放低了声音问:“何事?” “科尔沁传来消息,林丹汗遣使会见莽古思台吉,以漠南各部盟主为交换条件,求娶金刀郡主!”来人也放低了声音禀告。 “莽古思怎么说?”四爷声音陡寒。 来人打了个寒噤,忙道:“莽古思台吉向我大金之心倒是极诚,拖住了那使者只是顾左右而言他,未曾有明确答复,但在林丹汗强势弹压之下,恐不能持久!” “很好!”四爷语气略缓了缓:“遣人告诉莽古思,他不需要再等太久!快则一年,最迟三年,科尔沁必彻底脱离林丹巴图尔的掌控,入我大金护翼之下!” “是!”来人应声刚要退去,又被四爷叫住。 “等等!”四爷停了一下,才又吩咐:“告诉莽古思,不准将金刀郡主许配任何人!” “那金刀郡主下落之事……”来人又小心探问。 “泄密者斩!”四爷的回答斩钉截铁,极其简单。 支着耳朵装睡偷听的苏浅兰心一突,这个四爷好狠酷的手段,人命在他眼里好像蚂蚁一般,这么容易就说斩说杀! 紧张了一会。四爷却没再过来,而是离开了营帐。 睁开眼睛,现帐光线昏暗,不知不觉竟过了晌午,外面传来人声、走动声和马的轻嘶声,原来大家都已经养足了精神,又该准备赶路了。 苏浅兰翻身坐起,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对话,怔然愣神。 林丹汗真的派使者求亲了,而且那么快!几乎是自己前脚刚走,他的使者后脚便到!听这四爷的口气,祖父……还有科尔沁的亲人们,并没有如预料那样,慑于林丹汗的压力便把自己交出去,而是选择了拖延策略,暗向金国求助。 然而听四爷的意思,是要科尔沁先拖三年,那岂不是说,大金目前还不能有力的援助科尔沁?并不强大的科尔沁,真能在林丹汗的巨大压力下拖过三年去? 尽管苏浅兰对政事不甚明白,却也能够想象,这三年,必然会变成科尔沁最难熬的三年!或许将得不到明朝市赏,或许会频频遭受其他部族的劫掠,更或许会在天灾**之下处于孤立无援之境…… 自己该怎么办?继续原来的计划,隐姓埋名于建州?可是听这四爷的口气,他根本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那么明确的禁止科尔沁领。祖父莽古思将自己许配给任何人,又不许人泄露自己的踪迹——他真是想把自己秘藏起来献给金国的昆都伦汗努尔哈赤吧? 苏浅兰忽然觉得,再这样隐藏于四爷的军队里,太危险了!虽然一早就没打算跟着他们一直走到建州地界去,可也不想再像原来计划的那般,拖足十天之久。或许,自己该提前着手离开四爷军队的准备事宜了。 ※※※ 林丹汗使者到达科尔沁的第二天,也是科尔沁小型那达慕的最后一天。 领莽古思热情的借机招待使者吃喝玩乐,面上显得很是重视!但若遇到那使者问起金刀郡主的消息,不是岔开了话题,就是推说哈日珠拉去了别的部族访友游玩。 “莽古思台吉!大汗看上你家格格,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这般推三阻四,莫非是想着把金刀郡主献给大明?还是献给努尔哈赤?”使者身负汗命,却没那么好打,逮着空隙重提旧话,隐隐带了威胁之意。 “齐赛诺颜!您言重了!”莽古思台吉仍笑眯眯和气的劝酒道:“哈日珠拉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只想将她嫁给最懂得疼爱她的男人,怎么可能把她当成礼物,送出去呢?” “嘿!”使者齐赛笑了一声:“大汗可是说了,会让金刀郡主成为他最尊贵的大福晋!可见大汗对您孙女的看重!再说大汗雄才伟略,要重振远祖的雄风。一统蒙古各部,你科尔沁若是肯和大汗联姻,将来可是汗后的母族,正应了预言,贵不可言呀!” 莽古思含笑点着头,却不说话。 “仁波切都说了,金刀郡主有母仪天下之相,福寿绵长,可见郡主嫁给大汗,那是天作之合,命定之数,无可更改啊!您还犹豫什么?赶快抓住机会,咱们落定下聘吧!”齐赛口沫横飞,再次游说莽古思。 “齐赛诺颜您说的没错!”莽古思古井不波的微笑道:“大汗雄才伟略,是当世不二的英雄人物,我莽古思佩服!” 齐赛的脸色沉了下来:“莽古思台吉!您别老是避重就轻,说那些旁的!到底什么时候能答应大汗这门亲事,您给个准话!我也好回复大汗,订期迎娶金刀郡主!” 莽古思放下酒碗,哈哈一笑:“齐赛诺颜您也太心急了!哈日珠拉才十三,翻一年也才十四,还小着哪!既然她是命主贵天下之人,那早嫁晚嫁结果都是一样!依我之见,还是晚个一两年的,让她先收收心,学会些持家的本事,才有资格当大福晋,否则以她现在的孩子脾气,当大福晋那是很容易就贻笑天下。令大汗面上也无光啊!您说是不是?” “莽古思台吉!”齐赛神情不悦,沉声道:“十三岁,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最迟明年的十四岁,都是嫁人的最好年纪,若是拖过十五六还不嫁,那就是在虚掷金刀郡主的大好年华了!您不是打算效仿女真叶赫的老女布喜娅玛拉吧?” 女真叶赫部金台石的女儿布喜娅玛拉,先后许给许多男人为妻,又一一悔婚,其便有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一怒,以此为由灭了叶赫,叶赫城破,这是今年刚生不久的事情,布喜娅玛拉最后以三十高龄,郁郁而终,成为有名的嫁不出去的叶赫老女。 齐赛举出这个例子,那是极不耐烦,已经隐有威胁之意了,大有不答应把金刀郡主嫁给大汗,便仿效努尔哈赤,踏平科尔沁的架势。 莽古思自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目光一闪,脸上带出了几分怒意,声音则还是尽量的维持平静道:“齐赛诺颜您太多心了!哈日珠拉不是布喜娅玛拉。我科尔沁更不会像女真叶赫那般,不知善待自己尊贵的格格!” “好吧!”齐赛也不太好过份开罪很可能是未来国丈的莽古思,语气一转道:“我相信莽古思台吉您也不会那么不识时务!不过婚期的问题,可以事后再商量,这金刀郡主跟大汗的良缘,却是没有耽误的理由!我劝台吉,您还是早定主意为上!” “齐赛诺颜,并非我有意为难阁下!”莽古思微笑道:“我早已说过,哈日珠拉此时不在科尔沁!她既是命格如此尊贵之人,又有金刀郡主之誉,自不再是普通的格格。非别的格格可比,因此,她的婚事,我想还是要先问问她本人的意思才行!” “不过您可以放心,这只是为了尊重她的意思,我想,她是不会违逆大汗的!大汗,想必也不会强迫于她,您说是不是?”不等齐赛反应,莽古思又补了一句。 齐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旁边塞桑等人趁机劝酒,用美食堵住他的嘴巴,岔开了这个话题,席间仿佛一片和乐景象。 曲终人散,齐赛回到宿处,却是越想越窝火,在帐走来走去,烦躁之极。 本以为这是个好差使,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在林丹汗面前拍下了胸脯!没想到莽古思这老儿如此滑溜,左躲右闪就是不答应亲事,分明就是怀有二心! 坐下来愤怒的一掌拍在矮桌上,旁边副使见状,阴沉一笑道:“大人何必烦恼呢?科尔沁如此阳奉阴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您该看到,莽古思的女儿哲哲,今儿可是也在,虽说这金蒙联姻之事自古便有,毫不稀奇,可哲哲嫁的那个金国人,身份不低啊!” 齐赛皱起了眉头:“说下去!这又如何?” 副使的唇边仍挂着阴笑,压低了声音缓缓的道:“咱们这么着吧!趁夜突袭哲哲的营帐,借口搜索叛逃的奸细,把她‘咔嚓’了……” 齐赛骇了一跳:“你疯了?咱们带来的人马可不算多,你杀了哲哲,科尔沁岂肯和咱们善罢甘休!金国那位四贝勒更是骁勇善战、手段狠酷的角色,他得了这样一个借口。还不立马杀过来取咱们的脑袋?” “大人!”副使轻笑道:“您想,科尔沁为何不能爽快交出金刀郡主?究其根由,便是因莽古思这老儿心向努尔哈赤之故!而维系科尔沁与金国之间关系的人物,便是哲哲!只要咱们筹划好了,断其纽带,逼得科尔沁再也不能容于金国,那时候……” “嗯,有道理!”齐赛听着不由点了点头:“但能使得科尔沁与金国交恶,莽古思那老儿必然急着寻找新的依靠,彼时再提亲事,便要换成他迫不及待了!哈哈!妙啊!” “只是——”齐赛为难道:“却要如何才能挑起他们之间的猜疑仇恨,而不会被他们联合起来寻咱们的麻烦?还有大汗那里,能许咱们如此行事?” “这倒是需要从长计议!不能让科尔沁和金国同仇敌忾都把枪头对着咱们……”副使沉吟着摸摸颌下卷曲黄的胡子,眼珠一转,忽道:“有了!” “怎样?”齐赛忙问,见他招手,赶紧凑过耳去。 副使目光闪烁,一脸诡笑,附在齐赛耳边叽叽咕咕猛说一阵,却是说得齐赛连连点头,神情赞赏,小眼睛渐渐眯成了细缝,凶光迸现。 ps:济农、诺颜、台吉都是蒙古的官名——最近兰悠真是丢三忘四的,总想着要在结尾跟亲们交流交流,顺便讨些好处以维持创作漏*点,却总是传完了才想起来什么都没说……今天好不容易记得了,那就可着劲儿呼唤吧!求订阅求打赏求粉红票!!嘿嘿! 第七十章 险恶用心 第七十章险恶用心 哲哲的营帐,驻扎在距离科尔沁领宫帐五里多远的一处山林边。 这里地势平缓。绿水从左方绕过,营后是起伏的山丘,正符合军事扎营前照水、后靠山的讲究。不过这毕竟不是在两军对垒的打仗,因此什么壕沟、拒马、箭楼之类的,就没有了。两队各五十人的金兵小队分左右而驻扎,将哲哲的营帐拱卫在间。 时值四更天,正是一夜最是沉寂黑暗的时分,几乎所有人都是好梦正酣,只有几名值守的亲兵,打着哈欠懒懒的巡逻着,连闲聊的心思都欠奉。天亮就要返程回建州了,他们不认为在主子的娘家地盘上,还会有什么不测的危机。 忽然,其一名金兵揉了揉眼睛,拉住同伴往山林那边伸手一指:“哎!你看!” “看什么?”那同伴莫名其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顿然瞪大了眼睛。 但见山林隐有火光摇曳,紧跟着升起了浓烟,无数飞鸟惊啼着飞出林子,各种各样的兽鸣声相继而起,隔着老远,却仿佛能够听见林木猛烈燃烧的哔剥声。 “山、山火?”两名金兵都是大吃一惊。互望了一眼,才骤然反应过来:“快!快报告上峰!这山火来势凶猛,恐怕无法扑救!” 两名金兵骇然奔向队长的营帐所在。然而比他们更快的,却是林的各种动物,全都逃窜出来,一部分逃往别的地方,大部分却慌不择路闯进了营区。 哲哲在睡梦被贴身侍女宝音摇醒过来。 “怎么了?生什么事么?”哲哲皱着眉头,看见宝音一脸惊惶,很是疑惑。但是很快,她就听到了外面不寻常的喧腾声,到处都有人在呼喊奔走,气氛显得异常混乱慌张。 “格格!您快起吧!侍卫统领大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说是山林大火,此地已成险境,不可久留,得立刻撤退!”宝音拿来哲哲的袍服,匆匆动手侍候哲哲更衣。 “山火?”哲哲呆了一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盥洗梳头了,穿好外衣,取来一件连帽的斗篷,往身上一披,穿上花盆底鞋,便出了营帐。 一出来,哲哲便被眼前所见惊呆了,那冲天的浓烟已顺风吹到营区,林子边缘的火焰就好像活的一般,以一种难以料想的度,往营区内迅延烧。两座紧靠山林的营帐已被火舌舔到,周围兵士一面紧急搬运重要物资,一面在奋力扑救。 “这个、这个时候,怎么会……咳咳!怎么会有山火呢?”哲哲被浓烟呛得轻咳起来,又惊急又疑惑,瞪住了金兵统领连声质问。 “福晋,这不是追究原因的好时候,山火很快就会烧到此地,还请您即刻移驾他处,以策安全无虞!”那名统领点点头,客气的请哲哲暂避祸端。 车驾已经停候在营区外,几名金兵在统领的指挥下将哲哲和宝音护在间,穿过混乱的人群,一路往外撤离。 天本就还没亮,后面是熊熊火光,身周是滚滚浓烟,再加上眼前不断往来奔走搬运扑救的金兵,视野里一片模糊混乱。 几个人捂着鼻子正埋头往外冲,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周围金兵惊呼连连,不知是不是被乱闯进来的小动物惊动。所有的马匹都嘶叫起来,挣脱了缰绳束缚,在营区奔跑冲撞,很多金兵走避不及,被马儿撞个正着,一时践踏死伤无数。 “快!快套马!快——”金兵统领怒声高叫。场面本就够乱的了,连马匹也没人控制,这是怎么回事?这还算是经历过战场考验,血与火锻炼过来的士兵? 一匹惊马突然朝哲哲这边迎面冲来,宝音吓得尖叫出声,连哲哲也白了脸色,只晓得呆呆站在原地,旁边两三个金兵慌乱的赶忙上前挡在她们前边。 统领却是颇为镇定,大力将两个女人远远的推到一边,握紧手里的佩刀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匹马,在马匹擦身而过的瞬间,侧身一让,手起刀落,斩向马的前胸。 “咴儿——”那惊马悲嘶着重重踣到在地,在惯性作用下滑出老远,所过之处,金兵纷纷闪避。然而惊马可不只这一匹,与此同时,又有另外两匹交错着奔过。前面的金兵拼命闪躲,后面是取了套马索的金兵在紧紧相追,场面好不混乱。 “保护哲哲福晋——”统领解决了惊马危机,回头之际,陡然一呆,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大乱。这些个亲兵后面,竟失去了哲哲的影踪! “哲哲福晋呢?”统领抓着那几个亲兵的领子怒声喝问。 “不、不知!”几名亲兵这才现不见了哲哲,一个个吓得亡魂直冒。 “混账!快给我找!找不到就提头来见!”在统领的大吼声,亲兵们慌忙答应,四散开去,在浓烟笼罩的黑暗到处寻觅哲哲和那侍女宝音的影踪。 “快!这边!”不远处一座半残的营帐边,一名连袍服也未及穿好,只着黑色里服的金兵正护着哲哲往营区外跑,宝音也紧紧的跟在哲哲身边。 “不等你们统领么?”哲哲边跑边问。刚才惊马迎面而来,那些拱卫她的金兵都慌做一堆,统领把她用力一推,就朝惊马迎去,她却是吃不住那推力,被推得撞进了身后一座营帐,然后这金兵就拉着她,劈开营帐另一面的幕壁,把她带出了惊马乱窜的险区。 “统领大人要应付那些惊马,要指挥撤退,暂时抽不出身来亲自保护福晋!”那金兵匆匆的道:“福晋安危就是我的责任,我会尽力保护好福晋的!但请福晋放心!” 浓烟看不清环境,身后又大火熊熊,到处一片人慌马乱,哲哲早吓得不知所措。难得有个镇定的亲兵带路,自然是紧紧跟了上去。 一路上不断的碰到其他金兵,也有几个跟了过来,帮忙开路什么的。先前那金兵显然具有良好的指挥能力,遇事从容冷静,隐隐成了头儿。 没过多会,就冲出了营区,浓烟只见营区外面静静的停着一辆青幔车子,两三名亲兵围守在车子两边,一见数人护着哲哲安全冲出来,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哲哲松了口气。呛咳着被同样狼狈的宝音搀扶着,爬进车子,瘫倒在座上。 “大伙儿听着!火势蔓延很快!统领大人有令,保护福晋先撤离此地!”刚才那名亲兵高声喊着,跑到前头,亲自抖开缰绳,驾着马车当先驶了开去。 “格格!喝点水吧!”宝音回过神来,身体还是有点抖抖索索的,被烟熏火燎过,嗓子眼都疼,料想哲哲也一样,连忙从车找出水袋来,递给了哲哲。 “这山火,怎么说起就起了呢?”哲哲惊魂初定,立时心起疑,一面喝水,一面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子回头往山林方向看去。 但见扎营之地此时已被浓烟完全遮盖,火光不断有人冲出来,又冲回去。救火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尽力抢救一些重要的物资,帮助同伴逃生,以及追回那些惊逃的马匹。 哲哲正自望着后方呆愣,突然间,车身猛地一下巨震,仿佛轮子撞到了突起的岩石般,整个车厢都往旁边倾斜过去! “格格!格格——”宝音头一个惊叫着被颠出了车厢。 哲哲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想抓住什么东西固定住自己身体,却什么都捞不到,身子不由自主的滚出车厢,从高处往下摔去。 “扑通!”、“扑通!”两声,下面竟然是条河流,哲哲连车带人,跟宝音两个先后掉进了冰冷的河。在她们身旁不远处,断了接辕的车厢整个翻进水,缓缓沉没。 “救命啊——”哲哲和宝音全是不谙水性的旱鸭子,吓得在水里拼命扑腾,一面呛着河水。一面大声疾呼。随着她们的呼喊,有人从天而降般,跳进河,朝哲哲游来。 哲哲认出这人正是带着她们逃出了火场险地的金兵,大喜过望,连忙向他伸出了双臂,本能的挣扎着不使自己沉入河。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顾不得追究何以车子会偏离道路掉下河了,只要能死里逃生,就算是烧了高香! 那金兵游到哲哲身边,一把夹着她的脖颈,脸上忽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嘿嘿”冷笑起来,笑声充满了说不出的得意。 “你、你笑什么!”哲哲感到了不对,一股寒意浸透心扉。 “上路吧!”那金兵阴沉一笑,手臂力,陡然将哲哲的脑袋整个按进了水! “你要做什么!放开格格!放……”那边载沉载浮的宝音看见这一幕,骇得大呼出声,可惜她也不会水,喊得半句,便“咕嘟嘟”喝下一肚子水,又挣扎着沉了下去。 哲哲的求生意志猛烈迸出来,在水面下拼命挣扎,对眼前这制住了她脑袋的敌人拳打脚踢。那人居然也有些吃力不住,被她挣出水面吸了一大口气,顿然恼羞成怒,更加死命的将她脑袋重新按了下去。 第七十一章 大麻烦 第七十一章大麻烦 看到主子的车驾被个陌生同伴驾驶着飞快的离开营地。外面一群刚逃出来的金兵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有几十个人赶忙追了上去。然而车子奔行的度极快,转眼就把他们远远抛到了后头。 这些金兵心都有些奇怪,就算大火从山林延烧到营帐,靠近火场非常炙热,并且烟味呛鼻,也没有必要跑得那么远啊?大可以在相对安全的距离重新整顿好了再走嘛! 正疑惑间,突见前面的马车诡异的转了个弯,竟是朝着右边的河流冲了过去。这下金兵们可是大骇,吓得呼叫起来,拼老命的追了过去。 然而迟了!只见马匹到了河边,纵身一跃,朝河对岸跳去,那车子却重重的撞碎河边一块巨石,接辕断裂,跟马匹分了开来,并且连同碎石一起,栽进了冰冷的河。 一众金兵全惊得呆若木鸡,浑身寒,仿佛已可看到四贝勒府大办丧事,而自己被夺爵为奴。甚至杀头陪葬的场面。 有几个僵硬的转动脖颈,才现远处正有两拨人马从两个方向在迅的往这边赶来,最近的这拨,为之人正是科尔沁的小贝勒乌克善,想是得着了讯息,赶来驰援的。 “哲哲福晋在哪?”乌克善马极快,很快便到了这群金兵面前,疾声问。几个金兵往车驾坠河的方向一指,乌克善也早已看到河流正在下沉的车子,立即策马冲去。 眼看哲哲的动作逐渐无力缓慢,那黑衣人唇边阴险的笑容也越来越是得意,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这个女人就…… 突然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扎进了后心,直刺心肺,剧烈的疼痛传来,黑衣人笑容一僵,努力的想要回头看看,身体却失去了控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沉入水,终于,瞪着充满了不甘的眼睛,永远堕入了黑暗。 “姑姑——”乌克善抛下弓箭,大喊一声,忍着内心的焦灼,奔到河边,几乎是摔下马来。踉踉跄跄的扑进河,朝那逐渐下沉的哲哲拼命游去。 …… 科尔沁领莽古思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焦躁不安,他在帐走来走去,把一干手下的眼睛都晃花了,同族的几个管事也都满脸哭丧在一旁呆坐着,气氛异常沉重压抑。 不时有人进出宫帐,禀告事态的展情况。其一人每次进来,莽古思都会抢着先问:“哲哲怎么样?醒了没有?” 可惜!那人每次的回答都是“没有”。 “一定要全力的抢救!务要使她活回来!”类似的话,莽古思已不知吼了多少次!哲哲不但是他亲生的爱女,更是大金四贝勒的福晋,她的身上,维系着科尔沁和大金国的友好盟约,一旦她出事,谁也不知道会生什么事。 或许大金努尔哈赤不会因此疏远冷落科尔沁,但也可能,因此而在努尔哈赤和四贝勒心里埋下芥蒂,从而不再每年都有丰厚的赏赐,甚而对科尔沁的能力产生怀疑,使得科尔沁在他们心目的地位一落千丈! 烦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哲哲生死难料,却又传来了乌克善被察哈尔来使齐赛诺颜扣押的消息。理由是乌克善无故射杀了他的副使。 消息传到宫帐,一众科尔沁大小头头们面面相觑,莽古思瞪大眼睛呆了半晌,才愕然惊问:“什么?乌克善射杀他的副使?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莽古思看向儿子塞桑贝勒,塞桑也很是疑惑,他只听说是有个身份不明的人下手谋害哲哲,乌克善远远的看见,一箭取了那人性命,然后救起哲哲……什么时候,变成了射杀察哈尔副使了?乌克善生性谨慎,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得罪察哈尔? 一干人你望我我望你,正惊疑不定,帐外忽然传来了齐赛诺颜那嚣张的吼声:“莽古思!我看你是打算彻底的背弃祖宗,投靠努尔哈赤了!竟敢明目张胆射杀大汗的特使!” 莽古思坐不住了,抬脚出了宫帐。就看到齐赛诺颜带着一班察哈尔的精骑,骑在马上,用马鞭遥遥指着宫帐,在那里张牙舞爪的质问着。 “齐赛诺颜!”莽古思冷声道:“你说我们的人射杀察哈尔副使,有什么证据!” “莽古思!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齐赛诺颜一挥手,后面两名卫士推出来一辆无蓬遮的勒勒车,上面倒卧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背心要害上,竟然还插着一支箭。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支箭上还刻着你孙子的名字呢!众目睽睽之下,可是人人都瞧得清楚!你孙子不问青红皂白,一箭射出,取了我这副使的性命!”齐赛马鞭指着尸身,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乌克善在哪里?此事尚需当事人亲口叙述,齐赛诺颜你岂可妄下定论!”莽古思皱紧了眉头,张口就问这使者索要乌克善。 “这事可是有目共睹!山林大火。危及人命!我等出于一片好心,派了副使先赶往出事地点,伺机救人!”齐赛仍盛气凌人的道:“虽说匆忙马车摔进了河流,可是我们的副使并没有放弃,不顾河水冰冷,亲自下水救人!这是何等可歌可泣的英雄行径!” “可你们科尔沁的小贝勒乌克善!”齐赛词锋一转,厉声道:“他人一到就不问青红皂白,随手给了咱们的副使一箭!并且一箭致命!敢问台吉,您孙子这是何意!” 莽古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齐赛诺颜!话不能乱说!我那孙子可是亲眼看着,有人要谋害他姑姑的性命,这才情急杀了凶犯……” 齐赛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解释:“这人都死了,反正死无对证!您是护犊心切,于是想要借隙替自己的孙子辩解——这一点,我齐赛完全理解!” “但这杀人一事,毕竟牵扯甚大!到底该如何判罚,当由大汗做主!”齐赛语气略缓,却是故作大方的道:“看莽古思台吉您的爱女性命危急,您无心旁骛,我且不来为难你,这就先把您的小贝勒押往察汉浩特,述明经过,等候大汗落!您有什么要申辩的,也别来找我。您找大汗去吧!或许大汗看在姻亲的份上,不会让您的小贝勒难过!” 说罢不等莽古思反应,大手一挥,领着所部的精锐,拖走副使的尸体,大摇大摆的踏上了归途。那乌克善也不知被他囚在哪辆车上,就这么失去了踪迹。 “父亲!”塞桑一看齐赛竟然带走了自己儿子,又气又急。一干科尔沁的头领们,也都议论纷纷,对此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塞桑,此事不可冲动!”莽古思既是劝阻儿子。又顺带提醒的扫视一周,沉声道:“为今之计,当以抢救哲哲的性命为要!其他的事,暂且搁置!” …… “你说什么?乌克善被押走了?”纥颜氏听到这个消息,不亚于遭遇晴天霹雳,竟是失手打翻了面前的铜镜,猛地扭头瞪住了身后的布木布泰。 “是真的!”布木布泰不忍的望着母亲,重重点头道:“我刚刚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那个齐赛诺颜,说阿剌无故射杀察哈尔的求亲副使,要把他押到大汗的面前去,请大汗裁决此事,到时候是生是死,认罪认罚,就全凭大汗一句话了!” 一个女儿刚刚离家出走,一个儿子又转眼成了凶犯……纥颜氏几曾受过这么大的刺激,身体晃了一晃,险些没昏厥过去。 “你阿布,还有你阿沃(祖父),他们难道就没什么表示么?”纥颜氏难以接受的抓着了小女儿的胳膊,焦急追问。 “额吉!您别太过担心,一时半会,阿剌不会有事的!”布木布泰眨眨大眼睛,目光闪动,声音透着冷静的说道:“我想那个齐赛诺颜的用意,只是想借这事逼迫阿沃和阿布答应把额格其嫁给大汗而已!阿沃也定是明白这点,才没有当场跟他翻脸!” 纥颜氏闻言略略松了口气,可仍然是慌得有些六神无主:“是吗?是这样吗?乌克善真的不会有事?可是他……他怎的这么糊涂,竟然杀了大汗派来的副使!” 布木布泰反握住母亲微微颤抖的手,和声道:“额吉!这事不怪阿剌!他也不是有意要杀人的,若不是那副使铁了心要害哲哲姑姑,阿剌不会情急出手杀人!” 纥颜氏呆了一呆:“你怎的说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亲眼看到一样?你能确定,是那副使要害你姑姑?这就是事实经过?” “我确定!”布木布泰笑了一笑:“虽然女儿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切,可若不受各种浮于表面的东西干扰,事实真相就像放在太阳底下的透明水滴一样,教人看得明明白白!” “真相?什么真相?”纥颜氏怔怔的问。 “真相就是。齐赛诺颜为了达成求亲的使命,阴谋引山火,谋害哲哲姑姑,以迫使科尔沁妥协,一箭双雕,既断了咱们科尔沁和大金国之间的纽带,又迫得咱们科尔沁主动向大汗献上额格其!”布木布泰侃侃而叙。 “你是说,这场山火,其实也是齐赛诺颜背后搞的鬼?是他们要害死你哲哲姑姑?”纥颜氏被小女儿的分析推测吓坏了,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虽然没有证据,可我有九成的把握,确信这就真相!”布木布泰自信点头。 纥颜氏呆了半晌,心茫然无措:“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要追回你额格其,逼她嫁给大汗,换取你阿剌的性命?” 布木布泰抬头望向某个方向,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低语道:“这件事,只怕得让额格其自己去面对,咱们帮不了她任何忙!她若是仍像过去那样,凡事只为自己考虑,科尔沁今后,必将有无穷的麻烦,接踵而至!” 第七十二章 热河归流 第七十二章热河归流 苏浅兰完全不知道科尔沁已经乱翻了天。她的心情平静甚至带点悠闲,唯一的烦恼,就是暂时还想不到什么办法脱离这支金兵队伍。 科尔沁草原的风光异常优美,就苏浅兰看来,这时代的草原植被以及各种原生态的东西都特别完好,远不像未来那样沙化严重,森林消失,到处都是工厂、道路、房舍之类,充满了浮躁明气息。 源于阿尔山的归流河,在旅途时隐时现,那是条温水河,从游溯流往上,越靠近源头水温越高,几乎常年都不结冰,河岸花美草肥,风景之秀丽,引人入胜。 这段基本上是沿河而行的路,想是极为安全,金兵的行进度也放慢下来,凭苏浅兰的菜鸟骑术也得以能跟上队伍,无需再被那四爷挟持着一路奔行。 心情上的放松。令苏浅兰对那四爷的怒意也去掉了大半。仔细想想,四爷对她其实算不错的,虽说他又霸道又**,不允许她违逆自己的命令,限制她的自由,此外还常常对她动手动脚,但在吃食照顾上,却十分细腻周到。 而那种程度的动手动脚,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浅兰来说,其实不算什么,多数时候这还是由于自己的抗拒不从引起的,令他不得不出手用强。若是肯乖乖听他的,让吃就吃,让睡就睡,那他根本就不大会来碰自己的身体。 在他眼里,我恐怕跟个特殊的囚犯差不了多少!苏浅兰默默的告诫自己:他为了把我献给他的主子,换取他要的权利地位,才会对我没有占有之意,始终只是戏弄我而已! 抬眼看到前方那四爷伟岸高大的身影,以及他那威武霸气仿佛一切尽握掌般,自信的神态,苏浅兰却是暗暗撇了撇嘴,这四爷,在人前倒是挺能装的!若不是自己拥有金刀郡主的身份,只怕这道貌岸然的家伙,背地里早就露出了色狼嘴脸! 一想起四爷那些揶揄里带着几分暧昧的话语,以及他那掩藏不住也没刻意去掩藏过的火热的目光。苏浅兰便不由浑身热,暗自恼恨。 她或许有点反应迟钝,但不是傻瓜,也不是少未更事的小孩子,之前一直自我安慰,四爷是真的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实际上,她最终敏感的觉察到四爷对她十分十分的感兴趣,这种兴趣,并不仅仅是觉得她可爱有趣,还包含着其他的意味。 然而正因为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苏浅兰更恼火这位四爷,总是故意把她说成是个未长大的小孩子,借此把她当成小孩子一样,反而可以在她身上光明正大的揩油占便宜! 其实自己已经不小了啊!先别说心理年龄已经过了二十六岁,就是这身体,也育的跟汉人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样曲线优美,这胸部的尺码,并不小……苏浅兰脸上红了红,她对四爷那句评论,不知怎的竟是耿耿于怀。 “死家伙!大色狼!你一定很喜欢奶牛……”忍不住咬牙切齿的小声嘀咕一句,抬眼忽然现前面的四爷仿佛对她心有灵犀般。停下了马,正回头向她望来。苏浅兰吓了一跳,赶忙别过头去,不和他目光相接。 四爷锐利的眼睛,早已看到她脸上尚未褪尽的晕红,和她刚才那似怒还嗔的神情,心念一转,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累不累?要不我再载你一程?”四爷等到她策马跟上来,开口笑问。 苏浅兰瞥了他一眼,只觉得他这笑容要多暧昧有多暧昧,不由轻“哼”一声,拒绝道:“不用您费心!我还不累!” 四爷淡淡一笑,声音充满诱惑的道:“你可知道,若是这行进的度能够再快一些,凌晨时分,日出之前,便能到达一处有温泉的仙境?” 温泉仙境?苏浅兰听得睁大了眼睛,这两天没有热水洗澡,她可是浑身难受极了,虽然体质是清爽的类型,汗少,也没任何酸味异味,但这处子之香逐渐浓郁,却连自己都闻到了,真是非常非常尴尬!如果能够到温泉里去泡一泡…… 看到苏浅兰双眸放光,满脸的憧憬,四爷更是轻笑出声:“怎样?要不要我载你?” “我跑得动!”苏浅兰给他的回答是个狠狠的白眼,自己加快马往前冲去。 四爷深暗的目光在她纤秀的背影上萦绕了一瞬,唇边逸出一丝笑意。双腿一夹,轻松就策骑从苏浅兰旁边越了过去。 苏浅兰暗自不服,忍不住叫了他一句:“黑还勃烈!” 四爷身形一顿,眼抹过几分疑惑,这声呼唤,听来好像是叫他?不过也太荒腔走板了吧?黑还勃烈?应该是黄贝勒才对呀!回过头去,却是听到她又叫了一次。 “黑还勃烈,这是你的名字没错吧?”苏浅兰紧紧的盯着他。 四爷拼命忍住一肚子笑,似笑非笑的望住了她问:“叫我什么事?”那语气却是等于间接同意了自己的名字就叫黑还勃烈——大地苍狼。 “没什么!”苏浅兰悠然道:“你的名字,我记住了!将来……你跑不掉!” “嗯,你想对我做什么?要扑要咬,我都等着!”四爷神情暧昧的说完,“哈哈”笑着,在苏浅兰杀人般怒气冲冲的瞪视打马绝尘而去。 看着黑还勃烈远去的背影,苏浅兰怒意渐退,心头掠过了几分迷惘。她忽然现,自己对这位四爷其实颇为欣赏,他自信、睿智、强势、霸气,对敌人狠厉冷酷,对自己却十分照顾,谈笑间也不乏风趣,自己几番损他、捉弄他,他却宽容大度毫不往心里去…… 可恨背负了那十六字预言的自己。成为野心之辈追逐的猎物,除非是未来最大的赢家皇太极,似乎这天下谁也无法能让自己过上安稳的日子! 皇太极!苏浅兰低声无奈的念着这个名字,偏偏就是这个唯一能让她安稳度日的人,不但是她姑父,更会娶她妹妹,后宫还有一大堆的女人! 就算按照历史记载哪样,海兰珠是他最宠爱的妃子又怎样,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没到两岁就死掉,自己也活不过三十五岁!如此杯具的人生。她才不要! “黑还勃烈……可惜了!”年近三十成熟男性的四爷,对心理已经二十六岁,常常忘记自己身体只有十三岁的苏浅兰而言,真是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 她忍不住想到,假如自己不是海兰珠,自己身上没有那咀咒般的预言存在,而且身体也不是只有十三岁,或许,这位四爷会成为她放胆子去喜欢的对象,不考虑他身后的妻妾,只要快乐的,跟他相处过这段美丽开心的日子,直到分别的那一刻。 但现在,苏浅兰自然不能再任由这段暧昧持续下去,她不想自己的感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不希望个性深藏傲骨的四爷最终为了她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更不想他低下高昂的头颅,像戈尔泰那样将来为情而悲痛,甚而沉沦于感情的泥淖。 “或许,这段短短的旅程,会成为我一生最值得回味的记忆之一!”苏浅兰喃喃自语,抛去心头不舍,果断的回头喊了一句:“梅妍!” 落后两三个马身的梅妍答应着策马追上来:“格格有什么吩咐?” 苏浅兰问她拿了水袋,停下来“咕嘟嘟”灌了几口,压低声音轻不可闻的叹道:“我,不想再留了!” 梅妍微微一怔:“格格?” “下一个歇脚处之后,越快越好!”苏浅兰简略说完,丢回水袋,策马前行不再说话。 梅妍本就机灵聪明,心领神会,不露声色的落到队伍的最后,用自己的独门手法,向缀在暗的李循方递出了暗号。 苏浅兰不知道李循方会用什么方法、什么方式将自己和阿娜日以及梅妍三人弄走,她希望,那是在自己泡够了温泉之后…… 但是事实好像跟她的想象出现了偏差,又行进了二十多里路后,到一处小湖边上。靠山坳的谷地上,四爷终于传令停止前进安营扎寨。 苏浅兰跳下马背,愣愣的看着眼前那不大不小的湖泊。 湖水是温的,是归流河聚成的一座小湖泊,没错那也算是温泉了!可是,全队这两百多名金兵,就扎营在湖边不远处,自己难道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下水洗澡? 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只要穿了点东西,哪怕是比基尼,当着几百个男人的面跳下水去玩玩,自然也不算什么回事! 可问题是,这时空的男人,并不像二十一世纪的男人那么有眼福,从小到大见惯女人的身体,都免疫了!自己若真这么下水,那几百金兵会是什么样的目光,想想都受不了! 四爷早就留意着苏浅兰的反应,见她果然呆,肚皮都快笑疼了,策马过去,一把揽住她纤腰,将她带上了马背,贴着她耳边轻笑道:“那仙境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苏浅兰对他这种霸道突然的举动都快免疫了,为了温泉,忍着气一面不自在的闪躲着耳后温热的气息,一面没好气的回问。 四爷却笑而不答,催马溯流而上,转眼带着苏浅兰钻进了密林深处。 “格格!”阿娜日有点着急的要追上去,却被梅妍拦了一下,不禁奇怪的向她望去。 “阿娜日!先带好格格要换的衣物!我听格格说了,她是要去泡温泉澡!”梅妍似有意无意的大声提醒着,溜眼看看周围的金兵,见这些金兵听了她的喊声果然没多大反应,这才微微一笑,朝阿娜日丢个眼色,带着她一起,追向了苏浅兰消失的方向。 ps:今日事多,本章更晚了!很抱歉!请原谅兰悠无存稿的杯具! 第七十三章 一池馨香 第七十三章一池馨香 原来湖泊的上游。另有僻静之处,那个温泉湖,并不比驻扎处的湖泊小多少,湖水却更清澈、更美丽!只是周围林木环抱,地势也比较高,马匹难行,这才没被选为驻地。 毕竟离源头已经很远,水温并不高,只比普通淡水湖暖些而已!但在灰色迷朦的晨曦里,水面轻烟缭绕,雾霭苍茫,冰蓝纯净的湖色,映衬周围白色的树木,绿色的灌木,一眼瞧去,说不出的清幽醉人。 苏浅兰颇感怅惘,二十一世纪,这样的美景大约是再也找不到了,她是何等幸运,居然穿回来,得以瞧见了如此原始未遭受任何污染破坏的仙境。 “这边上。有块岩石,岩石入水的底部,有截平面,很像阶梯,你坐在那石上,水大约能没到你的肩窝……” 四爷把苏浅兰带到一块伸入湖里的巨石边上,仔细给她指出此处的特殊之处:“……你若是不谙水性,就要小心些,千万别从岩石边上滑出去了!我会守在这附近,你若是不小心溺水,大喊一声,我会赶来救你!” 从小生活在南方海边的苏浅兰,水性怎么可能不好?当即斜睨了四爷一眼,轻“哼”道:“你放心!我的水性比你好得远,到了水里,只可能是我救你,绝不可能是你救我!” “是吗?”四爷一脸的不信。需知科尔沁河流湖泊虽也不少,但是在北方,男孩子或许还会偷偷下去嬉戏一番,学得一些游泳的本事,女孩子却基本不会下水,就算有人下过水,也多是在幼童时期,随着年纪增长,就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何来通晓水性的女性? 苏浅兰被他极度怀疑的神色逗得内心火起,再也不去管那些跟她二十一世纪观念大相迳庭的男女之别。动手解下头上饰物和耳环什么的,脱起衣服来。反正男女授受不亲是汉人的礼教,而现在,自己和这四爷都不是汉人! “你……”四爷万料不到眼前这少女如此胆大放得开,当面就脱衣,意外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下意识伸手探向自己鼻子,猛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此而鼻血狂喷,丢人大。 苏浅兰认定了这四爷不敢动她,对自身的安全放心得很,突然见他如此反应,顿感心大乐,“噗哧”一下笑出声来,反而慢下了脱衣服的动作,满眼都是慧黠捉弄之色。 四爷一生纵横俾睨,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人能骑到他的头上,女人们更是只会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唯恐惹他生气不悦,几曾有过这般吃瘪的时刻,瞪住了苏浅兰。竟是进退两难!再这么看着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理智仿佛在一点一点的被抽离身体,拼命挣扎也留不住,然而落荒而逃,却更不是他肯做、能做的事! “咦?你的耳朵怎么红了?”苏浅兰忍着一肚子笑,故作惊讶的问。 “你……快下水吧!我对你这样的小丫头……没有兴趣!”四爷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全部理智,才咬牙切齿般说出这话,但干的喉咙,上下艰难蠕动的喉结,却令这句话透着明显的欲盖弥彰之意,气得他直想以头撞石,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古人就是古人!这么点小儿科,就受不了了!苏浅兰心狠狠鄙视了四爷一把,话说她都还没脱掉里面贴身的内衣呢!并且这古代的内衣,比二十一世纪的贴身睡衣还要保守得多,竟然是长袖的,里面还有抹胸,顶多就露了个雪白的颈窝。 苏浅兰可爱的耸了耸肩,对四爷俏皮的眨眨眼睛道:“我可没让你对我感兴趣!我只是要让你知道,不可以小看女人的本事!” 听到四爷气息变促,双目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苏浅兰倒也不敢火上加油再撩拨他,最后脱掉靴子,将雪白的贴身里衣留在身上,转身踏着湖边斑驳的石块,赤脚向湖走去。 单薄的丝质里衣里裤,因切身的剪裁而贴在她纤巧玲珑的身上,将她的曲线暴露无遗。偏偏她却恍然不觉,也不在意他的存在,盈盈一握的小脚带起莹白的玉光,穿行在绿野白雾之,整个人犹如谪落凡间的精灵,竟是那么美丽动人,清雅出尘! “哈日珠拉……你也逃不掉!你会是爷的福晋!谁也不能将你夺去!”四爷声音暗哑的低低轻念,却是难以置信的现,自己居然抑住了内心的一切**,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不客气的行径!这在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一件事! 回想过往十几年,自懂人事以来,但凡他看顺眼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说娶就娶,想要就要了,什么时候,竟然会考虑对方的感受,怕惊着对方?!就她刚才那样撩人的举动,换了是别的女人,哪里有这么轻易就被捉弄到?早就将欲念付诸行动了! 正当四爷惊讶不解的细细咀嚼着自己这番异样的心思变化时,但闻“哗啷”一声水响,金刀郡主已经灵巧的滑进了水,动作娴熟得如同自小便是生活在水。 熟悉的水。温暖的水,舒服得苏浅兰口禁不住逸出半声呻吟,想起那四爷就在湖边上盯着,赶忙咬着下唇又忍了回去。瞥见四爷一脸惊讶的在那里怔,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故意潜入水,又游到深处重新钻出水面,玩起了各种泳技。 却不知那半声呻吟落入四爷耳,差点让他“轰”地一下失去理智,好不容易清醒回来,背脊早已汗湿里衣! 暗骂着自己今日怎的如此不堪。注意力却是渐渐被水里的苏浅兰吸引了去,看她柔软的身体在水翻腾,好像小小白鲤在戏水般灵动自如,四爷却也不禁暗暗佩服,这丫头果真没有说大话,她的水性的确比自己要好得多!同时也在暗自纳罕着,想不通这丫头是打哪里学会的这一手卓绝泳技。 “四爷!您怎么……”身后忽然传来惊呼声,四爷脸色微沉,回头一看,却是阿娜日和梅妍两个小丫头牵马追踪而来。 看到他竟然站在湖边紧盯着水里的哈日珠拉,阿娜日惊讶得失声惊呼,这种情形下,四爷这个大男人,不是应该回避的么?心疑惑,神色不免古怪起来。 四爷难得的感到了一丝尴尬,忙板紧了面孔道:“你们来的正好!好好侍候你们主子吧!我便在这附近林子外面候着,好了就自己出来,有事大喊一声!” “是!”先答应的却是梅妍。 四爷点点头,不舍的遥遥望了水里悠然自得的苏浅兰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格格!您怎么样?您没什么吧?”阿娜日不悦的瞪了瞪四爷的背影,奔到湖边紧张的连声询问水里的主子。 苏浅兰自看到两人便不再秀自己的泳技,鱼儿般朝岸边游近,笑望着阿娜日和梅妍两人道:“这湖水很暖很舒服,你们也下来吧!” “我、我不会水!”阿娜日说着,瞬即现了新大陆般,睁大眼睛惊愕的望住了苏浅兰,吃吃问:“格格您、您的水性,怎么那么好呢?我都不知道!您、您竟然会水?” “嗯,刚学的!其实,也不难,像跳舞那般,动作协调就行!”苏浅兰赶紧给她打马虎眼,转移视线的指了指自己弃在岸上的衣物:“你先把我衣服放好吧!” “哦!”阿娜日带着疑惑忙过去收拾地上的衣物,转念想起自己主子跳舞的本事,倒也释然,或许跳舞跟游泳,动作道理是相通的吧! “格格!”梅妍蹲在湖边。压低声音道:“李大哥说了,等会儿就出手!” 苏浅兰心一跳,忍不住转头四顾,这个李循方,该不会隐在暗处盯着自己,把刚才那一幕全看去了吧? 梅妍看到苏浅兰的神情,却是不禁嫣然一笑,道:“您当李大哥是什么人!他才不会像那个四爷一样,随随便便的在一旁窥视,非礼勿视,他是知道的,而且绝对能做到!” 苏浅兰面上微微一红,不过梅妍说的,她倒是相信,身为汉人,面对女子的时候,李循方的眼睛自然不如四爷这女真人似的,可以做到那般放肆毫无顾虑。 仿佛是想要印证自己说的话,梅妍却是也宽衣解带,做起下水的准备来。她打小生于江南水乡,水性也是不错的。 现梅妍会水,苏浅兰更是装得好像真的刚会游泳般,显得小心了许多,一面用蛙泳的姿势往湖心划动,一面转头道:“梅妍!我的金刀,还在四爷那里。” “李大哥知道!”梅妍点点头:“格格您放心!他会替您拿回来的!”说话间却颇为惊奇的望住了水的苏浅兰,同样通晓水性的她,自是看得出来,苏浅兰的泳技其实挺不错的,也许算不得非常好,但也绝非是刚学之人。 看两人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模样,阿娜日羡慕得不行。苏浅兰便笑着将四爷告诉自己的那个石阶所在指给了她,最后三人就这么泡在水里聊天说笑,竟是舒服得乐不思蜀了。 林的晨雾渐渐消散,日头初升,晒得周围的气温持续攀高。 四爷放着马在附近吃草,自己找到一块贴着树木的石头坐着,靠在树上歇了片刻,等得久了无聊,最后拿出苏浅兰的金刀,抛在手把玩不休。 “金刀郡主,哈日珠拉!”四爷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对着金刀似在斗气般道:“林丹巴图尔给你这刀算个什么,爷且收了!他日爷能给你更好的刀……” “谁?”一语未毕,背后突生警讯,这却是他出生入死多年养成的第六感应,立时喝问着闪身而起,成戒备之势扭头向后瞧去。 第七十四章 针锋相对 第七十四章针锋相对 “呼”地一声,仿佛一只度快到极点的黑豹从眼前掠过。四爷连看都没看清楚,眼前一花,便听到了脑后的风声。 “哼!”四爷冷哼出声,脑未及反应,手里金刀已然向后反撩,不但守紧了身上要害,更是条件反射的攻出了一招。 有只手宛若潜伏已久的毒蛇般,闪电插入刀光之,遽然搭上了四爷的右腕,一扣一折,顿令四爷虎口麻痹,手上力气尽消,再也握不住金刀! 四爷怒吼起来,上身虎撞过去,左肘撞向那黑影颈部,右腿也同时膝撞而出,攻向那人下盘!这是他侵润多年的摔跤之术,已化作他的本能,不需多想便能使出,多年来遇敌无数,还没有人能在他出其不意的这一招下安然逃脱。 再也想不到。眼前之敌仿佛不是人而是张薄纸般,也不知他怎样一侧一扭,四爷的膝撞便落了空,左肘同时落入几根手指,跟着关节一痛,整条左臂便失去了控制。 四爷又惊又怒,收回右腿便要换左腿反击,却感到颈间一寒,那把金刀竟被对方拔出刀鞘,在这电光火石间架上了他的颈脉,而他却连对方的动作都没看清! “别动!”那人拿住了四爷要害,冷然轻喝一声,从四爷右后侧缓缓转了出来。 那是个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男人,一身黑衣,目敛神光,颀长的身形,清癯的面容,宛如黑豹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行举间轻灵若猫,却蕴满了力量,仿佛只要他愿意,瞬间便可消失无踪。 四爷情绪转换,迅镇定,唇边竟溢出了笑意,赞赏道:“阁下,好身手!”他是真的赞赏对方身手。能在三两招内就将自己制住的人,这普天下恐怕也就对方一个。 黑衣男子却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用不太流利的蒙语冷哼道:“蛮夷之辈!无耻之尤!杀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若非你好歹还留了郡主的清白之躯,我绝饶不了你!” 四爷目光一闪:“你是汉人!”只有汉人,才会把其他民族的人都目为蛮夷,也只有汉人,才会把男女大防看得比什么都重,更是只有汉人之,才隐藏着一些类似传说般,身手卓绝的人,寻常根本无法遇到一个。 短短几句话间,四爷更是猜到了许多东西,比如说,这黑衣人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也不屑于背后偷袭,这才故意在攻击之前弄出了一点动静,让自己察觉!比如说,这黑衣人的来意,恐怕就是为了金刀郡主一个人! “能否请教英雄的名号?”四爷无视对方态度,仍不卑不亢客气的问。 “某人李循方!”黑衣人淡淡回答。却是谁都能从他的神态感受到他的傲骨。 “你跟金刀郡主之间,有何关系?”四爷语气平静的问,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意味,心也不知是醋意,还是敌意。 “这与你无关!”李循方轻蔑回答。 四爷目光下垂,望向颈部金刀,微微一笑道:“未知李英雄挟持本贝勒有何见教?” “向你打听一个人!”李循方也不隐瞒。 四爷惊讶的望了他一眼:“你要打听何人?” “沈阳卫!名儒范仲淹之后,东林党人,范程!”李循方锐利的目光紧紧盯在四爷面上,冷冷一哂:“别以为我不知你是谁!大金国尊贵的四贝勒!这沈阳卫可是你亲领正白旗攻下的地盘!莫给我说,你会不知道范程的消息!” “范程?”四爷心翻起了浪涛,面上却茫然失笑:“沈阳卫城破,落在本贝勒手里的汉人俘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本贝勒哪能一个一个记住他们的名字!不过……” 四爷眼珠一转,满面诚恳的道:“李英雄既是有此要求,本贝勒回去一定派人替李英雄仔细查找此人下落,只要他人没死,本贝勒担保,一定能替李英雄将他找到!” 李循方眯起了眼睛瞪着四爷,似在揣测他有没有虚言应付。 “未知李英雄和那个范程是什么关系?”四爷好奇的问,旋即又道:“关外苦寒,非一统之势不能集合各部族的力量,抵御关外严寒干旱,保丰抗贫!昆都伦汗与本贝勒,俱是有志于关外民生之人,但望能一统关外,隔长城而与天朝大明分治天下!” “如此丰攻伟业,单凭我一族之力,实难建树!因而我大金敞开门户。广纳天下贤士,无论蒙汉,抑或他族之人,但有才者,均可破格为我所用!” 四爷顿了一顿,望着李循方,言语间充满诱惑的道:“沈阳卫之汉人,多已降服我大金国汗,说不定,这其便有范程!若他真是有才,一两年内必会崛起于朝!” “李英雄,您武功卓绝天下,乃百世不遇的奇人!何不效法您的这些同族,改投我大金门下呢?本贝勒一言九鼎,可对李英雄郑重承诺,只要李英雄肯投效于本贝勒!金钱地位美女,一任英雄予取予求!绝不委屈了英雄!”四爷一副求贤若渴,信誉旦旦的模样。 李循方定定的瞪视着眼前这位四爷,见他这般镇定自若,刀剑加颈仍能侃侃而谈,甚至舌绽莲花,口若悬河,仿佛被挟持的不是他本人一般。内心竟也不由得暗暗佩服,鄙视之意去了许多。抛开女色上的弱点来说,此人倒也不失是号人物,难怪能在努尔哈赤十几个儿子当稳坐四大贝勒之名,独自掌领一旗兵权。 “我对你们的志向,没有兴趣!”李循方淡淡回答,金刀划出一道弧光,还回了乌金鞘,却是轻松放开四爷,飘然退了几步。 四爷有点意外,微讶的回身望住他。拱手行了个江湖汉礼称谢道:“多谢英雄!”绷紧的神经略松下来,才觉自己竟已是汗流侠背,性命捏于高人手的滋味,真难承受! “你可以走了!记着你的承诺,但有范程的消息,便派人传往科尔沁,金刀郡主知道,我便能知道!”李循方顿了一顿,神态悠然自若,语气却不容置疑的道:“金刀郡主,我会带走!你无须再打她的主意!” 回头看看身后的密林,又对那四爷冷然一笑道:“你,或你的手下,若敢再接近此地半步,我必不再留手,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四爷微微一凛,经与此人交手,他可是深深领教了此人的厉害,他说杀人,那绝不是玩笑话!虽然自己若是仔细筹谋,未尝没有可能将此人拿住,但手下三百精锐折损小半,却是可以预见的事!只为了夺回一个金刀郡主,而遭受这样的损失,他是不会做的! “还望英雄考虑本贝勒的话,大金国的大门,永远都会向您这样的奇人义士敞开的!”四爷诚恳说完,目光怅然不舍的朝密林方向掠去,好一会儿,才深吸口气,转身招来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冲着李循方抱了抱拳,策骑离去。 耳听得那李循方一声呼哨,营地方向竟是飞来一匹黑马,撒着欢儿向这边厢跑来。正是金刀郡主的坐骑,小黑马夜辰! 四爷微微一愕,怎么金刀郡主的坐骑,竟然会听那李循方的哨令?转念却是怒将起来:“哈日珠拉!你还真本事!有这等奇人相护!你们相识,有多久了?还有这次,你答应跟我同行的时候,恐怕早已让这李循方暗跟着了罢……” 咬牙切齿的生了一阵子气,忆起苏浅兰娇憨可爱、慧黠美丽的种种好处,心却是不知不觉温软下来,唇边溢出了一丝笑意。这丫头越是逃避装傻,俏皮滑溜,难以得到,就越是激起他强烈的占有**。 “哈日珠拉……爷今次便让你得逞一回!绝不会再有下次!”四爷暗暗狠。 回到营地,早有亲卫迎上前来,牵走了马匹,偷眼往主子身后瞄了又瞄,奇怪的没看到金刀郡主身影,不由面面相觑。 见到一干手下脸上的诧异之色,四爷心暗恼,若不是意外的冒出来个李循方,身手又那么卓绝,自己何至于带了人出去,却带不回来? 这丢脸的事情,他自是不会说出来,轻描淡写的道:“金刀郡主自请离去,爷已经答应了她!以后不必再备她主仆三人的粮草吃食了!” “是!”这些兵士和亲卫们,自然不会怀疑自己主子撒谎,都深信不疑的做事去了。只是苏浅兰等三女在时,这些人总感到精神十足,哪怕不能和她们搭讪说话,但美色当前,哪怕只是偷偷欣赏几眼,也是好的!忽然间没了,做事便都不免懈怠起来。 四爷察觉到这点,不由皱了皱眉,但此刻却也管不了这么多!再过一天,就该接近大金国势力所及的范围了,在自己的势力地盘上,略松懈些,倒也不好苛责他们。 刚刚掀帘子进帐篷,准备休息,一名亲卫突然疾奔而来,语气焦虑的唤:“四爷!” “何事?”四爷一面宽衣解带一面头也不回的问。 “科尔沁传来消息!”那名亲卫沉声报出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哲哲福晋溺水昏迷!怕是……醒不过来了!” 第七十五章 抉择 第七十五章抉择 亲切地摸摸小黑马夜辰的鼻子。放了它去吃草,李循方这才回头望向小湖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头,那几个女孩子,洗澡恁太久了! 略一沉吟,飞身而起,在树的横枝上靠坐下来,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横笛,轻轻就口,一曲悠扬的笛声便穿入了林。 “咦?”笛声传到湖边,引得三女齐齐侧耳细听。其实此刻她们都已穿好了衣服站在湖边,在互相搓*揉对方湿漉漉的头。 “是李大哥在吹曲子!”梅妍先笑着说出了笛声来历。 “真是!走出去看看!”苏浅兰同意的点点头,第一个弄好头系好带的她,将辫甩到脑后,便朝林子外面走去。 仙境般的林子,忽然钻出那样一名美丽少女,饶是李循方早有思想准备,仍被眼前惊艳的一幕弄得呆了一呆,笛声忘曲而住。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从高高的树枝横桠上跃下,轻轻落在正四处寻觅他影踪的苏浅兰身边。 苏浅兰略吃一惊。认出了李循方,不觉嫣然一笑,先转头望望四周,不见那位四爷的影踪,惊讶笑问:“那个四爷,你赶走他了?” 李循方淡笑着直认不讳:“嗯!他知道我的厉害,不会再过这边来!” 听着李循方自信的语气,苏浅兰好奇更流露出佩服的神色来。李循方的伸手究竟高到何种程度,她想象不出,却是更憧憬了,值此乱世,若自己也能有这般身手,行遍天下,又有何惧? 这时阿娜日和梅妍也从林走了出来。“李大哥!”梅妍向李循方熟络的打了个招呼,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边藏着她和阿娜日带来的马匹和物资。 “你的金刀!”李循方将金刀递给了苏浅兰。 “谢谢你!”苏浅兰道谢接过,一想象那位四爷金刀被夺的时候,面上神情该是怎样的气恼吃瘪,心便觉莞尔。 李循方看着心境愉快的苏浅兰,犹豫了好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格格,有些事,我想也许你该知道……” 苏浅兰凝眸一笑:“什么事?” “你的哥哥乌克善,被林丹汗派遣的求亲使者齐赛,以谋杀副使为由拿下,被押往了察汉浩特,预备交由林丹汗处置。” “你、你说清楚!我阿剌怎么回事?”苏浅兰的笑意僵在脸上。 “详情我也不很清楚。只听说你哥哥之所以杀了求亲副使,为的是救你姑姑哲哲的性命!”李循方当即便将自己所知的相关情报简略说了一遍。 “格格!大阿哥……不会有事吧?”阿娜日在一旁听呆了,脸色大变,紧张的望向自己主子,吃吃问。 苏浅兰却还在为这消息震惊不已,对阿娜日的焦急恍若未觉,木然走了开去:“阿娜日!你让我好好想想。” “格格……”阿娜日还想再说什么,被梅妍轻轻拉住。 其实,不用怎么想,苏浅兰也能明白,这一定是那求亲使弄出来的招式,乌克善被押往林丹汗的都城,简直就是变相的扣押人质,逼迫科尔沁把自己嫁过去! 如果没有自己,科尔沁怎会受此威胁?如果没有那十六字真言,自己又何至于变成林丹汗志在必得的猎物?一切都是那个活佛惹出来的祸事! 想到这些,苏浅兰便对那个活佛充满了恨意。可是,恨他,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一切就这么生了,突然且事先根本无法预料,到如今不仅拆散了自己和戈尔泰之间的缘分。连哥哥乌克善也被卷了进去,科尔沁的亲人们更由此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 是自己强要改变历史,煽动翅膀引起了蝴蝶效应,还是……这就是无法抗拒的历史命运?如同一张大,逼使自己无法逃避,非得走向它早已安排好的轨迹? 虽然历史很糟糕,苏浅兰却知道一件事:有关海兰珠的历史记载,在她二十六岁成为皇太极宠妃之前,都语焉不详,接近空白!后人猜测她是寡妇,猜测她曾嫁给某人当妻子,但对于她的丈夫是谁,后来又怎么寡居了,一概没有具体的证据。 如果是原来的玉儿——哈日珠拉,她会怎么做?她做了什么而导致后来的结局? 苏浅兰皱紧了眉头,梦境哈日珠拉有记忆以来所生的事,一幕幕,源源不断的掠过心头,她想要揣测出她可能的选择,然后不要去犯跟她一样的错误!她心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一个足以改变海兰珠历史命运的机会! “难道,格格必须得回科尔沁?”阿娜日茫然失措的望着主子仿佛独立于世外,孤单的背影,内心充满了郁结:“除此以外,就没有办法可以救得了大阿哥了吗?” 梅妍捏了捏阿娜日的掌心,摇头道:“这是格格自己的事,咱们不能干扰她!只希望格格有了决定以后,今后都不会后悔她今天的决定!” 李循方也没有出声。他默默等着苏浅兰做决定,以他的武功,追上求亲使的队伍,将乌克善解救下来,也不算什么难事!然而接踵而来的,必会是战争!林丹汗求亲不成,恼羞成怒,拿科尔沁开刀,并非不可能的事…… 梅妍自从听说这位金刀郡主,便对她十分好奇,到后来追随在她左右,所见所闻,无不令她感到这位金刀郡主冷静理性的一面,非一般女孩可比! 她温柔可爱,也俏皮真纯,看着胆大近乎莽撞,但这都是表面现象,她内心的坚韧,其实谁只要仔细体会,都能感觉得到!她会怎么做?是继续远走建州,还是返回科尔沁?梅妍关注的望着她背影,真是很想知道她最后的决定。 仿佛过了许久,其实也就片刻。苏浅兰已经有了决定,回过身来,望望阿娜日和梅妍,最后望住了李循方,斩钉截铁的道:“我们改道!返回察汉浩特!” “察汉浩特?”阿娜日和梅妍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没错!我必须得在押着我阿剌的求亲使之前,赶到察汉浩特!我要直接面见林丹汗,阻止这件事!”苏浅兰暗暗咬了咬牙,唯有如此,才能将事件缩小成为林丹汗和自己两人之间的对弈,不使这事祸延科尔沁! “格格!您这不是自投罗吗?您如何能应付大汗?”阿娜日骇然惊问。 苏浅兰却希翼的望住了李循方,轻声道:“我希望李大哥能帮我!” “你放心!我会护着你。不让你遭受任何伤害!”李循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点了头。 李大哥?梅妍心一震,迅转头望住了李循方。在她的印象,李循方一心追求武道,除了做事,就没正眼看过什么女子——虽说哈日珠拉对他有过救助之情,可怎么说也是个异族女子,他怎么会…… 苏浅兰丝毫没感到李循方对自己有什么不同之处,她自问没有看错,李循方就是个难得的君子,重信诺,讲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眉头不皱的好汉。以两人交情来说,李循方若不肯帮助自己,那才是怪事了! “走吧!”既是有了决定,苏浅兰不再迟疑,翻身上了马背,跟着李循方往察汉浩特方向驰去。或许这一次,为了赶路将不得不忍受颠簸之苦,但她并不是吃不得苦的娇弱女子,若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做,哪怕千难万难,也不能让她望而退却。 就在苏浅兰跟着李循方赶往察汉浩特的同时,四爷却在帐铁青着脸走来走去。 传递消息的亲卫脸色有点白,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主子,那无形的迫力、波涛暗涌的怒气从主子身上散出来,压得他大气都不敢稍透! 内宅的事他不是很清楚,但这位哲哲福晋恐怕相当得宠,否则主子不可能每年都送给科尔沁丰厚的礼物,还陪着她一起回到科尔沁的地面。想不到就是在自己的娘家地盘上,哲哲福晋就出了事,这下主子还不火冒三丈? “传令下去!即刻拔营起行,急行两百里,赶往科尔沁!”四爷脚步一停,沉声吩咐:“通知科尔沁接应,并且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福晋的性命!” “是!”那名亲卫快步离去。这两天他们昼伏夜行。绕道南部扎鲁特,路线迂回曲折,其实距离科尔沁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两百里路程,急行一天便可到达,只是无法再隐藏形迹而已!看来,这位哲哲福晋真的很重要,主子心急,连掩藏形迹都不顾了! 四爷看着亲卫的背影,神情里透着深思。 哲哲十四岁嫁给他的时候,他也就二十岁左右,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都是青春年少,本该成为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但不知怎的,他第一眼看见哲哲的时候,就觉得她非常非常沉静,不苟言笑,说话做事都很谨慎,跟她的年纪很不相称!让他很感无趣。 他当时还以为是哲哲初到建州不适应的缘故,哪怕心不悦,仍然对她颇为照顾,不料从那时起一直到今天,哲哲始终没有什么改变。他可不是什么耐心之人,自此便没想过要宠幸哲哲,只当她是拢住科尔沁部为己所用的工具。 可没想到,哲哲居然也会遇难!哲哲若是死了,靠什么来维系科尔沁的忠诚和支持? 四爷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哈日珠拉的名字:“哈日珠拉……无论你跟那该死的李循方潜往何方,爷这便去跟科尔沁先要了你!且看你如何逃避!” 第七十六章 愁云笼罩 第七十六章愁云笼罩 原来的营地被毁。哲哲福晋溺水昏迷,后金正白旗统领马谷达不得不在距离科尔沁领宫帐两里之外另一处扎下了新的营地。 如今这座营地,已经成了整个科尔沁瞩目的焦点,每天人来人往。有来自科尔沁的头头脑脑,也有哲哲的亲人好友。塞桑之妻纥颜氏,更是领了科尔沁领莽古思台吉的旨意,移居哲哲的帐篷,以嫂子的身份,亲自照顾哲哲。 然而哲哲福晋却始终昏迷不醒,任是灌汤针灸,还是念咒招魂,都不能使她睁开眼睛清醒过来!若非她鼻端仍有一线呼吸,身体也未冰冷僵硬,就跟死去也差不了几多!溺死的侍女宝音,更加重了各人对哲哲性命的担忧。 “额吉!让我来吧!”布木布泰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陪在母亲身边,看到母亲端着药碗出神愣,赶忙把药碗接了过去。 “啊,好!小心些!你做不来的话,就让侍女们做。”纥颜氏回过神来,看了看明明还是个小女孩,却表现得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懂事。仿佛一夜之间便已长大的小女儿,不由心黯然神伤。大女儿出走,儿子被抓,现在她的身边,可是只有布木布泰了。 “女儿能行的!”布木布泰淡淡一笑,小心吹凉一匙羹药液,从哲哲口灌了下去。然而等她想要再喂第二口的时候,却看到刚才的药液又溢出了哲哲口角。 手忙脚乱一阵擦拭,布木布泰跟纥颜氏面面相觑,眼底都泛出了骇意,难道说,哲哲还是挺不过这关,要去了吗? 纥颜氏懵了半天,鼻子一酸,忙捂着口鼻转开脸去,泪珠滚出了眼眶。她本就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下却是再也承受不住,终于崩溃到失态而悲泣出声。 布木布泰愣了愣,却是霍然而起,朝一旁的小丫头喊了一声:“苏茉尔!你过来,帮我掰开姑姑的嘴巴!” “格格!这……”哲哲的两名女真侍女睁大眼睛瞪住了布木布泰,想要出声拦阻。 “哲哲福晋,是我的姑姑!你们有资格拦我么?”布木布泰人虽矮小,却自有一股凌厉的气势,两名比她大好几岁的侍女竟然为之一惊,慌忙让过了一边。 苏茉尔趁机挤上前去,在两名女真侍女的瞪视下用力掰开了哲哲的嘴巴。 第二匙羹药液终于灌了进去。数人瞬也不瞬的紧紧盯着哲哲反应,苏茉尔则小心的合上哲哲的嘴巴。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却看到又有一丝药液顺着哲哲口角缓缓溢出。 “等等!”布木布泰一声轻喝,苏茉尔赶忙停下了动作。 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布木布泰爬到榻上,突然俯身吻住了哲哲微张的嘴巴。 “啊——”两名侍女呼声未已,便看到布木布泰又抬了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两名侍女一怔,忙向福晋看去,只见哲哲的嘴巴已然合上,那口药液竟是再没有溢出半分! “再来!”布木布泰转头吩咐苏茉尔,干脆匙羹也不用了,直接含下一口药液,再次嘴对嘴的喂进了哲哲口。 纥颜氏也不禁忘了流泪,傻傻的望着这个小女儿,布木布泰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怪招了?居然硬生生的,成功把药液灌进了哲哲嘴巴。 正愣间,突然脚步声传来,周围侍女一个个全惊惶的跪了下去,战战兢兢、参差不齐的垂头见礼:“请四爷金安!” 纥颜氏大吃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一名身形伟岸,气势迫人的青年男子,全副雪白的戎装,沉着脸大步走来,很快就到了哲哲榻前。 “四爷?”纥颜氏立即猜到了此人身份,按下满腔惊骇,赶忙对他行了一礼:“纥颜氏见过四爷!四爷万安!” 四爷的目光从榻上呆愣愣睁大了杏眼直视着自己的布木布泰身上转回来,看了看纥颜氏,和颜悦色的虚扶了她一把:“福晋无需客气多礼!哲哲病重,劳烦福晋日夜照顾,本贝勒理应多谢福晋才是!” “不敢当!哲哲福晋是我的小姨子,照顾她,不过是我的份内事!”纥颜氏谦了一句,狠狠瞪了小女儿一眼,用目光提醒她不可失了礼数。 布木布泰讪讪的从榻上跳下地来,垂下头,怯怯的行下礼去:“布木布泰,拜见姑父!”眼睛余光却是偷偷的往上瞟了一眼。 这就是姑父?大金国有名的四大贝勒之一?他果然有着旁人不及的气势,阿布和阿沃跟他一比,就好像星星跟月亮一般!可是他却那么年轻,看起来跟阿剌的岁数仿佛也差不多?不同的是,阿剌生得清俊,他却生得威武十分! “布木布泰?”四爷眼掠过一丝疑惑,从她对自己的称呼来看,她应该是哈日珠拉的妹妹,不过不论是哈日珠拉,还是哲哲,都没有跟他提到过塞桑还有这一个小女儿!仔细看了看布木布泰,口鼻眼睛跟哈日珠拉确然有点相像。但是哈日珠拉的五官和肤色,都比她要精致柔和得多!身上的灵气,更是世间唯一! “布木布泰,也是哲哲福晋的侄女儿!”纥颜氏在旁解释了一句。 “唔!”四爷淡应一声,点点头不再打量布木布泰,几步上前坐到了榻边。 布木布泰起身闪到母亲背后,偷偷的注视着这位姑父,心却是小有不满的撅了撅嘴。自己好歹是他的妻侄女,又悉心喂药吊住了他福晋的性命,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当姑父的怎么半点也不知感激? “哲哲!哲哲!”四爷朝榻上的哲哲唤了两声,哲哲仍是那样,并没有什么反应。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虽然很细弱,总算是还活着。 布木布泰有点羡慕的望了望哲哲,看来姑姑在姑父心目的份量不轻!姑父一来,就匆匆直奔内室,下人连传报都来不及,见到姑姑,旁的人他都没心思睬了! 四爷却没有像人预料的那样留连榻边、哀伤叹气,他叫了两声不见哲哲有反应,立即起身离开了榻边,神情平淡得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本贝勒事务繁忙。这几天,哲哲身边,还望福晋多多照应!”四爷看着纥颜氏,十分恭敬的对她抱拳为礼,言词极之恳切。 “这是应当份的!”四爷越是客气,纥颜氏却越是不安,在她预料,以四爷地位之尊贵,根本无需对塞桑客气,更何况是对她!可偏偏四爷却对她客气了,态度十分温和亲切。这实在让她大觉惶恐。四爷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和蔼的人吗?还是有什么原因? 四爷看着纥颜氏,心却会意一笑,这纥颜氏也算个美妇了!虽然不及父汗的大妃阿巴亥那般美艳,更没有多少灵气,但看她那五官,便知道哈日珠拉的眉目是遗传自她,跟她十分相似,但哈日珠拉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却要比母亲美丽动人多了! 客套几句,四爷便转身离去,经过布木布泰身边的时候,略略停了一瞬,目光在她面上轻轻扫过。哈日珠拉这个妹妹,虽然也生得端正,但她想来还是像父亲多些,倒有些可惜了!完全及不上姐姐! 感觉到姑父探究的目光,布木布泰脸上一热,羞赧的更是垂低了头。等鼓足了勇气抬眼想要再看他一眼,他却已擦身而过,留给她的,是个昂然仿佛遥不可攀的背影。 四爷其实并没有离开多远,探过哲哲,他便带上了几名亲随直奔莽古思宫帐,至于其余几百手下,则已留在远离此地二十多里的地方,另行宿营。 对于这位大金国汗最重视的儿子之一,名列四大贝勒,手握一旗重兵的四爷,莽古思和塞桑丝毫不敢怠慢,一番推让之后,让四爷坐了莽古思下,在塞桑之上。 由于时值黄昏,便设了个洗尘宴,席间全是最好的酒肉,虽因哲哲之事没有大张旗鼓的娱乐助兴,但招待的规格仍非常隆重。于推杯换盏之间,莽古思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给四爷讲了一遍。 听得四爷微微眯起了眼睛:“台吉的意思是说。山火之所以突起,乃是求亲使齐赛的阴谋!其用意是要杀害哲哲,破坏我大金与科尔沁之间的交情!” 莽古思跟塞桑互相看了一眼,塞桑开口道:“虽然这都是我等的推测,没有确实的证据佐证,但只有这样,才能完美的解释山火突起之因!” “至于后来,求亲副使之死,我等皆相信小儿乌克善之言,他是看到副使对哲哲福晋狠下杀手,救人心切,这才一箭射杀了此人!”塞桑说到这里,义愤激动起来:“然而齐赛却颠倒黑白,说成副使下水,全是为了营救哲哲福晋,反诬赖小儿不问青红皂白,杀害副使,并将小儿扣住,押回了察汉浩特!” 四爷的心火熊熊燃烧起来,面上神色却愈加阴沉,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了冰块,寒气不断向外散,冷得座上的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 “这都是因为林丹巴图尔,看上了金刀郡主,哈日珠拉!可对?”四爷几乎是低吼着,喝出了这句问话。 莽古思一凛,小心说道:“这都是哈日珠拉惹来的祸端!她自知罪孽,已经独自出走,离开了科尔沁,咱们的人还在四处搜索她的踪迹……” “这不关她的事!”四爷一摆手,打断莽古思的话,却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问:“哈日珠拉没有回来?” “没有!”塞桑接过话头,不无担忧地道:“说来也奇了!咱们派出部的追踪好手,搜遍方圆两百里,竟是完全找不到她一个小小女子的行踪!” 四爷轻咳一声,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尴尬,哈日珠拉能逃过科尔沁的搜寻,都是因他暗帮助消除痕迹的缘故!也是到了此刻,他才明白哈日珠拉何以会选择跟他一道同行,原来她就是为了利用自己替她做这扫尾的事。 好你个金刀郡主哈日珠拉!四爷咬牙切齿的心暗骂,但不知怎的,他骂归骂,对哈日珠拉的喜爱却是奇异的不减反增。 座上余人哪里知道他这番心思,默了片刻,莽古思忽开口道:“四爷!哲哲遇难,至今昏迷不醒,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甚是不利于你我之间联盟共进,不如……我科尔沁再另选一位格格,与哲哲共同侍奉四爷,未知四爷,您意下如何?” 第七十七章 意外的旨意 第七十七章意外的旨意 莽古思一番话,简直深得四爷心意。但若这样就立刻迫不及待的答应下来,也太着痕迹了!还会让科尔沁小瞧了自己! 心思急转之下,四爷尽管心花怒放,面上却半点也没表露,反而轻描淡写的道:“台吉您有此好意,本贝勒十分欣慰!但哲哲是本贝勒的福晋,她如今尚在昏迷,性命堪忧,本贝勒心牵挂,却是暂且无心旁顾!” 莽古思听四爷的意思,并没有一口回绝,心大定。哲哲是他的亲生女儿,四爷能对他的女儿这般爱重,他私心里自是非常高兴,绝不会埋怨四爷婉言暂拒自己的提议!相反,若是四爷开开心心就答应另娶,那他反而要不高兴了。 在座诸人也都纷纷称赞四爷是真汉子,对科尔沁的格格疼爱如斯,让科尔沁的头头脑脑们倍有面子,一个个更加信誉旦旦的支持吹捧起这位四爷来。 宴会很晚才散去,回到自己的宫帐。塞桑已经醉得满脸红,舌头也有点大了,恰好纥颜氏带着布木布泰也刚回来,连屁股都没坐热,就不得不忙着给他端上了醒酒茶。 看着虚岁刚刚满十,但身材高挑,做事已经很有条理,气度沉稳的小女儿布木布泰,塞桑忽然叹了口气。 “阿布,您为何叹气?是在烦心姑姑的事么?”布木布泰被父亲这一叹叹得莫名其妙,看看自己身上,并未现任何不妥之处,便猜测的问。 “科尔沁尊贵的格格,也太少了!”塞桑若有所思的道:“就连哈日珠拉都小了些,更不要说布木布泰!咱们蒙古人,九岁十岁就嫁人的,毕竟是少而又少!” 纥颜氏闻言一愣,开口道:“其实咱们科尔沁的女儿也不算少,庶出的不是也有好几个么?您这话说得,好像巴不得多嫁几个女儿似的!” “你懂什么!”塞桑摇摇头,皱眉道:“庶出的女儿,哪里配得上大金国的四爷!别说当福晋了,给人家做妾侍都不够格!要嫁,还是得嫁咱们嫡出的两个女儿!” “您、您说什么?”纥颜氏被塞桑的话给吓到了:“大金国的四爷?” “这不是因为哲哲出事昏迷,大家都着急么!领这才出了个主意,再选一位格格嫁过去,代替哲哲维系后金与科尔沁之间的联盟。如果哲哲一直病着,也顺便可以照顾哲哲!若是哲哲醒来恢复了,也不算损失什么!” 塞桑把宴会上的意向交谈说了一遍:“而且这件事,四爷并没有反对,只是不好现在就来考虑这个!领只有哲哲一个女儿,我也只有她一个妹妹,再嫁一个,便意味着要在哈日珠拉和布木布泰之间,挑选一个……唉!只是我这两个女儿,年纪也实在太小了些!” 纥颜氏怔怔的望向小女儿布木布泰。布木布泰早已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些天,大家都在为哈日珠拉被林丹汗求亲的事弄得焦头烂额,没什么人来注意她的存在,怎么也想不到,原以为距离自己还很遥远的婚嫁事件,眨眼就迫近了眉睫! 一想起那个伟岸的身影,威严的眼神,强大的气势……布木布泰便感到脑一阵阵的晕眩,怎么?自己居然有可能要嫁给他了?这、这是真的? “布木布泰,时辰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纥颜氏和声下了逐客令。 “是!”布木布泰实在很想继续偷听父母亲对这事的看法意见。但纥颜氏的口气不容反对,她只好乖乖答应着,慢慢退出了父母的居处。 看着小女儿已离去,纥颜氏这才转过头来,疑惑望住了塞桑问:“爷!您能不能说清楚些!是不是四爷先向领透露了再娶一位科尔沁格格的意思?” 塞桑奇怪的望着妻子:“你为何这么问?” 纥颜氏略一迟疑,便把自己带着布木布泰在哲哲跟前侍候,布木布泰出奇招喂哲哲吃药,结果被赶回来的四爷迎面撞上的一幕说了出来:“……您看,四爷是早已跟布木布泰照过面了!他会不会因此而欣赏布木布泰,所以才……?” “还有这样的事!”塞桑倒是酒醒了大半,睁大眼睛愕然问:“那照你看来,四爷对布木布泰的感觉,怎么样?好么?” 纥颜氏回忆着沉吟道:“这我也说不好,但是四爷对我的态度真是非常客气有礼,而且他……目光停留在布木布泰身上的时间似乎也是相当久的!” 塞桑意外之极:“难道,四爷对布木布泰有意?老实说,你若不说出这事,我本是不会考虑布木布泰的!毕竟她也太小了!还是哈日珠拉的年纪更合适些。” 纥颜氏不无担忧的道:“哈日珠拉年纪虽然更合适,可是,四爷毕竟没见过她,不是吗?而且她此刻也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若是这联姻的婚期订好了,到时候仍然没能找到她,难不成科尔沁还要悔婚?” “唉!你说得也是!”塞桑无奈的道:“哈日珠拉虽然生得更美些,个性却不如布木布泰安稳沉静,也不知对不对四爷的脾气!还不如跟四爷见过面的布木布泰,至少可以放心知道四爷不会讨厌她!” “哈日珠拉若是在这,就好了!”纥颜氏思念着远方的儿女,不由叹了口气。 四爷哪里知道。自己心目想娶的是哈日珠拉,科尔沁贝勒塞桑却打算把布木布泰嫁给他,宴会之后,他便带着愉快的心情,返回了二十里外的驻地。 “四爷!”刚下马,驻地上的亲卫便给他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建州来人了!” “唔!是谁?”四爷一面把马交给亲随,一面不在意的问。 “程叩见四爷!”忽然一个身材高大,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从营帐迎将出来,含笑朝着四爷行了个标准的千礼。 四爷眼前一亮,又惊又喜:“范先生!怎会是你!”来人不过二十几岁,却穿着一身有品阶的臣服饰,正是努尔哈赤跟前少有的汉官之一,范程! “先生之称,程愧不敢当!”范程黝黑的面上掠过一丝喜慰。 努尔哈赤看他的军事谋略才能而对他破格录用,赏给他的职位却并不很高,其他那些贝勒,几乎也没一个能平等对待他这个汉官,唯有精通汉学的四爷黄贝勒,是真真正正的打从内心尊重他,并且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因此私交甚笃。 四爷若非碍于女真人那种根深蒂固,把人分三六九等,鄙视汉人的观念。不想被父汗看成怪物,真想和范程称兄道弟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欣赏重视!现在却只能称呼他一声先生,自是不觉得有什么,当即“哈哈”一笑道:“古有刘备,称卧龙为先生,表其敬意,范先生之谋略可比卧龙,我称一声范先生,有何不可!” 范程尽管自负,可也没敢真的自比诸葛亮,笑着连连逊谢不敢。 入了营帐坐定。四爷先关心的问范程累不累,有没有吃饱肚子,范程心温暖,一一回答无碍。 问完这些,四爷才不慌不忙问起了正事:“未知先生此番到科尔沁,有何使命?” 范程敛了笑意,低声道:“四爷跟科尔沁乃姻亲关系,想必知道金刀郡主之名!” 四爷心一紧,故作淡然的道:“知道!哈日珠拉算来乃是我的妻侄女。” “受命于天,应劫降世,身系苍生,贵主万民——四爷!这十六字真言,厉害啊!”范程叹了口气,摇头道:“这若指的是金刀郡主将来会当女皇帝,还不知她能不能活得下去,幸好活佛亲口说她不是!” 四爷皱紧了眉头道:“红教喇嘛,而且是受林丹巴图尔封赐的活佛,他这些话,恐怕都是为了满足林丹巴图尔垂涎金刀郡主的欲念,随口杜撰而已!” 范程有点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提醒道:“预言之事,虽然飘渺,但说出这话的,总归是位有声望的活佛,但有心者,是宁信其有,莫信其无!何以四爷有此一言?” 四爷淡淡一笑:“范先生之意,莫非是要我……娶了这位金刀郡主?” 范程定定的看了他半晌,神色沉重的道:“只怕难了!” “怎么?”四爷目光一凝,心顿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范程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使命:“四爷,程今次来到科尔沁,便是奉了大汗的命令,求娶金刀郡主!” “父汗……”四爷微愣之后,霍然从座位上蹦了起来。猜测是一回事,确定事实又是另一回事!自己的父亲,竟然看上了自己钟意的女人,这要让他如何接受?! “父汗不是有大妃了吗?他、他已是年过六十的高龄。而哈日珠拉,虚岁才不过十四,他、他怎能罔顾如此巨大的差距!动此迎娶之念?!”四爷抑制不住的在帐走来走去,脸上再也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气愤、激动和不甘的复杂神色来。 掌握天下大权的男人,想娶谁,还能顾虑年纪上的差距?努尔哈赤跟哈日珠拉相差几十岁,跟大妃阿巴亥又何尝不是相差几十岁? 这话,范程只在肚说说,没吐出口来,来此之前,他已预料到四爷必会反对,可没想到,四爷的反应会如此剧烈,远远出了他的预料。 好不容易,四爷才深吸口气,将波动的情绪强压下来,目现精芒,望定范程,几乎是将话用力挤出来般,咬牙道:“爷,绝不同意此事!” 第七十八章 两汗之争 第七十八章两汗之争 听得四爷此话,范程不由面露难色:“其实大汗知道四爷和福晋就在科尔沁。因此命程将求亲一事,全权交予四爷督办!” 四爷刚压下去的怒火噌噌噌又窜了起来,自己还想着反对这门亲事呢!父汗倒好,仿佛嫌他所受的打击还不够惨酷般,偏还要把这事交给了他去办! 四爷目光瞬间转寒,定了片刻,却是嘿然冷笑道:“父汗的愿望,怕是实现不了了!那金刀郡主并不在科尔沁,依本贝勒所见,她此时定已赶往察汉浩特,设法营救其兄乌克善!就算科尔沁愿意将哈日珠拉嫁给父汗,也得先把她接回了科尔沁再说!” 范程一怔,失神张大了口道:“如此说来!这金刀郡主岂非落入林丹汗掌了!” “倒也未必!”四爷不期然想起了那名接走哈日珠拉的高手。除此之外,他暗也作了些安排,也许离得太远了有些难以控制事态变化,但只要不出差错,应能保得住哈日珠拉安全不失!但他打算把哈日珠拉弄回科尔沁的想法,却因为父汗的插手,而有了改变。 疑惑的看了看满脸自信的四爷,范程微一沉吟,低声道:“金刀郡主不在科尔沁。这倒是一件好事!依程之意,四爷莫如从仔细谋划,自己娶了这位金刀郡主!” 四爷面上掠过喜色,霍然回身将手搭在范程肩头上,一字一顿的问:“范先生这是属意本贝勒了?您现在,可算是父汗跟前的红人啊!” “大汗待我自是不薄!不过……”范程诚恳的望住了四爷,道:“依程之见,大金下一任继承者,唯四爷占尽天时地利,是真正的圣祖明君!” 明知道范程这番话有拍马奉承的嫌疑,四爷仍如吃了蜜般,大感浑身舒畅,铿然道:“好!就冲先生今天这番话,他日的拱卫之功,头一份便算先生!” 范程淡淡一笑,颇有感慨的道:“程无他求,但望四爷上位之后,能一如既往,善待天下汉人,便于愿足矣!”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请先生放心!”四爷轻拍着他的肩头,用力点了点头。 范程没有怀疑四爷的承诺,四年观察相处下来,他对四爷已建立了极大的信心,这位女真人唯一通晓汉学、能识汉字的贝勒爷,对原汉人抱有最平和的好意,正是由于他的努力劝谏,大金国主努尔哈赤才能改变对待汉人的做法。对有才的汉人破格录用。 “临来之前,大汗早已有言交代,对金刀郡主是志在必得!”范程再次重拾先前的话题,慎重道:“四爷若要安然应对,恐非易事!” 四爷轻抚额头略一沉想,止住了范程道:“先生无需多虑!此事自由本贝勒亲向父汗禀告解释,有叶赫老女东哥的前车之鉴,父汗必不会重蹈覆辙!林丹巴图尔,远比叶赫难以降服击败,只要金刀郡主一日还在察汉浩特,父汗便一日无法提此亲事!” 这个“拖”的策略,正是范程考虑过的应对之法,听得四爷心已经有了计较,便不再赘叙,起身刚要告辞离去,却又被四爷叫住。 “有一位身手卓之汉人,正四处寻问先生消息。”四爷趁机将一个隐藏多时的问题,问了出来:“此人自号李循方,未知范先生可识得此人?” “李循方?”范程一愣,脸上瞬间变色。 四爷好奇的望着他:“怎么?此人与先生有仇隙?” “私人恩怨谈不上……”范程摇头苦笑:“此人武功卓绝,几乎天下无敌!只可惜……他却是明东厂锦衣卫总指挥使田尔耕的手下爱将!” “他是锦衣卫!”四爷大是意外。眼都瞪圆了!锦衣卫这个机构,在大明朝可算臭名卓著,专替皇帝对付看不顺眼的朝臣和所谓钦犯,手段残狠,无所不用其极!万想不到哈日珠拉会跟这样一个人走到了一处…… 范程是东林党人,也是锦衣卫要赶尽杀绝的对象,李循方找他,算不得古怪,然而一名锦衣卫,却出没于蒙古草原,骗取了金刀郡主的信任,他究竟有什么阴谋,四爷却越想越是坐立难安,渐渐浸出了一身冷汗! 此事须得严密防范,断不能让他害了哈日珠拉!四爷暗自咬牙,朝范程道了一声:“先生请稍待。”便大踏步的离开了营帐。多了李循方这个变数,他得要好好的重新布置一下,才能稍微有点把握,确保事情不会逸出自己的算计。 范程望着四爷远去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眼却掠过一丝疑惑,四爷这是怎么了?明朝锦衣卫再厉害,也管不到金国来,有何必要这么紧张? 这一晚上,注定有人难以沉睡,布木布泰便是其之一。 眼看夜半三更,明月皎皎,本该好眠好睡的时间,布木布泰却在榻上辗转反侧。思潮汹涌,迟迟无法进入梦。 “格格?”随着一声轻唤,睡在外间的苏茉尔听到响动走了进来,看到主子仍睁着大眼睛,不由讶异关怀的问:“格格您怎么了?可是魇着了?” “苏茉尔!你说……”布木布泰干脆拉着苏茉尔到了床上,迷惘带着憧憬的问:“建州真的很繁华很热闹吗?它……有多热闹呢?” “格格您怎么想起建州来了?”苏茉尔奇道:“它热不热闹,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啊?” “我好想去建州,亲眼见见那的风土人情,看它是不是跟我梦见到的那般!”布木布泰睁着晶亮的大眼睛,轻轻叹了口气:“额格其好歹还去了一回察汉浩特,现在更不知道去了何方,可我从小到大,就没离开过科尔沁!” “科尔沁不好吗?”苏茉尔并不是喜欢漂泊在外的人。 “你不知道!这天下,大着呢!”布木布泰白了她一眼:“在一个地方呆一辈子,直到老死,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悠游天下,额格其已经在做了,而我却还留在家里。” 苏茉尔愣了愣,惋惜道:“可惜哲哲福晋竟然出事了,否则按原来说的,再过它一两年,格格您也可以离开科尔沁,到建州去的!” 布木布泰翻了个身。埋着头轻声道:“或许不用姑姑带我,我也有机会的!虽然额格其的年纪比我合适些,可额格其不在科尔沁,不是么?” “格格您说什么?”苏茉尔听不懂了。 “没什么!苏茉尔,睡吧!”布木布泰自然不肯说出来自父母亲的那则消息,带着憧憬和幻想,终于甜甜陷入了梦乡。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想的那样简单,第二天,四爷就匆匆离开科尔沁,返回了建州,不但没能来得及跟科尔沁的领洽商再娶一位格格的事。连哲哲也被他留在了科尔沁,交托给塞桑之妻纥颜氏照顾,只留少量随从和侍女陪在哲哲身边。 布木布泰尽管心失落,还是不得不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帮着母亲照顾起哲哲来。心思却忽而飞到建州,忽而又飞到姐姐身上,猜想着,哈日珠拉此刻究竟到了何方? ※※※ 巍峨的察汉浩特汗宫,骤然传来一声怒吼!林丹汗拂袖一扫,案几上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扫了下地,“噼呖拍啦”碎作一堆。 丹陛下跪着的人吓得浑身颤栗,不敢做声。 “钟嫩和昂安,是漠南蒙古,最忠心我察哈尔本部,最为支持本汗的两位台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他们都给杀了!”林丹汗怒吼连连,好不容易才略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冷声喝问:“说罢!究竟是何人所杀,你们可有结论?” “这、这个……”跪着那人支吾了半天,才硬着头皮低声道::“尚……不得而知!” 林丹汗已经是出离愤怒了,闻言不怒反笑:“如此说来,钟嫩和昂安两人,算白死了?右翼的吉达雅呢?色本呢?此两人所部,就在他们邻壤,难道他们也不知?” “这个……这个……”跪着那人完全答不上来了。 便在这时,旁边一名须俱白的老者走了出来,淡淡的道:“大汗!依老臣所见,不管此事是何人所做,钟嫩与昂安两位台吉均在吉达雅和色本两人所部境内遇害,再怎么说,吉达雅和色本两人都难逃干系,大汗,何不遣使问罪呢?” 林丹汗看了看老者:“岱青台吉,您所说极是!科尔沁诸部,跟努尔哈赤暗通款曲,已非一日两日,虽说边境小民有其无奈之处。可也该敲打敲打了!” 回过头来,立即高声道:“传令!着巴克、桑格尔二人各率五百精骑,即刻巡漠南扎鲁特、巴林、科尔沁等部,通传本汗旨意!再有私通后金努尔哈赤者,必严惩不贷!” “是!”两名内侍赶忙出列应命而去。 林丹汗看了看丹陛下的钟嫩手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又有一名内侍从汗宫外急匆匆奔进来,一直到了林丹汗跟前。 “何事?”林丹汗看看这名亲信,疑惑动问。 “大汗!”那内侍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刚刚城门处传来消息,金刀郡主已然独身一人,到了察汉浩特!” ps:倒霉的兰悠,这两天得了角膜炎,左眼都内出血了,看东西模糊不清,更新比往常晚了许多!请大家看在兰悠仍然坚持的码字的努力份上,来点打赏来点粉红票吧!兰悠的漏*点就靠你们了! 第七十九章 重返察哈尔 第七十九章重返察哈尔 再度置身于远比科尔沁繁华的蒙古都城察汉浩特。看着两边相对熟悉的店铺和整齐的大道,苏浅兰心大为感慨。 这里是玉儿溺水身亡的地方,也是她重生穿越之地,所有的一切,就是从这个地方开始延伸出去,让事实与历史之间慢慢出现了脱轨的迹象。 “格格!”阿娜日不安的问:“我们怎么办?” 梅妍也有同样的疑问,猜想着这位金刀郡主会不会直接就杀到汗宫去,求见林丹汗。 李循方提议道:“或者我们可以先找宿处,吃饱喝足,再好好筹划这事!” 苏浅兰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到汗宫去的!” “啊?”阿娜日和梅妍一齐惊讶失声。不到汗宫去,难道还能把林丹汗叫出来么? 正思忖着的苏浅兰,回神看到身边数人不可思议的表情,不禁笑了一下,也不对她们卖什么关子,胸有成竹的解释道:“林丹汗笃信佛教,尤其推崇信奉红教!他甚至为了迎接沙尔巴呼图克图喇嘛从五台山取来的,千金所铸的金佛,修建了金顶白庙。” “这座金顶白庙,就在察汉浩特!佛门圣地,就算林丹汗到了那里,也得规规矩矩的。因此,选在那里跟他谈判,是我最好的选择!”苏浅兰说到这里,有点咬牙切齿的,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还要找满珠习礼活佛请教请教,我想,他一定也在那里!” 阿娜日就别提了,看着自己的主子,满脸的崇拜!连梅妍也不得不佩服苏浅兰的主意聪明过人。李循方则目现异彩,默默的望着这位金刀郡主,面上毫不掩饰的掠过欣赏之色。 于是在街旁酒店里用过午膳,顺便歇息之后,数人马不停蹄的,往金顶白庙而去。 金顶白庙,建造在一座不高但也不低的山上,尚未接近山脚,便能感受到它的庄严气息,沿途跪拜行礼的虔诚信徒,更是加重了这种涤人心尘的异样感觉。 到了山脚,自有知客僧人代管马匹和笨重物件,从这里开始,却是不能再骑马坐轿,只能步行上去,此外,连武器也是不允许带上去的,只有苏浅兰手里的金刀。因得自林丹汗赏赐,有尊贵的身份象征意义,方勉强允许她带在身上。 李循方没有再继续陪护在苏浅兰身旁,他现在成了苏浅兰跟外界联系的重要纽带,必需留在察汉浩特城,一面留意乌克善的行踪,伺机救人,一面还接受了苏浅兰的委托,想法子打探苏秦、南绪姐弟的消息——自那达慕一别后,苏浅兰便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从一条白石铺就的山路上去,沿途都是松树和榆树,显得异常清幽僻静,就是那虔诚朝拜的信徒,也不会理睬过路的行人。 山巅庙宇飞椽上的几只小铜铃,因风摆动,出清脆绵长的“叮叮”声,听来异常悠远神秘,如世外不知人间变幻沧桑的桃源密境,向红尘俗世散出召唤离尘的讯息。 阿娜日脸色震撼,好几次情不自禁的想要跪拜下去,若不是要紧跟着主子。她一定会折服在这份肃穆庄严的气势之下。 梅妍同样尊敬神佛,但这藏传佛教,在她心目却是不如土的观音大士和弥勒佛什么的来得正宗可靠,因而远不如阿娜日这般,光是走在山道上,就连大气都不敢透了! 苏浅兰抱着对满珠习礼的一腔怨气而来,却在这漫长的山道上,渐渐减轻了敌意。穿越之前就算了,她从未想过信不信神佛的问题,只在世间一味挣扎生存,但现在,穿越在她身上成了现实,神佛之说,便再也不敢轻易无视否认。 想那满珠习礼能被称为活佛,必是修为高深到了可以转世的程度,焉知他的说话做事,就没有一定的道理呢?未知而神秘的东西,还是要谨慎些对待才对。 思虑一抬头,苏浅兰却怔了一怔,只见山路从最高那一小节开始,直到庙门前庭,两边都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三三两两结伴,散布在相对隐蔽之处,目光不是停留在庄严的寺庙和喇嘛身上,而是在过往香客的面上不住的扫视。 苏浅兰脚步一停,毫无防备的阿娜日差点撞到她身上:“格格?” 应该不会是林丹汗驾临此地!因若是林丹汗亲临,从山脚起,这沿途都会有大量的汗宫侍卫封锁禁行。就不会再有那一路跪拜叩山门的虔诚信徒!苏浅兰念头转过,又重新往庙门行去,只要不是林丹汗,别的蒙古王公贵胄,不管何人在此,都跟她没有关系。 一路冷静不受影响的走去,那些貌似由卫士改扮的香客纷纷向她投来猜疑和惊艳夹杂的目光。其实,若非苏浅兰在山脚受到一些盘诘,不得不把金刀裹藏在套带上山来,这些人多半早已从金刀上面,猜到了她的身份! 可是到了庙门前,两名男子终于伸手拦住了苏浅兰三女的去路。 “很抱歉!正殿已经封锁,欲进香者,请在外边稍候!”对方大约看苏浅兰是柔弱女子,又生得美丽出尘,更兼气度不俗,出言十分客气,但拒绝之意却不容抗议。 苏浅兰微微皱了皱眉,抬眼往门内遥遥一瞥,却看不出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在里边叩拜,整个正殿的佛像面前,所有蒲团上都空无一人。但这正殿的前庭,以及正殿两旁阴影处。徘徊的类似人等,其数量远山路和庙门之外。 反正自己不是专程来拜庙的香客信徒,苏浅兰也懒得跟代替了寺内知客喇嘛把守大门的这两名男子计较,转身便沿着庙墙往侧门方向行去。 据她所知,一般寺庙都有侧门供办事的僧人或山下专给寺庙运送物资的俗人出入,她只要碰得一两个本寺的喇嘛,请人给满珠习礼传讯,相信以金刀郡主的身份,不会有多困难就能进入寺庙,不见得非要正门知客喇嘛引见不行。 阿娜日和梅妍互望一眼,虽不清楚主子的打算。却都没有出声询问,周围那些不像香客的可疑之人,给她们带来了相当的压力,谁都不敢开声说话,引来那些人的瞩目。 跟着主子沿墙走出一大段路,果然前面出现了一扇侧门,门半掩着,周围僻静无人。 苏浅兰举手刚要敲门,瞬间却改了主意,那些可疑的人就在不远处徘徊,听到敲门声,这些人必定会过来阻拦,她可不想跟这些人再有什么纠缠。 推门而入,没几步就是个石板铺就的院子,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长满了短而肥壮的青草,开着美丽的紫色小花。 正对着院门的,是三间精舍,苏浅兰站在院,刚考虑要不要扬声呼唤,忽然便听到前面精舍传来沉重的响声,仿佛什么东西碰撞在柜子或是桌子上,同时也听见了几下模糊不清的“唔唔”声。 “这是什么声音?这附近,怎么一个喇嘛也看不到呢?”苏浅兰大是疑惑,回头看看阿娜日和梅妍,这两个丫头,丝毫也不比她多明白些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屋舍又传出“嘶啦”一声,紧跟着又是“嘭”的一下闷响,突然逸出半声女子的呼叫声,听入耳,又急又慌。 苏浅兰皱紧眉头,朝梅妍使了个眼色,握紧金刀,悄悄上前,靠近了窗边。这窗子是打横半开着的,窗台很矮。只到腰间。苏浅兰贴着窗棂探眼一看,顿然怒火填膺。 但见舍榻上,有名肤色白皙的美丽女子被死死压着动弹不得,一个半裸了身体的男人正趴伏在她身上,一面撕她的衣服,一面堵住那女子的嘴大肆狂吻。那女子出不得声,连呼吸都困难,只能“唔唔”地哼着,泪水顺着眼角不断的喷涌而出。 佛门圣地,竟然会有此一幕!苏浅兰哪里隐忍得住,立刻翻窗而入,手里金刀未及拔出,就怒喝着连同刀鞘一起,狠狠一刀斫了下去,正那男人脖颈之间。 本以为这下怎么也能把人敲晕了,不料在榻上女子惊骇的注目下,那男人竟缓缓挺腰直起身来,摸着脖颈,回头瞪住了苏浅兰。 苏浅兰大惊,深悔自己没有先拔出金刀,否则借着金刀之利,刚才那一刀,说不定就能砍断那男人的颈脉,令其重伤,哪怕因此杀了这人,也强于此刻失了先机!看来自己真是在讲究法制的二十一世纪生活惯了,哪怕心再怒,也没有想过要夺人性命! 那男人万没想到袭击自己的,会是如此堪称人间绝色的清丽少女,床上女子虽然更成熟些,跟她一比,却成了俗世脂粉,只有明艳妩媚,却没有那份仙子般气息。 “这位格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男子脸上狰狞的怒色瞬间消失,仿佛从未显现过般,苦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望着苏浅兰摇头道:“你这一刀,还好没砍断我的脖子,否则,我可要冤死了!到地狱里,还说不清死于何人手!” 苏浅兰一怔,不由向床上女子望去:“你……你们……” 那男子伸手拉起床上女子,顺手将自己衣服一整,脱下外衣披在那女子身上,将她身上露光的肌肤仔细盖住,更用自己的袖子,温柔拭去那女子的泪水,回头对苏浅兰淡淡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道:“她,是我将过门的福晋!” 在苏浅兰疑惑的注视下,那女子竟低下头去,顺从的向苏浅兰福了一礼,仿佛有些羞意般不敢跟苏浅兰直视,默默垂,一声不吭。 苏浅兰深感困惑的望向那名男子,却听得那男子十分有礼客气的道:“未知格格出自哪家门户?在下贵英恰,不知能否请教格格名姓!” ps:谢谢!谢谢亲们的支持!宝贵的粉红票、评价票,还有打赏,我都看到了,可惜兰悠左眼睁不开,右眼也很红,看东西很勉强,费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才码完这章!真希望兰悠的眼睛能迅好转,恢复平时的度,不让亲们再苦等久候!兰悠真的很高兴!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安慰! 第八十章 公主泰松 第八十章公主泰松 贵英恰!这个铁塔般。肌肉如铁、黑面虬须的男人,就是深得林丹汗信任的万户统帅,兀浪哈长公主驸马贵英恰? 苏浅兰大吃一惊,连退几步,回到了窗边,神色慌张的道:“我……我不知道是大人您!不知者莫罪!求大人原谅小女子莽撞!” 贵英恰见她害怕,忙笑着伸手想要将她扶住:“格格别怕!本帅没有恶意!” “我真不是故意的!”苏浅兰却又急叫一声,身子灵巧的跃出了窗外。 “等一等!”贵英恰一怔,想要追出窗子,但他身形太大,窗子太小,这般追过去,恐怕会卡在窗台上,当即转身打开房门,追出了庭院。 “格格!”院子当,阿娜日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粗木,看见主子神色惊惶的翻出窗来,赶忙迎上前去,横木当胸,将主子护到了身后。 “快走!”苏浅兰在她耳边轻喝一声,拉住了她就往旁边一扇洞开的侧门内跑。 那贵英恰回头暗含警告的瞥了身后那女子一眼。大踏步追过去,几步就跟着冲进了那扇通往寺庙内院的侧门。 “上师助我!”但听那绝色少女一句惊惶的呼声传来,侧门那边不知何时匆匆来了两名喇嘛,一见贵英恰,立时停在那里,皱眉向他望来。 “不知大人尾追这位施主,为了何事?”其一名年纪稍长的年喇嘛声音洪亮,语气不悦的向贵英恰冷眼询问。 “阿南达顾实!”贵英恰也稳住身形,朝那名喇嘛合什一礼道:“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末学有事正与公主相商,这位格格忽然闯来,打了末学一记。其实末学知道格格乃无心之失,并无怪罪之意。但格格自感失手伤人,慌而走避,末学不忍格格误会,这才追而逐之,欲释其疑!此外别无他意!” 这番解释听来合情合理,那位被唤为阿南达顾实的喇嘛面色大为缓和,点点头道:“既是误会,说开便好,大人,请自便!” 贵英恰含笑一礼,眼睛却瞟向两名喇嘛身后的苏浅兰,她的身后另有两名侍女打扮的小丫头,估计就是这两丫头的一个,找来了寺的喇嘛。 苏浅兰貌似余悸犹存的转过头去不和他对视,而是朝那位大喇嘛佛了一礼,诚恳的道:“信女莽撞。不知寺路径,祈请二位上师行个方便,引领信女拜见寺诸佛菩萨!” 两名喇嘛互望一眼,面现难色。那位相对较为年轻的喇嘛终是不忍拒绝如此清丽可人的少女,转头对阿南达大喇嘛道:“师兄!予人方便,也是修行,莫如便由我来应命这位施主的请求吧!” 大喇嘛阿南达顾实有些无奈的点头允可:“好吧!师弟你便陪陪这位施主,晚课时间将至,切记勿错过了时辰!” “是!”年轻喇嘛恭敬答应。 “多谢上师!”苏浅兰赶忙合什称谢,仿佛不敢跟贵英恰对视般,对他紧紧盯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置若罔闻,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年轻喇嘛,向内殿行去。 望着苏浅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于转角处的美妙身影,贵英恰面上慢慢露出一片迷醉的神色,眼里却掠过几分疑惑:她……究竟是谁?她这副惊慌的神色,真是因为知道我身份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 行至一处岔道,阿南达顾实就径往内殿而去,那位年轻喇嘛则领着苏浅兰主仆三人,由侧门去了殿。苏浅兰这时已知道了年轻喇嘛的名号,叫桑格。 “桑格喇嘛!”桑格不肯接受“上师”这一尊称。苏浅兰只好对他直呼喇嘛:“请问,满珠习礼仁波切,此时也在庙么?” 桑格喇嘛回头看了看她:“是的!满珠习礼仁波切,是本寺的上师之一!” “信女想要求见满珠习礼仁波切,可以么?”苏浅兰客气的问。 桑格喇嘛略一沉吟,道:“满珠习礼仁波切,以及我的师父、师兄、各位师长前辈,都在夜以继日的翻译《甘珠尔经》,没有特别的事由,是不会接见外客的!” 苏浅兰微微一笑,很喜欢这个年轻喇嘛的坦白实在。走出几步,却面露忧色,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诚恳的道:“信女遇到了一件难事,希望能得到满珠习礼仁波切指点开示!还请桑格喇嘛您能代为传报,或许仁波切会答应面见信女亦未可知!” 桑格喇嘛脚步一停,回过身来刚要委婉的拒绝,眼前却多了一物,金色丝线缠绕的白色布套,套硬物,看形状像是匕弯刀一类的武器。 “这是信女的金刀!桑格喇嘛您代为通禀的时候,将金刀奉上,满珠习礼仁波切就能知道我的来意!”苏浅兰神态极为恭敬的,双手奉上了金刀。 这个时候,数人刚好走到殿门前。桑格喇嘛被苏浅兰身上那份柔弱打动了心肠,口气软了下来,终于接过金刀,点头道:“唉!好吧!我便替你走这一躺,你可先进殿参拜诸佛菩萨。一有回音,我自会来此相告!” “多谢桑格喇嘛!”苏浅兰一喜,连忙躬身道谢,直看那桑格喇嘛带着金刀去远了,这才抬脚跨进了殿。 空旷的殿里,只有一名小沙弥在整理供台,或许因为贵英恰暂时封锁了前殿的缘故,本该香客如织的殿堂,显得冷清异常。 小沙弥惊讶的瞪着苏浅兰,半晌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向逃出了殿。 梅妍忍不住偷笑出声,道:“这小师父的修为看来不够诶!像刚才那位桑格喇嘛,同样年纪不大,定力就挺不错!不过这也难怪了,格格您的美貌,实在天下唯一呢!” “梅妍!佛门圣地,说话注意些!”苏浅兰忙提醒了她一把,规规矩矩的,在蒲团上一尊尊佛像拜了过去。不过那看殿的小沙弥跑了,香油钱却是只好就近放在旁边供桌上。 一圈跪拜下来,也花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又有一名较老的喇嘛走进来,看到桌上的供银。暗暗点了点头。看看苏浅兰三女都已拜忏完毕,他便很恭敬的迎上来,口诵**,做了最后的赐福。 “贵英恰大人,还在寺么?”苏浅兰一面跟着老喇嘛走进耳室暂歇,一面淡淡询问。 老喇嘛显然对那位大人扰乱寺秩序大是不满,如释重负的道:“半柱香前,那位大人总算离去,前殿也已重新开放,施主是否还要再去前殿?” “暂时不去了!”苏浅兰微微一笑,神情也松懈下来。好奇的问:“听说贵英恰大人来此佛门圣地,是要见一位公主?” 老喇嘛毫不在意的道:“是的!察哈尔的二公主,呼图克图汗的亲妹妹泰松公主,自寡居后,便一直寄住在本寺!” “泰松公主!”苏浅兰怔了一怔。真是想不到,原来那个被贵英恰压在床上泪流满面,动弹不得的女人,竟然是兀浪哈长公主和林丹汗的妹妹! 老喇嘛给三女奉上茶点,便退了出去。 “格格!”阿娜日早已憋着一肚子疑问,得此空隙忙问了出来:“您是大汗御赐金刀的郡主,为何要怕那贵英恰?还有那奇怪女子,她就是泰松公主?看他被贵英恰欺负得那个样子,格格您可是仗义出手,她怎么就不知感激,反而要配合欺负她的人说您误会呢!” 梅妍张了张口,想要替苏浅兰解释个几句,但这些问题,也有她不明白的地方,当即又住了口,一齐向苏浅兰望去。 “阿娜日,你也不好好想想,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如不示弱,被撞破了好事的贵英恰,能这么轻易的放我过去?”苏浅兰摇摇头道:“我那么使劲地攻击他要害,也没能将他打晕过去,可知他的身手何等强横!只要他动了杀念,我们两个,绝活不下去!” “来时的路上,你也看到了,到处都是装扮成香客游客的高手,连前殿也被封锁,不问可知,这些全都是他的手下!”苏浅兰沉声反问:“你想想,他贵英恰好歹也是林丹汗跟前最受倚重信赖的一员统帅,这草原上,哪里有他去不得的禁地!而且这金顶白庙。也不是林丹汗的后宫,他要来,为何不能光明正大的来,非要令那些手下都乔装改扮?” “这……”阿娜日被问得一呆,答不出话来。 苏浅兰却是飞快了接了下去:“由此可知,他这番前来,必是要干些包藏祸心、不能为人所知的事!我当时若是不装成无知莽撞胆小的女子,令他轻视,只怕不等梅妍请来救兵,立刻就会血溅当场!而他只需对寺喇嘛诬我们一个刺客之类的罪名,便可将我们从这世间抹杀得干干净净!” “您、您可是金刀郡主!他、他哪能动您!不怕大汗怪罪么?”阿娜日简直被主子的推理吓呆了!当时只感到主子的反应有些奇怪,哪知道不过瞬间,主子就已想到了这许多! “金顶白庙是林丹汗下旨修建的皇家寺庙,他贵英恰偏要这般戒备行事!可知他前来拜庙的事可以让大汗知道,但他要办的事情却不能让大汗知道!以他跟大汗的关系,不会不知道大汗求娶金刀郡主之事,可偏偏就是金刀郡主撞破了他的好事!” “你觉得,他能放心让金刀郡主好端端的活着去向大汗说起他的秘密?”苏浅兰苦笑不已:“由此可见,若告诉他我就是金刀郡主,那只会死得更快!” “原来如此!”梅妍恍然望着苏浅兰,大有对她刮目相看的钦佩之意!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算到这么多可疑之处,她的心思之细密,应变之迅,还真是叫人惊讶!难怪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向任何喇嘛表明自己金刀郡主的身份! 阿娜日骇然半晌,才吃吃的又问了一句:“贵英恰,他究竟在干什么秘密的事?” “这个,就要问泰松公主了!”苏浅兰轻轻回答着,抬头从窗子望了出去。 ps:兰悠今天继续杯具!原来全国有上万的人都得了跟兰悠一样的毛病!唉!靠着模糊的视力继续慢慢熬着吧!看来没一个星期好不了了!顺便求各种打赏和票票!谢谢! 第八十一章 两个消息 第八十一章两个消息 一杯茶尚未喝完。桑格喇嘛就带回了苏浅兰的金刀。 “满珠习礼仁波切答应了会见施主的事!”桑格喇嘛面上还遗留着惊讶之色,先前只当苏浅兰是普通大户人家的格格,直到见了满珠习礼,布套的金刀被拿出来,他才知道,苏浅兰并非普通格格,她,就是近些日子盛名传遍了草原的金刀郡主! 见到桑格喇嘛仿佛比刚才还要恭敬,又带来了好消息,苏浅兰十分兴奋,笑道:“多谢桑格喇嘛代为通禀,您辛苦了!” “不过……”桑格喇嘛却又说道:“满珠习礼仁波切说了,这两日非常繁忙,得等大后天,才能抽时间跟格格会晤,所以,格格您今天还是下山去吧?” 苏浅兰微沉吟道:“桑格喇嘛!您看这天色也晚了,我等上山下山多有不便,寺里能不能让出一间静室,让我等歇住几日?” 桑格喇嘛面现难色:“这个,本寺并没有留宿香客的先例……” “怎会没有呢?”阿娜日忍不住开口道:“泰松公主不就住在寺里!她是公主。我家格格便差一些,那也是郡主,为何她能住,我家格格却不能住?” 桑格喇嘛一怔,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道:“泰松公主居住的院落,是大汗专门替她划出来的,从划出去的那天起,院落便再无寺僧出入,算不得本寺可以做主的地域,如是格格要留宿,只怕得先征求泰松公主的意见,获得允许,才能住到那里去!” “啊?是这样啊!”阿娜日和梅妍都傻了眼。 “信女,能否恳请桑格喇嘛安排此事?”苏浅兰态度谦虚的道:“信女也未必一定要住到公主的院落去,但求一间简陋静室即可!” “好吧!”桑格喇嘛无奈的答应着,又转身而去。 桑格喇嘛这柔和的性子,简直被几个女子吃得死死的,看着他吃瘪的模样,阿娜日不禁笑了起来:“好脾气的喇嘛不是没有,可这一个也真够好的了!” 梅妍笑道:“那是格格魅力大!便是唐僧都要动凡心了,何况他!” “乱说话!人家可是有道高僧,慈悲为怀,在他眼里,众生皆是平等,哪有什么男女美丑之别!”苏浅兰白了梅妍一眼。 梅妍笑嘻嘻的,不以为意。 求宿的事进行得异常顺利。那位泰松公主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苏浅兰的请求。当天晚上,苏浅兰和两个丫头就住进了那个僻静精致的院落。 院落不大,可也有山有水,分为东厢西厢和正房,环抱前后两进庭院。苏浅兰被安排住进了东厢房。这里的卧室推开窗子就能望见院里的树木,微风迎面吹拂,十分舒服。 然而苏浅兰的心情并不轻松,接受了泰松公主的人情,就意味着很可能会被搅进泰松公主和贵英恰之间的漩涡里去,这跟她上山来的目的大是相左。可惜自己已经撞见了那两人互相纠缠的一幕,就算没住进泰松公主的院子里来,也不容易再置身事外。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直到就寝时辰,泰松公主都没有露面,只有两个丫头过来送膳铺床,对苏浅兰态度十分客气,但也透着几分疏离。 “泰松公主,别是跟贵英恰有奸情吧?”阿娜日八卦的猜测道:“格格您当时想着要救她,不惜为此出手打人,哪知道人家恋奸情热的,救人不成反惹人嫌。白费心思了!” “别瞎猜了!”苏浅兰好笑的道:“人家如此行事,必然有不便为人所知的秘密,绝不会有什么奸情,若依我看,泰松公主多半是受了那贵英恰的什么胁迫!” “嗯,什么秘密?什么胁迫?”阿娜日来了精神,一个劲的怂恿苏浅兰继续分析推测。自白天见识领教了苏浅兰的分析能力,她便对苏浅兰佩服得五体投地!巴不得再聆听到那样脑力激荡、抽丝剥茧般的推理解释。 “去去去!”苏浅兰没好气的道:“平白无故的怎么猜得到?况且这事跟我们没有关系,能不掺和就别掺和了,我还巴不得泰松公主别来理我呢!” 两人正说着话,梅妍从外面急急跑了进来:“格格!乌克善阿哥有消息了!” “真的!他还好吗?”苏浅兰连忙起身急问。梅妍和李循方之间,一直有联系,究竟靠什么来联系,梅妍不说,苏浅兰也识趣的没问。 李循方这次一到察汉浩特,就跟他们分开去了打探消息,刚才苏浅兰还在挂念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消息传来,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了结果。 梅妍点点头:“大阿哥入夜时分到的察汉浩特,他的处境有点微妙,大汗派人将他接进了一座王府!那王府是大汗叔祖父岱青台吉的住处,岱青台吉对他言词客气,但态度冷淡,并且限制了他的自由,看这情形他应该就是被软禁了。” “软禁?”苏浅兰了解的点点头,这事倒也在她预料之,林丹汗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在金顶白庙寄住的消息,在跟自己见面之前,他应该不会立刻留难乌克善。 “格格。要不要李大哥出手,将大阿哥救出来?”梅妍随即关切的问。 “暂时不用!”苏浅兰并不想给李循方添这么大的麻烦,她自信跟林丹汗谈判之后,乌克善便能得脱牢笼,安全回返科尔沁。 “还有另一个,是关于苏秦格格的消息。”梅妍面色稍稍一沉,低声道:“苏秦格格的情况有些特别!她的叔父不知怎的,竟然搭上了大明的官员,辽东巡使周永春!” 苏浅兰一怔:“辽东巡使?周永春?” 梅妍解释道:“所谓辽东巡使,就是大明方面专门为处理蒙汉关系而设置的一个官职,所有蒙汉间互市、通婚,以及协防之类的事情,都是由辽东巡使来总领负责。” 苏浅兰了解的点点头,诧异已极:“然后呢?她叔父跟这位辽东巡使周大人有了往来,跟苏秦又有什么关系?” “苏秦格格的叔父,不是一直想让苏秦格格跟蒙古的贵族联姻么?可惜叶赫新败,地位倾颓,他叔父始终没能替她找到满意的夫婿。”梅妍微微笑了一下:“这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辽东巡使周大人竟然认了苏秦格格和她侄女两人做干女儿,一口气给了苏秦格格四千两,说是送给苏秦格格做添妆的银子。” “四、四千两!”阿娜日“呜哇”一下惊呼起来。要知道,明王朝每年拨给蒙古各部的市赏,细分下来。每部也就几千两,受排挤的弱小部落,如科尔沁等,更是连千两也没有,苏秦却一下得了这么多银子,难怪阿娜日要吃惊了。 “格格!”阿娜日兴奋起来,推着苏浅兰的胳膊道:“这太厉害了!有了这笔嫁妆银子,苏秦格格那还不立马身价百倍!看谁还敢小瞧了她去!那个明朝,真是太有钱了!一个官员都能随手拿出几千两来,怪不得他们年年都能给咱们蒙古那么多的市赏!怪不得!” “傻丫头!大明汉人的富裕,你根本就想象不到!”苏浅兰轻轻说了她一句。却也不禁悠然神往。明朝,原,汉人,这些才是她熟悉了二十几年的东西,上一世,她可不是不什么蒙古人,而是正宗的南方汉人,她喜欢自己的民族,喜欢那悠久的历史和明,明朝,在她的感觉里,就像阔别已久的故乡,亲切又怀念! 转过头来忽然现梅妍在怔怔出神,面上掠过糅合了自豪、屈辱、不甘和痛楚等等复杂情绪的神情。苏浅兰微微一怔,无需多想,就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感受。 身为一个汉人,她自然也跟苏浅兰一样,为自己民族几千年悠久的历史化而骄傲自豪着,被外族的人惊羡赞叹自己国家的富裕,自然免不了有几分得意! 然而身为一个汉人,她却又知道,国家的富裕,并不代表民众的富裕,有钱的,永远是上面的那些官员,是朝廷! 民间数以万计的百姓,过的都是揭不开锅,甚至易子而食的悲惨生活,各种各样官逼民反的事情在大明境内层出不穷,丝毫不像一般蒙古人以为的那样,明朝的每个人都比他们的生活优裕十倍!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贫富极端分化的国家,对内却上有锦衣卫的残酷吏治,下有层层盘剥的沉重赋税,以及不遗余力的剿匪镇压,对外却积弱不堪,面临蒙古和后金的铁骑,只懂得每年拿出大把的银子。妄图把敌人砸晕——这却是何等的悲哀! “苏秦现在,在什么地方?”苏浅兰淡淡的问,这件事,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原以为苏秦姐弟得了自己传信,会动身返回建州,可现在看来,她们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更加陷进了蒙汉间的漩涡!她绝不相信,那个周大人如此厚赏苏秦,会没有特别的心思! 问话惊醒了梅妍,她抬眼望向苏浅兰的那一瞬间,眼底的恨意甚至来不及消失无踪。 然而对上苏浅兰目光的那一霎,她却呆了一呆,这位蒙古尊贵的格格,目光是如许清澈,如许了然,如许温柔,仿佛从未把她当成外人,仿佛就是她的姐妹,有着跟她一样的,鲜活跳动、亲切温暖的心! “她……她现在,就住在周大人府!”梅妍赶忙答话。 苏浅兰皱着眉,略一思索,猛然抬起了头,面上是一片果然的悲哀:“我明白了!我知道周大人的打算了!这天下,果然就没有免费的午餐!” “什么?”梅妍和阿娜日一齐愣住。 苏浅兰望着眼前两个丫头,轻轻吐出了自己的推论:“周大人,是想扶持苏秦,当上林丹汗的大福晋!以便明朝更能主动掌握到林丹汗的一举一动!甚至更多!” 第八十二章 汗驾将临 第八十二章汗驾将临 第二天早上,苏浅兰却是在阿娜日惊惶的呼唤声醒了过来:“格格!不好了!我听寺里的喇嘛说。大汗决定登山拜庙,很快就要过这边来了!” “知道了!”苏浅兰并不吃惊害怕,到金顶白庙来,等着跟林丹汗谈判,这本来就是她计划的事,只是,林丹汗来得如此之快,倒有些意想不到。 从容不迫的起身洗漱,享用寺提供的素斋,苏浅兰于镇定不免也有几分紧张。林丹汗的外表,并不粗野狂暴,他的肤色比一般蒙古人都浅些,甚至有几分俊朗,唯独唇上的一字横须,叫她总是忍不住联想起后世二战那个著名的德国小胡子。 林丹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由于所掌握的资讯有限,苏浅兰也无从推测,只能从他推行的各种政策、以及他的行事命令上面,大略感到他是个性情较为急躁,行事不够深思熟虑,想恢复祖宗雄风,却又不得其法。只会生搬硬套,独断专行的人物。 对付这样的人,几乎不用费什么脑力,但为防万一,苏浅兰还是准备了好几套不同的说辞和应对方案,不动声色就打好了腹稿。 当然,她最大的依仗,还是武功卓绝的李循方,之前还在路上时,她就已经得到了李循方的保证,若有意外,便是龙潭虎穴他也能护着她逃出去。 梅妍显得很是紧张,频频离开苏浅兰身边去跟李循方暗联系,直到苏浅兰悠然用完早膳,她才松了口气,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李循方早林丹汗一步,已往金顶白庙这边潜行而至,暂时虽然不会露面,但已做好了策应的万全准备。 察汉浩特城的子民,今天一大早就觉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平时颇显得冷清的汗宫门前街道,如今列满了汗宫卫士,悍然摆出一副汗驾出巡的姿态。 过去,林丹汗也不是没有离开过汗宫,或是去行猎,或是去避暑,或是去亲征什么的。但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几乎天才刚亮,就排开了仪仗。 大汗这是要去哪儿?早起打算开铺交易或是出门远行的人们,纷纷被净街的内侍和骑兵赶到路旁角落,于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猜测议论。 “今天是斋日?”其一些人奇怪的询问身边同伴。 “为什么这么问?”许多人莫名其妙。 “你看那些内侍手上,好像拿着一些供品?”有眼尖的,现了端倪。 “还真是啊!难道大汗是要去巡视金顶白庙?” …… 这个猜测其实很接近事实了,因此从汗宫一直到金顶白庙的路上,两边都陆续赶来了许多看热闹的闲人,毕竟不是经常都能有机会见到大汗出巡这么热闹的场面,光是讨论猜测一下大汗的出行目的,对他们来说,就有无穷的趣味。 金顶白庙的喇嘛们,在早课和早膳的一片忙碌吃惊的得到了林丹汗即将驾临本寺的消息。要说林丹汗驾临金顶白庙,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但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之早的,却还是寺庙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金顶白庙现今的住持沙尔巴呼图克图喇嘛,身为国师,又是林丹汗最坚定的支持者,背负着要在蒙古大地上传播红教教义,跟黄教分庭抗礼的重任,自是不会以怠慢的态度应付任何跟林丹汗有关系的场面。一得到消息。便丢下手头的工作,立刻用最快的度,组织起一介迎候接待的各种事宜来。 很快,从山脚一直到山顶,都有了喇嘛,沿途两边守候着。接近山门前,甚至有吹鼓手,专司长长的号角和巨大的锣钹。沙尔巴呼图克图住持则带着班第达、阿南达等一干寺庙的领事和负责翻译《甘珠尔经》的几名代表亲自站在正殿门前静立恭候林丹汗圣驾。 《甘珠尔经》以金粉写就,撰抄的是藏传佛教“经、律、论”的“经”和“律”,囊括了天、地里、医学、农学、哲学等宗教教义!其制作从一开始就作为传世的瑰宝来看待,斥资甚巨,在蒙人心目的地位,不亚于后世清朝的《四库全书》。 林丹汗作为制作这部经书的起人,平时里的重视和关注,自不用说!他数次前来,也都是冲此经书而来,很有亲自督稿的意味。因此,沙尔巴呼图克图住持没有多想,只带了负责翻译经书的三十三名大喇嘛的两名代表出来迎候,其他人仍留在藏经阁内忙碌。 跟寺庙外面的喧闹相比,藏经阁简直就是不问世事的域外桃源,任何俗世的嘈杂都传不到这里来,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和落笔研磨声愈凸显出此地的清雅幽静。 又写满一页蓝纸金字,满珠习礼搁下毛笔抬起头来,一面将稿子置于一旁,另取一张篮纸放到面前,一面转头唤了一声书架那边正在翻动经书的小沙弥。 “仁波切有何吩咐?”小沙弥恭敬的合掌问讯。 “听说,哈日珠拉格格昨天已在寺内寄住下来……”满珠习礼想了想,道:“你去。告诉昨天搬进泰松公主院的那位贵客,我在禅房等她,你把她带到我的禅房去。” “是!”小沙弥虽然心诧异,但绝不敢东问西问,答应着,便离开了藏经阁。 “仁波切答应见我了?”听到这个消息,苏浅兰却是十分高兴,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在这节骨眼上,满珠习礼活佛提前要见自己,会说出些什么来。 当即略略整理一下,留下梅妍、阿娜日,一个人跟在那小沙弥身后,走出了东厢房。 要出这院子的时候,苏浅兰却意外的看到,泰松公主和几名贴身侍女就站在院子的门前,仿佛也在等候林丹汗驾临般,神情恭敬透着重重的心事。 “你好!”一见苏浅兰,泰松公主便主动的打了个招呼。 “公主殿下安!”苏浅兰客气的回了个礼,并不想惹事的她,面上全是疏离的神态。 泰松公主怔了一怔,还是忍不住关心道:“你要到哪里去?大汗……要来的消息,你知道了吗?这个时候。或许,还是不要乱走好些!” “多谢公主关怀!”苏浅兰听出她言语的好意,倒是不好再冷淡以对,只好微微一笑道:“我不会乱走的!只是有仁波切相邀,前往一晤!” 这寺庙,光是参与翻译抄写《甘珠尔经》的三十三位大喇嘛,有资格被尊称为活佛的就有好几个,苏浅兰不说满珠习礼的名字,泰松公主也不知道她要去见的是哪位活佛。但活佛地位极高,他要见什么人,的确连林丹汗也阻拦不住。也不会阻拦。因此听到苏浅兰的回答,泰松公主便闭上了嘴巴,点点头,看着她跟在小沙弥后头,离开了此院。 “这位,是哪部的格格啊?”看着苏浅兰远去的背影,泰松公主身边的小丫头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看她的衣裳,那打扮,好漂亮啊!” “嗯!不会是哪部新出的服饰吧?我们呆在山上好像也有两年了吧,居然都不知道,山下有这么美丽奇特的装扮了!”另一名小丫头连连附和。 “不止衣服漂亮,人也美啊!叫人看着看着就呆掉了!” “听说汉女多白皙柔弱,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哪个汉女,做了哪部领的干女儿啊?” “去!别瞎说了,汉女能说那么流利的蒙语?” “就是就是!别什么都推给汉人,好像咱们蒙古女子天生比不过汉女似的!” “嗯,的确是!难得咱们蒙古也能出那样的美人!” …… 泰松公主皱眉横了几名侍女一眼,总算把这议论声压了下去,可她自己的心里,却也生出了相同的疑问,不知道苏浅兰是哪一部的格格。但相比于侍女单纯的好奇,泰松公主对苏浅兰的命运更多出了一丝忧虑! 要知道,贵英恰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前年就生过他强行奸污扎鲁特部某领事头目的福晋,而后扎鲁特部向他报仇的事!最可悲的是,林丹汗在这件事情上一味的维护贵英恰,反逼得扎鲁特部连夜叛逃,举族投奔了后金国努尔哈赤! 以这位小格格的美貌,竟然被贵英恰迎面撞见,要说贵英恰会轻松将美女放过,打死她也不相信!只看当时她那惊惶逃跑的模样,恐怕将来免不了也会成为贵英恰的猎物! 想到这点,泰松公主便不由暗暗叹气,就冲着那位小格格当时见义勇为的行动,她就想帮她一把,别让她落入贵英恰的虎口。可惜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如何有能力再去解救别人? “但愿今日,见到哥哥的时候,能有机会,替这位格格争取到一线希望!只是一线希望也强胜于无……”泰松公主却是暗暗有了决定。 这边厢,苏浅兰完全不知道泰松公主的心事,她跟着那小沙弥专挑人少的捷径来走,很快就到了一处专供高僧居住的院落。满珠习礼活佛的禅房,就在迎面左数第二间,门上挂着木珠串成的珠帘,看上去十分别致。 一声通禀之后,珠帘内便传出了满珠习礼浑厚的声音:“请进!” 小沙弥回身朝苏浅兰恭敬的点了点头。苏浅兰深吸口气,稳住自己略有些激愤的情绪,挺直腰杆,大步上去掀开珠帘钻进了禅房。 第八十三章 机锋 第八十三章机锋 禅房不算太大,不过二十几平米。装饰也异常简单,一扇屏风将室内隔成前后两半。屏风瞧来是明朝所制,上面很有意思的绘了一幅松下问童子图。 满珠习礼活佛便端坐在屏风前,面前一张矮几,上无一物,几前有蒲团,一看就知是留给客人问讯时使用的坐具。 苏浅兰合什行了个佛礼,便在满珠习礼活佛的示意下跪坐于蒲团上。小沙弥随之奉上茶点,居然不是蒙古风行的奶茶,而是汉家特有的清茶。 苏浅兰惊奇得不行,西藏来的喇嘛,转世的活佛,居所里的布置竟然非蒙非藏,而是明朝汉人的风格,连饮用待客的,也是汉人的茶!真是够叫人讶异的了! 看见苏浅兰面露诧色,满珠习礼活佛微微一笑,开口道:“未出家前,我本是一汉人家的小孩,居住在甘肃一带,只有母亲。是藏人。满珠习礼这个名字,是我的法名!不管我转了多少世,我都会改回最初得大乘法的这个法名!” 苏浅兰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偏好汉人物事的原因,却同时震撼不已!满珠习礼说来轻松宛如吃饭喝水般简单容易,可这世上,又有几个真正懂得转世的活佛!在世人眼,转世,就像个只存在于传说之,神秘玄奥得遥不可攀的理想境界。 “那……仁波切,转了几世?”苏浅兰吃惊之余,忍不住问了一句。 “目前为止,只转了三世。”满珠习礼活佛淡淡一笑作答,并不讳言。 感受到满珠习礼活佛对自己的亲切善意,苏浅兰最初来时对他的怨气不由消散了七七八八,但憋了许久的抱怨,还是忍不住不说的,当即语气不悦的开口道:“信女有个疑问!不知仁波切如何得来的十六字预言?信女自觉,并无什么贵主天下的那种幸运!反而有无穷的烦恼,随着预言纠缠而来!甚至累及亲人!” 满珠习礼含笑望着苏浅兰,答非所问的道:“其实施主出生洗礼之际,您族的长老,便已看出了您的尊贵之相,否则不会赐给您哈日珠拉这个名字!” 苏浅兰一怔,她从玉儿的记忆里,只模糊的知道玉儿从小邀尽族人宠爱,宠爱到了完全放任纵容的地步,这在各个部族之。都是极其少见的!玉儿自己从未想过这其缘故,只当是领祖父以及父母爱女之故!怎么是另有原因的么?那个长老,好像在玉儿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这时候想再搞清楚这件事的真相,都很有难度。 “哈日珠拉——黑暗的佛灯!好名字!”满珠习礼活佛点头赞叹,深表同意。 明明是女孩子,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偏偏取个寓意这么古怪的名字,不但是玉儿,连苏浅兰也不甚喜欢,像阿娜日——石榴,莎琳娜——风华绝代,都是琅琅上口,寓意明确的女性好名字!再不然,诺敏——碧玉,娜仁托雅——彩霞……之类的,也行啊! 苏浅兰不以为然的暗暗撅了撅嘴。觉得就连妹妹布木布泰的名字意义,都比她的哈日珠拉要好很多!布木布泰——缘佳人旺,多好啊! 感到话题被岔过一边,苏浅兰忙提醒他:“仁波切,您好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答案就在你的生辰八字当!”满珠习礼淡淡笑道:“天意定下了您就是尊贵之人。便无可更改!我等修行之人,不过得窥半点天机,或许知之不详,言不及大意,但,绝不敢欺天妄语,故那十六字真言,无一字可收回!” 生辰八字真那么好的话,玉儿怎么还会溺死了?上辈子倒霉透顶的自己,又怎能承担这份尊贵呢?苏浅兰还是有些不信这天命之言,但自己是穿越者的秘密,她却绝不敢说出口来,只好模糊的问:“如果……如果说天命注定了我一定会嫁给某人,可我完全不愿意走这天命既定的路,我想要过的是另一种不同生活,仁波切,您觉得我能改变天命么?” 满珠习礼神情不变的摇摇头,淡然道:“施主,您这是着相了!十六字真言,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您当它不存在,它便不存在!天命之事,您不去想它,便也不受其缚!一味惶恐,那只会固步自封!” “可那十六字真言,我不去在意它,并不意味着别人也不在意它!如果从来没有所谓的十六字真言,我不是可以活得更开心么?”苏浅兰大是不服,开口反诘。 “万法皆有其前因。您这是将事情全归因于外界去了!”满珠习礼缓缓道:“您若开心,有这十六字真言,您也会开心,您若烦恼,没有这十六字真言,您同样有烦恼!开心与否,烦恼与否,在乎心,而不在乎外因!” 苏浅兰听得一愣一愣的,回神细想,自己真的好像太执着于历史了! 自从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就是宸妃,就是海兰珠,便因不愿意而千方百计的刻意去避开它,简直已到了寝食不安的地步!反而失去了当初的潇洒和自在,无法再率性地活着!这,不就是满珠习礼活佛所说的,太着意于天命,结果却在无形受到了束缚么? 就像活佛所说,如果自己从未去在意那些预言、历史什么的,始终以敞开的胸怀生存世间,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烦忧呢? “仁波切!”苏浅兰仿佛一下想通了许多东西,现在她心,就剩下一个疑问了。于是便将这最后的疑问,也问了出来:“假如,假如我能预知道今后的一些东西,包括我会早早的死去,这样,却叫我如何能安心接受呢?叫我如何肯不去努力避免它呢?” “佛门有云,前世之因,后世之果!”满珠习礼微笑道:“可知其先有因,而后方有果!因此,佛家有言,欲修其果。需行其善!便是说,您今日所做的一切,都会在将来产生相应的结果,选择之不同,必产生不同之结果!” “而人的一生之,选择无数,自然变数也无穷尽,变数无穷尽,结果自会不同!所谓预知,便也无法准确!无法准确之预知,又何必在意呢?” 满珠习礼以一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论断:“故佛门有云,与其关注其果,不如关注其因!唯有谨慎于每个选择,因循自己的内心,载德向善,方能收获良实硕果,福泽康安!” 满珠习礼的声音并不大,却浑厚有力,每个字都像是直接敲击在人的心上,整个肺腑都会跟着震动。苏浅兰呆呆地听着,思潮汹涌,仔细咀嚼着他的每句话,似乎道尽了人生的哲理,可若反复思量,又觉得难以理解透彻。 见得苏浅兰不再提问,而是陷入了沉思,满珠习礼暗暗点头,也不去惊扰她,而是默念**,让手里的佛珠不停数过。 慢慢地,苏浅兰唇边现出了一丝笑意,她觉得,自己理解一些活佛的意思了!正所谓因果相随,有其果必有其因,因此,历史上的哈日珠拉。会出现宸妃那样的悲剧,必然是因为她种下了一些不好的前因之故! 而现在,原来的玉儿,已被自己取代! 作为二十一世纪过来的知识女性,她的视野远比玉儿开阔,性格也因幼时的磨难而非自幼受到娇宠的玉儿可比,她更淡定!更坚韧!她在人生路上的每一个选择,都不会跟原来的玉儿一模一样!选择都不同了,又怎会得到原来那样的结果呢? 原来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改变的“天命”,早已不知不觉处于改变之,根本无需刻意去做什么,从穿到玉儿身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走了上完全不同于宸妃的道路! 历史,历史又怎么样呢?活佛也说了,未来之事,谁也无法准确预知,那是因为,果随因转,因有了改变,果必然不同!历史也就有了无数的可能性。 是否改变了历史什么的,完全不是她该关心的东西!她只要遵循自己的内心就好!无论遇到什么事,最重要的,还是坚守心灵的清明,无偏无邪,方能无愧无悔! 思及此处,苏浅兰大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不由对着面前的满珠习礼活佛深深恭敬的行了一礼,感激道:“多谢仁波切开示点化!信女受教了!” 满珠习礼抬眼望着她,目光一片欣慰,微笑如佛祖拈花一般,淡淡点头道:“去吧!去迎接您生命的一切,您无需畏惧,更无需对运命充满戒备!” “是!信女告退!”苏浅兰心结消解,自是无需再留,很干脆的就起身离开了禅房,跟着带路的小沙弥返身往自己暂住的院落行去。 另一名小沙弥上前来收拾矮几上的茶具,却听到满珠习礼活佛赞许的低语了一句:“天命之人,果然慧根深种,一点即通,非常人可比!” 眼看离着那院落只剩下一段路,苏浅兰却现,路边站满了汗宫卫士,一直排列到院落的大门之外。 林丹汗竟然这么快就已经到了此地?苏浅兰心惊讶,这才恍惚记起,刚才在禅房听满珠习礼活佛传道的时候,似乎听见过远处传来迎宾的长号,当是那个时候,林丹汗的圣驾就到了山门前了吧? 路边的卫士,一个个都向她身上看来,好些参加过锡林郭勒那达慕大会的,都认出了她的身份,纷纷露出狂热的神情来,眼神之炽热,丝毫不亚于现代的追星族! 苏浅兰步履从容依旧,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正不知这算好事还是坏事,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闪进了她的眼帘。 第八十四章 三年之约(上 第八十四章三年之约(上 泰松公主居住的院落。不时传出林丹汗的大声说笑,旁边的人无不曲意奉承,以使气氛融洽和乐,凸显大汗平易近人、豪爽健谈。 “……泰松你就不要再过这清苦的日子了!听我一言,还是早些回汗宫去!好好筹备一下你和贵英恰之间的婚礼!我一定让你风光大嫁!场面不在兀浪哈之下,怎样?”林丹汗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小妹。 “衮楚克虽然该死,可他毕竟是泰松的前夫,他死的时候,承蒙汗兄宽谅,不罪于泰松!可是,泰松自知负了汗兄厚爱,故于佛前愿,要在这山上,念足一千日经……现今才不过过了数月而已!故婚礼之事,还望汗兄暂且莫提为上!”泰松公主垂着头,软软的回答,但语意里却透着坚决。 “咳!咱们蒙古又不兴汉人女子死了丈夫守寡终生那一套!你这种愿干什么呀!没的白白浪费三年青春!”林丹汗完全不同意妹妹的想法。 “汗兄!”泰松公主认真道:“佛前起誓,岂能儿戏!泰松可不想让佛菩萨怪罪!” “哦哈哈……”林丹汗一阵干笑,无奈的向身侧贵英恰望去。 贵英恰目光一闪,却是挤出了宽和的笑容道:“没关系!公主年纪尚轻。再等三年也不会见老!我不着急!” 泰松公主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垂目掩下心的恨意,同时间却升起几分遗憾。本以为可以有机会跟哥哥独处,顺便可以替那位伸手救过自己的小格格说上几句好话,哪想到贵英恰对自己竟防范如此,几乎寸步不离林丹汗左右,根本没给自己留下一点说话的机会。 “那好吧!你们都不急,本汗再多事,那就有些煞风景了!”林丹汗完全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何不对,他的注意力很快就移了开去。 一名内侍匆匆跑来,带着欣喜的禀报:“哈日珠拉格格,到了!” “哦!快去,召她觐见!”林丹汗毫不掩饰欣喜的神情,内侍也不禁满脸笑意,匆匆的又跑了出去。 泰松公主惊讶的望向林丹汗,她只当兄长是来关注《甘珠尔经》翻译进展,顺道看望自己的,怎么也没想到,林丹汗会特召那位小格格觐见!那是怎么回事?林丹汗竟然是跟那位小格格认识的么? 暗掠了贵英恰一眼,却现贵英恰也是一脸意外,分明也不清楚这事。 “那达慕最后那两天,可惜你负责巡防之事,没在会场观看!”林丹汗笑着对贵英恰说道:“你不知道,这位哈日珠拉格格,才是真正的蒙古第一美人!土谢图汗的那个莎琳娜跟她一比,也就庸脂俗粉一个!” “哈日珠拉格格?”贵英恰略一思索,忽然想了起来:“莫非。她就是这些日子盛名流传的那位,金刀郡主?” 林丹汗哈哈大笑:“可不就是!原来你也听过她的名字!” 贵英恰的好奇心顿时被提了起来,笑道:“早听说大汗那天破格封赐了一位金刀郡主,不但人美貌,而且一舞倾城!更奇的是,居然得了仁波切十六字真言,命格贵不可言!可惜贵英恰福薄,无缘得见!今日沾了大汗的光,那怎么也得瞧仔细了!” 泰松公主听着两人对话,却越来越是惊诧,金刀郡主之名,就算她这隐居山寺,与世隔绝的人都听到了,只是万万不曾想到,那位看来胆怯莽撞的小姑娘,竟然就是誉满草原的金刀郡主?人是真美了,其他命格尊贵什么的,半点也瞧不出来啊! 几个人在院子正房的厅堂交谈着,那内侍则一溜小跑,朝院门外跑去。 院门外,所有的卫士都木雕菩萨一般。杵在自己的岗位上,但那目光齐刷刷的,全都集在两个人身上,神情或讶异、或感慨、或同情、或艳羡……个个不同! 内侍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那位美丽出尘如冰山神女般的金刀郡主,只见她静静的停立在那,宛如亘古以来,她就未曾移动过,始终就在那里,温柔清澈、但又暗含伤感无奈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人的身上。 是谁,居然可以得到金刀郡主那别样的关注?内侍好奇的扫了那人一眼,恍然明白过来,对了!的确这世上,也只有这个人的外貌和能力,才可以跟金刀郡主相称!也只有他,才能让别人觉得,金刀郡主青睐他,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而不会引起公愤! “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痴痴回望着金刀郡主,好半晌才沙哑的问了一句。他是全蒙的第一勇士,刚刚担任林丹汗身边的卫士统领。在外人看来,他年轻英俊无人能及,能力卓前程远大,然而在金刀郡主面前,他却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戈尔泰,你还好么?”苏浅兰微微一笑,叫出了他的名字。 这一声关怀的问候,熟悉的轻唤。电流般击穿了戈尔泰坚硬的外壳,瞬间流遍他的身心内外,酸涩甜蜜,甜蜜的酸涩,熏得他这铁血男儿竟也鼻头泛酸,险些红了眼眶。 “那天,对不起!我没能亲去给你送行!”戈尔泰愧疚的垂下头,但很快,又抬了起来,目光不舍的胶着在苏浅兰面上,仿佛少看一眼,彼此就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 “没关系,我知道那不是你的过错!”苏浅兰谅解的望着他,忽然现两人之间竟是找不到多少能说的话。 内侍适时出现在两人身侧,先看了看戈尔泰,才向苏浅兰躬身一礼道:“哈日珠拉格格!大汗有请,正堂觐见!” 戈尔泰一惊,迅望向苏浅兰:“玉儿?” 苏浅兰微微一震,这声呼唤入耳,她才猛然现,自己跟戈尔泰之间,也曾经有过美好的回忆,玉儿这温柔的昵称。也曾在一个爱着她的男子口反复呢喃轻唤。 迷惘了片刻,苏浅兰才将那份怀念压进了心底,对着戈尔泰灿然一笑,道:“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格格,请!”内侍意含催促的,作了个引路的手势。 苏浅兰回过头来,面上已是一片坚毅和淡定,握紧了手里去掉布套的金刀,跟在那内侍身后,从容往院子正堂方向行去。 正堂早已等候多时的林丹汗和贵英恰、泰松公主等。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脚步声还伴随着不细听就无法留意到的悦耳铃声,不觉停下交谈,向大门望去。 内侍一进门,就赶忙让过一旁,亮出了身后那名少女。 “哈日珠拉,叩见大汗!”苏浅兰双手交叉于胸,平静的躬身行礼。整个正堂内,竟是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空灵美妙的声音在轻轻迴转。 泰松公主不由瞪大了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苏浅兰,这位小格格,果然便是金刀郡主!可是她整个人的气质,怎么好像都不一样了?完全不见那天的惊惶胆怯,镇定得宛如单刀赴会的勇士,美丽隐隐透着不容侵犯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 “你……”林丹汗身后的贵英恰同样瞪大了一双虎目,甚至不由自主的跨前了一步,差点就忘掉自己身边还有个汗王在座!目光落到苏浅兰手里的金刀上,内心大震却是无法宣诸于口,只能拼命压下满腔惊骇,警惕的望住了金刀郡主。 “快起吧!你是本汗的金刀郡主,本汗面前不必这般多礼!”林丹汗微微笑着,笑容里透着几分探究和算计。 “谢大汗!”苏浅兰无心应付,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就听到林丹汗疑惑的问:“哈日珠拉!莫非你在那达慕之后,一直没回家么?怎的却住到了这山上?” “臣女听说,臣女的兄长涉嫌谋杀,被大汗的使者,押回了都城!”苏浅兰一抬头,无所畏惧的向林丹汗望去,冷然道:“大汗!臣女自幼便受兄长宠爱,亲恩深厚!并且臣女坚信,兄长绝无可能谋杀大汗使者,希望大汗能秉公裁决臣女兄长一案,还我兄长清白自由,否则臣女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得兄长无恙开释!” 林丹汗恍然道:“原来你是为你兄长乌克善一事而来!” 苏浅兰冷眼看着眼前这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林丹汗。闭紧了嘴巴懒得答话。 林丹汗从未见识过苏浅兰强硬的一面,回想起那天惊艳一舞之后,将她召到近前肆意捉弄的时候,在她面上看到的尽是惊惧之色,哪知今日再见,美人依旧,气势却急剧改变,变得如此冰冷和镇定,对比之下,使人恍然如做梦一般,竟有了几分虚幻感受。 愣了好一会,林丹汗才回过神来,眯起眼睛紧紧盯住苏浅兰,毫不掩饰的也将身上气势散了出来,似笑非笑的道:“如此说来,格格想必也知道了本汗求亲之事!你既是本汗未来尊贵的大福晋,又何必担心令兄?” “等你做了本汗的第一大福晋!令兄便是本汗国舅!谁敢给他定罪,本汗头一个便不答应!”林丹汗说到这句,霍然站起,汗王的气势尽显无余,居高临下望着苏浅兰,豪气干云的道:“本汗的金刀郡主,这是本汗给你的第二个承诺!” 第八十五章 三年之约(下) 第八十五章三年之约(下) 泰松公主大吃一惊。骇然望向林丹汗! 第一大福晋!那是何等尊贵的位置!就说是草原第一尊贵的女人也毫不为过!想不到哈日珠拉一个小小女子,连身子也没完全长开,就凭那份美貌,得此殊荣了么? 贵英恰狠狠咽下一口唾液,眼底快掠过一丝不安神色,瞪视着堂的苏浅兰,不觉连气息也变粗了许多。 “大汗!第一大福晋,是否也太抬举她了?金刀郡主虽然美绝天下,始终年纪尚幼,恐怕降不住那些个手握万户的其他福晋?”贵英恰终是忍不住出声劝谏。 林丹汗的后宫,此刻最有钱有势的,当属窦土门大福晋芭德玛璪,此外统领后宫的,还有真正的第一大福晋,多罗大福晋娜木钟,都是手握一部人马,统管万户的女英杰,父兄及出身部族,都不是哈日珠拉这小小科尔沁的格格可比! 而林丹汗竟然开口就许给哈日珠拉大福晋之位,那就意味着,他必须从其他各个福晋手里收回一些部民。再另外拨给哈日珠拉过那些福晋所有的财物和子民,才能令哈日珠拉坐稳大福晋之位。 先不说此举会否因损及其他福晋的既得利益,引起其他福晋反弹,使哈日珠拉成为后宫众矢之的,就说这财产的重新分割和转移,都是个工程浩大的大动作,到时候会不会引起某些部民的不满,不服哈日珠拉的管教?这些,委实不能不让人忧虑。 “我知道你的顾虑!”林丹汗看看贵英恰,摆手制止了他的劝谏,目光掠向苏浅兰:“你放心!本汗敢如此承诺,必有把握做到!你不必挂心此事!” 苏浅兰有些懵的望着林丹汗,在此之前,她只知道林丹汗跟崇祯一样,都是战争的失败者,一直对他心存鄙视,不料当面对阵的时候,才现林丹汗也有如此豪气干云的一面,如果不事先知道历史的最后结果,实在看不出,他将来会走上失败的道路。 林丹汗满意的看着苏浅兰面上惊讶不信却又透着些许佩服的神色,目光垂落在她细腻白玉般的纤手上,忍不住伸出手去,一下握进了掌。 苏浅兰一惊,赶忙抽手回缩,可她的力气哪里是林丹汗的对手,被林丹汗攥住了手就收不回来。不由惊怒的抬眼向他瞪去。 林丹汗却凝目望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透着浓浓欲念。在他看来,无论苏浅兰是嗔是喜、是惊是怒,都美得叫人抹不开眼去!越是见识到她各种不同的神态,就越是想要永远拥有,爱如珍宝,日日相见! 泰松公主心的惊骇,已到了麻木的程度,她从未见过哥哥像今天这样失态!这样任性!这还是俾睨草原的雄鹰么?这还算成吉思汗的子孙么?身为大汗,却如同坠入爱河的男孩,想着夺取和掳掠,却又同时,恨不得奉出自己最在意的财物子民…… 贵英恰的感受却又是另一番不同,他的目光缩成一线,落在两人握住一起的手上,眼底一片冰冷。忽然,他的瞳孔猛地一张! 林丹汗竟是除下了手上的一枚白玉扳指,将它塞进了金刀郡主纤小的掌心! “这个,就算本汗给你的信物!”林丹汗含笑说完,这才放开了苏浅兰。 苏浅兰望着手里的扳指,脑禁不住的阵阵晕眩。怎么也想不到。面见林丹汗,会是这样意外的结果!这位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草原之王,却是这么容易,就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馅饼!回想当初,林丹汗将佩戴多年的金刀赠与自己,令自己获得金刀郡主之誉,又何尝不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殊荣呢? 难道……林丹汗,早在那达慕会上,就已经对自己一见钟情,想着要占有自己了么?难道,就因为他对自己存了此意,才会硬生生拆散了戈尔泰和自己的良缘么? 正迷惘间,林丹汗已返身坐了回去,回头望住了她问:“哈日珠拉!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呢?要回科尔沁去,等待本汗的迎亲队伍,还是就从这里开始,铺满十里红毡,辇车仪仗,将你迎入汗宫?” “大汗……”贵英恰心大急,踏前一步想要出言阻止,刚刚开口就被林丹汗摆手挡了回去,一时间,瞪圆了眼睛作声不得。 泰松公主悄悄合拢张大的嘴巴,瞥了贵英恰一眼,不由微微一笑,温柔的望向苏浅兰,开声道:“哈日珠拉格格!你意下如何?是不是该谢过大汗了呢?” 苏浅兰醒过神来,深深望了泰松公主一眼,又从贵英恰暗含焦虑的面上掠过。最后落在林丹汗身上。 尽管林丹汗对自己大是不同,甚至能预见到他对自己会是多么宠爱,可是,苏浅兰清楚知道,他看重的,不过是自己的容貌,顶多加个舞艺!这种爱,并没有多少感情基础,两人之间既不相知,也不相印!作为大汗,他也绝不会主动来考虑自己的感受!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自己会不喜欢、不想接受!他所有的动作,全都建立在自以为是的狂妄之,这样的男人,真懂爱么? 苏浅兰心冷笑一下,眼珠一转,迅调整了自己应对策略,凝望着林丹汗,眼里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开口道:“大汗垂爱,哈日珠拉倍觉荣幸,惶恐万分!只是,哈日珠拉有一言。不知大汗能否先听听?” “你说!”林丹汗好奇的向她望去。 “哈日珠拉,是成吉思汗的子孙!”苏浅兰深吸口气,面上现出了怀念之色,身上更是散出了无穷的傲气,望着林丹汗,朗声说道:“先祖之时,征战四方,无往而不利!铁骑到处,万民服膺!疆域之广阔,西连红海,北到极圈。南拥原,东临大洋!” “大汗!您可是成吉思汗最嫡亲的孙子,成吉思汗的天下,如今就在您的手!”苏浅兰目射出炽热的光芒,希翼的望着林丹汗,缓缓诱惑的道:“如今明朝积弱,如同当初南宋北宋,这难道不是您的机会么?您难道就没想过要重振祖宗的雄风么?” 林丹汗听得目现精芒,不得不微微眯起了眼睛,才能看清眼前那张扬骄傲得仿佛不可一世的小小身影,而今这小小人儿,流露出的气势,竟是比自己还要霸道十分!联想起当初她那一曲令人热血沸腾的绝舞,可不正是体现了她内在的野心? “大汗!”苏浅兰却又微微一笑,换上了憧憬梦幻的神情,目光闪亮的续道:“不瞒您说,哈日珠拉从小,就崇拜那高高在上,掌尽了天下权势的英雄!多少次午夜梦回,都巴不得自己早生几百年,得以有幸,看到祖先的英雄事迹!陪伴在成吉思汗身旁,站上世界之巅,俯瞰蝼蚁众生,谈笑间,生杀予夺!” 她那娓娓动听的言语,仿佛带着致命的诱惑,每个字都重重的落在旁人心上,激得人浑身热血燃烧,战意沸腾! 泰松公主暗暗吃惊,草原女儿多有巾帼雄风,上马能骑,下马能射,但也没有谁会像眼前这位金刀郡主这般,毫不掩饰的,就展现出这般气吞山河的野心!这真的是只有十几岁大的小女孩说得出来的话吗?她为何又偏有那样一副跟内心完全不相符的柔弱外表呢? 偷眼望望在座的两个男人,林丹汗不用说了。简直被金刀郡主这一番话蛊惑得迷醉十分,连一旁的贵英恰,也被这些话挑衅得气息粗急,双眼放光! “大汗!”苏浅兰敛起向往的神情,淡淡的,带着几分期许,但又夹着几分挑战的望住了林丹汗,悠然道:“您许给哈日珠拉第一大福晋之位,承诺哈日珠拉万户的财富和臣民!可是,这些,哈日珠拉还真是看不上!” “哈日珠拉不要别人已有的东西,也不稀罕仅当个草原汗王的娇妻!说句无礼的话,哈日珠拉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是这天下至尊的帝王!” 苏浅兰望着面上微微有些变色的林丹汗,轻轻续道:“大汗!明朝积弱不堪,后金国主垂垂老矣!唯有您,正当盛年!难道您就没有信心,吞噬这天下大好的河山么?哈日珠拉也不求您恢复祖先的全部荣光,只要您将这金蒙汉三分的天下,一统在手,您就是不来科尔沁求亲,哈日珠拉也必会亲自投往汗宫,匍匐在您的足下,只求当您的小小娇妻!” 林丹汗好不容易,才完全消化掉苏浅兰这一番话里的意思,目光早已填满了激赏和骄傲,苏浅兰话音一落,他便放声大笑着,站了起来,喝出了三声“好”字。 “本汗第一大福晋,正该有如此气势!如此野心!唯有热血仍在,不失远祖雄风的草原女儿,才配得上成为本汗的嫡妻!”林丹汗赞叹了几句,却又回头笑问:“哈日珠拉!可你有没有想过,本汗就算终有一天达成你的愿望,成为这天下至尊,你的青春却不会永驻不消?你就不怕把自己等成了老女黄珠?” 苏浅兰微微笑道:“哈日珠拉当然想过这些,因此,哈日珠拉想请求大汗,从今日起,您就为这宏图大志,施展您的盖世才华,征服四方!每下一城一地,都算作是未来聘娶哈日珠拉的彩金!三年之后,若等您打下和降服的财富、城池和子民,加起来过您其他福晋所拥有的总和,哈日珠拉,便嫁您为妻!” 第八十六章 达成协议 第八十六章达成协议 “三年……”林丹汗有点迟疑的向贵英恰望去。如果是五年,他完全可以一口答应,但这三年要达到苏浅兰的要求,总觉得勉强了些。 “大汗您尽管答应!”贵英恰豪气的道:“不管有多难,贵英恰必为大汗攻城掠地,建万世基业,以不负大汗期许,美人心愿!” “好!”有贵英恰这位能征善战的得力爱将全力支持,林丹汗也放开了顾虑,赞赏的望望这位得力爱将,转头答应了苏浅兰的要求:“哈日珠拉!你就好好在察汉浩特等着吧!如你所愿,三年之后,本汗必带着丰厚的聘礼,将你正式迎入汗宫,位居凤!” “谢大汗!”苏浅兰这才展颜一笑。 “你想住在何处?本汗在城南划地,为你建一座离宫可好?”林丹汗兴致勃勃的问,他可没打算再放苏浅兰回转科尔沁,只要将她留在察汉浩特,就不怕她落到别人手里。 “只是三年时光,弹指即过,大汗就不必另外费心了!”苏浅兰转头看看泰松公主。淡淡的道:“如公主不弃,哈日珠拉愿意就留在此地,与公主作伴!不过……” “不过什么?”林丹汗好脾气的询问。 苏浅兰抬眼凝望着林丹汗道:“我阿剌乌克善,是科尔沁继家父之后的唯一继承人,他不能陪我留在察汉浩特荒废三年日子,请大汗放我阿剌回去,接受领和家父的调教,以便他将来可以顺利执掌科尔沁,成为哈日珠拉的依仗!” “行!没问题!”林丹汗一口答应:“并且本汗即刻就封他为三等贝勒!爵禄升等,与二等贝勒持平!另赠好马三千匹!白银三千两!令其衣锦还乡!” “谢大汗赏赐!”苏浅兰闻言,忙依礼跪拜下去。父亲塞桑也不过是一等贝勒,乌克善从一个没品的阿哥眨眼就连升三极,林丹汗这金口封赐的威力,可也够惊人的了!其余的马匹银子,更是为科尔沁增添了一笔不菲的财富! 额头刚刚离开地面,苏浅兰便看到眼前多了一双金黄色的靴子,跟着手臂一紧,竟是被林丹汗抓着,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哈日珠拉,三年后,你便是本汗的福晋,不必行此大礼!”林丹汗柔声说着,目光在苏浅兰娇美的面上停留了许久,强忍住将她拥入怀的冲动,回头对泰松公主道:“泰松!哈日珠拉格格选择跟你同住,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甚委屈!” “是!汗兄放心!泰松明白的!”泰松公主面上流转着盈盈笑意。目光欣喜的落在苏浅兰身上:“我喜欢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委屈了她!” “那就好!”林丹汗深知这个妹妹的脾气,一向柔和,没什么不放心的,点点头又转向贵英恰命道:“贵英恰!本汗命你即刻起调遣百骑精锐,紧紧守护在这金顶白庙周围,若令金刀郡主遭受一丝意外伤害,你便提头来见!” “是!”贵英恰毫不犹豫大声答应。 林丹汗满意的望了他一眼,目光又在苏浅兰身上流连半晌,这才起驾离开了院落。 送走林丹汗,泰松公主一反过去的冷漠,亲切拉着苏浅兰的手,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简直已经提前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嫂嫂。苏浅兰却没想过要跟她打好这姑嫂关系,客气的应付几句,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 “格格!”阿娜日和梅妍互望一眼,迎上前来,究竟主子跟林丹汗谈得怎么样,她们都是非常关心,唯一令她们稍稍心安的是,看来主子并没有跟林丹汗大起冲突。使局面恶劣到无法收拾,而李循方被逼现身的地步。 “没事了!大汗答应放了我阿剌,还封他三等贝勒,衣锦还乡!”苏浅兰吁了口气,垂目望望手里的扳指,皱眉道:“只是……我只给自己争取了三年时间,这三年,贵英恰将会重兵把守在山脚下,以保护为名,要让我难脱牢笼!” “啊?”阿娜日呆了:“那就是说,格格您回不了家了?” 苏浅兰沉郁的点点头,低声道:“好在,我们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好好筹谋一下,仔细研究如何离开!” “格格,只要有李大哥在,离开此地应当只是麻烦些,不会特别困难!问题在于,格格您想什么时候离开而已!”梅妍倒是对李循方的营救能力极有信心。 苏浅兰望了她一眼,深思道:“的确!有他在,逃离此地并不难,难的是,不能拖累科尔沁的族人!我不可以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的自由,却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 这就是身份地位之累!如果她还向以前那样,只是升斗小民,几乎孤家寡人一个,反倒没那么多投鼠忌器的顾虑。可如今,随身份地位而来的。则是宠爱着她的祖父母、父母、哥哥等亲人们,以及整个科尔沁拥戴着她以她为傲的族人们。 或许过去的玉儿,可以罔顾他人性命,任性胡来,可苏浅兰不同!尽管穿来还没有多少日子,她却已经渐渐代入了玉儿的角色,真切的感受着来自亲人和族人对她的恩情,不到最后关头,她不会舍弃这难得的恩情! 阿娜日双眼放光敬佩的望着苏浅兰,过去的主子在她眼里,就是个不懂事的顽劣孩子,任性刁蛮得让人头疼,哪里想过旁人的感受?更不要说心里头会装着科尔沁的族人了! 梅妍可不知道苏浅兰从前是什么样子,在她看来,这位蒙古格格令她佩服的地方实在不少,美貌却不骄傲,多才却不清高,最难得的是,她并非那种徒有外表,没有头脑的娇养贵女,和她外表一样迷人的,是她那机敏聪慧、善解人意的性情。 这样一个招人欣赏喜爱,不同寻常的美丽少女。难怪连李大哥那样眼高于顶的人物,也会忘记她的异族身份,诚心结交啊! “格格,您是怎么跟大汗谈的呢?”相比于结果,梅妍更好奇的是苏浅兰跟林丹汗谈判的过程,实在不明白这三年之约,林丹汗是如何肯答应下来的。 “野心!”苏浅兰简单吐出了两个字。她看得出来,林丹汗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唯有投其所好,才能勾起他的兴趣,进而转移他的视线。不再单纯的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也只有狂妄到眼里没有旁人的人,才会用同样的尺度去衡量别人,以为别人都是和他一样的野心家,只是多少之分、高下之别而已! 这就是佛家说的,你自己是什么,看别人就是什么!自己喜欢算计别人,便觉得别人全都在算计着什么,自己野心勃勃,便觉得别人也都包藏一颗野心,自己单纯善良的,便觉得别人的本性都不会太坏! 夜凉如水,苏浅兰呆呆坐在窗前,凝眸望着镜子的自己。 镜子,映出的是一张绝美的容颜,不知不觉,刚刚穿来时,玉儿的病弱憔悴已消失无踪,现在的她,恢复了健康的气色,种种病容一扫而空,肤色里透出莹洁如玉的光晕来,一双眼睛更是亮若晨星,嫩红的嘴唇,更是水润得诱人至极! 如果说刚来的时候,这张脸跟自己还有七成相似,现在却是相似不足一半了!毕竟前世的自己,生活在空气污染的年代,肤质并没有这么细腻光滑,眼睛还有点近视,没有这么明亮,种种因素,都令眼前这张面容远自己前世的美丽。 可笑的是,最近都没怎么照过那不够清晰的铜镜,她还下意识的把自己当成前世那样的一般美女,生怕自己不够好看,习惯性地去追求装扮上的独特魅力,完全没想过。现在的自己,已经是别人眼的人间绝色!更别说那份不同常人的气质! “妲己、褒姒、貂蝉、昭君、玉环……”苏浅兰有些哭笑不得的默念出这些脍炙人口的名字,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类似那样的角色。 其实想想,玉儿还真无愧于皇太极的专宠溺爱,连那位被后世称道的所谓“满蒙第一美女”孝庄皇后,也不如这个宸妃地位尊崇,可想而知,她是如何美貌! 为妲己兴建鹿台,为褒姒点燃烽火,为貂蝉手刃义父……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这种沉迷美色的毛病,为博取美人一笑,不惜干戈大动?这么一想,林丹汗会如此对待自己,肯为了自己耗费三年时间征战天下,恐怕也并不单只是野心作而已! 一想到这点,苏浅兰便深感挫败,伸手拨下铜镜,拒绝再看镜的自己。她不得不承认,美人最厉害的武器,就是她的美貌,可是她更希望自己的成功因素,是智慧而非外貌!而且,据说美人都很自恋,她可不想连自己也迷失在玉儿这张绝世的容颜里。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算了!既然已经变成了美人玉儿,就得慢慢接受和习惯这份美丽,以及由这份美丽带来的一切追逐和压力。 “三年寂寞没有亲人的日子……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熬过去了!”苏浅兰摇摇头,爬到床上,思虑沉沉睡了过去。 ps:兰悠祝大家秋愉快!看在兰悠节日也没断更的份上,大家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呢?o(n_n)o 第八十七章 祸乱之源 第八十七章祸乱之源 “恭迎额附!” 随着侍女们莺莺燕燕的行礼声。贵英恰迈着大步走进了兀浪哈长公主的院子。 “你回来了?”兀浪哈正坐在桌前,面前放着茶点,手里玩着一柄刚刚得到的小匕,听见贵英恰的脚步声,头也不抬的淡应一句。 直到贵英恰在桌子的另一头落座,也没听到他回应,兀浪哈这才诧异的抬眼向他望去,却现他拧着眉头,竟是满脸纠结。 “怎么了?”兀浪哈不在意的随口问。 “我听说,金刀郡主那十六字真言,被你解析为,她生有主母天下之相,谁娶了她,谁就是天下至尊?”贵英恰语气不善。 “是我说的怎么?满珠习礼仁波切可是没不同意我这么理解!”兀浪哈手里一停,不悦的向他望去:“你怎的忽然提起金刀郡主来了?” 贵英恰“嘿嘿”一声冷笑,愠怒道:“都是你干的好事!如今大汗是非她莫娶了!不但许给她第一大福晋的崇高地位,还要拼尽三年之力,攻城掠地,刮遍能刮的财富,送给她当聘礼!你额附,就等着累死战死在她手里吧!” 兀浪哈愕了一愕。紧盯着他看了半晌,才不屑的道:“不管有她没她,大汗都一样会让你征战四方——恢复先祖的雄风,一直都是他的梦想,你不也是喜欢他这点,才会替他效命的么?怎的现在抱怨起来……” “……我明白了!”兀浪哈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你在吃醋呢吧!吃个女孩的醋?觉得大汗有了她,就忽略你了?你就沦为打手奴才了?哈哈!” 贵英恰目光一闪,对兀浪哈的嘲弄语气没有什么强烈反应,他早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态度,闻言只是淡淡的反讽道:“你不是很喜欢美女么?怎么这一个金刀郡主,却偏偏逃脱了你的视线?看看你搜罗来的那些什么美妾,跟人家一比,啥都不是!” 兀浪哈“啪”地一声,把匕顿在桌案上,瞪着贵英恰,眼里掠过一丝怒火,转瞬又若无其事的扭回头去,冷冷的道:“原来你不是在吃那女孩的醋!而是自己看上了人家美貌!这是怪我没抢在大汗前面,将人家娶进来呢!” “那女孩的命格奇特尊贵,也难怪你得不到!”贵英恰不屑的“哼”了一句。 忍了又忍,兀浪哈才把内心火气给压下去,曾经准备到口的肥羊,却眼睁睁看着它飞了,这始终都是她的心病,不过相比于这点,她更恼火的是贵英恰的态度。 “大汗是我亲弟弟!那女孩既然命格奇特尊贵,深得大汗喜爱。我这当姐姐的,自然不会夺人所好!她若真能让大汗重现先祖的伟业,我更不介意尊她当我的嫡嫂!倒是你……”兀浪哈语含警告的瞪住了贵英恰:“你可别有了什么娶那女孩令自己变高贵的念头!否则,我兀浪哈第一个便饶不了你!” 贵英恰瞳孔急缩,口却哂笑道:“知道你爱护弟弟!其实我蒙古从不介意有女主,若按顺位继承人来算,你也不是没有继承汗位的资格……是大汗幸运,拥有你我的拥戴。放心好了,我不会胡来!” 言罢起身去了内室,往床上一躺,面上神色变幻,脑回忆着金刀郡主的一颦一笑,眼里却不觉迸出了炽热的光芒。 ※※※ 建州,敇造金国四贝勒府。 两名身穿华丽旗服,脚踩花盆底的艳丽女子在几个丫头的拱卫下,谈笑着沿一条碎石子路慢慢往前院走去。 “姐姐!你听到消息了吧?”其一名着绿色锦服的,笑盈盈的望向身旁较为年长的蓝服女子,放低了声音道:“哲哲可是病重回不来了呢!” “叶赫那拉妹妹!你怎能笑得出来呢!哲哲好歹也跟咱们一样,是这府里的姐妹,而且平时帮着我管理内府事宜,十分得爷的信任。她出了事。咱们该替爷忧心才是!”蓝服女子语气微含责怪,似嗔实喜的白了一眼叶赫那拉氏。 “嘻嘻!”叶赫那拉氏不以为意的仍悄声道:“大福晋钮枯禄氏十年前就殁了,您可是以继福晋的身份嫁进府里来的!哲哲不过是侧福晋,论名分,她哪能越过您去呀!也就是爷宠着她,这些年才把该您管的事都分给了她去做!可如今怎么样?该着累倒她!” 听到这话,四贝勒继福晋乌拉那拉氏倒是没怎么得意高兴,淡淡的扫了叶赫那拉氏一眼道:“在府里怎么没累着,偏回了娘家休闲就倒了?只怕,她这病,却不是累的!” “管他呢!”叶赫那拉氏笑容里带着一丝谄媚的道:“其实她就算回来也没什么!看她这几年都生不出一儿半女来,大概啊!她就是个不能生的!嘻嘻……” 乌拉那拉氏面上终于显出得色来,嘴里却故作忧虑的道:“怎么说她也是被爷宠爱的女人,府里又血脉单薄,就指着她也能生呢!想想大福晋唯一的血脉,博洛会阿哥早殇,连我的小阿哥洛格也没活下来,去年生一个,却是个女孩!偌大个府里,只得豪格一个男孩——这也太寂寞了!要知道,上阵还得兄弟帮啊!” “可不是么!府里就剩下您的豪格阿哥了!”叶赫那拉氏羡慕的道:“瞧豪格阿哥就是个有出息的!转年该十三了吧?就算后面还有男孩子出来,论年岁,也小得太多了!玩不到一起去!转两年,若是豪格阿哥成亲,开府另住,就更没伴了!” “你也别光说哲哲!”乌拉那拉氏微微一笑:“府里一共就你和哲哲两位侧福晋,别的都是入不了爷那双眼的格格、妾侍!论相貌气质,你也没输哲哲多少,顾着说别人。还不如自己努力些,趁这机会先夺了爷的欢心,抢在她前面生几个出来?” 叶赫那拉氏脸色一红,嗫嚅道:“姐姐!您别取笑我了!这侧福晋之位,全是靠姐姐说项,爷才勉强赏我的!哪里比得上哲哲妹妹……一年到头,爷也没上我那几回,得了空闲,都是往她那里跑,这叫我……叫我怎么,生得出来!” “行了!你那小心思,我还不明白么?”乌拉那拉氏失笑道:“这次爷回来,我给你好好安排!机会你可得把握住了,别浪费了哲哲不在的这段日子,知道?” “谢谢姐姐!”叶赫那拉氏一脸兴奋,忙不迭的铭恩道谢。 两人刚刚跨进前院,便看到四爷带着内侍达春匆匆走进书房,头也不回的关紧了房门。 “哎?爷回来了!”叶赫那拉氏惊喜的低低唤了一声。 乌拉那拉氏眼珠一转,回头笑对叶赫那拉氏道:“妹妹,瞧爷那样,回府来也不通知一声,而且直奔书房,想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回房等着吧!待我寻个机会。探探爷的口风,如果可以,今夜就让爷上你那儿去!” “谢谢姐姐!”叶赫那拉氏又惊又喜,雀跃着道谢离去。 “葛丽,去,拿壶茶来!”乌拉那拉氏回头吩咐一声,立刻有丫头飞奔去了厨房。没多会就端来一壶热茶,还伶俐的加了一小碟奶酪。 乌拉那拉氏满意接过茶盘,将两名丫头打站在屋廊下,亲自端着茶盘往书房走去。 书房,四爷手里捏着一张薄纸。眯起眼睛将上面的大段细小字反复看了又看,渐渐的,嘴角逸出笑意来,紧接着,哈哈大笑! “她是这么说的?只有天下至尊的帝王,才配当她的夫婿?”四爷眼睛亮,回过头来望住了达春。 “的确如此!”达春谦卑的弓着身子,小心道:“据报,林丹汗当时便一口答应了她的条件,亲许三年之后,用越后宫所有福晋所握财富总和的聘礼,迎娶金刀郡主!” “缓兵之计!这是缓兵之计!好!用得好!”四爷眼满是激赏和欣喜,在屋走了好几个来回,方抬起头来冷笑道:“林丹巴图尔!爷的手下败将!想娶金刀郡主?他不配!三年!三年之,爷要叫他非但不能一展其志,反而分崩离析,损兵折将!” 一股霸气不觉间从他身上散出来,压得达春只能屏息以待,心对那林丹汗生出了嘲弄之意,有勇无谋,狂妄自大的主儿,如何能是大金眼眸,四贝勒四爷的对手?妄图抢爷看上的女子,真是活腻歪了! 不过话说回来,金刀郡主究竟如何美丽绝伦,真是越叫人好奇了!不但林丹汗肯为美人大开杀戒,连四爷也这般念念不忘,特地为她布置了许多暗线,还拨出了人手专门传递跟她的有关的情报…… 门上传来几声敲击。 “谁?”四爷眉头微皱。 “爷!是我!”乌拉那拉氏在门外柔声答应。 达春看看四爷眼色,连忙过去打开房门,让乌拉那拉氏端茶走了进来。 “爷,回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呢?我估摸着爷该饿了,特地给您送来热茶奶酪,您尝尝?”乌拉那拉氏殷勤的斟上一杯热茶,又亲自将那碟奶酪摆上了案头。 四爷端起热茶慢慢嘬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眯眼望住了乌拉那拉氏。乌拉那拉氏是他的继福晋,只比他小三岁。算是真正的少年夫妻了,可惜……她偏偏是大妃阿巴亥的从姑! 一想到这点,他就浑身不畅! “爷,怎么了?”感受到四爷的注目,乌拉那拉氏面上热,心情也振奋起来,开始犹豫着究竟该不该实现自己的诺言,让他到叶赫那拉氏屋里去…… “听着!书房是爷办事的地方,以后没有爷的允许,谁也不准再随便进来!包括你在内!”四爷却是语气威严,不容抗拒的开口说出了一条禁令。 “还有,爷今夜暂且便歇这了!后院的事,哲哲不在,就你拿主意,没事别来烦爷!” “是……”乌拉那拉氏一怔,刚刚答应,忽然又听到后面这句话,顿然目瞪口呆,抬头傻傻的向四爷望去。 四爷却站起身来,带着达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 ps:这一章,感觉十分郁闷,可也没办法,兰悠查遍历史书,当时皇太极府里的状况,就是那样的!并且后金的男人女人结婚生孩子都很早,女子十三四岁嫁人是正常,男子十五六岁就当父亲的,更是一抓一大把!皇太极还没到三十呢!就有个十三岁的儿子了!而且还是无法抹杀掉的,有名的跟顺治和多尔衮争帝位的豪格!郁闷!好在当时的皇太极并不喜爱女色,真的只有一个已死的大福晋,两个侧福晋,全是按努尔哈赤的旨意娶的!并且两个侧福晋当时一个孩子都没生过!绝非兰悠杜撰!后面什么乱七八糟的后宫五妃和小福晋之类的,都是他在打败了林丹汗之后当战利品一样收的!从他当时府里单纯干净的状况来看,他确实是个难得的专一情种! 第八十八章 渐行渐远 第八十八章渐行渐远 尽管山雾寒露重。苏浅兰还是起了个早,裹在雪狐裘,一点一点享用面前滚热的奶茶和点心。阿娜日忙着给屋的暖盆添炭,梅妍则站在门口,指挥几个泰松公主送过来的使唤小丫头洒扫庭院。 “梅妍!”苏浅兰心仍在转着昨天晚上临时兴起的念头,回身询问出声:“你李大哥现在在什么地方?他能现身么?” “格格您找他有事么”梅妍却是微笑道:“昨天看格格您总算已经安然没事,李大哥当晚就离开了寺庙,他在城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呢!不过格格您若是有需要他的地方,他倒是不用半天功夫就能赶到这边!” “梅妍,照你看,你李大哥能答应教我功夫么?”苏浅兰带着几分向往的道:“如果我自己也会那么一招半式的,就不用处处叫人保护了!” “格格!您想学功夫?”阿娜日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忙大声道:“不成啊!学功夫太辛苦了!而且您是千金之躯,哪用学这些?要学,也应当是我们这样的奴婢学才对!” “阿娜日,这跟身份地位没关系!学一身功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为了学功夫,我就是再辛苦些也没什么!”苏浅兰又好气又好笑的回了阿娜日一句。 梅妍略一犹豫,为难道:“李大哥的功夫。都是祖传的绝艺,听说传子不传女的,只怕他,不会答应教格格您什么!” “这样啊……”苏浅兰微微蹙起眉头。刚有一点点想法,就被泼了冷水,这让她多少感到有些失望,而蒙古人那些摔跤技,虽然也同样有搏击作用,她却十分的看不上。 算了,这件事以后慢慢再说! “都收拾好了吧?那就走吧!”填饱肚子,苏浅兰便动身朝院外走去。她可是接到消息了,林丹汗行事也够迅的,乌克善昨天就接到了他的封赏,但是林丹汗却不允许他在都城久待,勒令他即刻返乡,日期便定在今天。 苏浅兰也不明白林丹汗为何不能容忍自己兄妹在都城多聚几天,而是要打乌克善尽快离开,不管怎么说,兄长离开,自己却是一定要去送行的。 出乎意料的是,刚到山脚下,苏浅兰三女就被几名汗宫卫士拦住了去路,坚决不让苏浅兰随意离开,若要离开,须得等他们去请示大汗,获得大汗的通行许可,方能放行。 “哈日珠拉格格!”几名卫士客气但不容转圜地说:“大汗有严令。要我等保护格格安全,若让格格受到一丝伤害,我等便会没命!情非得已,还望格格体谅!” 阿娜日不由生起气来,什么也不顾得了,抗议道:“你们什么意思?我家格格只答应过大汗不离开都城,可没答应过连金顶白庙也不离开!” 苏浅兰心又急又怒,她倒不怕林丹汗不答应放她去给乌克善送行,问题是,这一来一回的请示,肯定得耽误许多时间,到时候她还能赶得及去见乌克善么? 那几名卫士其实也算她的粉丝,对她非止没有无礼蛮横的地方,反而十分恭敬谦卑,可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只能一面派人飞马传报汗宫,一面苦着脸解释求情。这让苏浅兰反倒不好朝他们作,只得无奈着急的被拦在一边。 就在双方胶着僵持的时候,忽然又从营地那边策骑来了几名卫士,为一人正是新晋的卫士统领戈尔泰。他正是奉汗命看守保护金刀郡主的这些卫士的最高长官。 这件事,他本来不愿意让苏浅兰觉察。没料想,才第一天,就碰上了这种冲突。以至于他不得不亲自赶了过来,会不会因此而尴尬难受,已无法考虑太多。 “大人!”“大人!”几名卫士纷纷招呼,给戈尔泰让开了道路。 “戈尔泰?”苏浅兰愕然片刻,回过神来,面上却露出了希翼,她没想到会是戈尔泰在奉命保护自己,既然统领是他,想必他不会留难自己。 果然,戈尔泰弄清原委之后,二话不说便直接同意了苏浅兰离开:“你、你、你、还有你……跟我一起,随身保护郡主!其余人,原地待命!” 苏浅兰看他点了好几名手下跟在自己身后,不由轻轻一叹!这样做法,看似保护,实为监督,而且监督的对象,竟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效命的对象,却是夺走了自己所爱的顶头上司,此情此景,真不知戈尔泰情何以堪? “格格,请吧!”戈尔泰极力压抑着泣血的内心,声音透着僵硬和暗哑,更低下了头不敢迎视苏浅兰的目光。 苏浅兰默默看了看他,眼底掠过一丝失望。这还是过去那位意气风的草原第一勇士么?只不过短短旬日未见,他就已经憔悴如斯。没有了往日的神光。 “戈尔泰,要么你忘掉过去,重新开始,要么你便按我所说,毅然高飞!你这么做何苦呢?到头来,只苦了你自己而已!”朱唇张了又张,苏浅兰还是不忍他如此颓丧,终于把这番话轻轻说了出来,随即转身上马而去。 “戈尔泰贝勒!仔细想想我家主子的话!”阿娜日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善意地低声提醒了一句,急急策马追上梅妍,紧紧跟随在苏浅兰身边。 戈尔泰身子微微一震,抬眼望住了前方。 恰好深秋的朝阳终于破开厚厚云层,将一缕晨光柔柔洒落人间,落在苏浅兰雪白的衣裙上,由她身上、头上那独特的狐绒球饰以及秀之间折射出金黄色耀眼的彩光,更衬得她犹如天降的神女一般,美绝人寰,气质如仙。 她曾经小鸟依人般偎在自己怀,可一道无情的汗命,突兀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不甘心,她也同样不甘心。为了维护两人的情分,她不惜提出两人远走建州,可惜!他却故土难离,不舍族人,拒绝了她! 他还有机会么?想想自己听说到的,玉儿在堂面对林丹汗时侃侃而谈,挥洒自如,硬生生替自己赢得三年自由之身的事迹,再看看克奉汗命紧守山脚的百余精骑,戈尔泰心一阵迷惘,恍惚间。却感到玉儿早已不是他当初熟悉的那个玉儿。 她有他未能探知的一面,并且似乎正渐渐的,远他而去,再难有交集的那天…… 苏浅兰并没有奔赴岱青台吉的府邸,而是直接出了城南大门,提前等候在道路旁边。 不出所料,没等多会,就看到一列长长的队伍在路人羡慕的目光浩浩汤汤而来,为带队的,正是新封的科尔沁贝勒乌克善。 “阿剌——”一见他的身影,苏浅兰悲喜交加,策马便迎了上去。 “玉儿!”乌克善一脸忧心,赶忙勒停了马,令队伍继续向前,自己向妹妹望去:“玉儿!你太傻了!你怎的就这么愚蠢!自己送上门来,你这不是往虎口里钻么?” 听到乌克善见面就是一顿狠训,苏浅兰却是心感动,故作轻松的笑道:“阿剌,您不用替我担心,玉儿好得很!三年时间,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说不定不用等那么久,翻年我就可以回家了呢?” “只不过答应在庙里住三年,就换得阿剌安然无恙,还升了爵位,领这许多赏赐,这等好事,玉儿乐意!”苏浅兰笑嘻嘻的,丝毫不把乌克善的呵斥往心里去。 “玉儿!”乌克善心一痛,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来,叹息道:“都怪阿剌不好,误杀了大汗副使,让大汗逮到理由将阿剌抓到这来,诱你落入他的掌,否则……” “这不关阿剌的事!”苏浅兰淡然一笑:“其实玉儿当初也欠考虑,不该独自出走,让阿布和阿沃为难,让大汗的使者恼羞成怒。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阴谋!好在,玉儿得到消息为时不晚,总算赶得及弥补自己的过失,否则让阿剌陷入牢笼之,玉儿就算没落入虎口,也断不能在外头逍遥自在,心无挂牵!” 乌克善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苏浅兰却又抢先望住了他低声道:“阿剌!你听我说,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果您真有心救我,就千万别浪费时间!回去科尔沁,赶紧联络姑父,只有他,才能打乱林丹汗的手脚,阻止他的势力扩张!” 乌克善一凛,既意外又震惊的抬眼瞪向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开始,莽撞冲动的妹妹,变得这么冷静理智了?又为什么,她如此坚信以后金实力,必能战胜林丹汗? “阿剌,只有科尔沁强势起来,帮助姑父整合漠南蒙古的势力,一齐归顺努尔哈赤,玉儿,才有活路!才能脱离这个地方!”苏浅兰一脸认真,期待的看着他。 那一瞬间,恍惚有种神秘的晕光,笼罩在苏浅兰全身。乌克善陡然忆起这个妹妹出生的时候,科尔沁部那种惊诧和狂喜的气氛来,据说,这都是因为族里的长老,认定她,是科尔沁最璀璨的明珠,将给科尔沁带来无上的荣光! “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的意思转告姑父、领和父亲!就算耗尽我所有的精力,我也要救你离开!”乌克善回过神来,肃然许下了誓言。 “只是你在这里孤身一人,却让阿剌如何放心!”乌克善转瞬间又是满怀忧伤,担忧的望住了妹妹,目光尽是难舍难离的眷恋。 “玉儿运气很好!”苏浅兰微微一笑:“大汗派来守护玉儿的,不是别人,正是戈尔泰,玉儿相信,他定会好好保护玉儿的!所以,阿剌不必忧心!” 乌克善探头一望,果然看见了戈尔泰领几个手下,远远的站在路的那边。见他望过去,似含许诺般对他点了点头。 难道……妹妹是想着三年之后,跟戈尔泰再续前缘么?乌克善眼一亮,暗暗猜测。但这时候,他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遥遥向戈尔泰拱了拱手,意含拜托。 眼瞅着先行离去的队伍几乎已经看不到尾巴,乌克善再也无法耽搁,恋恋不舍的策马绕着苏浅兰转了一圈,这才一狠心,打马如飞,辞离了汗都。 望着哥哥越来越远的背影,直至消失无踪,苏浅兰二十年未曾再滴过泪水的眼睛,终于渐渐泛红,但最终,也没能滚落一滴泪珠! 第八十九章 云开微见日 第八十九章云开微见日 一场秋雨,将科尔沁的土地整个洗刷了一遍。天空厚厚的云层却迟迟不散。灰蒙蒙地遮盖着,说不出的阴翳。 这不妨碍族人们兴高采烈的分享乌克善带来的丰厚赏赐,有了上次哲哲从后金拿来的赏赐,再加上乌克善拿来的这批赏赐,今年冬天,科尔沁终于可以高枕无忧地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不必再像往年那样担心挨饿受冻。 唯有领宫帐,气氛仍显得十分压抑。 “哈日珠拉,真是这么说的?她看好后金国主,断定后金必胜,林丹汗必败?”领莽古思神色凝重,望住了乌克善问。 “是的!”乌克善毫不迟疑的答道:“阿沃!哈日珠拉从来不对政事说三道四,一说必!您别忘了,她是长老和仁波切都认定的天降贵人,她说这话,必有她的道理!” 莽古思连连点头,当初轰动科尔沁的一幕,在他脑海再度清晰重现。那长老虽已故去,但他双手托着襁褓的哈日珠拉,迎着朝阳高高举起的庄严景象,仍深深刻印在他心底。 尽管过去了十几年。细节上的回忆已渐渐变得遥远模糊,除了美貌,顽劣淘气跟旁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的哈日珠拉更是逐年冲淡大家对她的期待和尊崇,长老的预言还是潜伏在许多人的意识里,难以磨灭。 今天,哈日珠拉终于展现了她在政治上的远瞻和预测,叫人怎能不重视! 自从数年前,漠南蒙古各部联合跟后金打了一仗,结果惨败,为了赎回人质,科尔沁等部没少到处求援。结果林丹汗迟迟才来营救,还办事不力,救不回人质反遭败绩,最后只能靠自己联姻和协议停战互市来讨好后金国主,换回人质。林丹汗在漠南蒙古各部心目的地位便落到了低谷。 相反,努尔哈赤却极好说话,一旦联姻,便时时扶助这些弱小的姻亲部落,类似哲哲那样,借省亲之名给娘家送来援助物资的,年年都不少。 这正是为何一面是林丹汗强力弹压禁止各部继续与后金往来,一面却是各部仍与后金暗通款曲的缘故。 不必哈日珠拉提醒和指示,其实科尔沁以及一些其他较弱的部族,都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忌惮和臣服林丹汗,他们之所以还在摇摆观望,没有彻底倒向后金,只是出于一种审慎和保守的想法而已。但是这种两面讨好、两面都不得罪的做法,注定了无法持久。 “的确!是时候做出决定了!”莽古思深深吸了口气,目光从在座的几名科尔沁核心头领面上一一掠过:“众位以为,从此刻起,科尔沁坚决站在后金国主这面,如何?” 几名头领悄声议论起来,过了一会,其一人大声道:“哈日珠拉格格的建议,咱们没有异议!可是,这表态的问题,我等以为,还是不宜操之过急!再说了,格格的人还在汗都察汉浩特,此时宣布脱离大汗统治,岂不要害着格格吗!” “多谢您对哈日珠拉的好意!”莽古思向他投去致谢的目光,停了一瞬,缓声续道:“诸位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我也并没有要诸位立刻与林丹汗翻脸的用意,只是告诉大家,从今日起,大家对后金国主的使者。态度可以明确下来了!” “至于林丹汗那边,不妨松懈些,不必再令行禁止,太当他一回事!”莽古思满意的看到那些头领心领神会、频频颔,补充说道:“还有,秉承这一行事原则,我科尔沁当努力配合后金国主,争取拉拢更多的部落,都加入到咱们的联盟来!只有咱们漠南蒙古再次联成铁板一块,才能建立起强大的防线,对抗林丹汗的弹压和渗透!” “后金国主,一直在等着咱们全心全意向他投诚,咱们若能率先成为他的臂助,必能换来更为优厚的封赏和待遇!”莽古思的目光热切起来,适时投下了一颗重磅炮弹:“诸位!攘助之功,足以令我科尔沁从此成为漠南各部之!诸位可曾想过!”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头领既然相信了金刀郡主的判断,决定倒向努尔哈赤,自然也就相信了莽古思描绘出的这幅远景,纷纷激动起来。 “没错!按那昆都伦汗的作风,从来都对第一个投诚他的人厚待无比,咱们率先行动,必能占得先机,替科尔沁挣到最尊崇的地位!”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天降贵人于科尔沁,必给科尔沁带来无上的荣耀?” “肯定是了!哈日珠拉格格一言拨开重重雾啊!” …… 场气氛热烈起来,一个个头领眼睛亮,一面歌颂金刀郡主先知先觉的判断,一面憧憬着将来后金若真的崛起于草原。大胜林丹汗,自己先行投诚的,能换来多少旁人惊羡的利益,渐渐的,甚至讨论起具体的行动措施来。 激烈讨论了片刻,其一人忽然转头望向领,提出了个疑问:“不过领!哲哲福晋如今状况不佳,恐怕不能再很好地担当我等与后金之间的桥梁纽带,咱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另选一位格格,嫁到建州去了?” “这个……”莽古思微微一愣,不禁皱眉道:“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除了哲哲,就只有哈日珠拉和布木布泰,哈日珠拉陷身汗都,布木布泰则年岁尚小,都不合适啊!” “要不换别的格格?”一名头领迟疑提议。 “不好!别的格格,哪能担此重任!就是去了建州,也上不得台面!” “若是送去的格格身份不够贵重,让昆都伦汗误会咱们看不起他,那才糟了!” “布木布泰转年虚岁该十一了吧?虽然小了点,但是配给昆都伦汗的儿子们,或许可以?昆都伦汗的儿子可多着呢!” …… 看到联姻之事被公开搬上议程。七嘴八舌进行讨论,莽古思、塞桑和乌克善祖孙三人面面相觑。其实这事他们私下里也曾经讨论过,总觉得论及身份尊贵,年龄合适,再没有人比得过哈日珠拉! 可是,哈日珠拉偏偏是那么特殊,据说她所嫁之人,必会是天下至尊,这让领和她的父兄都犯了难,他们可不敢擅自作主,将这样的哈日珠拉许配出去。免得沾上预定下天下至尊的嫌疑,令人诟病。因此,究竟嫁给什么人,只能由哈日珠拉自己来决定。 乌克善张了张嘴,很想提议等个三年时间,到时候再来决定这联姻之事,说不定就可以把哈日珠拉嫁到建州去。但想起英雄暮年的努尔哈赤很可能会自己占有年轻的哈日珠拉,而哈日珠拉却似乎还有跟戈尔泰和好如初的迹象,便又忍住了溜到口的话。 “听说昆都伦汗最喜爱的两个小儿子,多尔衮和多铎,年岁倒是跟布木布泰格格相当,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这个可行性?”又一名头领提议。 “他们年龄合适归合适!可那两位阿哥,都还小得很!没什么力量啊!” “可不是!听说大金国汗之下,当数四大贝勒,怎么说咱们也该优先考虑他们吧!” “咳!哲哲福晋要没出什么事,就好了!” …… 论来论去,正拿不出什么好主意的时候,忽然一条红影扑进了宫帐,等她站住了,大家才惊讶的认出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科尔沁的小格格布木布泰。 塞桑沉下脸来,怒斥道:“布木布泰!这里岂是你能随便闯进来的地方,快出去!” “不要!阿布!”布木布泰却满脸兴奋,丝毫不怕父亲的呵斥,急急的转脸看向祖父,大声道:“阿沃!好消息!我有一个好消息,我要亲自说!” 莽古思拦住塞桑,微微一笑问:“什么好消息?你说!” “哲哲姑姑醒了!”布木布泰飞快高喊。 一言惊四座,与会的大小头领们全都露出难以置信又狂喜的神情来。 “哲哲姑姑醒了!”布木布泰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哲哲醒了?”莽古思总算从头脑空白的状态恢复过来,颤巍巍的,慌忙揉揉眼睛,朝着孙女挥手喊道:“快!快!头前带路,咱们去看看!” “是!阿沃您快点!”布木布泰兴奋的转身奔出宫帐,又往来路上一站,回身催促。 “好好!”莽古思连忙加快步伐。领着一众科尔沁头目,往哲哲居住养病的营地赶去。 到了营地上,果然看见往来忙碌的大夫、侍卫、下人什么的,个个喜气洋洋,一派欢欣景象,见了领,都是带着满脸笑意行礼叩拜。 没有哲哲福晋召见,旁系的头领自然不能跟进帐去,都留在外头探听情况,等候消息,就莽古思、塞桑和乌克善祖孙三人,跟着布木布泰一直进了内室。 看到领等三人来到,守在哲哲榻边的纥颜氏连忙站起,让过了一旁。露出榻上消瘦变形的哲哲面部,果然一双眼睛是睁开着的,并且顺着响动,眼珠子也转了过来。 “哲哲!”莽古思此时不再是什么领,而是一位担忧女儿病情的老父,顾不得其他,第一时间便扑到了榻前,激动地呼唤女儿名字。哲哲却神情呆滞,目光茫然无神穿过了莽古思,散落在他脑后,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 “哲哲怎么了?不是说她醒了么?”莽古思心一沉,连忙转头望住媳妇。 纥颜氏一脸悲戚,沉重的叹息道:“回禀大人!哲哲福晋虽然是醒了,可大夫说,她昏迷时间太久,以至伤了神志,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莽古思疾声追问。 “恐怕她,今后都会是这般浑浑噩噩的,永远都不能再……再真正的清醒过来!”纥颜氏好困难,才说清了现状。却是把周围几个人都说得一颗心宛如石沉大海般,一路沉了下去,周身冰冷彻骨。 “嗵!”地一声,莽古思无力跌坐在榻边的凳子上,颤抖着手,轻轻抚上哲哲的额头,好半晌,才沙哑着声音说出话来,却是一道冰冷无情的命令:“传令!大夫救治不力,斩!今日之事,哲哲的真实情况不准传出半句议论,涉密者,斩!” 第九十章 汗宫请柬 第九十章汗宫请柬 草原冬早,才不过阴历九月,便连续降了好几场暴雨,气温骤然急降下来,山上尤其寒冷,已到了不能离开炭火的地步。 好在林丹汗竟是大笔一挥,给苏浅兰送来了大量金银财帛和使唤丫头,不但使苏浅兰有了充足的炭火和御寒之物,还有了不虞匮乏的吃食。 这些天山无事,李循方不晓得在忙什么,也没再出现过,苏浅兰闲极无聊,一面重拾美体瑜伽,坚持锻炼,一面花大量时间设计了许多款式新颖的服饰,让阿娜日和梅妍乐不可支的去折腾制作出来。其也包括了专门给两个丫头设计的几款冬服。 可就算这样,苏浅兰还是感觉异常无聊,在这没书看没电玩游戏没影音娱乐的时代,格外怀念起二十一世纪的各种便利来。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不但阿娜日和梅妍跟泰松公主的那几个贴身丫头日渐熟悉交好,连苏浅兰也慢慢消除了对泰松公主的戒备。尽管泰松公主身上藏着秘密,但只要她在自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别来招惹自己,苏浅兰也乐得健忘此事。 接触多了,苏浅兰渐渐现,泰松公主的个性跟她姐姐兀浪哈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刚硬一个柔和,并且她的那种柔和,简直到了懦弱的程度!多数时候苏浅兰跟她交谈,总是不知不觉就主导了一切,心不由感叹,好在泰松公主有个高贵尊崇的身份,否则依她的个性,她这一生怕是要颠簸流离,受尽欺侮。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高贵的身份地位也并没能帮她什么大忙,先是丈夫死于非命,而且背上谋逆的罪名,跟着自己还暗受到了贵英恰的胁持欺侮,明明是林丹汗的妹妹,却没有勇气跟哥哥投诉求助……懦弱至此,实在是叫人无语! 就从年岁上说,泰松公主也就二十上下,苏浅兰外表却不到十五岁,她本该以姐姐的姿态来照顾苏浅兰才对,实际上,她却仿佛成了苏浅兰的妹妹般,事事都要征询苏浅兰的意见,把各种作主的权利都让给了苏浅兰,弄得苏浅兰是摇头不已。 吃饱了饭,看看外面难得的雨过天青,冬阳终于将它的金光放射下来,照得山巅树梢披满温暖颜色。苏浅兰心意动,裹上披风便走出了庭园。 苏浅兰刚刚离开没有多久,泰松公主便带着几个丫头从主院行来,步履匆匆进了苏浅兰暂居的偏院。 “哈日珠拉格格呢?”见不到苏浅兰,连她身边两个丫头也不见,泰松大感诧异。 “格格散步去了!”小丫头伸手一指,给泰松公主点明了方向。泰松公主也不废话,连忙朝那方向赶去。 那个方向上,有一片平缓的石崖,站在石崖上,能将山下山外的景色尽收眼底,并且也能在朝阳升起的时候第一时间观赏到壮丽的日出,故被称之为阿拉坦哈达,意为金色岩峰,也是金顶白庙一处小有名气的景点,但现在,金色岩峰却是属于这座院落,距离此地不过百米之遥。毫无疑问,金刀郡主必是去了那处。 果然,刚接近金色岩峰,便远远的看到了苏浅兰的身影,迎着不算太大的山风,站在石崖上,全身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 今天的苏浅兰,穿一身暗红色镶嵌银狐毛边的衣裙,裙裾刚到小腿一半,比一般蒙古女子的冬装要短许多,露出脚上一双高筒带坡跟的,同样属于深红色系的皮靴。 唯有一裘同色的深红大披风几乎拖到地上,再衬以全银狐裘制作的帽子,帽子两边长长的貂尾毛饰从帽沿一直垂到腰间,令她浑身都透出一种不同于夏天的艳丽来!迎着暖日的光辉照耀,更其明艳不可方物,美得让人屏息愣! 不知不觉呆了半天,泰松公主方呼出一口浊气,回过神来,连忙挥着手加快脚步奔上前去,口里高声招呼:“哈日珠拉!玉儿格格!” 苏浅兰闻声回,惊讶的问:“公主为何不从院派人来唤,却亲自来了?” “我是代汗王来请你的!”泰松公主却不如苏浅兰那般天天坚持练瑜伽,身体十分虚弱,跑这几步路就已经气促起来,先说得半句,停了一歇,才从袖取出一封烫金的帖子递过去续道:“明日汗王喜纳新福晋,让咱们一齐去参加他婚宴,热闹热闹!” 说完这话,泰松公主却是小心观察着苏浅兰的神色,虽然蒙古男人有身份地位的,多半免不了三妻四妾,身为大汗,更是妻妾成群,可面前这位金刀郡主,是林丹汗许诺要娶的第一大福晋,她会不会对林丹汗转过身去就纳新福晋有意见,委实是件难说的事。 苏浅兰平静接过帖子,却看也不看,冷冷吐出了两个字:“不去!” 泰松公主哪里知道苏浅兰是对林丹汗完全不感兴趣,只当她真的火了,忙解释道:“其实汗王纳福晋,未必是冲着人去的,多数时候,不过是考虑这联姻背后的好处罢了!你根本就不用往心里去!” “我知道!”苏浅兰一面往回走,一面淡淡回应,林丹汗对新福晋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跟她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山挺寂寞的,你也难得有下山的机会,就去看看热闹吧!去吧!”泰松公主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多半更愿意龟缩在山上,但有了金刀郡主作伴,却又不同,她实在很想躲在金刀郡主背后,参与那份热闹,能看看新福晋长什么模样,也挺有趣的。 是呀!自从戈尔泰奉了林丹汗和贵英恰的命令把守在山下,苏浅兰就很不方便单独下山游逛,一下去,戈尔泰必会随护在她左右,让她十分难受。若跟着泰松公主一起,戈尔泰必不能过于接近自己,他那种落寞的神态也必会深深收敛,何不趁机下山透气? 泰松公主一见苏浅兰神情松动,忙加大气力游说:“听说新福晋来自建州,是后金女真大姓的格格,不但如此,还机缘巧合,拜了明朝的辽东巡使周大人作义父,来头不小呢!而且,周大人还送给了她几千两银子添妆费用,堪称豪富啊!” “你说什么?”苏浅兰一呆:“新福晋是女真格格?” “对啊!好像叫什么……嗯,叶赫那拉苏秦!”泰松公主想了一下,才忆起新娘的名字,浑不在意的笑道:“虽然是这样,你完全不必在意她,一个女真女子,又是侧福晋,怎么也越不过你去……” 苏浅兰眼前晕,根本没再注意泰松公主后面说些什么,她现在满脑子只剩下苏秦二字!苏秦的美丽面容,苏秦的亲切笑容,苏秦代她赛马的维护之意,苏秦的关怀,苏秦的忧虑,苏秦的一切一切纷纷涌现出来。 她怎么还是嫁给了林丹汗?她怎么没有乖乖的回建州去?她怎么变成了侧福晋?历史上的她,不是林丹汗的大福晋之一吗? 苏浅兰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再也没心思理会泰松公主,回过头去,对她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不用说了!我同意跟你一起去参加婚宴!” 说完,便在泰松公主不解和愕然的目光,快步奔回了院落。 ps:明日两更!大家对本书走向有什么意见,请在书评区跟兰悠直说,好吗? 第九十一章 逃不脱的轨迹 第九十一章逃不脱的轨迹 大红烫金字的婚帖。刺眼的摆放在妆台上,华丽的金丝团纹,耀得人眼花缭乱。 “苏秦……傻瓜!你就是个傻瓜!”苏浅兰心暗骂,却无可奈何。她一早就提醒过苏秦姐弟,不要在蒙古徘徊,别想什么联姻之事,可没想到,这两姐弟根本就没听她劝告。 要不要阻止苏秦?心头刚生出此念,苏浅兰便摇了摇头,落聘之前,或许仍有机会,但现在,婚礼都要举行了,还能怎么阻止?想到这点,苏浅兰便暗怨苏秦,生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提前给自己送封信来。 “去叫梅妍,问她……算了!”苏浅兰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本想先行跟苏秦联系一下,可转念一想,联系了又有什么用呢?既说不得她取消这桩婚事。告诉她相信林丹汗必亡,也只不过徒然令她伤怀而已! “格格想要她做什么?”阿娜日好奇的问。 “没事!就想问问她,贺礼准备的怎么样了。”苏浅兰一语轻轻带过。 “梅妍姑娘的手艺您还信不过呀!”阿娜日倒是一脸喜气,笑呵呵的道:“她亲手制作的旗头,真是精美极了!那上面的绢花,刺绣,还有金步摇珠饰……啧啧!这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好的工艺来!再加上几件汉人的玉器,这份礼啊!够厚重的了!苏秦格格倒是好福气!我先前还道她会嫁给哪户将领万户济农什么的呢!竟然是嫁给大汗!” 镜子,阿娜日拿着一把鎏金嵌玉的乌木梳,在给苏浅兰梳理辫。那梳子有些年头了,鎏金残了一角,玉石也不复当初晶莹透亮。望着这柄旧梳子,苏浅兰却有些怔,当日初见苏秦,便如初见这乌木梳一般,华光流转、清新亮丽得叫人瞩目。而今,却落到了要予人作妾的地步——即使那人,是高高在上的草原雄主林丹汗。 从阿娜日手接过乌木梳,木然看着阿娜日给她仔细戴上样式独特的狐皮毡帽,不知不觉,握紧的乌木梳梳齿刺痛了手心。 难道苏秦就只能嫁给林丹汗,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回避命运的倾轧?那么,自己又如何能阻挡宸妃的悲惨命运,不会在自己身上实现呢? 不!不会的!历史,已然跟原来有所不同了!苏浅兰心一凛,迅把自己从茫然颓废的状态拉扯回来。恢复了一贯的淡定冷静。历史上的苏秦,是以大福晋的身份,嫁给林丹汗的,而此刻,她却意外的成了侧福晋,地位整整比大福晋低了一个层次。 苏浅兰知道,这都是因为林丹汗许诺让自己当大福晋,因而不肯再另娶大福晋之故,虽然对不起苏秦,但历史的轨迹,终于是偏离了一小步!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别小看这小小的一步偏离,说不定,整个后世的历史都会因此而改变! 梅妍一阵风般卷了进来:“格格!泰松公主在外边等着了!” “这可巧!刚刚弄好呢!”阿娜日兴奋的收手回身,一面整理妆匣一面遗憾的问梅妍:“你真的不去?大汗的婚礼,该很热闹的呢!听说明朝的官员也会到贺的!” “不了!”梅妍摇头一笑:“你别忘记我是从长公主府被莎琳娜赶出来的,我若露面被她们现,必引起她们怀疑!反正我也不爱凑热闹,这次,我就不去了!” “此去我也许会在泰松公主府暂住两日,那么山上的事。就交给你了!”苏浅兰朝梅妍点点头,轻轻交代几句,便带着阿娜日和贺礼,轻装出了院落,跟泰松公主会合一处,齐齐往山下走去。 到了山脚下,果然又碰到戈尔泰,但这次泰松公主原来的府里却派了车子来接应,苏浅兰只是跟他匆匆问候一声,便登上公主的车子,垂下帷幕,隔绝了他的视线。 草原的冬夜,天色暗得极快,路边也没有灯火,车子只能披着星光缓缓前行。好在出得早,耗费了一个时辰,终是赶在吉时之前,驶进王城,稳稳停靠在汗宫之侧。 下得车来抬头一看,只见眼前人烟鼎沸,熙熙攘攘,四处掌灯结彩,红绸漫天,整个汗宫都笼罩在一派喜气之。 “这边来!”泰松公主生怕此情此景触怒苏浅兰,拉着她快绕开挤满男人的宴席,闪进了女人为主的角落。以至苏浅兰都来不及留意前面宾客有没有明朝官员的影子。 蒙古人没有什么男女大防,那么多礼教规矩,整个汗宫都是男女混杂同席。不过男人和女人感兴趣的东西终是不同,最后还是泾渭分明的分成了几个阵营。 泰松公主带着苏浅兰挤进去的那一席上。全是地位显赫的贵族女子,由林丹汗的两位大福晋,芭德玛璪和娜木钟一起牵头,长公主兀浪哈一旁列席,共同营造出一派温馨富贵的气氛来,至少表面上看,大家都是在相互热情的问候着。 看到兀浪哈长公主,苏浅兰暗地皱了皱眉,目光一扫,却没看到莎琳娜的身影。泰松公主则神情敬畏的对着兀浪哈怯怯唤了一声:“额格其!您先到了?” “时候不早了!你们怎么才来!”兀浪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口回答,目光却瞬也不瞬的牢牢粘在苏浅兰脸上。 苏浅兰不得不依照礼节,向她略略施了一礼:“见过长公主!” “不必客气!”兀浪哈又伸手想要抓过来。 苏浅兰身子略略一转,巧妙缩手避了开去,望向席间几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面上带着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的淡然问:“长公主,这几位是?” “哦!的确该给你们引见一下!”兀浪哈有些讪讪的改变了手势,顺势笑对着席间众位女子说道:“其实不用我说,大家都该知道了!这位,便是金刀郡主……” 由苏浅兰艳丽绝伦的容貌,以及那身跟她美貌相得益彰的暗红色服饰带来的短暂惊愕,随着兀浪哈的简介而使得满座女子齐齐变色。 在座的女子。没有一人不知道金刀郡主的盛名,可也没有几个见过金刀郡主本人,就是那少数几个见过的,也不过是在那达慕会上远远的见过她一回。以至此时见到真人,无不暗抽了一口大气,惊为天人! 芭德玛璪和娜木钟却是突出了眼睛,使劲的瞪着苏浅兰,一副不甘、不信、憋屈和惊艳的复杂神色。娜木钟还好些,不管有没有苏浅兰,她都不是林丹汗第一大福晋,芭德玛璪可就妒恨极了!只要这金刀郡主进门。她就得拱手让出第一大福晋之位。 然而不甘心又如何,面对这么一个美貌绝伦、气质清冷的女子,谁都会禁不住第一时间生出自惭形秽的自卑来,想要言语攻击,都不容易找到词儿,明面上的挑衅就更别想了,人家金刀在手,谁敢和她对阵?再说了,人家还没过门呢!要攻击都没理由。 “你果然漂亮!”娜木钟面色不善冲口而出:“难怪大汗对你念念不忘!” 芭德玛璪赶忙在背后拉了她一下,勉强挤出笑脸来道:“妹妹果然不愧金刀郡主之名,这份美貌,当真无人能及!” 苏浅兰哪有心思跟这些女子交锋纠缠,她是冲着苏秦来的,巴不得立刻能瞅准机会溜进洞房去见苏秦,听见这两人说话,知道了她们就是当下最受林丹汗重视的两位大福晋,不由暗暗好笑,这两人对自己的敌意,还真是无稽,自己哪里会去跟她们抢丈夫了! 只是这话现在却不能说,苏浅兰便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二位过奖!” “我、我没有……”娜木钟后面“夸你”二字尚未出口,便被芭德玛璪硬拽着坐回了原位,旁边女子则用一碗酒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泰松公主连忙打圆场道:“别都站着啊!快坐下,要不酒菜都凉了!” 芭德玛璪暗暗皱眉,感到金刀郡主有这泰松公主的支持,实在不是好事,可她一向还能维持住场面上的客气,也没将这份嫉妒表露出来,笑呵呵的,便以女主人的姿态,客气邀请苏浅兰道:“是啊!咱们也都认识了,将来就是姐妹的,不用客气,快坐!” 谁跟你会是姐妹!苏浅兰暗翻了一个白眼,也不落座,直接对着芭德玛璪道:“大福晋!我想要去看看新娘子,你不会反对吧?” 芭德玛璪一愣。突然心暗喜,对啊!这金刀郡主刚刚收到大汗的承诺,将来要当大福晋,可她还没进门,大汗就纳了个新侧福晋!难怪她看起来始终冷冰冰的,这是在憋着气,要跟新娘子不对付呢! “行行!当然可以!”芭德玛璪心下求之不得,立刻应允,态度也热情了几分:“不如我带妹妹去吧!新娘子一个人守在里面,估计也寂寞得紧!” 泰松公主忙拉住苏浅兰的手挽留道:“这、这不急吧?咱们刚来,都还没喝到酒呢!不如……先吃点东西?” 苏浅兰无奈的瞥了她一眼,转头对芭德玛璪道:“没关系!先去看看新娘子,再回来喝酒也一样!大福晋快带我去吧!” “放心!酒菜,我都会让人温了等着,断不会怠慢妹妹!”芭德玛璪连声许诺,回头对席间抛下几句客套话,便乐不可支的领着苏浅兰往洞房方向走去。 泰松公主大急,坐不住了,赶忙站起身追在苏浅兰身后,大声道:“我、我也要去看看,等会儿再跟你回来喝酒!” 席上那些女子面面相觑,好像全都嗅出了某种味道,纷纷找着各种借口,先后离席,一窝蜂也朝洞房方向追去,只剩下兀浪哈公主和莫名所以的娜木钟,还留在原位。 ps:今晚还有一更! 第九十二章 大福晋 第九十二章大福晋 一路上,芭德玛璪不住嘴的夸着新娘子。说她美貌,说她懂事,说她身兼后金和大明两重背景,本该是当大福晋的料……就差没把她直接夸成一朵花了。 泰松公主急得连连朝她打手势、抛眼色,芭德玛璪每次都扭头装作没看见。苏浅兰反倒看见了几次,暗暗摇头好笑。 要说蒙古女子宅斗的心机手段,真是不能跟汉女相较,光看这个芭德玛璪挑拨离间的段数就不怎么高明!莫说她本就不是来寻苏秦晦气的,就算是,也不至于那么笨,听她几句播弄就气得给她当了枪手。偏偏芭德玛璪毫不自知,还在那里起劲的演戏。 到了洞房门外,芭德玛璪刚要跨过门槛,苏浅兰抢先一步闪了进去,回头淡淡的道:“多谢大福晋引路!不敢耽误大福晋喝喜酒,您请回吧!我跟新娘子说说话,就回去!” “这、这……”芭德玛璪方自一愣,就看到苏浅兰抬手将从不离身的金刀横到了面门,一副阻止她进去的姿态。 “我陪你!”泰松公主认定这下肯定要出事了!吓得心惊肉跳,慌忙出声想要留在一侧,至少能拼命拦着不让金刀郡主闹得太过份。 苏浅兰坚定的摇头拒绝:“我跟新娘子说说私房话。可不方便让你们也听见!” “啊?”芭德玛璪和泰松公主都没想到苏浅兰会这么直接干脆,把她们都拒之门外,一时手足无措。苏浅兰也不睬她们,回头朝屋子里的喜娘和丫头什么的,不高不低的喝了一句:“你们都出去!” 屋里的喜娘丫头都是有几分眼色的人物,一看这位拿刀的姑娘连大福晋和公主都给拦住了不让进来,哪里还敢逗留,一面从惊愕和惊艳回过神来,一面慌不迭的作鸟兽散般,纷纷逃出了屋子。 “哈日珠拉格格!您千万别冲动……”泰松公主和芭德玛璪都被人流冲得让过一旁,失去了挤进屋子的大好机会。泰松公主一急之下连忙大声呼唤,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啪”地一声轻响,苏浅兰干脆利落的关上了房门。 金刀郡主不会当场飙,砸了洞房吧?泰松公主大惊失色,连忙抓住了芭德玛璪急叫:“大福晋!您看是不是快些派人把大汗叫来才好?” 芭德玛璪却是差点掩藏不住内心的兴奋,只感到这戏越来越刺激了,当即反握住泰松公主的手,看似焦急,其实是放慢了动作的安慰着道:“公主您太多虑了!哈日珠拉妹妹不就是想跟新娘子说说话么!” 话虽如此,芭德玛璪其实也有点害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拾,便回过头去,寻着了身后跟来的一堆女子,其一名小格格,吩咐道:“你去,告诉大汗,就说金刀郡主进洞房去。把喜娘都给轰出来了,请他过来看看!去!” “是!”那小格格明白自己失去了看戏的机会,不甘不愿的,撅着嘴应声而去。 芭德玛璪自是不肯放过看戏机会的,吩咐完这事,立刻迫不及待的将身子贴在门边上,听起了壁脚。后面的女子有样学样,也都把注意力集到了屋内。单留下一个泰松公主,在洞房门口急的团团乱转。 苏浅兰对这些人的反应真是无语,可也懒得解释,回过头来便走到了苏秦身侧。 “玉儿!”苏秦早把眼前一幕看在眼里,可也没出声干涉,而是等到苏浅兰走将过来,才望着她,轻轻唤了一句,神色惊喜透着不安,惭愧里带着疚意,真是复杂之至。 苏浅兰板起了脸,不悦的道:“好你个苏秦!结婚那么大的事,竟然也不跟我提前打个招呼!不声不响就做了人家侧福晋!你这心里,根本没当我是你的好朋友吧?” “玉儿。我、我对不住你……”苏秦一脸惴惴,声音小了许多。 “呵!你也知道对不住我啊!”苏浅兰不由失笑。 苏秦负疚的垂下头,却是没看到苏浅兰的神情变化,黯然道:“我也听说了大汗要立你为第一大福晋的事!我、我本不想嫁过来的,可是叔父和义父,都不来管我的想法,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我、我绝不会跟你争宠的,你放心就是!” 苏浅兰张大了口,差点下巴掉地,这可不是她来跟苏秦说话时想要的结果! “诶!傻瓜!”苏浅兰顾不得再逗她,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道:“说什么呢!什么跟我争宠,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迎着苏秦愕然的目光,苏浅兰低声道:“你听着!我是不会嫁给大汗的!否则我也不必跟他提出三年之约!三年之内,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所以,你不用为这事对我感到抱歉!没必要!明白了么?” “你……为什么?”苏秦差点失声惊呼,转眼恍惚明白过来,忙压低了声音问:“你这么做,是为了戈尔泰?你喜欢的始终是他?” 苏浅兰张了张嘴,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解释,只好无奈的沉默以应。 “可是现在,和三年后,情况会有什么区别呢?你又如何能有把握,让大汗在三年后放掉你呢?”苏秦万分不解问。 苏浅兰轻轻叹了口气:“苏秦,我不是给你们送过信,让你们回建州么?林丹汗斗不过建州的!现在斗不过努尔哈赤,将来斗不过我姑父!有建州钳制,他就无法达到我的要求。实现三年之约!可我真是想不到,你还是留了下来,还做了林丹汗的福晋!” “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苏秦微微蹙起了眉头,喁喁细语道出了她和弟弟南绪在那达慕之后的遭遇。 原来她们得了苏浅兰的信件,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并没有不重视,相反的,还积极行动起来,一起说服了叔父,离开贵英恰,踏上了回建州的路。可没想到,刚经过汉蒙边境上的宣府附近,就遇到了明军。 本来那支明军只是例行演练而已,一看他们不是蒙古人,而是金国人,便临时起意,围攻上来,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一齐掳回了宣府。 所幸她们叔父口舌厉害,不但说得明辽东巡守相信他们是兵败于努尔哈赤的叶赫部,跟努尔哈赤有仇。还让苏秦拜了那巡守大人做义父,换得了性命和自由。 正好明军在东线跟后金开战,为了拉拢林丹汗,建立蒙汉联盟,共抗后金,这位巡守周大人便打起了联姻的主意,给出一大笔添妆银子来,亲自把苏秦送回了察汉浩特,并且跟林丹汗达成了联姻协议…… “弟弟南绪,倒是在那场遭遇战负伤逃脱,我后来接到他的消息。他已经安然回到建州,按照你的建议,臣服了大金国汗!”苏秦说到这里,总算露出一丝宽慰笑意。 苏浅兰早已做声不得!哪里想得到,这间有这样的波折!自己的信件,本意是要她们姐弟回建州,不料阴差阳错,反而间接促成了苏秦和林丹汗之间的婚姻!难道说,历史的纠错能力就这么强悍?还是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历史的原貌? 不!不是,还有一点,跟历史是不同的,苏秦并没有像历史上那样,当上林丹汗的大福晋!她现在只是一名侧福晋而已! 苏浅兰连忙安慰自己,否则若感到在历史面前自己无能为力,那她真可能会丧失一切斗志,沦为乱世飘萍,最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大杯具! 正当两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却是林丹汗终于赶到了洞房这边。紧接着房门一开,这家伙裹着一身酒气,就这么撞了进来。 苏秦脸上飞红,赶忙深深埋下头去,只从眼角用余光偷偷的打量自己夫君。 苏浅兰没好气的豁然而起,瞪住了林丹汗怒问:“你干什么!” 林丹汗一怔,连忙转头看看四周,虽然好像有点点乱,但所有东西全都是好端端的,并没有东倒西歪,更没有瓷器碎片什么的,这是怎么回事?哈日珠拉不是来捣乱的吗?这帮娘们也学会谎报军情了啊?林丹汗回头一瞪,挤在门口的无数脑袋吓得纷纷缩了回去。 苏浅兰却是回过味来,想起了这里是苏秦和他的洞房,自己刚才那声呵斥,实在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轻“哼”一声,往外便走。 “哈日珠拉!”林丹汗踉跄两步横移。伸手拦住苏浅兰去路,可他喝得实在太多了,人醉了大半,脚步打漂,拦人是拦住了,却失去重心,堪堪望苏浅兰身上倒去。 闻着他身上人欲呕的酒气,苏浅兰想也不想,抬脚便往他胸口蹬去,将他蹬得身子一晃,倒向了另一边。 ——满场的吸气声啊!那整齐划一的动作无形把声音放大了好几倍,轰然钻进苏浅兰耳朵,她才猛然一醒,自己好像犯了个大错! 可奇怪的是,这一蹬,没将林丹汗蹬倒,反而帮助他平衡了身子,站住了没摔倒。 稳住身形,林丹汗仿佛酒醒了好些,怔怔望着苏浅兰,竟是满脸的激赏和迷醉!非但没怪罪她,反而又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朝她走近了两步。 “站住!”苏浅兰横刀当胸,瞪住了他,冷声道:“你听着!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今日娶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敢对她不好,就休想再见到我!” 林丹汗闻言一愕,又清醒了许多,望望苏浅兰,又望望坐在床边的苏秦,忽然“哈哈”大笑,开心道:“原来是这样!真是想不到!你要我对她好,那还不容易!明儿我便立刻抬了她的身份,也让她当大福晋!等你来了,你则是第一大福晋,怎么样?” ps:兰悠今天可是很勤奋,份量很足的两章哦!小小声的问一句,粉红票有么?打赏有么? 第九十三章 侵犯 第九十三章侵犯 苏浅兰眼快的掠过一丝惊慌!大福晋?就因为自己一句话。林丹汗便承诺抬高苏秦的地位,让她当大福晋?那样岂不就符合历史了么? 究竟历史上的苏秦大福晋,是不是因了宸妃一句话,才当上的大福晋?如果是,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将逃不掉宸妃的命运?心乱如麻的苏浅兰,忽略了床上苏秦目瞪口呆的惊愕神情,也没现门外一堆女人出了更为震骇的惊叹! “怎么了?你是不乐意?”林丹汗一双朦胧的醉眼看过去,只能大略看出苏浅兰面上的神情有些惊愕,不免有种操纵了美人情绪的快意,便笑着追问。 “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别来烦我!”苏浅兰看了苏秦一眼,咬牙丢下狠话,转身逃也似的奔出了洞房,并且一回手就带上了门,只差没把林丹汗反锁在里面。 转过头便看到一堆呆滞的面孔。 “我……现在过去喝酒,没问题吧?”苏浅兰干笑着说完这句话,趁机恢复了情绪,望着面前的芭德玛璪和泰松公主两人,笑也慢慢自然起来。 “好啊!我也没吃东西,我们一起!”泰松公主眼睛亮,连忙答应着,亲热地拉住了苏浅兰的手。惊吓了半天。原来是虚惊一场,泰松公主的情绪格外开朗起来。至于林丹汗竟然会如此对待金刀郡主,她反而没多大惊奇,早在金顶白庙就领教过了。 “二位跟我到这边来吧!酒肉管够!”芭德玛璪回过神来,挤出几分僵硬的笑容,忙在前头引路,往原来的席位行去。心却是大为失落,没想到新侧福晋跟这金刀郡主原来是好朋友,两人非但没起冲突,反而大汗还答应了将新侧福晋抬为大福晋!这还了得?将来这两人还不联手,将自己压下去踩着欺凌么? 跟芭德玛璪内心惶惶不同,其他女人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跟来的,没想到预想的戏码没出现,反倒见识了金刀郡主的气势和林丹汗对她毫无原则的娇纵宠爱,简直到了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地步! 这下还不紧着巴结讨好?虽说金刀郡主三年后才会成为大汗的第一大福晋,可人家能量在那摆着呢!还没过门,就能左右大汗了,这是什么概念?就算是十恶不赦、谋逆大罪,只怕美人一句话,就能轻松无罪释放! 君不见,人家兄长明明杀了大汗使者,结果却连升三极、衣锦还乡?君不见,美人当众冷语相向,甚至以脚攻击大汗,非但没有获罪,反而更获大汗喜爱?这可不是大汗有受虐的倾向,换个人试试?不抄家灭族才怪! 这些女人热情起来。也很可怕!没两句就能跟你相见恨晚、姐妹相称,热络得好像多年的闺蜜一般,只差没把心底的秘密也都对你掏将出来。 苏浅兰读书求学的时候,因为家境贫寒,尽管学习成绩极好,又有舞蹈才能,可也很少有这种被人当月亮一样拱卫和恭维巴结的时候。由于缺少相关的应付经验,可怜的她很快就淹没在一片劝酒声里,喝得面红耳赤。 仿佛被人遗忘在脑后的芭德玛璪和娜木钟两人,心浑不是滋味,才多久前的事,两人还是这宴席上的众人吹捧的心呢!眨眼就换了别个! “大福晋!我不舒服要休息!先走了!”娜木钟黑着一张脸,忿然起身告退。她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可楞是没几个人现她途离去。 芭德玛璪忽然有点羡慕娜木钟,直来直去,不用管旁人的想法感受,不像她,明明如坐针毡,满心妒恨,却不得不堆起一脸假笑安坐一旁,以免掉了大福晋的身价气度。 正当她憋足一肚子气无处泄的时候。人圈的金刀郡主忽然摆脱那些女人,挤到了她身边,面色红红的轻声问:“大福晋!您能不能叫个小丫头来,带我去方便?” “哦!可巧了!我也正想去呢!我陪妹妹去吧!来,我扶你!”芭德玛璪一愣,心思急转,连忙起身亲热的挽住了苏浅兰胳膊,回头朝着席上众女笑说自己两人去去就回,跟着便将苏浅兰带离了酒席。 那些女人也有想跟着来的,可一看到芭德玛璪这现任的大福晋有巴结金刀郡主的倾向,估计是没戏可看,也就兴趣缺缺了。 再说现任大福晋再怎么地位危险,也不是她们现在能惹得起的,若是现任大福晋不高兴别人看到她巴结未来大福晋的嘴脸,那准要吃不了兜着走,是以也没有谁会那么不知趣,非要跟在两人后头。 原本一个小丫头就能做的事,芭德玛璪这个大福晋却亲自揽了过去,苏浅兰也挺意外的,颇能猜到芭德玛璪想要对付自己的心思,可她却不怕!来明的,自己金刀在手,芭德玛璪欺负不了自己,来暗的,这些个蒙古的粗线条女子,也不见得会有什么高明招数。 苏浅兰没料错,芭德玛璪还真没想好怎么让她吃个暗亏却又不损害自己,只好故意的带着她绕远路,如果能拖到这位千娇百媚的女人出个狼狈洋相。那也是很爽的事!她却不知道,苏浅兰的内急根本就不急,脸红都是喝酒喝的,她就是没办法再喝了才尿遁而已! 走了相当一段路,苏浅兰感觉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不由笑道:“这茅房还真远呢!大福晋你不急么?” “是啊!是有些远!”芭德玛璪看到她好整以暇的揶揄神情,也反应过来了,敢情人家根本不在意啊!挫败之下也懒得再绕了,带着她直奔目的地。 看着苏浅兰进了茅厕,芭德玛璪郁闷的在外头直跺脚,把地上的蚂蚁当成金刀郡主来踩,无声泄着内心的愤怒。 突然一条黑影从旁边树后闪了出来,芭德玛璪骇了一跳,刚要尖叫,那黑影已到了她面前,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贵英恰?”芭德玛璪认出来人,一下瞪大了眼珠子。这里可是汗宫后院,贵英恰该在前院喝酒才对,怎么却在这里冒了出来? “大福晋,给我找间空屋子!以后有你的好处!否则……”贵英恰凑到她耳边,轻声威胁,强烈的酒气直熏过来,差点熏翻了芭德玛璪。 芭德玛璪心脏猛地一跳。瞳孔急缩,遍体生寒!这个贵英恰,也太大胆了!居然打起了大汗心爱女人的主意! 转念一想,却又不觉奇怪意外,贵英恰好色如命,早就不是什么秘闻。 几年前他就色胆包天,**过一扎鲁特部的女子,结果逼得扎鲁特部举族叛逃!最不可思议的是,林丹汗没惩罚他,却对扎鲁特部大雷霆,亲自派兵马追剿。杀得扎鲁特部血流成河,几乎灭族。 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色鬼,碰上金刀郡主那样的美人,能压得住yu火才怪!清醒的时候,他或许还会顾虑林丹汗或者兀浪哈长公主的存在,可现在,酒壮色胆,哪里还懂得害怕?遇到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要他放过,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芭德玛璪惊骇之下,内心却是兴奋起来,金刀郡主被污,自然不能再获得林丹汗宠爱,一旦东窗事,掉脑袋的却是贵英恰!如此好事,去哪里找? 想通此节,芭德玛璪连忙转头四面一看,朝附近一间专供下人落脚的杂屋伸手一指。她是大福晋,对这汗宫自是熟悉无比,下人的调度,权力也握在她手里,别说那屋子里没人住,就是有又如何,把人调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贵英恰满意的点点头,挥手赶她离去。女人的妒性,他早有了解,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地位受到威胁的大福晋真的很肯配合自己,怕是还会帮助自己支开所有可能路过的下人,给自己制造不受干扰的环境呢! 多亏自己留了个心眼,知道大汗婚宴,宾客们的下人和护卫是不能跟进汗宫内苑的,所有人都得留在外面等候。如想要对金刀郡主下手,这就是个唯一的机会!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连老天都在帮自己,这下还不手到擒来? 苏浅兰哪里知道贵英恰此刻会美滋滋的守候在暗处,施施然从茅房出来,转头没看到芭德玛璪的身影。不觉诧异的“咦?”了一声。 这女人该不会是想让自己迷路吧?苏浅兰咕哝不已,她可不是胆小怕黑的角色,就凭这点小麻烦来对付自己?这大福晋耍手腕的段数也太拙劣了!实在让人无法恭维! 好笑的摇摇头,苏浅兰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就在经过一棵老树的时候,身后一阵风扑过,没等苏浅兰有所反应,只大手便死死捂住她的口鼻,紧接着,双手也被钳住再也动弹不得,整个身体都落入了身后那人的掌握,任她如何踢蹬,都脱不了那人挟制! 芭德玛璪竟有如此胆色,敢在林丹汗的眼皮子底下叫了人来绑架自己?那些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么?难道认不出来林丹汗的御赐金刀么? 苏浅兰又惊又怒,暗悔大意。却身不由主的,被身后那人强行拖着,迅穿过一处侧门,闪身闯进了一间漆黑的小屋子。 第九十四章 杀了他 第九十四章杀了他 小屋子里没有一点烛火。只有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厚厚窗纸射进来一点微光。 贵英恰将苏浅兰捉进屋,立即反脚带上房门,微眯着眼睛在屋站了一会,才适应屋光线,看见了床榻位置。 苏浅兰只是稍微挣动,没有大力反抗。她能感到对方的强劲,这种暴力的钳制,她已不是第一次遭遇,知道仅凭着自己那点微薄的力气,根本就不能轻易挣脱。当务之急,不是拼命去和对方斗力气,而是要保存体力,运用智慧,寻求脱困之道! 可恨嘴巴被对方死死捂住,双手也被反捉在背后,叫她如何取出贴胸暗藏的墨竹笛来吹响警报,试验李循方教给的求救之道? 将苏浅兰往榻上一放,贵英恰迫不及待的整个身体就压了上去,一面往她面上狂亲,一面喘息着嘎声低语:“宝贝!乖乖!可想死我了!自从看到你这张脸。本帅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茶饭不思!这心里猫抓般,痛痒难熬啊!” 苏浅兰紧紧闭上了眼睛,拼命忍受着他那酒臭熏天的亵渎狂咬,却是没怎么用力挣扎,对方孔武有力,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是白搭! 不过听到对方这几句话,声音也挺熟悉,苏浅兰倒是立刻明白了他是谁——林丹汗的妹夫兼军统帅贵英恰!想不到这家伙真把自己给惦记上了,不知是喝醉了酒犯糊涂,还是真就没把林丹汗放在眼,竟然就在这汗宫之,干出这等罪孽滔天的事来! 怎么办?刚才出来,竟然没看到芭德玛璪,只怕这个汗宫大福晋早就跟对方同流合污了,就是要让对方有污辱自己的时间,说不定周围都不会有人经过,现自己的困境!这下怎么办?怎样才能避免被污的危机? 苏浅兰的脑子转得像风车一般,拼命想着脱困之计。贵英恰因一只手捂去了她半张脸,却是亲得很不畅快,不由停了动作,忽然觉出对方并没怎么挣扎,不禁诧异万分!他可没少**妇女,一般人都会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反抗,怎么这位金刀郡主却动静不大呢? 她喝醉了?这个念头涌上心间,贵英恰一喜,若真是醉了。还不让他肆意**?只是想起方才金刀郡主也不是完全没挣扎过,却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 “乖乖!你听着!我这就放开你嘴巴,可你不准大声喊叫,否则我便一刀取了你的小命!别以为你死了我便不会奸尸!”贵英恰凑在苏浅兰耳边低声威胁。却感到苏浅兰的脑袋在他手掌压制下费力的点了一点。 感到死死捂住自己口鼻的大手终于拿开,苏浅兰不由朝窗子那边扭过头去,大口大口的吸了几下新鲜空气,这家伙酒气熏天,刚才差点没呕死她。才稍微缓过气来,贵英恰的身体又迫不及待的压了上来,一张臭嘴差点闪躲不及,被他吻到唇边。 “你真的喜欢我?”苏浅兰连忙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浓浓醉意,听来娇媚之极。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要不我怎会这么辛苦的等着这个时机?”贵英恰差点被这娇媚的声音弄得浑身酥,竟是忍不住脱口回答,动作也缓了下来。 苏浅兰强忍着想要抬脚将这具紧贴着自己的身体蹬开的冲动,嘴里却轻笑一声,语含揶揄的道:“你喜欢我的脸,现在却什么都看不清,那有什么意思?” “呃?”贵英恰做梦也想不到这金刀郡主非但没有飙,反而说出这么诱惑的话来,饶是他见识过无数女子。也不禁起愣来,连动作都忘了。 “我记得你,你曾经在金顶白庙那小院子……我事后可是时常想起呢!总想着你会是怎样的神勇无双?”苏浅兰继续带着笑,极具魅惑的悄声问:“你不想看着我的脸么?我可是想看着你……莫如你先去点着了灯?” “哇哈!原来你喜欢这调调啊!你这个小浪蹄子!”贵英恰心狂喜,不知道西门庆遇到了潘金莲,是不是也感觉到这种碰到了同好的意外之喜呢?当下却是爱意盎然的在苏浅兰屁股上拍了一下,放开她的双手翻身下榻,兴奋的道:“我这就去找灯!” “我来帮你一起找啊!”苏浅兰笑盈盈的娇声回答,也翻下榻来。 暗暗转目打量四周,窗子全是紧闭着的,门倒是没上锁,可贵英恰显然没有完全消除戒心,他寻找的范围就在靠门那一边,隐隐然封住了她逃跑的生机。苏浅兰一面搜索一面往里边退去。她却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在找能点燃的东西。 屋子不大,又是供下人居住的杂物间,堆放着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视线不清,苏浅兰却也成功摸到了半罐子备用的灯油,她毫不犹豫的立刻扯脱屋所悬幔帐,“砰”地一下将那半罐子灯油砸碎在幔帐上,乌黑的灯油瞬间浸湿了残旧的幔帐。 “怎么了?”响声惊动了贵英恰,刚好又听到苏浅兰一声娇呼,连忙出声询问。 “没事!我看不清路,踢到东西,差点摔了一跤,还打翻东西。”苏浅兰话还没说完,就觉眼前一亮,贵英恰适时点燃了刚刚找到的一盏油灯。 “宝贝!你太不小心了!若摔坏了,我得多心痛呀!”贵英恰把手的灯随便的往旁边桌上一搁。心急笑道:“来来来!咱们继续!” 苏浅兰轻巧地一个旋身闪开他的扑抱,将后背靠住了放着油灯的桌子,口不悦的道:“你不是堂堂统帅大人么?我还以为,你好歹总有几分风度……” “风度?你要什么风度?”贵英恰笑嘻嘻的。 他早就看好了这里没有出路让苏浅兰逃跑,对方一个弱女子,也拼不过自己,就算对方要呼救,相信最多也就叫得半声,自己便能重新将她嘴巴堵住,因此有恃无恐的,只盼苏浅兰当真是个绝品的**yin娃,能跟自己yin乐成双。 “大人何不坐好了,让哈日珠拉给您献上一舞,开开您的眼界呢?”苏浅兰飞着媚眼,故意把这“舞”字说得暧昧十分。 贵英恰捂着胸口,双眼放光,垂涎三尺迷醉的望住了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乖乖退回榻边落座,嘴里无论次的乱催:“你可要快些!别太吊人胃口!” “着什么急呀!我先点燃那边的灯!”苏浅兰笑着拿起桌上油灯,轻巧的几步跨到早已备好的陷阱旁边,探手将一盏搁在壁上备用油灯拿到手里点燃了,突然“哎呀”一声。装作失手般,任其一盏油灯坠落地上,刚好翻倒在泼洒了灯油的幔帐堆。 这下变化可真叫仓促,贵英恰方自一愣,幔帐堆依然“轰”地一下窜起了高达数尺的火焰。苏浅兰惊慌低呼着,连忙跑开,方向却是绕向门边。 是抓住她防她跑掉,还是先扑灭这火堆?贵英恰毕竟重色甚于性命,本能地一扑,紧紧抱住苏浅兰纤腰,将她压得背脊都贴住了桌面。 苏浅兰仿佛失手般手里剩下的那盏油灯飞将出去。砸在窗棂上,灯台被拦住了没破窗而出,但这灯油溅洒出来,又让火苗一撞,却是连窗子也瞬间窜起了火焰。 “你这傻瓜!好事什么时候不能做?你现在若不救火,把人都引来了你怎么办?就算人不来,难道我们要葬身火海吗?”苏浅兰一脸焦急的瞪着贵英恰,神色间溢满无辜。 “哎?也对!”贵英恰哪里见识过这类阴招,一时被苏浅兰懵着了,连忙放开她,转身操起榻上的被子,扑打在窗上,很快便扑灭了窗上火焰。可身后那堆火焰却是越烧越旺,连旁边的木桌都被烤得火红,终于跟着燃烧起来。 趁贵英恰手忙脚乱的救火,苏浅兰本想直接逃出门去,忽然瞥见自己的金刀被贵英恰随意抛在榻尾上,并且因为碰撞,有一线刀刃甚至弹出了鞘外。顿觉怒从心起,再也无法遏制,几步上前拔刀出鞘,握紧了刀柄转身向贵英恰望去。 贵英恰这时,已将火焰扑灭得七七八八,再拍打个十来次,估计就能收工,却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苏浅兰悄悄逼近,对准他的脖子扬起了金刀。 “嗯?”贵英恰刚感到似乎好一阵子没听到苏浅兰的动静了,陡然便听到了脑后风声。凭着多年征战养出来的敏锐反射,他本能的立即一闪,削铁如泥的金刀几乎是贴着他的脸皮劈了个空!吓得他亡魂直冒,险些便成了刀下冤鬼! “你敢杀我!”贵英恰大怒,顺手一操,准确捏住了苏浅兰脉门,一抖一扭,苏浅兰顿时吃劲不住,金刀松手跌落,惊呼声反被对方抄去。远远抛开,钉入了门框。 “放开我!”感到自己再次被贵英恰压住了再也动弹不得,苏浅兰心大悔,都怪自己贪功冒进,抑不住雪恨之心,错过了脱逃的大好时机。 贵英恰本待下手重创对方,可一看到苏浅兰那美得让人心颤的面容,触到她那双灵动满是惊惶的眼睛,竟是心一软,改拳为抓,“嘶啦”一下,扯下了她的领子,露出一小段雪白的脖颈,和那精致异常的锁骨,在月光下闪着莹洁的玉光。 狠狠咽下一口唾液,贵英恰顿时红了眼睛,兽性大,刚要继续撕开苏浅兰衣裙,却有一样东西在苏浅兰的挣动从衣服里滑落出来,垂落一边。 苏浅兰人已被压得整个贴在地上动弹不得,一看墨竹哨就在眼前,不顾一切的连忙伸长了脖子用嘴去凑,只要能把竹哨含在嘴里,她就能吹响求救讯号,通知李循方! “什么东西?”贵英恰警惕心起,刚要拦阻苏浅兰动作,突然背后“哐”地一声巨响!虚掩的房门却是被人一脚蹬开,重重的撞击在两边杂物柜上。 ps:忽然现,除了不知名的朋友给了张粉红,兰悠竟是没有别的值得兴奋的东西了!离月底只剩下一天,小小声的问一句,还有粉红么?其他打赏、推荐,兰悠都想要哦!嗯,谢谢给了我粉红的朋友!太让我高兴了!(≧v≦)~~ 第九十五章 不可原谅 第九十五章不可原谅 听到这门被大力踢开的巨响。苏浅兰惊喜却也有丝遗憾,因为她才刚刚叼到墨竹哨而已,都没来得及将它吹响,可见来人不会是李循方所说的暗的保护力量,只可能是被她点燃的不正常的火光引来的人——这也正是她引燃火堆的用意。 “谁?”贵英恰怒喝一声,不得不放开苏浅兰回身向那闯入者扑去,他虽然喝醉了酒,却还明白,自己今天所做的事,若让林丹汗知道,极有可能触犯逆鳞,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哪怕跟林丹汗之间有自小养起的铁哥们义气,以及硕果累累的军功,也不行! 他也隐隐察觉,别的女人,说不定林丹汗还会干脆赏给自己,就这个金刀郡主,却万万不行!别说林丹汗自己都还没拨到头筹,就算别人只是稍有觊觎之意,也不会被他原谅。 因此今夜之事。绝不能走漏半点消息,至少不能留下任何可供稽查的证据!有此觉悟的贵英恰故而出手便是杀着,不管来者何人,都得留下命来! 苏浅兰一获自由立刻便闪过了一旁,匆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一面打量逃走的路线。大概贵英恰也怕留下把柄,盛怒之下也只是扯脱了她的衣服扣子,并没有撕烂衣料,除了身上处处尘泥,其他倒是无碍。 匆匆瞥了一眼跟贵英恰搏斗在一处的救命恩人,苏浅兰却是一呆,那不是旁人,竟然就是戈尔泰!他明明就在贵英恰手下听令,贵英恰是他顶头上峰,可这时候,他却犹如怒狮一般,疯狂揪住了对方不放。 “戈尔泰?”贵英恰也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有点手忙脚乱的抵抗着,口暴怒喝道:“住手!你敢犯上作乱,不要脑袋了?” 戈尔泰咬牙不理,朝着苏浅兰疾声道:“玉儿!快走!” 苏浅兰这时节也顾不得再多想,忙依言往大门方向冲去。眼看就要接近洞开的大门,耳边“呼”地一下风声传来,贵英恰竟是忙里偷闲,踢来一张凳子,“哐”地一下砸在苏浅兰身前墙壁上,阻住了她去路。 “奸夫yin妇。休想出去!”贵英恰阴恻恻的冷哼一句,竟是将黑白整个掀翻过来,反诬两人之间另有奸情,自己却成了撞破两人奸情的好人。 “你……”戈尔泰气得浑身抖,说不出话来,只能把怒气宣泄在拳脚上,攻击更加猛烈拼命,再也不留余地。苏浅兰倒是没怎么意外贵英恰会倒打一耙,当务之急,不是跟这贵英恰理论,而是要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眼看两个男人斗殴的范围,几乎堵死了大门,苏浅兰轻哼一声,退到里头一扇窗边,用力拔掉插梢,推开窗子轻巧的闪出了屋外。这一次,贵英恰没能再将她拦住。 刚出屋子,苏浅兰便吓了一跳,只见外头赫然站着有人,借着月光才看清,那竟是泰松公主!看见苏浅兰。面上焦虑的神色去了大半,慌张张跑过来拉住了她问:“你怎么样?你还好么?有没有事?可曾伤着?” “我没事!”苏浅兰给了她一个微笑,猜测的问:“是你找来的戈尔泰?” 看起来泫然欲泣的泰松公主,比苏浅兰这个真正的受害者还要惊惶恐惧,见到苏浅兰冷静的笑颜,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定下神来,又惭愧又佩服的道:“我在席间等了你好久没来,问大福晋,她说你喝醉了,在附近找了间屋子让你休息……” 苏浅兰冷冷的回头扫了屋子一眼,这个大福晋果然给自己找了间屋子!可惜不是让自己休息,而是想让贵英恰来摧残自己! “……我正找不到你,忽然听到有几个小丫头议论,说她们好像看到贵英恰潜进了后院,我吓坏了!直觉不妙!”泰松公主说起经过来,还是禁不住满脸惊色,语极快的道:“我也不敢胡乱猜测,可又没有主意,想起你的安全,大汗交给了戈尔泰统领来负责,我就偷偷的去前院,将他引了过来。” “还好老远便看到这屋子灯光有异,好像屋里起火了似的,跟别处不同,我们才没有耽误多少时间,果然在这间屋子找到了你!”泰松公主欣慰还是带着些许忧虑,不太相信的问:“你真的没事?我都担心时间拖得太久了些!” “我真没事!”苏浅兰却是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用蛮力做些无谓的挣扎,而是成功拖延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否则绝支撑不到有人来救!但如果自己不是对贵英恰起了杀心,想要偷袭对方的话,其实不用等人来救,自己也早就脱离了魔掌。 正说话间,屋里传来“嘭”的一下重物倒地声音,其间还伴随着贵英恰的痛呼,然而接着便没了声息。泰松公主一阵紧张,用力抓着苏浅兰的手腕,骨节都白了。 回过头去,却看见戈尔泰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靠住了门框给自己的左臂接骨,刚才那一通恶斗,竟是被贵英恰打得他差点失去了左臂,如今还好只是脱臼。 苏浅兰心一喜,戈尔泰没事,那输的就是贵英恰了!连忙挣脱泰松公主抓着自己的手,奔过去先凝目看了戈尔泰一眼,才探望向屋内。 果然贵英恰仰面朝天,双目紧闭,早已晕厥在地。瞥见自己的金刀仍然插在门上,苏浅兰一把拔了下来,提刀就朝贵英恰走去。 “玉儿!你要做什么?”戈尔泰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抓住。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苏浅兰冷冷的道:“我金刀在手,大汗可是亲口说过,敢冒犯金刀主人者,定斩不饶!” “玉儿!”戈尔泰心痛的望住了她,低叹道:“玉儿!委屈你了!是我来得太晚,害你受了他的亵渎!可是,他到底是军统帅,是大汗的左膀右臂,你杀了他,大汗还能轻易放过你吗?——也对!大汗对你很是不同,他或许不会让你抵命赔罪。可我敢说一句,你如今便有限的行动自由,必会因此而被剥夺,你,真想那样?” 听到戈尔泰的话,苏浅兰也不禁犹豫起来,皱眉道:“可是!你打晕了他,又破坏他的恶行,他醒来以后,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说不定还会诬陷你!” 戈尔泰唇边抹过一丝凄然笑意,眼神却坚决而热切,淡然道:“这些事以后再说,相信大汗不会这么不分黑白是非,贵英恰,他也不见得有勇气揭穿这事!” 苏浅兰不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当这事没生过么?” 戈尔泰关怀的凝望着她:“你的清誉,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我不说,泰松公主也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遭受过此事!” 苏浅兰愕然,怎样也想不到,戈尔泰最在意的,不是如何去替她报仇雪恨,而是千方百计的只想要保得她名声清白,没有瑕疵!明明她没被贵英恰怎么样啊?只是遭受肌肤上的侮辱,便需要如此紧张,保秘密处置? 泰松公主这时也奔了进来,夺下苏浅兰手里的金刀,找到乌金鞘收好了,才塞回她手里,沉重地低声道:“哈日珠拉!他说的没错!否则你以为我为何没敢惊动旁人呢?虽然咱们蒙古远没有明朝那般迂腐,可也不能让自己留下任何污点!否则会悲哀一世的!” 苏浅兰心一片冰凉,看来古代人远比现代人还要在乎女子的声誉,就算在蒙古也一样!被奸污的女子绝对没有出路,连自己这样没被奸污的,只要被传出有过此事,流言也一定会盎然兴起。到时候该是何等景象,真是想想也觉恐怖! “泰松!谢谢你!”苏浅兰给了泰松公主一个感激的眼神。 泰松公主握紧了她的手,摇头道:“你也救过我,我们,其实是一样的!所以你不用谢我!你应该谢谢戈尔泰统领才是!” 谢谢戈尔泰?苏浅兰苦笑,泰松公主恐怕都不知道,戈尔泰对自己的情意吧? 戈尔泰一见苏浅兰的目光转过来,仿佛害怕她向自己道谢般,忙抢先说道:“贵英恰统帅身强力壮,不会昏厥很久!你们最好迅离开此地!而我也该回前院了!” “那你小心些!别让人现了你擅闯内苑!”泰松公主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戈尔泰点点头:“你们先走!我要在这里布置一下,清除一些痕迹!” 苏浅兰默默的望着他,两人目光相触,戈尔泰面上快的掠过一丝疚意,眼底却藏着深深痛楚,深吸一口长气,才毅然移开了视线。 “快走吧!我们消失时间很久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现任何异状!”泰松公主焦急的干脆出力拖住了苏浅兰胳膊往外拽。 “公主!既然大福晋芭德玛璪跟大家说我喝醉了酒在休息,不如我们直接回去吧!别再去跟那些人搅和了!”苏浅兰压下心暗叹,平静提议。 “行!我们这就离开汗宫!”泰松公主也很慌乱,没有心情应付外面那些王公贵女,大小福晋,立即同意了苏浅兰的建议。 苏浅兰漠然跟着泰松公主往汗宫大门行去,脑子里却是急转动起来。这些人慑于贵英恰的权势,又顾虑身份名誉,不敢向林丹汗投诉此事,惩处贵英恰!她可没这么好打!贵英恰对她的侵犯,哪怕只有一次未遂,都是不可原谅的罪恶!她势必要尽快想出办法来,置之于死地!顺便也能剪除掉林丹汗赖以征战天下的左膀右臂! 贵英恰,一定会很后悔点燃了她的怒火! 第九十六章 身陷囹圄 第九十六章身陷囹圄 许是冬日寒冷的缘故。前来金顶白庙参拜的善男信女逐日减少,不复温暖日子那般沿途都能看到他们虔诚朝拜的身影。如今整个山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只有往来办事的喇嘛,偶尔匆匆来去。 “停下!”山脚下,一小队五六人的汗宫卫士,拦住了几名抬着箱笼的奴仆。 “这位大人!”前头一名穿着锦衣的侍女神情不愉,对着面前的卫士小头领隐忍的道:“我是泰松公主座下的托雅,这是我腰牌!箱笼里全是公主要置办的物件!” “很抱歉!我等奉汗命守护寺庙和金刀郡主,任何人不得携带可疑物品出入此地!”卫士头目客气而疏冷的一摆手,几名手下立时行动,粗鲁的打开箱笼,检查起来,那架势,仿佛想要在里边翻出武器、重要书什么似的,只差没有把箱子里的东西统统倒在地上。 不但东西都被翻查了一遍,连人也不放过,浑身上下的当众搜索,汗宫守卫营为此甚至配备了汗宫嬷嬷,专门负责搜检侍女的身子。 “没事,放行!”得到没有可疑物事的回报。卫士头目这才令手下让开道路,目送两名侍女领着下人将十几个箱笼往山上抬去。 “托雅!真抱歉给公主添了那么多麻烦!”阿娜日皱着眉头,歉疚的望向托雅。 “这不关你们的事,都怪先前那位统领大人戈尔泰,竟然利用职务之便,打《甘珠尔经》的主意……”托雅压低了声音无奈道:“听说戈尔泰已经被下牢关押了,可他死不肯招供寺同伙的名姓,这番搜查呀,是想要查出寺谁是共犯呢!” “我相信戈尔泰大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阿娜日摇摇头,心大是不忿。 几天前主子从婚宴上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言语间很有替戈尔泰担心的味道,直到戈尔泰被剥夺兵权关进大牢的消息传来,才叹息着说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见主子早预料到戈尔泰会有大难,并且断定了戈尔泰必是为人所害! 到底婚宴上生了什么事?让主子有此判断?阿娜日没少暗地里打探消息,却是茫无头绪,她也跟梅妍私下里讨论过,梅妍只劝她莫要向主子提问,免得惹主子不快。这使她觉得,梅妍也许知道一些内幕,可恨自己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该怎么才能将戈尔泰贝勒,救出囹圄?阿娜日满心忧虑。她此番奉命下山采办一些过冬的物件,另一项任务,便是到汗宫试探着求见苏秦大福晋,传达主子想跟她见面的意愿,谁知却在汗宫外面被守备森严的卫士拦住。什么消息都递不进去。 主子见不到苏秦大福晋,也见不到林丹汗,那岂不是说,戈尔泰没救了?一想到这点,阿娜日更觉焦躁,不由加快了回山的脚步。 “阿娜**不会也倾慕着第一勇士戈尔泰吧?”托雅却是打趣的笑道:“他真的俊美无双,是草原第一美男子么?我听他的美名,传得也够响的,好想亲眼看看他什么模样!” “是真的!我能誓,他是我见过的,生得最好看的男人!”阿娜日平日跟托雅最是谈得来,立时把自己对戈尔泰的崇敬及其理由毫不掩饰的都说了出来。 “他……拒不纳妾,空悬福晋之位?”一路过来,托雅听得明眸连闪,很快就被阿娜日的描述所折服,也加入倾慕戈尔泰的行列,成了他的万千崇拜者之一。 “我肯定他是被冤枉的!一定会无罪释放!”阿娜日最后的论断获得了托雅的赞同。负责这件案子并将戈尔泰下狱的,正是戈尔泰的顶头上峰,军统帅贵英恰!贵英恰在泰松公主身边的丫头心目可算臭名昭著,说他冤枉好人,托雅毫不怀疑。可惜。她只是个丫头而已,除了同情和愤慨,帮不了别人什么事。 两人在院子分开各自采购的物件便分了手,托雅自去向泰松公主交割任务。阿娜日安排放好了采购回来的东西,同样去了寻苏浅兰回报此行经过。 苏浅兰此刻没在院子里,阿娜日问明主子去向,朝金色岩峰走去。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窈窕明艳的身影,立在岩峰上,仰着头,若有所思望着空偶尔划过的鹰凖。山风吹动她耳边的雪绒,更为她平添几许柔媚。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主子是越长越美了!阿娜日心赞叹,主子这份独特的美丽,连她每次看到,都禁不住要恍惚一下,可知在旁人眼,主子该是如何风姿绝代! “格格!”阿娜日一回神,立即快步赶上前去。将此行的经过和结果,仔细禀告。 苏浅兰静静听着,仿佛对阿娜日见不到苏秦和林丹汗的事毫不意外,直到听说山脚下汗宫卫士严密盘查过往人员,连寺喇嘛和朝拜的香客也不放过,才微微皱了皱眉头。 “格格!我都打听明白了,戈尔泰贝勒如今便关押在长公主府内,咱们怎么办?”阿娜日焦急的问:“要不,咱们凭金刀硬闯汗宫吧?只要能见到苏秦大福晋,或是大汗,格格您一定能说服大汗下令。让戈尔泰贝勒脱罪!” 苏浅兰蹙着眉头沉思片刻,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苏秦她认识戈尔泰,除非她不知道戈尔泰的处境,否则不用跟我见面,她也会主动替戈尔泰脱罪。如今几天过去,她却毫无动静,可知她也无法可想、无能为力!” “至于大汗……”苏浅兰略略一顿:“这些日子他都在忙着跟明朝的官员会晤,共商联明抗金的事,贵英恰以军统帅的身份,时刻不离大汗左右,一任消息传递、人员守备和出入,全都操纵在他手里,他若有心不让我接近大汗,我就是金刀在手,也没有用!” “那、那怎么办?”阿娜日听得呆若木鸡,忧心不已。 怎么办?这恰恰是苏浅兰连日来思考不断的症结所在,被阿娜日一问,冷然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先取了贵英恰的性命!” 阿娜日张大了口望着主子,惊得面无人色。贵英恰是什么样人,草原各部无人不晓!他从小便跟着林丹汗,深得林丹汗的信任!他是长公主额附。又掌握兵权,权势滔天罕有人及!他勇武群,能征善战,铁蹄过处,血流成河! 可这样一个草原支柱般的人物,主子不过是名柔弱女子,靠什么来取他的性命?阿娜日不但震惊,而且不解,好半天才吃吃的问:“格格……格格是想请那位李……李公子出手?”在她想来,除了买杀手刺客,主子应该是别无他法。 苏浅兰没有说话。刺杀的办法她考虑过,可是听梅妍说,这些天李循方都不在察汉浩特,况且也不知道李循方是否愿意接下这个任务。最为难的是,长公主府直到现在还挂着他的通缉令,他若不小心隐藏形迹,就会引来天大的麻烦,无法继续逗留此地。 “我看李公子身手挺厉害的,或许能刺杀成功亦未可知……”阿娜日却是忆起了当日跟主子作客长公主府的时候,见识过李循方的身手,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不知其详,但只看长公主府出动了那么多侍卫都拦不住一个李循方,便可知他绝非简单人物! “非不得已,我不会请他出手!”苏浅兰截住阿娜日的话头,否决了她的建议:“刺杀的办法,动静太大,还不一定能成,并且无论成功与否,都会给他的生活带去极其不利的影响。所以,我们要想别的办法,最好能让贵英恰看上去是死于意外!” 阿娜日愕然半晌:“死于意外……这、这太难办了吧?” “再说吧!我也没想出好主意。”苏浅兰过去没少看书看电视,悬疑破案的类型也看过不少,这些天,她便是在回忆着那些影视学作品里边描述过的,千奇百怪的杀人手法,希望能从找到除掉贵英恰的合适手段,但目前看来,却没有一种可以借鉴套用。 “土谢图汗部和奥巴领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苏浅兰转念又问。戈尔泰是科尔沁奥巴大领的干儿子,同时又是土谢图汗部却图台吉的准女婿,他被关入大牢,这两大部族应该不会没有反应。 阿娜日面上露出不满的神色,愤愤的道:“奥巴领只怕并不真的把戈尔泰贝勒当儿子看,听说他只对大汗说了一句话,要求大汗明察秋毫、秉公处理而已!却图台吉还要更过份,他把婚期整整拖后了半年。什么好话都没替戈尔泰贝勒说过!” 看到阿娜日如此激动不忿,苏浅兰摇摇头,淡淡的道:“你错怪他们了!我确信戈尔泰涉嫌盗窃《甘珠尔经》一案,只是一些表面迹象,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因此,贵英恰一定是这么跟大汗和奥巴领、却图台吉那么说的——” “‘我个人相信戈尔泰的清白,只是事关重大,总要仔细的查证,才能抓住元凶祸!因而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只好委屈戈尔泰,暂居牢室,以堵悠悠众口,这也是,保护戈尔泰,避免他继续被诬陷谋害的一种手段!’” 苏浅兰了然冷笑:“听到贵英恰这类爱护属下的说辞,大汗他们自然不以为戈尔泰被关押一事有多么严重,所以有那样平淡的反应,也不算奇怪!” 阿娜日怔怔望着主子。曾几何时,主子变得这么冷静、这么聪明了?明明是推测,却演绎得合情合理、活灵活现有如亲见!说出来的话,叫人信服心折! “这么说,戈尔泰贝勒应该没什么危险了?他真的迟早会被无罪释放?”阿娜日脑子里有点混乱,不由希翼地追问。 “不!不会!”苏浅兰压下心底焦虑,轻轻一叹:“他只要进了大牢,便是九死一生之险!放毒也好,杀人嫁祸也罢,贵英恰绝不会容他活在世上!” 阿娜日被这番话骇了一跳,刚要问个仔细,院子那边忽然跑来了一名小丫头,老远的就叫:“格格!格格!有客人来了!” 第九十七章 暗卫 第九十七章暗卫 紧闭的门窗,厚厚的毡帘。简单的陈设,温暖的炭盆,朴素的字画,氤氲的熏炉。一个铁塔般高大的黑衣汉子,背对着大门在观赏墙上一幅日出云海的山水图,离他几步远的熏炉旁边,站着一名年过三十的妇人, 那妇人气质素雅,肤色偏白,看上去低眉顺眼,异常安静,给人一种潭水般的感觉,乍看柔缓无波,仔细去看,却深不见底,永远看不清里边藏着什么。 苏浅兰一进门,便是看到这样的一幅画面,她的目光在妇人身上绕了一圈,这才望向厅专注观赏字画的那名黑衣大汉:“两位是……” “哈日珠拉郡主!冒昧打扰了!”那汉子“哈哈”一笑,回身朝苏浅兰拱了拱手:“上次的事,多有得罪!秦某这番赔礼了!” “是你!”苏浅兰刚刚便觉得对方有些眼熟。这一照面立刻认了出来!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长公主府,挟持了她好一段时间的那个贼人,李循方的同伴! 苏浅兰立时转头寻找梅妍,院子里就只有她,能放这两人进屋子里来。 “梅妍姐姐亲自烧茶去了,很快就来!”身后的小丫头还算机灵的赶忙解释。 “在下姓秦,秦虹!”那黑衣大汉操着生硬的蒙语,主动自我介绍,顺便还介绍了他带来的那位妇人:“这位是我师妹,姓林,叫林青。” “格格万福!”林青穿着蒙古妇人的素袍,却对苏浅兰行了个汉人女子的礼节。她的蒙语,比黑衣大汉秦虹还要蹩脚。 “快快免礼!”苏浅兰对那妇人倒是颇有好感,朝她点了点头。 “循方老弟这几日没在察汉浩特,便委托我俩,替他留意格格的安全。”秦虹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开口就直奔主题:“照我想来,梅妍那丫头没什么太大的能力,咱们又都是男人,只能在外围远处防护,如是有什么突然的变故,很容易便照拂不到……” 苏浅兰一听这话,忙客气的道:“秦先生,林大姐,快请坐!别站着说话!” 秦虹暂歇了话头,跟林青一齐道谢落座。 便在这时。梅妍端着热茶走了进来,脸上全是欢喜的笑容。一进来就先走过去给秦虹上了盏茶,又回头对林青亲热的道了一句:“青嫂!喝茶!” 苏浅兰隐秘的瞪了她一眼,她微微缩着脑袋,飞快的吐了吐舌头,这才把最后一盏茶放在苏浅兰手边,自己站到了主子身后。 梅妍名义上是苏浅兰的侍女,其实苏浅兰并没把她当下人看,因此也不会责怪她什么,并且苏浅兰也知道,由于那天是梅妍替自己换洗的衣服,因此对于自己在汗宫有些不快的遭遇,梅妍也隐约猜到了什么,否则不会引得李循方动念,委托了同伴来照应自己。 “这茶不错!”秦虹赞了一句,望望苏浅兰身后的梅妍,微笑道:“小丫头烧茶的手艺比过去又有进步了!” “是格格的茶砖买得好,有我什么事呀!”梅妍脸上笑开了花,嘴里却在谦虚。 “梅妍,你想跟这位秦先生回去么?”苏浅兰有点歉意的道:“其实你并不是我的侍女,大可以不必留在我这里受委屈。如果你想回家,我不会强留你的!” “格格!您待我很好,我不委屈!”梅妍连忙摇头:“您千万别往外赶我!虽然我也很想念秦大哥和青嫂,可我更喜欢跟在您身边,不用再四处奔波,这样挺好!真的!除非李大哥又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不会随便离开您身边!” 苏浅兰拉着梅妍的手,欣然一笑。这些日子,梅妍的乖巧机灵,她全看在眼,并且梅妍是汉人,更让她好感十分,几次跟李循方说起她的身世,知道她出身穷苦,孤独无依,更加对她心怀怜惜。要让这么个可人的丫头离开自己,苏浅兰其实也很是不舍。 秦虹见状“呵呵”笑了起来,道:“格格,您别误会!我此来可没想过要带走梅妍!相反,我是给您添人来的!” “添人?”苏浅兰的目光不由向一旁安静端坐的林青望去。 “没错!添的就是她!”秦虹笑得很是舒畅:“我这林青师妹,功夫虽不能说是顶尖一流,对付三五个壮汉那却是不在话下,我想,有她跟在格格身边,咱们循方老弟才不至于总是叨念格格的安危,更加放心才对!格格意下如何?” “是吗?”苏浅兰妙目连闪,不可置信的望向那安静妇人,瞧着她也不觉得有多壮实,竟然说她能对付三五个大汉。不是吹牛的吧? 秦虹看出她的怀疑,哈哈一笑:“师妹!露一手让格格瞧瞧!” 林青也不说话,微微把头一点,右手一抬即收,“嚓”的一下轻响,放在她右边几上的茶杯震出声来。 苏浅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刚才似乎有道白光闪过,认真一看,却啥也没看到!再看那茶杯,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连茶水也没溅出半滴。 秦虹带着笑,端起那杯茶来,手腕轻轻一抖,上半截杯沿“啪嗒”掉落旁边,断口整齐得犹如刀切豆腐般,剩下半截杯子,茶水刚好满到断口边缘。 “这是!”苏浅兰大吃一惊,若非亲眼所见,她断然不敢想象,世上还有这样的高人绝技!只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怎么就没现有这样的高人绝技存在了呢?难道就像某些野史传说里推断的那样,这些高人,在清朝末期抵御外侮。被枪炮所灭,导致后来武林之百花凋残,后继无人,以至于江湖式微,绝技失传了么? “如何?”秦虹只当苏浅兰看得呆,不免有几分得意,想来蛮夷异族,自然没见识过原汉人这等高深技艺,会吃惊也是应该! “只怕太过委屈林青大姐!”苏浅兰心虽然欢喜,感觉有位女性高手随身保护,要安全得多。再也不惧被人挟持伤害,可也不是完全没有疑虑。就算是看在李循方的面子上,对方这么安排,未必就没有半点其它的目的。 不过相比于得到人身安全上的保障,对方就是有别的目的,也不算得什么了!苏浅兰还是更倾向于同意将林青收留在身边。她到这时候,还惊异着呢!猜想着林青身上是不是藏了什么利刃,否则绝不能将杯子的断口,弄得那么齐整光滑。 “不委屈!一点不委屈!”秦虹哈哈大笑:“跟梅妍丫头一样,我这师妹一直也是侍候别人过来的,格格尽管使唤她们,无需客气!” “格格一直也没把我当下人看!”梅妍忍不住插口道:“其实秦大哥没说错,侍候人的事,咱们都做惯了,您若对咱们太客气,咱们反倒不好意思吃您的用您的!” 苏浅兰有些无语,古人对于做别人的下人,怎么仿佛没什么心理障碍似的,难道,在她们眼里,出得起钱养得起她们的权贵,就跟二十一世纪的公司老板差不多? 林青抬头迅的瞥了苏浅兰一眼,斯斯的起身行礼道:“林青愿意侍候格格左右,任凭格格差遣!” “林大姐不必多礼!”苏浅兰忙虚扶一记,欣然道:“只要林大姐你不嫌委屈,我自然欢迎你来帮我做事!以后你的吃住俸禄,我会参照教养嬷嬷的定例,每月再上浮一分给你,年关也按例分红。这样可以么?” “全凭格格作主。”林青的回答倒是云淡风轻,面上虽有喜意,眼里却平静无波。 秦虹满脸高兴,一个劲的道:“格格您太客气了!林青师妹也算是在替循方老弟做事,您给的俸禄根本无需过份优厚!” “正是循方大哥的面子在,我才不能薄待了林青大姐!而且林青大姐是有功夫的人,若有危险,很可能被伤到,酬劳待遇比一般人高些。极是应当!”苏浅兰淡淡一笑。 那点钱财,如今倒没被她放在眼里,反正都是林丹汗送来的,也没想要存起来,只管眼下舒适,因此花用起来毫不心痛。至于将来,苏浅兰还真不相信林青能继续跟随自己一辈子,自己若是汉人还好说,偏偏自己是蒙古人,这就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她们的忠心。 “格格!”林青轻声道:“承蒙格格收留,林青今后便是格格的暗卫兼下人了!大姐这个称呼,林青断不能受,格格叫我一声林妈子,或是直接喊林青,就行!” 若是以苏浅兰原来的年龄来说,叫这个大她几岁的林青为大姐,刚刚合适。但现在这具新的身体,却只有十三岁,按照这时代女子的结婚生育年龄来说,林青应当跟她的妈妈年纪差不多!当下却是只好改了口:“好吧!那我就按我们的习俗,叫你林嬷嬷吧!” 虽然不是很熟悉蒙古的习俗,林青却也知道嬷嬷这个称呼,只有下人之相当于主子奶娘或者教习长者的妇人才能获得,听得苏浅兰这么叫她,也不禁有几分动容,眼里漾起了微波,心对这位风姿绝代、娇美无双的小主子更添好感。 秦虹看看事情已罢,聊不得两句,便提出了告辞。苏浅兰看在他是李循方同伴的份上,亲自相送。 刚走到院子当,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还伴随着“呯哩哐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这样异常的动静,却是院落从未有过的事,苏浅兰不觉皱紧了眉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边厢,正是泰松公主的临时寝居! 第九十八章 牛刀小试 第九十八章牛刀小试 公主住处竟然传出那种动静。苏浅兰不由暗暗皱眉。还好,秦虹只是微微一诧,没有表示出特别感兴趣的模样,客气告别苏浅兰,朝林青和梅妍略略点头,便离开了院落。 苏浅兰松了口气,返身回房。 刚刚穿过湿漉漉的小径,走到院子当的一颗参天老树旁,就听得“哗啦”一声巨响。从公主那边房间摔出一个小丫头来,重重跌落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住手!你住手!”从砰然打开的房门传出泰松公主愤怒的尖叫声来。 苏浅兰脚下一顿,还在惊诧着泰松公主屋到底生了何事,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便听得“蓬”的一声,那房门又给人大力关了回去。 摇摇头,抱着莫偷窥他人**的念头,苏浅兰淡漠的举步前行,这步子还没跨出去,身后的阿娜日便出了一声低呼:“是托雅!” 托雅,是泰松公主身边比较有点地位的大丫头之一,苏浅兰刚住进这院子里来的时候。就是由她奉命来安排一应食宿用具,跟阿娜日很谈得来。 “阿娜日,你过去瞧瞧吧!”苏浅兰只好驻足站在树下,示意阿娜日过去搀扶。 托雅看来是摔得不轻,不但两只手掌全被刮花,连左脚也不利索,半躺在地上,用手肘想要撑着爬起来,却又痛呼一声倒了回去。 阿娜日得到苏浅兰允可,急忙小跑过去,半拖半抱的,把托雅从地上扶起来,连声问:“你怎么摔出来了?伤着哪了?要不要紧?” 托雅脸上肿起一片,似乎被谁狠狠掴了一掌,眼泪都飙了出来,丝凌乱,看着十分狼狈!她呆望了阿娜日一眼,转头看到树下的苏浅兰,突然不顾一切的拖着脚扑了过来。 苏浅兰方自微微一蹙眉头,便觉眼前一花,原本站在身后的林青不知何时闪到了身前,略侧着身子站在那里,既让苏浅兰能看清托雅和阿娜日,又拦住了托雅扑过来的路线。看样子,只要托雅有异动,她随时都能在苏浅兰的安全范围之外解决问题。 有个身手了得的暗卫在一旁守护,感觉果然不同!这安全感立马上升了好几个档次!苏浅兰不由心情大好。只是这好心情,很快就被托雅的哭喊声驱走了大半。 “格格!哈日珠拉格格!求求您,伸个手,帮帮忙吧!”托雅现自己被阻隔在一段距离之外,无法扑到苏浅兰脚下,只得顿住身形,却是“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匍匐着朝苏浅兰磕起了响头。 “托雅!”苏浅兰淡淡的道:“我只是借住在你家主子的院里,跟你家主子交情并不深厚,不好管她的事,你们做下人的犯错被驱赶出来,还是别指望我去说情的好!” “不!不是!”托雅一愣,忙摇头道:“我没有犯错!是公主!是公主在遭苦受难!咱们都是下人,帮不了公主,您不一样!您手握金刀,是大汗御封的金刀郡主!这里只有您也许可以阻止他向公主施暴!求求您!帮帮我家主子吧!” “他?他是谁?”苏浅兰一诧。 “是……是……”托雅咬牙说了出来:“是贵英恰大人的长子吉达贝勒!” 苏浅兰微微眯了眯眼,当机立断:“梅妍,把我金刀拿来!阿娜日,你带托雅去上药,林嬷嬷,跟我过去瞧瞧!” “谢谢格格!谢谢格格!……”托雅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谢。 苏浅兰绕开跪着的托雅,心也有几分触动,二十一世纪没有什么员工会主动替老板出头求助,可在这时代,就有忠心的下人,能把主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这段路不长,也就三十米左右,在托雅刚才摔倒的那一点上站定,苏浅兰望望紧闭的房门,朝林青打了个眼色。 林青会意,走上前去,直接就“砰”地一下蹬开房门,闪身闯了进去。 “是谁?”里边传出愤怒的男声,和几声惊讶的呼叫。紧跟着,那男声就变成了凄惨的痛叫:“痛死我了!放开!快放开!你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小心得罪了大爷,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浅兰在门外站了一会,估计林青已经控制室内的局面,这才迈步跨进了门槛。 “放开……”屋一个十几岁的矮壮少年,正被林青反剪双手倒提着,大半张脸朝向房门。苏浅兰一进门,他便张大了口愣在当场,非但叫声嘎然而止,连挣扎也忘掉,呆呆的只管瞪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盯在苏浅兰面上。 苏浅兰自知这个新的身体美貌惊人,对别人惊艳的目光也已渐渐习惯,可这时看到那少年赤果果的猥琐目光,仍不禁暗地皱眉,起了剜掉他双目的念头。 除了一地物品的碎片。屋里还有两个人,泰松公主和她的另一个贴身侍女乌柚,乌柚的情形似乎比托雅还严重,倒卧在地,额前带血。 泰松公主则脸色刷白,满面惊惶,缩在墙角,完全没有公主的气势,反倒像个受虐待的小媳妇般,除了瑟瑟抖,就没多余的动作,看到苏浅兰进来,才转动让人生怜的眼珠子,巴巴的向她望来。 见到泰松公主这副模样,苏浅兰无语之也不禁有些生气她的懦弱,干脆自己绕开地上的陶瓷碎片,走到屋一张矮桌旁,坐了下来,目光冰冷的跟那少年针锋相对。 “吉达贝勒是吧?这里是公主的居所,你竟敢在此下手伤人,不怕大汗问罪吗?”苏浅兰语气凌厉的斥了一句。 “美人,你说话真好听!”吉达笑嘻嘻的一抽鼻子:“放心!我舍不得弄疼你的!” “啪”地一声,林青顺手就掴了他一巴掌。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打本贝勒?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插手!”吉达杀猪般嚎叫了起来,恶狠狠的扭头朝着林青喷唾沫星子。 苏浅兰暗翻白眼,被人制住,还敢嚣张,这么极品的流氓,她还真是平生见! 林青冷哼一声,轻轻一脚揣在吉达膝盖弯处,逼得他“扑通”一下跌跪在苏浅兰面前。 “好!好!你、你有种,要你就杀了我,否则我回去告诉我阿布。一定回来取你的狗命。你们一个个都逃不掉!小美人你就乖乖等着,进本贝勒的洞房吧!”吉达被林青反扭的胳膊疼得,眼泪鼻涕都流下来了,他却依然死扛着嘴硬。 “放肆!”苏浅兰冷笑:“林嬷嬷!给我打他的大耳刮子,打到他叫不出声来!” “住手!哎哟……”吉达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被被林青掌掴了好几下。林青下手极有技巧,看着不重,可狠辣异常,两下就让吉达的脸高高肿了起来,叫声含糊。 “这次,就先给你一个教训!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金顶白庙!否则我会将你的双腿打烂,叫你一辈子都不能再站起来!” 苏浅兰如今外表也就十三四岁,个子不高,人又苗条,容颜更是柔美如江南汉女,可她毕竟拥有二十多岁的灵魂,眼神带着早慧般的洞悉力,说话行事也沉稳镇定,这使她浑身都散着一股从容不迫、无畏的气势,吉达被她冷眼一望,心竟是禁不住的毛。 可一想到整个金顶白庙都在自己父亲贵英恰的掌控之,根本不怕林丹汗突然出现撞破自己在干坏事,吉达的胆子又壮了起来,恶狠狠的狞笑道:“小贱人!有本事你现在就试试看!只要本贝勒回到山下……哼哼!咱们走着瞧!” “吉达!”泰松公主这时终于蹭到苏浅兰身后,鼓足了勇气,探瞪向吉达,微微喘着粗气,唇角一抽道:“你面前这位,可是大汗敕封的金刀郡主!未来的汗宫大福晋!你竟敢对她口出垢言,你真该死了!” “金、金刀郡主!”吉达双目一突,猛然骇了一跳。正好梅妍捧着金刀进来,走到苏浅兰身旁,喊一声“格格”,将金刀递给了苏浅兰。吉达虽然纨绔不成器,见识却不少,大汗贴身佩戴多年的金刀他自然是认得的,立时吓得脚都软了。 苏浅兰心好笑。眼前两个大活人,原来都是没骨头的货色!泰松公主遇事怯懦,有人撑在她面前,她才敢跟着在后面落井下石。吉达则外强干,只会仗势欺人,一遇到比他强的角色,就露出了比泰松公主还要怕死的本性! 苏浅兰接刀在手,也没了强要替泰松公主出头的念头,站起身来,故意金刀出鞘,在吉达的脑袋边比划了几下,淡淡的道:“我可是记得大汗说过,任何人胆敢侮辱金刀主人,定斩不饶!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是、是!……”看着耳边、鼻子尖上闪过的寒芒,吉达亡魂直冒,舌头打结。 “本来呢,我也没想要你的性命,可你既然出口辱我,那我也不妨考虑考虑,是不是现在就取你性命!”苏浅兰拖长了声调悠然道:“免得你笑话我,说我怕了你?” “不要!格格饶命!格格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格格!求格格饶命!”吉达有生以来几曾受过这等死亡威胁,哪里还敢嚣张无礼,继续嘴硬,好汉不吃眼前亏,哪怕装孙子,也得先把眼前危机渡过再说!当下却是连连求饶,磕头如捣蒜。 “林嬷嬷,把这人给我丢下山去!以后,我也不想再看到这个人!”苏浅兰嫌恶的懒得再多看吉达一眼,还刀入鞘,出了处置命令。 “是!”林青恭敬答应,抓着吉达颈背,拎小鸡般将他拖出了房门。 “公主殿下,您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儿,托雅会自己回来。”苏浅兰朝泰松公主略一点头,便要告辞离去。 “格格!”泰松公主忙喊了她一句,迎着苏浅兰疑问的目光,迟疑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般,咬牙跪了下来:“求格格,助泰松一臂之力!” 第九十九章 秘密 第九十九章秘密 苏浅兰怎样也想不到。泰松以公主之尊,并且大她好几岁的年龄,会对她一个小小的郡主当众下跪!措不及防之下,泰松公主已经结结实实跪到了她脚下。 地上散落的陶瓷碎片,立刻有一片扎进了泰松公主的膝盖,衍出血来,在膝头形成刺眼的一滴鲜红。泰松公主却只是轻哼了半声,便咬牙忍着,不肯挪动位置,也不肯站起来,唯独脸上掩饰不住的显出了痛楚欲泣的神情,叫人心生不忍。 “公主!您这是在折杀我呢还是怎的?快起来吧!哈日珠拉可受不起您这一跪!”苏浅兰赶忙上前拖住泰松公主双腕,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哈日珠拉格格,您就是未来的汗宫大福晋,是泰松的嫂子,泰松跪您,没什么使不得的!只求您答应援手,救泰松于水火,泰松就是对您三拜九叩,也是心甘情愿!”泰松泫然欲泣,一副苏浅兰若不答应便长跪不起的架势。 “您先起来再说吧!”苏浅兰说完这句。见泰松公主仍是不愿站起,只得轻轻叹道:“您有什么为难的事,但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我答应助您解决就是!” “谢谢你!”泰松公主一喜,这才顺着苏浅兰的搀扶站起身来,并且跟苏浅兰并肩坐到了暖炕上。 苏浅兰朝梅妍一示意,梅妍点点头,忙出去唤来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避难的那些小丫头们,进来抬走了昏迷的乌柚,又拿来伤药绷带什么的,给泰松公主的膝盖做简单的处理。这个过程,泰松公主始终拉着她的双手不放,似在担心她离去般,令苏浅兰很是无奈。 连屋的碎片都清扫完毕,散乱的物品各自归位,泰松公主这才吩咐所有下人全离开屋子,没有命令不得进来打扰。苏浅兰自是配合的让梅妍也出了屋子,在外头等候。 “公主,您可以说了?”等到屋子里只剩下泰松公主和自己两人,苏浅兰这才开口询问。 “先夫衮楚克,曾于一年前纠结党羽密谋篡位,后来事情败露,他畏罪潜逃,最后被诛杀在明蒙边界。”泰松公主看看苏浅兰,见她一副了然神色,显然听说过这事,便放下心来。不再赘叙。 “先夫彼时,暗地里从汗宫盗取了许多宝贝,其很有几样,价值根本无法衡量,是大汗的心爱之物,也被他搜罗了去。”泰松公主蹙着眉头,似有说不出的苦恼。 苏浅兰静静的望着她,也不催促,由得她慢慢讲述。像她这样性情懦弱的女子,能冲动的向自己下跪,并且决定要对自己说出心隐秘,本身就已经非常艰难,再要去催她的话,说不定反倒会令她犹豫,话到嘴边又吞回去,因此还是让她自己叙说的好。 “由于先夫谋逆盗宝,全是瞒着我来的,因此那些宝贝,便随着他身死从此没了下落,我也不知道东西的去向。”泰松公主苦笑一下,续道:“承蒙大汗怜惜。兄妹之情不曾随着年月淡漠消退,赦免了我的罪过,也没有要我赔偿那些失却的宝贝。” “可我知道,大汗非常非常看重那几样失落的宝贝,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把宝贝寻找回来的念头,毕竟那都是由远祖一代代传下来的,象徵着咱们黄金家族的荣耀!”泰松公主的眼神里多了一丝热切,她也跟林丹汗一样,对这所谓的祖传宝物抱着守护的执念。 “不管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终究是身外之物,失去了便是失去了,若总是念念不忘的想要寻回来,难免就要生出许多事。”苏浅兰淡淡说了一句。 “……”泰松公主哑然微张着口,呆呆望住了苏浅兰。 苏浅兰等了一会没见她出声,不由奇怪的抬掠了她一眼,投去询问的目光。 “你、你说得对!”泰松公主艰难的咽了口唾液,面上的神情懊悔莫及,怅然道:“我什么都想过,恨过、痛过、怨过!偏偏就没想过这个道理!只可惜,我没能早些认识你,早些听到你这番见解!” 苏浅兰摇摇头不置可否,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道理,无处不在,是个人都能说出一套套的理论来,可如果本身没有经历过挫折失败、痛苦磨难,哪怕事先知道某些道理,甚至是被人耳提面命的告诫劝谏,却也未必就听得进去。 看公主如今这个反应。显然已经在寻回宝贝这件事上吃足了苦头,此时乍然听到自己的话,结合自己的经历,这才能够产生出顿悟的效应,并非是自己的话多么有警示作用。 眼下泰松公主却是对苏浅兰更加佩服,由衷赞了一句:“你真聪明!” 苏浅兰淡然一笑,忽然想到,蒙古人跟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反而有些相似之处,都不会像时下的汉人那样,要么滔滔不绝拍人马匹,要么藏着掖着不轻易认可他人,而受到别人称赞时,明明心高兴,嘴里却拼命的谦逊自贬,还引为美德。从这一点来说,她没穿成小脚的汉女,而是穿成蒙古的郡主,当真是一大幸事! 泰松公主由对苏浅兰的敬佩,而感到自己这次真找对了倾诉的对象,这求助的决心又坚定了几分,希翼的望着苏浅兰,继续说了下去:“你一定还记得,贵英恰曾经将我约到那偏僻的僧舍里去。对我意图不良,若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早已**受辱!” 时隔未久,苏浅兰自然记得清楚,当时虽不清楚那女子便是泰松公主,可那时泰松公主非但没认可自己救她的义举,反而帮助歹徒,否认遭受侮辱,这使得她心很不舒服,始终不能真正对泰松公主生出好感来。要不是后来泰松公主带了戈尔泰来救自己,她也不会铭记这份人情。而坐在这里听她的诉求。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不敢揭露他的恶行!”苏浅兰缓缓的道:“大汗是你的亲阿剌,连额附谋反这样的重罪,他也没让你受到株连,可见大汗对你十分怜惜,你大可以去向大汗投诉,痛斥贵英恰的罪过,让大汗替你讨回公道!” “虽然大汗很喜欢贵英恰,可你也不弱,你甚至拥有大汗的亲情,你的脸面,就是他的脸面,他必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继续包庇贵英恰。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 泰松公主怔怔的惑然道:“可我,我那时候,已经答应了贵英恰的求婚,等我祷告期满,就正式成为他的福晋,这种未成亲便偷着亲热的事,草原上的规矩限制,并不严密,大汗再怜惜我,也不会管的呀!” 苏浅兰微微皱了皱眉头:“贵英恰好色之名,连我都听说过,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何以你竟然刚失去前夫,便同意了做他福晋?我瞧着,你心应当绝不情愿才是!” “那是因为……”泰松公主脸色白,眼里透出深深的怨恨来,咬牙切齿地道:“先夫盗去的宝贝,便是落在他的手上!他让我亲眼看到了那些宝贝,然后威胁我答应他的婚事,作为交换,他得到我的次日,他便会将那些宝贝原物奉还!连理由他都给我想好了,叫我以现先夫秘室为借口,把宝贝交给大汗,博取大汗的欢心信任。” “你其实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大汗。让大汗来追究他吞没宝物的罪责,而不必委屈自己,接受他的胁迫。”苏浅兰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看法,对泰松公主的软弱可欺很是无语。 “我也想过这样做!可是,他告诉我,假如我敢向大汗透露此事,他便将那些宝贝悉数毁去,让咱们永远也拿不回祖先的遗物!”泰松公主痛苦的流下了眼泪,即便明白了那些宝贝不过是身外之物,她仍然放不下追回宝贝的执念。 苏浅兰心下暗叹,无奈的问:“那么,公主是希望我怎样做呢?” 泰松公主犹豫的摇摇头,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你是希望我能帮你追回失去的宝物,同时又让你不必再受他的胁迫,履行这桩婚事?”苏浅兰平静地说出了泰松公主心所愿。 “我也知道这个请求很难实现!”泰松公主也知道自己的愿望极难达到,然而见识了苏浅兰的聪明强势,又见她拥有那样身手卓的手下,不免就有了期望,期望苏浅兰真能助她脱离这无尽的苦海。 因而只一迟疑,她便哀恳的望住了苏浅兰道:“可是,格格您不是一般的人!您是未来的大福晋,是我汗兄敕封的金刀郡主!您一定有办法帮到我,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苏浅兰不禁苦笑:“您高看我了!” “求求你!……” 泰松公主说着又想下跪。幸好这次苏浅兰有防备,赶忙把她拉住,勉为其难的道:“好吧!我答应你,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替你找到出路,只是,别对我抱太大的期望!” “谢谢你!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泰松公主大喜,她对苏浅兰的能力倒是极为相信,整个人都像是活了过来,不复往日心事重重的愁苦模样。 苏浅兰感到自己的话算白说了,扯了扯嘴角,转移视线的随口问:“那么方才那位贵英恰的长子吉达贝勒,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你的外侄么?” 泰松公主面上先红又白,恨恨的道:“他不是我额格其的儿子,只能算是贵英恰的庶长子,贵英恰没有别的子嗣,只有他一个儿子,因此他极有可能会继承贵英恰的爵位。这个人却要比他父亲还要大胆好色!不知道他从哪里知晓了我不敢反抗他父亲,竟然跑来骚扰我,说是……说是父死子继,我嫁给他父亲,将来迟早也会是他的媳妇……” 父死子继?这是哪门子规矩?古时候的草原蒙古,竟然有这等荒诞的风俗习惯?苏浅兰不由瞪大了眼睛,望住了泰松公主哑然无语。 第一百章 大势 第一百章大势 翌日一场细细的冬雨。令后金国都城辽阳的气温又降下了好几度。北风吹来,让人面部生寒,整个表情仿佛都被冻僵了不能再产生变化。 四爷——大金国四大贝勒最年轻的一位,从马背上下来,紧了紧袍服的貂毛领子,大步朝汗宫走去。随着寒冬来临,金国对明朝的一些军事行动逐渐停歇下来,类似今天这样的朝会也减少了许多,没有麻烦的大事情生,大汗一般不会召集四大贝勒聚共议。 约略会是什么事,四爷心大致有数,他就这么一面思考着等会该说什么话,该怎么说话,一面穿过汗宫已微显破旧的石阶路迈进了汗宫大门。 宫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满耳的议论声也顿住,高高在上的老汗王努尔哈赤耷拉着的眼帘掀开一线,里边精芒一闪即逝。 “叩见父汗!”四爷目不斜视,从容上前行礼:“儿臣来迟,望父汗恕罪!” “恕你无罪,坐!”努尔哈赤神情慈和,示意儿子落座。 “八弟你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三贝勒莽古尔泰不禁对他微笑:“这里也就父汗跟咱们兄弟几个在,没有外人,偏你还要来一整套赘礼,也不嫌生分!” “五哥,汉人有句话,礼不可废!小弟以为很有道理!”四爷退到莽古尔泰下自己的座位前,先朝莽古尔泰微微点头一笑,作了回答,方才坐下。 莽古尔泰咧嘴一乐,这个弟弟向来对兄长们极是敬重,似乎对自己更为亲近,这让他很是受用,不由心道,难怪汉人都讲究那些礼节,原来还有拍人马屁的功用! “代善,你给老八说说情况!”努尔哈赤毕竟年事已高,越来越习惯缄口倾听,让儿子们踊跃言,自己则养精蓄锐。 大贝勒代善应了声“是”,望向下末座的四爷。 “二哥请说,小弟用心聆听!”四爷虽然没有起身,却摆出了一副恭谦受教的姿态。 代善点点头,用他那一贯有些温吞的语调,慢慢说道:“八弟你一向负责沈阳新都的督造,以及松锦前线的军资供应,自然知道,入冬以来。明军闭关坚守之事。这一段时间,无论咱们如何挑战,都只是空耗粮草,难立寸功。” “五弟的意思是。”代善看看三贝勒莽古尔泰,续道:“咱们也趁这时间休养生息,歇过一冬,来年再战!” 二贝勒阿敏立时打鼻孔里“哼”了一声。代善转头朝他一笑,道:“阿敏则不同意,他提议绕开松锦一线,南下大明宣府、张家口一带,迂回冲击山海关……” “八弟!不是我阿敏好战!眼前大明分明是害怕咱们势大,当了缩头乌龟!”阿敏瞪着四爷插口道:“趁他病要他命!只要你粮草供应得上,哥哥我保证打赢所有战役!就算破不了山海关,也能抢掠到足够的钱粮奴隶,让咱们过一个富足的冬天!五弟说什么来年再战,这不是扯吗?咱们什么时候也学会明朝那套了!” “阿敏哥哥骁勇善战,弟弟心向来是佩服的!”四爷向这位侄兄投去赞赏的一瞥,又望向大贝勒代善:“不知二哥又是什么意见?” 代善“呵呵”一笑:“这个么……阿敏兄弟和五弟的意见,都有道理!无论如何行事,对咱们大金都有利!因此,大家都想听听八弟你的意见!八弟掌管内务。对咱们有多少军资多少可用之兵,最是清楚不过,你的意见,相当重要!” “多谢二哥讲明情况!请容弟弟仔细考虑!”四爷向代善道了谢,微眯着眼,陷入沉吟之。旁人看来,他是在认真思考如何作答,其实在来之前,他早有腹案,此时只是在装模作样取信于人而已! 借这机会,代善的优柔寡断,阿敏的鲁直好战,莽古尔泰谋略平庸,缺点全都隐现于神态之间,尽落他的眼底!只有父汗努尔哈赤,全然不动声色,倒是叫人费尽疑猜。 片刻之后,四爷便张开眼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目光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人面上一一掠过,疑问道:“有一件事,不知三位哥哥可有听说?” “什么事?”代善语气温和的问。 “据报明朝辽东巡守周永春使者,如今正在察汉浩特作客,跟林丹汗洽商联防之事,出赏银两万多两,拉拢蒙古各部,一同对付我大金铁骑!”四爷平静回答。 “怕他什么!”二贝勒阿敏立刻一摆手道:“蒙古跟咱们大金彼此谁不知道谁啊?林丹巴图尔那小子,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孬种!最会虚张声势!上次他不是带了几万人马跟咱们战了一场吗?结果还不是被咱们打得败逃回去,连科尔沁各部的人质都放弃了不敢来救!他要敢助明朝跟咱们作对。我阿敏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话不能这么说!”三贝勒莽古尔泰皱眉不同意:“一只狼不可怕,两只狼合力,那就要小心了!何况上回一战,林丹汗其实并没有尽全力,他的精锐大部分都还留在本部,带出来跟咱们交锋的,只是他实力的一部分,会失败也不奇怪。” “阿敏!五弟!先听听八弟的意见吧!他既知道这事,定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代善劝住两位兄弟的争执,目光灼灼的向四爷投去。 “二哥抬举我了!”四爷淡淡一笑:“依弟弟的愚见……”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过去,阿敏最是性急,立即催促:“有什么你快说吧你!” “三国时,曹操势大,当世无出其右者,却在赤壁惨遭大败!这是何故?”四爷不疾不徐的道:“弟弟以为,这里边固然有周郎善兵的缘故,可也不能不看到,当时曹操的老巢许昌,其实并不稳固,其后方马腾等人威胁之下,令他不得安心!” “照弟弟看来,我大金此时处境,与曹操当日颇有相似之处!若视明朝为江东吴、蜀。林丹汗则如后方马腾!”四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向上座的父亲投去征询的目光:“父汗熟读三国数十年,定然比我更了解其玄奥,未知儿臣所虑可对?” 努尔哈赤睁开双目,精光四射,仰哈哈一笑:“老八不愧我大金眼眸之称!能思人所未及,细察敌情!” “谢父汗夸奖!儿臣愧受!”四爷眼里透出喜意,神情却更为谦逊,含笑望着父亲。 “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你们几个再仔细想想,商量个对策?”努尔哈赤赞许的望了四爷这个儿子一眼。开口吩咐,话音方落,眼皮子又再次耷拉下来。 阿敏狠狠抓了一把头皮,咕哝不已:“那怎么办?难道不打了?让两头狼自个儿玩去?你们有意见的快说!我先听听!” “八弟之意,似是倾向于歇战?”代善不确定的询问。 阿敏的眉头立刻皱成了一团,莽古尔泰却十分欢喜,望望四爷说道:“我同意暂时歇战!林丹汗性子贪婪桀骜,最难满足,明朝银子再多也填不满他那张海口,别看他们如今协议联防,来年是否还能继续联盟下去,让人怀疑!” “说不定,咱们歇过一冬不开战,明朝懈怠下来,就会停止对蒙古的市赏,激起林丹汗不满,继而联防不攻自破,到那时,咱们再对明开战,何愁大业不成!”说到这里,莽古尔泰眼神炽热,倒是显露出几分对未来征战的期待来。 “***这几个月岂不憋死了!”阿敏忍不住低声骂出了一句粗话。 代善低头沉吟了一会,笑望四爷:“八弟!可有更好的主意?” “代善二哥!”四爷直视着大贝勒代善,不易觉察地一笑道:“阿敏哥哥战功卓著,我相信阿敏哥哥出征,哪怕蒙汉联军,阿敏哥哥也必能凯旋而归!” 阿敏闻言十分受用,眉头一舒,眼里也有了几分笑意。 “不过……”四爷一个转折,望向三贝勒莽古尔泰:“五哥的意见,考虑更为周全!弟弟没有异议,只有一点小小的补充!” “哦?你说!”代善神情和煦的望着四爷,极有贤良兄长的风范。 “弟弟以为,可以使人暗离间蒙古各部,进而瓦解蒙汉之间的联盟,这样,可以比坐等他们自己产生芥蒂。要稍微主动一些!”四爷点头加重自己的语气,抬眼望着代善,谦逊的道:“弟弟一点浅见,二哥可以参考,最后咱们该怎么办,还要看二哥您的意见!” “八弟好计谋!”代善转目望望阿敏,后者“哼”了一下,没再做声。 “父汗!”代善站起身来,当即将四大贝勒的统一意见回报父亲:“儿臣等商议下来,以为咱们眼下可趁机休养生息,另启用有谋之士,深入蒙古各部之,策反各部心向我大金而不屑与明友好之人,着力破坏蒙汉联盟,以待来年再度南征!求父汗定夺!” “一支筷子,很容易便能折断!”老汗王努尔哈赤睁开眼来,声音沉厚的道:“一把筷子,再想折断便要难上数倍!这个道理,我从小便跟你们说过!” “如今你们四人群策群力,便如一把筷子,天下无人能折!所以我让你们四人按季轮值,轮流处理国事,便是此意!希望你们今后永远记得!” 努尔哈赤顿了一顿,听到四大贝勒齐声应“是”,满意的点头续道:“你们的意见很好!事情就这么办!这蒙古和明朝,就像两支筷子,想要轻松折断,自然得分别对付,不能让他们合到一处!代善,这些日子是你当值,你把决议拟个章程出来!” “是!”代善恭顺答应。努尔哈赤一挥手,四大贝勒会意,立即起身告退。 四爷又是走在最后一个,别人都是转身便走,他却面朝着父亲躬身倒退,直到大门处才转身欲去,一只脚刚抬起,身后忽然传来了努尔哈赤声音:“老八,停步!” 第一百零一章 父与子 第一百零一章父与子 “父汗!”四爷迅转回身来。躬身答应。 努尔哈赤走下座位,踱到四爷身边,停了一歇,才开口动问:“听说你侧福晋哲哲,上次回科尔沁省亲,病倒了?” “是的!”四爷不知其意,小心回话。 “八儿啊!”努尔哈赤颇为感慨的道:“你对女色毫不上心,府里的妻妾比别的兄弟都少,到现在也只得一个继福晋,两个侧福晋,这样不好!太少了!做事固然重要,子嗣也得重视,只有豪格一个儿子,远远不够啊!” “是,儿臣明白了!”四爷口答应,心也不禁暗暗自省,有多少日未曾进过女人的屋子了?仿佛有很长时间了吧?自从遇到“她”以后,似乎就任何女人都看不入眼了!像她那样的人间绝色,别的女子,如何能比! 正有些心思游移,又听得努尔哈赤说道:“科尔沁虽然是哲哲的娘家。那里的大夫毕竟不如咱们建州,只要稍微见好些,你就把她接回来吧!不过……你也别光宠着她一个,别的女人,也要照顾些,这样才能开枝散叶,子嗣满堂嘛!” 四爷瞳孔一缩,心底突然腾起几分怒意,却是很快就想到了父亲会对自己说这番话的原因!能让戎马一生的努尔哈赤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无疑只有眼下正得到父亲宠爱的大妃,而大妃又何以会关心自己府里的私事,还用说么?除却大妃的从姑,自己的继福晋乌拉那拉氏之外,还能有谁! 想不到女人为了争宠,竟然可以做到这样,自己不去她们的院子,她们便迂回绕过偌大的弯来影响自己父亲,进而对自己施压! “儿臣知道了!”四爷心冷笑,面上神色却半点未动,一如既往恭顺的应是。 努尔哈赤仿佛知道自己这番话儿子未必真听得进去,无奈的淡淡一笑,踱开两步,望向殿门**翳的天空,若有所思的道:“据闻,科尔沁那位哈日珠拉格格,拥有主贵天下的命格,而被林丹汗封为金刀郡主的那个。按辈分算来,哲哲是她姑姑吧?” “是!”四爷心一凛。 “她只是被林丹汗软禁在金顶白庙,就给蒙古带来与明朝联手的契机!若当真成了林丹汗的妻子,是不是就能应了活佛的真言,让林丹汗得了天下?”努尔哈赤微眯着眼有些不甘的道:“可恨咱们行动迟了一步,未能将此女夺来建州!” “是儿臣的不是!”四爷赶忙认错。当初跟范程商议出来的对策,就是跟努尔哈赤谎称使者晚到一步,自己已然启程回返建州,而金刀郡主哈日珠拉则已离开科尔沁,不知所踪,据悉她是偷偷回了察汉浩特。 努尔哈赤不疑有他,淡然道:“这不怪你!咱们得到消息,毕竟比林丹汗晚些!” “父汗!这金刀郡主主贵天下的预言,乃出自红教活佛之口!”四爷不想父亲挂念此事,出言慰道:“而这红教喇嘛不过是新近才渗透到草原各部,骗得了林丹汗的信任,才被立为国教,跟原先就扎根于蒙古各部的黄教呈分庭抗礼之势!” “他们根基尚浅,只能拼命抱紧林丹汗这颗大树,会为了迎合林丹汗的意图,给他看上的格格冠以主贵天下的预言。以此讨好这颗大树,却也是完全可能的事!因此这主贵天下的预言,其真假尚待时日验证,咱们听听就好,实不必放在心上!” “话是没错!”努尔哈赤双目一睁,霸气尽现,决绝的道:“虽然我也不信小小女子便能左右时势,阻我大业,可也宁枉勿纵!这个女子,绝不能让她成为林丹汗福晋!” “是!父汗!”父亲都这么决定了,四爷也只能配合着点头答应,心下却开始考虑着该怎么办,才能让哈日珠拉避开父亲的视线。 “其实黄教喇嘛在草原各部之威望更盛,内喀尔喀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台吉等一干蒙古的大小领,都因为不肯改信红教之故,跟林丹汗十分不对付!”四爷念头一转说道:“依儿臣之见,莫如借此事分化蒙古各部,就说咱们大金唯一尊崇黄教,必能赢得那些领的认同归心,于我大金大有好处!” “唔!”努尔哈赤一听,大为赞赏:“好!好主意!就这么办!” 来回踱了几步,又回头道:“蒙古诸部的情况,别的兄弟都没你清楚明白!这事不必再跟别人商量,就以你为,回头我给你一道诏令,由你全权负责此事!” “是!”四爷躬身应命。 努尔哈赤看看自己儿子,颇为感慨的轻轻一叹。 四爷微怔了怔,不由主动出声请示:“父汗可是还有其他吩咐?” “确然还有件事,本想让你去办。不过看你身上的事情已经不少了,怕是忙不过来啊!”努尔哈赤摇摇头。 “父汗有事,尽管吩咐便是!”四爷挺了挺胸道:“沈阳新都已筹备到位,只等来年开春便可破土动工。至于各种入冬前的杂务诸事,儿臣经管数年,游刃有余,父汗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儿臣去做,这空暇也不难抽得出来!” 努尔哈赤听下来,随即有了决定:“好吧!这件事还真是只有你去做才最为合适!” 四爷疑问的望向父亲,还真想不出什么事情是自己最合适去做的,别的兄弟都不适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努尔哈赤伸出大手,落在儿子肩头,轻轻拍了一下,却感慨道:“你母亲去世,到如今也有十八年了吧!时光飞逝,转眼间,你也是有家的人了!” “父汗……”突然听父亲提起自己生母,四爷心头一软,声音也低沉下来。 “你父汗这一生,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努尔哈赤面上现出缅怀的神情来:“可要说你父汗最敬重的女人,却是非你母亲孟古姐姐莫属!她庄重恭敬,委婉温顺。宠辱不惊,从无媚语恶言,从不干预朝政,就是女真第一美女东哥,也不过比她多半分姿色……” 不知不觉陷入思忆,沉默了好一会,努尔哈赤才回过神来,温和的望着儿子,唇边露出一丝傲意:“阿巴海!我的儿子!你能能武,智谋勇武一样不缺,兄弟之。你脱颖而出,优秀过人!我总算是,对得起你的母亲!” “是父汗教导得宜!”四爷虎目微红,鼻头微酸,好容易才能保持灵台清明。 这本来是句客气话,努尔哈赤却全盘接受,并且甚为自豪,笑了一笑,续道:“儿子长大,老父老矣!再不复当年健壮,这身体我自己知道,恐怕没多少年好活了!” “父汗精神矍铄,正当盛年……”四爷连忙出言否认,却被努尔哈赤摆手拦住。 “咱们既是定都辽阳,便不能没有祖陵在此坐镇!然而祖先们所葬龙兴之地,尼雅玛山永陵又断不能动!因此这辽阳的祖陵,百年后当由你父汗坐镇。”努尔哈赤语气平淡,四爷却听得心惊肉跳,这等讨论死后墓葬选址的事情,情感上还真是叫人难以接受。 “嗯,这新的祖陵,定名福陵!”努尔哈赤转头望住四爷:“并且我决定,福陵之,便由你母亲叶赫那拉氏陪伴左右!并从永陵之,将你曾祖父母、祖父母、伯祖父、舒尔哈齐叔叔、穆尔哈齐从叔,以及你兄长褚英诸人遗骸,一齐迁入福陵!” 四爷屏住了呼吸,忙将父亲所提到的一系列名单悉数刻入脑子,唯恐有漏。 “关于福陵的选址建造,也不必急于一时。”努尔哈赤看到儿子紧张的神情,不由莞尔一笑:“我就是先跟你交个底,让你今后开始留意,陵墓的设计、风水的堪舆、工匠的选择,这些,都可以等到来年开春再行实施。” “是!儿臣明白!”四爷赶忙躬身答应。 父亲一生,先后立了好几位大福晋,每一位都有资格跟他死后同穴合葬。父亲却惟独选了自己的母亲孟古姐姐,这代表了什么,他如何不知?又如何能不感动?难怪父亲断言此事惟有他才合适去做!试问除了他这个亲儿子,谁又能办好叶赫那拉氏的迁灵之事! “好了!你去忙吧!”努尔哈赤事情说完,便下了逐客令。 “是!儿臣告退!”四爷压下满腔激动,躬身后退。 “对了!”努尔哈赤却又想起什么,望向顿住身子等候指示的四爷,淡笑道:“你两个幼弟多尔衮和多铎,翻年也有十岁了,听说他们最是服你的管教,喜欢听你的事迹,你从明天开始,便代我好好教导他们吧!” “是!儿臣领命!”四爷微微一怔,倒是爽快应下。 努尔哈赤摆摆手,终于没再将他喊住,补充这样那样的吩咐。 四爷退出殿外,转过身来迎风一吹,才现自己已是汗流浃背。一力接下迁灵辽阳、督造福陵这样的大事,饶是他承受能力强,也不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格外舒畅。 “母亲!您在天之灵该安心了!他,始终没忘记您的好处!”四爷昂向天,瞑起了双目心暗念,唇角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线。 “爷!小心天凉!”随从递过来一件黑色的罩袍。 四爷接过罩袍“刷”地一下抖开,自己披好了系上,意气风地飞身上马,策骑望专供人谋士任职办事的馆而去。他却没有现,正有一个人,悄然站在大殿转角处,幽幽注视着他的背影,神情充满了妒意。 ps:汗!这章晚了!肚子饿,去吃了宵夜,顺便在外面玩了很久,误事啊! 第一百零二章 文馆谋士 第一百零二章馆谋士 馆,座落在大金都城一隅。表面看去就跟清水衙门似的,门前车马寥落,几乎没有人会特地跑到这里来办事。 别看大金国汗努尔哈赤能识汉字,能读三国,那都是为了学习里边的战术谋略而已,完全没把汉人看在眼里,整个后金,全是八旗将官执政。若不是四贝勒阿巴海从说项,连这座专门养职人员的馆都不会有。 四爷跨进馆的时候,几个没能挣到军功的纯人正聚在一处,口沫横飞讨论什么,一见他来到,都慌忙整肃衣冠,摆出了最恭敬的迎接姿态。 馆上上下下数百人,没一个不知道四爷就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只要有四爷在,他们就有口饭吃,也只有四爷才偶尔会到这馆来巡视,关心他们的案头工作。 和颜悦色的跟这班人客套了一通,四爷环目四顾,现老巴克什(大学士)额尔德尼居然也在其。不由奇怪的望望东厢院子。那院子早先划拨出来,是给大金适龄孩童学习字的所在,额尔德尼就是学堂的最高负责人。 “额尔德尼巴克什!您今日不用讲课么?”四爷诧问。这额尔德尼是他们兄弟几个共同的老师,手把手教过他们知识。别的兄弟看不起老师,不把老师当一回事,他却不同,哪怕自己地位再高,见面依然会对额尔德尼执以师礼,十分尊敬。 额尔德尼老脸一红,无奈又有几分气愤的道:“咳!不是奴才偷懒不用心,四爷您去过去看看就知道!学堂里,半个人影都没有!能像四爷您这样好学肯识字的,这后金境内,恐怕再难找出一个来!” 四爷闻听,不由皱了皱眉头,倡导族子弟学习字,是他提出来的主意,原以为凭他四大贝勒之一的名头,不说人人响应,也该有小半数人卖他面子,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学习,可没想到,后金尚武弃之风强到这般程度,连他愿意以身作则都不管用! 想起父汗刚把教导多尔衮和多铎两个弟弟的责任交给自己,四爷却是有了主意,当下便对额尔德尼说道:“您放心,我会把逃课的那些人全都好好教训一顿。包括我那几个幼弟,也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回来听您讲课!” “但愿吧!”额尔德尼对四爷的保证没有什么信心,他也不惯奉承客套,直接就把不相信的神情在老脸上现了出来。 四爷无奈的摇摇头,一路走进内苑,却现馆没几个人在,起码半数人不知所踪,更是皱眉,不悦的问:“怎的许多人都不在?他们都去哪了?” “咳咳!”其一人尴尬的咳了两声,小心答道:“他们都是得了军功的。有的封了裨将,有的当了参将,更多的捞到什么千总、管带之类的武职,听说军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多着呢!就不怎么有空过来了!” 四爷无言半晌,竟是找不到有力的把柄,来训斥那些热衷武职的人。这都是后金百年积压的弊病,从自己的父汗往下,全都认为读书无用,生了儿子,都巴巴的望着他能骑善射,长大上阵杀敌,抢掠无数财富。如此根深蒂固的观念。委实难以在短期之内就能扭转,若非他从小好学,在字典籍感受到了知识的浩瀚,也不会有这倡导学的心念。 该怎么才能改变后金这种重武轻的风气?四爷拧着眉头,望望身后跟着的一帮子人,不是老迈就是病弱,好多都是招降过来的汉人。果然……若使这些人也有几把力气,会个三脚猫的招式,估计也不会留在这里了吧! 只是想一想,四爷便丢了心思,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拿出好办法的事,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那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范章京在不在?”四爷张口就问。 范章京就是范程,月前也混了个参将的军职回来,按军职算的话,范程在这馆地位倒是数一数二的。但看见馆有武职的官都不在,对于范程是否在馆内,四爷也没有了把握,还好,结果没让他失望。 “在、在!”一名官赶忙指引道路,将四爷领向馆的藏书阁。 早有人去通知了个人四爷驾到的事,因此刚走到藏书阁外,就老远的看见范程已经站在楼下大门之外,垂手恭立。 “参见四贝勒!”范程不等四爷走近,便“刷”地一声甩下袖子,屈膝行了个千礼。 “起来说话!”四爷微微一笑抬手免了他的礼。范程这一点,他很喜欢,说话做事干脆利落,可又不让人感到有任何失礼怠慢之处。 “在做什么?”一进藏书阁坐定。赶走范程之外的其余人,四爷随口便问。 “回四爷!在研究军机参要件。”范程神色颇为辛苦,好像有点忍不住笑的模样。 “哦?”四爷好奇的望望他,目光掠向案头,案头上放着本书,椅子的坐垫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可知范程方才就坐在这里,翻阅着桌上的这本书。 随手翻开书,几个红色蒙跳入眼帘,提示着这是仅供金国将领内部参考的重要件,任何人不得外泄外传。四爷一目十行看了几段,原来是自己父汗根据三国志各种大小战役编纂而成的兵书韬略,旨在提高带兵将领的军事素质。 “范章京如此自得,想必已经熟记于心,深悉其三味了吧?”四爷仍不太明白范程那种神情是什么意思,便泛泛的问了一句。 “臣有错!原来这件里说的东西,臣打小便看过!”范程一本正经回话。 四爷一惊,眼睛不由眯起了一条缝,侧望向对方:“不知先生有何解释?” “四爷!三国志本就是汉人陈寿所著,后有奇才罗贯,根据其内容改写成一部《三国演义》,书故事在汉人之流传之广,虽三岁小儿。也能知道什么是桃园三结义,什么叫煮酒论英雄!坊间茶馆酒肆,更有说书之人,日日评说!” 范程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露出一脸坏笑:“因此臣说自小便看过件里的东西,委实不是杜撰虚言,真不敢欺瞒四爷!” 原来如此!四爷不禁“哈哈”大笑:“好你个范章京!可真敢说!” “不过……”四爷拿起案头件,却是重重拍了一拍,顿住了笑道:“一本好书,该怎么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幸汉人只是看见了故事,未见其智谋战术!但使所有汉人皆看出其奥妙,灵活运用,又岂能轮到我大金国坐拥其宝!” 范程神情一凛,陷入了沉思。当初升任参将,终于有资格参阅这份军事机要件,那份好奇激动,以及后来现所有战例分析全部来自三国的描述,那份意外好笑,全都在这一刻统统收敛,只剩下满心的警示。 抬眼望住眼前这位出身异族,却精明睿智,尊长敬贤,比多数汉人还要通晓汉学,又兼而勇武过人的金国王子,不由生出崇敬亲近之意。个人魅力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降金之前,又怎想得到,能令自己心折的人物,没在汉人之找到,却在异族现? “四爷前来,应不是为的这份件吧?”范程平静下来,淡笑的道:“虽然里边的东西臣自小便看过,可是臣誓!绝不会将此机密件外传外泄!” 四爷伸手一指范程鼻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没时间再跟他瞎扯,当下便将日间自己被父汗单独留下,委以选址督造辽阳福陵的事对他说了一遍。 “依先生所见,父汗此举,于我是利是弊?”四爷最后提着心情,低声询问。 范程一直在用心听着,默想了片刻,展颜一笑,单膝行了个礼:“恭喜四爷!贺喜四爷!大汗这是属意四爷,要替四爷铺路了!” 虽然早有猜测,听到心腹谋臣此时的肯定,四爷仍不禁欣怀大开。感到胸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喜道:“连先生也是这么看,本贝勒可以安心了!” “四爷先莫高兴!”范程摇摇头:“越是接近汗位,四爷便需越谨慎!大汗此时心情势必矛盾异常,他既对四爷您寄予厚望,却也不愿手下臣工闻风而动,从此对他离心离德,转而成为您的臂助,这一点,从大汗仍对金刀郡主抱有求娶之心,且又将议事决策权利定为四大贝勒群策共商,建立轮值制度,便可知道!” 四爷被这一盆冷水浇得冷静下来,凝重的问:“本贝勒该当如何应对?” “敛!”范程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凡事用忍,决断用慎,一如既往敬重兄长、唯大汗马是瞻便好!无需任何改变,更不可张扬显露半分得色!” 四爷沉思良久,点了点头:“就依先生所言行事。” “只是……”四爷又皱眉道:“父汗又将分化蒙古各部,并且利用红教黄教之争,分裂内喀尔喀诸部领之事交给了本贝勒!这一对策,先前却是由二哥代善接了过去,本贝勒再插手此事,与二哥争功,岂不违背了‘敛’之一字?” “无妨!”范程淡笑道:“此事四爷不需亲自出马,您只需向大汗说明策略,再向大贝勒推荐合适的人选,便可令大汗对您的智谋另眼相看,而避开与大贝勒争功之嫌!” “多谢先生指教!”四爷眼前一亮,不禁笑道:“本贝勒糊涂了!先生武双全,可不正是接此任务的最佳人选!翌日本贝勒立即上表父汗,推荐先生辅助代善二哥,如何?” “四爷差遣,程敢不从命!”范程一口答应,跟四爷两人相视而笑。 他明面上是大汗努尔哈赤跟前的行走,背地里却是四爷的谋臣,外边无人知道两人关系,他去替四爷做马前卒,正合适不过!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很干脆的便省却了推辞谦让的那些虚言客套,而这利索的态度,却是正对四爷的脾气。 ps:汗!这章又晚了!这样很不好!5555……兰悠尽量改善! 第一百零三章 计将安出 第一百零三章计将安出 苏浅兰很喜欢舒适的环境。以前那是没钱没条件,冬天没有暖气就那么煎熬着,可眼下有个金主林丹汗,处处都想在她前头,屋早就换了一批过冬的物事。 床上是又厚又轻的绒被,窗子糊着簇新的厚纸,壁上挂着精美的织毯,屋子的四角都烧着暖盆,床头还有个熏炉,余烟袅袅,令空气飘着淡淡好闻的香味。 林丹汗身为大汗其实没那么细心周到,这都是得了他吩咐的宫内侍总管,为讨好哈日珠拉这未来大福晋而巴巴送过来的好处。 抱着一只做工考究的翡翠手炉,慵懒斜靠在暖炕上,苏浅兰的目光在手里一张巴掌大的便签上转了又转,眼神里透出掩饰不住的惊骇。 顶级的玉器、精美的珍玩、硕大的夜明珠、佛塔舍利……琳琅满目,起码五十多件,全都是国宝级的珍稀之物!它们的名称,密密写满了一整张纸片! 苏浅兰只觉喉咙干,暗地里艰难的咽了口唾液,长吁一口大气。这才抑住内心的澎湃的情绪,难以察觉的颤抖着手,将这张纸片丢进熏炉里,片刻间化成了灰烬。 之前听到泰松公主说起贵英恰吞没汗宫重宝一事,她还不怎么放在心上,还轻飘飘的说些钱财身外物的话,如今想起,自己真是单纯啊!难怪泰松公主会这么放不下,别说她亲眼见过那些宝物了,就是自己,单单看着那宝物的清单,都已经眩目得快晕厥了! 更不用说那五十多件宝物之,赫然就有一件真正顶级的宝物——始于秦始皇,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在汉人历代皇朝代代相传,至后唐而失踪的传国玉玺! 借助片刻的沉默,调匀自己的呼吸,迅从眩晕清醒过来,苏浅兰这才转头望向前来跟她见面商议的泰松公主:“全部就这些了?” “嗯!”泰松公主肯定的答应着,又补了一句:“其它金银珠宝什么的,都是时下通行的财物,虽然价值高些,失去了也没什么。” 传国玉玺,历史不是记载着,它在林丹汗败亡后,由苏秦大福晋献出来。多尔衮把它呈给皇太极,此后便成了清宫库藏的宝物么?怎么此时却落在贵英恰手上? 苏浅兰轻轻蹙起了眉头思忖着,泰松公主见她这副模样,忙道:“这单子上列的,其实是汗宫失窃的宝物,怀疑被先夫所盗的部分,是否全落在贵英恰手里,我也不清楚。因此,我也没想全追得回来,但能追得回其一半,我便心满意足了!” 苏浅兰想了想,开口询问:“这些宝物,全是独一无二的么?有没有类似的物件,在汗宫还有收藏?比如说一对,或者几只一套的饰物,只被劫去了一部分?” “这个……”泰松公主侧抬起头,沉吟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答道:“要说是成对的宝物,好像是有一件!嗯,是一对玉蟾!” “什么样的玉蟾?能仔细说说么?”苏浅兰眼睛一亮。 “我画给你看吧!”泰松公主显然也学过丹青绘画,当下要来纸笔。在纸上画出了两只彩色的玉蟾,一只翠绿,一只雪白,只是雪白的那一只,却缺了小半只脚。 “这只翠绿且完好无损的,就是失窃的那一只!”泰松公主遗憾的叹了口气,又指向那只雪白的:“雪白的这只,被前朝一位大福晋失手打坏了一角,原本要比翠绿的那只更精美些,可惜……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得以保留在汗宫之。” 苏浅兰将两张画并排放在眼前比对着,渐渐拧起了眉头。 泰松公主画得好不好、像不像,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物件的相似度!本想用汗宫留存的一样宝物,冒充失物去诳贵英恰的,可惜好不容易有成对的物品,非但颜色不同,还有完整缺欠的差异,那就算做工一模一样,又有何用? “为什么要找成对成套的物件?”泰松公主不明其意,诧异动问。 “只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可以藉此寻回宝物。”苏浅兰简单答了一句。 泰松公主一听她有办法可想,心一喜,赶忙苦思冥想回忆着那些宝物,除玉蟾外是否在汗宫还有成对或相似的物件。 “对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泰松公主想到一样东西:“有一条蓝色的宝石项链,是先祖西征时得自西方宫廷的宝物,作为链坠子的那颗蓝色宝石。非常非常漂亮,它还有个洋名字,叫‘冰雪女神’!” 苏浅兰十分不解:“听起来,这不像是成对的物品!” “是不成对,那颗美丽的宝石,鸽蛋大小,光彩夺目,便是在晚上,也能看到它泛着淡淡的蓝色晕光,不是普通的宝石可比,而且我相信,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颗相似的来!”泰松公主想起小时候某天晚上见过的那条宝石项链,仍不禁为之惊叹陶醉。 “哦?”苏浅兰来了兴趣,忙让泰松公主仔细画出那条项链的模样。 “我画不出那宝石的样子!”泰松公主在画好了项链之后,在本该是枚宝石链坠的部位画了个椭圆,便停下笔来,沮丧的道:“它……看起来有很多细小的平面,似乎每个平面都有水晶般的透明,可是它整体看起来,却是淡淡的蓝色……” 苏浅兰拿起那副项链的图样仔细端详,听着泰松公主的描述,心却是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枚椭圆形的所谓蓝宝石。就是一颗美丽的蓝钻!只不过钻石在时下的土十分罕见,皇室只有少量藏品,因而统称之宝石。 想不到距离成吉思汗征服西方过去了那么多年,还有少量西方的珍宝代代流传下来,没有跟着成吉思汗陪葬,也没有在元朝的衰败过程流失不见,却是到了林丹汗这一代,才经由泰松公主前夫衮楚克的手失窃,最后到了贵英恰手上。 而成吉思汗在世之时,究竟从欧亚两洲掠得了多么惊人的财富,只看这冰山一角的钻石项链。便可想见一斑!就难怪泰松公主对于夺回宝物,会那般执着了! 憧憬了一下成吉思汗的丰富宝藏,再对着图样想象着那条项链该是如何漂亮,苏浅兰深吸口气,疑惑的问:“宝石项链既是独一无二之物,您提到它,有什么用?” 泰松公主伸手指向图样:“你看!这条项链的链子部分,虽然工艺精致,却是白金的,以咱们都城的工匠技艺,不难仿造出来!” “这些呢?怎么办?”苏浅兰指的是那枚钻石链坠的左右,作为陪衬由间隔着往上排列,每边三枚一共六枚,只是比主钻坠要小很多的同色宝蓝石。 泰松公主一句话就打消了苏浅兰的疑虑:“汗宫还有不少这样子的小粒蓝宝石,我们可以把那些宝石之合适相像的,都挑选出来,打成一条类似这样的项链!虽然少了那颗最最重要的硕大蓝宝石,可只要遮住链坠的部位,就一定能骗过任何人的眼睛!” 苏浅兰想了想,点头答应:“行!就这么办吧!哪怕骗不过去,也没什么损失!只是,你进汗宫选取相似的宝石,以及打造仿制项链的事,千万不能让贵英恰察觉了去!” “我知道!我绝不会这么大意的!”泰松公主兴奋的站起身来,又连连追问苏浅兰想出了什么样的计策,可以使用赝品骗回贵英恰手里的五十多件宝物。 “公主您就别问了!”苏浅兰无奈的苦笑:“我的想法,还有许多地方需要仔细斟酌,这仿制项链,不过是最初的一小步,您就先把这一步做出来吧!” “好吧!”泰松公主问不出想要的答案,有点点失望。可有了苏浅兰给她的行动任务,感觉上便仿佛有了能让她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仍令她满怀激动,再也坐不下去,跟苏浅兰闲聊几句,便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了苏浅兰的屋子。 看着泰松公主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气色红润的模样,苏浅兰也不禁为之莞尔。拿起那副项链的图样无意识的望着,脑子里却风车般转了起来。 泰松公主只想着拿回宝物,从此不再受贵英恰的胁迫,进而悔婚拒嫁。她却不一样!她想要取的,是贵英恰的狗命!一来为了这个人曾经那样侮辱自己,二来便是为了戈尔泰,既然贵英恰动了杀心要夺戈尔泰的性命,那她不妨抢先一步,先除掉这一心腹大患。 该怎么办,才能利用泰松公主的帮助,藉由宝物的牵引,达成铲除贵英恰性命的最终使命?苏浅兰想这件事已经想了三天,却仍未想出完美的计策。 “格格?”梅妍指挥小丫头们端了新炭进来接续暖盆里的炭火,看到苏浅兰对着手里的一副图纸在呆,不由过来轻轻唤了一声。 “什么事?”苏浅兰回过神来向她望去。 “格格您的手炉,还暖么?”梅妍指了指苏浅兰手里的小暖炉。 “哦!”苏浅兰这才现手炉已经很凉了,失笑着忙把它递给了梅妍。 “格格,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梅妍也笑起来,悄声对苏浅兰说了一句让她惊喜得差点失态的话:“李大哥,他回来了!明天……” “真的!那太好了!”苏浅兰欢喜不尽,却是没有现,梅妍话音未落就停了话头,瞪大眼睛惊诧的望住了苏浅兰放在炕几上的那副项链图样。 ps:又晚了!兰悠无语,厚颜求票票! 第一百零四章 金刀之威 第一百零四章金刀之威 翌日一早,泰松公主就来邀请苏浅兰一起下山进城。想办法从汗宫拿到合适的蓝色细钻,好着手打造“冰雪女神”的赝品。 苏浅兰一开始有些犹豫,不想错过可能的跟李循方见面的机会,可架不住泰松公主极力撺掇,又想着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去探望身陷牢狱的戈尔泰,最终还是答应了离开金顶白庙,将梅妍留在山上,而带上林青和阿娜日。 奉命驻守山脚的汗宫禁卫,还是原来的那些,只是统领由戈尔泰换成了扎那。扎那三十多岁,是典型的高壮蒙古人,但他神情阴鹫,言词冷漠,让人一看就没有好感。 “公主殿下!哈日珠拉郡主阁下!”扎那一上来就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寺甘珠尔经失窃案,还在仔细盘查,近期内不便放人出入,尚请两位给予谅解!” “要查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泰松公主大是不悦。 “这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事,到了可以开禁的时刻,统帅大人自会下达命令。”扎那冷冷回答,丝毫不将公主放在眼里,对苏浅兰的美丽也视若不见。 “那请问。你是怀疑我们呢?还是想给我们搜身?”苏浅兰挺身而上,两步便到了泰松公主面前,凌厉的目光逼视着眼前以扎那为的几名禁卫。 几名禁卫迎着她讽刺的目光一瞥,都不禁低头躲避开去。唯有扎那神情闪烁了片刻,仍坚持道:“小的自是绝不怀疑公主殿下和哈日珠拉阁下,但只怕贼人同伙便混在二位身后的随从之,连二位都被瞒骗过去!这却不可不防!” 这话的意思,分明是除了公主和苏浅兰两人,别的人他们都要搜身盘查清楚才肯放行了!泰松公主皱眉不已,无奈的看看身后随从,暗忖着这也不知要耽搁多少工夫去。 “好!那你就过来搜吧!”苏浅兰抢先答应,把阿娜日拉到身旁,示意禁卫上前。 扎那似乎料不到苏浅兰会答应得这么干脆,意外的眨了眨眼睛,回头朝两名汗宫调来协助搜查的嬷嬷下了命令:“你们,过去!” 两名嬷嬷心下幽怨,恨这统领将得罪未来汗宫大福晋的事让自己去做,可没办法,就算得罪了郡主受到打击报复,那也是将来的事,眼前若不听令,吃亏却是就近的事了!利弊权衡之下,还是迟迟疑疑的,都朝阿娜日伸出了手去。 阿娜日还以为自己主子是服软认输了,噘着嘴,不甘不愿的抬起双臂,满脸都是慷慨就义的神情。让苏浅兰看了心好笑。 眼看两位嬷嬷枯爪般的手就要碰到阿娜日身上,苏浅兰突然出手,一把将阿娜日拖离了原地。两位嬷嬷措手不及,指尖力道全落到了苏浅兰横阻在她们眼前的手臂上。 “啪、啪!”两声脆响骤然响起,却是苏浅兰顺手甩了两个嬷嬷的耳刮子。 “这是……”一干人全愣住了,惊疑不定的望住了苏浅兰。此举太过出人意料,竟是没人反应过来,脑海唯一浮起的疑问,就三个字,为什么。 苏浅兰可不会等他们自己领悟,手里金刀平胸一抬,冷笑道:“想必你们都忘了!敢对金刀主人不敬者,斩无赦!” 两名嬷嬷吓得当场跪了下来:“奴才冤枉!格格饶命!格格饶命啊!” 扎那又惊又怒:“哈日珠拉格格!你可别太过份了!若不是你答应让她们搜身,她们又岂会触碰到你!” “很好!你你你的,这么称呼是不是感觉很爽?”苏浅兰美目一瞪,冷眼向扎那掠去:“你只不过是个奴才,奉大汗命令前来保护我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也敢跟我平起平坐的对我你来你去不用敬称了?” “我没……”扎那心一紧,暗悔冲动。 苏浅兰却没打算轻松将他放过,回头道:“林青!给我好好教训这狗奴才!让他深刻的记住我是金刀主人!敢对我不敬者,必严惩不贷!” “是!”林青应声未落,人已猱身上前。向扎那扑去。 “公主,咱们走吧!”苏浅兰也懒得去看林青如何教训扎那,向目定口呆的泰松公主点头打了个招呼,带着阿娜日当先朝山外行去。 阿娜日一脸兴奋,紧紧跟在苏浅兰身侧,嘻嘻笑道:“格格您真是太厉害了!怎么给您想出来的,轻轻松松就打了那两个嬷嬷,还揍上了扎那!好痛快!真解气!” “不是我厉害,是林嬷嬷厉害!”苏浅兰回头望了一眼,就这么片刻功夫,也不知林青怎么弄的,高大魁梧的扎那就已经被她放倒在地,哼哧半天爬不起身来。 “真的好厉害!”阿娜日眼里是深深的震撼:“林嬷嬷是怎么练的?怎么可以那么厉害!可是格格,您又是怎么知道林嬷嬷打得过扎那统领的呢?” 苏浅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阿娜日提问。林青有多厉害,她也不甚清楚,只见过她一手刀削茶杯的绝技,还有对付吉达贝勒时的那份轻松写意。 若不是有了林青这样的高手在身畔随行,她也无法像如今这般,有了立威的本钱,真正行使出金刀主人的权利来,直接操控别人的性命,叫人惊惧、叫人畏怯,从此更加不敢轻忽她金刀郡主的身份。 林青很快就在阿娜日敬佩的目光注视下回到苏浅兰身边,低声回话:“格格,只卸了他一条腿,半月之内无法下床,这样可以了么?” “林嬷嬷,您的处置很恰当。辛苦你了!”苏浅兰朝林青感激一笑,心却是更加想学一身功夫傍身了,毕竟靠人不如靠己,只有自己厉害,那才是真的厉害。 山脚下有寺庙别院,泰松公主的车驾便保管在此处,别院的管事早已接到公主通知,早早备好了车马停在山门外候着,这时见公主跟着金刀郡主脱身出来,慌忙迎了上去。 苏浅兰本来是没有车驾的,后来林丹汗拨给了她两架,跟泰松公主的车驾一同放置在别院,不过这次泰松公主却极力要求跟苏浅兰同车而行,苏浅兰只好让阿娜日和林青都去乘坐自己的车子,自己则上了泰松公主的车驾。 一上车,泰松公主就不停的说着苏浅兰的好话,说不尽的佩服,道不完的赞叹,苏浅兰都快要被她说到脸红了。 其实也难怪泰松公主这副崇拜的模样,她个性懦弱,又没什么同龄的可信任的朋友,难得跟苏浅兰年纪只差五六岁,你撞见过我受辱。我带人救过你,都有秘密被对方知道,又有共同要对付的仇人,想互相疏远都不可能! 偏偏随性又有能力的苏浅兰,处处显现出比她这个正牌公主还要强势的一面,正是她所缺乏而又想要拥有的东西,再加上深心里认定苏浅兰必会是她未来的嫂子,那还不信任到骨子里去!等不及苏浅兰正式过门,就对她用上了对嫂子的态度。 苏浅兰暗叹泰松公主热情得叫人难以消受,微笑守礼的偶尔应对着,好不容易抽空探窗外向后方一瞥。果不其然,有一小队汗宫禁卫骑着马,远远的缀在后面。 自从那次出门给哥哥乌克善送行,戈尔泰带人随行保护之后,这规矩便延续下来,但凡她要离开金顶白庙,戈尔泰必会亲身随行。 如今禁卫统领虽然换了人,规矩却是没改变,即便林青打坏了扎那一条腿,还是阻不了他派别的手下领兵随护,完全不管苏浅兰是否愿意接受他们的“保护”。 “怎么了?”泰松公主不解问。 苏浅兰轻轻蹙了一下眉头:“我们要想瞒过贵英恰的耳目,从汗宫拿到需要用到的蓝宝石,只怕不容易!” 泰松公主沉默下来,她想了一整夜,总算想到一条门路,似乎可以很自然的、若无其事的拿到那些蓝宝石,可如果贵英恰的人阴魂不散跟在后头,事情总有暴露的时候,到时可就骗不到贵英恰了! “您想通过谁的帮助,来取得宝石,能给我说说么?”苏浅兰动念询问。 “嗯,我想找的是娜木钟大福晋!她跟芭德玛璪一样,同是汗宫大福晋,彼此地位不分轩轾,她们谁都可以调用内务府里的物资,包括一些贵重的饰物,而不必事先向大汗报备。娜木钟跟我私交不错,我向她讨要几颗蓝宝石,她应该会同意。” 泰松公主倒也不瞒苏浅兰,坦白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紧张地盯着苏浅兰的神情变化,果然看到苏浅兰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直接问大汗是不可能的!”泰松公主连忙解释:“大汗身边全是贵英恰安排的近卫,而且大汗完全信任贵英恰,说不定随口就会把我们拿走蓝宝石的事给说出去。芭德玛璪也不行,她做事太严谨,不会同意让我先把宝石拿走而不事先向大汗报备,我想来想去。只能找娜木钟了!她一向就有拿东西不先报备的习惯。” 苏浅兰还是摇头:“娜木钟也不好,她为人比较率性直接,您可以令她答应把宝石给您,而不去跟大汗先行报备,可是您保不住她的嘴巴,会对别人宣讲,即便她答应保密,以她的性子,未必就真能替您保密,她会无意说出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泰松公主不由点头同意,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一点,娜木钟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就算她不说话,脸上神情也会有异,行动也会有些显现。 “那怎么办?”泰松公主一时没了主意。 苏浅兰微微一笑,轻轻道:“您忘了一个人!” 第一百零五章 相见时难 第一百零五章相见时难 “忘了一个人,谁?”泰松公主一诧。继而恍悟:“你说苏秦?对啊!我怎么偏偏漏了她!她可是刚刚被破格晋封了大福晋,一定也有调用重宝的权利!” 苏浅兰赞许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她!她是我的密友,性情外柔内刚,人聪慧机灵,而且她的口很紧,绝不会轻易泄露咱们的秘密,您只要把咱们的需求告诉她,她一定有办法不动声色的把宝石给您弄来,完全不需要您操心!” “嗯嗯!”泰松公主欣喜道:“正好,她晋封大福晋之后,我还没拜会过她呢!我们这就回府选几件趁手的礼物去拜会她,顺便跟她提这个事!” “公主您自己去见她就好,我就不陪您去了!”苏浅兰淡淡的道:“等会到了您的公主府,我给您写封短信,您拿着去见她,她看了我的信,一定会帮您!” “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见她?她不是你的好朋友么?你难道不想她?”泰松公主十分意外,在她想来,苏浅兰应该很希望能借这机会跟密友叙旧才对!而且苏浅兰没跟在她身边的话,感觉行动的勇气都少了许多似的。 苏浅兰轻轻摇头。不是她不想跟苏秦见面叙旧,她也很关心苏秦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只是,她更想趁此机会,去探望狱的戈尔泰。 当然她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意愿告诉泰松公主,于是说道:“公主您也知道,哈日珠拉如今也是贵英恰防范的对象,偏偏又是他奉命派人紧紧的跟着我,名为保护,实为监视。与其咱们费力甩掉那些耳目,不如我来将他们的视线引开,还能更好地掩饰您的行动!” “是这样啊!”泰松公主不说话了,她也能够看出,苏浅兰这般布置最合适不过。 车沉默下来,只有行驶时传来的粼粼车声钻入耳,使人思绪飘飞,如外边掉落地面的枯叶,翻飞回旋。 公主府很快就已经到达,被泰松公主一催促,苏浅兰这才回过神来,在小丫头的搀扶下跳下车来,抬头望向这座偏安于内城一隅的公主府。 泰松公主的府邸,气势上明显远不如兀浪哈长公主府,建筑大小似乎差不多,也很精致,可就是少了一份迫人的贵气,多了些冷清寂寥、缺少人气。 还没等人都从车上下来。这条道的另一头又驶来了几辆车马。泰松公主看到苏浅兰好奇的样子,笑道:“这条街的尽头,是我叔祖岱青台吉的府邸。” “岱青台吉!”苏浅兰一愣,忽然想起,上回哥哥乌克善被押解到察汉浩特,似乎,就是被软禁在这个岱青台吉府内,没想到他的府邸,距离泰松公主府却是如此之近。 说话间岱青府邸的车驾已到泰松公主门前,车探出一名老者,朝泰松公主寒喧了几句,泰松公主跟这老者显然关系极熟,也笑着回应:“叔祖您这么早便下朝了么?” “咳!”老者神情萧索,很不愉快的摇头道:“不瞒公主,老朽这是被大汗赶出来的!人老了,说什么话,年轻人都不容易听得进去……” 老者扫眼看到泰松公主身后淡然而立的苏浅兰,蘧然一惊:“这位,莫非正是金刀郡主!” “叔祖!您见过金刀郡主?”泰松公主笑着承认,拉着苏浅兰,亲热的替两人之间做了个介绍。说道:“金刀郡主难得出趟门的,可真巧竟能跟您碰上!” “哈日珠拉见过岱青台吉!”苏浅兰对这面目祥和的老者倒是挺有好感,很客气的对他行了一礼:“兄长乌克善曾在台吉府作客,承蒙台吉好生款待!哈日珠拉感激不尽!” 她当初可是听乌克善说过,岱青虽奉命将他软禁,吃食用度却是非常周到,他给予乌克善的,简直是贵客般的待遇。 “呵呵!好说,格格太客气了!”岱青台吉微微一笑。他也不好将泰松公主的客人留在门外说话,客套几句,也就驱车离去。 在泰松公主府稍作停留,等苏浅兰写好信件,泰松公主也挑好了礼物,当即辞别苏浅兰直奔汗宫而去,两人约定了午后在公主府重新碰面,再一齐返回金顶白庙。 送走泰松公主,苏浅兰登上自己的车驾,也离开了公主府。 戈尔泰的关押地点,她事先已让梅妍帮着打探过,也托付了李循方和他的同伴暗保护戈尔泰不被害死在狱里。 这件事情难度并不大,毕竟贵英恰是利用《甘珠尔经》失窃案将戈尔泰下的狱,只能关押在官牢里,不能下在私狱,以避嫌疑。这也就限制了他暗害戈尔泰的手段,李循方只需收买狱卒,派遣精明的手下混入监牢,便可保得戈尔泰安然无事。 到了官狱,扎那派来随行“守护”苏浅兰的那一队汗宫禁卫又想上来阻挠,可是被林青一瞪。顿时犹豫下来,最后却是没敢跟进大牢,而是派了人马回去飞报自家统领大人。 苏浅兰无视监牢外边严密把守了各处出口的那队汗宫禁卫,丢出几个打赏银子,跟着带路的狱卒便直奔戈尔泰所在的牢室。 颇出意料的是,单独关押戈尔泰的牢室十分干净,一些必备用具比普通人家的东西都结实耐用,被褥也不算太薄,最奇的是,连房四宝也有,而且戈尔泰的身上也没有任何镣铐锁链,若非铁门高窗触目可见,你会错眼以为自己入了禅房静室。 看来戈尔泰新封的那达慕第一勇士头衔很有用!哪怕贵英恰对他暗藏杀心,也不好将他当作普通囚徒对待,只能将他放进专押有身份地位人物的高等牢室。 一裘米色的冬袍,脑后垂落乌黑亮泽的蒙古人辫,戈尔泰正背手站在窗下,抬仰望窗外的浮云,挺直的背影,抖落出无尽的孤单忧郁。 听到身后动静,戈尔泰优雅的转过身来,却在看到苏浅兰的那一刻凝固,连眼神都定住了愣愣的直落在苏浅兰面上。仿佛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的一切。 “戈尔泰!”苏浅兰轻轻唤了一声,回头示意阿娜日将备好的酒肉摆下,又踮起脚尖亲手将一件厚袍子披到他身上。 “请二位长话短说,别耽搁太久了!”狱卒得了好处,说话也客气起来,但规矩还是要提醒一声,听到苏浅兰答应,这才在林青的陪同监视下离开了牢室。 “戈尔泰贝勒!这袍子,是我家格格亲自为您设计的,您可不要糟践了格格的心意!”阿娜日低低的对戈尔泰咕哝了一句,这才退出牢室。并轻轻掩上了铁门。 铁门出的吱呀声惊回了戈尔泰的魂魄,他低头抓住袍子温暖的貂毛领子,口却是淡淡的责备:“玉儿,这不你该来的地方!” “酒肉放久了就会凉,得趁热吃,快来坐下喝点酒暖暖身子吧!”苏浅兰不搭他那句话,而是主动跪坐到矮桌前冰冷的垫子上,替两人都斟上了一碗酒。 戈尔泰略一犹豫,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下,端起碗来,一饮而尽,望着苏浅兰,又说了一句:“玉儿,你快回去吧!这地方阴寒,你呆久了容易犯病。” 苏浅兰拿起小银刀,切下一块羊肉置在戈尔泰碗里,认真盯着他道:“贵英恰一心要杀你灭口,你难道就没想过向科尔沁奥巴台吉求助?如果你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你传信,你可以现在就写信,我来替你送去科尔沁!” 戈尔泰垂下眼帘,淡然道:“我没做过的事,贵英恰统帅不可能拿到真凭实据,定不了我的死罪!时间长了,大汗必然会亲自过问此事,还我清白!我无需向任何人求助。” “你……”苏浅兰气极,“啪”地一下将小银刀丢在桌上,令戈尔泰眉毛一跳:“你知不知道!贵英恰想取你性命,根本用不着等证据齐全了再给你定罪!” “那他就会背上谋害第一勇士的嫌疑,大汗更加会亲自追查此事!”戈尔泰声音淡定,仿佛没有想过,哪怕事后证明了他的清白,可他人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苏浅兰无语的摇摇头,实在不想就这件事跟戈尔泰吵起来,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放慢语冷冷的问:“你凭什么相信大汗会支持你,不去包庇贵英恰?” 戈尔泰眼快的掠过一丝迷惘,很快就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大汗曾经与我详谈天下。毫不讳言的说过,他需要我的智慧更甚于武力,他需要我替他统一桀骜不驯的草原各部!”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假如你获释,将来你一定会帮着林丹汗,带兵攻打我科尔沁!”苏浅兰又一次被他挑起了怒气,寒声质问。 戈尔泰惊讶抬头:“你是未来的汗宫大福晋!大汗有何理由,要攻打科尔沁?” 苏浅兰冷冷的沉声道:“戈尔泰!我只说一遍,可我说到做到!无论是现在,三年后,或更远的将来,我都不会嫁给林丹汗!绝不会成为他的妻妾!” “你、为什么?”戈尔泰骇然张大了口,难以置信的望住了苏浅兰。 第一百零六章 冷别离 第一百零六章冷别离 林丹汗会败亡,满蒙会统一。后金入关之前,将会统治长城以北的一大片土地,但这只是理由之一,最重要的是…… “大汗娶了苏秦当他的大福晋,我无法跟自己的好友分享同一个丈夫,更不能忍受他有一后宫其他的女人!而且我对他本人,毫无好感!”苏浅兰给出了答案,决绝而坚定。 戈尔泰怔怔的望着她:“可你……你跟大汗立下三年之约,岂非在欺瞒大汗!” “他做不到!蒙古会分裂,后金会乘隙而入,大半个蒙古最后都会被编入八旗,成为蒙八旗,接受后金的统治!”苏浅兰预言般轻声低语,浑身笼罩在一股神秘的气息内。 “你、你能看到未来的事?”戈尔泰如同见鬼一般,面上失色。 苏浅兰看到戈尔泰如此惊骇,不由暗叹古人迷信愚昧,不想再刺激他令他生出心脏病来,当下摇头轻叹:“这是我的预测!而且我相信它一定会变成事实! “预测!”戈尔泰听到这个解释,终于松了口气,却是皱着眉头沉声道:“我不会让这种情形出现!即便这是命定的事,我也想要阻止它实现!” “即便大汗要你带兵攻打我阿布、我阿剌?你也要这样?”苏浅兰心一沉。说了这么多,难道戈尔泰就一点也听不进去,心心念念就想着帮助林丹汗统一蒙古各部? “如果有那种可能,我、我会努力让科尔沁成为最后一个目标,并且在接到征讨命令之前,我会自动辞去一切军职,绝不亲自参与科尔沁作战!”戈尔泰郑重许诺。 “戈尔泰!”苏浅兰咬着牙,不甘认输的最后又问了一句:“为何你不能考虑,三年之后,放弃一切功名利禄,放弃你帮助林丹汗统一蒙古各部的梦想,跟我天涯海角,去过一生一世,只有你我,没有大汗和战争,没有科尔沁、没有别人的日子?” 戈尔泰没有说话,他定定的坐在那里,如同化成了一尊石像,只有望向苏浅兰的眼神,复杂得叫人算不清他内心的千愁万绪。 酒肉渐渐冰冷,狱卒不耐烦的催促声在外头响了好几次,戈尔泰始终沉默静坐。就当苏浅兰以为他再也不会动的时候,他浓密的眼睫毛忽然动了动,吸一口气,温柔吐出了一句话:“你身子弱,别再待了,快回去吧!” “我的建议。你答应考虑了?”苏浅兰只想知道答案。 戈尔泰犹豫一下:“我已经答应了莎琳娜的婚事,并且已经下聘,她如今,算是我未过门的福晋,我不能置她于不顾……” 苏浅兰“刷”地一下站起了身子,冷冷的道:“我所看重的,是你空悬福晋之位,拒不纳妾的勇气,我以为你会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丽!” 戈尔泰微微震动了一下,默默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七字,眼里透出莫名的感动,可是等他抬眼向苏浅兰望去,后者已经走到了牢室门前。 “戈尔泰,假如你不能想通我的话,我想,我只能独自离去!”苏浅兰低声说完最后这句话,毅然拉开铁门,闪身出去,只留下铁门重新闭合的一声震响。 “格格?”阿娜日和林青在门外早已等候多时,一见苏浅兰出来,都迎上来。关切的望住了她,不去管身后狱卒嘟哝着越过她们身旁,去将牢门锁上。 “走吧!回公主府去。”苏浅兰一脸疲惫,向外便走。 阿娜日和林青面面相觑,都不便开口询问,只得紧紧跟在苏浅兰身侧。 马车离开大牢,稳稳的驶向泰松公主府邸。苏浅兰在车呆坐,视线一点一点的糊掉,仿佛人又回到过去,见到戈尔泰那妖孽般俊美的面容,那般温雅,眼神柔和……被那样的男人含笑望着,一不小心,人就会痴迷沉醉! 可不知曾几何时,对他的俊颜忽然有了免疫的能力,不再时时留意他有多美,反而因他各种背离自己心愿的选择从此渐渐疏离。原来再美的人,看多了也会变成习惯,然后个性上的差异、理念上的不同,终将注定两人之间有缘无分。 没有爱!爱情,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降临过!这个世界上,也将不会有人真正理解我!不会有人能在思想上与我同步!苏浅兰轻轻的默念着,恍惚感到深深心底的某处,隐约轰然闭上了一扇沉重的门户。 马车再次驶入内城,直奔西角泰松公主府,苏浅兰无意识的挑起窗帘,向灰蒙蒙的外头瞟了一眼,冬日已经来临,却不知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到? 回到公主府。泰松公主也已回来,一见苏浅兰便满脸抑不住的兴奋,她的事情进行得意料之外的顺利,苏秦接到信,二话不说就悄悄给她取来了蓝宝石,和另外一些普通的东西一起,作为回礼“送”给了泰松公主。 提起苏秦,泰松公主眼里全是佩服,她完全不能想象,一个刚刚晋封没多久的大福晋,怎么就那么快掌控了整个后宫,芭德玛璪被她压制得只能偏居在自己院子,而娜木钟却成了她的“好姐姐”。 “她看起来过的怎么样?真的很滋润吗?脸上的笑容多吗?”苏浅兰毫不怀疑苏秦的能力,若没有几分手段,苏秦也不能成为历史上的苏秦太后,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汗位继承人,虽然她后来投降了后金,可后金原本就是她的娘家,她的亲人全在建州。 “她应该是过得挺好的!就是近期内有些烦恼,不能抽出时间来看望你。”泰松公主挺羡慕这两人的交情:“她说,等她忙过了这阵子,你就随时可以去汗宫看望她!” “她在烦恼什么?”苏浅兰猜测着是不是苏秦在忙着打压后宫那些女人,夺取后宫的掌控权。因为苏秦的内心其实挺骄傲的,容不得别的女人骑在她脑袋上。幸好自己一早就没打算嫁给林丹汗,跟她共事一夫,否则到时候未必还能跟她保持这份难得的交情。 “嗯,听说明朝内部意见分歧,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蒙汉联防的事情。”泰松公主一开口,就说的苏浅兰大出意料:“苏秦大福晋的义父周永春大人力主联防,可另外一名辽东巡抚王化贞大人却有不同的意见,似乎是不愿意给市赏银子作联防之用……” 泰松公主话头一转,不满的道:“我听说这个王化贞比周永春大人难缠得多,为人也很狂傲。丝毫不把咱们蒙古铁骑放在眼里,跟咱们谈起联防的事情来,就好像在施舍咱们似的,对咱们的勇士态度也很不屑。” “哦,苏秦原来在烦恼这事。”苏浅兰历史虽然很差,却也大略知道明朝这个时期的吏治很糟糕,带兵的将帅之间时常意见闹分歧,体现在军事上,经常让愿意跟他们友好合作的人无所适从,使得蒙汉联盟十分脆弱,若有时无的,不堪一击。 “不过蒙汉联盟对蒙古和大明十分有利,尤其是正在跟后金争夺辽东的大明,即便再怎么有分歧,我看周大人和王大人主要的意思应该都是赞同联盟的,只是一些细节问题需要双方好好谈判而已!”苏浅兰不认为这事会有多麻烦。 “不止呀!”泰松公主郁闷道:“大汗本来是同意蒙汉联防的,可是贵英恰却极力反对,处处扫苏秦大福晋的面子,说她是明朝的女奸细!朝会的时候,叔祖岱青台吉,甚至被他气得双方争吵起来,大汗却又处处偏袒贵英恰,叔祖这才早早返回了府邸。” “贵英恰?又是贵英恰!”苏浅兰紧紧皱起了眉头,怒火在心熊熊燃了起来。从个人来说,贵英恰企图侮辱过她,从戈尔泰那里来说,贵英恰试图杀了他,从苏秦那里来说,贵英恰污蔑反对她,从蒙汉大局利益来说,贵英恰又选择了跟明朝的对立。 这个人,简直让人忍无可忍!蒙古有这样的统帅,真是蒙汉两国的悲哀! “公主请您这就尽快制作冰雪女神项链吧!我们争取把所有的事情,一刀解决!”苏浅兰眯起的眼掠过杀机,除掉贵英恰的计划,不能再拖了。 “嗯!”泰松公主一阵兴奋:“我已经派心腹暗去寻金匠了,咱们先回金顶白庙。等个三五天,金匠就能把项链做好!” “那就好!”苏浅兰点点头。三五天时间太久了些,但也好让她再仔细谋划一番。 两人在公主府稍事休息,便登上了回寺的马车。 把今天的行动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苏浅兰感到没有什么会引起贵英恰怀疑的地方,满意的松了口气。公主去看望新的大福晋,自己则是去探监,而苏秦本就是自己的好友,跟贵英恰也不对付,这样还能叫贵英恰猜到项链是假造的,那才有鬼了! 山脚的禁卫统领扎那拄着拐棍躲在营地门口看着苏浅兰回返山顶白庙,又得到手下报告说没出什么大事,尤其是没看到金刀郡主进入汗宫,顿时大大松了口长气。 苏浅兰只当那些禁卫是空气,完全无视他们的动静,专心跟着泰松公主拾级登山。泰松公主几次想跟她说话,但看她微蹙着眉头分明是在沉思,也便打消了攀谈的欲念,如今再没有比尽快想出对付贵英恰的办法更重要的事,她可不想因此耽误了苏浅兰动脑筋。 到了院子,梅妍蝴蝶般飞奔出来迎接,一脸的开心,只是压抑着什么话也没多说,直到泰松公主跟苏浅兰道别离开,这才在苏浅兰耳边悄悄吐出了两个字:“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往事重提 第一百零七章往事重提 来了!多么简单的两个字。不知其意的人听了不会有什么感觉,知道的人听了,却能因之在内心升起惊喜的感觉。苏浅兰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轻了许多,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来,快步走进了自己院子里的偏厅——就是上次,秦虹带来林青时逗留过的那间。 “李循方!”人刚踏入厅门,苏浅兰便抬头呼唤。 对异性朋友直呼大名,这是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习惯,在这时代的汉人来看,实在有点不尊敬,应该喊“李兄”或者“李公子”才对!幸好蒙古人向来对人也是直呼其名,才没有人觉得她这个蒙古郡主失礼。 然而苏浅兰喊过之后,却是一呆。只见眼前一名年轻喇嘛,身穿土红色的僧袍,头戴黄色的喇嘛帽,手里滚着一串佛珠,就坐在桌旁,含笑向她望来。 “你……”苏浅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循方什么时候出家了!连头也剃光!汉人不是最讲究身体肤受之父母,宁死不剃头的么? “怎么了?”李循方笑容加深。站起身来,唇角勾起了一个像在隐忍什么的弧度。 苏浅兰迟疑的走上前去:“你现在法号叫什么?我还是叫你循方好么?” 李循方“噗”一下扬声笑了起来:“当然!你以为我真出家了,还法号?”苏浅兰醒悟过来,瞪着他光亮的头皮,一副被捉弄到的憋屈糗样,却是让李循方笑得更欢畅了。 “你还笑!”苏浅兰牙痒痒的,一拳往李循方当胸砸去。 李循方收了笑声,脸上还是笑着,也不闪避,让苏浅兰砸了个结实。他一个习武之人,苏浅兰手上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就跟蚊子叮似的。但不知怎的,苏浅兰的粉拳上仿似带着轻微的电流,这一“叮”,“叮”得他心忽然感到了些许异样。 “算你识相!”苏浅兰收回拳头,威胁般在李循方眼前晃了一晃。心却暗暗庆幸自己晓得只用点点力气,否则对方肌肉坚韧,又有内力,若受到反震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搞不好还会像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手都肿了,对方还半点没事。 梅妍从刚才跟着主子进来,就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守候着,目睹这两人之间随性的举动,眼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竟不知是羡是妒。 回想从建州边界一路跟着李循方赶回察汉浩特,这位金刀郡主就是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李循方。毫无男女之间的暧昧,倒像是同**往的好伙伴。 这若是在讲究男女之间授受不亲的明朝境内,简直不可想象!哪怕是明朝最大胆的江湖女子,面对异性,也做不到如这蒙古郡主般自然纯真,水过无痕的坦率!难怪……难怪李循方那样高傲的性子,也会忘记她的异族身份,诚意相交了! 跟梅妍不同,林青面上全是惊异神色,她只知道李循方因救助之恩屡屡说要报答金刀郡主,也猜想过那两人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怎么也想不到,事实原来是这样! 看两人都是一样的坦率神情,毫不避人的说笑,分明只是一对很好的朋友,一个汉人,一个蒙女,竟可以相交莫逆,真真是异数! “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很久了么?”苏浅兰这时问道。 “刚来没到半个时辰。”李循方的回答直接干脆。 “还好!”苏浅兰期待的望着他:“看你这副装扮,是不是要在这里长住?” “这个还难说。随时都可能要走!”李循方见到苏浅兰有点失望的模样,笑道:“干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为难事,想让我留下?” 苏浅兰面色微微一红,嗫嚅道:“我想……我想跟你学点功夫!”说完有点忐忑的看着李循方,不晓得自己这么提要求,会不会犯什么江湖忌讳。 “学功夫?”李循方面上倒没什么不悦之色,只是有些惊讶:“你要学功夫?” 苏浅兰用力点点头:“乱世之,危机四伏,我想要有点功夫保护自己。”见李循方的目光瞥向林青,忙又补了一句:“身边的人再厉害,也不如自己能有一技傍身!” 李循方神情一肃,望了梅妍一眼,前不久就曾听梅妍隐晦的提到苏浅兰险受伤害的事,只是详情他却不甚了了,但看到同伴秦虹竟然送了林青过来贴身保护,又感受到苏浅兰想学功夫的那份诚意,顿觉此事非同小可。 “跟我来!” “诶?”苏浅兰正等着他回答呢!忽然手上一紧,被李循方拖住了向外奔去。 林青和梅妍略一犹豫,刚要跟过去,却触到李循方意含拒绝的目光,互望一眼,都止住了脚步。李循方的意志,她们根本就没法违抗。 阿娜日恰好这时端了新鲜茶点进来,不见自家主子,忙向梅妍询问:“格格呢?” “放心,没事的!格格跟李大哥有些事情要说,到别的地儿去了,一会就会回来!”梅妍嘴里解释,心思却跟着李循方飞到了外头。猜测着,不知道那两人会说些什么。 李循方一路护送主子到此,又不遗余力帮主子的忙,跟主子交情匪浅,这些阿娜日全都十分清楚,闻言倒也放下心来,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南边角落里,有个僻静的小院子,只有一间仓库般的屋子,四面围墙围住,只留一扇月洞门进出。这里是专门放置各种酱料和腌制品的地方,除了厨房的仆侍十天半月会过来整理和拿取一些酱料,不会有别人跑来这里。 小屋子的门前正有个负责看管酱料的小丫头蹲坐在那里磕瓜子,看到金刀郡主被个年轻喇嘛拖着快步闯将进来,惊得瞪大了眼睛,差点把瓜子仁儿呛进气管。 “出去!”李循方朝那小丫头轻喝了两个字。小丫头吃他冷眼一瞥,顿时浑身寒,呛咳着连忙滚爬起来,匆匆窜出了院子。 “干什么啊?”苏浅兰莫名其妙,她还没有见过李循方这样强硬的一面,不免心忐忑,猛猜想自己提出跟他学武的事,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江湖忌讳。 不过……这小院子。连她都不清楚自己住的地方居然附带有这样一个角落,李循方居然这么熟门熟路?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往周围看去,好奇之至。 “你不是想要跟我学武么?”李循方放开苏浅兰手腕,转身抱臂望住了她。 “对啊!你答应了?”苏浅兰大感惊喜,立时忘了手腕上的疼痛。 “你先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人要伤害你,让你动了学武的念头!”李循方皱着眉头,眼里全是关切:“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别瞒我!” 本想顾左右而言他的苏浅兰被他这句话一堵,既无奈又感动,放低了声音道:“是贵英恰!他……色胆包天。趁着我去汗宫喝苏秦喜酒的机会,把我拖到没人的屋子里……” 话没听完,李循方脑子已然“轰”地一声,宛若生了气爆,那股爆炸力顿然令他青筋尽露,急流动的血液,迅燃烧,一下全冲上了脑袋。 苏浅兰低着头,感到对一个男的朋友说这些,实在有些尴尬,正不自在着呢!全没现李循方气得满面赤红、眼露杀机的神态。 双臂一紧,耳边传来李循方愤怒压抑的吸气声,打断了她的叙述焦切追问:“你有没有事?告诉我!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苏浅兰吓了一跳,慌忙解释:“我好着呢!是大汗派来保护我禁卫统领戈尔泰救了我,他救得很及时,贵英恰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你看,我连你给我的哨子都没用上,不是么?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 李循方略略松了口气,目光也渐渐不再那般赤红,沉声问:“当时这位戈尔泰统领救你的时候,怎么没顺便替你杀了那狗东西?他既然能救你,便该有此能力!” 苏浅兰心一阵畅快,李循方此言可谓深得其心,当时她可是立刻就想杀了贵英恰来着,可惜被戈尔泰拦住,留下一丝遗憾。 虽然畅快,口却是做了解释:“当时只想着别把这事给传扬出去,所以就没取贵英恰的性命。再说了,他是一国统帅,若是在汗宫被杀,那事情就大了去了!我也不想这件事到最后闹得尽人皆知!” 李循方松开苏浅兰双臂,冷声道:“我来替你杀了他!” “不要!”苏浅兰一急,竟扑上一步抱住了他的腰:“他是军统帅,身在万军之,出入都有成队的护卫,几乎没有落单的时刻,你就算武功再高。也没有万分的把握!万一失败……你怎么办?我不能让你为这件事浪费一身卓的功夫!” 李循方浑身僵硬,按理说,他实在不应该这么容易会被苏浅兰抱个正着,可不知为什么,偏就是没闪开。感受着女子特有的柔软身躯,紧贴在自己身前,呼吸竟是一滞,体内气息瞬间变得杂乱无章,差点没令他闭过气去。 “放开……”没见苏浅兰反应过来,李循方只好再说了一遍:“放开……” 听到头顶传来这轻轻的声音,苏浅兰一惊,刚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松开双臂站直了身子,歉意的望向李循方。却讶然看到李循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面上泛起的红色,一直延续到了耳根。 第一百零八章 冰雪女神 第一百零八章冰雪女神 “哦!对不起啊!我以为你……”苏浅兰一面道歉。一面却忍不住差点“噗”的笑出声来。二十多岁的大男人,比姑娘还害羞,这在二十一世纪,简直就是快绝种的极品啊! 李循方“幽怨”的望着拼命忍笑的苏浅兰,迅调匀呼吸,深吸口气,瞪了她一眼:“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现在是个喇嘛!僧人!” “噗!哈哈!”苏浅兰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来。李循方淡笑的望着她,面上红潮很快就消退下去,眼里却充满了关切,还夹杂着几分疼惜,和无奈。 谁说古代人古板无趣了?看看,李循方多机智的应对,两句话就轻松化解了这份尴尬,丝毫不比现代人更笨拙。 “你,不打算杀了那狗东西?”李循方跟苏浅兰笑了一阵,又重提旧事。 “你说呢?这家伙不但侮辱我,还干过数不清的恶事,救我的人因为是他手下,而被他诬陷入狱,性命朝不保夕。最重要的是。他极端歧视汉人,这次蒙汉之间谈判联防的事情,就他一人持反对意见!蒙汉若不能联防,我们都不会开心!” 苏浅兰抬头认真的望向李循方:“所以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现在才开始学功夫的话,不嫌太晚了么?”李循方有点疑惑。 苏浅兰浅笑一下,摇了摇头:“我学武是为了防范今后再出现那样的意外,杀他,我会用别的办法,而不是你那样的刺客方式!” “为什么?你是不相信我能成功刺杀他么?”李循方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他对自己的能力异常有自信,觉得苏浅兰根本没必要担心自己不能成事。 “不!很多原因!”苏浅兰顿了一顿,决定不能对李循方有所隐瞒:“贵英恰若是死于刺杀,调查追究起来难免会波及无辜,甚至可能令我险些被辱的事情传扬开去,名声受累。这还是其次,主要是,我答应了泰松公主,尽量从他手上,夺还被盗的汗宫宝物!” “那……你打算怎么做?”李循方实在想不出,苏浅兰一个弱女子,不靠刺杀,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去对付一个身处重重保护之的一名武将。 “我打算,用赝品将他诱骗出城,借明臣周永春大人的手,暗将他俘虏。问出宝物下落,再杀了他!”苏浅兰抬头望向远方:“赝品正在制作,只要能够以假乱真骗倒他,到时候,他一定不敢张扬出声,只能带少数心腹出城,给周大人一个可趁之机!” 苏浅兰说到这里,轻轻蹙起了眉头:“我现在为难的是,不知道他将宝物收在什么地方,如果给他有机会回头查看,就很难骗到他了!另外,还有周永春大人那里,我也没联系过,虽然他一定很讨厌贵英恰阻挠蒙汉联防的大计,却不知道他肯不肯出手相帮。” “循方!”苏浅兰恳切的望住李循方,软语相求的道:“你是汉人,必不肯令蒙汉联防的大事被贵英恰一手破坏!既然你都肯替我杀了他,我想求你,帮我想办法说服周大人,暗下出兵捉拿贵英恰,拿到宝物下落之后。再帮我出手杀了他!” “明白了!”李循方低下头,认真把苏浅兰提出的计划咀嚼了一番,爽快答应:“就照你说的去做吧!不过,我跟周永春不熟悉,倒是跟辽东巡抚王化贞大人有些交情,王化贞大人如今就在宣府坐镇,出兵捉拿贵英恰的事,我跟他说,他一定不会拒绝!” “真的!那太好了!”苏浅兰喜出望外。汉人办事喜欢讲究关系,有关系的话,一切事要好办得多!只是李循方承认跟辽东巡抚王化贞有交情,这实在太叫人震撼了! 当下却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你怎会认得王大人的?”心暗暗猜测,别是李循方跟他同伙盗过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被那位王大人捉到又放掉,弄来的“交情”吧? “在想什么?别瞎猜!”李循方看见苏浅兰神色古怪,莞尔失笑:“王大人跟我是同乡,你知道的,咱们汉人最喜欢讲究同乡之谊,我跟他熟络些,并不奇怪!” “哦!”苏浅兰点点头,心委实不信事情如此简单,就算他跟王化贞是同乡,一个高官,一个窃贼,这样的组合也太奇怪了!她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有谱些。 李循方摇摇头,有些无奈。许多事,他不能随便说得太多,只好岔开这个话题,说道:“至于赝品……或许你没有必要再等候工匠去仿制。” “为什么?”苏浅兰不禁疑惑出声。 李循方微微笑着。变戏法般忽然从怀兜掏出了一样闪亮的东西。 “这、这是……”苏浅兰瞬间瞪大了眼睛,李循方递到她眼前的,竟是一条美轮美奂的欧式钻石项链!用白金镂刻而成精工雕琢的链子,一颗鸽蛋般大小、折射出淡淡华光的大钻石坠在项链上面,两边均匀的各衬了三枚小许多的同质同色小钻! “听说它有个西方洋名,叫冰雪女神!”李循方将项链放进了苏浅兰双手手心。 钻石!苏浅兰屏住了呼吸将项链移到眼前,脑海一阵晕眩,钻石啊!可怜见的,她活了两世,还是头一回那么近距离的,拿着一枚大钻石,这手指,都快抖起来了! 日光下看蓝色的钻石,那抹蓝色会转成大海般的璀璨的深蓝,但它的宝光却能把它周围的一切都映得恍如披上一层淡得几不可见的浅蓝。而当你凝望着它本身的时候,则像是自己渐渐置身于一片幽蓝之,那种美丽和光泽,真是令人神为之夺! 苏浅兰毫不怀疑,这是一枚罕见的纯净度极高的彩钻,并且由极其高明的工匠精雕出它的每一个截面!由于泰松公主是在晚上见到的这枚钻石,因而看到的,是它浅蓝色的那一面,奇异美丽。无愧于冰雪女神称号! 李循方怎么也想不到这蓝宝石项链对苏浅兰有如此吸引力,倒是有些意外。自古华人爱玉器,伴随着玉器化传承下来的,是几千年积累而成的玉器雕琢技术,各种极品的玉器,哪一件不比这粗糙的西洋刚玉精美华贵?这不过就是几颗亮光闪闪的洋石头而已罢! “很喜欢?很喜欢我就送给你吧!”李循方淡然一笑。 苏浅兰这才回过神来,吃了一惊:“送、送给我?”见李循方真的点头,不由怔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身处的这个时代,国人并不清楚钻石的价值和好处,连“钻石”这个词都尚未成形。概称之为宝石。 那我岂不是可以用最低的价格,收遍天下存世的钻石?苏浅兰不敢再深想下去,慌忙悬崖勒马,收回险些遏制不住膨胀着的贪念,逼使自己回到当前的现实来。 “等等!你怎会有这条汗宫失窃的项链?”苏浅兰立刻就现了不对。 李循方嘴角微微抽搐,苏浅兰却猛然想起,那次在长公主府作客,最后闹到自己被挟持,其原因就是李循方和秦虹为了盗取什么东西,两人闯了一回公主府!连带梅妍,也是为了获取什么情报才潜入公主府去的! “你们盗走的,莫非就是这批汗宫失窃的宝物!”苏浅兰觉得自己快晕了。 “那不是正好么?”李循方笑了一笑:“贵英恰一定很想找回这批宝物!你甚至不需要怎样去诱骗他,只要你亮出这条项链,鱼儿,就会上钩!” “我答应过泰松公主寻回这批失物!”苏浅兰瞪大了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 “可以!”李循方口居然吐出了这两个字,令苏浅兰一阵懵。 “但不是全部!”还好李循方很快就接了下去:“我们只得到了其一部分物件,并且这部分物品有一半乃是我大汉民族的瑰宝,请恕我不会归还这一半物件!” 苏浅兰脑海浮现出那份宝物清单,上面也有许多来自原的古字画、古玉器什么的,果然不全是蒙古民族自己出品的东西,看来成吉思汗不但掠夺了西方国家的财富,更是没放过曾经被他儿子统治过的华夏民族。 “传国玉玺!由秦始皇起传承下来的传国玉玺!你们盗宝,主要就是为了它,对不对?”苏浅兰眼睛闪亮,她终于明白了李循方等人夜闯公主府的目的。 李循方肃然点头:“你没说错!那是我汉民族的东西,理应归还我大明天朝!” 苏浅兰嫣然一笑:“嗯,我没有意见!”传国玉玺,本来就该由汉人来保管。“可惜我没能亲眼看看,传国玉玺,究竟是什么模样!”真遗憾! 双方一直习惯性的在用汉语交谈,李循方忽然想起苏浅兰的郡主身份,看着她那清澈无邪的剪水双瞳,不由愣了一愣:“你也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你不在意这些宝物?” 如果她不是穿越者,如果她就在草原土生土长,说不定会认为宝物在自己的民族里传下几百年。就该算是自己民族的所有物,但她不是!所以她很轻松就摊了摊手:“宝物再怎么传来传去,只要不流出国土之外,现在在谁手里,又有什么关系!” 李循方咀嚼着她这句话,不知不觉拧起了眉头,感到其似乎包含着什么,可又捕捉不了,难明其意。国土,难道指的是蒙汉两国的国土? 苏浅兰没有解释,她心目的国土,范围很大很大,不只有蒙汉,还包括后金占据的整个东北,可惜历史今后会如何,只有她知道一个大概,无法跟古人言讲。 李循方不再纠结于苏浅兰那句话,但他一开口,又吓了苏浅兰一跳:“传国玉玺,确实到了咱们手里,但,那是一枚假的传国玉玺!” 第一百零九章 日出 第一百零九章日出 “假的传国玉玺!”苏浅兰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睁圆了眼睛。 李循方点头:“是的!所以这次正好借用你的计划,向他逼问真正传国玉玺的下落。或许这枚传国玉玺本身就不是真的,但也不能排除是贵英恰暗偷换了它!” “哦!”苏浅兰内心有点失望,玉玺既然是假的,她自是不会再想看到它。 “这么着吧!”李循方看到苏浅兰情绪低落,便含笑给出了一枚甜枣:“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便在这山上,教你一套擒拿功夫!” “真的!”苏浅兰一喜,果然精神大振, “可我对你的资质实在没什么信心。”李循方笑着摇摇头:“习武之人,需自小苦练,三五岁便要熬炼筋骨,否则难成大器!而你……” 苏浅兰一听,忙道:“我也不要成什么大器,能跟一般的高手过过招,撑得一段时间不至于立刻送命,还能闪开比较突然的袭击,我就满足了!” “你的要求还真不低!”李循方好笑的斜睨了她一眼:“跟高手过招?就你现在这副身板,肌肉骨骼过了最佳的训练时机,我怕你还没动手就先闪了腰哩!” “怎么会!你别小瞧了人家,我有常常练习体术的!你看!”苏浅兰不服气的。立刻来了个瑜伽术里的金鸡独立,又来个合掌后下腰……把几个平时常做的动作加快度做将出来,向李循方充分展现了自己身体的柔韧度。 “这是?”李循方眼闪过一抹异色,苏浅兰身体柔韧度之佳,大出他意料之外!更令人拍案叫绝的是,她的这几个动作做起来呼吸圆融不滞,看着还格外优雅,由苏浅兰这样的美人做起来,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怎么样?”苏浅兰收了动作,带着几分得意的问。就不信这古老的瑜珈术,李循方还能挑出什么不对来。 “很好看!”李循方仿佛不经意脱口说出了内心感受,面上微微一热,忙干咳两声掩饰过去,笑道:“但,不实用!柔韧有余,力道不足!用来跳舞挺好的,用来攻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苏浅兰当头被浇了一头冷水,不由暗暗撅嘴,可沉心一想,李循方说的也没错,这套瑜伽体术,可不正是单练柔韧度,以求美体效果来着! “那——师父的意思是,我该怎么练才好?”想通此节,苏浅兰面上重新出现了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容,嬉笑着改了称呼跳到李循方面前问。 “别!千万别叫我师父!”李循方赶忙摆手阻止:“且不说我要教你的这套功夫。不是我师门之技,就算是,收你这样一个女弟子,说出去我可无地自容!” 苏浅兰顿时白了他一眼:“干么?我做你徒弟很给你丢脸么?” 李循方笑而不答,其意味却不言自明,恨得苏浅兰牙痒痒的,又无可奈何,只能神情嗔怒的用拳头对他虚晃了一下,作无声的抗议。 得到李循方的支持,苏浅兰对付贵英恰的谋划顿时有了着落,两人又仔细策划了一番,敲定最终方案,这才返回了居处。 李循方等不到天亮,吃过晚饭便离开了金顶白庙,他需要做的事不少,又要联系王化贞巡抚,还要布置捉拿贵英恰的陷阱,时间又咬得紧,万万磨蹭不得。 苏浅兰在山上安安静静等候了两天,两天,听梅妍报告说。戈尔泰又遭遇了两次暗算,一次是下毒,一次是伪提审,两次都给李循方安排的手下悄悄化解了危机。两天,泰松公主又回了一趟公主府,终于拿到了打造好的赝品项链,交到她手上。 第三天,苏浅兰给贵英恰去信提出谈判,用吉达贝勒冒犯公主的间接证据换取戈尔泰无罪释放。贵英恰虽然不信苏浅兰能掌握到自己儿子的什么不利证据,可也不敢疏忽大意,如约来到了金顶白庙。 借谈判之机,苏浅兰“不经意”让贵英恰现了自己戴着的冰雪女神项链,果然引起贵英恰注意,抛开了谈判,意图将项链抢夺入手。 闪避间,林青出手,护住了苏浅兰的安全,令贵英恰无功而返。当天晚上,山脚下的汗宫禁卫却截获一只从金顶白庙飞往南方的可疑信鸽,内容竟是金刀郡主提醒身在宣府的“李大哥”,自己已被贵英恰盯住,让他小心防范自身安全,别让贵英恰查到失物的下落。 第四天一早,贵英恰果然上当,仅带一支轻骑队伍,也不知会任何人,便出城追往明边境的宣府而去。 宣府守将方咨昆早已得到辽东巡抚王化贞命令,做好了陷阱,以李循方作饵。且战且退将贵英恰从新平堡一路引入瓮城,一举全歼他所携带的人马,并将他俘杀于瓮城,完美的完成了李循方跟苏浅兰共同制定的猎杀计划。 是夜气温又降了几度,露寒霜重,可屋子里却温暖如春。苏浅兰静静听着梅妍将计划成功、贵英恰授的情报如实禀告,终于浑身松懈下来,面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循方怎么样?他还好吧!”苏浅兰关心动问。虽然李循方身手很好,可他担任的是诱引贵英恰远离蒙古本部的诱饵工作,想要一点伤也不受,似乎并不容易。 “李大哥没事!”梅妍肯定的回答让苏浅兰放下心来。 “宝物的下落,也逼问出来了吧?”苏浅兰同样关心李循方的目的是否达到。 “这个李大哥没说。”梅妍神情遗憾,苏浅兰问的,也正是她想问的,可如果李循方传递消息的时候没有提到这方面的事情,那她也无法即刻知道答案。 苏浅兰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又细细回想了一遍,除了宝物下落有点悬,未必贵英恰肯屈服于酷刑威胁说出来,其他的看起来都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这件事的内幕不为外人所知,那么就不会有人怀疑其有诈,而只会认为贵英恰抢掠成性。又一向看不起明朝将士,在这寒冬季节到来之际,私自攻打明朝边境,意图抢掠一番,终于遭到报应,被愤怒的明军趁机围杀,送掉了自己性命。 这一晚上,仇销怨去的苏浅兰带着舒心的笑,美美的睡了一个难得的安稳觉。 次日几乎到了日上三竿的时辰,苏浅兰才由梦悠悠醒转,伸着懒腰不慌不忙的洗漱、瑜伽美体锻炼。然后用过茶点,梳妆打扮齐整,这才走出房门,到庭院散步。 天空厚厚铺了几天的云层今天终于破开一线,罕见的射下了几缕金色的冬阳辉光,虽然实际上觉不出什么暖意,可看着却令人有股充实温暖的感受。 苏浅兰心情舒畅,底下的小丫头自然跟着压力大减,说话做事也都变得轻快起来,阿娜日和梅妍两个更是笑逐颜开,不停讨论着贵英恰之死带来的,种种可能的好处。连一向沉静缄默的林青也舒开了眉头,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你说——循方什么时候能回来呢?”苏浅兰期待的询问梅妍,李循方可是答应过她,事情一了便上山来长住一段时间,顺便教她一套擒拿功夫。虽然贵英恰已除,可并不意味着今后便此平安,她自然还是得未雨绸缪,先行学得一技傍身,方为上策。 “这个李大哥也没说,可看他信的语气,事情真是进行得很顺利,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了!”梅妍期待李循方回到此地的心丝毫不比苏浅兰更低。 这位义兄自从结拜之后,便跟她聚少离多,在她而言,李循方能答应在金顶白庙跟她们长住一段时间,简直就是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哪怕早已知道李循方答应这么做是为了方便教授苏浅兰武功,她也顾不上吃醋。 她想得很清楚,若非为了传授武功,李循方未必肯答应在此长居!与其怨恨嫉妒李循方对郡主这个“朋友”比对她这个义妹更体贴照顾呢,还不如珍惜能时常看到他的时间,只要能看到他开心,听到他言笑,那她就于愿已足了! “嗯!”苏浅兰一想到自己终于可以学习正宗的古武国术,实现儿时曾幻想过的梦,便开心地绽开了笑颜,在冬阳下映照下。她面上的肌肤都仿佛闪出了淡淡美丽的金光。 “哈日珠拉!哈日珠拉!”远处忽然传来两下急切而又激动的呼唤。 苏浅兰回过头去,便看到泰松公主一身喜庆的红裳,满脸兴奋的从自己院子里向这边奔来,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托雅和乌柚紧张的在后面追着她。 苏浅兰笑了:“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死了!他死了!”泰松公主根本没留意到林青对她的那种戒备姿态,扑过来一把抓住了苏浅兰双手,兴奋得不停摇动:“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好了!他终于死了!……” 几乎容不得时间让苏浅兰回答她,泰松公主叽里呱啦一大堆,激动的话反复不停地说,全是同一个意思:贵英恰终于死了!她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担心要嫁给他,再也不必承受噩梦的滋扰,她终于搬开了压在她头上的大山,重见天日、绝地逢生! 她激动地说着,宣泄着,到最后竟是呜咽起来,大有喜极而泣的开心。苏浅兰心恻然,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以示安慰。真是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泰松公主活得这般痛苦压抑,否则怎能因贵英恰之死,便激动若斯! “好了!没事了……”苏浅兰如哄孩子般轻声开解她。 “嗯!”泰松公主慢慢平静下来,忽然带给了苏浅兰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可是,哈日珠拉!我听说,为了贵英恰死于明军之手,兀浪哈姐姐勃然大怒,今天一大早,她便亲自领军,私自去了明宣府,要给贵英恰额附报仇雪恨!” 第一百一十章 蒙汉之间 第一百一十章蒙汉之间 泰松公主的话令苏浅兰一下定住!在她心。早已认定长公主的性取向很有问题,并且长公主一直没有儿女,因此没觉得长公主会对她的额附有什么感情,可没想到,长公主居然也会不顾军纪,私自领军去给贵英恰报仇雪恨? “长公主带去的人马很多么?”苏浅兰开始有点担心,担心反对蒙汉联盟的积极分子贵英恰之死,非但没能弥合蒙汉之间紧张的关系,反而因长公主这一反应,将小小火星,燃成了一片火海!身为汉人的李循方、梅妍和林青等人,更因此而离开! 泰松公主摇摇头:“这我不清楚,姐姐能调动的人马不多,但几千总有!” “公主!我需要您的帮助!”苏浅兰反手握住泰松公主皓腕,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我们这就下山!我们进汗宫!” 虽然贵英恰已死,群龙无,可守在山脚下的汗宫禁卫,还有汗宫当值的所有禁卫,说不定还会继续严格执行贵英恰生前的命令,百般阻挠防范自己进入汗宫。 “为什么?”泰松公主愕了一下,不知道苏浅兰何以忽然神色凝重。连她身后的侍女也流露出同样的神情。 苏浅兰没有时间给泰松公主详细解释,她只能简单说道:“长公主这番妄动,不能给咱们蒙古带来任何益处,反而有害于蒙汉联防的大事,我不能坐视!” 这边泰松公主偕同苏浅兰匆匆下山直奔都城,那边汗宫内早已乱作一堆! 几名将士跪在汗宫冰冷的地砖上垂待宰,数名权臣分作两派争得面红耳赤,官小位卑的头目则神色惶惶,私下里议论纷纷,林丹汗则阴沉着脸在丹陛上烦躁的走来走去。 “把汉人使者驱逐出去!”、“出兵南下!以壮长公主之威!替统帅大人报仇!”、“对方毁我支柱,打我脸面!无需再和,直接开战!”…… 主战一派,支持长公主行为,愤怒叫嚣着要替战死的贵英恰统帅报仇雪恨。 “统帅大人不顾两国和谈,撇开大汗,私自出兵攻打明军,此举本就不合军法!对方不反抗,难道还要老老实实的挨打不成!”、“两军交战,各有死伤,战场上有什么事不可能生!统帅大人挑衅在先,就算战死,也怨不得对方!”…… 主和一派,多半平日里受尽贵英恰欺压,趁机落井下石,以两国和谈乃要大事,贵英恰私自出兵先犯军法为由,不同意增援长公主。主张继续和谈。 两派都有几个能把持朝政的重臣,在缺少了贵英恰的情形下,居然斗了个势均力敌,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着,简直把汗宫变成了菜市场。 “都住口!”林丹汗开始还认真听着双方各自不同的意见,到后面被吵得忍无可忍,大吼一声,目光凛冽的巡了一圈,最后落到一旁缄口不语的叔祖岱青台吉身上。 大家跟着他的目光看到岱青,这才忽然奇异的现,一向跟贵英恰很不对付的岱青,从一开始就没表过任何意见,此刻更是垂瞑目,像是睡着了般,要不看着他,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实在迥异于他平时的模样。 “岱青,您老对这事,有何建议?”林丹汗干脆点名询问。 “嗯咳!”岱青清清嗓子,睁开眼睛,慢慢憋出了一句话:“无论是战是和。老臣,均没有意见,一切全凭大汗作主!” 以往对每件事都有个人意见,非说不可,哪怕被贵英恰那样强硬的人物极力反对,也要坚持己见的老臣,忽然变成了立派,人人心都不免生出异样的感觉来,顿然想起了前些天的事,那次是贵英恰坚持反对蒙汉联防,当众让主和的岱青下不来台。 结果是岱青拂袖而去,当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似乎就是“今后尔等再有任何难事,老臣再无意见”——没想到这看起来分明一句气话,岱青却认了真,哪怕贵英恰已死,他也不肯再表达自己的意见! “岱青!本汗愿意就上次的事,替贵英恰向您道歉!还请您老认真替本汗斟酌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林丹汗皱紧了眉头,忍着一肚子气放低了姿态问讯,毕竟岱青从政历经三朝,算是资格最老的老臣之一,他的意见,往往能左右整个朝廷的风向。 岱青停了一瞬,仍淡淡的道:“老臣,暂无意见!” “你……”林丹汗本就不是很能忍气的人物,闻言勃然大怒,口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怒道:“很好!本汗便容你思考数日!五日后你对事再无任何意见。那本汗留你也无甚用,你就回家颐养天年去吧!” 岱青目光一闪,只是躬了躬身子,不一言又回到了木雕菩萨般的静默状态。 林丹汗面上肌肉一阵抽搐,再也无心将朝会继续进行下去,喝了一声“退朝!”大踏步走下丹陛,甩开袖子带起一股火焰般的旋风,望殿外而去。 堂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都偷眼望向岱青台吉,这个历经三朝的老王爷,如果这次岱青还不肯向年轻的大汗服软,察哈尔可就有得热闹了! 林丹汗走出大殿,到了庭院,迎面寒风一吹,将他的怒意吹走了几分,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跑来,轻声禀报:“大汗!金刀郡主现在宫外!” “哦?”林丹汗精神一振,心头却是升起一丝疑惑:“郡主有何事求见本汗?” “这个……”内侍滞了一下,忙惶恐的解释道:“郡主要见的,是苏秦大福晋!但大汗今晨有令,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与苏秦大福晋见面。因此……” 林丹汗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突然接到贵英恰死讯的时候,正好跟苏秦在一处,当时被这消息震懵了,一股怒气迁移到了苏秦这个明朝巡抚大人的干女儿身上,随口便对她下了禁足令,禁足令的内容,就包括任何人不得跟苏秦接触,这本是为了防止苏秦跟明朝的义父互通声气,没想到刚好阻挠了金刀郡主来探访。 “你带路!本汗过去看看!”林丹汗当即有了决定。 汗宫门外,苏浅兰拧着眉头。看林青大打出手,教训那几个固执拦住她去路的禁卫,泰松公主一脸惊怯,缩躲在她身后。 苏浅兰没打算太为难汗宫的守卫,也没有硬闯汗宫的打算,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那几个冒犯她尊严,敢给她脸色看的守卫身上。当初来的时候,全凭一股冲动,并没有想好该如何做,来到这里,才想着要先去看看身为蒙汉之间纽带的苏秦,却没想到,这些禁卫非但不放她进去,连替她给苏秦大福晋通禀一声这样的小事也拒绝执行! 汗宫禁卫,并没有这样大的权利,敢阻止福晋与公主、郡主之间的来往,除非苏秦早有严令,拒绝包括她在内的任何人求见,或者像前段时间那样,被贵英恰以汗宫有要事,不许外人进出为由,严令手下阻挠她接触苏秦或林丹汗。 是这些禁卫还在执行已死的统帅命令,还是另有原因,让这些禁卫大胆到敢于替苏秦大福晋拒绝任何人求见? 苏浅兰心生出不好的感觉来,隐隐的感到,苏秦这次恐怕因贵英恰战死于明朝边境重镇一事受到了牵连,而这一切,却是缘于自己的策划! 正当她暗暗自责忽略了苏秦处境的时候,前面一队拦阻去路的禁卫自动分开两列,让开了道路,已经制住了两名禁卫的林青也赶忙放开对手,退了回来。 并没有电视里边演出的那样,周围人个个喊什么“万岁”,只有无声的屈膝行礼——想想也是的,若是走到哪里都听见别人大喊“万岁”什么的,任谁都要烦死了!那种拉风的场面,只适合大型的祭祀或出征、凯旋的时候而已罢! 苏浅兰深吸口气。还未想好该如何应对,泰松公主已从身后闪了出去,喜滋滋的行了个简礼:“泰松请大汗金安!” 仿佛才刚现泰松公主的存在,林丹汗将一抹惊艳的目光不舍的从低头默立的苏浅兰身上收回,讶异的望向泰松公主:“泰松?你怎么也来了?” “哈日珠拉妹妹要来汗宫看望大汗,我陪着她来的!”泰松公主的噩梦随着贵英恰之死而消散,心情真是好得不得了,连笑容里都透着阳光灿烂的气息,让林丹汗一阵纳罕。 苏浅兰暗怪泰松公主歪曲事实,可也没办法,只好上前两步,恭顺的朝林丹汗行了个礼,口轻声的道:“哈日珠拉,拜见大汗!”好在蒙古没汉人那么多规矩,不需三拜九叩,连下跪也不用,屈膝躬身而已,否则苏浅兰绝不会肯跟林丹汗照面。 只是躬身低头,林丹汗可也赶忙伸手过去虚扶了一把,柔声道:“你不必多礼!” “谢大汗!”苏浅兰可不想让林丹汗触碰自己,借着他的动作,略略退开了一步,刚好站在林丹汗身手可及的范围外。 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落到林丹汗眼里,竟是显得娇怯可爱至极,恍如当初那达慕大会上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份异样的惊惧柔弱,深深将他心灵触动。 望着那张晶莹白皙的面容,灵动漆黑的眼眸,绝世的美丽,醉人的气质,弄得林丹汗差点忘了置身何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开口询问:“你来汗宫,可是有什么事?” ps:今晚继续奋斗,争取睡觉前再更一章,可能会很晚很晚,如果不够字数,就会放到明天再更,大家不必等候!嗯,话说兰悠最近很迷惘,很失落,大家方便的话就给点支持吧!让兰悠知道还有人在关注这个故事,要不真是写不下去!如果谁有什么好的意见,也欢迎留言指正!谢谢! 第一百一十一章 意外的邂逅 第一百一十一章意外的邂逅 “我听说——”苏浅兰心思转动。轻声问:“贵英恰统帅大人不尊律法,私自出兵,擅离职守奔袭友邦边境,黑夜被友邦将士格杀于战场,可有此事?” 林丹汗怔了一怔,贵英恰从小便跟在他左右,是他最得力最信任的手下,一听到他的死讯,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明朝该死!长公主虽然未经允许就调了人马前去复仇,在他看来却颇为解气,是以朝上有人一力主和,他听着便火大。 可同样的话从哈日珠拉嘴里说出来,他却觉得异常悦耳,丝毫翻不起反感和怒意,并且平心静气一回想,贵英恰居然“不尊律法、私自出兵、擅离职守”,死了好像也是活该!当即望向美人淡淡疑道:“确有此事!不知……” 草原蒙古不同明朝汉人,这里风气开放,对女人参政并不如汉人那般反感,且不说历史上出过萧太后那样执掌天下的女强人。就是目前,女人们也替她们的丈夫掌管着万户、千户的牲畜奴隶和财物,连私人护卫和骑兵队都有。 因此苏浅兰只是略一犹豫,就鼓起了议政的勇气:“我、我有一点小小的意见!本来只是想找苏秦说说,可如果大汗您要听的话,只怕、只怕哈日珠拉会惹您不高兴!” “怎会?你是本汗未来的大福晋,你的意见本汗自然非听不可!哪会不高兴!”林丹汗心欣喜,只觉得苏浅兰是真心把自己当成了未来的汗宫大福晋,处处在为自己着想,一听说自己最宠信的爱将身陨,立时担心得专程跑来看望自己。 林丹汗居然这么乐意听自己议论朝政?苏浅兰压下内心的讶异,刚要开口说话,却是被林丹汗拦住,转身吩咐内侍赶紧送来御辇。 “宫外人多口杂,寒风凛冽,咱们不妨进宫一坐,慢慢说话!”林丹汗向苏浅兰一笑,不容置疑便做好了安排。 苏浅兰被他这一笑,笑得周身泛起一层疙瘩,幸好泰松公主又粘了过来,令她想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宫内又有苏秦在,不怕林丹汗搞什么小动作,当即乖顺的点头答应。 两辆汗宫专有的代步辇车很快出现在汗宫门口。大的那驾,四周挂着金黄色的幔帐,那工艺、那气派,一看就知道是大汗专用的御辇。小的那驾同样是黄色幔帐,但那黄色更偏向橘红,并且车子的四角飞椽都垂挂着红穗子的美玉,一看就知是女子的座驾。 苏浅兰自然而然的走向那辆凤辇,可没走两步就被林丹汗拦住了去路。 “泰松你自己上去!”林丹汗先把妹妹赶上了凤辇,再向苏浅兰微微一笑,示意她登上自己的御辇:“走吧!上去好说话!” 苏浅兰惊得睁圆了双眼:“这如何使得?” 林丹汗“哈哈”一笑:“本汗说行,就行!谁敢非议!” 还真有内侍刚想要上前阻止,一听这话,立刻把到嘴的话给咽了回去,身体一缩,反而堵住苏浅兰另一边的退路,恭敬的弯腰等候苏浅兰登上车驾。自然,他那低垂的脑袋,很好的掩住了他内心的无比震撼! 苏浅兰抬头深望了林丹汗一眼,她倒不担心今后会有人拿这件事来问她的罪,毕竟林丹汗应该没有几年好活了,到时谁也不会在意她是否僭越过规矩!她在意的是,林丹汗让她同车而坐,无非是想要吃她的豆腐…… 按照二十一世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林丹汗并不老。三十而立,正是成功男人事业稳步展的黄金时段,拥有年轻男孩所没有的沉稳和老练。虽然他不如戈尔泰高大英俊,甚至看着有些阴沉可怕,但其实,他长得十分端正——除了一撇讨厌的胡子! 汗!算了!不就是同车而坐,短短一段路,莫非还怕他能翻出浪来!这么一想,苏浅兰不再有什么顾忌,很干脆的便登上了车驾。 汗宫内的朝臣开始往宫外散去,骑马的骑马,登车的登车,各自陆续的离去,原本这边的动静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泰松公主到汗宫来作客,这是极其平常的事,就算多了个金刀郡主,他们也不太在意,更何况大部分的人,甚至都不认识那美貌少女就是金刀郡主! 可是,金刀郡主竟然登上了大汗专用的御辇?! 现的人险些叫出声来,直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连忙拉住身边的同僚让人同看。很快,所有当下正在汗宫门外的官员全都看到了这一幕,无不睁圆大眼,下巴掉了一地! “是金刀郡主!金刀郡主竟然获准乘坐御辇?” “会不会看错了?那真是金刀郡主?” “绝不会错的!就是她!如今的金刀郡主,未来的汗宫大福晋!” “嘿!尚未大婚便已有如此殊荣,若真入宫,啧啧……” …… 官员们三三两两私下议论。责怪苏浅兰逾矩的几乎没有,惊讶赞叹的倒有大半——毕竟不是重视礼教的原汉人,蒙古男人对女子要宽容得多!何况是那样一位美女! 这些恰逢其会的官员之,便有大汗的叔祖岱青台吉。老头子曾在泰松公主府前跟苏浅兰有一面之缘,这时远远的看到那一幕,惊讶之,倒是多了几分疑虑,沉想片刻,摇摇头不再关注此事,告别交好的同僚,转身离去。 苏浅兰没有觉自己正被人关注,辇车三面全是幔帐,没有窗子,只有正面大开门户,可以使人看清前方道路。 “往坤德殿!”林丹汗向内侍交代完目的地,也登上了车子。 车子的御座很软和、很舒适,一个人坐的话,两边扶手都离着半臂的距离,很宽敞,但要挤进来两个人,可就有些窄了。林丹汗一坐下,苏浅兰立时被挤到边缘,仍旧免不了跟他肩碰肩的挨得只剩几厘米的间距。 “冷不冷?”林丹汗一转头说话。温热的气息便扑到苏浅兰敏感的耳朵上,还没等她适应过来,手上一紧,已然被林丹汗握住柔荑,拽进他火热粗糙的大手之紧紧握住。 苏浅兰暗暗皱了皱眉头,这个林丹汗,似乎特别喜欢她的手,又摸又看。但是还好,古代有身份地位的男人似乎不像二十一世纪的某些男人那般猥琐急色,这个林丹汗也仅仅是捉住了她的手,便不再有进一步的骚扰动作。 “……虽然我黄金血脉一族自元末退出原之后。重回马背上的生活,这汗宫建筑却依然保留着元旧都的格式,连各处殿阁的命名,也是仿造旧都而来!”林丹汗伸手指点着路上经过的汗宫建筑,随意的给苏浅兰做简单的介绍。 “你看!前面就是坤德殿,整个元代之,它都是皇后所住的宫,如今则是汗宫第一大福晋的住处——也是你将来的住处!” 林丹汗的介绍转移了苏浅兰的视线,向外望出去,汗宫建筑果然有点北京故宫的影子。作为元代都城,故宫最早的建筑格局融合了东西方的优点,后来的明永乐大帝,只不过是在元故都的基础上重塑翻新,才最终形成故宫。 可惜蒙古这座仿制于北京旧都的汗宫,在后来的历史长河逐渐被毁,终于消失,也使得元朝的影子从此变得黯淡无光,后人之,再没有几个熟悉它的历史学家。 苏浅兰心感慨,林丹汗却以为自己摸透了她的心思,用力握了握她的纤手,笑道:“你放心!坤德殿如今无人居住,那是本汗为你留下的寝宫,紧邻着本汗起居的地方。” “苏秦……”苏浅兰一面说话,一面想要不着痕迹的把手抽回来,可是林丹汗始终紧紧的拉着它不放松,叫人无可奈何。 “苏秦在延春宫,那也是环境最好的寝宫之一,离坤德殿也很近,将来你们互相来往,会方便许多!”林丹汗接过话去,大表殷勤,却不知苏浅兰最讨厌的就是姐妹好友共侍一夫!他这座后宫,苏浅兰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住进来! “苏秦是我的好友,大汗请不要亏待她!身为汗宫大福晋,应该有自己的威严,您最好还是让苏秦搬进坤德殿。才能方便她管理整个后宫!”苏浅兰忍着难受尽量平静的说话,却不觉自己不经意间正流露出一丝不快。 林丹汗微微一怔,对苏浅兰这种看重姐妹情谊,事事为人着想,不喝姐妹干醋的胸怀大是喜欢,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隙:“好好!就依你的意思!” 辇车在坤德殿前停下,内侍扛来下车用的脚踏,却被林丹汗拦过一边。他先行下了车,却仍旧握着苏浅兰的一只手不放,就势想让苏浅兰跳进自己怀抱,再把她轻轻放下。 苏浅兰哪肯遂他的心意,仗着平素的锻炼,轻巧的一跃,轻盈似燕般落到了林丹汗身侧。她那身体的柔韧和曼妙,却是看得林丹汗目光一炽,手上不觉用力。 “诶!”苏浅兰立刻一副吃痛的模样,轻轻叫了一声。 林丹汗一惊回神,讪讪的终于放开了她的柔荑,暗呼好嫩啊好嫩!哪知道苏浅兰故意夸张,就是要他放开自己,正好泰松公主也已下车靠将过来,林丹汗自是不好再有什么动作,当下走在前头,带着二女一齐进入了坤德殿。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坤德殿 第一百一十二章坤德殿 虽然是没有女主子的宫殿。可这里照样有一堆仆侍,维持殿内的清洁,管理殿内的物件,以便随时可以迎入它的新主人。 林丹汗到来之前,坤德殿的人早已得到消息,生好了火炭,烤得殿里的空气温暖如春,本就一尘不染的器具,更是泛出几可鉴人的亮光。 所有坤德殿的侍女都兴奋十分,因为她们未来的女主子终于次驾临此宫!对于这位主子的名声,她们可谓如雷贯耳、闻名已久,都想亲眼瞧上一瞧,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说,美得人间少有,地上无双! 她们还真没有失望,当苏浅兰裹一身暗红狐裘大麾出现在坤德殿内的那一瞬间,便仿佛一轮明月,照亮了整个空间,引得到处都是吸气的声音! 美人也有很多种,有的能叫人眼前一亮,但是看久了会腻味;有的清淡如水。初时不会惊艳,却越看越好看;有的如同逼真的假花,乍看很好看,看多两眼就会忽略过去;有的可爱多于美丽,气质很吸引人,但如果细究容颜,会觉得总有什么地方不够味…… 眼前这位金刀郡主,却非但能让人一见之下惊于她的柔美,那双充满了灵气的双眸更是令她显得异常鲜活灵动,犹如磁铁一般,能紧紧将人的目光吸住,舍不得移开他处,最绝的是,另有一股特别的气质流动在她浑身上下,叫人恍惚觉得,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就是你未来的居处!怎么样?看着还满意吗?”林丹汗献宝般伸手往周围划了半圈,笑道:“金顶白庙那边可是非常寒冷,不如——还是早早完婚,本汗将你迎入汗宫?” 苏浅兰应付的目光略略一扫,垂了垂眼帘,淡然道:“大汗!此地虽好,可时候未到!现如今贵英恰大人身陨,您该着意另选贤能,方能践行三年之约!” 林丹汗目光一沉:“你是担心本汗不能达成三年之约的条件么?” 苏浅兰可不想跟他再处下去,更无心欣赏这座美轮美奂的正宫,当即认真说道:“不!正好相反!哈日珠拉觉得,没有了贵英恰大人。您反而可能更快的完成三年之约!” “为什么?”林丹汗微怔,贵英恰虽有一些缺点,可那是一员久经沙场的猛将,这些年助他平息叛乱、征服各部,战功赫赫。一旦身死,总令他觉得仿佛断了左膀右臂,失去一大助力!怎么到苏浅兰嘴里,这却成了一件好事? 泰松公主对政事一向不太通晓,但自己哥哥倚重贵英恰的办事能力,她知之甚深,若说林丹汗会为了贵英恰撕毁蒙汉盟约,出兵南下,援助兀浪哈,她毫不怀疑! 然而来此之前,苏浅兰分明表露过想要阻止林丹汗挑起战事的意思,这就不免让她好奇了,实在想不出苏浅兰会有什么办法,能说服林丹汗放弃复仇之意? “贵英恰大人虽然勇武忠诚,可惜过于自大,惯于以力压人,不喜费心于谋略!便如此次。他若非过于自大,断不会贸然引军远攻明边重镇,若非他疏于谋略,也不会落入汉人陷阱埋伏,弄得身异处!” 苏浅兰神色自若的道:“自大的人,再忠诚也会有朝一日不把主子放在眼内,以为主子少了他便做不成事!疏于谋略的人,或许单凭勇武在沙场上无人能敌,可惜人的勇武终归有限,一旦计,陷于苦战,便再难脱困,对整个战局而言,那就是彻底的失败!” “单从此次事件已可看出,贵英恰大人的自大已到了罔顾法纪,不尊汗令,私自行动的程度,连带他的疏于谋略,也在他死于明军之手得到了验证!” 苏浅兰顿了一顿,不屑道:“若使他还活着,继续统领大汗您的军队,您岂非等于把全军的命运都押到了一个狂妄自大、疏于谋略的家伙身上!有这样的统帅,不失败都算侥幸,您还能指望他助您实现三年之约么?” 林丹汗本是随意听着,却越听越深思不已,似乎朝臣也有谁说过类似的话,可过去他都当成了耳边风,从不去认真细想过其道理!也就是话出美人之口,听着就是种享受。这才真正引起了他的注意! “嗯!”林丹汗不由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泰松公主惊讶的望向自己哥哥,苏浅兰说的那些,她不甚了了,但她却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非常信任倚重贵英恰,容不得别人说他的不是。 过去就曾经生过言官弹劾贵英恰,结果自己反而被下了大牢,郁郁而终的事。可这会儿,哥哥却非但听了进去,还认可了苏浅兰的论断? 苏浅兰微微一笑,轻声道:“依我之见,贵英恰大人之死,未尝不是好事!先大汗您便可以重新选任贤能,让您的军队都听您的命令,而不是只听他们统帅的命令!其次您可以重新与明朝和议,取得外部的安定,方可以专志于草原各部的一统,不是么?” “金刀郡主!不愧是本汗的金刀郡主!”林丹汗被她说得兴奋起来,哈哈笑道:“好见识!好见地!汗宫大福晋,正该如此出色!” 泰松公主喜滋滋的望望林丹汗,又望望苏浅兰,笑道:“恭喜大汗!您可真选对人了!您不知道呀!哈日珠拉妹妹可聪明着呢!让她当我嫂子。我服气!” 谁会真嫁给林丹汗啊!不可能的事!苏浅兰满脸黑线,可也不好当场否认,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开声道:“大汗!您还是赶快派人追回长公主吧!别把这事弄到无可收拾的境地,南方不稳的话,会影响您的统一大计的!” “也好!”林丹汗既接受了苏浅兰的观点,决定维持与明廷之间的联防合作,自然也就感到兀浪哈长公主出兵替贵英恰报仇之举实为不智,要阻止的话还得尽快。当下无法再逗留此地,起身吩咐内侍,摆驾议政殿。 “哈日珠拉。让苏秦到这里来陪你说话可好?或者让泰松带你到处看看?”林丹汗临去还不忘关心苏浅兰会不会无聊烦闷。 “不用了!”苏浅兰给了他一个感激的微笑:“我只想去延春宫,看看苏秦就好!” 林丹汗一听,唤来内侍,宣布解除苏秦的禁足令,又吩咐内侍通传苏秦,好好招呼金刀郡主,这才不舍的辞别苏浅兰而去。 送走林丹汗,苏浅兰倒是松了口气,来的时候,全凭一股冲动,不想蒙汉之间因贵英恰这件事产生裂隙,目前看来,事情竟是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自己的说话对林丹汗竟有如斯影响力?苏浅兰摇摇头,很觉不可思议。 跟泰松公主乘坐凤辇直奔延春宫,很快就见到了苏秦。多日未见,苏秦已不再是当日青涩的模样,而是挽起了髻,一身蒙古妇人的服饰,行举之间多了一股女人风致。 明知道这年头的风气,女子早早就会成亲嫁人。可是看到明明还是花季少女一个的苏秦,转眼间就仿佛长大十岁,往那一站,沉稳庄重,眼神锐利,气势丝毫不弱于几十岁的当家主妇,仍然令苏浅兰感到好一阵子失落和难以适应。 苏秦态度倒是没变,一见苏浅兰过来,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颜,亲热拉住了她的手,先谢她替自己解了被禁足的困境,又谢她大方将坤德殿让给了自己,再不停说着想念的话,嘘寒问暖,极尽地主之谊。 “我听说大汗把坤德殿留了给你,你却没要,反而让我搬进去住?”到了房坐定,苏秦忍不住诧异动问:“那是大汗对你的美意。为何你不接受?” 苏浅兰暗叹,苏秦最关心的,竟然会是这个?自己不是早跟她说过,不会嫁给林丹汗,不会跟她争夺大福晋之位的么? “未来的事很难说,我跟大汗有三年之约,那个条件说容易也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看看在座的泰松公主,苏浅兰只好隐约提醒苏秦,不便明说。 “玉儿,我想过了!”苏秦听懂了苏浅兰的意思,不由暗劝道:“女人一生,所求不过衣食无忧,夫宠子孝,有情无情倒在其次!与其为情奔波,何如安享富贵呢?我是真心想你也嫁进汗宫,好歹姐妹之间,尚可守望相助,免却相见的不便,时常谈心?” 苏秦语气诚恳,神情真切,苏浅兰竟是一时分不清这是不是她的肺腑之言,抑或像小说里描写的那般,抱持的是利用她来作为对付他人的利器之心?也或许,现实之,姐妹闺蜜同嫁一夫者比比皆是,其滋味并不似小说里写的那般,让这时代的女子无法接受? 忽然想起苏秦未嫁之时,暗恋姐姐的未婚夫济尔哈朗,却宁可远走蒙古,也不肯跟姐姐同嫁的事实,苏浅兰顿感心神一清,明白了苏秦话里的真意。可是眼下却多了个泰松公主旁听,这话该怎么说,才能打消苏秦的顾虑,又不令泰松公主起疑心? “坤德殿只能有一位女主!”苏浅兰略想了一下,笑道:“我是真心希望你能一直在那里住下去,因为那里的环境实在不适合我!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的,是金顶白庙自由自在的天空,哪怕外头没那么舒适,甚至要往来奔波,我也不在乎!”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转变 第一百一十三章转变 苏浅兰不知道苏秦有没有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反正看泰松公主的神情,就是一头雾水似懂非懂的模样。 苏秦笑叹一声,以示无奈,转过头来就招呼两人品茶用点心。苏浅兰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总觉得回答这番话以后,苏秦才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苏秦! “对了!那条项链……”苏浅兰从脖颈上取下赝品冰雪女神,放到苏秦面前的小几上:“事情已经结束,项链用不到了,这件东西,还是归还汗宫吧!就当是你特地领出宝石,制作而成的饰物,也好让你对大汗有个交代。” 真正的冰雪女神项链,已经在骗过贵英恰之后被她妥帖地收好,轻易不会再拿出来。而泰松公主却始终以为是她这条假造的项链挥了作用。 “这项链还挺漂亮的!”苏秦倒是第一次看见这仿制的冰雪女神项链,她不知道项链应该还有一枚鸽蛋大的蓝钻,那才是整条项链的精华所在,只看到六枚蓝色小钻均匀分布在一颗蓝色玛瑙石的两旁,白金作底,非常精致。 “假如你喜欢的话,我跟大汗说说,就不用还回来了!”苏秦眼流露出喜爱。嘴里却笑着建议,以为苏浅兰只是不好意思白拿汗宫的宝物,碍于情理才退回了项链。 “不!我不会收下它!”苏浅兰却转头看了看泰松公主:“或许应该送给公主殿下,毕竟这条项链,没有公主提供的图样,便造不出来!” “我也不要!”泰松公主立刻拒绝,见过真品的人,哪里还会看得上假货! 苏秦心情愉快的让贴身丫头将项链收好,身边只留下一直跟着她的心腹侍女宛青,这才好奇的望向苏浅兰:“你要了宝石去,就为了造这项链?跟贵英恰……有关系么?” 苏浅兰跟泰松公主对视了一眼,一脸胜利的微笑。这件事,苏浅兰并没打算瞒住苏秦,并且苏秦也已经知道了她跟贵英恰之间的仇怨,当下便淡淡提点了她一句:“过程也别说了,总之,你知道我便是靠这项链骗倒了贵英恰私自出城,最终身死便是!” 苏秦先是一怔,继而露出了骇然的神色,她深知苏浅兰不肯轻易屈服、外柔内刚的脾气,知道她定然不会忘记贵英恰带给她的侮辱,可没想到事隔还没有半个月,苏浅兰就不露痕迹的借明军之手夺去了贵英恰的性命! 这份筹谋的心计,这份果决狠辣,干脆利落的行事……天哪!就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偏偏长着一副柔弱无害的美丽容貌,岂不是吃定了所有的人。被她卖掉还要替她数钱?! 苏浅兰还真就纯真无害的在笑着,那开心的神态,看起来就像个单纯为得到糖果而愉悦的小女孩子:“苏秦你也应该高兴!没有了贵英恰,蒙汉的关系会缓和过来,作为明巡守周大人的干女儿,你的地位就会很重要!” 苏秦连连点头,暗地里却庆幸苏浅兰没有嫁入汗宫的打算。可就是这样,一想到林丹汗竟然给予她御辇同乘的殊荣,还为她留下坤德殿,许诺她未来汗宫大福晋的地位,这心底的酸水便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悄悄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令她说不出的难过。 苏秦眼底的那一丝落寞,旁人毫无察觉,却瞒不过苏浅兰敏锐的双眸,稍稍一想,她就明白了苏秦的复杂心情。 其实如果换作是她,或许还要更加苦闷,好不容易嫁了一个丈夫,新婚还没几天,丈夫便去追求别的女人。这女人而且还是自己的好姐妹,只怕她也同样会郁闷得吐血狂喷!苏秦虽然是古人,可苏浅兰明白,苏秦的骄傲实在不输于她!也只有那样骄傲的性子,才会难以容忍跟自己的姐妹共侍一夫! 但她毫无办法!眼下如果不是用拖字诀,先拖住了林丹汗,只怕林丹汗早就以科尔沁的亲人们作威胁,将她强行娶进了汗宫。 看着笑容里掩藏着难受的苏秦,苏浅兰忽然很替她不值,林丹汗已没有多少年好活,她这样吃自己的暗醋,全心全意争夺汗宫大福晋的地位,打压后宫别的女人,这些,值得么?只可叹!自己终究是没能阻止她嫁给林丹汗! “苏秦,你有没有想过,哪天回建州去,看望你的姐姐、姐夫?” 苏浅兰努力回想了一下,似乎历史上苏秦就是在林丹汗死后,嫁给姐夫做了继室,如愿以偿得到了心上人济尔哈朗,如果能够点燃她对心底那份爱的留恋和坚持,或许她就不会再对林丹汗这段婚姻患得患失? 苏秦目光闪了一下,玉儿今天说的每句话,怎么都带着深意!回头望了泰松公主一眼,摇头笑答道:“不行了!若是嫁给普通人还好,偏我是草原之主的大福晋,如何还能回去!知道姐姐很好很幸福,就已经足够!” 她故意不提姐夫半个字!苏浅兰心一叹。明白苏秦这是表明了要决裂过去,专心侍奉林丹汗一个丈夫了!到底林丹汗那家伙有什么好?值得苏秦这样? 心疑惑,口不觉便问了出来:“大汗对你是真的好,还是跟别的福晋都一样?你对现在的生活,真的满意么?” “大汗他……”苏秦脸上泛出了几分羞涩:“他对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哦!”苏浅兰忽然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在意就不会计较,未得到就不会想要努力抓紧留住,不喜欢就不会拈酸吃醋——苏秦分明很受宠爱,这份宠爱而且还有着夫妻的情分在内,新婚燕尔的时候,谁还会记着过去憧憬的初恋对象! 想不到林丹汗还真做到了答应自己的事——好好的待苏秦!让他晋封苏秦当大福晋,他就晋封,让他把坤德殿让给苏秦住,他也爽快答应……有这么向别的女人示好的么?他怎能做到一面强烈的想要得到自己,一面又宠爱着自己的新婚娇妻? 这古代的男人,真不可思议!他们花心都花得光明正大!苏浅兰满心不屑,对林丹汗更加讨厌!然而,他却是好友苏秦的夫君,苏秦是否幸福,大半得看他的态度! “苏秦!”苏浅兰由衷希望这位好友获得她想要的快乐,不禁说出了心底的话:“我但愿,大汗能将对我的一切,都转移到你身上!你能幸福,我就会非常非常高兴!大汗将来会如何处置我。我都不会后悔把我从大汗那里得到的,全让给你!” 泰松公主崇拜的目光毫无保留投注在苏浅兰身上,对苏秦怀抱深深的羡慕!佩服的是苏浅兰谦让的胸怀,羡慕的是苏秦得到的那份深情厚谊!她却哪里知道,苏浅兰是根本不稀罕那些自己本就不想要的东西,自然给得痛快! 苏秦早已知道苏浅兰对林丹汗完全无意,可也没想到她会决绝到这个地步! 那可是草原之主所赐予的尊荣啊!多少草原女子,最大的心愿无非也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为汗宫最尊贵的女主!她却视如草芥、避之犹恐不及,完全都没有被林丹汗一再的许诺、一再的示好而打动! “玉儿!谢谢你,你待我真好!”苏秦声音有点哽咽。苏浅兰话意里的真诚令她感动,更使得她羞愧于先前对好友的猜疑嫉妒。 “你们的交情真好!”泰松公主一旁羡慕的道:“假使我也能拥有这么无私的友情,我这一生死也无憾!大汗真有福气,能同时拥有你们两个!” “别乱说!”苏浅兰抖了抖嘴角,谁说林丹汗能同时拥有她们两个?他能拥有苏秦,已经是他最大的福分,还想着娶自己?做梦都没可能! 苏秦总觉得苏浅兰这番话很有临别祝愿的意味,联想到戈尔泰涉嫌《甘珠尔经》窃案入狱,以及这次的贵英恰之死,令她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向苏浅兰,不禁轻声问:“你的安全原是由贵英恰大人负责,如今他已身死,你是不是……” “对啊!我正想跟你提这件事!”苏浅兰笑道:“现在的统领名叫扎那,为人很讨厌!真的很讨厌!不如原来的统领戈尔泰,如果可以,我希望还是换回原来的统领!” 苏秦掠了泰松公主一眼,后者一脸赞同,频频点头,浑没觉苏浅兰提起戈尔泰会有什么不对,扎那那个人无视过她的公主威严,苏浅兰提议将他换掉,正合她的心意。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跟大汗提这件事!戈尔泰统领我认识,他为人谦和稳重,又有才干,由他来负责你的安全,的确要比扎那可靠得多!”苏秦点头答应。 “谢谢你!”苏浅兰微笑道谢,苏秦还是一如既往的机灵聪慧,果然没让她失望。两人凭着过去积累的相互了解,暗语般配合默契地对话,居然能在沟通交流的同时,让泰松公主这个外人听不出破绽还搭的上话,这不能不说是件有趣的事! “戈尔泰身陷囹圄,这时候谁要能给他希望,他一定会感激不尽!”苏秦趁机提议:“要不你去看他一眼,给他透个底?他若知道是你让他出了牢狱,你今后行事会方便得多!” “这个提议不错!”泰松公主先赞同。山脚下的汗宫禁卫对她的手下进出都要刁难管制,她已经受够了这份闲气,能解决掉自然高兴。 苏浅兰心知苏秦这是在帮助她和戈尔泰“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苏秦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可也很承她这份情,便笑着应了声:“是!”至于将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也不必多说了! ps:今晚还有一更!兰悠在努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女人心 第一百一十四章女人心 由于几天前刚看望过戈尔泰。结果失望而归,苏浅兰并不真想再去看他一次。 然而泰松公主却很有兴致,她认定苏秦很厉害,那么苏秦的建议也就值得重视,能跟守卫在金顶白庙山脚下的汗宫禁卫统领搞好关系,顺便也可以亲眼看看,那位传说俊美无比的第一勇士究竟长什么模样,何乐而不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离开汗宫,泰松公主便拉着苏浅兰一起,驱车去了都城的大牢。苏浅兰有些不情愿的跟着泰松公主蹭到大牢门外,却意外的被狱卒拦住了去路。 “禀公主殿下!戈尔泰已有人在探望了,按规矩,只能请公主殿下稍候,万祈见谅!”狱卒态度并不嚣张,他甚至要替泰松公主去催促正在探监的人先行回避。 “不用催了!让他们好生说话,我等等也没关系!”泰松公主也知道这个两拨人不能同时探监的规矩,既然打算给戈尔泰卖个人情,自也不介意让探望他的人多跟他相处一阵,只是好奇心则难免:“来看望他的是他什么人?” 苏浅兰也看向狱卒,猜测着是不是科尔沁终于派来了人。狱卒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是他的未过门的福晋莎琳娜格格!” 莎琳娜?莎琳娜!!苏浅兰愕然。上次那达慕大会之后,莎琳娜不是返回了土谢图汗部等候出嫁么?听说戈尔泰已经跟她落聘,就等婚期了,她竟然千里迢迢的又跑来了这里? “哦?他的媳妇啊!”泰松公主点点头,更有耐心等了。她对莎琳娜并不熟悉,只能算听过她的名声,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远房表妹,跟姐姐兀浪哈私交甚笃,如此而已! 略略的站了一会,苏浅兰重新打起了退堂鼓,轻声道:“既然他的未来媳妇在,我们还是回去吧!要看他,等以后他官复原职,有的是见面机会。” 泰松公主刚要答应,转眼却绽开了满脸笑意:“不必了,跟他媳妇说也一样!” 苏浅兰迅掉头一望,果然看到莎琳娜怀里抱着一团衣物,正在女侍的陪同下跟着狱卒慢慢走出了监牢大门。她低垂着眼帘,神情有些怔,似乎满腹憋屈,再也不见当日的飞扬跋扈,反倒像个受尽欺压的弱者一般。 狱卒回头对她说了些什么,想是在跟她说泰松公主偕同金刀郡主前来探监的事,她的头颅迅扬起,目光一逡,在泰松公主身上逗留片刻,落到旁边的苏浅兰面上。赤红如同哭泣过的眼眸流露出无尽的妒意。 苏浅兰方暗自警惕,那边莎琳娜身子一动,已然闪出狱卒身后,朝着她冲了过来,看着就很是疯狂,跟街上现了小三的正房妻子反应何其相似! 林青看似悠闲不经意的踏前几步,立时堵住了莎琳娜任何可能出手对苏浅兰不利的路子,并且她的足尖微微勾着,莎琳娜若逼近到一定的范围之内,定会被她狠狠绊倒。苏浅兰心一定,偷偷期待起莎琳娜被林青虐翻的场面来。 然而莎琳娜却出人意料的冲到泰松公主面前几步就顿住了身子,敛起一身外放的戾气,恭敬的朝泰松公主行了个简礼:“莎琳娜见过公主殿下!” “不用客气!”泰松公主和蔼的笑道:“听说你都是直呼长公主为表姐,那么算起来,我就是你的小表姐,大家都是亲戚,不要那么生份。” “多谢殿下抬举!”莎琳娜面对泰松公主终是没办法做到那份面对兀浪哈长公主的随意和亲近,只能稍显客气的说道:“莎琳娜是待嫁之人,正在学规矩,可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没大没小!就是见到长公主,也不会再直呼表姐的了!” 说到“待嫁之人”四个字。莎琳娜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苏浅兰,仿佛带着一股宣称所有权的得意,令苏浅兰一阵无语。放在过去,或许真给她气到,可是现在,虽然仍有一丝酸楚,祝福戈尔泰的想法却占据了上风,莎琳娜的敌意很快就被忽略过去。 泰松公主不再想着去看戈尔泰,而是把注意力转到了莎琳娜身上,望着她怀里抱着的一团衣物,感兴趣的随口问:“这是给你未来夫君送换洗的衣服呢?” 莎琳娜神情微微一滞,似乎很想掩饰怀里的衣物,可又藏不住,被泰松公主疑惑的目光一扫,顿时羞红了脸,眼珠子乱转着,支吾道:“是……不是……只是一件简单的袍子,但做的有些不合适!” 苏浅兰冷眼旁观,却是有些恍悟,自己前些天刚刚给戈尔泰送了一件袍服,难不成戈尔泰因有了自己送的那一件袍服,就拒绝了莎琳娜做的这一件? 莎琳娜的表现很快就印证了苏浅兰的猜测,她无意间瞟过来,凛冽充满恨意的目光刀子般快划过苏浅兰的颜面,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沉稳带着羞涩的模样。若非苏浅兰始终警惕着她,只怕就会将她内心的这份敌意忽略过去。 泰松公主压根儿不清楚莎琳娜跟苏浅兰之间的纠葛,在她看来,莎琳娜唯一可能故意忽视金刀郡主存在的原因。便是苏浅兰在那达慕大会上一舞倾城,击败了向来以舞技闻名漠北的莎琳娜,才会因此存下芥蒂。 又亲切关怀的问候了莎琳娜几句,有意缓和两人关系的泰松公主笑望了苏浅兰一眼,对莎琳娜说道:“你该谢谢金刀郡主才对!她为戈尔泰可说了不少好话,才让苏秦大福晋亲口答应了让戈尔泰尽快出狱的事,正想过来给他传递好消息呢!可巧就碰到了你!” 莎琳娜一愣,眼神复杂的向苏浅兰看去。公主的意思她明白,是叫她记着苏浅兰的好处,承她的情,向她道谢。可是……叫自己为了情敌救丈夫的举动去向情敌道谢?如果可以,她才不要情敌的施恩援助!宁可想别的法子,也不会接受情敌的恩惠! “不用说什么谢啊谢的!”苏浅兰及时开口:“我也没做什么!要谢就谢苏秦大福晋吧!都是她的提议,没我什么事!” 去谢那个曾被自己暗摆了一道的苏秦?莎琳娜心一阵难受,愤怒、不甘、憋屈……五味杂陈!然而不管她如何难受,现实却是情敌的援助已经成了事实,否则泰松公主不会有这番意在调解的说话。 “不!”莎琳娜狠狠咬着下唇,用疼痛来麻痹自己,竟真的曲膝向苏浅兰行了个礼:“草原儿女,当恩怨分明!莎琳娜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会永远记着金刀郡主这份情!” 泰松公主满意的点点头:“以后戈尔泰应该还会担任守护金刀郡主的职责,你们应该多亲近亲近,过去你们比赛的输赢。就别在意了!” “是!”莎琳娜答应着,声音掩饰不住的有丝丝颤抖。 苏浅兰暗暗摇头,莎琳娜言语的反意泰松听不出来,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所谓“记着”自己的“情”,恐怕指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援助之情,而是指的自己跟她争夺戈尔泰,因之萦绕在戈尔泰身上的那份“情”。 明明横刀夺爱,出尽手段,才从自己身边抢走了戈尔泰,得以成为戈尔泰未过门的正牌福晋。这会儿反倒以正牌夫人的身份和眼光,把自己当成了小三来防备妒恨,这女人的私心,还真是可怕!她当戈尔泰是什么?看了就一定是她的私人财产么?倒弄得好像自己该死的在觊觎她丈夫似的! 不过算了!假使自己对戈尔泰还有足够的爱意,看得到两人的美好未来,或许还会跟莎琳娜争上一争,现在么,莎琳娜要爱戈尔泰,那就去爱吧!这两夫妻今后感情怎样,如何相处,都已经不是自己会关心的事! “公主咱们走吧!话已说到,剩下可就是人家的私事了!”苏浅兰淡淡一笑,不忍再看强压着一腔妒恨的莎琳娜,提议返回金顶白庙。 泰松公主总算跟苏浅兰熟悉了许多,立时听出苏浅兰并不待见莎琳娜,她刚才一番好意,算是落空了,苏浅兰根本不打算跟莎琳娜交往,连客套都懒的应付。 “诶!好吧!”泰松公主承认自己失败,无奈的同意了苏浅兰的提议,在莎琳娜复杂压抑的目光登车离开了此地。 两人并没有急着返回金顶白庙,而是顺道去了泰松的公主府。过去避居金顶白庙,是为了躲开贵英恰的骚扰,如今贵英恰已死,威胁尽去,泰松公主其实完全可以搬回公主府去住,而不必再另居金顶白庙。 苏浅兰把这事提了出来,问泰松公主打算何时搬回自己的府邸,泰松公主却拉住了她的手不舍的道:“我若是搬回来,可就不能再时时见你了!并且我当初曾对世人宣称过,要为亡夫念经度,替他赎罪,时日未到,也不便就搬回来住,这事,还是过后再说吧!” 苏浅兰淡淡一笑不再说话,其实她倒希望泰松公主尽快回府居住。将金顶白庙整座别院都留给她居住,那才是一大好事!方便她将来脱逃离去。 说话间马车再度停到公主府门外。 苏浅兰跳下马车,不经意的朝道路尽头岱青台吉的府邸扫了一眼,却忽然间瞪大了眼睛定住!她竟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就徘徊在岱青台吉的府邸门外!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暗约 第一百一十五章暗约 泰松公主刚要往府门里走。就看到苏浅兰一脸惊喜的模样。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叔祖岱青台吉府邸的大门外,站着三个人,两个看起来像是护卫,一个则是汉人打扮的士,苏浅兰的目光就是投注在那个汉人身上。 “怎么了?你认识那几个人?”泰松公主碰了碰苏浅兰手肘。 “嗯!”苏浅兰欣喜的瞥了泰松公主一眼,答道:“那个汉人,是我的老师!教过我汉和六艺,就是弹琴、画画、下棋。” “这么厉害!”泰松公主有些眼大,难怪苏浅兰也很厉害! 苏浅兰朝阿娜日招招手:“你去!把范先生请过来……”看看泰松公主,后者会意,连笑道:“我的府邸借给你用,正好认识一下,你的老师是谁!” 苏浅兰点头道谢,继续吩咐阿娜日:“……就说泰松公主有请!我也在公主府作客!”阿娜日欢快的答应一声,朝岱青府邸大门奔去。 泰松公主带着苏浅兰先行进了府,在暖厅喝着奶茶坐等了一小会,范采便在丫头的带领下走了进来,自然,两名护卫则被是带到了别处另行招待。 一番寒暄,几句感慨。苏浅兰跟范采都是一样,为着人事变幻不胜唏嘘。泰松公主适当表示了一下主人的热情,便起身离去,将暖厅留给了苏浅兰。她回府本就有事要办,自不能多待耽误时间。 “先生为何在岱青台吉门前徘徊,是为了戈尔泰?”苏浅兰轻声疑问。 范采点头:“可以这么说!但主要还是为了科尔沁的事,寒冬腊月,科尔沁收成不好,又遭了灾,采奉命到此,一来为了戈尔泰贝勒,二来便是替奥巴领向岱青台吉问候一声,看看能不能求得援助,改善科尔沁的窘境。” “科尔沁……年成不好?”苏浅兰默了一默,想起秋后哲哲回乡省亲的事来。当时似乎就是因为科尔沁草原产出贫乏,民生困难的缘故,从建州带来丰厚赏赐的哲哲才会那样受到了族人们的热情款待,和尊敬爱戴。 如今看来,收成不好的,可不止她祖父、父兄这一支,连实力最强的奥巴那一部也同样困窘,只是奥巴那一部一直在金蒙关系保持立姿态,没有女儿嫁去建州,也就得不到后金努尔哈赤的援助,只好向察哈尔林丹汗这边抛出了求助信息。 这么看来,哲哲作为科尔沁塞桑这一部与后金之间联盟的纽带,其作用还真是不可忽视!可如今哲哲遭遇不测。重伤病倒在科尔沁,科尔沁又该拿什么来继续维系后金的援助?自己以科尔沁格格的身份,被林丹汗困于金顶白庙,又会不会带给科尔沁不可测的危机? 拉回游移的思绪,苏浅兰奇怪的望向范采:“为什么是岱青台吉,而不是大汗?” 范采苦笑了一下:“我家领大人与岱青台吉私交甚笃,自然要先向岱青台吉通声通气,但今日岱青台吉似乎心绪不佳,竟托辞闭门拒见!” “岱青台吉似乎在跟大汗别苗头。”苏浅兰上回见到岱青,恰好就是岱青被林丹汗和贵英恰气得早早退朝的时候,如今看来这股气非但未消,反而愈长了。 “不知格格能否……”范采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的,哈日珠拉格格本是跟他的小主子戈尔泰贝勒两情相悦,结果被林丹汗横插一足,打断了姻缘,戈尔泰下狱,哈日珠拉则困居金顶。这等情况,要让哈日珠拉出面替戈尔泰的父亲向林丹汗求援的话,那也实在太不近人情了! 苏浅兰却接过话头。微微一笑道:“先生勿忧!泰松公主跟岱青台吉关系极好,玉儿又有幸跟泰松公主交好,想来让公主替先生去向岱青台吉说一声,让岱青台吉抽点时间接见先生,应该还不成问题!” 范采一喜,长身而起,忙向苏浅兰叠掌辑礼:“多谢格格!” “先生您千万别跟玉儿客气!”苏浅兰笑道:“汉人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是我的老师,这个不会变的!除非您不打算教我了,否则玉儿还指着先生的教导呢!” “采惭愧!其实格格聪慧过人,采这点才学只怕会误了格格!”范采是真的惭愧,自从收了这位郡主当弟子,能正正经经传她知识的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多少天,却一直都被对方尊敬的待以师礼,这让他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苏浅兰嫣然一笑,换了个话题问他:“先生此来,打算如何帮助戈尔泰?”看到范采神色一滞,不禁讶然:“莫非也要着落在岱青台吉身上?” 范采苦笑一下:“来时领有交代,只可向岱青台吉求助,别的人,要么交情不够,要么全属贵英恰统帅一系,绝不会关心小主子的死活,求之无用!” 苏浅兰摇摇头,淡然道:“戈尔泰那里,先生不必操心了!有大汗福晋开口,戈尔泰必定没事,迟则五日。定会无罪开释,官复原位。” “多谢格格!”范采心透亮,说什么大汗福晋帮忙,其实会关心戈尔泰的,现在除了远在土谢图汗部的莎琳娜,就只有眼前这位哈日珠拉格格而已!果然,她还是旧情难忘,出手帮扶了一把,只是这两人之间,哎…… 苏浅兰微微拧起了眉头,过去不知道,今日跟范采聊了几句,才赫然现,科尔沁最强部族放在这蒙古的心来看,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份量,除了岱青,竟找不到关系铁的其他盟友,而岱青过去虽然权势极重,可如今他却跟林丹汗起了裂隙! “先生熟读经史子集,必能看清天下大势,您真应该多劝劝奥巴台吉,莫将希望只系于岱青台吉一人之身,总要多几条路子。才好走些!”苏浅兰忍不住暗点拨。 范采一怔,抬眼望住了苏浅兰,试探着笑道:“听说格格与大汗立下三年之约,三年后如大汗实现承诺,格格便是汗宫第一大福晋!那时,不知算不算咱们科尔沁多了条路子?我家主子虽说不是格格的娘家人,好歹也沾着亲?” “将来的事,如何能说得定!”苏浅兰笑了一下:“倒是戈尔泰,他若重新当了汗宫的禁卫统领,继续守护于金顶白庙,我这格格想出门。少不得就要麻烦他!” 范采目光一闪,神色间却是掩饰不住的露出一丝惊骇来!苏浅兰话里的意思,身旁那些蒙古的小丫头们听不出来,他这个正宗的汉人,平日里最习惯这样绕的说话方式,却是一听便知!苏浅兰分明就是在赤果果的告诉他,她不会当这汗宫福晋,她要离开! 苏浅兰一看范采的神色,就知道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下却很是高兴,汉人就是这点好,话无需说得那么浅显直白,明白的人,稍微一点就通,不愿意明白的人、或者说敌对的人,想抓证据却犹如捕风! “对了!”苏浅兰想起什么,笑道:“刚刚跟着泰松公主去看望戈尔泰,可巧遇见了他未来福晋莎琳娜,不知道他俩的婚期排在什么时候?到时我可要好好喝他一杯喜酒!” “莎琳娜格格也来了?”范采倒是诧异了一下:“他们的婚期原先议定在明年春末夏初,但戈尔泰贝勒入狱的消息传开,土谢图汗部的却图台吉便了封信到科尔沁,要求顺延婚期,究竟他们何时完婚,就尚待商议了。” 苏浅兰听得怔怔出神,有些事情,自己还真是不知道,原来戈尔泰被贵英恰诬陷入狱的影响那般大!以至土谢图汗部的领生出了悔婚之意!不过莎琳娜倒是对戈尔泰一往情深,巴巴的自己不远千里跑来了汗都,估计她都没有顾及家里人的意思! “是吗?”苏浅兰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既然莎琳娜格格家里要求延期,那是得好好考虑人家的想法,以免到最后,真辜负了莎琳娜格格一片心……只是,戈尔泰性子倔,恐怕不易想通,要让他改变不切实际的意愿,还得麻烦先生。多多费心!” “是!格格对小主子的倔强可谓知之甚深!采定会努力去开解他!”范采了然的望着苏浅兰:“不过,小主子一向孝顺,只要领大人话,他,必会听从!” “如此甚好!”苏浅兰十分欣喜。范采说的对!只要奥巴领决定倒向后金,那么作为他儿子的戈尔泰,就算再怎么理想助林丹汗统一蒙古各部,都只能是理想而已! 范采心却又是另一番感慨,觉得苏浅兰说话可谓深得汉人语言艺术的三味,都不需要特别教她汉了!一番话,明着听起来像是处处在替莎琳娜着想,其实却在处处暗示别让戈尔泰真娶了她!还顺带着让自己帮忙打消戈尔泰对林丹汗的忠心!也亏得听她说话的是自己而不是旁人,否则还真没法明白她话里的真实意思! 不过,自己是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服奥巴领脱离林丹汗统治了!连弟子都能看出林丹汗不是天下雄主,蒙古各部无法统一,他这个当老师的,又岂能看不出来!只不过一直当蒙古是他乡异族,不怎么放在心上而已! 好!就冲着弟子的面子,帮她一把,让她和戈尔泰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范采心暗许,很快就有了决定。他却不知,苏浅兰早已没有了想要嫁给戈尔泰的那份心思。 ps:手指头好痛!一面打字一面痛得分心,亲们,兰悠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来点支持,给兰悠去去邪吧!还有,谢谢美目盼兮yxq、不飞则已两位亲的粉红票支持!你们的关心兰悠都有记在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醉后心曲 第一百一十六章醉后心曲 正如苏浅兰许诺的那样。泰松公主毫不犹豫就给了范采一张名剌,让他得以顺利见到岱青台吉的面。 但当然,能见到面是一回事,能不能办成事,那又要靠范采自己的努力了,岱青台吉可算是蒙古人当比较能欣赏有才能的汉人的人——不出苏浅兰意料,范采果然取得满意的成绩,回科尔沁之前,还特地给苏浅兰写了封感谢信。 信是汉写就,借着汉语言多变的字意,苏浅兰更在字里行间读出了另外的暗语,吃惊不已!没想到,岱青台吉竟是黄教喇嘛的忠实信徒,对林丹汗改奉红教异常不满,范采断言,一旦他跟林丹汗之间的矛盾爆,纠合在他身边的势力,包括内喀尔喀的十几个部,以及科尔沁奥巴等几个部,都会站在他那一边,跟林丹汗彻底决裂! 戈尔泰在范采离开察汉浩特的前一天就获得了自由。并有三日的休整期,之后才会恢复原任,担任金顶白庙的禁卫领,继续护卫金刀郡主。范采暗示此时未到说服他改弦易辙的时机,但让苏浅兰无需挂虑。 信的最后,范采还语气婉转的替戈尔泰表示了歉意,因为休整的这几天,戈尔泰都要在察汉浩特专心陪伴他的未来福晋莎琳娜,未免有负于助他脱困的苏浅兰。 除了泰松公主和李循方,没有人知道贵英恰死于苏浅兰的算计,范采也不知道,否则他还会更加替戈尔泰愧对苏浅兰的救助!苏浅兰对此淡然一笑,她帮助戈尔泰,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早已不打算跟戈尔泰再续前缘。 但不知为什么,读到信范采那暗含的歉意,想到戈尔泰如今不晓得正跟莎琳娜在何处约会逍遥,互诉衷肠,心仍感到了些微黯然不是滋味。 将信笺丢进熏炉,火热的空气立时烤黄了信纸,跟着腾起火苗,渐渐蔓延开来,很快就将所有字全都变成了灰烬,沉落香灰深埋其下。 戈尔泰必须担任守护自己的职责,这只是计划的头一步!接下来,蒙汉联防的建立一定会引起后金努尔哈赤的反弹,蒙古内部红教喇嘛与黄教喇嘛两大信仰之争。以及林丹汗缺少谋臣的统一野心,必令蒙古本就貌合神离的各部更加走向分裂…… 苏浅兰拧着眉头将自己所知的历史认真回想了一遍,除了不清楚历史的纪年,但有一件事,她还是想得起来——那就是科尔沁奥巴会转投后金,成为努尔哈赤的忠实属下! 作为科尔沁草原最强大的一支部族,奥巴的领地正好处在林丹汗势力与哈日珠拉的母族领地之间,一旦奥巴确定脱离林丹汗统治,刚好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将苏浅兰父兄这支部族护在后面!林丹汗想要征讨苏浅兰的父兄,就必须先拿下奥巴一部的格勒珠尔根城! 苏浅兰不担心奥巴不愿反林丹汗,她关心的,是奥巴何时会反,须知奥巴领宣布靠向后金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开始脱逃行动的时机到来! 现在,范采已行进在返回科尔沁的路上,苏浅兰不知道他要用多长时间才能让奥巴领坚定的投向努尔哈赤,但这一天不会再很遥远! 到那时……戈尔泰该会怎么想他的婚姻?莎琳娜,一定会很恼火,最终嫁不成吧! 苏浅兰自嘲的暗笑了一下,现自己的心思也并不那么纯善干净!至少。她现在就很阴暗的期待着,费尽心思抢走了戈尔泰的莎琳娜,现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时,会有怎样失落和愤怒的表情。 “我真不是一个好人!”苏浅兰喃喃低语着,明知道自己既然已经放弃了戈尔泰,就不应该再干涉他的婚姻自由,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会起私念,卑鄙的让范采帮忙拖延戈尔泰迎娶莎琳娜的婚期,为此寻找的理由都冠冕堂皇,说是别连累了莎琳娜的家人。 她却清楚的知道,她只是不愿意让莎琳娜得偿所愿!可如果,戈尔泰不再讨厌莎琳娜,而是已经开始将莎琳娜当成自己的未婚妻子来爱护,那又怎么办? 抬眼望向都城的方向,苏浅兰面上掠过了一丝茫然,忽然闷闷的想到,一向温尔雅的戈尔泰,说不定真会被千里探夫的莎琳娜所感动! “但愿,我的猜测就只是猜测……”苏浅兰却也只能这么消极的祷告着。 遥远的汗都城内,一座充满异域情调的酒楼之,一大锅肥美的羊肉,冒着腾腾热气,暖壶里倾倒出烫好的烈酒,氤氲的蒸汽,有对壁人相对而坐。看到他们的客人,都会感到眼前一亮!因为他们的外貌,都很美! 但这两人的美,却又给人一种倒错的感觉,因为男人的美。偏向柔和,看着很是儒雅秀气,宛如修竹,于韧性见力量。而那本该柔和的女子,却浓眉大眼,英气逼人,顾盼间有种大开大阖的豪气,如同艳丽的大王花,绚烂隐含霸气。 “戈尔泰,我是你未过门的福晋,你就不能跟我多说几句话!”莎琳娜很是气闷,自从两人碰面,戈尔泰便极少开口说话,一副疏离的神情,让人心揪痛。 戈尔泰终于抬头望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多谢你来看我!你该回去了!” “我说过我不急着回去!”莎琳娜更觉气闷,戈尔泰几乎不会说别的话,开口闭口就是让她回土谢图汗,等候婚嫁。 戈尔泰喝下一碗烈酒,再度沉默不言。 “戈尔泰!”莎琳娜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加重语气说了出来:“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喜欢哈日珠拉,你原本想娶的是她!” “可是你别忘了!她现在是大汗看的人,未来的汗宫大福晋!你永远都不可能再对她有任何念头!若有。你便是在亵渎汗王的尊严!你该想想你的亲人、你的族人!你绝不能再把她放在心头,不能!” “莎琳娜!”戈尔泰轻声喝止,目光扫过酒楼四周的旁人,蹙紧了眉头。 “戈尔泰,我是为你好!”莎琳娜放轻了声音,柔柔的凝望着戈尔泰,动情道:“哪怕哈日珠拉再美好,也已经是过去的事,将来和你并肩而行的,是我!是我莎琳娜,你的福晋!你可不可以回过头来。认真对待我们的婚事!” “你喝多了!”戈尔泰瞥了一眼面泛潮红的莎琳娜,站起身来,淡然不容置疑的吩咐随从去结账,望住了莎琳娜:“走吧!我送你回长公主府,你该好好休息!” “不!我没有喝醉!我远没有喝够!”莎琳娜赌气的端起酒碗就灌。一碗酒才吞下去,还没等她再倒,手上一空,酒碗已被戈尔泰劈手夺去,抛回了酒桌。 “你……”莎琳娜一滞,忽然抓住了戈尔泰的手腕,欣喜的神情浮上面容:“你是关心我的,你怕我喝多了有事,对不对!” “走吧!女孩子,喝太多酒的确不是好事!”戈尔泰叹了口气,虽然对莎琳娜毫无感觉,可他一向不会过份冷硬的对待女人,更何况莎琳娜如今还是他名义上的未来福晋。 不知是否真有了醉意的缘故,莎琳娜面色又红上几分,看起来娇艳欲滴,好不诱人!她更趁着这份醉意,拉住了戈尔泰的胳膊不肯再放,眉梢眼角全是浓浓的柔情蜜意。 蒙古民风尽管开放,敢这么大胆当街对身边男人表露出爱意的女子,还真没有几个!戈尔泰几次抽不回来手臂,面上不觉显出了几分尴尬。 还好莎琳娜的马车停得不远,几步就到,否则戈尔泰一定会忍不住用力甩脱莎琳娜的粘缠,免得自己落入面红耳赤的境地。 将莎琳娜送入马车,刚要抽回手臂,莎琳娜却依然用力拽住了不放,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固执的道:“你也上来!我还有话想跟你说!别走远了让我忘记要说的话!” 戈尔泰踌躇片刻,才咬牙钻进马车坐到了莎琳娜身旁:“说吧!” 莎琳娜欢喜的先吩咐随从慢慢驶回长公主府,放下帘子,才回身脉脉含情的望住了戈尔泰,却又闭紧嘴巴没再忙着说话。 “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该说了!”戈尔泰转头不和她对视。口淡淡催促。 “嗯!”莎琳娜带着浓浓醉意应了一声,看到戈尔泰的眉头又渐渐皱起来,才认真开了口:“戈尔泰,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担负守护金刀郡主的职责!” “你该知道,这是大汗的任命,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戈尔泰摇摇头,淡然回绝。 “你听我说!”莎琳娜胸有成竹,显然早已想好解决之道:“大汗定是不知道哈日珠拉暗恋着你,才会放心让你守护他看的人!可你能保证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事?能保证哈日珠拉始终当你是普通的侍卫,不会让大汗觉她对你的不同?” “你知不知道?一旦大汗对哈日珠拉有所怀疑,最先遭殃的,只会是你!”莎琳娜一副忧虑的神情,关切的望着戈尔泰:“戈尔泰,我绝不是在危言耸听,也不是在吃醋!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当初所争的,不过是你的大福晋之位!此外,只要你喜欢,我并不介意让你把哈日珠拉娶进门!可是,她现在却变成了你万万碰不得的人!” “与其你担任她的护卫随时冒着被大汗猜疑的危险,不如及早抽身而去!将这劳什子的护卫职责,让给其他不相干的人!你说是不是!” ps:谢谢到如今还在支持兰悠的亲们!没有你们,兰悠将无法坚持!最近兰悠很忙很忙,连全勤都无法保证!朋友们劝兰悠身体为重,这本书成绩不好就歇了算了!但兰悠无法离开你们!就算是有时候忙得字数凑不够无法上传,兰悠依然每天都要写一些字,绝不会放弃这个故事!等不了的亲们,只好抱歉请你们攒到完本的时候一口气通读了!希望到那个时候,兰悠这本书,能赢得亲们的喜爱!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思难料 第一百一十七章心思难料 戈尔泰若有所思的望了莎琳娜一眼。先不管自己是否喜欢莎琳娜,可以确定的是,莎琳娜对他倒确实是真心实意,站在理智的一面来看,她这番劝谏可说极为有理。 而且莎琳娜竟然说她允许自己同娶玉儿!撇开了她会否以大福晋的威势暗欺压玉儿不谈,单以她面上的做法来看,算得上是非常合格的福晋人选,既不会限制自己的男人去宠爱其他女人,又具备管理家宅的内助之能,本人还非常漂亮! 是玉儿的要求太苛刻?她,完全容不下莎琳娜的存在,拒绝做他的第二福晋!几乎可预见的是,假如真娶了玉儿,他这辈子估计不可能再继续娶别的女人!她甚至将汗宫第一大福晋的位置弃之如履,将其他女人梦寐以求的荣耀视若粪土,只为了她想要的爱!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该是怎样的爱? 他很想说自己不明白,可他又隐约的有些明白!假如没有林丹汗,没有莎琳娜,只许他一生只拥着玉儿一个人,他想,他并非不能做到! 她可爱柔美的娇颜。俏皮灵动的双眸,内心的坚韧善良,出人意料的聪明,与众不同的见识……就如同一块天然的磁石,紧紧将他吸住,让他明知前头就是深不见底的漩涡,也会身不由主的毅然跳下! 莎琳娜并不知道戈尔泰心所想,见他沉默,只当他已被自己说得意动,更加起劲的继续说了下去:“你不必担心大汗的任命,作为你的未婚妻子,我也不会冒着让你受到大汗猜忌的风险去向大汗揭露哈日珠拉对你的钟情!” “咱们大可以去求兀浪哈长公主,有她说情,指不定连贵英恰统帅大人的位置,都能落到你的手上,绝不会让你屈才,去担任小小的禁卫统领,就为了守护金刀郡主一个人!你看怎么样?”莎琳娜说完,期待的望住了戈尔泰。 没等戈尔泰回答,车子已到达长公主府,停顿下来。 “戈尔泰!你回答我啊!”莎琳娜忙催促道:“长公主虽然不在府里,但这两日必定返回,咱们随时都可以跟她说的!” 戈尔泰一提袍服的下摆,跃下了马车,指腹划过手感舒适的衣角,心底生出丝丝温暖的情意来,这身衣裳。是她送给他的唯一一件物事,虽不是她亲手所制,却是她亲手设计,处处透着独具匠心的舒适,贴身又大气。 俊美的容颜,优雅的姿态,看得莎琳娜好一阵迷醉,愣了片刻才跟着跳下车来,伸手又要去揽住戈尔泰的手臂,却被他巧妙的避了开去。 “你什么也不必再说!”戈尔泰回过头,认真望着莎琳娜,坦然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乐意担任她的护卫,并且我自有分寸,不会做出累及他人的蠢事!” 他不放心,让别人来守护她的安全,因别人不会真正将她放在心上,认真呵护她在林丹汗履行婚约条件之前不会遭受林丹汗明里暗里的侵犯。既然今生不可再奢望跟她订立白鸯盟,那就让他默默在旁,守望她,一生一世! 莎琳娜呆若木鸡,张大了口望住戈尔泰。久久无法回神,从未有过的挫败感袭上心头,对哈日珠拉的愤恨瞬间填满了整个胸膛。可是,她能怎么说?明知道戈尔泰的心里,从来都是只有那个狐妖而已!何尝有过自己的位置? 我不会认输的!我不会输的!哈日珠拉已经不可能再逃出大汗的掌心,他们之间姻缘早断!能陪着他这一世的,只是我!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进入他的心底!而她的身影,必将慢慢淡化远离,最终被他永远的,遗忘! 狠狠咬了一下红唇,迫使自己清醒回神,昂然的斗志,又重新回到莎琳娜心头,只要最后的结局,戈尔泰是属于她的人,那么过程即便再困苦艰难,她也绝不能轻言放弃! “戈尔泰,我……”莎琳娜抬起头来,刚要再说些什么,旁边忽然一骑飞来,从马背上仓惶跳下来一名公主府的侍卫,看到门前相对而立的这一对璧人,神情微愣。 “牧仁!怎么了?”莎琳娜却认得那个侍卫,诧异的出声询问。 那侍卫脸色刷白,眼里透出了焦虑:“莎琳娜格格!长公主她……败退而归,伤势沉重!须得……须得备下最好的大夫,方可……方可……” 方可怎样,侍卫说不下去。莎琳娜却从他的神态间,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兀浪哈长公主败于明军手下?重伤难救?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般,将她的脑域瞬间击成了空白! 传递消息的,并不只有牧仁一个,同一时间,另有哨探飞马驰入汗宫,将这惊人的消息报到了林丹汗座前。 一众朝臣噤若寒蝉,小心观望着丹陛上的林丹汗,就在刚才,大伙儿还在为蒙汉联防成立的事在歌功颂德,顺便憧憬和谋划下一步的统一计划,哪想到…… 林丹汗面色阴沉如水,由铁青渐渐变成了墨黑,眼里寒光迸射,吓得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遍体生寒。良久……林丹汗才勉强止住额角的青筋乱跳,赤红着眼睛站了起来。 一开口,做出的决定却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传令御医,全力救治长公主!一应私自出兵的罪责,容后再议!”林丹汗没有对蒙汉联防的事情表任何意见,但他一句话便给兀浪哈长公主的事情定了性——私自出兵! 望着林丹汗离去的背影,有人疑惑,有人腹诽,有人惊讶。有人松一口气……不管是什么样的感受,大家都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疑惑。随便怎么想,林丹汗都不应该是能忍下这口气的人,可他偏偏忍下来了!这却是为什么? 走入寝宫,到了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挥退侍从,林丹汗紧绷的面容骤然松懈下来,拔出腰间的佩刀狠狠插进了桌面,望着只露出小截刀刃和握柄在桌面上微微颤动的利刃,他的心思却游移到了他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好像是有这么句话吧!来年开春便是征战之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南与明朝交恶,东与后金为敌。忍得一时之气,但教他能统一蒙古各部,整合草原所有的势力,到那时,再找明与后金算账不迟! 最重要的是,象徵着天下至尊谁属的美人,也会在那个时候,成为自己的女人!有她这天命所归的贵人站在身旁,先灭后金,再取天下,何愁霸业不成! 想到深处,林丹汗唇边不觉露出了一丝笑意:“哈日珠拉,天生你是黄金血脉,草原女儿,那便是早已注定,你是我汗宫大福晋的不二人选,我林丹巴图尔的最爱!” “阿嚏!”迎风一吹,苏浅兰不自禁的打了个喷嚏。 “格格,外面冷,还是别出去了吧!”阿娜日连忙将一件火红色的貂皮短麾披上苏浅兰的肩头,又从小丫头手接过暖炉,塞进了苏浅兰怀抱。 苏浅兰摇摇头:“我睡不着!” 是的,这个时辰,大约只是晚上的**点钟左右,放在二十一世纪,多姿多彩的夜生活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她,常常熬到夜半十二点,才会乖乖上床休息。 来到这个时空,尽管晚上什么娱乐都无,生物钟好像还是调不过来,若睡得早了,多半会碎梦连连,反倒睡不香甜。 “格格!”阿娜日迟疑片刻,还是关切的说了出来:“奴婢看您一整日都闷闷不乐的,您有什么烦恼。何不跟奴婢说说?就算奴婢帮不了您,也比闷在心里好些!” “阿娜日,我没事!”苏浅兰说完,转头看到阿娜日一脸不信,不由苦笑一下,仰头望向天边的皎皎圆月,幽然道:“我只是,好想念我的家乡!” 她自小熟悉的家乡,在南方的海边,那里的冬季犹如春秋,一年到头没有雪天。每到夏天,挟着淡淡腥味的海风就会吹来海滩上喧闹的人声。可是,她没有听说过有人穿越了又能回来,也许她这一生,将再也看不到自己生长过的地方! “格格,科尔沁今年冬天会很好过的,您不用挂怀!”阿娜日哪里知道她嘴里说的家乡另有所指,直觉的就开口安慰。 苏浅兰无奈一笑,她本是随口敷衍阿娜日,可是这一提起,她还真不觉陷进了思乡的愁绪,望着天空亘古不变的明月,怅然满面。忽然,一阵悠扬的叶笛声随风飘来,曲意低回,竟是颇为贴合苏浅兰此时的心境。 “李循方!”苏浅兰又惊又喜,连忙循着声音的来向寻找李循方的踪迹。 叶笛声并未断,苏浅兰身子才转半圈,一身黑衣的李循方已飘然落地,就站在她的身前,直到一曲终结,才拿开嘴边的树叶,望着苏浅兰,唇角噙住了一丝笑意。 阿娜日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一幕,尽管早知李循方身手卓绝,可这么神出鬼没的,还是令她大感震撼,又兼心怀不满!只是,不敢说! “这曲子,好像带着怀念的感觉!真好听!”苏浅兰先赞了一句。 “嗯,这是根据咱们汉人的大才,李白诗句《静夜思》编写的乐曲。”李循方刚解释得一半,便看到苏浅兰露出失笑的神情,不由追问:“怎么了?” “那诗,我知道!”苏浅兰忍不住笑,蒙古人或许没几个人清楚,她前世可是从小就背过李白的诗句,这静夜思,真是想忘也忘不掉!当下便用汉语轻声念了一遍。 “没错!一字不差!”李循方也很惊讶,要说一个蒙古郡主,能流利的说汉语言,那不算太奇怪,可要连诗词都能背,这汉语的造诣,可就不简单了! 苏浅兰可受不了他在这方面称赞自己,赶忙转移了话题:“你可算又回来了!怎么样?事情还顺利么?有没有受伤?” 第一百一十八章 学艺 第一百一十八章学艺 “我没事!”李循方回给苏浅兰的。是个自信的微笑:“还算幸不辱命吧!” “那你找到你要的传国玉玺了么?”苏浅兰好奇不已。 “没有!”李循方神情有点郁闷:“贵英恰也算是号人物,他至死也不肯透露其他宝物的所在,倒是后来兀浪哈为了救他,给出了一条隐约的线索,循着线索,我们找到了贵英恰的祖坟,估计宝物就藏在里面,不过取宝不易,得花些时间,才能知道线索的真假。” 这番话,李循方用汉语低声说出,就算不远处站着的阿娜日听得懂汉语,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倒是他面前的苏浅兰听了个真真切切。 苏浅兰惊讶捂住了嘴,钦服的瞪住了李循方,天啦!自己面前站着的,看来不止是窃宝于深宅大院的飞天大盗,还是个盗墓者咧!好传奇的人物啊! “怎么了?”苏浅兰眼里的小星星让李循方很是不解。 “我佩服一个女人!她专门盗墓,专门收集各种传奇的宝物!你在做的事,跟她真像!”苏浅兰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二十一世纪一个著名的游戏电影人物——古墓丽影。 “盗墓?”李循方睁大了眼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跟那些蠹贼扯上关系。 “嗯!蒙古贵族的墓葬习惯很隐秘的!除了嫡系唯一的一位传人,基本上,没有别的亲人能知道死者究竟葬于何处!像成吉思汗陵的真实所在就非常非常神秘!因为所有送葬的人最后都没了命,送葬队伍所过之处,遇到的人畜也全部都杀了个干净!” 苏浅兰想起这方面的记载,希翼的望住了李循方,言辞蛊惑的问:“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出它的所在,盗取墓的宝物?” 李循方望着苏浅兰无语至极,怎么会有这样的蒙古郡主!居然想着找外人去盗他们老祖宗的陵墓?可是看她一副感兴趣的神情,就仿佛小孩子跃跃欲试想要参与某项好玩的游戏般,有趣又可爱!倒叫他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盗墓是有损阴德的事,乃武者不为!”李循方一面笑着,一面摇头给出了解释。 “哦!”苏浅兰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了一丝尴尬。这穿越的事生在自己身上,感觉也太了,一不小心就会错觉的以为自己处在游戏世界里。果然,除了穿越,其他都很现实诶!盗墓那么刺激的事,自己还是不要去想比较好! 不过,会让自己有这种错觉的,还不是因为李循方说的那些话么?想到这点,苏浅兰就不觉狠瞪了李循方一眼:“你难道没有在盗贵英恰的祖坟?” “呃……”李循方语塞,满脸无奈。若非线索指向,他又怎会无缘无故去碰人家的祖坟!就是在碰了,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就是“盗墓”!好在那不是汉人的陵墓,否则心里说不定就会给苏浅兰一番话弄出阴影来! “对了!”苏浅兰忽然留意到李循方提起过兀浪哈长公主。连忙追问:“你说你碰到兀浪哈长公主了?” “是,正要和你说!”李循方点点头:“这位长公主找我们的将军伸手要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于是咱们便趁机套了她一些话。最后双方打起来,却是将她打成了重伤!” “重伤?”苏浅兰瞪大眼睛:“你们,居然这么做了!也不担心蒙汉联防的事情,受到影响,二虎相争,让后金渔翁得利么?” 李循方苦笑一下:“两军阵前,哪能控制得了这许多!领军的那位方咨昆将军,性子粗直,遇事不喜瞻前顾后,一向看不惯蒙古各部,又受不得挑衅,加之眼里根本放不下番邦女子,兀浪哈撞到他手里,还能好么?自然就……” 苏浅兰对兀浪哈长公主毫无好感,她是死是活都不关自己的事,当下随意的问:“她的伤有多重?能治好么?” “只怕不能!”李循方摇头:“依我看,她顶多还能活个一两天。必死无疑!” 苏浅兰抽了口气,默然片刻,开口道:“这样也好!咱们想办法把贵英恰贪墨宝物的事给林丹汗爆出来,再牵扯上兀浪哈……死无对证,一定可以很好的挽救蒙汉联盟危机!” 腹黑啊腹黑!苏浅兰感到自己是越来越冷血了,居然可以这么平静的算计着将死之人,只为了不让蒙汉联盟坏在自己向贵英恰报复的行动。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当了二十几年的汉人,只当了几个月的蒙古人呢!况且长公主对她意图不良,贵英恰更是对她做出了那等恶事!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的风格!她能够在知道后金必然征服蒙古的前提下,还为蒙汉联盟出了把力,这该对得起蒙古的同胞了! 李循方深知苏浅兰对贵英恰的恨恶,习武之人最讲究快意恩仇,家国大事什么的有时反倒放在其次,是以苏浅兰这番反应他却很能理解。 当下两人又聊了几句,很快就制定出应对的方案,李循方本就不是什么珠宝大盗,把大部分宝物都交回给林丹汗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反是苏浅兰对他的“大方”很是赞叹。 话题很快转到苏浅兰要求习武的计划上来,苏浅兰的坚决有些出乎李循方的意料,原本以为经过了几天的缓冲,苏浅兰会改变主意,结果却没有。 “你想差了!”看到李循方一脸纠结样,苏浅兰忍不住笑:“要我学得像你那般寒暑不侵高来高去、杀人只要一两招,自然是绝不可能的事!你也别把我往武林高手的方向去教!就当是教程咬金三板斧保命功夫,教我一些自保的招式就行了!” 李循方闻言松了口气:“这样倒是不难!不过你连程咬金都知道,真不简单!”当即跟苏浅兰仔细的商讨订立了习武的计划。 据李循方所说,最近几个月他都不会再有什么忙事。可以每天都到山上来,教苏浅兰一套简单实用的擒拿术。苏浅兰关心的让他留在院子里,他却没有答应,说是自有办法,可以像上次那样,混在喇嘛堆里,谁也不知道多他这么一号假货! 其实院子里也不全是女人,干粗活的、管厨房的、采买物品的,加起来还是有那么几十个男仆,以李循方的能力,混进院子完全不是问题,只是他观念之很有“明人君子不欺暗室”的行事准则,就是不肯住到院子里来!让苏浅兰既无奈又佩服。 两人约下次日就在酱料库那个偏僻的院子里教授擒拿功夫,李循方这才告辞离去。 想到自己即将拥有一套自保的功夫,苏浅兰兴奋得差点睡不着觉,一大早就带着阿娜日和梅妍两个,去了那个小院。 在她想来,既然一个是教,那两个也是教,让阿娜日和梅妍都跟着学一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梅妍倒是惊喜万分,连连问:“我可以么?我也可以么?” “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阿娜日态度不甚积极,不过苏浅兰既然要求她也学。她就不会拒绝,在她看来,自己学会了本事可以更好的保护主子,这才是理由! 于是早早等候在院子里的李循方吃惊的看到了相偕而来的三个女孩,意识到自己身上增加了许多麻烦:“你是打算让她们两个也跟着学?” “不可以么?”苏浅兰用讨好的眼神望着李循方。 “好吧!”李循方无奈的只好答应,幸而不是什么不能外传的绝学,否则苏浅兰这样的要求还真是麻烦。 三女之,梅妍算是有些基础,精神又亢奋,学起来很快。苏浅兰则胜在长期练习瑜伽术,身体柔韧性非常好。同样学得很快,只是她做起动作来,总是会给人一种花拳绣腿的感觉,因为——太好看了! 原本没什么美感的动作让她来做,能叫旁人看得两眼直,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她的手脚都很到位,招式也没什么不同,换成自己来做,偏就是少了那份韵律之美! 李循方也没想过,教女孩子学功夫会是这般香艳刺激的事!梅妍是自己义妹,阿娜日不过是下人,教这两女孩什么负担都没有,必要的肢体接触虽然也很挑战他那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可他也不是没有过被义妹或小丫头侍候更衣的时刻。 可苏浅兰就不一样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常常令他心神游移,得靠理智拉着,才不至于呆走神,在几个女孩子面前丢了份儿! 到最后他只好尽量不去看苏浅兰的面容,更不和她目光接触,只专心的给她示范,实在不行才出手调整她的姿势,以免肌肤相触的瞬间,那种电流般的感觉在心头疯狂蔓延。 苏浅兰其实还是略有所觉,感到李循方的脸皮似乎变薄了许多,隐隐透着潮红,而且都不肯正面多瞧自己一眼!不过李循方满脸都是认真的神情,说话呵斥都异常严厉,让她以为自己的资质很不入他的眼,并为此自惭不已,完全忽略了别的可能。 即使自己的表现很差劲,也不能太让他小瞧了去!一遍不行,就练十遍,十遍不行,就练百遍,以勤补拙,总要真正的学得这一手擒拿功夫。才能拥有自保的本钱,将来冲出金顶白庙,逃离汗都的时候,才能增加安全成功的胜算。 苏浅兰如是告诫自己,更加认真地投入了擒拿功夫习练。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初长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初长成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已过两度寒暑。就到了凉风吹过,落叶翻飞的秋季。金顶白庙的天空晴朗依旧,但午后的阳光却不再炽热,透过稀疏的树梢枝叶,在地面形成漂亮的、铜钱般的斑点,带着成熟季节的特色。 还是那个酱料库所在的偏院,几个女孩正在树下交手过招。 “看招!”苏浅兰娇斥一声,以一对二,如小豹子般扑向面前的梅妍和阿娜日。 “格格小心啊!”阿娜日本能的格挡着苏浅兰的攻击,瞥眼看见梅妍趁机偷袭,忍不住叫出声来,提醒苏浅兰防备。 “阿娜日,你还是我的盟友不?”梅妍哭笑不得,明明说好了跟阿娜日合作夹击苏浅兰,结果阿娜日却给对手通风报信,这算个什么事? 苏浅兰出银铃般的笑声,从容不迫先摞倒了阿娜日,俯身一个后旋踢,又闪开了梅妍的攻击,还逮到对方空门,一下便捉住了对方的手腕。 如果说阿娜日还有点笨手笨脚的。像只反应迟钝半拍的小牛,那梅妍就是狡猾的狐狸,灵活多变。可是苏浅兰却是小豹子,灵活性、反应度都不输狐狸,对力量和攻击时机的把握更在狐狸之上,对上梅妍这只小狐狸,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格格别……”梅妍想求饶,来不及了!手腕一紧,人已不由自主的失去平衡,“哎呀”叫着重重摔倒在地,跟阿娜日凑到了一处。 “不错!很干脆利落!两年能到这个程度,算是进步极快!”树上传出几下鼓掌声,李循方翩翩落地,毫不吝啬的给了苏浅兰一句赞语。 “是老师教得好,不是学生资质好!”苏浅兰笑着走到他面前,一副得意的神情。 李循方不禁展颜一笑,看到一小片树叶落在她头上,便伸手过去替她取下。苏浅兰眨眨眼睛,突然出手,截向李循方脉门,用的正是这套擒拿功夫的绝技。 以李循方的身手,哪有这么容易会给她偷袭到,他只消随意一招,就能轻松化解苏浅兰的攻势,还能一举将她制住。然而触到苏浅兰志在必得的眼神,看到她眼里的调皮和算计,不知怎的。心头竟是一软,放慢反应度,仿佛闪避不掉般,让她拿住了手腕。 “李大哥这是……?”梅妍看到这一幕,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在她看来,李循方会让苏浅兰抓到手腕,简直不可思议!一念未已,苏浅兰又干出了一件让梅妍更加下巴脱臼的事!她竟然顺势撞进李循方怀抱,反身将李循方从背上摔了出去! 这招有个俗名,叫“过肩摔”,就是抓住敌人的手腕,靠腰背的力量,使敌人从自己背后越过,重重的摔倒在地,招的人往往背脊落地,伤到脊柱爬不起来,属于四两拔千斤的巧技,出其不意使出来,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电光火石之间,李循方半空一个鹞子翻身。脱出苏浅兰控制,稳稳落地,动作之流畅犹如行云流水,丝毫不露败相。 苏浅兰看傻了眼,不甘的顿足嚷了起来:“怎么可以这样!你也太厉害了!” 李循方低头好一阵干咳,面上泛出了丝丝潮红,苏浅兰没有注意到的是,对他这样反应快捷的人来说,刚才那一下,前胸贴上苏浅兰后背的一瞬,已算得十分久长!直到现在,那种微妙的感觉仍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格格!您别为难李大哥了!”梅妍靠了过来,替李循方解释的道:“李大哥的身手,没您想的那么低!要让李大哥假装输给您,只怕不容易做到!” 苏浅兰看看李循方,又看看梅妍,不禁“噗哧”一笑,故意斥道:“你个臭丫头!主子我在你心里的地位,竟然不如你亲亲李大哥了!敢这般嘲笑我武功差!” 梅妍的脸一下红了,偷瞄了李循方一眼,神态忸怩的争辩:“我哪有!” “有吗?没有吗?”苏浅兰捉狭的朝梅妍眨了眨眼,满脸暧昧。 “我……我……”梅妍的脸更红了,又不好狠狠的对自己主子拿颜色,只好顿足而去,拉住一旁莫名其妙的阿娜日,借口还有事做,一起逃离了庭院。 苏浅兰笑得前俯后仰:“李循方啊李循方!莫非你都不觉得你这个契妹很有意思?” 李循方怔了一怔,似有所觉的望住了梅妍的背影。两年过去,这个***竟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会害羞了!那玲珑有致的身材,白里透红的娇面,亭亭玉立,宛如江南园林的小荷。可是,怎的却不觉得苏浅兰有这么明显的成长变化? 两年前就已经像是含苞欲放的清新雪莲,两年后仍然是含苞欲放的清新雪莲!迅拔起的身高、日渐丰满的曲线,都没给她的性情带来任何改变,只有柔美精致的五官,脱去那些青涩稚嫩之色,透出了更为动人的韵致。 待这一冬过去,苏浅兰该十六了,汉人女子结婚年龄较蒙古女子略晚,十六七岁,刚好就是汉女开始适人待嫁的年纪。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心有所感,口竟是不觉吟哦出声,才念四句,又复哑然。苏浅兰的遭遇,岂不正合诗之意!难道美丽的女子,就该选侍帝王?不该有她们自己的意愿? 忽然听到这几句耳熟能详的诗词,苏浅兰愣住,小时候背诵这《长恨歌》的时候。哪里想过自己会穿越时空,成为历史上的海兰珠?假使历史没能改变,即便此刻躲开了林丹汗,将来还是会成为皇太极的宸妃,这跟杨贵妃的遭遇,又相差几许? “一朝选在君王侧……”苏浅兰不由苦笑一声:“我可不愿意嫁给林丹汗!还有皇太极,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只想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安安静静过一生而已!” “对不起!”李循方一面道歉,一面却暗暗惊讶,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教她汉。她却怎么知道这么多,连白居易的《长恨歌》都知道?不过皇太极,是谁?还有她喜欢的人,是谁?抬头望着眼前丽人,想问,却问不出口来。 “李循方,幸好我有你!”苏浅兰忽然拉住他的手,目光煜煜的望住了他,满脸都是自信的神色:“只要你一直帮着我,我就可以不用担心被迫嫁给这个大汗,那个帝王!我始终都能只做我自己,做苏浅兰,不做哈日珠拉!” 心头莫名其妙骤然热了起来,李循方回望着苏浅兰,坚定的点了点头:“你放心!” 苏浅兰欣喜一笑,忽道:“我,想听你叫我的汉名字!” 李循方微微一诧,却是顺着苏浅兰的心意,轻轻唤了一声:“苏浅兰?” “嗯!”苏浅兰开心答应,能听人用汉语叫她以前的名字,真的感觉好开心!连忙闭上眼睛,让李循方再多叫几声,想象着自己并没有穿越,还在原来的时空,站在公园的某处背诵课,然后身旁有同学,在唤她。 “苏浅兰!苏浅兰!苏浅兰!”李循方压着心疑惑又唤了好几声。 “嗯!嗯!我在!”苏浅兰答应着,不小心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忽然间竟是悲从来,面色沉了下去,情不自禁的,倒进了李循方怀抱,哽咽着,口断断续续的吐出了心声:“我,我想家,我好想家……” 一滴滚烫的热泪潸然垂落。在李循方的胸前化开,原来她还是会流泪的,虽然只是很少的两三滴,却能代表她果然是换过了一具身躯。 李循方先是身躯一震,犹豫没有闪开,迟疑着本待伸手将她推开,却不知怎的,反而轻轻揽住了她。她的言语,她的泪珠,令他的心狠狠一抽,痛入心扉:“相信我!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可以带你离开!回科尔沁,回你的家!” 苏浅兰闻言僵了一僵,抬起头来,重新露出了一个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疼的笑容:“我相信你!不过,还不是时候,我也在等,等一个时机。” 李循方理解的点了点头,这也是他佩服苏浅兰的一个地方,她的心里装着自己的族人,不肯为了自己的私心,让族人面临危机。若不是为了林丹汗不去攻打她的族人,她早就可以离开金顶白庙,一走了之! “其实……”苏浅兰又悠然神往的道:“如果可以,我真想到明朝的南海边去看看!那里即便是冬天,也不会下雪,非常非常温暖,清凉的椰子汁,比牛奶还可口!” 她住口不言,轻轻叹了口气,现如今蒙汉尽管联盟,一个蒙古女子要入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去到明朝的海关。 李循方听得心一动,淡笑道:“你这愿望想要实现,太有难度了!你可知道明朝的疆域从北往南究竟有多远?这么远的路程,一路舟车,也能让你从秋天走到冬天!” 苏浅兰微微撅起了嘴巴,心下暗暗反嘴:你可又知道,到了二十一世纪,从北京飞到广州,只要几个钟?只是这话,她却没法说! “你从哪里知道的南海这些东西?”李循方好奇动问。 “哦!我、我看过郑和下西洋的故事!”苏浅兰总算有几分急智,立刻找到合理的解释。李循方却是更惊讶了,连郑和都知道!那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东西? “格格!格格!”阿娜日忽然又跑进了小院,由于赶得急,气息显得有些急促,一张嘴就给苏浅兰带来了一个烦人的消息:“大汗、大汗有宣召!” 第一百二十章 决裂 第一百二十章决裂 汗都军营校场上。旌旗飘飘,铁骑如林,刃闪寒光,林丹汗一身戎装骑在马上,肃然检视着面前这万人的军阵。待得点卯已毕,将士们均做足了准备整装待,林丹汗方才传令出。霎时间,号角声起,鼓乐喧天,队伍终于缓缓开拔。 苏浅兰牵着自己的黑马夜辰,手里随便提着金刀,远远的在一旁观望着这支队伍的出征,神情如水般平淡,内心却在暗暗不耐。 两年来,林丹汗出征多次,每次都要把她召来,美其名曰临别送行,其实就是在向她炫耀武力,表明自己又开始为两人的大婚准备丰厚的家底。 毫不稀罕,却又不能不为此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说几句鼓励的话。让苏浅兰心好不郁闷!三年之期,转眼将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正式逃离的时机?正郁郁的想着,前方蹄声得得,林丹汗策马扬鞭,朝她走了过来。 “哈日珠拉!你看到了吗?今年可是一个丰年,咱们粮草充足,兵精将广,这次西征,定能凯旋而归!”林丹汗意气风,踌躇满志,指着行进的队伍,暗含得意的望着苏浅兰:“等我回来,定能凑足你要的财富,咱们正式大婚!” 苏浅兰微微一惊,藏住心底的不安,抬眼淡笑道:“大汗您真的有信心,明年之内,就可一统蒙古各部,掌握草原至尊?” 林丹汗哈哈大笑,张扬得不可一世:“本汗亲征,谁敢不从!你便乖乖等着吧!”说罢看到苏浅兰身后几步距离外担任守护之职的戈尔泰,又高声吩咐:“戈尔泰!本汗的金刀郡主,就交给你了!若有甚不对,本汗唯你是问!” “是!”戈尔泰恭敬答应,面上丝毫看不出半分异样。 林丹汗居高临下看着马下的苏浅兰。恨不得下马将她揽入怀,肆意轻薄一番,可是他却尝试过意外被苏浅兰拿住摔了一跤,从此知道苏浅兰是朵带刺的玫瑰,对她真是又爱又恼。轻薄不了,只好努力去达成她想要的目标,将她正式娶进汗宫,到时候……垂涎三尺恋恋不舍的望了苏浅兰几眼,这才一转身策马离开了苏浅兰身边。 再多的人马,也有走*的时候,等到出征的队伍走得再也看不见影子,苏浅兰才落寞的回过神来,翻身骑上了夜辰,眼里透出一丝忧虑。 自然,林丹汗是不知道她心思的,得知金刀郡主在他走后很久,仍伫立在原地,面含牵挂之色,还为此沾沾自喜了很长时间。 走在返回金顶白庙的路上,苏浅兰放慢马,忍不住轻声问:“戈尔泰!你可有科尔沁的消息?你可知道范先生的近况如何?” 戈尔泰眼底浮起一丝心痛。却是不能不据实回答:“暂时,还没有!” 苏浅兰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古代人的通讯真是不便,隔得距离远了,就完全无法知道对方的状况。更加糟糕的是,哪怕有戈尔泰这个自己人在,也不能肆无忌惮的跟范采通消息,正式决裂之前,绝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引起林丹汗的注意,这就大大增加了通讯的难度。 究竟逃离的时机能不能像自己两年前预料的那样,在三年之内到来?苏浅兰满腹忧虑,将目光投向了东方,那里,范采难道还在努力的劝说奥巴领降金未果么? 漠南蒙古,科尔沁大草原,一道峡谷之,乌克善领着一队随从紧紧跟在领莽古思身后行进着,前方不远处,便是此行的目的地,唐格里坡山坳。远远的,能隐隐看到坳口的林子人头攒动,竟像是十分热闹。 乌克善心一阵兴奋,望向自己的祖父莽古思,莽古思也刚好回头向他望来,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加快步伐,朝唐格里坡赶去。 暗经营多时,今天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一刻!由今日起。内喀尔喀拉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等台吉所部,以及科尔沁各部等,包括最强盛的奥巴大领所部在内,十多支蒙古部族将于此地此刻正式结盟,投向后金怀抱。 如此决胜时刻,怎能不让人心兴奋!整个漠南蒙古连成一气,跟林丹汗决裂,脱离察哈尔的统治,从此成为后金汗国的一员,其奥巴一部更在林丹汗与建州之间形成一道屏障,将相对弱势的科尔沁护翼在后。 “玉儿!真希望你能亲眼看到眼前这激动人心的一幕!你阿剌不辱使命,终于达成你的愿望,我科尔沁族人,从此脱离林丹汗的掌控,再也不受他的胁迫!”乌克善心默念,虎目微红,想起了远在察哈尔迷惑并拖住林丹汗注意力的妹妹。 “莽古思台吉!您可算到了!”刚进坳口,就有几名负责维持秩序的后金使者迎上前来,热情的招呼着科尔沁的领莽古思,引领着他和乌克善跨过警戒线,向内走去。 先到的几个部族领一见莽古思,纷纷上前寒喧攀谈,语气满是佩服和羡慕。不为别的,就为了莽古思的远见卓识,在他们还犹豫观望的时候,便率先将女儿哲哲嫁给了大金国汗的第八个儿子,如今声明赫赫的第四大贝勒!无形占据先机,从弱势部族迅展,隐隐成了这些部族的佼佼者,令人垂涎的拥有了努尔哈赤面前的话语权。 “莽古思老兄!您可算赚着了!就是奥巴大领,也未见得比您更说得上话啊!”几个部族领暗含巴结和嫉妒的围着莽古思哈哈笑着。 “岂敢岂敢!奥巴领带领我等多年,乃是当之无愧的老大!我算得了什么!”莽古思也笑着回应,心却暗含忧虑。人人都羡慕他当上了后金第四大贝勒的岳父。岂知他的女儿哲哲如今状况堪忧,已在科尔沁耽搁了两年,天知道这位金贵的女婿还会不会顾念夫妻的情分?等此间事了,还是要找他私下里谈一谈,想法补救才好。 过得片刻功夫,奥巴领也到了,一众部族大小台吉纷纷上前巴结讨好,乌克善扫了一眼,奥巴领的随从并不见范采的身影。据他所知,奥巴这次肯彻底脱离林丹汗统治倒向后金努尔哈赤,范采功不可没,却不知为何没在此刻出现。 林子早已备好牲物,乃是白马和乌牛,萨满大祭司和刀斧手静静守候一旁,只等结盟仪式正式开始。 “莽古思老弟!以后咱们可要多多亲近了!” “好说好说!奥巴大领,您始终都是在下心目的科尔沁老大!” 莽古思跟奥巴两人终于碰面,亲切的笑着给了彼此一个兄弟式的拥抱。奥巴握住莽古思的手大力摇了一下,忽然低声笑道:“小儿戈尔泰,对您的孙女儿可算一往情深,宁肯陪着格格远居察哈尔,也不肯回科尔沁成家娶妻!未知咱们两家,今后是否还能更进一步?小儿若能迎娶哈日珠拉格格,我便作主退了林丹汗下旨所赐的婚事,也无不可!” 莽古思轻轻一叹:“哈日珠拉这孩子,身陷虎穴,也不知何时能安然回返,将来之事还难以确定,在下可也不敢轻易许诺,还望领您的见谅!” “您多虑了!有小儿的守护,您完全不必担忧格格的处境!”奥巴领自信一笑,话语间大有极力促成两家联姻之意。 “托您吉言,哈日珠拉这孩子若真能脱离虎口,那可真是我科尔沁之幸!”莽古思圆滑的耍着太极,就是不给他确定的口实。 开玩笑!哈日珠拉号称未来的天下主母,哪怕传言夸大,也不能不谨慎处置!更何况,他心可是将哈日珠拉看成了跟后金加强联姻的重要砝码。万一哲哲有事,整个科尔沁还能拿得出手的格格,就只剩下她了,岂能随意嫁掉! 乌克善这次基本上就是跟着来见识的,父亲塞桑代替领莽古思留在族坐镇。他默默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心也是暗暗纠结不已。站在科尔沁一族来看,把妹妹嫁给四贝勒,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妹妹心里又怎么想?她可愿意嫁给姑父? “呜——”牲台上的萨满祭司终于吹响了号角,众人前方的林子金国的兵士让开一条道路,一共三名后金来使相继走上了前台。 随即,人群起了骚动,原来三名使者一上来就郑重抬出了努尔哈赤的汗诏,金黄缎子制作的诏书,彰显着大金汗国的尊崇地位。 没有人敢大声质疑为何这么重要的结盟仪式后金竟然一个贝勒也没派来,眼前三位使者便是这次联盟各部的重要人物,每个都有极高的军地位,代表的是努尔哈赤的汗权,大家对他们三人都已十分熟悉。若是派个皇子贝勒来,没准大家还不认识。 宣读了努尔哈赤的密诏,结盟仪式在三位使者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结盟的同时,将下达努尔哈赤的封赏令,一干大小台吉正式获得后金封赐的台吉称号、贝勒称号,开始享受后金给予的地位和爵禄。 其实努尔哈赤并没有怎么改变他们原先的地位,本来是台吉的,现在还是台吉,贝勒也还是贝勒,完全参照他们先前已有的头衔,只不过现在改由大金汗国来承认。等将来有了功勋,才会给予职位上的升降。 正当乌克善认真参与着眼前的仪式,忽然一名金国卫士穿过人群奔到了他面前,行了个千礼低声问:“请问阁下是否便是乌克善贝勒?” “我是!”乌克善疑惑的望望前排跟奥巴等几个大台吉并肩而立的祖父莽古思,似乎没现这边生了什么事,不由诧异的瞪住了那名卫士:“你这是……” “贝勒请移步!”那金国卫士点点头,带着满心疑惑的乌克善离开了盟誓会场。 第一百二十一章 锦书谁寄 第一百二十一章锦书谁寄 那金国卫士带着乌克善。曲曲折折竟是穿出警戒线,往山坳另一处密林走去。乌克善心下起疑,突然伸手搭住那卫士肩脖,沉声喝问:“你是何人!带我到哪里去?” 那卫士脚下一顿,并不反抗,而是低声说道:“乌克善贝勒,要见您的,是我家主子,大金和硕四贝勒!主子他此时不便现身,尚请贝勒爷见谅!” 乌克善怔了一下,松开那名卫士,疑惑的问:“为何四爷不能现身相见?” “因为……那三位使者,有两位是大贝勒的亲信!我家主子不希望大贝勒知晓他如今也到了此地!”卫士显是早已得到吩咐,也没有瞒着乌克善。 “哦!”乌克善立时领悟,跟科尔沁联姻的乃是四贝勒,他自然不会站到大贝勒那一边去,而是会坚决拥立四贝勒,当下闭紧了嘴巴,默默跟着那卫士钻进了密林深处。 “四爷!乌克善贝勒已到!”到得林一处空地,面对前方背手而立的一个挺拔身影,卫士赶忙单膝点地。略微拔高了声音禀告。 “侄儿乌克善见过姑父!”乌克善看着那挺拔的身影,恭敬的行了一礼。虽说夕阳西下,林光线昏暗,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大不了他几岁的姑父,号称大金眼眸的第四和硕大贝勒阿巴海!也同时看清了这位姑父背着身子,原来是在逗弄一只猛禽。 “快免礼!自家人,无需多礼!”听到乌克善这声见礼,四爷手臂微震,将停立其上的海东青震过一旁,回身虚扶了乌克善一把。 “姑父此来,可是来接姑姑回建州去?”乌克善抢先开口,目光殷切的望住了姑父。 两年了!这位姑父仿佛失踪一般,再没有踏上过科尔沁的土地,尽管努尔哈赤厚赏依旧,更有建州的御医被派驻科尔沁,全心治疗哲哲疾病,可这段没有了男主角出现的婚姻,总让人心怀忧虑,都成了整个科尔沁的心病,如今见面,岂能不问! 四爷目光一滞,转头望向建州方向,淡然道:“我后金大战在即,身为参政四大贝勒之一,爷身上,事务繁多!因此,此刻并非让哲哲回府的最佳时机。与其将她交给府里的继福晋照顾——你难道不觉得,让她留在娘家休养,才是最好的选择?” 乌克善吸了口气,无话可说。四爷嘴角微微一勾,现出一个安抚的神色,伸手往他肩上拍了拍,低声道:“你放心!爷绝不会不认姻亲,将来爷若有幸得登汗位,漠南蒙古必以科尔沁你这一部为尊!莽古思、塞桑,共享亲王爵禄!” “多谢姑父!”乌克善认真望着四爷,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忠诚。其实,这也是早已注定的事实,自从哲哲嫁给了他而不是别人,科尔沁就已经被绑上了他的战车。 四爷收回手,一面整理袖口,一面又转过身去,望向一旁停立枝头的海东青,口淡淡的道:“据爷所知,科尔沁格格哈日珠拉陷身察哈尔!乌克善,爷不希望姻亲之,有人会是林丹汗的福晋!对此。科尔沁有何解释?” 乌克善一惊,脱口道:“四爷!其实玉儿从未想过要嫁给林丹巴图尔,她一直在静候脱逃的时机,而今只等盟誓完成,侄儿便会想法给她传递消息,让她尽快离开!” “玉儿?”四爷轻喃一句,似在疑惑这个称呼。 “呃……”乌克善赶忙解释:“玉儿便是哈日珠拉,玉儿是她的小名!” 静了好一会,四爷才又开声:“唔!你待如何传递消息?相距近千里,又要小心瞒过林丹汗耳目,行来实非易事!就算你消息传到,哈日珠拉又靠什么脱离狼窝?” “其实,如今奉命守护哈日珠拉的,不是旁人,恰是奥巴领第六子戈尔泰!戈尔泰有草原第一勇士之能,必能保护哈日珠拉的周全。”乌克善说到这里,眼掠过一丝急色:“就是这消息传递,怕是无法做到快捷隐秘。” 四爷点点头,忽然回身道:“既然如此,爷便借你一样利器!” 乌克善一愕,却看见四爷招来一名随从,将那只海东青递了过去,口说道:“这是爷的鹰儿!最擅隐匿行踪,能日飞千里,你写好了信件藏于其足,再将哈日珠拉常用物件与它熟悉气味,它便可替你找到哈日珠拉!” 望着那只通体黝黑,眼神犀利的海东青,乌克善肃然起敬。海东青是女真一族的神鸟,凶猛善猎,灵气逼人,号称万鹰之神!最上三品白蓝黑,白色海东青和蓝色海东青百年来已几近绝迹,只剩黑色海东青,还有少量存世。 一只纯种的黑色海东青,能做的事太多了!送信递物算是最细末的能力,让它来做这样的事,简直就是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 “乌克善谢过姑父!”乌克善万万也想不到四贝勒竟肯将这样的神物借给他,有了这样的神物,所有问题统统迎刃而解,却教他如何能不感激! 四爷摆摆手,淡然道:“你不必言谢,此鹰另有使命,送信只是顺带的事,并且它将由鹰奴莽阿主控,你只管带着莽阿,提供食宿便好。”当即回头向那位携鹰的随从吩咐了一句:“莽阿,去见过乌克善贝勒,送信之前,你便跟着贝勒!” “是!莽阿给贝勒爷请安!”那鹰奴恭敬应是,转身朝着乌克善躬身行了一礼。 原来是另有使命!乌克善暗松了口气。借这样一只仅许进贡于女真族顶尖统治者的神鹰就为了送信,老实说,他压力好大的,用起来总觉得不踏实,若非为了妹妹,他早就拒绝了!同时却也对这位姑父的权势地位暗暗生出仰慕之心。 “此事需隐秘进行,切不可让外人察觉分毫!”四爷想想,又补了一句:“还有哈日珠拉那里,你也不必对她提起这海东青的来历!” “是!”乌克善一一应下。 “行了,就这样吧!”看看事情交代完毕,四爷留下鹰奴。带领几个亲随牵出坐骑,转身上马,在乌克善的目送下悄然离去。 鹰奴放飞了海东青,才跟在乌克善身后走回盟誓会场。乌克善有些迷惘的走在前头,刚才的事感觉真像做梦一般,大金国四贝勒竟忽然现身,借给了他一只神鹰? 隐隐约约,他似乎觉出了什么,只是,他却无法理解,四贝勒凭什么要这样重视玉儿?就为了那十六字真言?如是看来,妹妹此生,也只能嫁去建州了! 想起建州那位曾为美女东哥而灭掉好几个部族的老汗王,乌克善内心生起一阵隐忧,相比于那位垂暮的英雄,他倒宁愿妹妹就嫁给四爷算了!只是,事情真能这么简单?努尔哈赤一天未死,他能容许玉儿许给旁人?哪怕这旁人是他的亲生儿子? 盟誓仪式结束,走在回科尔沁的路上,莽古思终于现了乌克善的不对,关心追问。此时没有外人,乌克善自然不必隐瞒,便将四贝勒秘密召见一事说了出来。 莽古思看向鹰奴,莽阿机灵的会意,一声呼哨,空立即扑下一头神鹰,稳稳的停立在他的左臂上,正是那只黑色的海东青。 “这真是……”惊呼过后,莽古思也跟乌克善一样,蹙起眉头陷入了纠结。四爷突然来这一手,分明是看上了哈日珠拉,连见没见过都不管,显然也信了那所谓的十六字真言,可这敏感的时期,真把哈日珠拉给了他,努尔哈赤那里能过关么? “阿沃!您看这信上,该不该向哈日珠拉提起这事?”乌克善趁机求教。自己祖父向来处事谨慎圆滑。应该比自己更巧于应对才是。 莽古思沉思有顷,果然有了计较:“事情要慢慢做,急不来!你不必多说什么,只让哈日珠拉赶紧回来就行!嗯,看来还得派使者,跟奥巴领套好了交情,才能保证他家的六儿肯尽心帮忙,先保护哈日珠拉安全返回——这才是眼下要紧该做的事!” “是!孙儿明白了!”乌克善倒不担心戈尔泰,那家伙虽然迂腐,老想跟着林丹汗建功立业,但奥巴既反,他也只能跟着反,让他保护妹妹脱离林丹汗控制,怕他是求之不得,绝不会怠慢不从的。 只是,祖父恐怕不很清楚,戈尔泰对玉儿的钟情深到了何种程度。而玉儿呢?她说过对戈尔泰已死心的话。可随着情势变化,戈尔泰不用再奉守林丹汗的旨意,迎娶莎琳娜入门,她会不会为此重燃心底情愫,跟戈尔泰再续前缘?若真如此,面对建州的压力,面对四爷表露出来的意愿,科尔沁又该如何选择?玉儿又该如何选择? 一路走一路想,信的内容很快就有了腹稿,只等回到科尔沁便可写下。向西眺望,想起远方的妹妹,乌克善心的思念藤蔓般四处蔓延,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万鹰之神 第一百二十二章万鹰之神 “李循方,你最近是不是都很空?” “算是吧!” “那你能不能再教我点别的功夫?比如八卦拳、咏春拳什么的?” “贪多嚼不烂!还是先把你现在练的这套精熟了再说!” 小院。苏浅兰像往常一样又在练习擒拿功夫,李循方靠坐在院子的树上,居高临下看着她。苏浅兰闲不住,总是会停顿下来跟他聊几句,令他很是无奈。可是连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因为他的心底,竟是对此隐隐有欣喜的感觉。 谈话间,李循方忽然“咦”了一声,心生警觉,眼底寒光一闪,陡然从树枝上高高跃了起来,掌击出一道劲风,扫向半空。 “不要啊!”苏浅兰骤然急呼,顿使得李循方出招临时一偏,攻击落空。 李循方翩然下树,这时他已然看清,原来是只黑色的猎鹰从高空俯冲而下,刚好就停落在他头顶的一根枯枝上。他诧异望向猎鹰的时候,那鹰也微侧着脑袋在看他,犀利的目竟仿佛带着倨傲不屑的神色。 “海东青?”李循方略略一惊。长年混迹蒙古,使他对鹰的认识也见长了许多,只是稍稍辨认,便认出了眼前这鹰,竟是罕见的品种,万鹰之神海东青! 苏浅兰藏在李循方身后,探出个脑袋好奇的望向树梢的鸟儿。在前世,她就是个叶公好龙式的动物爱好者,很喜欢各种各样可爱动物……的图片!要有人敢伤害动物,她是会非常愤慨的,可要让她接近真实的动物,她又做不到! 自然也有她不怕的动物,比如微型狗,比如猫,比如观赏鸟,其它的像猎豹、老虎之类的猛兽,就只喜欢图片了。 眼前这一只,分明是鸟的霸王!不但体型巨大,而且鹰喙锐利,铁爪如钩,一想到它从空俯冲而下,能有万钧之力,抓走一只羔羊,她就感到心惊肉跳。 李循方感觉到身后苏浅兰的紧张,险些失笑,原来这女孩子也有害怕的时候,对象还是一只不会轻易攻击人的鸟儿。当真有趣! “放心好了!海东青不随便攻击人的,它们很通人性!”李循方出言宽慰。 “诶……好酷啊!”苏浅兰松了口气,却是赞叹出声,一下被那海东青的神韵给迷住。 李循方闻言啼笑皆非,忽然看到那只海东青伸喙轻轻啄了啄自己的左脚,仔细一看,才现那只左脚上套着一枚细长黝黑的铁管。 “咦?这是经人驯养过的猛禽!”李循方恍然,难怪这鸟儿会在这种地方出现。想了想,伸出左臂,试着向那只海东青做了个“来”的姿态。 “嗖!”地一下,海东青果真飞扑过来。苏浅兰大惊失色,吓得“哎呀”叫着一矮身抱头往地上蹲去。 “别怕!”李循方一语未毕,海东青完全无视他伸出的手臂,直接飞到了苏浅兰身上,停立在她头上,两爪钩住了她的帽子。这下可把苏浅兰吓坏了,可怜巴巴欲哭无泪的望向李循方,身子却僵硬得一动也不敢动。 “噗!”李循方差点笑喷了,没见过苏浅兰这样的表情,只不过是只鸟儿,就能把她吓得那样!赶忙强行忍住。一面出言安慰,一面替她去赶那只鸟儿。 那海东青却怒视着他,翅膀微张,颈毛倒竖,锋利的鹰喙随着他手的动作而瞄准着,只要李循方伸手,它就会猛然狠啄过去。 李循方一看这架势,无奈的对苏浅兰道:“你别紧张,它不会伤害你的,看样子,应该是谁派了它来给你传递消息……你先伸出你的手臂,让它换个地儿,再慢慢站起来!” “哦!”苏浅兰一听有信,惊喜之余胆子大上不少,乖乖听李循方的指挥,怯怯抬起左臂,那只海东青果然轻轻一跃,从她帽子上换到了手臂上。苏浅兰感到耳边劲风拂过,忙扭过了头去,不敢跟那海东青对视。 “你这样不行的!”李循方叹了口气,继续教她:“你得把它脚上的铜管卸下,里边装着秘信,如果不需要回信,可以立即把铜管装回去,它得回铜管,就会离去!” “嗯,嗯!”苏浅兰强忍着泪意,苦着脸依言摸向海东青的左脚。 那海东青对她态度又不同,侧着头。仿佛好奇宝宝般,温和的看着她,还抬起了左脚配合的递过去,把李循方看得又羡慕又喜欢,只可恨不能把它据为己有。 微颤着手强自镇定摸了好一会,苏浅兰才顺利取下那枚铜管,扭开盖,用小指甲挑出里边一张白色的纸卷,来不及看就匆匆盖回盖子,迫不及待的往海东青的左脚上扣了回去。 想是看到任务完成,海东青出了愉悦的一声鹰啸,翅膀一张,飞上了树枝,一会期盼的看看苏浅兰,一会又充满怒意的瞪向李循方。 “它,它怎么还不走?”苏浅兰紧张的心情稍缓,心有余悸躲在李循方身后,诧异望着高处的海东青,口连问。 这扁毛畜生!李循方暗骂一句,回头对苏浅兰说道:“大概,它是在等你的赏赐吧!” 呜呜呜……这年头,鸟儿都成精了?还会讨赏?苏浅兰几乎泪流满面,赶忙高声喊来之前就打到院子外边候着的酱料库小丫头。吩咐她去厨房拿肉。 “格格,您想要什么样的肉?”小丫头一脸莫名其妙,也没现树枝上多了只猛禽。 “羊肉、猪肉、牛肉、兔肉、鸡肉,随便什么,去拿一大块来,越快越好!”苏浅兰哪管这海东青喜欢吃什么,只求尽快将它打离去。 小丫头一看主子催得急,不敢停留,忙忙跑掉。回头端来了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放着小半边烤乳猪,还带着几分热气。老远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熟的?”苏浅兰一阵错愕,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没规定好让小丫头拿生肉,小丫头又不知道这肉给谁吃的,便自作主张拿来了熟食。 “算了!”李循方接过盘子,挥退了小丫头,笑对苏浅兰道:“它是经过了训练的,熟食应该能吃点,咱们试试看!”说着便将盘子向那海东青递过去。不料,那海东青愤怒的瞪着他,竟是不为所动。 “这家伙,恨上我了!”李循方失笑的摇摇头,心却是佩服这海东青的灵性,自己背手一招攻击,也没打它,只是擦过一道劲风,就被它划入了敌人的范畴。 “还是你来吧!别怕!有我在呢!”李循方回身将盘子递给苏浅兰。 “我?我行么?”苏浅兰迟疑的接过盘子,蹭到树下,一咬牙将那盘肉高举过顶。 “刷拉!”一下,海东青迫不及待的飞扑而下,苏浅兰一吓,盘子脱手抛过一边,人也摔坐在地,狼狈不堪!再看盘子里的肉,早已到了海东青爪下,被它就这么抓着带上了高空,那欢喜得意的鹰啸,还回荡在院。 李循方无语的从地上拉起苏浅兰:“它走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不是怕它!我是怕它不小心把我的脸刮花!”苏浅兰惊魂大定,忍不住分辩。 “我知道,我能理解!”李循方肚暗笑,也不去说破她,笑着提醒她:“那信……” “对了!”苏浅兰连忙从腰带里将那纸卷抽出。幸好刚才顺手塞进了腰带,否则惊吓之下只怕纸卷飞了都不察觉。 纸卷展开来不过巴掌大,上面写着细小的蒙。李循方只认得一些个常用字,平时连蒙语都说不太流利的,自然看不懂。如果是刚穿越来的那阵子,苏浅兰也比他好不到哪去。多亏这两年来读了许多蒙书籍,借助玉儿残留记忆的帮助,倒是渐渐看懂了**成。 “是阿剌!是阿剌的来信!”苏浅兰看完短信,悲喜交集。 “怎么了?”李循方关心询问。 “我可以走了!我终于可以离开了!”苏浅兰抬眼望着李循方,满脸激动,目光炽烈,嘴里的念叨却是越来越响亮:“我可以走了!李循方,我终于可以走了!” 李循方微微一震,同样惊喜的向她望去。 我终于可以走了——苏浅兰心大叫,抬头看看天空翱翔的雀鸟、蓝天白云,想想重获自由的远大前景,全身血液都沸腾燃烧起来。她等这一天,太久了!久到她的心越来越惶恐,思虑也越来越重,几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没想到,惊喜会来得如此突然!完全没有出她的预料,甚至提前了将近一年,科尔沁奥巴大领终于倒向了努尔哈赤! 狠狠泄掉淤积多日的抑郁焦虑,李循方才轻轻问了一句:“你打算如何作?” 苏浅兰回过神来,胸有成竹的道:“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戈尔泰接到他父亲的命令,到时候,有他里应外合,我们才能安然离开察汉浩特!” 李循方微微蹙起了眉头,没说什么。苏浅兰却是想起什么,拿起手纸卷又反复看了几遍,现信竟是一字未提送信的海东青。 “阿剌哪里得来的海东青?”苏浅兰疑惑的望向天空,那里早已没有海东青的影踪,但她的脑海里,却出现了另一只鹰的影子,这两只鹰,会是同一只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止水微澜 第一百二十三章止水微澜 苏浅兰决定去汗宫跟苏秦见上最后一面。好在林丹汗西征,人不在此地,汗宫禁卫又换了头领,不再有人故意阻隔她与汗宫之间的往来,递了牌子进去,很快就得到苏秦的同意接见,将她引入了坤德殿。 有了女主人的坤德殿,仿佛活过来般,到处都充满了生气,远远的,就能听到小花园里传来女子欢快的笑声。 苏浅兰在侍女的陪护下,快步向小花园走去,刚进院门,便有个小小的身影向她这边扑来,后面两个小丫头紧追着,哎呀乱叫。苏浅兰脚下一停,那小身影趁势便抱住了她的小腿,“哦、哦、哦”地唤。 “小额哲!你都会走路了?”苏浅兰惊讶的弯腰将那孩子抱了起来。心大是感慨,这个小小的孩子,正是苏秦为林丹汗生下的第一个儿子,才一岁多几个月。全名额尔孔果儿额哲,被林丹汗视若珍宝。 有时候,苏浅兰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按这孩子出生的时日来算,苏秦应是在婚后没一个星期就怀上了他,而苏秦,那时才十六七岁而已! “哦、哦!”小男孩兴奋的叫唤着,亮晶晶的双眼胶在苏浅兰面上。 苏浅兰笑了一笑,在他嫩嫩的脸蛋上亲了两口,才把他递回给一旁的嬷嬷,走向等候在亭子的苏秦。 “快坐吧!”苏秦亲切地招呼着,一面让小丫头端来苏浅兰喜欢的茶点。身着蒙古贵妇打扮的她,尽管瞧着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却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意,甭管幸福不幸福,至少她此刻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等苏浅兰在亭坐定,苏秦照例将身边的人全打离去,就跟她两人在亭子里居高临下笑看着小花园丫鬟嬷嬷们带着刚学走路正在兴头上到处乱走的额哲。 “孩子很可爱!”苏浅兰赞了一句:“你运气很好!” 苏秦笑笑:“是啊!大汗娶妻也有十几年了,只得这一个嫡子,别的全是女儿,自是宠得不得了,想想,也觉得奇怪,仿佛老天都在帮我,地位、儿子、丈夫的宠爱全有了!当初刚到草原来的时候,哪里知道会有今日!” 苏浅兰无奈的笑着,她能觉出。苏秦这话,是在堵自己呢!怕自己再提起她暗恋了好久的姐夫济尔哈朗。也是,看起来这么美满的婚姻,谁还愿意想起过去的事。 默了一会,苏浅兰才轻轻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怎么不多坐会?”苏秦下意识的挽留,一语未毕,猛然醒悟,震惊的转头望住了她:“你是说……你要离开了?” “嗯,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以后很长时间,我们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苏浅兰回望着她,眸子里是依依不舍的离愁别绪。 苏秦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担忧万分:“你、你怎么走呢?即使大汗不在,他也不会放松对你的监视,不会让你轻易远离的!而且,你不害怕大汗去征讨科尔沁了么?” “我不能再等下去!”苏浅兰摇摇头:“大汗这次西征,粮草充足,兵多将广,又筹谋已久,凯旋的机会极大,我若等他回来。只怕就永远走不了了!” 其实最主要的因素,是科尔沁诸部已成功联成了一片,暗将整个漠南蒙古都控制住,正式投靠了努尔哈赤,科尔沁苏浅兰的娘家族人,再也不会害怕林丹汗的武力威胁。但是这一点,苏浅兰却无法告诉苏秦。 苏秦蹙起眉头思索片刻,诚挈地道:“我身为大福晋,一些事,也许我能帮得上,只要你开口,我都答应你!你要什么?告诉我!” 苏浅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要,你什么也不要做,就当……对我的离开毫不知情好了!将来你面对大汗的时候,就不会受他的责怪。” 苏秦热泪盈眶,紧紧握住了苏浅兰的手,这两年来,苏浅兰来看过她无数次,除了闲聊,没少帮她的忙,助她压制后宫别的女人,助她赢得林丹汗的更加喜爱,甚至护着她安全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以至于额哲那么小的孩子,也知道跟她亲近,一见到她就高兴。 人人都以为苏浅兰就是未来的大福晋,连苏秦自己都习惯了有她相陪的日子,让她在爱情、亲情之外。同时也在享受着真挈的友情!可是,她终于还是要离去!从此之后,她将孤独一人面对后宫无数的女人,再也没有人和她并肩而立! “你……要保重!”苏秦只能将内心的忧虑化为简单的嘱托,她不敢想象,苏浅兰出走之事一旦被现,将会面临怎样的艰难处境。 苏浅兰反而显得很是轻松,眼里闪烁着将获自由的喜悦,笑着拍了拍苏秦的手背,想起林丹汗失败早亡的结局,看着眼前实心实意呵护这段婚姻的苏秦,心一黯,忍不住就提醒她:“苏秦,虽然我走了,可你一定要记得,南绪在建州,你的家人全在建州!不管你今后会遇到什么样的挫折,千万要好好活着!” 苏秦微微怔住,总觉得这话听着很是特别,似乎并不仅仅是临别互道珍重的言辞,迎着苏浅兰郑重其事的眼神,想了想,点点头。认真记住了她的话。 该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只好留在肚子里,陪着苏秦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小额哲玩累了跟着嬷嬷下去休息,苏浅兰才起身告辞,在苏秦不舍的目光离开了坤德殿。 出得汗宫,阿娜日和梅妍牵着她的夜辰马迎了过来,这次下山,苏浅兰选择的是骑马而不是乘车。因为在她看来,精练骑术也很重要,跑得越快。越不易被追捕回来。 翻身上马,远远的看了守护在附近的戈尔泰和他几名手下一眼,苏浅兰策马朝南城门驰去,这也是她两年来努力获得的有限自由,就是可以在城郊草原跑跑马。当然汗宫的禁卫会紧紧跟着,但她还是借机慢慢练熟了骑术。 秋季,草原不复万里青翠、繁花遍地的绚烂,一眼过去,到处是斑驳的黄色,只有天空,却是蓝得更纯净了,丝丝白云,带着悠然的飘逸。 苏浅兰先是让夜辰慢慢跑着,当是热身运动,然后渐渐加快了度,在南城这片早已熟悉的草场放马狂奔起来。 两年,生活看似没怎么变化,其实岁月在悄悄改变着某些事情,比如说,夜辰!它终于从少年期踏入了青年期,在苏浅兰的精心呵护下,它长得皮实!骑在它身上,苏浅兰都能感觉到它越来越来强健有力,它的度也越来越快。 过去,苏浅兰一直控制着它别跑太快,但今天,她却动念放开束缚,任由夜辰箭矢般冲了出去,把阿娜日和梅妍两人都远远抛到了后面。 几名汗宫禁卫在戈尔泰的率领下策马紧随,这些人都是数一数二的勇士,否则不会被精选出来担任那么重要的守护之责。可是,原本不怎么在意的他们却越来越惊骇,因为苏浅兰胯下的夜辰爆出惊人的潜力,竟是渐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统领大人!”其一人忍不住急叫,焦虑的望向戈尔泰。若是让苏浅兰逃掉,他们这些人回去都得死!即便苏浅兰没跑,他们也要担心苏浅兰受到什么伤害。若是苏浅兰不小心坠马,他们回去同样是死罪。 戈尔泰微微皱了皱眉头,听到后头阿娜日和梅妍“格格、格格”担忧的呼唤,回头吩咐手下:“你们回去,让她们别追了,郡主交给我!” “是!”几名手下如逢大赦,放慢马,看着戈尔泰陡然提,如箭一般冲了出去,一点一点缩短他和金刀郡主之间的距离,心下都略略松了口气。戈尔泰可是两年前那达慕大会上赛马的头名,有他在,自然不必担心追不到金刀郡主。 “真看不出来,那匹黑马竟是这般厉害!”一名侍卫惊羡的看着远去的夜辰。 “还好咱们大人的马也不错!骑术更在金刀郡主之上!” “没错没错!看刚才统领大人追得多轻松,原来先前都没尽力呢!” …… “小心些!别又坠马,害自己难受!”戈尔泰终于追上苏浅兰,很有技巧的靠着坐骑压制夜辰减缓度,一面开口劝道。 苏浅兰顺从的放慢度,看看身后,那些侍卫,还有阿娜日她们全都成了一个小点。不由望向跟她并驾齐驱的戈尔泰:“不叫我玉儿了?” “回去吧!”戈尔泰不答,只是压住了内心的叹息,尽力平静的提醒苏浅兰掉转方向。 “戈尔泰!你就这么想我回去,投向大汗的怀抱?”苏浅兰生起气来:“你的男人骨气哪里去了?大汗的什么狗屁事业,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比我还重要?” 戈尔泰微微一震,迅的抬眼望了苏浅兰一眼。自从两年前那次探监以后,两人之间就多了一重厚厚的隔阂。他紧守着内心的礼数,生怕泄露任何一点对她的爱意,让她的处境更糟糕。而苏浅兰仿佛也在隐藏着两人之间的过去,从不和他单独相处,连多余的话也未曾对他多说半句!可今天是怎么了?忽然爆出这么强烈的情绪? “你说啊!我在问你话!在这里说话谁也偷听不到!你可以大声说,你是怎么想的了!”苏浅兰火大的瞪着戈尔泰:“我要知道你最真实的想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曙光乍现 第一百二十四章曙光乍现 没等戈尔泰从惊讶回过神来。苏浅兰又迅恢复了冷静,吐了口气道:“很抱歉!或许我已经没有资格问你这个,你若是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 苏浅兰微微调整方向,停在原地,望向日出之地,两年来,她已然养成了这个习惯。明知道早一天乖乖嫁给林丹汗,她就能早一天以省亲的名义风光返回科尔沁,或者从科尔沁传召亲人入汗都觐见,可她就是这么硬生生的独自撑了两年,一天也未回去。 她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矛盾!自从两年前范采答应她的请求,回转科尔沁之后,奥巴大领便真的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了戈尔泰和莎琳娜之间的婚事。她心快意的同时,却也忍不住会想,是不是自己太自私了,竟然做出这等拆人姻缘的事。 除了莎琳娜,戈尔泰娶谁都可以!她都会衷心祝福戈尔泰——她经常会用这个想法来驱走内心的阴暗,逃避戈尔泰。可是今天,她现自己其实还是有点在乎戈尔泰。 因为在乎。所以生气,气戈尔泰担当不起两人之间的爱,气他迂腐,气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肯违背所谓原则,气他不答应跟自己不顾一切海角天涯……不过这一肚子气,仿佛随着时间流逝在变淡,居然只爆了一瞬间,理智就战胜了情绪。 道不同不相为谋,放之于情爱也一样,不管两个人之间个性差异多么大,背景差异多么大,只要理念观点相近,就能白相伴。若是理念观点生了根本性的歧见,哪怕两人之间个性、背景、爱好再怎么相似,也只能争吵一世。 异性间互相吸引的那些,比如气质、容貌等等,全是感性的东西,或许带有包容性,能让人失去理智情绪化的去爱,可这种爱,却经不起考验,跟理智相抵触的时候,往往只会让清醒过来的两人感觉彼此伤害,甚至深深悔恨。 在二十一世纪渡过了二十六年的苏浅兰,用许多次失败的恋爱换来了这个惨痛的教训,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妖孽般俊美、温雅的气度,戈尔泰仍然对她有着吸引力。更不要说戈尔泰竟然可以无视自己的婚事,从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默默地站在她身后,紧紧守护了她两年! 可是,她的感动无法战胜理智,她能预料得到两人之间如果继续相爱,婚后平淡下来的日子里,将会为各种各样的意见分歧争吵不断,相爱变成相害,一齐走入痛苦的坟墓。她要及早抽身,趁着脚背未湿,就把脚抽出这段爱的泥淖。 然而戈尔泰却没有这样的见识,他完全不知道两人之间无法白相伴,他仍固执的用自己的方式在延续对她的爱,他让自己深陷爱的困境,她该怎么办,才能让他明白这一切,又不至于伤害到他,让他因误会而更难受? 正当苏浅兰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忽然听到戈尔泰低低地回了她一句:“玉儿,我们并不单止有我们自己而已!我身后有父母兄弟。有仰仗我们庇护的族人,你也是!” 地球离了我们照样转!苏浅兰差点冲口而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现,身处的时代不一样,自身的地位高度不一样,这句话是否合理得重新商榷。至少,两年前如果她真的敢背弃林丹汗,绝对会给科尔沁带去灾难。 她想了想,期待的望向戈尔泰:“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不必再担心别人,不必再担心亲友族人的安全,你会怎么做?” “你想我如何做,我便如何做!”戈尔泰直觉的说完,眼底掠过一丝懊恼,他感到自己不应该做这样无法实现的承诺,与其两人一齐痛苦,不如让对方忘掉过去,重新寻找另外的快乐。可是,一触到苏浅兰充满希翼的目光,他就忘记了这一点。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你也知道!”深吸口气,戈尔泰赶忙补了一句,掉过头去看向别处,不想苏浅兰从他面上看出有何不对。 苏浅兰笑了,愉悦的望着他道:“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奇迹会有的,你等着瞧好了!我只希望到那时候,你还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 戈尔泰微微一愣,回头诧异地现,苏浅兰正策马往城门方向缓骑奔去,阳光斜落在她的背上。折射出美丽的光晕,仿佛每一点金光都在欢欣跳动。 金刀郡主乖乖地、安全地返回,让所有跟出来的侍卫都松了口气,眼神佩服的望向戈尔泰,其也不乏暧昧,但当然,戈尔泰良好的德行口碑让他们不会对他随意取笑。 戈尔泰无心追究手下对他的看法和猜测,苏浅兰今天的异常,意有所指的言谈,都让他感到迷惑不安,好像有什么事在生,而他眼前却一片迷茫。带着这份忐忑的心情,戈尔泰将苏浅兰送回金顶白庙,又在苏浅兰意味深长的笑容愈加沉沦、愈加不安。 失魂落魄的回到营,一个意外的访客彻底将他心神拉回了现实。 “请六贝勒安!”风尘仆仆的范采就站在营地的辕门外,向戈尔泰行礼,嘴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倒是让戈尔泰心一定,知道他必不会带来坏消息。 “范先生怎么来了?快请入内!”戈尔泰见到来自科尔沁的熟人,也十分高兴,连忙下马,将范采带进了自己居住的翰儿朵,并吩咐手下摆酒上肉。 听到小主子这一声“先生”。范采心感慨良多,一开始只是靠精湛的医术获得奥巴领的赏识,后来一些含蓄的表现,又逐步加深了奥巴领对他的信任,将他放在喜好汉学的戈尔泰身边,成为戈尔泰的幕僚清客。 实际上,由于身为汉人,他的地位并不高。但苏浅兰竟拜他为师,随着苏浅兰受封金刀郡主,他作为郡主的老师,地位无形涨了几分。连奥巴领也对他更重视了一些。 直到苏浅兰暗托他游说奥巴领,他才一改过去无可无不可的旁观态度,正式投入到科尔沁的政事当,展露他的才华,更是大大震撼了奥巴领一把,提升他的爵位,给他更高的俸禄,“先生”之称于是传扬科尔沁,连戈尔泰也不得不跟着修改了对他的称呼。 戈尔泰哪晓得范采有此感慨,早在苏浅兰拜他为师的之初,他就已经打算跟着苏浅兰唤他先生,只是没机会罢了! “先生,我阿沃可好?科尔沁可好?”几杯烈酒下肚,戈尔泰便关切探问。 范采笑笑,一语不,瞅着端酒送菜的随从退出帐外,屋只剩两人,便从贴身的内兜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戈尔泰。 戈尔泰疑惑接过,一看信上字体,喜道:“是阿沃给我的信!”顾不得再猜测范采什么意思,连忙拍去火漆,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笺来,就着帐的烛光细细读了起来。 范采一派悠闲姿态,自斟自酌,喝酒吃肉,目光却始终投注在戈尔泰身上,含笑看着他神色大变,手指轻颤,险些让信笺脱手落地。 “这、这是真的?”戈尔泰难以置信的抬眼望向范采,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采岂敢欺瞒贝勒爷!”范采神色肃然,让戈尔泰不至误会。 “但是、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戈尔泰仍然无法接受,怎么可能会生这样的事!怎么可能玉儿刚说会有奇迹,晚上就传来了这样的消息!自己的义父竟然就做出了背叛林丹汗、投靠努尔哈赤的决定! 范采淡淡一笑,压低声音劝道:“贝勒爷还是将信烧了吧!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为人子者。应顺父母之命,除非贝勒爷这就反了科尔沁,与领大人断绝父子关系!” 戈尔泰呆若木鸡坐了半晌,长叹一声,顺从地将手信笺连同封套一齐塞进烧着肉汤的炉子,化成了灰烬。 范采轻笑一声:“贝勒爷莫非不乐意?我可是听说,领大人打算退了莎琳娜格格的亲事,替你撮合哈日珠拉格格的婚事,说不定,此时他们会盟既罢,领大人都跟科尔沁莽古思台吉他们提过亲了!” “阿沃!阿沃他是这么想的?”戈尔泰又惊疑又心乱。回想当初带着玉儿回格勒珠尔根城作客的时候,奥巴领那是何等震怒,严令禁止自己再跟玉儿交往,害得他连出城见玉儿一面,给她送行都做不到,怎么今天他的态度却是完全翻转过来了? 范采哈哈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戈尔泰不是傻蛋,很快转过弯来,想通了此间关窍。先前奥巴领阻止他跟玉儿交往,自然是因为身处林丹汗统治之下,不能为争夺林丹汗看的女子而祸害科尔沁。 可是现在,整个科尔沁联成一气,共同脱离了林丹汗控制,那自然不必再害怕林丹汗报复打击科尔沁,戈尔泰是科尔沁的儿子,哈日珠拉是科尔沁的女儿,两人之间没有了障碍,为加深科尔沁各部之间的亲密关系,奥巴领自然便乐见两人成事了! 难怪玉儿今日会那般自信,断言奇迹必现,她没有说错,这世上果真没有一成不变的事!也难怪她在两年前会向林丹汗提出那样奇怪的大婚条件!当她用出这拖延之计的时候,想必早就在等着今日之变了吧! 深吸一口长气,戈尔泰只感到胸的壁垒、多年积压的郁滞在迅消融,如寒冷的夜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再往前,便是充满了生气的白昼。 “玉儿她……知道此事?” “知道!”范采点点头:“这原本就是她计划的事,只是没告诉贝勒爷。” 戈尔泰愣了半晌,他自问对玉儿算了解的,谁知道原来他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可就算玉儿筹谋了这么久,她又靠什么去说服自己那一直保持立不管他人死活的义父? 他把这疑问向范采提了出来,范采摇头一笑:“郡主并不曾做过什么,她只是料定领大人必会转向,实际上,改变了领大人态度的,另有其人!” “谁?”戈尔泰一面疑惑于苏浅兰的远见卓识,一面追问。范采也不瞒他,凑近他耳边悄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ps:汗!这章晚了,应该是9号的更新才对,可是大家看到,这章字数可是很多的!这就是晚了接近一小时的原因,求原谅求票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意外插曲 第一百二十五章意外插曲 “您是说,奥巴领并不完全是被您说服的。令他最后下此决心的是别人?”苏浅兰望着面前的范采,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那是谁?” 范采微微笑着,目光落在一旁侍立的阿娜日身上。他以金刀郡主之师的身份,又有戈尔泰通融放行,次日就登上金顶白庙,顺利进了泰松公主离去后,苏浅兰单独占据的这座别院,在前院的暖厅与之相见,给她带来她所期盼的消息。 有些意外的是,苏浅兰仿佛早知此事,并未表现出多么震惊喜悦,反而关心的是奥巴领究竟因何彻底倒向努尔哈赤。 苏浅兰顺着范采的目光看看阿娜日,笑道:“先生莫不是指的的阿娜日?” “呵呵!”范采听到苏浅兰这声取笑,心领神会,晓得了阿娜日在她心目的地位,那是极为信任的心腹,不必挂虑她的在场,更何况,阿娜日也听不懂他们的汉话。当即低声给出了答案:“格格说笑了!自然不会是她,而是……呼图克图汗的叔祖岱青台吉!” “岱青!”苏浅兰只是略吃了一惊,不算太过意外。毕竟之前就已经知道科尔沁奥巴在察哈尔这边唯一关系好的权臣就只有岱青而已。如果真是岱青的建议,让奥巴脱离林丹汗统治,奥巴自然会郑重考虑的。 “岱青台吉竟然支持奥巴领大人做那样的决定,他难道是另有什么打算?”苏浅兰疑惑猜测:“若然此事公布天下,他却如何去应对林丹汗?” 范采眼底含着一抹淡笑,轻声道:“正要告诉格格!您可选一日,登门拜会岱青台吉,他早有离开察哈尔的打算,也在等候科尔沁的消息,时机一到,他便会舍弃此间身份地位,携其所部及其妻子儿女投向科尔沁!” 苏浅兰瞪大了眼睛,暗暗折服于岱青的魄力!他居然只为了信仰和政见的不同,就跟林丹汗分道扬镳,丝毫不把既得的权势地位看在眼里——虽然这两年在林丹汗的挤压下,他已远离朝廷,声势大不如前,可也是死掉的骆驼比马大,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尽管游牧民族做出几乎是举族迁徙的决定,跟转场子牧养牲畜区别不是太大,可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么一个大族,肯纡尊降贵投奔科尔沁,也难怪科尔沁领奥巴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角色要动摇了。 有了岱青势力的加入,再有大金努尔哈赤背后支持,科尔沁奥巴所在的格勒珠尔根城几乎跟林丹汗的汗都察汉浩特实力都不相上下了,肯下决心就能拥有和林丹汗差不多的势力,要说奥巴还能继续忍受林丹汗的统治。那才是怪事! “先生说的对!岱青台吉是如此高瞻远瞩、有胆识有魄力的人物,玉儿怎么也得正式拜会才是!”苏浅兰眼睛亮,微微笑了起来。 当初跟泰松公主交好而认识岱青台吉的时候,哪里想到,会有一天两人都有着投奔科尔沁的共同目标?如今倒是值得庆幸,两人之间虽无往来,但借了泰松公主间这层关系,却无任何芥蒂,甚至算得是点头之交,互有好感。 又闲聊几句,范采现苏浅兰仿佛故意般,绝口不提戈尔泰,只好先笑一笑,自己说道:“小主子戈尔泰贝勒,对此感到十分欣喜,愿护送格格一路安全离开察汉浩特,前往科尔沁,只是他大约尚需三日时间,收服几个手下以壮实力,还请格格稍待勿躁!” 苏浅兰摇摇头,眼露出些许嘲意:“欣喜?未必。抗拒不甘倒有可能!不过我也不着急,等着他就是了。事情他会去做,但要彻底接受现实,他还得用很长时间去适应。” 范采尴尬一笑:“格格真有知人之明!”心暗叹。苏浅兰没猜错,戈尔泰震惊、不信,都有!心绪混乱、不肯接受,也有!就是没怎么流露出欢喜之意。由这点来看,苏浅兰对戈尔泰可谓了解之极,反过来,戈尔泰却未必这般了解苏浅兰了! 略坐片刻,范采起身告辞,苏浅兰待以师礼,亲自将他送出了院门。姿态其实也是做给院的所有侍仆看的,谁也不知道这里边是否杂有林丹汗派来的耳目。 范采这几日就暂住在戈尔泰帐下,山上山下路程不过半个时辰,再加上林丹汗严令在前,除寺喇嘛外,旁人上山下山都要造册登记,十分麻烦,他又不想旁人看出他和苏浅兰之间有秘约,自然便单身来去,身边没带任何随从。 按理戈尔泰该派人陪同,以示监督之意,可戈尔泰并非完全不会徇私舞弊,于是以范采身为郡主老师为由,省略了派人监督跟随的步骤。使范采得以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跟苏浅兰密谈。只要苏浅兰谈话时遣开下人,就不必担心谈话内容会泄露出去。 出得院门,范采心下一阵轻松,他的使命到此已接近完成。剩下来的事,只等岱青台吉、金刀郡主和戈尔泰三方面协调好行动的时机便成。 金顶白庙山风怡人,景色苍茫,范采无事一身轻,不免多走几步,在附近趁兴游览起来,毕竟这金顶白庙可是不什么人随便就能有机会上来的地儿。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在金色岩峰附近被一名年轻喇嘛拦住了去路。 “末学无意拜庙,只在附近看看景色,即刻便回,请上师无需在意!”范采只当那喇嘛是寺的知客,赶忙表明自己行藏,免得被拉去拜庙,那香油钱可就不好省了! 倒不是他抠门,只是他是汉人,就算信也只信原的菩萨,更何况他向来都不怎么信神佛,来的时候又根本就没带多余的银钱,是以有此一言。 “范先生,您还是一贯的倔强!”那喇嘛轻笑一声,忽然口出汉话,回过了身来。 范采神色一变:“是你!” 那年轻喇嘛不是别人,正是李循方乔装改扮。范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金顶白庙撞到此人,眼神游移之间,现自己便如同落的鱼儿,再也没可能从李循方的眼皮底下脱逃出去!更何况李循方武功绝,也不是他能抗衡的对象。 李循方好整以暇的望着他,淡笑道:“先生也会吃惊?敢以真姓名活动于蒙古科尔沁,您便早该知道,我东厂之人岂能毫无所觉!” 范采心暗叹,傲然哂道:“范某不过是小小东林党人,倒没敢想会让指挥使大人惦记,甚至亲手捉拿!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范某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何惧于东厂锁拿,便是跟了大人回去,范某亦不悔恨!” “你说得对!”李循方微微一笑:“你确然没那个资格,让东厂记挂!在这远离原的蛮夷之地,也没谁爱管你的死活,捉你回去,我还没那个闲情雅致!” 范采禁不住松了口气,当年东厂锦衣卫查抄追捕东林党领的时候,这个李循方就跟在东厂之魏公公身旁,他远远见过一面,印象深刻。两年前无意间见他出现在蒙古草原,心惊的程度后面想起还睡不着觉,唯恐自家也有什么案底证据之类被东厂拿住,以至锦衣卫都追了过来。却原来对方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内。 “既然如此,何劳大人现身此地,拦住范某去路?”范采立时心起疑问。 “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李循方收敛笑容,淡然问:“你可知令弟的具体下落?” 范采心一跳,冷声道:“不知大人寻他何事?舍弟涉入东林党的年月远比范某要晚得多,连范某且不在大人眼内,何以舍弟却如此劳烦大人关注?” 李循方望了望天,似在做某种决定,再回头看着范采时,眼神已一片清明,坦然道:“尝闻哈日珠拉格格推崇先生才识过人,品格高尚,那我便相信先生一回!” 范采目光一凝,先是惊愕,继而恍然!当初得见此人,起因便是苏浅兰无意间救助了他一把,那么后来他还跟苏浅兰有联系,也就不足为奇。 却听李循方娓娓的道:“当年沈阳卫城破,金兵入城,城一片大乱!令弟范程落难间偶然结识一名神秘人物,那人生命垂危之际,将一幅图交给了令弟!” 范采瞪大了眼睛听着。满心惊疑。城破那天,他刚好人在异乡,之后便跟这唯一的弟弟失去了联系,明金交战,两国沿线所有城关一律戒严关闭,他再也无法回归原,而家乡沈阳一带全变成了后金国土,无家可归的他这才辗转流落蒙古科尔沁…… 可如今听这锦衣卫指挥使的口气,他竟然清楚地知道城破之后自己弟弟的行迹? 李循方一面说,一面留意着范采的神色,料他多半也不会知道自己弟弟的下落,不免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那神秘人物死后,令弟继续逃难,但他和那神秘人物之间的一幕,被咱们东厂的一枚暗子看在眼内,伺机劫取了他怀里的这幅图!” “图纸很快便呈交上来,纸上画着独特的风景,还提着诗句,粗略一看,那只是一幅画功普通的劣作,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幅画年代久远,大约完成于四百年前!” “等等!”范采听到这儿,连忙摆手止住李循方叙述,认真望住了他道:“如您所言,舍弟不过是从某人手接过了一幅古画,可转眼间,这画又到了大人手上!这其舍弟所起的作用,不过是摸了摸这幅古画而已!他什么也不会知道,大人寻他何用?”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临别托付 第一百二十六章临别托付 听到范采这番话。李循方不禁哂然一笑。他明白范采的用意,跟所有可疑的事情撇清关系,不听一切隐秘之事,这是人的保身之道。不能不说范采很聪明,可是,自己今天既然现身,就没想要轻易放他过去。 “先生多虑了!咱们绝不会为难令弟——只要他肯配合咱们做事。”李循方看看范采一脸的不情愿,便补了一句:“没错!事情本不关令弟分毫,他只是恰逢其会,若是他肯配合咱们做事,宫里的那位可说了,便是为先生兄弟二人销案,还二位清白,也不是难事!” 范采心暗动,多年兄弟失散,他也不晓得弟弟如今流落何处,如果明朝真能洗白他们的档案,归还功名,说不定弟弟闻讯之后会回归原,两人也就相见有期了。 想到这点,范采神情松动。沉吟道:“您也说了,舍弟接触的那人已经死亡,图纸也到了你们手上,范某看不出来,舍弟还能向你们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一句话!”李循方极是干脆,毫不隐瞒:“咱们的人亲眼见到,令弟接过图纸的同时,那神秘人物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遗言!可惜咱们的人距离远了,未能探听到只言片语。如今咱们为这份图纸陷入困境,只怕令弟收到的遗言,正是其关键!” 原来是这样!范采恍然,别的事情却也罢了,弟弟答应的竟是人家的临死前的托付,失去图纸已是不该,还要被迫透露人家的遗言,于情于理,自己实难答应李循方请求。 看到他的犹豫,李循方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此事虽然秘密,但有一样,不妨道与先生知道——那图纸所示,乃传国玉玺下落!” 范采浑身一震,声音都变了:“传国……玉玺?” “然也!”李循方却极是淡定,只有眼神流露出些许厌倦:“传国玉玺自后唐而没,偶有现世,要么失去踪迹,要么最后鉴定是为赝品。此乃汉家传世之宝,理应收于国库。不管怎样,都不能失之关外异族之手!先生可同意?” 范采还在惊骇之,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李循方一介武夫,尚且知道传国玉玺于汉人国家的重要,他从小接受的是孔孟教育,最讲忠君爱国,只会比李循方更清楚传国玉玺的来龙去脉、血泪青史,又岂能不知其价值何在! “如果先生认为此物令弟可以私自处置,不打算配合咱们锦衣卫替皇上追寻此物,那我也无话可说!”李循方以退为进乘胜追击:“但我相信,先生必然知道事情轻重,不会眼睁睁看着此物流落蒙古鞑靼之手!” 范采沉思片刻,长叹口气决定答应李循方的条件:“您真的可以保证,找到舍弟问清那遗言内容之后,便可帮我兄弟二人洗脱罪名,归还功名学籍?” 李循方淡笑点头:“先生兄弟二人只不过是受了那东林党人的蛊惑,不幸遭遇株连,革除功名而已,这是小事,先生助我等寻回国宝之功。足以抵过!” “行!范某若是有幸寻回舍弟,定当为大人办好此事!但大人若先有了舍弟的消息,也请大人知会范某一声,好令我兄弟二人团圆重聚,大人之恩,范某铭记!”范采想自己反正也找不着弟弟,正好假公济私让锦衣卫替自己留意弟弟下落。 李循方自然晓得他的私念,也不予说破,客气的留下联络办法,当即放他离去。 范采其实很想知道李循方追寻传国玉玺下落,进展到了何处,看这些年他一直徘徊在草原深处,两年前更是受过重创,想来不会全无头绪。 只可惜,东厂锦衣卫,在他们这样的人心目始终是个恐怖机构,对东厂的事,好奇心还是不要太重的好,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尸骨无存的更多! 要不要将他的身份告诉哈日珠拉格格知道?范采犹豫了片刻,决定缄口为要。江湖人讲究恩怨分明,李循方虽然效命于朝廷,却仍保有武林高手的义气,哈日珠拉救助过他,他应该不会留难才对!况且锦衣卫向来只管朝廷内外大小官员的事,其他都是兼差,怎么看都不会跟一个蒙古格格扯上利害关系,自己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李循方却是还留在金色岩峰呆立了盏茶时光,他会找范采帮忙,一来是想着这两年范采逐渐在科尔沁部名声渐起。他弟弟范程若听到消息,定会前来与之相认。二来却是因为累了,打算这次之后便撤回原,到时候可就没有足够的人手继续寻找范程了。 “但愿这枚得自贵英恰祖陵的玉玺,便是正品!”低喃一句,李循方也无法可想,转身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深处。 ※※※ 天色在慢慢放亮,很快又是一日之始。 苏浅兰安静的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久不久便睁眼看看天色,估摸着现在该到了什么时辰,离天明还有多少时候。 明知道临行前自己应该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可是没等天亮,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现太早了,只好又睡,结果就半梦半醒的,没法再踏实睡去。 要照她的愿望,自是恨不得越早离开越好,可是岱青台吉和范采的意思,都是不要太早比较好,平时什么时间起来。还什么时间起来,什么时间做什么事,还什么时间去做,连下山的时间,都要装作像平时进城看望苏秦那样,不早也不晚。 苏浅兰哪能不明白其道理,察汉浩特城到处是林丹汗的耳目,他们的行动稍微有点异样,说不定就会被林丹汗暗布置的手下现并拦住。至少,山脚的汗宫禁卫,戈尔泰就没能全部收服。只能尽量把亲信心腹在这次行动全调集在身边而已。 至于岱青,他会另寻借口,让自己的人以转场为由,远离汗都,取道科尔沁方向。他自己则带着一队亲随,跟六个儿子去打猎,在南城草滩跟苏浅兰会合,再一齐投奔科尔沁。 就这么期盼着,迷糊着,临近天亮的时候,苏浅兰反而睡着了,是阿娜日跑来唤醒了她,手脚麻利的开始侍候她穿衣洗漱。终于可以远远离开这个叫人窒息的地方,回到自己熟悉的家乡科尔沁去,从此不再担惊受怕,阿娜日同样满怀兴奋、眼神喜悦。 既然要以进城散心为由,借机逃跑,便不能比平时多带什么扎眼的东西。幸好这院子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林丹汗所赐,苏浅兰毫不稀罕!只带走了几套这段时间以来穿惯的衣物,和足够的盘缠细软,以及那条冰雪女神项链。 她最后一遍审视屋物件,绝不是留恋这住了两年有余的地儿,而是在细细检查有没有遗漏不妥之处。画过的画、写过的字,已全部化成了灰烬,林丹汗赠送的饰全部留下,布匹、财物、食物之类除用掉的部分,其余也都已封存放好。 她不喜欢林丹汗,不会嫁给林丹汗,便不会随意挥霍他赠送的一切,在她心,一直觉得眼前剩下的这许多财物都应该属于苏秦所有,她才是林丹汗正儿八经的妻子。 挥挥手,调皮的用口形对着这所主屋无声喊着“拜拜”,苏浅兰心情畅快地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阿娜日提着褡裢,捧着金刀,紧随其后。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格格!”刚到院子的二进处,梅妍从外头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苦的朝苏浅兰施了一礼,语气里充满了忧虑的道:“格格,外头来了一位喇嘛,说是满珠习礼仁波切有请格格前往他的禅房一叙,有要事相告!” “满珠习礼仁波切?”苏浅兰呆了一呆,过去两年间,她倒是跟这位活佛有过几次来往,聊过禅机,借过佛经,可每次都是她主动前去拜访,从来没有过满珠习礼先来找她的例子!在这样的节骨眼上,这活佛偏找了来,却是什么道理? “格格您千万别去!”阿娜日拉住苏浅兰胳膊,赶忙阻止。 苏浅兰微微蹙了下眉头,安慰地拍拍阿娜日手背,转头望向梅妍,压低了声音问:“你李大哥此刻可在山上?” “在的!”梅妍会意点头:“李大哥会暗跟随保护,格格不必担忧挂虑。” 苏浅兰闻言,立时有了决定:“把林嬷嬷叫来,由她来陪我去会会满珠习礼仁波切!你和阿娜日先行一步,在山下等我,我和林嬷嬷见过仁波切之后,直接从那边下山去。” 梅妍应声而去。“格格!”阿娜日大急,望住了苏浅兰焦切不已,可是苏浅兰主意既定,那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安抚了她几句,便在林青的陪护下走出院子,跟着守候在院子大门外的那位小喇嘛,朝满珠习礼所在的寺庙深处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城 第一百二十七章出城 出乎苏浅兰预料的是。满珠习礼却不在禅房,而是双手合什站在庭树下,仿佛在不停地低声吟诵**,听见人来的动静,方才止住念诵,睁开了双眼。 “仁波切寻找末学弟子,请问有何吩咐?”苏浅兰恭敬跟他见了礼,开口便问。 “格格行色匆匆,祖古满珠习礼不好占用格格的时间,但有几句话想和格格说说,希望格格不要拒绝聆听!”满珠习礼言辞一贯的诚恳谦恭,但那双充满深邃神秘气息的眼眸,却透着说不出的沧桑感。 苏浅兰怔了一怔:“仁波切有话请说,哈日珠拉洗耳恭听!” 满珠习礼丝毫没有延请苏浅兰进入禅房的意思,直接就缓缓说道:“祖古大限将至,本不该再跟格格牵扯什么,可惜祖古修行不够,始终无法摆脱执念。日后转世,少不得还会继续关注格格,希望格格记住满珠习礼的名字,将来听到此名。能结善缘!”说完不等苏浅兰有所反应,便在对她的凝望倒退几步,转身走回了自己的禅室。 苏浅兰望住了他的背影,愕然呆,原本听他开始说头一句话的时候,心都吊了起来,以为自己要走的事给他神通广大算了出来,哪知道他就说上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而已,根本没有留难自己的意思。 活佛要死了?要再度转世了?苏浅兰心一乱,赶忙整理思绪,认真思考着满珠习礼的这番话——他是活佛,活佛所谓大限到来,其实也就是要转世,这个好理解!可他为什么特意要自己记住他的名字?什么叫能结善缘?是要自己转世之后的他保持联系还是…… 苏浅兰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纠结带着林青返身朝外头走去。 活佛转世,多么神奇的事!若非时候不对,她哪肯放过这个探秘的机会。但现在,她却只能搁置一边,遐想而已!谁知道满珠习礼下一世会转生到哪里去,她可没那个闲工夫去寻找满珠习礼的转世灵童——况且这事也轮不到她来做,自有喇嘛教的人出面处置。 只是,想不到满珠习礼看来这么年轻,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竟然就要死了,而且自己还知道自己大致的死亡时间,世事之玄奇奥秘。真是莫过于此! 不过,连穿越时空这种事都真实生了,还是自己在亲身经历着,这世上,大抵不会再有其他怪异离奇的事,能让人大惊小怪的了。 顺利下到山脚,焦急等候的阿娜日松了口气,赶忙牵来苏浅兰的黑马夜辰。苏浅兰翻身上马,接过金刀,转头望向十多米外早已带着手下肃然守在一侧的戈尔泰。 和平时不一样,今天的戈尔泰看起来精神奕奕,眼暗藏风采,不再像往常那样,深潭般勾人的眸子里是一片止水,望之令人心碎。 看到苏浅兰询问的眼神,戈尔泰微微点了点头,雕刻般坚硬的面部线条出现柔和的变化,一成不变紧抿着的唇部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苏浅兰心也很高兴,为自己即将到来的自由,也为戈尔泰心结渐开,抑郁渐去。春风拂面般对他笑了一笑。策动坐骑,向城驰去。 察汉浩特还是像以前一样热闹,到处是来自各地的商贩,更有林立的店铺酒馆,揉合了原与西域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景。 苏浅兰没有去汗宫觐见苏秦的打算,该说的都说过了,再见面只会增添伤感,她现在要做的,只是假意游览一番,然后就直接出城“跑马”。 心不在焉却又貌似兴致盎然的随意逛了几家店铺,在阿娜日急迫的眼神,苏浅兰觉得时机已至,再度翻身上马,远远的瞥了戈尔泰一眼,淡然道:“走吧!到城外去走走!” “是!”阿娜日强抑着内心激动,大声答应,连梅妍都有了些许动容。 一行人朝着城南方向没走多远,就见左方卫士开道,来了一队贵族车马,路边行人商贩纷纷让道。这是汗都特有的风景,每当有王公贵胄出行,而又不想遭受干扰的,就会摆开仪仗,驱人清道。 苏浅兰身为金刀郡主,又是林丹汗亲许的未来大福晋,就算在汗都,也少有人能越过她去,以往遇到这样的排场,十有**反而是对方停在路边。给她让道。可如今她只希望麻烦越少越好,自然而然就采取了避让的姿态,缩在人群后方,只盼对方赶快过去。哪怕对方等阶其实不如她也好,反正让一让也不会少块肉。 骑在马上正盯住那队人马,盼着人家快快远离呢!那边有辆车子的遮帘掀开一角,探出小半个脑袋。苏浅兰一见之下便是一呆,那不是别人,却正是泰松公主! 糟糕了!苏浅兰下意识的就想下马藏在人群里。自从认识泰松公主,再后来帮她追回汗宫大部分失窃的宝物,又暗设计了贵英恰的性命,使泰松公主不但得回婚姻的自由,更获得林丹汗的厚赏,泰松公主便就此粘上了她,简直已把她当成了崇拜的对象。 这人若是忽然间看到了久违的心偶像,还能轻易放过?苏浅兰苦笑不已,只好暗暗祈盼泰松公主隔着人群没认出她来,好好走她的路,别来缠上自己! 然而什么叫事与愿违,苏浅兰终于深刻体验了一把,她认出泰松公主的瞬间,泰松公主同样看到了她!隔得远了,面目有些模糊看不太清。可那匹奇特的黑马,还有那手里反射着宝石亮光的金刀,以及那身不张扬却养眼的衣裙,说那不是金刀郡主,鬼都不信! “停下!停下!”泰松公主急忙叫停,不等车子停稳,便差了贴身侍女托雅去请苏浅兰过来,自己本来的出行目的都抛到了脑后。 “哈日珠拉格格!我家公主有请哩!”托雅一脸笑意。周围行人自觉的给她让出条道,她连挤都不用挤,很快就到了苏浅兰马头前面。 果然躲不掉了!苏浅兰欲哭无泪,无可奈何的跟着托雅到了泰松公主车驾之侧。强笑着打了个招呼:“公主您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没什么事,就是心不快,出来走走!”泰松公主的回答让苏浅兰更想哭了。 “公主为何心不快?”苏浅兰自然不会流露内心情绪,反而关切的问了一句。虽然正焦急无奈,但她也还是有几分好奇的,不晓得泰松公主还能碰到什么不如意的事。 “唉!”泰松公主叹了口气,郁郁的问:“你还记不记得吉达贝勒?” “记得,怎么了?”贵英恰的那个色鬼儿子,纨绔少爷,苏浅兰哪能不记得,听泰松公主提起他名字,只恨当初竟没把他剐了,以至今日会碰上不开心出游的泰松公主。 泰松公主看看路边好奇偷望过来的行人,向苏浅兰提出了邀请:“不如你上车来,去我府里坐坐?你主意多,一定可以帮我!” 苏浅兰郁闷得只想撞墙,面上则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吉达贝勒算得什么,没了贵英恰统帅大人和长公主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能有什么事为难到您!” 泰松公主脸上现出一个烦恼的苦笑来:“你不知道,大汗临走前,不知怎的,想起他来,说他孝期也过了,该娶大福晋了,将他的婚事,交给了我来办!这不,我在给他物色大福晋的人选呢!你说,他的名声这么坏,哪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呀!” 苏浅兰一听,朗声大笑:“原来是这样!这事您别找我,我巴不得他成不了亲呢!免得祸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泰松公主可怜兮兮抬头望住了马上的苏浅兰:“你就当是帮我的忙吧!拜托了!” “嗯!”苏浅兰眼珠一转,笑道:“你这样说我倒想起来了,前些日子我进宫去看望苏秦大福晋,闲聊时好像听她说起过,有几户人家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送到宫里去,她正头疼着呢!公主不妨去找她拿个主意?说不定能匀出合适的对象。结了您的差事!” 泰松公主眼睛一亮:“是啊!这主意挺不错的!你要一起吗?陪我进宫一趟?” 苏浅兰连忙摇头:“不了!这事我不掺和,您自己去吧!我还是到城外跑我的马去,苏秦大福晋那里,您不用担心,她很好说话的。” “哦!那好吧!”泰松公主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苏浅兰对吉达很没好感,不愿理他死活也是情理事,当下遗憾的道别了苏浅兰,取道汗宫而去。 送走泰松公主,苏浅兰长长出了口气。阿娜日在耳边轻声埋怨不已:“好倒霉!竟然会遇到公主,耽误了这许多时候!还好主子几句话把她打了去,要不就糟了!” 看看天色,苏浅兰也有些急了,沉声道:“顾不得这许多了!咱们快走!”当即加快马,再也理会不了路旁行人鸡飞狗跳的闪避,一路朝城门奔去。 蒙古贵族可不会像苏浅兰过去那样看重百姓的安全,他们早已习惯目无人的行事方式,在闹市跑马,那是家常便饭。因此,苏浅兰虽然这么做了,紧跟着她半是守护半是监督的那些汗宫禁卫倒也不以为意,一个个跟着跑了起来。 就在这街道附近的一家酒馆二楼上,临窗坐着一名红衣少女。自从底下泰松公主的车驾经过,她便一瞬不瞬的盯住了楼下的动静,一碗奶茶端了半天,不喝也没记得放下。 “哈日珠拉怎的走得这般匆忙?连泰松公主的邀请都拒绝了?”疑惑地咕哝着,红衣少女丢了银碗,霍然起身,高声呼唤:“伙计!结账!” “哎!来了!”店伙计匆匆赶来,红衣少女却连稍等的心思都欠奉,银锞子往桌上一顿,人已旋风般冲出了酒馆。 ps:兰悠感觉内容挺多的,可怎么计算下来字数老不够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犹豫 第一百二十八章犹豫 金色秋阳下,汗宫后苑坤德殿前。苏秦大福晋面上含着温和的笑意,站在阶上,目送泰松公主登上凤辇,挥手道别。 “苏秦大福晋,真得谢谢您了!您可帮我解决了好大的难题!等我回头给吉达贝勒说准了,再让他亲自来谢您!”泰松公主一脸高兴,眉眼之间全都是笑。她听从苏浅兰的建议跑来找苏秦,却是找对人了,苏秦举手间就给她敲定了两户人家的女孩,门第大抵相当,又是看重家财甚于人品的,一下就将她的难题解决了大半。 “公主太客气了!这事是我的疏忽,我该关心一下的,却累及公主亲自过问,该我谢谢您才对!”苏秦谦虚回应着,送走了欢欢喜喜的泰松公主。 回转坤德殿自己的睡房,苏秦往桌旁一坐,起呆来。她想起泰松公主刚才向她求助时,说是路遇哈日珠拉,受了指点才进汗宫来的。那不就是说,哈日珠拉今天一大早就离开金顶白庙。进了察汉浩特城么? 为何她没来看我?难道说,她要离开察哈尔,选的就是今天?!苏秦心都提了起来,越想越是,顿感臀下坐垫仿佛插满了针似的,让人浑身焦躁、坐立不安。 “宛青!宛青!”苏秦高声唤来贴身侍女。 “格格,什么事?”宛青打小陪着苏秦一起长大,跟她最是亲密不过,哪怕她嫁了人,还是改不了口,一样喊她格格,这听得呼唤,立刻就奔进了房间。 “笔墨侍候!”苏秦轻声吩咐,神色却极是凝重,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 “是!”宛青手脚麻利的给她铺开纸笔,开始研起墨来,疑惑又关切的望住了苏秦,不知道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进宫以来,苏秦多次出手自保和打压别的后宫女人,一些谋划手段都是不能见于人前的东西,她也就学会了不问不听,绝不会贸然打听。 苏秦倒也很少有什么事会瞒着宛青,即使宛青不问,她还是会主动跟她说上一些,好让她心有数,不会行差踏错。可是今次有些不一样!她想做的,是赶快给林丹汗写一封信。把金刀郡主离开察汉浩特的消息传递给他。 哈日珠拉意图返回科尔沁,已于今日离城而去……苏秦腹稿都有了,执起笔来才写下哈日珠拉名字,却又顿住,笔尖悬于白纸面上,久久不能落下。 脑海浮出苏浅兰美丽的容颜,信任的眼神,亲和的笑容,苏秦的心瞬间乱掉!她这是在做什么?怎么想也不想,就打算把自己的好友出卖给自己的丈夫了呢?难道嫁了人,丈夫就是天了?多年的闺蜜,还抵不上讨夫君的欢心重要? 何况,知晓了金刀郡主绝然离去,林丹汗哪可能会开心?没被气死就不错了!万一金刀郡主被追回来,依他的性子,只会撕毁盟约,立即将金刀郡主强行纳入后宫,到那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真真是,鬼迷了心了! 手腕轻轻一抖,纸上瞬即多了一滴墨点。苏秦眨动酸涩的眼睛。重重搁下毛笔,拿起那张落了几个字的信纸迅揉成了纸团。宁肯林丹汗回来见不到哈日珠拉责怪她疏于过问、隐瞒不报,也不能由自己来通风报信,出卖哈日珠拉! “收了吧!”苏秦淡淡吩咐一声,返身行到榻边,无力的倒了下去。 “哦!”宛青恭顺地应声做事,偶尔向主子投去忧虑的一瞥。她不晓得主子在做什么,可有一样,她能知道,就是主子此刻定然是身心俱疲,并且就跟她刚刚所做的决定有关!都已经是汗宫最尊贵的大福晋了,还能有什么事,让她为难如斯? 还没等宛青退出外间,外头便来了另一名侍女,也是苏秦的心腹,是这几年培养起来的眼线之一,匆匆见礼过后,便将今日收集的情报一一低声禀告起来。 苏秦轻抚额头靠坐在榻上,眯着眼睛似听非听。忽然,一条消息钻进了苏秦耳朵,令她一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厉声轻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侍女一惊,顿了一下,才将刚才说过的情报又重述出来:“莎琳娜格格今天一大早便冲入军营,去见了留守汗都的齐赛诺颜大人,然后齐赛诺颜大人便点了约一千兵,跟着她从南门离开了汗都……” “砰!”地一声,苏秦一拳砸落在榻上,又惊又怒:“齐赛诺颜私自带兵离城。怎的不来汗宫报备一声?这件事,难道丞相也不知道么?” 连宛青也未见过主子这般急怒,那侍女更是着慌,连道:“奴婢不知!但听说,齐赛诺颜大人倒是有派人去跟丞相报备过的!” 苏秦目光一闪:“明白了!你下去吧!” “是!”那侍女如逢大赦,满头都是细密的冷汗,快步退出了房间。 “继续研墨!”苏秦朝宛青吩咐一声,重新走回桌边,铺开纸笔,唰唰唰一挥而就,很快就写好了本已作废的短笺——哈日珠拉意图返回科尔沁,已于今日离开…… 吹干墨迹,封好密信,苏秦长叹一声,将信交给了宛青:“着人立即快马送信,务要在两日内送到大汗手!” “是!”宛青不敢怠慢,连忙去了。 苏秦在屋焦虑地走来走去,一颗心早已飞出汗都,系到了远方。 莎琳娜那里,只是因为过去存有芥蒂,彼此间几乎算得是敌对双方,虽然事情早已过去,莎琳娜的最大靠山兀浪哈长公主也已驾鹤西归。苏秦还是不敢大意不防。 因此只要莎琳娜还留在汗都,每天她都会派出眼线,留意莎琳娜的一举一动。哪想到,竟然就无意间挖出了一件大事! 而齐赛诺颜曾经作为林丹汗的求亲使节,前往科尔沁向金刀郡主求婚,不料却铩羽而归,并且由于解押金刀郡主的亲兄长乌克善入汗都,而跟科尔沁结下了梁子。虽然这事后来不了了之,可他是绝不会乐见金刀郡主顺利入主汗宫才对。 两个跟金刀郡主都有嫌隙的人,竟然凑到一处,还带兵离城。更刻意瞒过了她这个汗宫大福晋,再结合今日便是哈日珠拉决定离开的日子,这两人在打什么主意,那还不昭然若揭!只怕他们在追回金刀郡主的同时,也想着趁机让她获罪吧? 这么一来,她却是不能不写信给林丹汗了。之前停笔毁信,那是为了保护哈日珠拉,现在快马送信,却变成是在保护自己了!反正哈日珠拉出逃一事已然败露,多她一个报信的不多,少她一个可就什么都完了! “玉儿,玉儿!你太不小心了!怎会让莎琳娜起疑,追了出去,你这不是害了自己么?”苏秦心默念,忧心忡忡:“齐赛诺颜是领兵的惯将,他竟亲自带人去追,你一个弱女子,就算有戈尔泰护着,又怎能敌得过一千骑兵?!” 忧急苏秦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帮助苏浅兰顺利逃脱,可是她身为汗宫大福晋,看着位高权重,其实处处受到限制,怎么可能方便地出手相助?她能压住手里的汗宫禁卫不撒出去,都已经是她能帮忙的极限了! “玉儿!求老天保佑你,安然逃脱吧!”转了半天,苏秦终于无奈地在屋跪下来,双手合什,摆出了祈祷的姿态,此时此刻,她也只能寄望于老天而已! 就在苏秦忧心如焚的同时,苏浅兰这边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和以往几次草滩跑马都不同,在她眼,天空是那么蓝,白云是那么悠闲,高空不知什么鸟儿在自由地翱翔,而她,终将迎来她的自由! 哥哥。一定在科尔沁焦急地等着吧?每天望眼欲穿地等着她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科尔沁美丽的大草原上,回归故土吧? 苏浅兰美滋滋地想着,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加快马,直线奔往科尔沁方向,让阿娜日和梅妍都在后头狂追不已,频频呼唤,然后她才会笑着慢下来,等这两个丫头跟上。 除了戈尔泰和四五名知道了底细的心腹手下,其余十几名汗宫禁卫都以为苏浅兰是在跟自己的两个丫头闹着玩,虽然策骑紧紧的跟着跑,内心却不怎样着急忧虑。 不过今天的金刀郡主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她更明媚动人、更开心、但也更任性!竟然不再是绕圈子跑马,而是直线前进,一个劲的往东跑着。 一名禁卫皱起了眉头,觉得不该再任由金刀郡主这般跑了,再这样下去,离着汗都越来越远,折回去可就晚了。当即向戈尔泰望去,打算向他禀告自己的意见,却现这位统领大人仿佛有什么心事般,一反常态不紧不慢地缀在后头。 没奈何这名侍卫只好看看左右,拉上两名同伴一同加快度追上了苏浅兰,将她夹在间,大声劝告:“格格!往前去,就出了草滩了,您还是请回头吧!” 是加硬冲过去,还是等着后面阿娜日和梅妍跟上来,再由戈尔泰出面解决这些碍人去路的汗宫禁卫?苏浅兰微蹙眉头,正有些犹豫不决,忽然前方闪出了一个山坳,坳口处静静地站着数骑,为一人,正是范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杀 第一百二十九章杀 范先生?苏浅兰心念刚刚闪过。远远的就看到范采朝她打了个手势,并且他和他身后的几名勇士立时分开两边,露出了坳口狭道。 “驾!”苏浅兰顿即条件反射般,轻喝着,双膝一夹,伏于马上骤然加,冲开两旁汗宫禁卫的阻碍,闪电般从范采身旁擦肩而过,拐进了山坳。 “放箭!”耳边听到范采冷冷的一声号令。 “嗖、嗖、嗖!”山坳两边突然冒出两组兵士,一个个手持弓箭,瞄准了紧追在苏浅兰身后的那些禁卫,射出一排排箭矢,拦住了那些禁卫的去路。 一过山坳,苏浅兰便收缰放慢了马,转回头来望向来路,她可不是孤身一人来的,后面还有阿娜日、梅妍和戈尔泰。 坳口外面,被范采拦截下来的汗宫禁卫却也身手了得,虽然变起仓促,但在这一轮劲射之下,也只倒了两个、伤到五个而已。其余皆完好无损,正怒骂着,在原地团团乱转。 戈尔泰领着决意跟随了他的几名心腹手下,排成一行将阿娜日和梅妍护在后面,刀剑齐出,冷冷望住了包围圈的昔日同僚。 “统领大人!莫非您……”被包围的那十几名禁卫又惊又怒,纷纷质问戈尔泰。 “你们猜的没错!”戈尔泰目掠过一丝不忍,开声道:“我科尔沁、喀尔喀等漠南蒙古十几支部族,已在数日前与大金国于唐格里坡刑白马乌牛,结下兄弟之盟!就连朝岱青台吉也因不容于林丹汗,与之决裂,投向科尔沁!” “如今,金刀郡主哈日珠拉格格将在我等护卫下返回科尔沁,永不再返察哈尔,敢挡我者,杀无赦!”戈尔泰抛下一句狠话,目光如电从面前这些吃惊呆的汗宫禁卫面上一一掠过,缓了口气又道:“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我就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有愿意投降,从此加入我科尔沁一族者,抛下武器,既往不究!” 那些汗宫禁卫一阵混乱,他们知道今天是很难善了了,可要让他们投降,却千难万难!毕竟谁都有亲人、爱人、还有儿女,都不是说抛弃就能抛弃的,他们的根在察哈尔、在漠北、在别的部族交错纠缠。无法舍弃!否则早就被戈尔泰暗收买了,也不必拖到这时! “戈尔泰!你这个阴险的叛贼!大汗看错你了!”一名侍卫怒吼着,挥动手一把大弯刀,突然策马朝戈尔泰冲了过去。 戈尔泰面色一沉,压下心难受,凝神盯着那侍卫不断变化的空门破绽,不慌不忙在他冲到近前擦身而过的瞬间,一刀反撩! 寒光过处,那名侍卫身上鲜血飞溅,吼声嘎然而止,在一众惊呼声轰然倒地!他的坐骑直冲出去好几十米,才刹住势子,悲鸣着四处乱闯,被埋伏附近的兵士缴去。 一招制敌?戈尔泰的身手震住了这些侍卫,早先就晓得戈尔泰夺取了那达慕大会第一勇士的名头,可是看他平时沉默寡言、温尔雅的模样,谁也没想到,他的实力如此强悍! 斜斜握着的弯刀反射着金色阳光,一滴鲜血沿着刀口滑到刀尖,落入黄土。戈尔泰冷眼看着包围圈齐齐色变的汗宫禁卫,又喝了一句:“再说一次!投降便可活命!” 十几名汗宫禁卫面面相觑。一个个渐渐赤红了双目,“啊——”地大叫着,疯狂朝戈尔泰冲去,蒙古汉子桀骜不驯的性子勃然爆出来。既然没打算投降,那就只有放手一搏,或许可以冲出包围,逃回汗都去。 站在戈尔泰身边的几名心腹都微微变了脸色,除了戈尔泰,大家的实力其实相差不大,一旦对方气势高涨,难免就是一场恶战。 戈尔泰虽说早有所料,可到头来现一个也劝降不来,心仍不禁无奈地长叹,手里的刀往前一指,当先策马迎了上去。 范采一直注视着场变化,戈尔泰虽是他的小主子,可是这边的兵士全都是岱青台吉调拨过来援助他们的力量,说好了暂时由他调度,戈尔泰并没有权力接管指挥他们。先前看戈尔泰有意留昔日同僚一条活路,范采也就按兵不动。但此刻,谁都可以看出,这些汗宫禁卫是宁死不降的了,他哪里还会迟疑,当即手势切落,轻喝了一个字:“杀!” 这一组埋伏的人马,人数大约在两百上下,跟戈尔泰等数人共同包围对付那么十几个禁卫,哪怕对方是千里挑一的精锐,其结果也不言而喻。是以下完命令。范采看也不看就掉转马头,离开了战场,走向坳口后方白着脸色观望的金刀郡主。 “格格!大局已定,收拾战场之后,贝勒爷就会跟上来的!”范采朝苏浅兰示意道:“岱青台吉的大队已出往科尔沁方向走了一个多时辰,咱们还得加快脚程才能在今日傍晚之前赶上他们,因此咱们还是先走为上!” “嗯!”苏浅兰回过神来,远远地看了戈尔泰一眼,混战之,也看不清他的身影动作,只能看见刀剑翻飞的寒光、四处迸溅的鲜血和交错纠缠的人马。倒是阿娜日和梅妍,在戈尔泰等人的刻意保护和掩饰下成功绕开了战圈,正往坳口这边追了上来。 “格格!”“格格!” 梅妍还好,阿娜日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杀戮场面,吓得面色刷白,握缰的手都有点抖,奔到苏浅兰身边,喊了声“格格”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走吧!”苏浅兰其实也在强撑着,那些断肢、那些脑浆和鲜血,她看得直反胃,反正戈尔泰的实力她也看见了,再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对付十几个侍卫,她并不怎么担心戈尔泰会出事。于是带着两个丫头先行一步,跟在范采后头匆匆离开了此地。 一路奔驰,谁也没开口说话,连范采也不多废话,他明白这几个女孩需要时间来调适自己的情绪,毕竟都是些养在宅子里的娇娇女,平时没什么机会亲眼见识真实的战场杀戮,面对如此强烈的感官刺激,难免会产生一些不适。 “先生,岱青台吉可曾说过会在哪里跟咱们汇合一处?”不知过了多久,苏浅兰终于开口。问了范采一句。 范采放慢度,惊讶地回头望了苏浅兰一眼,他实在难以想象,才十几岁的一个年轻女孩子,怎能这么快就恢复了冷静,从那场恶战带来的惊吓清醒过来,而且还恢复的这般好,没有丝毫不良反应。 “从这里前往科尔沁,必先经过内喀尔喀的巴岳特部,岱青台吉会在那里候着。”范采开口解释:“巴岳特部离此不算太过遥远,快马可在入夜前赶到。” “哦!”苏浅兰对地理实在不明,便只问了一句:“巴岳特部,也降了大金吗?” “这倒没有!”范采微微一笑:“不过巴岳特部的族长恩格德尔台吉欠着岱青台吉一份大人情,只要应付得当,他不会知道咱们已经反了林丹汗!歇过一夜,天明离开喀尔喀草原,只需再赶两天路,咱们便可进入科尔沁的势力范围,从此无虞!” “巴岳特部若是起疑怎么办?”苏浅兰不安追问。 范采“哈哈”一笑:“格格无需挂虑,岱青台吉此役带着的可是他的泰半身家,除去运送辎重粮草的兵士,以及不能战斗的妇孺老弱,可以战斗的精骑人数不少于八千!而巴岳特部能拿得出手的全部人马,不过九千左右。” “就算他起疑,他又能怎么样?他敢用自己的人马跟岱青台吉对拼吗?两败俱伤的惨烈后果,他是承受不起的!所以,别说起疑了,哪怕咱们明白告诉他,咱们就是反了林丹汗,他也不会拿咱们怎么样!” “依我之见,他反而会以还人情为借口,放咱们离去,事后林丹汗追究,他就可以推说不知,以策本部族人的安全,保存自身实力。” 苏浅兰松了口气,她听明白了。也就是说。除非林丹汗派出人马,下达汗令,让巴岳特部全力拦阻或追剿自己,否则巴岳特部绝不会冒险主动挑衅。 范采看了苏浅兰一眼,又笑道:“哪怕林丹汗的命令及时下达也好,等巴岳特部奉命不得不追击咱们的时候,只怕咱们都快到科尔沁了!到时候,奥巴领也会派人出城,来接应咱们的!格格尽管放心便是。” 后面的阿娜日听得清清楚楚,当即拍着胸口长长透了口大气,心有余悸的祈祷道:“那就好了!但愿此后不会再有刚才那样可怕的拼杀搏斗!” 苏浅兰朝梅妍投去疑问的眼色,梅妍会意的点头微微一笑:“他会跟着咱们的!” 范采只当梅妍说的是戈尔泰,不以为意。苏浅兰却是听懂了梅妍的暗示,是说李循方不会现身和他们一同赶路,但他一定会暗跟缀保护。 由于想要等着戈尔泰追上来,数人并没有放尽马,而是留有余地,不疾不徐地往前赶路,以便戈尔泰及时跟上。 戈尔泰还真不负众望,没到黄昏就带着岱青台吉支援的那两组人马追上了她们,身上虽然脏些,却没有谁缺胳膊少腿,只有少数兵勇受了些轻伤,但也不碍赶路。一行人聚合起来,这度立马飙升上去,终于在天刚擦黑的时候,赶到了喀尔喀巴岳特部。 第一百三十章 新的誓言 第一百三十章新的誓言 山坳口,经过了戈尔泰的清理打扫。地面的血迹早已消失,凌乱的马蹄印、脚印都统统被浮土遮盖,表面看去,绝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生过多么惨烈的杀戮。 一名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蹲伏在地上,将一株草拔出来,凑到鼻边嗅了一嗅,赫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表哥!怎么了?”莎琳娜赶忙问了一句。如果苏浅兰在此,定会惊讶得失声叫出来,因为被莎琳娜唤为“表哥”的那个男子,正是统领上万人马,并且曾经担任求亲使去过科尔沁的汗都守将齐赛诺颜! 听到莎琳娜问话,齐赛冷冷的哼了一句:“对方有帮手!设伏杀了所有汗宫禁卫!” 莎琳娜一惊:“戈尔泰!戈尔泰会不会……” “他?”齐赛骤然回过头来,朝莎琳娜一阵冷笑:“别担心!他死不了,搞不好他正是这次替金刀郡主策划了逃脱路线的主凶犯!” “那表哥我们快追吧!别让他一错再错!你说过的,追得回来就可以不计戈尔泰的错误,还可以替他掩饰?”莎琳娜忐忑的催促。 “来人!”齐赛招手叫来一名亲随:“回汗都,再调一千人马过来!” “是!”那名亲随接过齐赛抛来的将令,飞马而去。 “表哥?”莎琳娜惊愕望着齐赛,她想不通,追戈尔泰和苏浅兰那么几个人,用得着调集这么多人马?都已经带来一千人了。还不够么? “这两千人马,不全是拿来追人用的!”齐赛诺颜翻了莎琳娜一个白眼,看在表亲的份上,就稍微给她解释一下:“对方能在此地设伏,并且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快解决掉以二十人为一组的汗宫禁卫,那就只能是以多胜少,不算你的戈尔泰,至少也有二百人在支持金刀郡主出逃,且不排除对方另有其他人马的情况!” “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咱们绝不能贸然跟进,必须得有万全的考虑,才能将损失减至最低,成功追回金刀郡主。” 齐赛说着,往东方一指,冷声道:“他们要回科尔沁,必然经过喀尔喀,喀尔喀五部之,又以巴岳特部最弱,也最适合宿夜,咱们只要在天明之前赶到巴岳特部,定能纠合巴岳特部人马,将他们就地成擒!” 莎琳娜恍然:“原来表哥你带这么多人马去,为的是震慑巴岳特部,让他们不敢不听号令行事——你多虑了吧?巴岳特部还敢反了大汗不成。” “难说,有备无患吧!”齐赛说完,翻身上马:“出!匀前进!”瞬时间烟尘扬起,一千铁骑在齐赛诺颜的带领下望巴岳特部方向驰去。 巴岳特部的领恩格德尔台吉。是个四十多岁的干瘦男人,这在到处都是魁梧汉子的蒙古草原显得十分独特。大概是平时惯于愁眉苦脸的缘故,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僵硬勉强的感觉。苏浅兰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她对这位台吉唯一的感觉就是可怜! 可怜的恩格德尔台吉,既不晓得岱青已经反出汗都,也不晓得戈尔泰这位草原第一勇士刚刚杀了十多名汗宫禁卫,他甚至不知道岱青身边这位蒙去了半张脸的美丽女子并不是什么岱青台吉的女儿,而是刚刚脱离了林丹汗控制的哈日珠拉格格! 听宴席上恩格德尔台吉不断的奉承讨好岱青台吉,没一会儿苏浅兰便再也待不下去,早早告辞离席,走出宫帐,来到外面星空之下。 秋季的夜晚,已经很凉,虽然古代的夜空很美很迷人,可是等到冷风吹起来的时候,就没那么惬意了。苏浅兰不由抱紧了双臂,从遥远的星空收回目光,打算返回自己帐休息,却在这时,一件披风裹上了她的肩头。 “嗯。你们也去休息吧!不用侍候我了。”苏浅兰只当身后不是阿娜日就是梅妍,随口吩咐着,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早些休息也好!外面冷,别着了凉!” 耳边传来一个温和关切的声音,苏浅兰一惊,转头便对上了戈尔泰清润如水的目光。 “戈尔泰……”苏浅兰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如今两人之间的障碍,貌似都不存在了!他会怎么想?自己又该不该这个时候就流露出分手的意向呢? “走吧!我送你一程,明天还要早起,后天傍晚咱们就可以抵达科尔沁了!”戈尔泰声音沉稳柔和,清亮的眼隐隐流转着爱意。 “哦!”苏浅兰回头扫了一眼,居然阿娜日和梅妍都在,两人远远的缀在后面。梅妍还好,只是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阿娜日可就不同了,她脸上的笑意任谁都看得出来!倒也是,这家伙一直是戈尔泰的粉丝,再没有谁比她更高兴自己跟戈尔泰再续前缘! 戈尔泰牵来夜辰,扶着苏浅兰跨上了马背,正当苏浅兰以为他会走开的时候,他却忽然轻轻一跃,也骑了上来,贴坐在她身后,抖开缰绳,策马往驻地驰去。 有多久两人没再这么亲近过了?感受身后那火热坚实的怀抱,以及耳边那温暖的气息,苏浅兰竟又迷糊起来,想起了两年多前,自己也曾经就这么舒服地靠在他怀里。享受过他带来的丝丝爱意。 本以为这感觉会逐渐淡掉,忘却,不会再触动心弦,却原来忘掉一份曾经有过的爱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还是会心动,还是会依恋! 心内天人交战,理智感情互相搏击,竟然是不相上下!一会儿理智说,两个不同理念的人绝不会幸福到老;一会又是感情在说,管它天长地久,先爱过眼前再算!一会儿理智说,等将来爱情变为平淡,定是再无快乐可言;一会又是感情在说,没到时候哪能定论? 天哪!到底先前决定分手的时候,自己是真正冷静的想清楚了,还是带着一肚子对戈尔泰的怨恨在赌气?她现在竟然分不清了! 正当她满心纠结的时候,马不知不觉已慢下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从后面揽住她,将她紧紧揽入了自己的怀抱。 “玉儿……”耳边低回着戈尔泰的轻唤,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爱恋。苏浅兰不由自主的轻轻挣了一下,一半在迅软化,一半却在倔强的坚守着内心阵地,不肯轻易臣服。 许是感觉到苏浅兰那一丝抗拒,戈尔泰自嘲一笑。略略松了些怀抱:“对不起!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大汗强大的压力,是我的错!我一直都认定,此生都不能再拥你入怀……还是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是会变的,我不该早早便放弃希望!” “你不用抱歉。”苏浅兰轻轻回了一句。她没有这么伟大,这么坚强!要不是早已知道历史的大致走向,她不会有勇气跟林丹汗对抗,要么自杀而亡,要么便屈服于强权,并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说不定就会跟苏秦一样。沦为后宫争斗的一枚棋子。 相比于她,戈尔泰这个不明真相的男人,反而更加痛苦!他既不能背叛自己的君主,又不能置亲人族人于不顾,他艰难地维持着帮助大汗统一草原的理想,却不得不忍受钟爱被夺的打击,到头来,却又现自己的坚持在残酷的现实变化不过是一场笑话。 想到这点,苏浅兰不由软了下来,试着去鼓起他的斗志:“其实你没有错!所有为了守护亲人生命安全而做出的决定,都是对的!当我们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牺牲小我而已!唯一需要我们记住并为之不懈努力的是,我们一定能改变自己处境,那也是我们活着的希望!” 戈尔泰骤然屏住了呼吸,良久,才长长的吸了口大气,希望?改变自己的处境?这就是她终于能支撑着等到今日局势变化,而不曾在强权压迫下屈服倒下的根源所在?就是她一直在努力想要达成的目的? 她,竟用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来捍卫自己的身体和自由!她,便如同柔软的小草,看着脆弱无力,其实却无比坚韧,生命里爆出来的力量,甚至能破坚冰、顶开巨石! 轻柔悦耳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重复,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有如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振聋聩!只是一个小小女子,花一般的年纪,为何却有如此深刻的人生感悟? 戈尔泰迅翻身下马,将苏浅兰也抱下了马背,将她放在自己身前,紧紧的凝望着她柔美的面容,亮若晨星的双眸,仿似要望到她的心里去,去探究她那海洋一般神秘广阔。连男子也未必能够企及的内心世界! 被戈尔泰这样好像刚刚认识,却又炽热无比地注视,苏浅兰微微烧红了脸,不安地垂下头去。却听到戈尔泰盟誓般低声说道:“玉儿!谢谢你点醒了我,我明白了!从今往后,我会更努力地去守护我的亲人族人,还有你!” 苏浅兰心绪复杂的抬眼望住了戈尔泰,她听出了戈尔泰对她的坚持,可是,她能在他刚刚振作起来的时候,就提出分手的意思么?不能!况且,她真能舍弃这份爱,潇洒的转身,独立于世么?她,不知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喀尔喀血战 第一百三十一章喀尔喀血战 如果不是在这万恶的古代。女子无法独自安然地生存下去,苏浅兰不会有半分犹豫,定然转身离去,过回她以往早已习惯的单身女性日子,男人么,宁缺毋滥! 然而她却也清楚地知道,即便是在这女子相对自由的草原上,除非削出家,从此孤灯古佛,否则要想独自一人过下去,绝对是痴人说梦!既然是非嫁不可,又何不选择戈尔泰?至少对方有情有义,看着还很让人心动。 可是……好不甘心啊!凭什么就没别的人可选、可爱了!苏浅兰心哀叹,原来自己竟是这么难以讨好的角色,戈尔泰那么好的男人,她还要挑剔这个那个,不肯全心全意投入去爱,难怪在二十一世纪要当剩女了! 唉!既然重生于古代,没男人不行,如今难得有个戈尔泰对自己如此钟情,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如糊涂一回,就嫁了吧!苏浅兰努力地说服自己。她能猜到,一等进入格勒珠尔根城戈尔泰的地头,戈尔泰必然会行求婚之举。 答应?总感觉有些不甘心!不答应?这世间还有比戈尔泰更合人意的男子么? 纠结苏浅兰竟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从高高的柳窗望出去,月亮已渐渐西斜,漆黑外头一片宁静,一日来的惊吓以及赶路的疲劳,让别的人都沉沉睡去。只有她,心绪难平,满脑子都是莫名杂乱的思绪。 不想了,先睡觉!苏浅兰刚决定要好好休息,以备天明赶路,耳边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响动。仿佛有许多马匹,在很远的地方奔驰跑动,带起风声呼啸,如同雷雨将至前的前奏。 嗯?要下雨了?不会吧?窗外明月不是挺亮的么?苏浅兰惊疑的从榻上撑起半个身子,刚要凝神细听,陡然一声长长的号角“呜——”地一下传遍了整个驻地。 “敌袭!”苏浅兰一下跳将起来,匆匆抓起衣服披上,扑到帐外一看,外头赫然黑压压一片,全是慌乱着从各个营帐奔出来的兵士。远处火光熊熊,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影影绰绰绵延十多里,潮水般轧了过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巴岳特部领难道一直都在演戏。麻痹欺骗岱青台吉,为的是趁夜动奇袭?岱青台吉可是带来了八千人马啊!他竟丝毫不怕?! 林青最先出现,居然衣衫齐整好似没睡过般,紧跟着出现在苏浅兰身旁,一直默默护卫着苏浅兰的她,倒是极为尽忠职守,犹如影子般的存在。 “格格?格格!”阿娜日和梅妍也都醒了,惊叫着冲到苏浅兰身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骇然瞪向外围那越来越近在咫尺的军队。 “快!快收拾物件!”苏浅兰回过神来,急声吩咐,一面快穿好衣服,一面冲向后面马厩。好在她自己设计的衣服,在尽量贴近这个时代草原风格的同时,也融入了一些现代服饰易穿易脱的特色,没两分钟就基本穿戴整齐,人也奔到了马厩。 耳边报警的号角间停了两歇,吹出一些微妙的变化来,苏浅兰不知道这其是不是含有指挥动作的效用,就她看来,岱青这支人马居然临危不乱。忙有序,一开始虽有些混乱,之后倒是逐渐稳定下来,没有什么人拦住她去路,也没有人互相冲撞。 看来岱青台吉对恩格德尔那个家伙也没有完全信任,还是留了一手准备,否则这番突袭之下,怕是有大半的人都不能及时作出反应! 苏浅兰心赞许,但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安全都押在岱青身上,一旦双方打起来,马就成了最重要的逃生工具,她可不想临时才现马在混乱失去了踪影。 在林青的帮助下,把夜辰和阿娜日、梅妍她们的马都一齐牵到帐前,阿娜日和梅妍也已经收拾妥当,只可惜了身后的毡帐,没时间去拆卸装上勒勒车了。阿娜日手里还拿着苏浅兰的腰带和帽子,不由分说抓住了苏浅兰匆匆给她戴上。 “格格,咱们怎么办?”梅妍焦急问。 “等!”苏浅兰冷静的道:“咱们现在是在岱青台吉的军,跟他的家眷在一处,这个时候绝不能乱,要相信他一定会妥当安排咱们,派人保护咱们撤退!” 一言方竟,陡然间“唰唰”之声不绝于耳,众人吃惊地看到,各种箭支下雨般从外头倾泄而来,不断的有人被伤到,不断的有人倒下,少数几支特别强劲的箭矢,甚至就落在她们前方几步之外。插在地上。 “玉儿!”一声急唤传来,苏浅兰抬头一看,只见戈尔泰带着一队骑兵飞马而至。 “我在这!”苏浅兰赶忙答应。 “上马!跟着我,准备突围!”戈尔泰根本没有多余的废话。 苏浅兰应声骑上夜辰,后面阿娜日等三女也赶紧上马,草原女子不同原汉女的骑射能力霎时体现出来。而她们自觉地事先便做好脱身的准备,更是连戈尔泰也暗暗称许。 朝南边看起来防御较给力,受攻击比较弱的地方行进了一小段路,从另一个方向上,范采陪着岱青的大儿子,领另一队人马护着岱青的家眷以及辎重姗姗来迟。双方点头致意,两支人马汇合一处,将妇孺和辎重财物护在间,望南撤退。 苏浅兰偶尔回头向来路看去,只见对方的前锋人马高举火把,已然冲破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攻进了驻军腹地。 这些无良的巴岳特人把手里的火把四处乱抛,很快便点燃几处营帐,熊熊火光把那一片区域都变成了白昼。呼喝声、惨嘶声、兵器的撞击声、马蹄的踩踏声……各种混乱的声音不断传来,犹如人间修罗,令人寒毛直竖。 “玉儿,别回头!”戈尔泰现苏浅兰面色微白,不由策马贴近她身旁。出声安慰:“后面自有岱青台吉跟巴岳特领恩格德尔交涉,我们的人马不比他少多少,他们的主力定然无法冲过这头来,放心跟着我,你不会有事!” “嗯!”苏浅兰点了点头。嘈杂的环境下,她也不可能听得见远处的人说话,但她却可以想见得到,岱青台吉该是如何愤怒,大骂恩格德尔忘恩负义。 恩格德尔会这么不顾一切的替林丹汗卖命?回忆起他那张苦多于乐的面容,苏浅兰很感觉不可思议,怎么看。恩格德尔都不像是那种强悍莽撞的人,身为一部之长,他更多地是应该先考虑族人的生命安全,越少人伤亡才对啊! 戈尔泰并不会一直在后方陪着苏浅兰,他说完那两句话便又冲到了前头,草原勇士可不会是缩头乌龟,哪怕身为统帅,遇到需要战斗的时候,往往都会身先士卒。 南边的包围是比较薄弱,可也不是说冲就可以轻易的冲得出去,更何况对方也在注意着他们的动向,一见他们要往这边突破,立刻就从两边不断的增援过来。试图将他们拦死在包围圈内。不说前方在激烈的打斗,就连两边也不断的有流矢飞来。 在戈尔泰和岱青那大儿子的合力奋战下,南方很快就被撕开一道裂口,一众妇孺在兵士们的护卫下快通过缺口,拼命的向南奔去。 蒙古一族果真不愧被称为马背上的民族,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会一手骑术,无形加快了撤退的度,若非带着辎重财物,他们的度还要更快! 战场是最能检验一个人武力高下的地方,一开始,岱青那个大儿子看着也很勇猛,但时间一久,他便渐渐失去锐气,反观戈尔泰和跟着他一齐反出察哈尔的那几名原汗宫禁卫,却是越战越勇,丝毫不见颓势。 自然而然地,戈尔泰等人便成了断后的主力,岱青那个大儿子带着大半人马成了撤退路线的领头先锋队。 “格格小心!”梅妍一声惊呼。 却是有一支箭朝苏浅兰脑后直飞而来,苏浅兰刚转过头,便见寒芒一闪,身后林青及时出手,将那支箭一削两段,跌落地面。 “谢谢你!”苏浅兰感激地望了林青一眼。林青还是那副不爱言语的冷漠神情,只是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表示对方无需道谢。 撤退的人马逐渐远离战场,回头看去,就连断后的戈尔泰也跟他们拉开了好一大段距离,火光只能约略看到一堆交缠拼斗的身影。 以苏浅兰的度,原可以紧紧跟在岱青台吉那大儿子身后,走在撤退队伍的前列,可她心牵挂戈尔泰,竟是不知不觉落在最后,频频向后张望。要不是周围兵士拥簇着她前进,说不定她还会停下来,等候戈尔泰。 就连比她还要迷恋戈尔泰的阿娜日都忍不住了,出声催促:“格格!咱们还是快走吧!戈尔泰贝勒会慢慢追上来的!” “也好!”看看就要跟不上撤退队伍,苏浅兰也不再拖延,一抖缰绳加快了马。 南方本没有路,为了迂回奔向科尔沁,众人只得从一片林子旁边开路通过。就当苏浅兰一行快要离开林子的时候,撤退队伍的右翼林子,突然亮起了火光,伴随着火光,飞矢如蝗般从林飞出,纷纷射向护翼着队伍前进的兵士,场面顿时大乱! 第一百三十二章 脱险 第一百三十二章脱险 长箭刷刷如雨,撤退的这一方可也不是孬种。有的舞起手兵器格挡,有的玩起了特技,藏身马腹之下,瞬息间已有部分骑兵冲进了林子,怒声咆哮着直扑埋伏的弓箭手。 阿娜日倒是机灵,有箭射来便侧身躲在马背的另一方向,梅妍没有她那么好的骑术,格挡倒霉的了一箭,右臂上鲜血直流。 “梅妍!”苏浅兰刚好看见,惊声呼唤,却忘了自己还暴露在箭雨之下。好在林青及时策马挡在她身前,双手急挥舞,把所有箭支全都拨开落地,没有一支能穿透她的防御圈子,伤到她身后的苏浅兰。 “格格您快走!我没事!”梅妍答应着,咬牙折断箭矢,迅扯出一条帕子,绕着伤臂扎紧血脉,让鲜血不再狂泄。 弓箭手的作用在于突然袭击,被岱青手下拼命冲进林子杀掉十数名埋伏林的弓手之后,箭雨终于停歇。在兵士的拼命护卫下。落在后面的辎重队伍和岱青家女眷度骤然加快了一倍,向前奔逃。苏浅兰牵挂梅妍伤势,却是不肯放开了度只顾自己逃命。 幽暗光影忽然传来一声大喝:“给我围起来!” 众人心俱是一惊,便见一队骑兵从林子后方冲了出来,宛若利刃般将撤退的队伍拦腰截成两段,把包括苏浅兰在内的后一部分人马全都圈了起来。 岱青手下骑兵怒吼连连,在几名头领的指挥下收缩队伍,紧紧抱成一团,将苏浅兰等妇孺护在圈,一时之间,倒也顶住了对方的冲杀。 “格格别怕!”一名头领刚好就挡在苏浅兰马前,他自是认得金刀郡主,大声安慰:“只要咱们撑得片刻,戈尔泰贝勒和咱们大贝勒爷都会来救,到时候指不定谁包围谁呢!这些贼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苏浅兰感激地望着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表示,便听得敌方阵营里响起了一声长笑,一名全副戎装、骑着白马的武将在火把的照耀下走了出来。 “哪一位是金刀郡主,出来吧!”那将领傲然得意的高声呼喝。 “格格别去!”阿娜日连忙出言阻止。 苏浅兰强自压着怦怦急跳的心脏,深吸口气,握紧手里的金刀,策马踏前几步,到了那头领的身侧,遥望着对面那将领,沉声道:“我就是!你想怎样?” 那将领显是没想到苏浅兰竟生得如此美貌,呆了一呆,看看她手里的金刀。胯下的黑马,终于确定她就是金刀郡主本人没错,唇边不由带出了一丝笑意:“格格安然无恙,在下深感欣慰!不如咱们做笔交易,您跟在下乖乖回去,在下便将其余的人统统放过,怎样?” “格格别上当!”身边那头领低声道:“您尽量拖些时间,贝勒爷即刻便到!” 对面将领冷厉的目光一转,投注在苏浅兰身边那名头领身上,冷声道:“格格您可别听信了谗言,在下敢与格格商讨交易,岂能没有万全之策!这个时候,岱青那几个儿子,恐怕也自顾不暇了吧!而戈尔泰,哼哼!他忙的过来吗?” 闻得此言,一众兵士脸色齐齐大变,果然,这说话间时候也过得差不多了,若是岱青大儿子或者戈尔泰仍有余力,怎的还不来援? 苏浅兰心微沉,冷眼望了望对方将领:“你口口声声让我跟你回去。莫非你来自汗都?大汗何时派你来的?是你蛊惑巴岳特部领助你设下的埋伏?” 那将领微微惊讶了一下:“不愧是金刀郡主!您猜对了!在下汗都守将齐赛!” “齐赛?齐赛诺颜?你就是两年前求亲科尔沁的使者!”苏浅兰吃了一惊,瞪眼望住对方,原来他就是齐赛!诬陷并将自己哥哥押送到汗都的齐赛!虽然事后乌克善无罪开释,齐赛也没受什么惩处,但这份“人情”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 齐赛诺颜哼声一笑:“格格好记性!怎样,这笔交易格格您可同意?” “你是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跟我谈交易!”苏浅兰冷笑不已,手里金刀一抬,遥遥指住了齐赛诺颜的鼻子,怒声道:“金刀在此,以我金刀主人之尊,你敢私自派兵围我,放箭伤我,他日我见大汗,必令你死无葬身之地!” 齐赛心一凛,他做梦也不曾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柔弱少女,居然能爆出这么强悍的气势来,她真的只是个美得让大汗垂涎的小美女? “笑死人了!什么金刀郡主!你都反出汗都了,还敢口出狂言,威胁本将!”齐赛诺颜放声大笑:“你不是要见大汗么?那就下马就擒吧!” “谁说我反出汗都了?”苏浅兰一脸的鄙夷,开口反驳:“我的家乡,在科尔沁!我赢得大汗的准许,在岱青台吉的陪护下回乡省亲,不可以么?反而你,我敢说你定然是私自带兵离开驻地!此乃兵家大忌,你就等着大汗对你军法处置吧!” “格格!凡事讲求证据!你说你有大汗的许可回乡省亲,那好!汗诏何在?”齐赛怒极,绝不能容忍苏浅兰动摇自己的军心,令自己功败垂成。 “证据?这就是证据!”苏浅兰从腰兜迅掏出一枚扳指。高高举起,让近处的每个人都能在火把的光照下看清扳指的模样:“大汗的扳指,你不会不认得罢?而你私自带兵离城,可拿得出大汗的调兵诏令?或者大福晋的谕令,你有么?” 苏浅兰趁胜追击,目光掠过齐赛身旁的兵士,冷声道:“你们听着!齐赛私自带兵离城,意图谋害金刀主人,这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希望你们立即住手,不要盲目追随,否则将来你们同样获罪,可别怪我没事先通告!” 说得好!岱青这边的大小将领兵士们纷纷喝彩,士气大振,人人亢奋。被围的岱青家眷本来对苏浅兰心怀不满怨言,觉得被她拖累了的,这时都知趣的闭上了嘴,她们怎么都没想到金刀郡主在男人的心目会赢得这么高的声誉,看现在那些男人拼死保护她的模样,岂止是在尽援助的义务而已,简直是为她去死也乐意! 感觉到手下兵士攻势的大幅减弱甚至停顿,齐赛暗暗骇异,同时大为愤怒,他怎么也想不通。如此重要的代表身份地位的信物,甚至可以临急调动军队的扳指,大汗居然也给了金刀郡主,他就不怕这小姑娘拿着信物胡作非为? 他的时间可不多,拖得久了定会被反包围住,再不快刀斩乱麻把金刀郡主解决掉,说不定自己的小命都要送掉,当即大声喝道:“一派胡言!别听她煽动,都给我上!快!谁抓到金刀郡主,到大汗面前便是大功一件!赏金万两不是难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颠扑不破的真理终于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齐赛的心腹、以及被赏金耀花了心眼的兵士又再度加强了攻势。 苏浅兰不禁皱起了眉头,真是讨厌!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居然被人现自己逃离汗都的举动,而且追来的人还偏偏跟自己有仇隙,想骗都骗不过,完全就是油盐不进。 正烦恼间,身后的林青忽然冲了出去,只扑敌阵的齐赛。看看冲到对方近前,陡然大鸟般高高跃起,手里寒芒乍现,朝齐赛的头颈朔去。 苏浅兰眼前一亮,立时对林青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这就是汉人最喜欢的擒贼先擒王招式,只不过不容易做到,但林青身手极好,或许真能成功也说不定。 刚看到林青冲过来的时候,齐赛还真没把个女人放在眼里,随便的抽出弯刀,就等着杀了立威。可等到林青高高跃起的那一刹,他忽然心生警戒,本能的立时一个蹬里藏身,险险闪过了林青的寒芒,却感到头皮一凉,多坚硬的头盔竟然被削去了半截! 不好!这女人是个高手!齐赛大骇,甚至不敢重新骑回马背,就这么挂在马肚子下,控着马匹急退,口大声呼喝手下:“快!放马套!” 苏浅兰还在疑惑他这个命令的意思,就看到对方的骑兵突然抛出一条条绳索,朝自己等人身上飞来,皮索尽头弄成一个绳圈,打了活结,竟是牧民们常用来套住烈马的手段,俗称套马索!任是多么狂野的烈马,都逃不掉这套马索的拘禁。 “格格小心!”阿娜日惊惶大叫。 苏浅兰也想避,可是对方出手突然。又是草原男人都熟悉的活儿,一套一个准的,哪里容得她闪避,立刻被其一条索套套了个结实。 “咔嘣!”一声,一股拉刚刚从索套上传来,林青已然放弃捉杀齐赛诺颜的打算,回身来救,寒芒过处,一刀削断了套住苏浅兰的皮索。 苏浅兰差点就被拉下马背,赶忙平衡身子坐稳了,拼命挣脱那缚紧了她身体的皮索。却听得阿娜日和梅妍一齐惊呼,打眼一看,梅妍已被皮索套住,被拖离马背,如同被钓起的鱼儿般飞进了敌阵。 “梅妍——”苏浅兰目眦尽裂,疾声呼唤。 一轮突袭下来,撤退的队伍竟有大半闪避不过,纷纷落马。就在这时,远处蹄声骤雨般越来越近,却是戈尔泰领着断后的一支小队终于赶到了此地! 第一百三十三章 脱险(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脱险(续) 援军加入,使得岱青这方人人心大定。苏浅兰心急梅妍的安危。连声呼唤林青:“林嬷嬷!您快救梅妍!快啊!”林青自不能坐视同胞受创,看看戈尔泰那边已然冲到,一咬牙飞身向梅妍所落之处扑去。 从林青刀下侥幸逃生的齐赛这时已奔回战场,一看援军来得比预计要早得多,顿然大恨,赤红了双目连连呼喝催促,加紧攻势。扫眼间看到那女高手离开苏浅兰身旁,心一动,忙策马向苏浅兰冲去,只要捉住了金刀郡主,哪怕对方不投鼠忌器! 苏浅兰身边的兵士将领纷纷拦阻,然而齐赛终究是久历沙场的悍将,血雨腥风厮杀过来的,勇猛如狮,对那些兵将的攻击或闪避或反击,没两下就冲到苏浅兰身边,探手朝她腰间捉去。金刀郡主身份特殊,他可也不敢真的伤着了她。 “放肆!”阿娜日怒吼一声,扬起马鞭朝齐赛甩去。 齐赛哪会将她放在眼内,弯刀伸出,绞住了马鞭一扯。阿娜日顿时惊呼坠马。 “阿娜日!”苏浅兰大急,这关头落马可不是好事,搞不好便会被马蹄践踏,死伤都有可能!然而这时齐赛的手已碰到了她的腰带,若是被他抓实了,非被俘不可!慌乱苏浅兰靠着身体的柔韧性硬生生折腰一闪,手里的金刀不问青红皂白朝齐赛挥去。 这可不是普通的刀,而是削铁如泥的宝刀,齐赛哪敢大意,也不能硬挡,否则手里的弯刀若是断了,麻烦不小。于是只好收回堪堪触到苏浅兰腰带的手,顺势捏住苏浅兰拿刀的手腕,用力一扭,金刀坠地。 就这么慢得一瞬,他刚想把苏浅兰拖到自己马背上,忽然脑后生风,有人怒喝着攻到了他身后,并且这风声极为强劲,来者武力之高绝不在他之下!让他不能不回身自救。 “戈尔泰!”“戈尔泰!” 齐赛跟苏浅兰同时呼叫,只不过,齐赛是又惊又怒,苏浅兰却是又惊又喜。 “玉儿你快走!”戈尔泰紧紧缠住齐赛,他带来的人马更是打破齐赛的围困,开辟了一条撤退路线,护着岱青家眷冲出了战场。 苏浅兰身不由主的被拥簇着突围,可她挂心着所有人的安危。始终不肯自己独自逃掉,一步三回头的,紧张关注着身后的战况。 林青扑入敌阵抢救梅妍,早已看不清她和梅妍置身何处,阿娜日亏得骑术精湛,又跟苏浅兰一同习武,身手比过去敏捷许多,挣扎着重新骑上马背,免去遭受践踏的噩运。戈尔泰的实力在战斗挥到了极致,齐赛在他的猛烈攻势下手忙脚乱。 “格格!”苏浅兰回望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呼唤,转头一看,惊喜现范采带着另一组援军也赶到了此地。 “范先生!”苏浅兰如见亲人,望住了范采,连声问:“先生怎的才来?”在她想来,最先驰援的应该是岱青大儿子和范采这边才对,而不是负责断后的戈尔泰,除非范采这一头遭遇了什么意外。 果然,范采一脸疲惫摇了摇头,简单回应:“前方另有障碍埋伏!好在敌人为数不多,业已清除殆尽。我们方才得以回援!”说话间,范采望向身旁两名勇士,伸手一指前方正与齐赛激战的戈尔泰,郑重吩咐:“二位,拜托了!” 那两名将领虽然同样疲累,却是二话不说便冲过去,替戈尔泰架下齐赛的所有攻击,又对戈尔泰说了句什么,戈尔泰微微一愣,策马朝苏浅兰和范采这边奔来。 “先生!”戈尔泰一到便望住了范采,满脸疑问。 “齐赛是有名的悍将,那两位撑不了多久,我长话短说!”范采显然早有主意,立刻便开口说了出来:“齐赛此行最大的目标,显然是哈日珠拉格格!格格您若是跟着岱青台吉的家眷,生命虽然可保无虞,却难免要拖累别人,死伤无数!” 戈尔泰眉头一皱,觉得范采这话有点责怪苏浅兰的意思,心不快。苏浅兰却相信范采,眼前一亮连忙追问:“先生您有好办法?” 范采点头:“只是要辛苦格格!” “我不怕,您说吧!该怎么办?”苏浅兰应声便答,面上毫无惧色。 范采不由激赏的望了她一眼,快言快语的道:“为今之计,只有兵分两路,格格和贝勒爷即刻离开队伍,单骑奔逃,必可令齐赛不得不分出一支大军追击两位,减轻此地压力。而两位的坐骑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若能持之以恒,会有极大的机会摆脱齐赛!” “就算不能全部摆脱,能跟上来的追兵也不会太多,凭贝勒爷的身手,应能轻易解决!两位尽奔驰,一日夜便能到达科尔沁边缘,调集科尔沁人马回援接应。”范采顿了一顿,望向苏浅兰:“我知贝勒爷不会有问题,但格格……” “我行的!我也没问题!”苏浅兰深吸了一口长气,不行也要行!她可不愿意落下拖累他人、伤及无辜的骂名。 “格格您的金刀?”范采现苏浅兰两手皆空,微微一惊。 “失落了!”苏浅兰苦笑一下,感到了一股宿命的气息,她还在跟林丹汗虚以委蛇的时候,她是金刀郡主,当她开始叛逃,金刀便离她而去。 “接着!”范采将手里的弯刀抛给了苏浅兰:“前路艰险,格格不可没有武器!” “谢谢先生!”苏浅兰也不矫情,伸手接过,俯身轻轻抱了抱了夜辰的脖颈,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就靠爱马夜辰的脚力了,夜辰这两年成长极快,只要它关键时刻别掉链子,便可以弥补她骑术上的不足。爆出惊人的奔跑度。 “格格!我也要跟着您一起去!” 阿娜日好容易追上来,便听到三人这个计策,忙主动请命,却被范采伸手拦住:“阿娜**的马不比格格和贝勒爷,跟着他们便是累赘!” 阿娜日咬住了红唇,神色微黯,她也知道范采说的没错,只好忧心忡忡望住了苏浅兰,苏浅兰微微一笑,回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 “走吧!”戈尔泰朝范采微微致意,带着苏浅兰折而向东。脱离了撤退队伍。 范采驻马望着两人趁夜跑出十几码的背影,看到只有少数几名离得近的敌方骑兵现并呼喝着追去,顿了片刻,突然放声大叫:“金刀郡主跑啦——” 阿娜日吓得花容失色:“范先生你!” 范采朝她微微一笑:“你放心!贝勒爷和格格的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他们追不上的!就算有人追上了,也不会是贝勒爷的对手!” 范采不喊这一声,齐赛还真没注意苏浅兰脱离了岱青队伍,此时骤然现,神色大变,奋力格开面前两名勇士的攻击,连声大吼:“给我追!追回金刀郡主,重重有赏!” 离得较近的骑兵立刻分出一支数百人的小队,往东直追,黑暗斜刺里更是飞来一骑快马,瞬间抢在所有追兵的前头,朝戈尔泰和苏浅兰消失的方向冲去。齐赛本待亲自去追,一见这骑快马,心微定,不再焦切。 “莎琳娜?难道这次的事……”范采认出了那骑快马上的身影,瞳孔一缩,心头电光闪过,仿似想通了什么。 莎琳娜胯下的马,可也是千里挑一的宝马,丝毫不弱于戈尔泰和苏浅兰的坐骑,然而范采却不太担心小主子和苏浅兰,哪怕被莎琳娜追上了,她也不会伤害戈尔泰的,而苏浅兰有戈尔泰护着,莎琳娜要伤害苏浅兰也不太可能! “这三个人还真是!”范采暗自摇头,看来,小主子这回要头痛了。 如果突围脱逃的只是戈尔泰自己一个人,他不会放尽度拼命奔逃,他会故意绕圈子,吸引大量敌人的注意追击,最大限度减轻岱青一方突围撤退的压力。 可是现在,他身边还有个苏浅兰。敌人要追的,也只是苏浅兰,单单他一个人的话,齐赛多半是不理会他的,只有金刀郡主才能吸引敌人追过来。正因如此,他无法不顾虑苏浅兰的安危,从一开始就用上了最快度奔逃。 苏浅兰的脸色有点苍白,她已经骑在马上奔驰了一整日,晚上又没能好好休息,这大半夜又是惊吓又是焦急的,要不是有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支撑着,她早就没法坚持!此刻,后头追兵不断,双腿逐渐麻木,她却也只能咬牙挺着。 “玉儿,再坚持一会!”戈尔泰不断的在她耳边鼓励着。他能听到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稀疏,说明追兵渐渐的被他们远远落到了后头,可这其,却有十数骑,骑的也是一等一的好马,仍紧紧的咬着不放,最近一骑,几乎就在他们后头几里之内。 “我,我快撑不住了!”苏浅兰口唇干裂,头晕目眩,骑马跑,跟两脚跑其实一样累!只不过骑马能跑得更远些罢了! 前方又要经过一片林子边缘,戈尔泰抬眼看见,当机立断:“玉儿,咱们进林子去!你好好歇一歇,我来把后面这几个追得紧的全解决掉!” 苏浅兰累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听话的拐进了树林。戈尔泰心略宽,掉转马头,望着来路缓缓竖起了手的弯刀,严阵以待。 第一百三十四章 激战 第一百三十四章激战 眨眼间追兵已然出现在视野之。黑夜里看不太清,只能模糊辨出最靠近的一骑,竟然是名女子,后面跟着五六骑,都在几十码的距离之外。 戈尔泰其实也很累,更糟的是,他的箭早在之前追兵逼得很近的时候就射空了,这时候能依靠的只剩下手里的刀而已。好在彼此间拉开的距离够远,正好趁着等待的时机稍微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也算是以逸待劳,占点优势。 先头那骑女子越追越近,戈尔泰怔了一怔,借着皎洁的月光,他认出了莎琳娜:“是她?她什么时候又回的汗都?” 两年前他从狱出来以后,莎琳娜就被自己父兄逼着回了土谢图汗部,若是过去兀浪哈长公主还在,她多半还会赖在公主府里不肯离去,可是长公主也伤重而亡了,她自是无法留下,只得回家待嫁。 长公主薨逝。作为她的娘家亲族晚辈,莎琳娜戴足了一年孝,无法跟戈尔泰完婚,然后科尔沁领奥巴又寻着各种由头,把婚期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 老实说,戈尔泰对她还是心怀歉疚的,怎么说也把人家险些拖成了老姑娘,这次反出察哈尔,更没有可能迎娶莎琳娜了,他又该如何面对痴心一片的莎琳娜? 戈尔泰心百感交集,一时竟有些恍神,浑没现远处追兵有人弯弓搭箭,正瞄准了他的脑袋。 奔驰射箭,但凡有点能力的蒙古汉子都能做到,命率还不低,而且箭上力道十足,能洞穿一头黄羊的脑壳,并不容易格挡。若是等到听见风声才来反应,那就晚了! 忽然看到先头一直拼命奔逃的戈尔泰驻马不前,遥遥等在那儿,莎琳娜也愣了一愣,不由自主的慢下来,心思杂乱,竟不知道该对他如何反应。下意识的偶一回头,却赫然现了戈尔泰身处险境。 “住手!不能射!”莎琳娜一声急斥。在她马放慢的时候,那名兵士刚好追过她身旁。被她一马鞭卷来,缠着手腕往旁一带,射出去的箭顿然大失准头,没入了草丛。 “格格!”那几名兵士都有点惊怒,但知道这位格格跟自己上司有一层亲缘关系,便又敢怒不敢言。 莎琳娜吸了口气,沉声道:“等会我来缠住戈尔泰,你们赶紧去搜索金刀郡主,她一定没跑远,就在那附近!” “知道!”兵士们口头答应着,面上却流露出不信的神色。戈尔泰乃是上回那达慕大会上脱颖而出的草原第一勇士,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缠他得住? 那支射空的箭,惊醒了戈尔泰,他心微微一凛,握紧手里弯刀,膝盖一夹,整个人犹如旋风般朝敌方冲了过去。 “戈尔泰!”莎琳娜高声呼唤,想要策马迎上前去。戈尔泰却目不斜视,仿佛对她的存在全无所觉般,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几名兵士都紧张起来。第一勇士的名头绝非幸至,只看戈尔泰那勇不可挡的锐气,便知道自己单独任何一人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四散跑开,把他丢给莎琳娜去应付?别说他们没有这样的习惯,就算真做了,那也只会给对方以各个击破的可趁之机!唯有联手共进,方可与之一搏,夺得七成胜率! 有此共识,几名兵士不约而同组成了小小的半圆,将戈尔泰圈在当,各种兵器顺着某种轨迹一齐望他身上攻去。 他们都有过合击的经验,无论长枪短剑,一出手便封死了对方所有的退路,除非对方有霸王之力,一刀能举数人,或者拿着削铁如泥的宝刀,能在瞬间削断所有兵器,否则难逃重伤的噩运!即便,兵器被毁,他们也还有下一轮的杀着。 戈尔泰再有力,早也消耗了大半,而且他手里的弯刀也不再那么锋利夺目,他能在这样围攻下全身而退?数名兵士面上都露出了胜利在望的兴奋神色。 眼看就要被埋在各种兵器交织而成的罗,戈尔泰的唇边却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意,突然脱蹬挺身,冲天而起,如同大鸟般翻上了半空。 这是!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他们有生以来,何曾见过这般惊艳绝伦的骑术!眼睁睁看着戈尔泰在空翻着筋斗。令他们交错的兵器无功擦过他的脚下,他的人却宛如天神般,翻出了他们的包围圈子,轻巧落回了同样冲出包围圈子的坐骑上。 “噗、噗!”两声,戈尔泰回手一刀,两名兵士未及反应便已被他划开颈间动脉,鲜血狂喷,于惨嘶坠下马背,气绝身死。 重新端坐马上的戈尔泰控制坐骑回过身来,再次面对剩下的那几名兵士,斜指的弯刀尖上,血珠子沿着刀刃滴落草地,令人的脊梁透出一股难言的寒意。 “戈尔泰……”莎琳娜喃喃轻唤,迷恋地凝望着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浑忘了自己身处何地,眼只有戈尔泰那邪魅俊美的容颜、绝世的身姿和卓的骑射技艺。 她从听说他空悬福晋之位、拒不纳妾始,便对他怀抱着一丝莫名的好感,后来见面,更被他的俊美优雅深深折服,由此倾心相慕。再后来,那达慕大会上,远远的注视着他,看他赛马、射箭。看他摔角,那勇冠三军的身手,令她万分钦佩,再也无法放下。 可原来,男人最令人心折的时刻还是在疆场之上、杀戮之! 看他举手投足便化解危机,自身完好无损,反将对方斩落马下,那凌厉的眼神、那一反平时温雅,变得冷酷十足的气质,竟是让她有种心惊魄动的沉醉,深深陷了进去。 一、二、三、四。还剩四名兵士。 他们都是齐赛军有数的好手,身经百战混到齐赛的亲卫行列,谁没个千百的手下,有着高高在上的傲气,那达慕新封的勇士,在他们看来全是未经战场磨练的雏儿,千里挑一的汗宫禁卫,也不过比他们多些大汗的青睐、尊贵的家世。 但现在,戈尔泰那匪夷所思骑术,和卓的身手,却给他们结结实实上了颠覆的一课!都晓得身为第一勇士必定有两把刷子,哪里知道,他竟会厉害到如斯程度! 唯今之计,要么硬拼,要么逃跑。硬拼的话,并不需要这就撂倒对方,只消支撑得小半个时辰,便可等来后方的援军,可问题是,硬拼得过么?然而逃跑,也不是他们这些草原汉子的习惯,迎难而上、殊死拼杀,才是他们一贯的、让汉人头疼的作风。 四个人目光相接,都是神情凛然,却都做好了拼命的准备,一声喊,再次联手主动扑向对方。这回他们吸取了教训,连空退路一齐堵塞,绝不会再给对方以可趁之机。 戈尔泰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他知道刚才那一下自己是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才得以突袭成功,此时对方有了防备,又抱定了拼死的决心,那么接踵而来的,就是双方胜率各一半的硬仗了。他唯有挥出常的实力,方可在预计的短时间内把对方迅解决掉。 莎琳娜呆望着戈尔泰陷入激战之,好几次险象环生。更有一次,左肩上被无情的划了一刀,只差些许便割到了颈边。然而就是这一次,他却用这肩膀的牺牲,换掉了对方一人性命,两人轻伤。 对方只剩下三个人了,戈尔泰左肩上的伤血流不断,渐渐濡湿了他的外衣,紧贴肌肤。莎琳娜心抽痛,恨不得上前相帮,可那是她带来的兵士,她又怎能临阵反戈? 正恍神间,戈尔泰已将负伤的其一人也斩落马背,未卜死生。 只剩下两人了! 戈尔泰的左臂大受影响,反应渐渐迟滞,一阵一阵的剧痛令他俊面含煞,赤目圆睁,幸好敌人也受了点伤,又不能再搞围攻,他以一对二,压力大轻。 剩下的两个人越战越心惊,六人围攻都不能拿下对方,四人拼命也没能置之死地,仅仅伤了他一条左臂,两个人怎么斗得过他?而且,夜色里看不清他的伤有多重,却能感到他右手的每一记攻击仍然力道不减,招招致命,虎虎生威,应付起来吃力十分。 莎琳娜也注意到戈尔泰左臂的迟滞,张了张嘴,忍不住就要高喊“住手”,话到嘴边,却看见三匹马一个交错,戈尔泰险险的折腰闪过两人攻击,突然脱蹬跃上无伤那人的马背,将他踢落下地,一刀扎进了他的后心。 耳边听到同伴临死前凄厉的惨呼,最后一人亡魂大冒,终于不敢回身再战,而是策马加,朝来时的方向拼命狂奔,浑没现戈尔泰的刀正插在他同伴身上,急切间无法拔出,白白错失了一个反败为胜的时机。 “戈尔泰……”莎琳娜忙出声轻唤。话音未落,戈尔泰已解下那人马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瞄准逃跑那人的后心,一记劲矢飞出,远处逃跑的那位应声而倒,坠马身亡。 没用小半个时辰,戈尔泰以一对六,损伤一臂,完胜!快得一旁呆望的莎琳娜别说没想到要趁机去搜索对付苏浅兰,就算想到,也来不及动手去搜。 危机既过,戈尔泰咬牙扯下一条碎布,给自己扎紧了左肩血脉,勉强止住血流,再跳下马来拔回弯刀,牵起自己的马,步向前方密林。从头到尾,就没扫过莎琳娜一眼,似乎听不见她的呼唤,更没留意到她在那边。 “戈尔泰,你站住!”莎琳娜忍无可忍,策马拦住了他。 ps:那个,兰悠也不是职业码字的,年底又忙,更新也就慢了。如果成绩好些,喜欢的人多些,单靠码字也能养活自己,兰悠何尝不高兴能成为作家?唉!真心喜欢这本书的亲们,且让兰悠看到你们的支持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一夜 第一百三十五章这一夜 听到莎琳娜这声爱怨交集、饱含激愤的大喊。戈尔泰脚下一顿,暗叹着,无可奈何的抬起头来,朝她望去。 就这一瞥之间,戈尔泰却是微微怔住,他竟看到,苏浅兰牵着黑马夜辰,从前方稀疏的林子也走了出来,刚好就站在莎琳娜身后十码开外,跟他遥遥相对,明亮的月光斜照在她面上,映着她那波光流转美丽的双眸。 玉儿!她竟没有走远,她就藏身在这近处!她是在关切自己的战斗吧?戈尔泰心头一热,唇边不觉现出了一丝微笑,目光穿透间的莎琳娜,胶着在苏浅兰身上。 不由得想要责怪她,为何不早早离开,转念却又欢喜不尽,欢喜她的留下,让他有种被关怀的幸福,涤净了他久蒙尘埃的灵魂。如百炼坚钢瞬化绕指之柔。 就这般彼此默默相望着,虽然黑夜里看不太清,那份柔情却瞬间填满了他的心胸。还有什么,比得上这劫后余生再见所爱更激荡人心? 莎琳娜瞪着微笑的戈尔泰,简直呆了,一向温雅的戈尔泰,过去也不是没有笑过,可那都是带着敷衍或无奈的客套性微笑,何尝对她有过这般沁入人心的暖暖笑意,眼里的深情就连旁人都能感受得到! “难道……”莎琳娜心有所感,连忙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苏浅兰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淡淡的凝望着自己和戈尔泰! “哈日珠拉!”莎琳娜忍不住冷笑一声,狠狠的瞪着苏浅兰,恨声道:“你枉受大汗的钟爱,不知感恩图报,却要反出察哈尔,勾引我的夫君,你还有脸站在我的面前么!” 苏浅兰本不想理睬她,闻得此言,不禁哂然:“你的夫君?” 与其说她在回答莎琳娜的质问,倒不如说她只是在流露自己心底的声音,若是耳力差些,几乎不能听清她的嘀咕。 可就是这轻悄的一句反诘,听在莎琳娜耳,却似带着说不出的嘲弄讥诮,瞬间令她憋红了整个脸庞。气得说不出话来。是啊!若不是大汗横插一足,拆散这两人的姻缘,成全了自己,戈尔泰又怎么可能答应娶她? “不管过去如何,戈尔泰现在是我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婿!”莎琳娜一脸的愠怒:“你让他陪着你逃回科尔沁,这是陷他于不忠不义!我绝不能看着你这么做!” 戈尔泰眉头一皱:“莎琳娜!” “戈尔泰!”莎琳娜跳下马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臂,殷切的抢先说道:“戈尔泰,你回头吧!我们回汗都去!就算你不想把金刀郡主逮回去送给大汗也罢,齐赛诺颜大人答应过我的,他会帮你掩饰所有的过错,让你免受责罚,还是好好当你的禁卫统领!” 戈尔泰下意识的望向苏浅兰,苏浅兰却暗暗翻了他一个白眼,转身便走,言下之意,就是你自己的麻烦自己搞定,俺不奉陪了! 看懂苏浅兰的肢体语言,戈尔泰苦笑不已,只好漠然地看着莎琳娜,轻叹道:“莎琳娜。我很抱歉!但以后你会明白的,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婚约的羁绊!” “什、什么?”莎琳娜直怀疑自己听错了,睁大眼睛惶恐地望住了他。 戈尔泰心掠过一丝不忍,深吸口气再度解释:“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瞒着你,实言相告吧!整个科尔沁已结盟于大金国汗,从今以后,你我之间是敌非友!你的父兄族人绝不会答应让你嫁给我,我科尔沁,也不敢跟土谢图汗部再有任何关系!” “不可能!不可能的!科尔沁怎么就反了呢?好好的,怎么就反了呢?”莎琳娜脸色刷白,眼神慌乱,拼命的摇着头,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可要命的是,她的理智却又告诉她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不管她乐不乐意!唯其如此,戈尔泰才会做得出护送金刀郡主脱离大汗控制的事! “这是真的,否则我其实做不出来背叛大汗的事。”戈尔泰自嘲一笑,虽然科尔沁这一反,又给了他新的希望,和玉儿再续前缘的希望,但他心底里知道,自己并不赞同科尔沁背叛林丹汗的举动,这个举动等于埋葬了他自幼便立下的,助大汗统一草原的志向。 “告诉我,假如现实不是这样,你是会娶我的,对不对?我若成为你的福晋,你一定会慢慢喜欢我、和我相伴白的,对不对?”莎琳娜泫然欲泣。绝望的看向戈尔泰,仿佛溺水的人,只想抓住点实在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根稻草、小块木屑。 “你是要听我的真心话么?”摇摇头,戈尔泰狠下心来,决定让莎琳娜好好清醒过来,不要再对两人的关系抱持任何幻想希望:“我,从来都没有喜……” “不!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莎琳娜骤然大叫,把走开去远离他们的苏浅兰都给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向那两人看去。只见莎琳娜脚步踉跄,连连后退,戈尔泰却神色呆滞,怔怔的看看莎琳娜,又看向自己腹部。 苏浅兰正疑惑他这个动作的含义,旁边树梢上突然扑下一条人影,落在莎琳娜身旁,一掌将她击飞出去,昏倒在地。 “李循方?!”苏浅兰来不及去想李循方为何这个时候才出现,眼前的诡异一幕令她生出不祥的预感,丢开手里牵着的缰绳,朝那两人站立的地方冲了过去。 李循方出手如电,在戈尔泰的身上连戳了好几下,苏浅兰才堪堪冲到两人身旁。挤开李循方,终于看清了戈尔泰的现状!他的腹部上,赫然插着一柄小巧的匕,直没入柄,大量鲜血将他的腰腹都染湿了大片! “戈尔泰!你,你怎么样?”苏浅兰差点没骇晕过去,膝下一软,险些踣倒。 戈尔泰身子一晃,李循方赶忙将他扶住,往林子方向退了几步,缓缓令他半卧下来。靠坐在一株树下。 “这位是……”戈尔泰的面色因失血而苍白,却还是咬牙撑着,唇边带着一丝微笑,疑惑的向李循方望去。两年来他们之间一个常年驻守山下,一个神出鬼没,竟是没有见面的机会!李循方倒还知道戈尔泰的身份,戈尔泰却是完全不晓得李循方的存在。 “李循方,李大哥,是我的好兄弟!”苏浅兰简短说完,惶急的望望李循方,又望望戈尔泰腹部的匕:“循方!你救救他!你快救他啊!” 李循方眉头一蹙,欲言又止。反是戈尔泰轻轻握住了苏浅兰的左手,摇头一笑:“玉儿!不必忙了,我的伤,我自己知道……原谅我,不能,再保护你了!” “戈尔泰!我不许你说这话!你不会有事的!我不许你有事!我有林丹汗赠送的上好伤药,还有循方,他是真正的高手!我们一定可以治好你,让你安然回到科尔沁……”苏浅兰语无伦次的叫着,却不敢伸手拔出那柄凶器,她清楚知道拔刀的凶险,一旦引起大面积的出血,在这医疗设施落后的古代,就是一条死路! 然而她更知道,戈尔泰受到这样的重创,哪怕就是在医学达的二十一世纪,也是个九死一生的绝境,搞不好也会死在手术台上。 “嘻嘻……哈哈……哈哈哈哈……”就在这当口上,莎琳娜从昏迷苏醒过来,陡然出了令人寒毛直竖的嬉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脸疯狂的瞪住了苏浅兰和戈尔泰。 “莎琳娜!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干了什么好事!”苏浅兰胸燃起滔天怒火,疾声呵斥。 “自然知道!”莎琳娜虽然在笑,那笑声却堪比狼鬼夜哭,她眼神空洞,面上却满是得色。嘻嘻呵呵的道:“哈日珠拉,我就是要你知道,但凡我莎琳娜看上的,你便永远也休想得到!戈尔泰,他就要死了!他到死也是我的未婚夫婿!” “你住嘴!他不是!他不是——”苏浅兰肝肠寸断,被莎琳娜这样疯言疯语的刺激,她只觉得自己竟也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是的,我会等着他来!阴司地府,择日婚嫁!”莎琳娜咧嘴笑着,说到这句,忽然双手一抬,不知何时已然握住一支断箭,深深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李循方身形一闪,早已出现在她身旁,以他的身手,原可出手阻止,但他却忍住了纹丝未动,直到莎琳娜身躯委地,才探了探她的鼻息,解下她的披风掩去了她的头面。 莎琳娜就这么死了?苏浅兰心寒,惊得手足冰凉,她一直都知道莎琳娜心如蛇蝎,狠辣好强,可没想到她对她自己也是这般狠厉,死得毫不犹豫。 一只大手温柔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苏浅兰回过神来,抬眼便看到了戈尔泰微笑,他的脸色愈加苍白灰败,眼里却尽是安抚的神色:“玉儿,你别听她疯言疯语,我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绝不会任她摆布!” “戈尔泰……” 戈尔泰轻轻阻止了她的呼唤,柔声道:“这次是我不好,我大意了!下一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并且……假如时光可以倒流,再回到当初大汗面前的那一场赌赛,我一定不会再选择答应莎琳娜这门亲事!” “你,为什么?”苏浅兰愕然凝望着戈尔泰,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我其实,早就想明白了,只是自己一直都不肯承认!”戈尔泰凄然一笑:“事实上,从我答应莎琳娜这门亲事的那一刻起,我便失去了你的真爱!”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苏浅兰连连摇头,眼泪却不听使唤垂落而下。 戈尔泰并没有跟她争辩,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没有怪你,我想的是,大不了一切重头来过,我要努力达成你的心愿,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惜时不我待,长生天没有给我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就像有些事,错过了,便无法重头来过!”戈尔泰转目看了看远处忙着收拢坐骑,整理行藏,装着不曾在意这边情形,把独处的空间让给两人的李循方,淡淡笑道:“以后,还会有比我更好的男子,替我疼你爱你,守护你!我希望他,不要再犯我那样的错误!” 李循方手上一顿,僵了片刻,才又继续动作起来,头却转向了别处。 “戈尔泰……”苏浅兰摇头想要否认,却被戈尔泰轻抚在她脸上的手指封住了双唇,连带的,也被他拭去了泪痕。 “玉儿,别哭!你是长生天最尊贵的女儿,是这草原上最美的姑娘,一哭,就不美了!”戈尔泰眼神迷离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弱:“我现在,只想回到那达慕的那个晚上,你唱着好听的歌儿,野花抱满了胸怀……你可不可以,满足我这最后的愿望?” 苏浅兰拼命点着头,泪滴却犹如断线的珠儿,滚滚落下,她喉头哽咽,哪里唱得出来,然而迎着戈尔泰充满期待的神情,她却是无法拒绝! “黑色天幕,缀满了银珍珠; 月光轻抚,睡梦的湖; 风的脚步,用温柔的度, 轻轻踏出,蔚蓝的祝福。 步呗步呗,停下你所有的追逐, 步呗步呗,留住梦的幸福……” 苏浅兰竭力忍住喉头的哽咽,调匀呼吸,轻缓地唱着。既然要唱,那就要唱出美好的滋味来,这是一温馨的乐曲,可不能唱走了样,让戈尔泰失望。 一段之后,忽然有悠扬的笛声传来,和着她的歌声婉转低回,更加衬得曲子优雅动听,余音绕梁。却是李循方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支短笛,在远处吹奏。苏浅兰由模糊的泪眼望出去,恍惚间看到,戈尔泰唇边的笑容又加深了几许。 “萤光飞舞,用生命的弧度, 夜作画布,绘情景这一幅, 隐约音符,在天空漂浮, 映入梦,自由的国度。 步呗步呗,感受神奇的造物 步呗步呗,美好世界留驻 步呗步呗,停下你所有的追逐 步呗步呗,留住梦的幸福……” 唱着唱着,苏浅兰不知不觉将目光转向天空,蓝黑色的天幕上,月渐西沉,繁星黯淡,却有一颗流星,划过天幕,消失在无名的方向。 苏浅兰反复地唱着,一遍又一遍,她刻意不去感受戈尔泰覆在她手背上的手越来越冷,也不敢去看戈尔泰带着微笑苍白的脸,和他那双迷离带着深深眷恋的星眸。然而这一夜终于也会过去,天边再度露出了一线鱼肚白。 ps:兰悠其实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这么写,但等了这么久,也没等到谁吱一声表达自己的意愿,嗯,那就这样吧! 曲子来自女歌手哈琳的《天韵摇篮曲》,真正的蒙语歌曲哦!里的歌词是汉语意译。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实梦境 第一百三十六章真实梦境 一马平川的草原上。阵风偶尔吹过,掀起绿意浓浓的波浪。尽管是夏末,清晨的温度还是很冰凉,风吹得人肌肤生寒。 苏浅兰身裹着单薄的衣裳守在帐外,面前是一大壶即将烧开的奶茶。 “格格!”身后传来阿娜日心疼的轻唤:“您先吃点东西吧!奶茶奴婢来煮!” “我没有关系,这是我该做的事,也是我的心意,你不用管我了!”苏浅兰摇摇头,满脸憔悴,双目无神,只有嘴唇仍倔强地抿成一线。 宫帐的门帘掀开,钻出一名侍女来,冷冷的扫了苏浅兰一眼,声含不满的道:“奶茶还没好么?二福晋,您今天可是起晚了!” “就好!”苏浅兰低垂着脑袋,隐忍着轻声回答。 “没规矩的丫头!点点事也做不好,你给我滚!”帐内传来一声喝斥。 “是!大福晋!”那名侍女受了斥责,非但不怕,反而很高兴的模样,幸灾乐祸的瞄了苏浅兰一眼,迈着轻快的步伐转身离去。 “妹妹!”帐内那声音缓了语气。淡淡的道:“真是不好意思,贝勒爷受了点风寒,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也就是你做的事,才能叫我放心,别的人都指望不上了!奶茶好了吧?好了就端进来吧!” “是!”苏浅兰低低应着,拿起银壶,将烧好的奶茶倒在两只碗里,放在托盘上,亲手端着,目不斜视地钻进了帐篷。 帐站着一男一女,赫然正是戈尔泰和莎琳娜,两人对面而立,莎琳娜正在侍候戈尔泰穿衣服,而自己却还身着里衣,显然也是刚刚起来。 等莎琳娜收拾停当,戈尔泰淡淡的看了苏浅兰一眼,接过一碗奶茶慢慢喝着。莎琳娜妩媚地笑望着他,甜腻腻地问:“爷,味道怎么样?” 戈尔泰轻轻一“哼”,莎琳娜立马朝苏浅兰瞪了过来:“爷病着呢!口淡!麻烦妹妹再煮一碗新的来!爷要是再不满意,你就领家法去吧!” 苏浅兰忍无可忍,霍然挺直腰杆,怒目向戈尔泰望了过去,戈尔泰漫不经心的抬起头,跟她对视着,眼里竟是爱恨纠缠,怨多于情…… “格格!格格!”外边传来阿娜日关切的呼唤。一声紧似一声,刚才还在远处,眨眼却到了近前,仿佛就在耳边响着。 苏浅兰一惊,睁开眼来,什么戈尔泰、什么莎琳娜全部消失!只有阿娜日就坐在她身侧,满眼关怀的望住了她,一如当初自己病重时,寸步不离地守候在旁。 “原来是梦?”苏浅兰舒了口气。 是啊!戈尔泰,还有莎琳娜,三天前就不在人世了!她如今不过是客,暂住在戈尔泰从小生长其的格勒珠尔根城,只等身子稍稍好转,哥哥乌克善来迎,便可返回科尔沁。 “格格做什么梦了?奴婢看您牙关紧紧地咬着,很难受的模样!”阿娜日随口问着,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递给了苏浅兰。自从三天前那一夜,戈尔泰、莎琳娜双双西去,主子便病了一场,连带着喉咙都肿了。看着好不令人心疼。 “没什么!”苏浅兰嘴里回答,脑子里却禁不住仔细地回味着刚才的梦境,只感到说不出的真实,有如亲历。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是说戈尔泰在地府里终于娶了莎琳娜,还是自己的潜意识揭露了戈尔泰对自己的真实感情? 苏浅兰暗自摇头,不能同意这样的解释,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她却隐隐地觉得,这梦境或许正是历史哈日珠拉原来的生命轨迹!委屈地嫁给戈尔泰,遭受着莎琳娜的欺压,直到戈尔泰离世,成为寡妇,再嫁皇太极。 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成功改变了历史,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呢?一想到这点,苏浅兰的精神便微微振奋起来,戈尔泰之死带来的阴影也逐渐淡去。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她从来就不是个容易被命运击倒的女人! 一口气喝完那碗阿娜日亲自煎熬,由范采所开的汤药,林青的声音就从外头传了进来:“格格!原汗宫禁卫副统领蒙克大人求见!” “蒙克?”苏浅兰不禁喃喃念了一句,蒙克在蒙语之,有“永生”之意,此时乍然听到,竟是让人遐思不已,对这位蒙克大人也不觉有了些好感。 蒙克是戈尔泰最信得过的手下,也是这次跟着戈尔泰一起反出察哈尔。护送苏浅兰一路安全到达格勒珠尔根城的七名侍卫之一。他原来的职位是汗宫禁卫副统领,但现在当然什么也不是了!戈尔泰一死,这七名侍卫便改而奉他为。 “林嬷嬷,让他在厅稍候片刻,我即刻便到!”苏浅兰开口吩咐,披衣而起。 蒙克是典型的草原汉子,身材魁梧,样貌粗犷。照说他这样的勇士,应该天不怕地不怕,豪气干云才对!可奇怪的是,当他真的站在苏浅兰面前的时候,却感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鼻子里闻到空气那股隐隐的淡香,更搞得他举止越局促。 过去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金刀郡主偶尔也会进城进宫,或者到汗都郊外去跑马,他出于职守,没少跟随陪护,对金刀郡主的音容笑貌可谓熟悉之至!按理说,他不应该这么紧张拘束才对。 可问题是,金刀郡主从来都不会和他们这些侍卫多说一句话。多数时候都对他们视而不见,哪怕他们心惊艳于郡主的美貌,心折于郡主的聪慧可爱,碍于郡主的特殊身份,他们这些侍卫也是不敢稍有表露的,每每午夜梦回,都只能在暗倾慕而已。 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也轮到他,有了私下会见郡主,跟她说话的机会。令他这颗心不争气的竟是比往常跳快了好几倍! 客气的寒暄两句,苏浅兰便单刀直入:“请问您要见我,所为何事呢?” 蒙克偷偷咽了口唾液,润润干的喉咙,定了定神,才开口说道:“蒙克等几位兄弟,原想着跟随戈尔泰大人反出察哈尔,从此跟随大人在科尔沁扎下根子,混出点名堂来,可没想到大人……” 顿了一顿,偷眼看看苏浅兰面上并无不愉之色,只是认真听着,不由暗松口气,续道:“……日前领奥巴大人曾向我等表露过招揽之意,并许以高官厚禄,但我等私下商议,却无人为之所动,而是……而是……” 看着蒙克憋红了脸也说不出话来,苏浅兰心一动,试探着问:“你们,真的不愿意留在奥巴大人帐下听令?” “不愿意!”蒙克一面回答,一面却连连点头,看得苏浅兰身后的阿娜日嘴角一抽,若不是戈尔泰之死也令她大受打击,情绪低落,只怕就要笑出声来。 “察哈尔那边你们也回不去了,并且你们能够跟着戈尔泰出来,想必家里也不会再有什么牵挂。”苏浅兰理解的点点头,建言道:“既然你们也不愿意留在格勒珠尔根城扈从奥巴大人,不如你们就跟着我回科尔沁吧?我阿沃、阿布,还有阿剌,一定很欢迎你们!” 蒙克一脸喜色,使劲的点了点头,忽又摇头道:“格格!我们愿意跟着您,还做您的贴身护卫!别的人,我们……我们……” “蒙克,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苏浅兰淡淡的道:“你们都是对我有恩的人。我不会不管你们!等回到科尔沁,我一定会好好安排你们,不让你们遭受半点委屈!” “多谢格格!”蒙克连声称谢,满意的告辞离去。 “这人,摇头点头的,瞧着好不令人糊涂!”阿娜日撇撇嘴,看着蒙克远去的背影,若有所觉地忽道:“格格!我看他们别是都偷偷喜欢着您吧?居然放弃了奥巴大人许诺的好处,一心一意就想跟着您?” 苏浅兰苦笑一下:“他们都高看我了!我算什么,也不再是什么金刀郡主,需要他们守着护着,何苦在我身边埋没自己的前程!等回到家里,就把他们交给阿剌好了,以后,他们就会明白,没了金刀,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小格格。” “您哪里普通了!”阿娜日不同意,就算金刀不在,可活佛的十六字真言还在那儿摆着呢!谁敢说主子不是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 苏浅兰却想起梅妍来,问了一句:“梅妍怎么样?她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范先生的伤药真不是盖的!”阿娜日赞了一句。当日林青拼命从敌人手把梅妍抢夺回来,梅妍身上几乎全都是伤,看着血淋淋的,好不碜人,幸好除了臂上的箭伤,其他都是轻伤、皮外伤,治起来倒不难。 不像主子,看着浑身完好无缺,可那心上定然不会比真正挨了刀子伤得更轻!否则也不会在他们大队人马天亮赶到的时候昏倒过去,受寒烧了! 也幸得李循方有自己的手下,暗帮忙,清除了所有追兵,又守护在她身旁,否则戈尔泰这一死,格勒珠尔根城的援军又没能及时接应,还不知道会生怎样的意外。但愿,主子心上的伤跟着病情的好转,也慢慢愈合吧!阿娜日轻轻吁了口气,默默地祈祷着。 ps:新的篇章开始!求票票求支持!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汗王之怒 第一百三十七章汗王之怒 西征大营内,林丹汗面朝着帐内悬挂的行军地图背手而立。在细细计算着调兵遣将的路线。现在战况虽然有些僵着了,但只要运筹得当,并不是没有取胜的希望。 他此时无比想念起自己的妹婿贵英恰来,尽管贵英恰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打仗的一名好手,让他说计谋他或许说不上来,让他带兵实际去打,却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成绩。 如果他还在……林丹汗心叹气,烦躁地一拳砸落在地图上。 “大汗!大汗!都城有急报!”帐外传来亲卫的高声禀报,声音里透着惶急。 林丹汗微微一怔,招手让进:“送进来!” 那亲卫弯腰低头掀帘而入,手里捧着两样物事,疾步靠近案头,将东西轻轻放在林丹汗眼前,即刻退得远远的,态度说不出地谦恭畏惧。 林丹汗哪里还会注意亲卫不同寻常的神态,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案头那两样物件上,脸色大变,不祥预感潮水般袭上心头。 两件东西,一封急信、一柄金刀。信上的字他认得,那是大福晋苏秦的笔迹,金刀就更熟悉了!就是那柄他佩戴了十几年,最后送给了科尔沁格格哈日珠拉的金刀!如今这金刀赫然出现在自己案头,那金刀郡主呢?她怎会失落了这把金刀? “是谁?谁送来的金刀?”林丹汗大吼出声,一脚蹬出,踢倒了身旁的刀架。 亲卫身子一颤,赶忙应答:“回禀大汗,金刀,乃汗都齐赛诺颜遣使送达!” “让他滚进来!”林丹汗吼声更巨。 “是、是!”亲卫擦擦额头的冷汗,匆匆逃出了金帐。 代替亲卫接住了林丹汗雷霆之怒的,是一名身材单薄瘦削的内侍。他刚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叩拜,就被林丹汗一把抓住胸前衣襟小鸡般提了起来。 “说!金刀郡主怎么样了?金刀为何在此!说不出个道道来我生撕了你!”林丹汗赤红着双目狠狠瞪住了那名内侍。 内侍艰难的咽着唾液,断断续续道:“金刀、金刀郡主,离开汗都,回了科尔沁!齐赛诺颜大人派兵追截……失败,只捡回了金刀!” 林丹汗宛若木鸡一般,呆愣了半晌,眼珠子却是越来越红,神情狰狞,气息加粗,牙齿咬得嘎嘣直响,吓得内侍脸色刷白,抖若筛糠。正当他以为自己小命就要枉送此地的时候,林丹汗却一把推开了他,转身走回桌边。拿起了那封密信。 信很短,寥寥数字,苏秦没有说任何一个多余的字,只说哈日珠拉未经许可,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在侍卫统领戈尔泰的护送下离开了汗都,并问林丹汗此事该如何处置。 “戈尔泰!戈尔泰!”林丹汗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他出于信任,才把守护金刀郡主的责任交给了戈尔泰,孰料想,竟然就是这个戈尔泰拐走了他的金刀郡主! “金刀郡主现在何处?”林丹汗声音寒。 内侍勉力定了定神,小心回应:“听说,郡主正在科尔沁奥巴大台吉处。” “齐赛又在何处?”林丹汗再问。 “齐赛大人亲率一千人马,驻扎在巴岳特部!”内侍犹豫了半晌,决定补充上报:“据悉此次金刀郡主离去,有岱青台吉所部策应,并且岱青台吉也已经……投奔了科尔沁!” “你说什么,岱青?”林丹汗一怔,随即大怒,喘着粗气在帐疾步踱来踱去,两个来回之后猛地顿住。高声大喝:“来人!” 几名亲卫一同冲进金帐,林丹汗深吸口气,沉声吩咐:“传汗令!全军撤退!” 帐众人齐齐一呆,不敢相信的望住了他,征战大事,岂是儿戏,怎的说打就打,打到一半结果没出就喊撤?这让三军将士怎么想? “快去!”林丹汗怒吼一声,差点“砰”地一下砸穿案几。数名亲卫面面相觑,又不敢稍加怠慢,违抗汗令,都连忙退出了金帐。 这一年,林丹汗西征的步伐陡然断。消息传到汗宫的时候,苏秦大福晋正满脸爱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额哲从蹒跚学步大幅度往小跑迈进,唇边的笑容瞬间僵住。 十天后,林丹汗大军返回察汉浩特。 汗宫,坤德殿,苏秦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前来串门子的泰松公主。泰松公主本来不知道金刀郡主离开的事,对她来说,十天半月见不上苏浅兰一面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可是这一回,林丹汗大举回师,动静这么大,稍微打听一下,想不知道都难了。这让她怎么还坐得住?立马便进了汗宫,要向苏浅兰的闺蜜苏秦问个究竟。 “这件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虽说是闺好友,也不是所有秘密她都会对我说的不是?”面对泰松公主的疑问,苏秦能说什么,唯有一问三不知地敷衍而已。 泰松公主一脸不信。但实在问不出啥来,便转而骂起了苏浅兰的无情无义,直斥苏浅兰辜负大汗的钟爱、将两人之间的友谊抛诸脑后,走都不跟自己打声招呼。这是对她的不信任!没有认真的在意她这份友谊。 泰松公主说得气愤,苏秦则苦笑连连,她倒没想过泰松公主是真的把苏浅兰当成了好朋友来对待,话里话外最气愤的其实不是苏浅兰背弃她汗兄,而是不把她当一回事。 “她连我也没说,想必是为了保密形迹吧!这也是不得已的事,毕竟惹怒了大汗,谁也不好过,我们知道得少些,也就安稳些!”苏秦随口劝慰。 “哦……”泰松公主略略一怔,愣愣的看着苏秦,若真是像苏秦说得那样,苏浅兰走的时候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那她也就好像没那么气了。 说话间外头传来内侍的高声通报:“汗王驾到——” 苏秦和泰松公主赶忙起迎,只见林丹汗裹着一身凛冽的气息大步而入,目光掠过泰松公主,冷冷的道:“泰松,时辰不早,你回府好好歇着吧!” 泰松公主听自己哥哥口气不善,关心地望了苏秦一眼。慌忙告辞离去。 “大汗您回来了!”苏秦勉强一笑,面对这样不同平常的林丹汗,她竟感到有些忐忑,记忆,林丹汗可是从未对她有过这样冰冷的神色! 林丹汗一挥手屏退所有宫女和内侍,回过头来,冷冷瞪住了苏秦,咬着牙问:“金刀郡主此番擅离汗都,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本汗,你事先什么也不知道?” 苏秦心转过千百念头,目光一垂。声音微颤,神情委屈地道:“这件事,臣妾事先真不知道!连齐赛诺颜大人察觉金刀郡主离去,也并未派人通知臣妾,而是绕过臣妾,直接跟相国大人拿了调令追出城外,若非臣妾时时留意,只怕连半点消息也不会得到,更不能及时将此事报与大汗知道!” 林丹汗面色铁青怒“哼”一声,突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她那纤细的脖颈,恶狠狠地沉声道:“这般看来,你所谓的跟哈日珠拉是好姐妹的说辞,也不过如此!竟连自己的好姐妹为何离开汗都、何时离的汗都都不知道!或者说,你根本就是在谎言戏弄本汗?” “大汗!大汗……”苏秦感到自己的呼吸竟是越来越困难,骇然神色大变,拼命挣扎着想要掰开林丹汗的铁腕,几近窒息地抗拒:“您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额娘,娘!”一个小小的身影摇摇摆摆忽然闯进了坤德殿,却是苏秦和林丹汗唯一的爱子额哲,他乐呵呵地晃进来,骤然看到父母这副奇怪的架势,不由顿在那里,好奇的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苏秦泪眼模糊,别过视线望向儿子,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林丹汗仿佛才刚刚想起,这位是自己的妻子,她还为自己生了个宝贝儿子,神色一缓,松手放开了苏秦的脖颈,在苏秦剧烈的呛咳声怒声大喝:“谁负责带的孩子,让孩子自个儿乱跑!赶紧把孩子抱走!” 额哲的奶娘和教养嬷嬷吓得脸色白,一齐奔进殿来,抱住额哲匆匆退了出去。 林丹汗抽出一条雪白的丝帕,慢慢擦拭着双手,面上不带一些温度地沉声道:“戈尔泰竟敢私自拐走金刀郡主,便是将他挫骨扬灰亦不过份!本汗定要让他为此付出十倍、百倍、千倍的代价!并且出兵十万铁骑,踏平科尔沁。追回金刀郡主!” “至于你!”林丹汗扫了一眼委顿在地的苏秦,寒声道:“看在儿子的份上,本汗便饶了你的性命,从今日起,你便禁足坤德殿!金刀郡主何时回来,你便何时自由!”话一说完,便丢下丝帕,拂袖而去。 苏秦呆呆地坐地上,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不言不笑,一动不动。林丹汗会暴怒她早有预料,可没想到竟会激烈到这般地步! 原来在他的心目,自己先是金刀郡主的好姐妹,然后才是他的福晋,没有了金刀郡主,她连福晋的位置都差点保不住,要靠一岁半的儿子来搭救。这算什么!谁来告诉她,她这两年来这么认真、这么辛苦地算计和谋取,所为的到底算什么! 自己视为丈夫和依靠的那个人,心心念念都是另一个女人!甚至那女人明明背叛了他,他还不愿承认,而要归罪于旁人!原来他对自己的好,抬自己的地位,也都是在为了讨好那个女人——那个完全不爱他的女人! 情不自禁出自嘲的冷笑,苏秦却是忽然间想起了苏浅兰说过的话,她总是很在意大汗是否真的对她好,还问过她是否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临别前更是认真地嘱咐过她,要好好活着,不要忘记建州的亲人…… 难道,她早已看穿了林丹汗对她的虚情假意?那她总是提起自己暗恋过的姐夫来,又是为了什么缘故?她在暗示着什么?她这次还会被大汗抓回来吗? 苏秦就这般入神地想着想着,竟是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也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都盛京 第一百三十八章新都盛京 天命十年三月,大金国汗努尔哈赤匆匆迁都沈阳。改沈阳为盛京,定为新都。 老实说,努尔哈赤这个迁都的决定在十几个儿子就没几个高兴的!大家在东都辽阳住得好好的,各有各的府邸,窝都还没住暖呢,又要迁都,谁受得了那个折腾啊! 再说了,新都盛京不还没整好嘛,就这般早早的赶着迁都,去了住哪?难道还住帐篷里么?话说现在大家都开始习惯住屋子了,有了这格外富丽堂皇安稳的屋子住着,再让他们返祖回去住帐篷,可实在有点勉强。 然而没办法!老汗王笃信风水命运,半夜里做梦,梦到新都气象万千、祥瑞之极,一大早起来便喊着迁都,下午立即出,全然不管新都有没有落成竣工——汗那个汗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或明或暗地剜向四爷阿巴海,谁让他专门负责建造新都!这也罢了,偏搞得那么慢,费去两年时间。连个像样的主建筑都没弄出来!要知道,辽阳东都从动土到竣工,也不过两年时间而已! 四爷一脸无辜,只差没喊冤枉,他是负责新都的建造没错,可他哪里知道老汗王会这么迫不及待地迁都,这不是力求尽善尽美,所以在精心打造着呢嘛!老汗王不也没催过不是!半年前兼着的福陵建造也才刚刚竣工,还得管军资后勤,还要参战……他忙得过来才怪! “父汗!新都汗宫尚未落成……”四爷再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想要出面劝阻。 努尔哈赤大手一挥:“没关系!大不了先在金帐住着,等着它竣工!” 四爷还能说什么,只得承诺道:“是!儿臣明白了!儿臣会督促工匠日夜赶工,尽快令新都汗宫在半年之内竣工!”一转头,换来无数兄弟们的白眼。 就这么着,努尔哈赤提前迁都,就在新汗宫的北角上搭了金帐临时居住,工匠则在边上日夜赶工建造汗宫。每天众人到金帐议事的时候,都免不了要听到工地上乱七八糟的各种噪音,可奇怪的是,老汗王非但不觉这声音令人烦躁,反而如聆仙乐,自得其乐。实际上对他来说,亲眼看着汗宫一天天成型,确然是一项极好的娱乐。 正如四爷许诺的那样,盛京汗宫主体建筑经过半年修葺,终于初具规模。这一天。天气晴朗,努尔哈赤兴致勃勃领着一班在京的儿子们从前门进入,游起了汗宫。 整个汗宫主体建筑,最显眼的当数寓意深刻的正殿,俗称大衙门,现在称为大政殿,是座八角形的宫殿,八个角代表后金八旗。正门两边是红色金龙的蟠龙柱,这却是借鉴汉人化的结果了,寓意这里是神圣的龙踞之地。 不过要从正门走到正殿,有好长一段距离,两边各有五座外形像亭子般的殿阁,称为“十王亭”,东侧五亭由北往南依次为左翼王亭、镶黄旗亭、正白旗亭、镶白旗亭、正蓝旗亭;西侧五亭依次为右翼王亭、正黄旗亭、正红旗亭、镶红旗亭、镶蓝旗亭。为八旗各主旗贝勒、大臣议政及处理政务之所在。 这种大气磅礴的建筑格局,却又仿自平时老汗王带领儿子和手下们在外征战时营区金帐的设置,让这些常年在外打仗的男人们看着就觉得亲切。 “好!好!”努尔哈赤看得满意之极,一面听着四贝勒的讲解,一面四处张望,笑容满面的道:“老八又长进了!汗宫就该这样!这才是本汗心目的龙兴之地!” “谢父汗夸奖!儿臣不敢居功,汗宫建筑的设计和督造,其实都是汉臣候振举在一力承担。儿臣不过把把关而已!”四爷谦虚以应,唇边却也掩不住的露出了笑意。 “候振举?”努尔哈赤感到自己似乎有印象,但又想不起人的模样来。 大贝勒代善站在属于自己的正红旗亭前,闲闲的扫了四贝勒一眼点头道:“这候振举莫不是八弟从馆找出来的吧?总算那里也不再是一群吃闲饭的,这倒是善举一件!” “二哥说笑了!”四爷淡淡一笑:“汉人之所谓百无一用者,那都是一门心思要做官的书生,别的方面,未必全是废物,汉奴善耕,汉民善商,这候振举一族,便是工匠世家,世代侵润于建筑,论房屋建造之能却是少有人及的。” 二贝勒阿敏刚好从属于自己的镶蓝旗亭殿阁里出来,听到这话,大声嚷嚷道:“八弟你不厚道了!既然说是汉人读书都为了做官,为何你还要拉着十四弟、十五弟、还有小一辈的岳托、豪格他们几个,去那馆读书习字?咱们后金选拔人才,可不靠那些!” “阿敏哥哥,我可没说让他们读书习字是为了做官!”四爷莞尔:“难道阿敏哥哥不觉得,此时多识些字,等接到汗令的时候,不会因为听差内侍宣读出来的父汗旨意,是值得庆幸的事么?少些误会便也少些贻误军机?” 努尔哈赤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十三岁的十五阿哥多铎这时忽然甩开十四哥多尔衮暗的拉扯,跑上前来往四爷身边一站,大声道:“阿敏哥哥,八哥开设的馆很有意思!老师们懂的东西也很多!我喜欢读书!” 阿敏语塞,领正蓝旗的三贝勒莽古尔泰出现在他旁边。神色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臂膀。 看着圆睁双眼、嘴角抽搐、有气不出的二贝勒阿敏,努尔哈赤哈哈大笑,转头望向四贝勒四爷:“那个候振举,过后你好好赏他!” “是!父汗!”四爷含笑答应。 “八哥!”多铎这时一脸兴奋的往前跑了几步,看看前面紧挨在左右王亭下方的正黄旗亭和镶黄旗亭,回头期待的望向四爷:“八哥!我也有自己的殿阁了么?” 他是去年年末才封的固山贝勒,名义上统领镶黄旗,但实际上,正黄旗和镶黄旗是王师,真正的主人是努尔哈赤,他这个镶黄旗主表面好听,其实什么事也管不了,出去打仗也没有他的位置,很没意思! 忽然间看到这新的汗宫居然堂而皇之的有一座镶黄旗殿阁,怎不令他高兴十分!之前听着八哥介绍十王亭时,早就想进去瞧瞧了,只是父汗在侧,无法放肆而已。 听到幼弟带着点孩子心性的问,四爷也不禁微微一笑:“没错!镶黄旗亭乃是镶黄旗主召集旗下将士议事的地方,今后自然归十五弟统辖。” “父汗!”多铎转向努尔哈赤。 “去吧去吧!”努尔哈赤不等多铎说话,便了然地摆手:“自己看够了就到正殿去,咱们都在正殿议事,一会儿也在正殿摆酒用膳!” “知道!”多铎忙大声应着。招招手,领着几个镶黄旗的手下,兴冲冲地奔进了镶黄旗殿阁。他一母同胞的两个哥哥阿济格和多尔衮互望一眼,都无奈苦笑不已。 四爷听到自己父汗竟要在汗宫正殿大开宴席,连忙叫来内侍,将相关事宜吩咐下去,看那内侍心领神会地离去,这才重新给大家带路,径往正殿行去。 努尔哈赤暗骂多铎孩子心性,可轮到他自己的正殿时,他老人家的笑口同样开得无法合拢起来。真是看哪哪都满意,摸哪哪都喜欢。 好在他身经百战、老于世故,硬是忍住了没多表扬儿子什么。要知道,这汗宫建筑可是代表着后金当前最高的工艺水准啊!一辈子住够了帐篷的这些个女真男儿们,毕生所求的,可不正是这些好东西?还不满意就是怪事了! 绕过正熏炉,登上屏风前的宝座,看看眼前仿佛都矮了一截的儿子们、大臣们,努尔哈赤顿感豪情万丈、俾睨生威,大马金刀在铺设了黄段子软垫的宝座上挥袍坐了下来。 四爷何等机灵的人物,立刻朝身后的大臣们打了个眼色,带头山呼:“大汗威武、一统江山,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个贝勒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可他们也都不是什么憨角色,有样学样,都跟着喊了起来,虽然没有像大明天朝那般有正式的九叩三拜,可这般百来号人齐声高喊,声音在殿堂回荡不休,却也显得声势浩大,威武得很。 努尔哈赤过瘾啊!立马开怀大笑,大声高喊:“来人啊!摆席赐座!”这种时候,岂能不喝个痛快!虽然时辰早了些,可不也接近傍晚了嘛! 四爷跟随父汗多年,对父汗这雷厉风行的脾气倒是清楚之极,早有思想准备,传令下去,即刻有两排内侍搬着矮几坐具进来,没盏茶功夫便摆好了近百台宴席。 一干儿子们、大臣们顺着汗王的心意纷纷歌功颂德,席间气氛好不热烈。 酒过三巡,大贝勒代善忽笑道:“看来父汗的得到的梦示果真灵验!迁都不过半年,科尔沁奥巴等十数个蒙古部落便降了咱们,大片土地落入咱们的掌控!这才刚开始呢!往后咱们大金还不知道要展到何等繁华的程度!” 三贝勒莽古尔泰也附和凑趣道:“儿臣也听说了!这次林丹汗西征失败,其叔祖岱青更是举族投奔了科尔沁,使得察哈尔实力大跌呢!照这般下去。怕不要几年,林丹汗就要败亡了!彼消我长,可不正应了盛京龙兴之地的说法么!” 努尔哈赤连连点头,先前这些儿子们都对风水命运之说不以为然,很让他气愤了一把,这时听他们也终于承认了风水命运之事,着实令他心大快。心思一动,却是忽然想起一事来,转头望向了四爷:“老八!那位金刀郡主现今如何了?可有消息?” ps:男主久不出现了,有没有人想他?呵呵!先拉出来遛遛,让大家看看他此刻正在忙些什么。顺便求票票求支持!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亲人之间 第一百三十九章亲人之间 四爷唇边笑意一僵。尚未来得及回答,旁边二贝勒阿敏已然抢先说道:“对呀!我也听说了,科尔沁这个格格可神奇呢!说是什么天命之人,贵重极了!谁要娶了她,那就是天下之主哇!父汗,这等女子,岂能放过,您把她抢到盛京来吧!” “阿敏哥哥!道听途说,怎么可以当真!”出声的竟然是十四阿哥多尔衮,他三兄弟的母亲阿巴亥,正是眼下大金国的大妃,甚得汗王宠爱,若是莫名其妙再弄个带有天命的女子来当父汗的妃子,却让他们的母亲何处安生? “十四弟,我是为了汗王将来能有更广阔的疆域,出于公心而建言,你有意见么?”阿敏冷冷的瞪了多尔衮一眼,只不过是个靠父汗宠爱上位的小子,有什么资格顶撞他! “阿敏,十四弟,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难得高兴,你们别好端端的为这个争起来!没的坏了气氛!”大贝勒代善摆出长兄的姿态斥了一句,望望四爷续道:“我记得这位科尔沁格格,应该是八弟福晋的娘家侄女吧?” “是,她就是哲哲的大侄女哈日珠拉!”四爷按住波动的情绪,尽量平淡地答道:“父汗!据儿臣所知,哈日珠拉此刻仍滞留在科尔沁奥巴所部格勒珠尔根城,尚未返回家乡,林丹汗此番西征回师,听说便是为了想要夺回哈日珠拉。” 三贝勒莽古尔泰听到这里,忽道:“既是这金刀郡主已然离开察哈尔林丹汗的控制,科尔沁又降了咱们大金,父汗何不光明正大的下一道汗令,让科尔沁主动将女儿送到建州联姻?也不必用抢的,折了八弟的面子!” “嗯,老五这话在理!”努尔哈赤点头赞许,望向四爷:“你福晋这次留在科尔沁也够久的了,你选个日子,这便回科尔沁去把她接回来吧!顺便把这事给办了!” 四爷心一沉,反应不由慢了半拍,所幸这时多尔衮急了,几乎是努尔哈赤话音刚落,他就大喊了一声:“父汗!儿臣也要去!” 努尔哈赤笑了笑,爽快答应:“成!你也去!老八,你便带上你十四弟,让他也到蒙古草原上去历练历练!” “是!儿臣领命!”四爷恭敬应命,面上神色不变。心思却游移不定起来。 “我……”多铎一看有热闹可凑,哪肯落后,也想请命随行,但他才说得半个字,便被多尔衮暗拉住,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不能去!你得找额娘,想办法阻止此事!” “哦!”多铎顿了一下,有些不甘不愿地低头喝起了闷酒。 宴罢席散,繁忙了一整天的四爷终于回到自己的府邸。他的府邸不远,为了更好地督造汗宫,他的府邸就建在汗宫边上,比不得汗宫奢华壮丽,只是一所普通的大宅子,还不如辽阳东都的宅子精致美丽。 一进家门,四爷便直奔书房,颓然坐在书桌后面,抿紧嘴唇一语不,看上去说不出地疲惫冷漠,把跟着他十几年的府内总管达春也吓了一跳,不敢稍透大气。 其实四爷自己知道,他对金刀郡主还远谈不上什么情分。两年前一场偶遇,尽管让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可现在要让他回忆金刀郡主的模样,他也有了模糊的感觉。他在意的,还是金刀郡主的身份,那天命之人的身份。 先别管信或不信,有野心的男人都是宁杀错勿放过的做派,在这一点上,他是这样,他相信,林丹汗也是这样,自己的父汗努尔哈赤更是这样! 他绝不会让这样一名女子成为林丹汗所有,可他同样不能忍受这女子落入父汗的掌控。与其等着得了天下的父汗再传位于自己,他更乐意由自己来争得想要的一切。 可现在怎么办?真要让他来亲手将她献给父汗?那还不如把她杀了,谁也得不到!念头一起,连他自己也惊住,心却好一阵疼,仿佛要他割舍什么东西似的,不甘之至。纠结半晌,暗自失笑,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没有决断了? 抬眼看了看静静侍立一旁的达春,开口吩咐:“达春!通知府里准备一下,爷要到科尔沁接回哲哲侧福晋,明日出!”想想补了一句:“此行十四弟同去!” “是!”达春低着头,好不纳罕,主子爷终于想起哲哲侧福晋了,要接她回府,这是好事呀?怎的主子却是这么一副要吃人的冰冷模样? 四爷自不会知道别人想什么。吩咐既罢,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寝室。 ※※※ 在格勒珠尔根城耽搁了三天之后,苏浅兰终于等到了前来接她的哥哥乌克善。 其实苏浅兰的风寒感冒也没好全,偶尔还会觉得精神萎靡,可她还是拒绝了奥巴洪台吉的挽留,归心似箭,登上了返乡的车驾。 倒不是说她有多么思念家乡亲人,而是她无法再留在戈尔泰出生之地,每多留一刻,她便多难受一分。没有了戈尔泰,格勒珠尔根城就是个陌生的城市,人人都客气的跟她保持着一段距离,那种表面上的热情,只会让她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苏浅兰这一走,蒙克等数名原汗宫侍卫全都跟了出来,连范采也辞去所有工作专心当起了苏浅兰的老师兼大夫。奥巴对他是有点舍不得,可他不是普通的汉奴,而是自由之身,他要走,奥巴也留他不住,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成了别人的手下。 同行的自然还有阿娜日、林青和梅妍,梅妍的伤不重,但是很麻烦。林青每天都要帮她换膏药,以免留下疤痕,也亏得范采这个医术高手在,否则她想不留疤那绝不可能。 “阿剌,您说阿布和额吉会不会骂我?”苏浅兰倚着车窗望向外头骑在马上的哥哥,眼看不用一个时辰就能到达科尔沁部,她的心忽然忐忑起来。 乌克善的心情极其愉快,不单只是安全迎回了最心爱的妹妹,更让他高兴的是,妹妹居然为他们这一支相对较弱的部族拉回了好几名实力高强的勇士!刚刚他还在跟蒙克他们套交情呢!他相信有了这些人的臂助,科尔沁部的实力必能再提升一大截。 “别胡思乱想。大家念你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看看两年不见长大了许多,越来越有女人味的妹妹,乌克善不由露出了内心深藏的笑意。 他到现在还记得,在格勒珠尔根城刚见面时,两人一时激动相拥,妹妹很快就挣扎离开他怀抱,满面羞色的一幕。这在过去妹妹还小的时候,哪有这份身为女人的自觉! “阿布、额吉真的不会怪我么?我当初那样私自离开科尔沁,又独自去了察哈尔,之前都没有跟他们表露过半点消息……” “放心吧!”乌克善宠溺地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宽慰的笑着:“阿沃是第一个欣赏你的人,他说你有勇有谋、有担当!不愧是咱们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 “嗯,还有阿布,他虽然不说,可他总是会看着布木布泰就提起你来。还有额吉,每天不念上几遍你的名字就睡不着觉……你两年前离家出走那些烂事呀,他们早就忘了!” 苏浅兰听得心头暖乎乎的,可她也很想知道未来养育了两代帝王的孝庄皇后对自己是个什么感觉,便开口追问:“布木布泰呢?她没说什么么?” “布木布泰?”乌克善好不感慨:“倒是看不出来,她也是个有主意的,这两年变化大着呢!常常会说,她的额格其是女英雄,她得要更努力地活着,才不至于坠了科尔沁格格的名头,丢了你挣回来的荣耀!” 苏浅兰回忆着当初那个垂涎于自己的金刀,借走了就不想还回来的顽劣女孩,唇边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期待起来,不晓得这位孝庄皇后,究竟成长到了何种程度。 正如乌克善说的那样,苏浅兰一回到科尔沁就受到了所有人的热烈欢迎。 母亲纥颜氏抱住了女儿就舍不得放开,嘴里好一顿唠叨,又怕她挨饿受冻,又怕她受欺负委屈没处诉,牵挂得不得了!让苏浅兰又幸福又无奈,自己好歹是金刀郡主呢!怎会挨饿受冻?普通人欺负不了她,欺负她的人都死了不是? 苏浅兰也把事情的大略经过和金刀失落一事向祖父领作了番报告。莽古思对此却有另一番见解:“金刀失落了也好,如今咱们可都算是大金国的人了,若是还拿着林丹汗赏赐的贴身配刀,到了昆都仑汗那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罪。” 苏浅兰又看向阿布塞桑,塞桑满脸慈色,毫无责怪之意,眼里都是欢喜,嘴里却淡淡地说道:“回来就好,好好休息,别刚好些又病了!” “额吉,布木布泰呢?”苏浅兰感动着目光转了一圈,却没看到妹妹的身影。 “布木布泰……”纥颜氏迟疑着望向莽古思。 “哈日珠拉也大了,有些事不必瞒着她,你就带着她去,给哲哲福晋请个安吧!”莽古思暗叹一声,点头表示了允可。 “哲哲……姑姑还在科尔沁这边?”苏浅兰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哲哲早就回建州了!怎么可能还在娘家?而且听祖父的口气,还有母亲的反应,到底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的神色这么奇怪呢? “等见到了,你就知道了!布木布泰这两年一直在侍候她,没法离开,所以才没能过来给你洗尘接风!”纥颜氏摇摇头,神色里透出了对小女儿的几分怜惜。 第一百四十章 坏消息 第一百四十章坏消息 为照顾病体初愈的苏浅兰。纥颜氏还是让她休息了一夜,翌日晨间才带着她去了哲哲居住的宫帐。那宫帐避居草原一隅,自成格局,得坐小半个时辰的车才能到达。 趁着同车的当口,纥颜氏拉着苏浅兰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私房话,什么科尔沁在大金国的扶持下实力逐渐增强,地位上升;莽古思、塞桑、乌克善祖孙三代齐齐升了一级;其他部族眼馋不已,纷纷寻求金蒙联姻等等等等,说了一大篓。 “其实你哲哲姑姑现在的状况,实在很为难,别的人看着都羡慕我们,可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单靠你哲哲姑姑这份姻缘,远远不够了!大家都在商量着,再送一位格格去建州才行呢!”纥颜氏叹着气,委婉地透露了领莽古思和丈夫塞桑的意愿。 苏浅兰勉强一笑:“不还有布木布泰么!她最合适不过!”未来孝庄啊!大清两代帝王全出其手,简直就是不可或缺的人物。玉儿这个宸妃算什么,插曲而已,可有可无!自己还是不要去凑那个热闹好了,姑侄姐妹共事一夫。想想都觉得碜人。 “布木布泰?”纥颜氏愣了一下,似是想不到苏浅兰推出妹妹来当了挡箭牌,念头转了转,想起儿子乌克善私下里给自己说过的,戈尔泰身死之事,顿觉恍然,心疼地拍拍苏浅兰手背柔声道:“额吉明白了,你先好好在家里将养着,以后的事再说吧!” 苏浅兰有些无奈的望了望纥颜氏,忽然惊心地看到,她鬓边竟有几根青丝悄悄染上了白霜,心一软,鼻头酸,想一想,便终是忍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二十一世纪的她自幼丧母,继母对她又不好,想不到却是在穿越之后,才得到了纥颜氏这份本色的母爱。过去的玉儿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几乎没考虑过回报之类的问题,只会对母亲任性撒赖,她不一样! 她是带着孺慕、愧疚和感恩之心在面对着纥颜氏,她或许还会有自己的坚持,但她不觉间已经越来越将纥颜氏当成了自己的亲娘,绝不会当面出言顶撞纥颜氏,更希望自己能尽量顺着纥颜氏的心意说话行事,方不负纥颜氏一片钟爱。 说起来,布木布泰不过是协助母亲照顾哲哲而已。纥颜氏才是真正的负责照顾哲哲饮食起居生活的人,因此车驾一到哲哲宫帐,纥颜氏便领着苏浅兰径直进了哲哲的内室。 哲哲端坐在榻上,容颜一如既往的端庄华贵,只是那眼神看着有些游移不定,给人一种满腹心事、神游物外的感受。 布木布泰就站在哲哲身侧,看见苏浅兰进来,那双大眼睛便眨啊眨地,透着几分顽皮劲。只是她真像乌克善说得那样,长大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跳蹦蹦的,行为举止都带出一股沉稳的气度来,面上也不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姑姑!侄女哈日珠拉特来向您请安!”苏浅兰依足礼数朝哲哲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起咯吧!”哲哲的神情平静无波,毫无一丝变化,连应答都规矩。 “谢姑姑!”苏浅兰心一阵疑惑,哲哲看着挺正常的呀!怎么大家提到她的时候全都那副讳莫如深的模样,真是太奇怪了! 等了一会,哲哲毫无反应,既不问她的近况,也不让她落座。而是专心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甲套,好像在研究上面繁复的刻纹。 苏浅兰诧异的望望母亲,纥颜氏则轻轻一叹,朝布木布泰抬了抬下巴。布木布泰无奈的笑了笑,搀着哲哲的右臂轻唤了一声:“姑姑,额格其该脚麻了!” “是吗?”哲哲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苏浅兰,淡淡的道:“坐吧!别站着了!” 一个小丫头连忙端来椅子,在纥颜氏下添了座。苏浅兰道了谢,落座之时,却认出了这个小丫头也不是别人,而正是布木布泰的贴身侍婢苏茉尔!苏茉尔见苏浅兰注意她,嫣然一笑,也不做声,悄悄退到了一侧。 “姑姑!”布木布泰又轻声开口:“额格其离家很久了,这才刚回来,就过来给您请安,您看着她是不是挺有孝心的!” “嗯!”哲哲点点头:“来人,看赏!” 又有另一名丫头端着托盘过来,托盘里放着好几个荷包,哲哲挑出其一个,朝苏浅兰递了过来。苏浅兰连忙称谢接过,虽说是未来皇后的赏赐,可惜这东西死不能带走生不能卖掉,只能供着把玩,得了其实也没什么可高兴的。 “姑姑,您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的么?”布木布泰又在哲哲耳边轻声地说。 “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哲哲神情恍然,又向苏浅兰看去:“你可还有旁的事情要说?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跪安吧!” 苏浅兰怔了一怔!就这么完了?两年前的哲哲还会拉着自己好一通亲近的寒喧。可现在却连多看自己一眼也兴致缺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纳闷归纳闷,苏浅兰还是礼貌地起身行了个屈膝礼:“是!侄女告退!” “噗!”哲哲身边的布木布泰忽然忍俊不住喷笑出声,朝纥颜氏得意笑道:“额吉!您看怎么样?我就说额格其看不出来吧!” 苏浅兰愕然看着得瑟没有礼数的布木布泰和一脸平静到木然的哲哲,还有一脸无奈的纥颜氏,不由吃吃地问:“额吉,你们,这是怎么了?” “瞧把你乐的!”纥颜氏白了布木布泰一眼,拉着苏浅兰又重新坐了下来,叹气道:“你不是外人,这事你还是明白的好!唉!这该怎么说呢!” 苏浅兰本就觉得这场请安处处透着怪异,这会更觉出不对来了,瞄一眼坐着不动又再研究自己手指甲套的哲哲,再看看笑得有牙没眼、脸上写着胜利的布木布泰,脑海灵光一闪,指着哲哲险些跳了起来:“难道……难道……” “你猜的没错!大夫说了,这是臆症,治不好的,只能慢慢调养,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痊愈。”纥颜氏摇摇头:“有些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也没能恢复过来!” 苏浅兰没想着“臆症”两个字,她想到的是“白痴”、“智障”!据说有的人溺水太久了。大脑缺氧,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即使救回一条命,也无法恢复当初的神智。 然而!哲哲是谁?她哪里是普通人了?她可是大清朝的第一位皇后啊!那么尊贵的人物,位居宫,执掌后宫,怎么可能会是一名白痴?这不是,开历史玩笑么! 无怪乎苏浅兰震惊!这完全颠覆了她所知的历史,搅乱了她的所有思维,连这种事都生了,再展下去。她还能相信些什么? 而纥颜氏还在感慨地继续说着:“这样的哲哲,又如何能担当起金蒙联姻的大任?也就四贝勒还顾念一丝夫妻情谊,留她在这里养着!他否则一杯毒酒赐来,全了天家的面子,咱们科尔沁怕也唯有暗自悲伤罢了,却断断不敢声张!” 苏浅兰心绪紊乱,忽然明白了为何来时的路上,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暗示了科尔沁需要再嫁一位格格到建州去的无奈决心。 “可女儿看着,哲哲姑姑面上挺正常的,若是额吉不说,女儿也看不出什么!”苏浅兰犹如快要晕倒的人般,胡乱抓着什么就想稳住自己重心。 “这就是布木布泰的功劳了!”纥颜氏赞许又心疼地看了小女儿一眼:“当初大家都急坏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却是布木布泰出的主意,用游戏的办法试着教会哲哲姑姑这些礼仪上的往来,可是费尽了功夫,才终于有今天这个成绩!” “可惜姑姑记不住太多东西,得有人提醒她,她才能说出差不多相应的话来!”布木布泰得意之未免也有遗憾:“若是遇到意外突然的情况,没法子应对的,就只能装昏了!便是这样,姑姑也还是不能轻易接见外人,一些重要场合就更不能出席了!” 苏浅兰恍然,难怪先前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布木布泰把哲哲当成了提线木偶来操纵着,哲哲先后跟自己说的几句话,全都是接受了她的暗示才说出来的!真难为了她,竟然想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法子,来保全哲哲的性命和体面! 转念想到布木布泰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养育了两代帝王的孝庄皇后,却又释然,若没有这份过人的心性智慧,她哪能成为那样的孝庄? “你也不要太得意了!”纥颜氏却毫不留情的敲打这位未来孝庄:“今天面对的是你额格其,就算被你额格其看穿了,也没什么!再过两天,你姑父可是要来接你姑姑回建州去的,到时候出了纰漏。我看你怎么办?” 布木布泰讪讪的笑了一下,缩着脖子没敢出声。 苏浅兰却听得大吃一惊:“额吉!您说什么?姑父要来接哲哲姑姑?” “这是刚收到的消息!”纥颜氏欢喜之夹杂着浓浓的不安:“过不了几天,四贝勒就该到了,听说这次同来的,还有十四贝勒多尔衮呢!” “……额格其!额格其!” 苏浅兰被这消息弄懵了,好一会才听到布木布泰在叫她,连忙向她望去:“什么?” “额格其你在想什么?姑父要来,你不高兴么?”布木布泰奇怪的望着她,方才明明看着她面上变色的模样,那却是什么原因? “没有的事!”苏浅兰摇头否认,却掩不住心底的那分担忧。 “好了!”纥颜氏白了两个女儿一眼,慈爱的道:“布木布泰,难得你额格其刚回来,你就陪她说说话吧!哲哲姑姑我来看着,你也好好松乏松乏!” “是!我知道额吉最疼我们了!”布木布泰喜笑颜开,拉着苏浅兰匆匆告退。苏浅兰还在懵,就这么被她拉着离开了哲哲的宫帐。 第一百四十一章 姐妹 第一百四十一章姐妹 布木布泰拉得苏浅兰出来,还没走进旁边不远处自己临时居住的帐篷,就迫不及待的转着眼珠子亲热地问:“额格其,你的金刀呢?怎的没见你拿着?” 苏浅兰见她这副兴奋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合辙在你心目,额格其就是金刀,金刀就是额格其?只是这次你要失望的,金刀早没了!” “怎么会?”布木布泰吃了一惊。 “回科尔沁的路上,遇到拦截,然后就丢失了!”苏浅兰看着布木布泰大失所望的神情,不由笑了一笑:“你别老想着它了,这次我有给你准备礼物,你一定也很喜欢!” “什么礼物?”布木布泰眨眨大眼睛,有点小兴奋。 “阿娜日!”苏浅兰回身招呼。 阿娜日连忙上前,将一个小小的檀木匣子放到她手心里。 “来!”苏浅兰也没急着递给布木布泰,也没打开匣子,而是反客为主,拉着妹妹的手快步走进了她的宫帐。 “额格其,到底是什么呀?”布木布泰好奇心盛,忍不住问。 “等会不就知道了?”苏浅兰笑着把她按坐在妆台前,打开了匣子。 “哗!”不但是布木布泰,连一旁的苏茉尔也不由自主的出了一声惊叹!只见那铺着红缎的小匣子,竟然是数不清的一把细钻,每一粒不过绿豆般大,但胜在量多,在日光的照射下闪烁出耀眼的亮光来!令人目迷十色! 看到两人的反应,苏浅兰满意一笑。当初看到察哈尔的汗宫内居然有这样的藏品,她就十分心动,最后通过苏秦买了一大堆回来。由于这东西在土还没流行开来,看着稀奇炫目,价值却并不怎么高昂,所以花费的银子其实没多少,正好拿来当礼物。 “额格其!这是什么?”布木布泰捏了两颗在手里把玩着,好不喜欢。 “这个叫做钻石!”苏浅兰笑着回答:“好了,你先别动,我来教你怎么用!” “哦,谢谢额格其!这个礼物,我好喜欢!”布木布泰眼里闪着亮光,衷心道谢。 “喜欢就好!等会还有你惊讶的呢!”苏浅兰心挺得意的,未来孝庄皇后竟然是自己妹妹,看她那乖妹妹的模样,若能把这样的厉害人物收得服服帖帖的,岂不快哉!反正自己也不要当宸妃了,说不定将来还得靠这妹妹支撑一把,哪能不对她用点心思! “还有什么?”布木布泰好奇之至,在她想来,这些漂亮的石头不外就是拿来做成项链、耳环什么的,那有什么好惊讶的啊?怎的这个姐姐却说自己想不到? “闭上眼睛,等我弄好了让你睁开,你才能睁开!”苏浅兰笑望着她。 布木布泰眨着眼睛,却憋不住不睁开,结果被苏茉尔推了一把,这才老老实实的合上了双眼,那种拼命忍着不睁开的模样,真让人忍俊不住。 苏茉尔站在阿娜日身边,悄悄拉住了她问:“大格格要做什么?” 阿娜日却也不知,只好疑惑的摇着头,一瞬不瞬盯住了苏浅兰。苏茉尔问不出来,更加瞪大了眼睛看着,单论好奇心的话,她可是比布木布泰还要强烈几分。 苏浅兰其实也没干什么,她拿起妆台上一般都有的,专用来修复饰的那瓶明胶,就着匣子里的细钻,在相对平滑的那一面刷了刷,趁着胶水未干,便贴上了布木布泰的额头!一粒、两粒、三粒……渐渐在布木布泰的眉头和前额上贴出了一道雁行般的花纹。 这个创意却是来自她前世看过的某部影片了!在那部影片饰演孝庄的演员,便是在额前贴着亮眼的花纹,叫人看着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惊艳感觉,也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眼前的布木布泰也有一双明亮好看的大眼睛,而且比前世那个演员要年轻美丽多了!苏浅兰就不相信,她模仿那影片的化妆技术,弄不出更炫丽的效果来! “额格其!您在我脸上弄什么呀?”布木布泰觉得额头痒丝丝的,不由笑着探问。 “别说话,快好了!” “哦!”布木布泰老实下来。耳不断听得阿娜日和苏茉尔情不自禁的赞叹,心好不难受,真恨不得立刻睁开眼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娜日和苏茉尔站在两侧,其实是瞧不怎么清楚的,但只是惊鸿一瞥,就已经够她们惊艳万分了!谁想得到饰还能这么用着?生生的,把凡人变成了女神! “好了!睁眼看看吧!” 一句话,如同纶音终于钻进布木布泰耳朵,让她一下睁大了眼睛。苏浅兰拿着铜镜就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把铜镜正对着她。 “这是……这个是……我吗?”布木布泰瞪着镜子里美轮美奂的那张面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瞠目结舌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苏浅兰忍不住“噗”地一笑:“你快别这样,光瞧着你的傻样了!放轻松,微微笑!这镜子里的美女,可不就是你么!” 布木布泰突然一声喊,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跳起身,一把抱住了苏浅兰,不依不饶的嚷着:“额格其!你太厉害了!可是你这样我怎么办?我以后都不敢看镜子了!我怕我会疯狂喜欢上自己的!” 苏浅兰一听差点笑疼了肚子:“习惯就好!你习惯就好!” “不用了!我想到更好的办法!”布木布泰狡黠的瞪着她,忽然把她按进了椅子:“额格其你可比我美貌多了!我也来给你弄一下,这样,我就不会爱上自己了!哈哈!” “哪能这样啊!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苏浅兰急忙强调。 “送给我不就是我的了?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苏茉尔,帮忙!”布木布泰叫来帮手,嘻嘻哈哈的按住了扭着身子闪避的苏浅兰。 “阿娜日!你也不过来帮帮你家格格!”苏浅兰对阿娜日不满起来,这丫头在旁边看着,一脸的笑,就是不过来帮忙。 “格格!这是好事啊!奴婢也很想看格格贴了钻石花会是怎样的美丽啊!”阿娜日笑着摆手拒绝帮忙,布木布泰朝她竖起了拇指大表赞扬。 几个女孩一阵欢闹,苏浅兰最后也只能举手投降,被布木布泰在额前贴了一朵小花儿,由于她乱动的缘故,这花的花瓣有点歪斜,看着却仿佛有了兰花的形态,别有风味。 布木布泰对着她赞叹欣赏了半天,又向苏茉尔扑去,让苏茉尔求饶不已,布木布泰佯装愠怒,骗得苏茉尔不得不在眉心处用五粒细钻也贴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苏浅兰看着眼前这两主仆好不感慨,竟不知是后世的人梦见此情此景得到了灵感,还是后世的灵感改变了史实! 笑闹,阿娜日随口说了一句:“这要是让族里的姑娘们看到呀!不知多艳羡呢!”无意引了布木布泰的游兴,又跟苏茉尔热烈的讨论起出门跑马的计划来。 苏浅兰心一动,转头望向阿娜日:“今天距离戈尔泰走的日子,过了多少天了?” “七天吧?”阿娜日回答,弄不清苏浅兰的用意。 七天!那就是说,今天是戈尔泰回魂的日子!苏浅兰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跟阿娜日解释一个字。回魂日祭祀,这是她前世南方老家的习俗,时下的蒙古一族还没有这样的习惯,她若说出来,只会叫人惊疑,徒惹烦恼而已。 “布木布泰,别闹了!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准备点祭品来,我想到敖包去祭一祭。”苏浅兰朝布木布泰喊了一声,提出要求。 “当然可以!额格其,您是想求个好姻缘吧?”布木布泰暧昧的笑望着她:“不过额格其您这么尊贵美丽,就算您不求啊!那好姻缘也会找上门的!” “我哪有你好命!”苏浅兰白了她一眼。这可是大实话,宸妃二十六岁才以寡妇之身嫁给皇太极,虽然受尽宠爱,还生了儿子,可儿子还没活到两岁就夭折了,她自己也郁郁而终,死的时候才三十四岁。哪里比得上布木布泰,历经三朝皇帝,既高寿又洪福! 布木布泰此时哪里知道这些,只当苏浅兰随口那么一说,也没往心里去,转头就吩咐苏茉尔:“你把额格其要的东西都备齐!还有,我也要一份!我跟额格其一起去!” “知道了!格格!”苏茉尔笑应着,转身离去。 “你也知道要求好姻缘了?”苏浅兰连向布木布泰打趣。 “额格其,我想出去玩总得有个由头不是!”布木布泰笑嘻嘻的不以为意:“再说,我可不能再让额格其一个人事事独占鳌头了!我也要当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 这丫头的脸皮倒是不薄!苏浅兰无奈的摇摇头。算算布木布泰的年龄,才不过十三岁左右,真年轻呢!到底还是个未脱顽劣的女孩儿!可就是这样的布木布泰,却令她倍觉亲切,而不是从前读历史书的时候,那个遥远冰冷的孝庄! 祭品很快就准备停当,随便吃点东西当是午膳,两姐妹便舍了马车骑在马上,侍卫一律不带,只带了阿娜日和苏茉尔两个,辞别纥颜氏,结伴往敖包方向而去。 ps:今天好冷啊!亲们可要注意保暖才行!兰悠的手指可是冻僵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敖包相会(上) 第一百四十二章敖包相会(上) 科尔沁部的敖包位于游牧领域的最东方。离领宫帐所在隔着好长一大段路程,并且附近没有人家,算是相当偏僻,除非祭祀时节,一般不会有人靠近。 照阿娜日的提议,本想带几个侍卫随从保护较为稳妥些,却不但苏浅兰拒绝,连布木布泰也不以为然。苏浅兰是不想有人干扰自己悄悄祭奠戈尔泰,布木布泰则是自恃骑射能力不亚于男子,不屑于要人保护!想到这里可是两位格格的老家,没有人敢在这片地域上冒犯她们,阿娜日也就没再坚持。 走在路上,一开始还好些,时常会碰到族里的牧民,向两位格格恭敬行礼。布木布泰无不回以亲切的笑容,行举间处处体现出身为格格应有的风范来,哪怕别人因惊艳而短暂失态,她也能忍着没怎么露出得意的神情。 到后面基本上没了人烟,布木布泰便渐渐显现出顽劣的原形来,跟苏茉尔嘻嘻哈哈的,在草原上尽情地放马狂奔。完全都不管苏浅兰在后头喊着当心。 “二格格真是活泼!”阿娜日在苏浅兰身边撇了撇嘴,也不知她这话是褒是贬。 苏浅兰摇摇头,心却想着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谁知道布木布泰什么时候就会嫁去建州,到时候可就没这般自在了。便如同自己前世从学校毕业出来踏入社会,才知道上学读书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让人眷恋怀念却无法再返回过去的时光。 “额格其!我们赛马吧!从这里开始,看谁先到敖包!”布木布泰大老远的绕了个圈又回到苏浅兰身边,一脸兴奋的大声提议着。 苏浅兰笑笑:“不了!也不赶时间,慢慢走挺好!” “那好吧!我先去了!一会儿敖包见!”布木布泰也不勉强,一打马箭也似的冲了出去,眨眼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二格格可真不像有心去敖包祈福的模样!”阿娜日嘟嚷了一句。 “她这是憋得狠了才会这样!”苏浅兰淡淡的道:“整天守着哲哲姑姑,反复地教那些东西,任谁都有需要泄的时候,换做旁人还未必能像她那般把持得住呢!” 阿娜日佩服的眨眨眼睛:“格格!我瞧着,是您越来越有当额格其的气度了!换做旁人,可未必都能体谅二格格的心思!” 苏浅兰无语的望望她:“别拍马屁了,快走吧!” “是!”阿娜日嘻嘻一笑。 半个多时辰的路很快走完,然而到了敖包所在的那片山丘上,举目却看不到布木布泰和苏茉尔两人的身影。 阿娜日不觉“咦?”了一声:“二格格不是先来的么?她人呢?” 苏浅兰皱了皱眉头,下马绕着敖包转了一圈,也看不到任何有人到过的痕迹,这心里也有些担忧了,忙向四周极目眺望,搜寻布木布泰的影踪。 草原本就视野开阔,加上敖包地势又较高,目光搜得片刻。果然现了布木布泰的去向,只见东方偏北的遥远草场上,一小片稀疏的林子旁边,苏茉尔正急匆匆的纵马奔来。只是再远些就看不清了,也不晓得布木布泰是不是还在那边。 苏茉尔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到了敖包,也不下马,就这么朝着苏浅兰急道:“大格格!事情有点不妙了!我家主子被一个无赖少年缠着了!” “什么?”苏浅兰一怔,有点不信的瞪向苏茉尔,科尔沁并不大,族人就算不认识自己的格格,看装扮也不难猜到布木布泰的尊贵身份。那个谁竟敢在科尔沁的地界上缠着布木布泰,让苏茉尔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他是不是脑子秀逗了? “大格格!我不能和你细说了,我得回去看着主子!”苏茉尔就是来报讯的,怕苏浅兰等不到人担心,话一说完就拨转马头跑离了敖包。 “二格格,不会有事吧?”阿娜日忐忑起来。 “难说!”苏浅兰微微皱起了眉头:“看苏茉尔的模样,生气多于担忧,想来事情还不至于很糟糕,而且布木布泰的骑射本事也是不错的,对方既是少年。多半动不了她。不过也不能完全放任她们自己解决……” “阿娜日!”苏浅兰说到这里回头吩咐:“你到附近马场去,把情况跟我阿剌说说,让他立刻带人去支援布木布泰。” 敖包之北,是一大片马场,乌克善平时常在那里训练手下兵士,也顺便养马练马,从方向和距离来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东北方向上的布木布泰。 当然了,苏浅兰此举只是为防万一,她相信以布木布泰的机灵劲,若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己也会跑到马场去向哥哥求助。只不过这次布木布泰却是她带出来的,于情于理她都要尽到照顾妹妹的责任。 “那格格你……”阿娜日又对苏浅兰担忧起来。 “快去吧!我不会有事的,这里可是科尔沁咱们的地头,有几个人会像布木布泰碰到的那等白痴似的,敢找咱们的麻烦!”苏浅兰对阿娜日的挂虑很是不以为然。 “好吧!我一定尽快赶回来!格格您可别乱走啊!”阿娜日想想也是这理,匆匆上马而去。临走前那句絮叨,让苏浅兰好一阵郁闷:难道自己看着是会乱走的那种主子? 没了阿娜日在旁,苏浅兰一个人将祭品在敖包前摆放出来,没有汉人的纸钱、蜡烛什么的,只好一切从简,上了牲物果品,摆下三碗酒,燃上几支香,倒也隐约有了几分汉人祭奠逝者的氛围出来。 “戈尔泰,既然大家都当我是天命之人,想必我也可以为你念上一段**,让你走得更安稳些,转世投胎。生于富贵安乐人家,或是登往极乐西天,永脱轮回苦海!” 低声说完,苏浅兰默默跪于敖包之前,双掌合什,双目微阖,喃喃念起了当初居于金顶白庙时,从喇嘛处学来的往生咒。 佛祖说,诵读**,应专心诚心,方可得最**力。可是苏浅兰却怎么完全静得下心来,一面念着**,一面便忆起了从认识戈尔泰到他冰冷于怀的点点滴滴。未几,就在眼角处漾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敖包之东,一队金兵正兼程奔向科尔沁。为者一身白色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在一众同样白色袍服甲胄的将士拥簇尽显主帅的威仪气度!却正是奉汗命带同十四弟多尔衮前来求娶科尔沁格格哈日珠拉的四贝勒阿巴海,四爷! 抬头看看天色,四爷摆手让队伍行进的度放慢下来,嘴里有些不满的轻哼道:“这十四弟,自告奋勇的要先往科尔沁报讯,怎的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旁边侍从笑了一笑:“想是十四爷路径不熟。走岔了?” “怎么可能!他没到过蒙古,难道还没见过敖包?那可是指路的最好标识!”四爷不屑的握着马鞭指向前方敖包,不料这一指之下,他却微微怔了一怔。只见敖包旁边不远处的草地上,正有一匹生相独特的黑马,在闲适地低头啃嚼脚边的青草。 “四爷!敖包有人!”侍从连道:“要不要派几个手下过去把人赶开?” 四爷却似乎没听到他的问话,自顾自的转头四望,瞬间眼里掠过了一丝诧异:“怎的没看到旁人在侧,难道,那里就她一个?” “什么?”侍从没听清四爷的低语。 “传令下去!给爷原地待命!禁止喧哗、保持安静!”四爷目光一闪,低声吩咐:“你。带上一支小队,跟爷过去,注意不许出声响惊动敖包后面之人!” “是!”那侍从尽管诧异,仍忠实地将命令执行下去。很快,所有金兵便在距离敖包三百码开外停驻下来,果然谁也没有再出声音。 四爷满意的点点头,跨鞍下马,仅带着腰间佩刀,领着一支数十人的小队,步行朝那敖包走去。这支小队是他的亲随卫队,人人都是马上的精锐,却不料主子竟然舍马而步行,这班人无奈之余也都好奇心起,有样学样,放轻了步伐跟在四爷身后。 几百码距离,片刻就到,离得近了,这些人才现,敖包另一头赫然跪着一名少女,正低头合什,双目微阖,对着上了祭品的敖包在喃喃地祈祷什么。 这是!一众侍从齐齐瞪圆了眼睛,若是别的女子,他们多半不会在意,可眼前这位,他们却都是见过的! 看到她的一瞬间,众人也都恍然想起,敖包旁边那匹黑马,他们也是见过的!只不过那黑马长大了,看着神骏了许多,不再是当初那副瘦削羸弱的模样,才令他们一时不能把眼前所见跟脑子里的记忆重合起来。 想起两年前,这美丽少女就曾经跟着他们同行了好一段路,直到有天突然消失了影踪!一众侍从好不唏嘘。尽管时隔两年,可这少女的美丽哪是普通人能比得了的!只怕再隔上个三五年,这些当初曾暗为之动心的男人们,都不会淡忘那一抹靓丽的影子! 四爷默默注视着敖包旁边的美丽身影。忽然抬起手来,无声地做了个包抄的手势。 一众侍从大吃一惊,险些没反应过来,被四爷冷冷一瞥,才慌忙奔跑出去,呈半圆形将敖包连那少女一起围进了其!暗都忧心起来,不明白主子何以会对那美丽少女动用了这副对付敌人的阵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敖包相会(下) 第一百四十三章敖包相会(下) 苏浅兰不是没察觉远处的马蹄声人声,但这距离听着很远,**又不能随意断以免影响法力成效,因此忍住了不为所动,而是加快了诵念二十一遍**的度。 然而不对劲的感觉始终萦绕心头,令她忍不住匆匆念完最后一遍**,睁开眼来。 “阿弥利达、威哥兰达、嘎弥尼,嘎嘎那、给地、嘎利,司哇哈?”四爷听到这几句,不由微微眯起了双眼,开口诧问:“这是往生咒!你在祭奠谁?” 苏浅兰霍然转身站起,吃惊恚怒的向来人瞪了过去:“是你!” “哈日珠拉格格,好久不见!”四爷微微一笑,眼神却有些闪烁。 时下日已西偏,他一身亮银的白色戎装,左手轻握腰间配刀之柄,背手而立,周身都透着一股奇特的气质,既像深山冬日的温暖,又像带着终年积雪的冷漠。 最要命的是,他虽然身形魁伟高大,却生得一副威严里透着儒雅清俊的面孔,让苏浅兰不期然竟想到了三国名将赵子龙,精神为之恍惚了片刻,却不知,其实对方同样也为她失神了刹那。 一身素裳的她,闭目祈祷时犹如含苞静卧的雪莲,愠怒对峙时又如同隐约绽放的白色蔷薇,漆黑的眼睛恍若无月之夜的深潭,清澈、坚定,且从容,丝绸般的肌肤在斜阳照耀下闪着淡淡光华,额前修饰的钻石兰花更是放射出夺目的炫丽光芒,衬得她更显神秘尊贵。 “你怎会出现在科尔沁!”苏浅兰警惕心起。 “你说呢?”四爷淡然回应,却现自己嘴唇变得有些干裂异样,为掩饰这种异样,他连吸一口长气,对着手下沉声下令:“方圆百丈,即刻清场!” “是!”一干侍从应命,迅以敖包为心呈圆形向外辐散开去。 苏浅兰微微一凛,觉出了对方此举不怀好意,瞥眼一看,果见自己的黑马夜辰被那些人牵引着,驱到了远处。 “你想做什么?”苏浅兰冷冷质问。 “大金国汗下了汗旨,求娶科尔沁哈日珠拉格格,并为此,派出两位贝勒爷……”四爷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蕴味,似乎有点愤怒,也有点冰寒。 苏浅兰则迅抬起头,惊怒交集瞪住了四爷:“你说什么?努尔哈赤竟下了这样无耻的汗旨!要我科尔沁将自己的格格当礼物一样送他面前去?难道在他那‘高贵’的心目,我科尔沁就是那任人宰割的羔羊,这等好欺负?!” “科尔沁有反抗的余地么?”四爷语带微嘲的反问一句,又奇异的望向苏浅兰:“哈日珠拉,你方才可是无礼的直呼了大汗的名字!” “那又怎么样!那老家伙如此对我,我只是直呼他的名字,没有对他口出骂言,已算对他仁尽义至!”苏浅兰寒着脸,丝毫不掩饰自己心的愤怒。 然而她转念又气馁地想到,科尔沁如今已跟大大小小其余十几支部落结成联盟,投靠在大金国的羽翼下,若是祖父领竟公然抗拒努尔哈赤的旨意,只怕将来的日子会非常非常难过!地位下降是一定的,哪天被人落井下石,阴沟里翻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为了科尔沁的繁荣,到时,身为领的祖父岂还会顾虑自己的感受? 难道自己兜了一个大圈子,以为可以改变玉儿杯具的命运,到头来不过是掉进了另一个更杯具的圈子里,兜兜转转逃不出去? 念及此处,苏浅兰心暗叹,更加恨死了活佛所赠的所谓十六字真言……不!应该要憎恨曲解了十六字真言的兀浪哈长公主才对!若不是她认定自己所嫁的夫婿会是将来的天下帝王,自己又怎会引起努尔哈赤的兴趣,弄到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你倒是比当年的女真第一美女东哥还要胆大刚烈!”四爷的目光不禁投往东北方向女真叶赫部城址所在:“是不是说,你也想跟她一样,宁死不嫁大汗?” “当然!”苏浅兰应声回答:“你就算掳了我去,我也有的是办法寻死明志!你若不想给大汗献去一具死尸而因此获罪,那我劝你,还是放弃你的打算为上!”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四爷眼掠过一丝揶揄。 他这个反应,让苏浅兰微微怔了一下,陡然想起那缠住了妹妹布木布泰的少年!在科尔沁的地头上,也敢这么对待科尔沁格格的,还能有谁?一个名字顿然涌上了她的心头——多尔衮!十四爷!后世有名的正白旗旗主睿亲王多尔衮! 之前就已经得到过消息,这次大金四贝勒将携同十四爷一齐到科尔沁来接回姑姑哲哲,并且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四贝勒来接老婆,有十四爷什么事?他怎么也会来? 苏浅兰心念电转,陡然想起了一件事!十四爷、十五爷这两个努尔哈赤最宠爱的小儿子,全都是努尔哈赤宠妃阿巴亥的儿子!如果自己改变了历史轨迹,而被努尔哈赤看上,最直接威胁到的,可不就是他们母亲大妃阿巴亥的地位! 这么想来,多尔衮亲临科尔沁的目的,隐隐然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再看看眼前一身白袍白甲的四爷,苏浅兰心一颤,一个恐怖念头不可遏制地在脑海浮了出来。 “你想杀了我!”苏浅兰强自压着心头的惊惧,戒备地盯住了眼前的四爷,目光落到对方紧握着刀柄的左手上,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打不打算自杀是一回事,被人杀又是另一回事了!没有人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时候完全不感受丝毫压力 “你怎的……”四爷欲言又止,目闪过一丝惊异。 “这很难猜么?”苏浅兰上下打量着他:“十四贝勒事母至孝,得知努尔哈赤竟要迎娶别的女人,并且这个女人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他这个孝顺好儿子,自然不会坐视!汗令他无法违抗,却可以让他的亲信手下来个釜底抽薪之计,先把我给杀了!” “你敢说你不就是奉了你家主子的密令,抢在四爷之前提早到达科尔沁,要对我不利?”苏浅兰冷冷的揭示着对方的阴谋:“此刻,四贝勒恐怕还远在路上,未曾到达吧!” 四爷面上不期然现出了几分钦佩的神色,仅凭寥寥几句对话,结合所知的情报,就能做出这番丝丝入扣的推论来,眼前女子果真不愧金刀郡主的名头! 只是,她好像弄拧了一点,多尔衮名义上领的是正黄旗,可不是自己的“主子”!不过,这一点,他却不想对苏浅兰说出来。 “算你说对了吧!”四爷倏然一笑:“反正你已有自尽的念头,莫如我现在就成全了你,你也不必再多费心思,想着该怎么去死?” 苏浅兰长长叹了口气,穿越后的一幕幕,电影般闪过眼前,她曾经欣喜于得到父母兄长的宠爱,也曾经见识了这个时代的草原风貌;她参与过盛大的那达慕,也进过巍峨的汗宫,更住过神圣的金顶白庙。 她认识了好些历史名人,看他们活生生地存在着,也亲手设计过历史人物的死亡,暗促进蒙汉的联防、金蒙的联盟;更值得骄傲的是,她改写了宸妃的命运,成功避开寡妇的噩运,还赢得了草原第一勇士戈尔泰的爱情。 可惜!她改变了宸妃成为寡妇的命运轨迹,却将自己绕进了更杯具的轮回!不成为寡妇的代价,竟然是付出自己的性命!她把宸妃的性命生生缩短了十几年! 究竟是当寡妇但成为宸妃名留史册更杯具,还是当十几岁就夭亡的金刀郡主更杯具?苏浅兰摇摇头,唇边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原来,改变历史并不是一件肯定能讨好的事情! 戈尔泰和莎琳娜,成了她随意改变历史轨迹的第一批牺牲品,恍如报应,只不过时隔七日,她自己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铮!”地一声轻响,四爷手里的刀弹出了一截利刃:“你可想好了?” 苏浅兰一惊,看着云淡风轻的这位四爷,胸腔里骤然涌出强烈的不甘来,有句话忍不住冲口而出:“等一下!” “等一下?”四爷眯眼一笑:“是不是,还有遗言要交代?” 胸膛急起伏了几下,苏浅兰恨恨的翻了他一个白眼,傲然道:“我是活佛口的天命之人,是林丹汗亲封的金刀郡主,也是你们大汗要求娶的人!就算是我想死,也不能轻易死在无名之辈的刀下!” “你说我是无名之辈!”四爷面上现出一丝恼火的神色来。 苏浅兰轻笑一声,两年前被这四爷俘虏,一路同行的往事流水般淌过心头。斗智的拌嘴、言语的揶揄、共骑的尴尬、愤怒的对峙……原来两人之间也不是没有“交情”,而四爷身为统帅,居然也亲手给她烤过肉串!当时只觉火大,如今想起,竟成了有趣的回忆! “看在你我曾经同路的份上,我就不嫌弃你是无名之辈了!”苏浅兰顿了一顿,唇边笑意又加深了几许:“只要你能让我心服口服,我便自愿死在你的刀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神话 四爷盯着她,淡淡的哼了一声:“你想拖延时间?”一语就道破了苏浅兰的心思。 是有这个打算……除非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无法脱身。否则西北马场距离敖包也不是很远,快马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算上阿娜日去禀报乌克善事情经过,和乌克善差人寻找并保护布木布泰的时间,来回最多一个时辰就能赶到。 就算乌克善没有带多少个人来,只要他人出现,谅四爷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再对自己做什么事——也没想着真能骗过四爷这个聪明人,可总要尽力试试! “只是想让你露一手,看你能不能折服我而已!”苏浅兰于是抬头掠了四爷一眼,神情里带出了几分轻视:“四爷怕了?” 两年前,她穿着带跟的靴子也只能差不多有四爷的肩膀高,如今却离四爷的下巴很近了,气势上更比两年前强了许多,被她不屑的瞪着,谁也忍不住想要血液沸腾起来。 四爷嘴角一抽,傲然望天:“你尽管划下道儿!是骑马还是射箭,随你挑!不管你要考校爷的什么功夫,爷都奉陪!”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不是骑马,也不是射箭!”苏浅兰摇摇头。 “哦?除了骑射,你们蒙古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四爷微微一愣,尽管暗暗戒备。仍怡然不惧:“就算是喝酒摔跤爷也不怕!”脑海迅把蒙古汉子都会的东西过了一遍,突然想到了舞蹈! 金刀郡主称号,便源于一场舞艺竞技,使得金刀郡主善舞之名天下皆知!那么她想要用这个来刁难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草原上会跳舞的,可不只有女子而已!许多蒙古男子,也有他们自己独特的舞技。 “只要不是跳舞!其他男人该会的技艺,爷都奉陪!”四爷赶忙补了一句。 苏浅兰怔了一怔,立刻带着忿然的神情瞪了他好一会,仿佛计划落空后的恼怒。“好!这可是你说的!除了跳舞,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不能再找借口推脱!” “哼!你不顽赖就成!”四爷一口应承,心里却忽然有点不安,要是这哈日珠拉想让自己拉马头琴、吹胡笳什么的怎么办? 念头一转,也不怕!天下乐器多了去,没有任何人能把所有的乐器都学个齐全,若是要考乐器,那自己也是有一样会的!到时拿出来就是了,如果哈日珠拉非要考自己别的乐器,那就是耍赖!至于其他游戏或者蒙汉字方面的考校,更不在话下! 苏浅兰眼里慢慢现出了慧黠的笑意,轻描淡写地问:“唱曲子会不会?” “咔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四爷头顶轰然碎裂,他什么都想到了,偏偏就漏了这个!蒙古的男子们,虽然喜欢玩乐器的多,唱歌的很少,就算唱也不过是些简短的祝酒曲、祈愿曲之类的。三五句就结束。可是,那确然也是男人所会的技艺之一! 看着四爷一下石化的僵硬神态,苏浅兰差点笑喷,轻咳一声说道:“你不如直接认输吧!能服赌认输,仍不失为光明磊落的一条汉子!” 四爷一咬牙,冷声道:“不就是唱曲子么!你们蒙古简单的祝酒歌,爷也能唱,只是这男人唱的曲子,多半简短容易,又如何能让你心服口服!爷就算唱得再好,你一句不服,岂不是将爷狠狠戏弄了去!爷可不是任你拿捏的人物!” “你放心!我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苏浅兰认真道:“我也不要你唱那些普通的曲子,而是会教你一新的曲子,并且曲子也不长!只要你跟我学过三遍之后,就能独立唱齐整了,一个字不错,一个音不差,我就算你折服了我!” 四爷看着她,心下有些狐疑,对方这种考题,只能考住那些天生五音不全。或者记忆力不佳的人,自己可两样都不是,听三遍学会一曲子,对自己来说难度并不大,莫非对方还有别的杀手锏? 对上四爷迟疑的眼神,苏浅兰不由微微一笑:“四爷莫不是怕您的手下听见了,面上过不去?其实,您也可以小声些唱,只要我听到就成!怎么样?” 四爷闻言,目光扫了一圈,现自己手下离得最近的一个,都在三百码开外,这么远的距离,又不是放声高唱,自然不怕有人听得清楚,就算被听见,他又哪会不好意思! 除非对方竟然要教自己唱些词意不便让人听到的曲子!否则像祝酒歌之类的曲子,他过去跟蒙古各部打交道的时候出于入乡随俗的客套,那也不是从来没唱过,身边亲信手下听过的就不在少数,根本不怕再被听到! 想到这点,四爷心忽地一动!哪怕哈日珠拉让他唱的曲子词意有问题,可为了教会别人,头一个唱出来的不就是她自己?而且还要连唱三遍!他就不相信,一个小小女子也敢唱那种不堪入耳的市井艳词! “你能唱的,爷自然也能唱!难道还怕你不成!”四爷豪气答应。傲然斜睨着面前的苏浅兰,心头却隐然有几分兴奋,金刀郡主的舞见过的人不少,可听过她唱曲子的人。说不定还没几个,想不到自己这时就能见识一下! “那您可要仔细听好了!”苏浅兰对他神秘一笑,也没有故意加快度,就开口慢慢地唱了起来:“解开我最神秘的等待,星星坠落风在吹动……” 没错!这是一汉语歌曲,是她学自二十一世纪,最喜欢的影视歌曲之一,歌名《神话》!尽管以这个时代汉人的眼光来看,歌词有些大胆直白,但在民风开放,可以男女对唱倾诉爱情的草原上,这类情曲并不少见,只是不会出现在大众场合而已。 她相信整个草原上,能听懂汉语的人没有几个,更不用说能听懂这样的汉语歌曲,所以她也不怕唱出来让对方听个清楚明白!有本事,就立刻把汉语也学会! 四爷面上果然现出了错愕的神情,他是真没想到,金刀郡主要教他唱的竟然不是蒙语的曲子,而是一汉曲!可是汉人诗词最讲究的,就是含蓄以及对仗工整的表述,什么时候有这样直白易懂,但又优美动人的唱词了? 难怪有这么大的把握。也不怕人听见了害臊,这是看准了以为关外没有人听得懂她的汉语曲子吧!四爷恍然大悟,心底便油然升起了捉狭之意。 看到四爷一脸凝重的神色认真听着,苏浅兰心有小小得意,唱完三遍,淡笑道:“我也不为难你,若是这歌词你听不懂学不会,尽管用你自己的语言填进去,只要你能一字对一字的填进去,唱得一音不差,我也算你赢了!” 苏浅兰又退了一小步。若不是这位四爷竟然拥有一把她所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她也不会忽然动念出了这道题目。 可这考题太难了,说不定对方会直接认输,那样反而听不到他唱歌又会是怎样个好听法,那可就亏了!即兴填词虽然也很难很难,但对方说不定就会认真一试。 “这歌词的意思是?”四爷面带难色的探问。 “我可不会告诉你!”苏浅兰摇头。开玩笑!这歌可是深情款款的情侣对唱,她要不是觉得对方声线饱含磁性,极为合适唱这歌,绝不会肆无忌惮的随意就选这。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对方知道歌词大意!听不懂最好! 看到她闪烁的眼神,四爷忍住心笑意,闭上眼睛将整支词曲默了一遍,睁眼一笑:“那好!你听着,我要唱了!” 苏浅兰惊讶期待的向他望去,看着他满脸的自信好一阵疑惑,难道这家伙真那么有音乐天份,不但能记曲,还会即时填词?那可真得好好听听,他要怎么填这词,他把这充满爱恋缠绵的歌曲理解成了什么内容! “解开我最神秘的等待,星星坠落风在吹动……”四爷开口轻唱,神情认真,眼里却深藏着笑意,竟是一字不差的原词搬唱! “你……”苏浅兰吓了一大跳,面上顿然涌起大片羞红。 四爷侧看着她,神情转为疑惑,仿佛不明白她为何有此反应,可也没就此停住,而是流畅的唱了下去:“……相信我你选择等待,再多苦痛也不闪躲,只有你的温柔能解救,无边的冷漠……” 难道,他只是记住了如何去唱这些汉字,却不知道歌词的大意?可是,人的记忆竟然可以达到这么惊人的程度?苏浅兰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望着面前的四爷,震撼得头脑晕,难以置信世间会有这等奇事! 渐渐地。眼前这人饱含魅力的低沉歌声水一般沁入了她的心扉,竟让她思潮起伏,忘记了身在何处!正如她所料的那样,有这样磁性声线的人,唱出来的歌动人之至,放诸后世,绝对具有歌坛巨星的潜力,可现在,他却是金国的一名将士! 看着苏浅兰从惊讶期待到慌乱无措、从羞怒震骇到迷惘失神的变化,四爷心大乐,唱完最后两句“唯有真爱追随你我穿越无尽时空,你会知道我等着你在千年之后”,忽然附身将温热的唇凑到了苏浅兰耳边:“你放心!爷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落入大汗之手!因为……” 苏浅兰还没从他的余音清醒过来,便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压进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那徘徊耳边的气息一转,眨眼间,那温热的唇已然攫取了她的樱口。 “轰!”地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竟然就这么失去了自己的初吻!而且,还是丧失在一个不知底细的古人身上! 混、混蛋! 苏浅兰想骂,却连气都险些透不过来,想要抗拒,却被他死死的禁锢住,完全不能动弹,更要命的是,她竟感到心脏无比剧烈的跳动着,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就在她几近昏厥的时候,忽然一种异常亲近、熟悉的感觉袭上了心头,胀满的胸口仿佛感到再也无法呼吸,耳边若有若无传来了声声呼唤…… “因为,你只能属于爷!是爷的人!”四爷不舍的放开苏浅兰,低声说完了那句心底的话。但瞬间,他的脸色一变! 苏浅兰软软的倒在他的臂弯里,双目紧闭,竟是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玉儿 第一百四十五章大玉儿 “这、怎么会这样!”四爷一下变得手足无措。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情形,已多年未曾在他身上出现,想不到此时却终于让他遇到! 愣了好一会,他才又迅恢复平素的冷静,伸手探了探苏浅兰的呼吸,察看她的脸色,感觉着,苏浅兰竟不像出了大事的模样!她的呼吸细长,气色也没有什么不对,脸上肌肤白里透红的漂亮,乍看好像喝醉了酒般,又像是沉睡过去。 四爷紧绷着的脸稍稍缓和,眼里盛满了疑惑,第一次见到,有人会在亲吻下昏厥过去,再怎么不会换气,也不可能昏过去啊!还昏得完全没有一点征兆!思忖将苏浅兰横抱起来,走向自己的马匹,随口下了收队的命令。 那些正白旗将士们看到自己主子竟然抱着了金刀郡主,并且金刀郡主还昏迷过去,一个个都难掩心诧异。但他们自是不会乱说乱问,自觉缴了苏浅兰的马匹,默默跟在四爷身后回到了己方大队所在。 “出!”四爷顾不得再等候自己十四弟,加快度往科尔沁草原深处行进。 没走出多远,右前方烟尘忽起,乌克善领着一支百人的本部的骑兵奔腾而来!他们本是朝着敖包方向而去,远远的看到敖包周围空无一人,又看见了四爷所率的人马,立即半途换了目标方向朝四爷这边迎将过来。 “姑父!四爷!恳请留步!”乌克善远远认出四爷,忙高声呼唤。 四爷勒停了马,侧转马头望向乌克善。这下紧跟在乌克善身后的阿娜日却是看清了自己主子竟然被横抱在这位爷的手里,顿然吓了一大跳:“格格!” 乌克善已然停在四爷马前,眼前情形看得他心一震,顾不得虚礼客套,关切盯住了四爷怀里的妹妹,急声询问:“姑父!这是……” 四爷目光一闪,淡淡的道:“爷途径敖包,现这位格格晕倒地上,呼唤不醒,故而顺手抱起,预备带到科尔沁,寻人疗救!”他可不想让旁人知道苏浅兰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昏迷过去,只好撒了个小谎,相信这里也没什么人会来拆穿他的谎言。 乌克善微微一愕,身边阿娜日已认出眼前这位四爷,刹时间眼睛瞪得老大,面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对方就是两年前曾经俘虏过自己和主子等三人的那位金国统帅。这没什么,可万万也没想到!他就是有名的大金国四贝勒阿巴海! 格格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迷不醒,难道跟眼前这位四贝勒四爷就真的没有一点关系?阿娜日心惊疑,可又不敢说出口来,只好偷偷瞟着四爷,眼里堆满了戒备。 乌克善哪里知道这许多事,疑念稍稍一转,便抛到了脑后,看看姑父,又看看他怀里的苏浅兰,赶忙解释:“姑父!她就是我科尔沁的大格格,您的内侄女哈日珠拉!” 四爷点头表示知道,却没有把苏浅兰交给乌克善的意思,而是示意道:“哈日珠拉急需大夫,人命关天,你我还是即刻赶路为要!”说完不等乌克善回应,便策动坐骑,仍抱着苏浅兰朝前奔去,一众手下紧跟其后。 乌克善只看到苏浅兰昏迷,也不清楚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处。只当她此刻不便被人移来移去,事急从权,也不再纠缠于姑父抱侄女这样的细节问题,急急跟了上去。 这大队人马刚离去没有片刻,右后方又出现了三人三骑,先后在敖包旁边停下。 “咦?额格其走了么?”最先一骑上,跳下来一名红裳少女,脸上红扑扑的,残留着运动后的亢奋,正是科尔沁的二格格布木布泰。 “哈!可惜了!见不到你那美得倾国倾城的额格其!”后边紧跟着下来一名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身着女真男子的骑马装,满脸笑容地揶揄:“我就说你是吹牛的吧!不敢真让我看着,故意害我扑个空,好混赖过去!” “胡说!她从小就被人唤作‘玉儿’,能不漂亮!”布木布泰鼓起腮帮翻了他一个白眼:“你没能见到我额格其,是你没福分!可不是我不想让你看着!” 少年向后掠了一眼,吊在两人后头十多步远处还有另一名少女,那却是布木布泰的贴身侍婢苏茉尔。见着他贼亮的目光扫来,面上一红,赶忙低下头去,牵着三人的马匹,慢慢绕到敖包的另一头,隔开了彼此的视线。 少年唇边瞬即漾起了一丝坏坏的笑意,凑近布木布泰身旁,在她耳边嘻嘻地道:“叫玉儿的就必定是美人么?我可不同意!在我心目,你才是真正的大美人!是大玉儿!” 布木布泰红着脸一巴掌向他拍去:“谁是大玉儿!你少给我戴高帽!” “大玉儿!我偏叫你大玉儿!”少年笑着捉住了她的手,忽然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拉着她靠近敖包,将石头添加到敖包上。眼眸亮,神情认真地道:“我多尔衮在此对天盟誓,我一定要向科尔沁提亲,求娶科尔沁格格布木布泰,让她永远做我的大玉儿!” “你!”布木布泰又羞又急,一把甩脱了他的手,冲到苏茉尔身旁,夺过自己的马匹翻身上去,头也不回的朝科尔沁宫帐所在奔去。 多尔衮哈哈大笑,不住的唤着:“大玉儿,等等我!”也上了马,衔尾追去。 “大玉儿?”苏茉尔低喃一句,轻啐不已,这位十四爷的脸还真是无比厚皮!就算是草原上最奔放的男儿,只怕也不能像他这样露骨的对钟情的女子表达爱意! 大金国两位贝勒爷,在金蒙正式结盟后第一次莅临科尔沁,尤其是十四贝勒多尔衮,更是头一回踏上蒙古的土地,这就注定了当天晚上,是个不眠的盛夜!只是,科尔沁大格格哈日珠拉昏迷不醒,给这盛夜蒙上了一丝忧虑。 一到科尔沁,四贝勒就将苏浅兰送进了哲哲的宫帐。直接召来建州派驻在哲哲身边的御医给苏浅兰诊断,完全都不给乌克善将妹妹带回自己翰儿朵的机会。 事情禀报到领莽古思和塞桑父子面前,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到了其的暧昧。连忙跟着乌克善起驾前往哲哲宫帐觐见,总算在榻前见到了四贝勒。 苏浅兰还是昏迷着,宛如沉睡的美人,随时可能醒来,却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四贝勒四爷就守在一旁,瞪着两名须俱白的大夫,身上寒气袭人。 两名太医额头的汗都下来了,强自镇定着。轮流抓着苏浅兰的脉门小心摸了半天,心惊疑,久久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样?”四爷沉声问。他也没大吼大叫,可那不怒自威的仪态却依然惊得两位老太医话都讲不利索,结结巴巴这个那个了好一通,还是没有说得出来苏浅兰究竟犯了什么病,只知道人还是好的,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四爷听得脸色越来越黑:“你们的意思是,格格什么毛病也没有,像是睡着了?” “这个……大抵上,应该是……”两名太医也知道这样说过不去,可他们实在诊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又不敢胡乱猜测,只好支吾以对。 “若是睡着,为何呼唤不醒!莫非你们想赖说格格装睡!”四爷冷笑不已:“这等庸医!难怪哲哲侧福晋被你们治了两年也不见好转,爷要你们何用!都滚出去!滚!” 两名太医屁滚尿流逃出帐外,四爷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心怒意,在榻边的杌子上坐下,回头向苏浅兰望去。 苏浅兰还是那个模样,呼吸细匀,眼皮子纹丝不动,这是真正睡着之人才能有的宁静,假睡的话仔细看是可以分辨出来的,没有人能长时间装睡。 莽古思轻咳一声,说道:“四贝勒!既然哈日珠拉暂时性命无虞,治这昏睡之症也不必急在一时,接风宴已差不多摆好了,四贝勒还是先喝酒去吧!” 四爷不置可否的“嗯”了一下。 塞桑毕竟爱女心切一些,犹豫了片刻道:“四爷!我科尔沁最近刚得了一名医圣手,也是小女的汉学先生——范先生,不如让他来给小女诊治诊治?” “范先生?”四爷念头转了转,点头答应:“行!就让他看看!” 塞桑赶忙差人去请范采。那边莽古思为难的在跟四爷商量要不要哲哲列席参宴,四爷听说哲哲已被科尔沁二格格训练得可以达到骗过生人耳目的程度,当下也是好奇之至,决定让哲哲列席,布木布泰作伴。就当这次洗尘宴是给她的考验。 莽古思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哲哲能不出错,安然渡过这次夜宴,也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他这个做父亲的,自是乐见其成。 就在这个时候,外边来报,十四贝勒跟着二格格布木布泰也到了科尔沁。大家出去见了礼,商定由布木布泰接受纥颜氏随身服侍哲哲参加洗尘宴,纥颜氏留在宫帐看着昏迷不醒的苏浅兰,便浩浩汤汤出去了摆宴的王帐。 ps:谢谢烽阑亲的催更票!谢谢软曲奇亲的粉红票!祝你们圣诞快乐!也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宴 第一百四十六章夜宴 科尔沁领莽古思的王帐前。篝火熊熊,一圈十多台宴席宾客满盈,觥筹交错之间笑语喧哗,夹杂着悠扬的琴声,篝火边姑娘们欢歌热舞,媚眼如丝,不住的瞟向席上端坐着的两位大金国贝勒爷。 列席作陪的除了莽古思和塞桑父子,科尔沁属部的大小台吉和贝勒们几乎都已到齐,招待的规格可说极其奢华崇敬,连献舞的姑娘们,也都不是平头百姓,而是各属部的格格!她们是不够资格嫁给大金国贝勒爷当侧福晋的,但做个妾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惜的是,上座的大小两位贝勒爷,似乎都对她们视而不见,一个只顾着安抚拉拢左右的蒙古男人,喝酒说话都忙不过来!另一个却把所有空暇时间都拿来跟哲哲侧福晋身边的布木布泰眉来眼去。 相比于英俊年轻,笑起来带着坏,看上去跟个被宠坏的孩子差不多少的十四爷,上座的四贝勒要沉稳干练得多!并且他的年纪虽然长些,却丝毫不显老。清朗的面容,深邃的眼神,若隐若现的笑意,难以察觉的忧虑,无形有质的威严气度,无不让人心生景仰。 又一次在转眼间触碰到十四贝勒多尔衮炽热的目光,布木布泰含羞带怒的横了他一眼,装出关心的模样,从哲哲身边望向正侧身和莽古思劝酒说话的四贝勒四爷。 这些男人在说什么,布木布泰只听得几句,心思便飞到了一边,暗暗比较着两位贝勒爷的言行气度,竟是年长她十几岁的四爷更吸引她! 十四爷年轻、受宠、俊美,能力也不错,可他只是个因受宠而破格晋封的固山贝勒而已,怎样都比不得统领正白旗的四爷,实打实靠战功得来的和硕贝勒称号,旗下将士也都是跟着他血拼过来的亲信,对他忠心耿耿,一呼万诺! 而十四爷,说得好听,他占着领正黄旗的位子,实际上,正黄旗只会听努尔哈赤的命令,若没有努尔哈赤的命令,多尔衮根本使不动正黄旗的将士——除非努尔哈赤百年之后,将正黄旗全权交托给他!可就算这样。那份忠心也远远比不上现如今的四大和硕贝勒! 和硕贝勒是什么概念?放在原大明朝廷,那就是跟亲王一样尊贵的地位!而且明朝的亲王还没有什么实权,大金国的和硕贝勒却都是能够把持朝纲的议政亲王! 蒙古这些台吉贝勒们无不清楚的知道这点,才会对四爷百般奉承,热情相待,连献舞的格格们也都私下里得了提点,目光更多地投向四爷,偶尔才会看一两眼英俊的十四。 布木布泰暗暗叹气,为什么对她钟情的,是十四爷,而不是四爷?难道他是那样专情的人,不好美色,只对结妻子哲哲一个人好么? 忽然想到据说是在敖包昏迷过去,被四爷看到带回科尔沁哲哲的宫帐,特招建州太医诊治的姐姐哈日珠拉,布木布泰心一动,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 念头还没转完,四爷仿佛感到了她的关注目光,倏地回过头来望住了她。 布木布泰一惊,双颊飞红。正要移开目光,却看到四爷微不可察地朝她点了点头,再扫一眼哲哲,便低下头去割一大块烤得金黄的羊肉送进了口。 整个过程,哲哲就像根会微笑的木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布木布泰负责给她布菜斟酒,给她吃什么她就吃什么,让她喝酒她碗来就干。别人向她问候行礼,也都是布木布泰在她背后给出暗示,她就根据那些暗示说相应的话,比如“谢谢”、“客气了”等等。 这都是花了两年时间长期训练出来的成果,一开始面对这样相对盛大的场合,说不紧张是假的!好在哲哲天生就是那种异常宁静的性子,让她坐着不动,她能坐一整天!只除了眼神涣散些、神情茫然些,没有太大的动作,否则布木布泰还真没法子! 那些不知底细的人,只当哲哲大病初愈,精神不济,对她那不理不睬的疏离态度并不见怪,也没有人去留意她的眼神表情有没有异样,竟让布木布泰混了过去。 从四爷的眼神里看出他的满意,布木布泰松了口气,心暗喜,知道自己可算在他的心目立了大功,现在该是撤退的时候了! 悄悄捏了哲哲一把,朝四爷所在位置暗暗一指。哲哲条件射般立刻就朝四爷说道:“我……有些不舒服……”这句话有点儿长,哲哲不太熟悉。念到一半卡住。 布木布泰暗暗着急,好在四爷反应得快,接口便道:“夜里凉,你的病又刚好些,是该多休息!布木布泰,扶你姑姑下去歇着!” “是!”布木布泰连忙答应,明搀暗拽把哲哲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告退了!”退场的言行哲哲倒是练得挺熟,布木布泰稍一暗示,她就顺利的做了出来,微微一欠身,就在布木布泰的搀扶下离开了宴席。 看着哲哲离去,四爷目光微沉,就哲哲这种必须接受布木布泰暗示才能说些不带称呼的简单句子,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根本不能适应多少场合,抛头露面的次数越多越容易惹起怀疑,看来今后只能让她一直“病”着了! “八嫂没事吧?”多尔衮总觉得哲哲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疑惑问。 “没事!”四爷淡淡回答,转眼又被别的话题引开了去。 多尔衮笑着凑近他耳边,低声问:“八哥!父汗交代的事……” 四爷眉头微蹙,也低声道:“哈日珠拉格格昏迷不醒,咱们总不能送个病格格给父汗,此事暂且压下。容后再议!” “这样也好!”多尔衮一笑,心却松了口气,暗思忖着,哪怕日后这金刀郡主醒了,也不妨在这上面做一番章,说不定便可以此为由黄了父汗迎娶金刀郡主的事,自己额娘的大妃地位也就没了威胁,何乐而不为啊! 两兄弟这边私下交换意见,陪坐一侧的莽古思和塞桑父子也在悄悄商议。 他们早在接到两位贝勒将联袂造访科尔沁这一消息的时候,就曾经讨论过是不是趁机再议定一门联姻亲事,将哈日珠拉许给四贝勒。以补哲哲之位。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哈日珠拉却陷入昏迷之境!他们总不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提起婚事! 莽古思为此愁白了须,酒肉到口,食不知味,塞桑也同样为此满腹心事。两人强颜欢笑陪着两位贝勒东拉西扯,背地里却唉声叹气,莫可奈何之至。唯愿哈日珠拉早日醒转,被范采诊断无事,才好方便他们向四贝勒透露联姻之意。 乌克善独自坐在末席上,若有所思地频频望向四贝勒,脑子里不断闪现出日间看到他抱着自己妹妹不肯撒手的一幕,从这位四爷的表现来看,只怕不必科尔沁透露联姻之意,他也会主动求婚的吧?那样的话,祖父和父亲可都白忧心了! 再看看十四爷多尔衮,他对布木布泰的钟意真是瞎子也能看出一二!更不必说日间自己得到手下回报,十四爷本是来报讯的,结果半路见着布木布泰,就打了随从替他报讯,自己追着布木布泰玩去了! 如果说,科尔沁能把哈日珠拉许给四爷,再把布木布泰许给十四爷,那就算哲哲出事,双方的姻亲关系也异常牢固了吧! 想到此处,乌克善不由唇边带笑,连干了两大碗酒。可是!玉儿如今却昏迷着,原因不明,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这样的情形,却让他们怎么好提起联姻之事? “玉儿,你快点醒来吧!”乌克善默默叨念。 几乎科尔沁所有的人都在盼望苏浅兰醒来,更不必说守在她身旁的纥颜氏,担忧地望着她,过一会儿唤几声,再过一会儿轻轻推她,折腾得都快幻听幻觉了,苏浅兰依然故我,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 “格格!格格您别吓我。您快醒来吧!”阿娜日拿着湿布一边给苏浅兰净面,一边轻唤,犹如两年前玉儿坠马昏迷那次。 看着她疲惫的神情,纥颜氏轻叹:“阿娜日,格格看着不会这么容易醒来,你还是先去歇着吧!别把自己累垮了,到时候反而没人侍候格格!” “福晋该您歇息才是,我年轻没有关系!”阿娜日摇头。两人正互相劝着的时候,外边忽然来报,说是苏浅兰身边的林嬷嬷和另一个侍女梅妍前来听候使唤。 “让她们进来吧!”纥颜氏想着,能有个人跟阿娜日换手休息也好!听说这林嬷嬷还救过女儿的命,忠心是没问题的,还有那梅妍丫头,自己身上的伤也还没痊愈,就巴巴的跑来看顾主子,也真令人感动!自是不能拦着。 见礼之后,梅妍便熟门熟路接过了阿娜日手里的活,低声询问:“范先生该看过了吧?是怎么说的?格格能醒吗?” 阿娜日摇摇头:“看是看过了,但先生也说不清格格是个什么状态,只开了些提神醒脑的药,暂时让格格吃着,效果……还看不出来!” 纥颜氏看看阿娜日,干脆开口吩咐:“阿娜日!你也忙了小半夜了,这后半夜,就让梅妍和林嬷嬷看着吧!你休息去!明日再来接手做事!” “是!”阿娜日听出这话里有了命令的味道,知道纥颜氏做出了人手上的安排调配,倒不好推辞了,幸而梅妍她是信得过的,而且梅妍那皮外伤也好了七七八八,不妨碍做事,于是不再推托拒绝,稍微交代梅妍两句,便退出了宫帐。 “福晋,您也休息去吧!这里有奴婢!”默默守了片刻,梅妍也开口劝纥颜氏。 纥颜氏淡然苦笑:“你跟阿娜日倒是想的一样,都让我休息!可是玉儿这个样子,却让我怎么放心得下!” 梅妍便道:“福晋您莫忧虑!依奴婢看,格格只是有些魇着了。过去奴婢的家乡也有过类似的事,人睡过去,怎么弄都不醒,但不过数日,自己好了!” “真的!”纥颜氏忙问详细。 梅妍便笑着详说了一遍:“……这种怪症,大夫是看不出来的,但若是问道士,就会说是魇着了,烧些黄符水来灌下去,没几日就能醒转,而且身体健康,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格格这模样,奴婢看着有八成是这事了!” “道士?”纥颜氏是知道原汉人化精深广博的,梅妍这么一说,她顿信了七成。只不过道士却是原的特产,草原哪来的道士? 梅妍毕竟在草原生活了好几年,对此十分了然,便道:“虽然咱们蒙古没有那道士,可咱们有萨满法师不是么?明日请了来,念几遍驱邪咒,想也一样!” 纥颜氏听着便眼睛一亮:“对对!我怎的没想到这个!好孩子,你提醒我了!”又道:“我得立刻去安排这事!明日便做!” 梅妍微微一笑:“福晋您去吧!格格有奴婢和林嬷嬷照顾!” “这就去!玉儿,好好歇着,千万别有事,额吉一定能让你醒过来!什么妖魔鬼怪都给你驱得干干净净!”纥颜氏站起身来,疼惜地给苏浅兰掖好了被角,匆匆离去。 ps:今天是平安夜,兰悠码字度慢,做不到加更,但加个几百字而价格不变还是可以的!祝各位平安夜愉快! 第一百四十七章 命不由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命不由人 布木布泰将哲哲送回宫帐。却看到两辆勒勒车从四贝勒的营盘里驶出来,赶往领莽古思的王帐方向,母亲纥颜氏则站在外面目光相送。 “额吉!这是干什么呢?谁离开了?”进入内间安置好哲哲睡下,布木布泰才逮到空隙,将这疑问向母亲问了出来。 “那是你额格其!”纥颜氏拉着她一同离开内室,低声解释:“几位大夫都看不出她得了什么毛病,倒是她身边那个汉家的小丫头有见识,说她这是魇着了,得请萨满法师来驱邪念咒!我寻思着这里是四爷的地盘,明日做这些法事冲撞了他们不好,所以让人把你额格其送回她自己的翰儿朵去,法事做起来方便!” “原来是这样!”布木布泰惊异的眨了眨大眼睛:“额格其魇着了啊!” “对了!你哲哲姑姑今天在宴上表现怎么样?”纥颜氏还是很关心这件事。 “顺利!过了!”布木布泰得意一笑:“我瞧着姑父再满意不过!姑姑应该不会有事了!等姑父接了她回去以后,在府里称病不出就是!” 纥颜氏即管满腹心事,仍不禁笑了笑,拉着小女儿的手,忽道:“你姑姑性命是保住了,但这联姻的事岂能如此简单!多少迎来送往的应酬,联系金蒙两头的利益,调和双边不可测的各种矛盾……这些事总要有人来做!可你姑姑现在这样,却如何去做?” 布木布泰忽闪着大眼睛,无言以对。 “不说这些大事。”纥颜氏摇头:“就算你姑姑称病不见外客。亲人妯娌前来探访,再怎么勉为其难也要见一见的吧!难不成真连面也不露一个,话也不应一句?” “额吉!”布木布泰满面难色,眉头也蹙了起来:“您说怎么办?” “只能再嫁一位格格过去!”纥颜氏声音极轻地说出了答案:“你祖父和父兄的意见,本是要让你额格其过去,可我觉着,你姑姑能有今日这番模样,全是你的功劳!她也最能听从你的各种提示,要换作你额格其,只怕不能指得动你姑姑!与其花费力气让你额格其学着怎么提示你姑姑的言行动作,不如就让你……” “额吉!”布木布泰急唤一声,满面羞红,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模样。 纥颜氏安抚地拍了拍了她的手背,轻叹道:“额吉知道,你跟四贝勒年纪差的远了些,他还是你姑父,要你过去,实在委屈了你!可是,谁让你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呢!身为科尔沁尊贵的格格,拥有族人的爱戴,就得为自己的族人谋取福利!” 话说到这里,两人也刚好到了哲哲宫帐附近的,为方便两人就近照顾哲哲而设的翰儿朵前,站在翰儿朵前往外面看,就是四贝勒的临时营帐,而对面就是哈日珠拉昏迷时所在的临时营帐,整个营盘的格局就如同汗宫的内苑外院。 进入布木布泰居住的翰儿朵。纥颜氏疼惜地为小女儿理了理鬓边被风吹乱的丝,目光在帐内逡巡了一圈,续道:“这事还没正式提出,额吉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好有个心里的准备,趁这几天,你好生想想吧!早点有个主意!” “额吉!”布木布泰不舍的拖着打算离去的纥颜氏,面上现出了几分关切:“那额格其呢?她、她怎么办?” 布木布泰虚岁快十三了,虽然小些,却也正是适龄谈婚论嫁的年纪,而哈日珠拉十六岁,却是年纪渐渐偏大,这个年纪的女孩,十有七八都已经定了婆家,剩下那些还没着落的,不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就是眼高于顶,或者高不成低不就的娇蛮之人。 纥颜氏心里最爱的就是这个大女儿,岂能不急!然而想到她那奇特的命格,当初长老的预言、当今活佛的真言,就由不得她不叹气。 “你额格其……跟普通人不一样!她有她自己的福分。长生天会顾念着她的!我们不用替她担心!”纥颜氏嘴里说着,忧虑却挂满了眉头。 “我知道了!额吉您也早些歇着吧!”布木布泰柔声安慰:“额格其今日去敖包,就是去求问姻缘的,她如今这样,说不定就是得了什么神灵的指示,会好的!” “但愿吧!”纥颜氏早也听阿娜日说过哈日珠拉去祭敖包的缘由,听小女儿这番解说,心也略略宽了一些,又聊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苏茉尔端来热水面巾,替布木布泰宽去外裳,摘下头饰和各种饰。 布木布泰将双手浸在盆,却起了呆。想起日间跟着姐姐去祭敖包的路上,还互相打趣着不知道彼此的婚姻落在何方,转眼间,自己却先是遇到十四贝勒,紧接着,又被母亲暗示要把她嫁给四爷!两年的经历,竟是不如这一天的变化更繁更多! 自从两年前见到姑父,就被他过人的威仪所吸引着,再听到父母亲私下里商讨着究竟把谁嫁给姑父,她更隐隐的开始盼望着,自己就是被选的那个,风光嫁去繁华的建州,从此长伴四爷身畔。她这样尽心尽力服侍照顾失去灵智的姑姑,可不正是为了这个! 然而她上头,还有个比她更尊贵!年龄也更合适的额格其!从领到哥哥乌克善,所有人都只考虑着要把姐姐嫁过去,话里话外提都没提她这个“小女孩”! 是啊!两年前。她还是个孩子,可她是会长大的呀!翻了年就虚岁十三了,也是可以谈论婚嫁的年纪了!还好,终于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母亲,把她的努力全到看在眼里,说出了她一直想听的话!但不知为何,自己却全无当初预料的欢喜,只有酸涩和无奈。 眼前浮现出十四贝勒年轻得过份、英俊得让人抹不开眼去、笑意盎然的脸庞,布木布泰不由微笑起来。十四贝勒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笑带坏,尽说些让人脸红的话儿,弄得她也面红耳赤,心怦怦地乱跳。 如果哈日珠拉没有昏迷,如果自己不是哲哲身边不可缺少的人,那么,十四贝勒求娶自己的话,是会很容易的吧?自己是会成为十四福晋的吧?耳边回响着敖包前十四贝勒要娶自己的誓言,布木布泰心不竟期然想到了两句话: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格格想什么呢!这水都要凉了!”苏茉尔转了一圈回来,看到布木布泰手浸在盆里纹丝不动,惊得轻唤起来,忙忙的替她拧起了面巾覆在她手上。 “哦!”布木布泰眨动眼睛,回过神来细细的擦拭脸庞。就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人声,动静很大,不由问了一句:“外面怎么了?” 苏茉尔笑:“是四爷和十四爷吃酒回来了!” 布木布泰怔了一会,转身上榻:“歇了吧!”苏茉尔应一声,端起水盆和火烛走出内室,顷刻间,帐融入了一片黑暗。 两贝勒的金帐前,多尔衮在跟四爷告别:“八哥!您酒量真好!我这才喝多少,就有些晕了!那些蒙古汉子,可真能喝!” “晕了?晕了就歇着去吧!酒量是练出来的,你的日子还长着!”四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挥手催促多尔衮回帐休息。 “八哥您也早些睡!”多尔衮也很干脆,拱拱手,一摇三晃的钻进了自己营帐。 四爷站在原地,目光扫向里头哲哲的宫帐,以及宫帐两边用来安置纥颜氏母女三人的临时翰儿朵,想了想,招来宫帐内侍:“都歇着了?” 那内侍被他没头没脑一问,愣了一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看后头营帐,会过意来,忙答道:“回四爷!侧福晋一早就歇着了,塞桑台吉福晋和二格格刚歇下!” 四爷听不到想要的消息,不由追问:“大格格怎么样?大夫诊治可有结果?” 内侍略一迟疑,轻声道:“说是……大格格魇着了!需要请萨满法师做法事,因怕吵着爷和哲哲福晋,便由台吉福晋作主,连夜送回了原先的住处!” “胡扯!”四爷脱口而出,瞧见内侍惊愕的神态,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哼了一声道:“什么事都赖到鬼神头上,那还要太医何用!明日爷倒要看看,萨满法师念几个咒,是不是就能把人弄醒过来!” 那内侍低头唯唯诺诺,暗暗猜测着,只怕这位主子是把治不好哲哲侧福晋的罪过都怪到了太医头上,这是借题挥在泄愤呢! 挥退内侍,走入寝室,四爷眉头微皱,怎么觉得这事处处透着不对,魇着了?光天化日之下,又不是荒山野岭、坟堆墓穴,怎么就出这样的事?难不成自己是那鬼怪,吹一口气过去就能夺了人的魂魄? 越想越不爽,闷哼一声,决意天亮就赶过去瞧瞧究竟。一躺下,酒劲便作起来,脑子里晕乎乎的。没多久就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外头异样的杂声惊醒过来,抬头一看,天刚放亮。 “来人!”呼喝一声,见内侍匆匆进来,劈头便问:“外头可是生了什么事?” 那内侍见他不愉,小心起来,轻声回道:“是……哈日珠拉格格身边的丫头,来见台吉福晋,说是……说是……格格不见了!” “什么?”四爷一下跳了起来:“谁不见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内侍吃了一惊,连道:“奴才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哈日珠拉格格昨天晚上从这里出去之后,人却没有回到原来的住处……” 话未说完,四爷已经披上外衣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失踪疑云 第一百四十八章失踪疑云 四爷这边的人亲眼看着大格格哈日珠拉的车子离开营地。并且还是纥颜氏亲眼相送,有大格格的贴身丫头和嬷嬷随侍,领王帐那边却完全没接到人,由始至终以为格格还留在四爷的营地,这下可好,两边都惊动了,喧闹起来。 最先现格格不见的正是哈日珠拉身边的大丫头阿娜日,她在二格格的翰儿朵歇了一夜,天刚亮就赶回王帐,打算接梅妍的手,换梅妍回去休息,谁知一到那边,才现格格根本就没有被送回王帐! 好端端送女儿回去,看着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路,又是在自家的地盘上,也就没有派什么护卫,随从也没有几个,哪想到就是在这眼皮子底下,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失去了踪迹!甫一接到消息,纥颜氏直接晕了过去。 “额吉!额吉!”布木布泰连梳洗打扮都来不及,就冲到纥颜氏身旁。抱住了母亲一阵急救,又是抚胸平气,又是掐人,好容易才令母亲悠悠醒转。 布木布泰略松口气,责备地瞪了手足无措的阿娜日一眼,有条不紊地开口吩咐身边的人做事,有的负责侍候洗漱,有的负责侍弄茶点,有的负责报讯联络消息,还吩咐了苏茉尔替自己去看着哲哲免得哲哲醒来身边没人闹出乱子。 纥颜氏虽然醒了,人却心慌意乱的,抓着布木布泰的手虚颤不已。布木布泰只得在她耳边不住地安慰:“额吉,您不用太担心,额格其是大人了,她丢不了!上回她不也闹过离家出走么?这次只怕也是,否则怎会昏迷不醒,太医却什么毛病也瞧不出来?” “是吗?是这样吗?”纥颜氏六神无主,不住的反问,这个时候,哪怕听到的是谎言,只要能令人心安她都如饥似渴的想听。 布木布泰心下黯然,面上却带着安抚的微笑,顺着母亲的心意笑道:“额吉,您不是不知道,额格其一向就是这样的,她要做什么事,想到就去做了。何尝想过后果!小时候啊!我和苏茉尔可没少替她背黑锅、顶罪过、收拾尾巴……” 听着布木布泰这轻松的语调,纥颜氏也想起哈日珠拉小时候顽劣令人头疼的事迹来,忧虑不觉去了好些,摇头不已:“说什么你替额格其背黑锅,其实所有的坏事你也有份,不过是从犯,也比你额格其肯担当而已!” 阿娜日在一旁忍不住轻声嘀咕了一句:“那是小时候!格格这两年可沉稳多了!轻易不会再做出不顾后果的事!” 感觉母亲的焦虑又重了几分,布木布泰恼火的抬头横了阿娜日一眼,忙对纥颜氏道:“额吉您别想太多!都说额格其是天命之人,哪能这么容易出事!咱们先梳洗好了,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去找额格其不是?” “听你的!”纥颜氏叹着气,不再拉着小女儿不放,由着婢女给自己梳洗穿戴。布木布泰的小丫头也捧来了她的衣物饰,就在纥颜氏身边给她穿戴起来。 好一阵忙乱,外头就忽然有人来报,四贝勒来见。 纥颜氏看了看布木布泰:“你跟我一起出去!”又回头吩咐阿娜日:“四爷若是问话,你照实说就是,不必瞒着!”布木布泰和阿娜日一齐答应。 四爷早已候在外间,见了纥颜氏也不多废话,宽慰几句。又向阿娜日问了些细节,便辞离了纥颜氏,按他的说法,哈日珠拉是他带回来的,又是从他的营帐出去而失踪的,这里头也有他疏忽的责任,因此无论如何他也要出力把人找回来,好给科尔沁一个交代。 布木布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怔然,谁也没想到,四爷会对这事这般上心,把责任都给揽了过去,那份恚怒,仿佛谁劫走了人,就是扫了他的面子一般,不把场子找回来,他的脸就没地儿搁了! 纥颜氏不免自责起来:“都是我不好!害得四爷也没了面子……” “额吉,别说了!一会咱们也回王帐,看看阿沃、阿布他们怎么办吧!”布木布泰拦住母亲的话头,吩咐送上早点来,劝着纥颜氏一起吃点儿,好有力气面对这事。自己的情绪却低落下去,由头至尾,四爷刚才似乎就没看到她的存在。 王帐这边,莽古思早已焦头烂额,撒出去的人手,没有一路回报找到哈日珠拉的踪迹,一如两年前哈日珠拉离家出走那次。 塞桑沉着脸,回禀着自己调查得知的情况:“一共有三个人跟着哈日珠拉失去了踪迹!除了范采,再就是她身边侍候的一位林嬷嬷。一位侍女梅妍,三人,全是汉人!” 没一会儿,乌克善也来回报,族一百多名汉奴,都表示对这件事全不知情,即管面对严刑拷打的威胁,仍一概否认与此事有任何关联。 “汉人!汉人!”莽古思咬牙切齿地念着,脸色铁青:“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哈日珠拉真是糊涂透顶,尽往自己身边安插汉人,应有此报!应有此报!” 乌克善眉头微皱,不太同意祖父的言论,他知道得很清楚,若是没有那几个汉人,妹妹早就活不到现在!两年前坠马,多亏了范采妙手回春,数日前逃离察哈尔,又是林青全力护卫,才使得妹妹安然无恙。不管这几个人劫走昏迷的玉儿是什么缘由,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的是,这几个人绝不会伤害玉儿的性命! 莽古思的脾气还没完,外头侍从来报。四爷、十四爷联袂而至。爷孙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忙出去将人恭敬的迎入帐坐定。 “为哈日珠拉之事,惊动两位贝勒爷,真是令人羞愧!”莽古思连连告罪。 四爷摆摆手道:“台吉您不必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哈日珠拉格格是由本贝勒作主安置在哲哲宫帐,人也是从哲哲宫帐出去才失踪的!说起来本贝勒也有失察之过!此番前来便是要将功赎过,台吉有用得上本贝勒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 多尔衮在一旁点头附议:“咱们是姻亲,理该守望相助!” “二位爷有心了!”莽古思连忙道谢,当下将目前调查得来的一些情况向两人做了一番说明。矛头直指汉人。 多尔衮忍不住向四爷道:“八哥!看来明朝汉人也信了那天命之言!”面上却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他**贵为大金国的大妃,年轻貌美,少有人及,他从小看惯了母亲的美丽,再难有什么女子的容色能入他的眼界! 前些日子,也就布木布泰凭着充满青春活力的气息,野性张扬的骑射技艺,以及额前那道奇特闪亮的风景次引动了他的春心。但若单论容貌而言,在他看来,还是自己母亲更美些!他可不信还有谁能美得过自己母亲去。 只可惜哈日珠拉一直昏迷着,他始终没能见着,也不知是不是像布木布泰说得那样,美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下更好,被劫走了!她的容貌成了个迷!不过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自己父汗想迎娶新福晋的心思一下就落了空…… 多尔衮正暗自有些幸灾乐祸,陡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不由心神一凛,迎着四爷疑问的神情,赶忙撇清:“八哥!我……我也挺后悔的!不该放松了戒备,只知道紧跟着八哥,若是我能替八哥分担些责任,多多注意,说不定就能避免此事生!” 莽古思和塞桑都听得奇怪,迷惑的望着这位十四爷,不知道他为什么也会主动跳出来揽去一半责任,但见两位贝勒爷都很关心这事,却是感动之极。 四爷盯了多尔衮好一会,见他坦然迎视自己的目光,话里话外都表示跟此事无关,这才敛起心疑念,皱眉道:“这样看来,果真是大明之人所为!” 正要跟莽古思、塞桑几个商讨如何追回哈日珠拉,外面忽然冲进来一名蒙古的卫士,看看座上的莽古思,直接单膝点地跪到了四爷面前:“禀四爷!建州有急报!” 帐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四爷踏前一步沉声问:“建州来人何在?请!” 话音刚落,外头一骑直奔王帐,马上跳下一名身着女真袍服的男子来,拍去身上尘土,在卫士的延引下疾步进了王帐。 “原来是范章京!”四爷和多尔衮同时认出来人,正是努尔哈赤座前的行走范程,但凡汗王有什么书面诏令,一般就是他来传达。 范程见了两位贝勒,也不行礼,只是点点头,便高声轻喝:“四贝勒接旨!” 四爷跟多尔衮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疑惑,恭恭敬敬地依礼跪下,范程却没有宣读汗旨,而是直接将汗旨递给了四爷。四爷疑惑的展开汗旨一看,神情微愣。 “八哥?”多尔衮忙向四爷投去询问的目光。 四爷淡然回答:“林丹汗兵围格勒珠尔根城,奥巴台吉飞书求救,父汗得信,派五哥和我带兵驰援!即刻出!” 旁边莽古思和塞桑神色微变,奥巴所部就在察哈尔和他们之间,若是格勒珠尔根城破,林丹汗的铁骑顷刻就能踏上他们的土地,却让他们如何不惧! 四爷看向莽古思父子,安抚一笑:“二位无需忧虑!三贝勒已带兵从农安塔赶往前线,本贝勒也会兼程驰援,格勒珠尔根城,破不了!” 看着他那蕴含强大自信的笑容,莽古思和塞桑都不由放下心来,大金国战功赫赫、名噪一时的四大贝勒,一下派出了两个,这场战争,看来努尔哈赤是重视异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失败的了! “八哥!我也……”多尔衮一阵兴奋,跃跃欲试。 “父汗让你即刻回去!”四爷无情的浇了他一头冷水,稍顿续道:“倒是你小嫂子,这次得要拜托你替我送回建州了!” 多尔衮张嘴欲辩,被四爷严厉的目光一逡,瞬即泄气:“是!八哥!” 听说要让多尔衮接送哲哲,莽古思和塞桑都是一愣,担忧不已,莽古思微一沉吟,抬起头来面带为难的道:“四贝勒!这个……您看能不能让布木布泰也跟着去?那孩子整日缠着她姑姑,就为了想要见识建州的繁华……” 他越说越觉说不下去,本是想趁这次机会嫁一名格格过去辅助哲哲,谁知道先遇着哈日珠拉昏迷遭劫,又碰上战争爆四爷要奔赴战场,这种时候,哪里还能提什么婚事?连带这样的要求说出来,都觉得跌份儿。 多尔衮听得眼睛一亮,赶忙暗地里拉扯四爷的衣袖,低声哀恳:“八哥!” 四爷好笑的掠了他一眼,对莽古思干脆说道:“想见识建州的繁华,那有什么问题!就让布木布泰跟着姑姑去住上一段日子好了!” 结果虽然意外,但能让布木布泰紧跟着哲哲,莽古思和塞桑都松了口气,多尔衮则是欢喜的对四爷用口形无声地说了“谢谢八哥”四字。 安排好一应事宜,四爷又为自己不能再帮手寻觅哈日珠拉下落向莽古思父子道了个歉,莽古思和塞桑自是连说无妨,将两位贝勒送出了王帐。 四爷大军很快整饬完毕,出在即,一干台吉贝勒跟着十四爷多尔衮都在外头列队相送。四爷招手将范程叫到身旁,低声跟他说了番话。 范程听得面露惊色:“四爷!这……这可是真的!” 四爷淡淡一笑:“是也不是,你回头按爷说的去做,便知分晓!” “是!程明白了!程祝愿四爷此去旗开得胜!”范程停住了马,拱手为礼,目送四爷威风凛凛的带领正白旗将士离开了科尔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梦回故国 第一百四十九章梦回故国 茫然,苏浅兰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山巅。围栏下云雾缭绕,视野开阔。正疑惑间,背后陡然有股大力撞来,令她身子失去平衡,身不由主翻出围栏,朝山崖下摔去,正当她惊惶欲呼的时候,眼前骤然一黑,知觉顿失。 再有意识的时候,仿佛病体沉屙,全身动弹不得,只有耳边不断传来一个低沉熟悉的男声,像在叨念什么,又像是在念着章…… 渐渐地,耳边声音愈来愈清晰,但却不再是梦里那熟悉好听的男声,而是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不停地唤:“格格!格格!” “你确定她不会有事?”又有个男声冷冷的质问。 女声停止呼唤,很有自信的肯定:“不会!这可是我祖上独门秘制的五日醉,据传是由失传千年的华佗麻沸散改良而来,效果不容置疑!” “最好真没事……” 男声一语未竟。女声就出了喜悦的轻呼:“看!要醒了!格格,格格!” 苏浅兰睁开茫然的双眼,只感到眼前一片昏暗,脑子里像灌满了浆糊似的,昏昏欲睡。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躺在什么地方,转头看到梅妍的笑脸,这才心略安。 “格格,来!先喝点水,再睡一会,您才能真正醒来,现在,您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用说!”梅妍声音柔和地低咛着,略扶起苏浅兰的上半身,将一碗清水递到她嘴边。 苏浅兰就着碗边喝了点水,困意上头,也没来得及看看另一个说话的男人是谁,便又躺下,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黑夜,榻边燃着孤灯,柳窗外明月高悬,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 苏浅兰一下坐起身来,吃惊地打量着四周,竟不是自己熟悉的翰儿朵,而是简陋如普通牧民之家的小帐篷,连带着所盖的被褥,身穿的衣物。都是那么寒酸粗糙。 又穿了?穿回来了?苏浅兰又惊疑又惶惑,听着那似曾相识的笛声,不由自主的翻身下地,掀开厚厚的布帘子,走出了帐篷。 深蓝色低垂的天幕下,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三座帐篷比邻而卧,两辆勒勒车静静的放置一边,马儿甩着尾巴,优雅地在嚼吃夜草。循着笛声望去,苏浅兰一眼就看到了背靠勒勒车面朝粼粼河水,宛若沉思般在吹着短笛的李循方。 原来没有穿,还是在这个明金蒙共存的时空!苏浅兰一阵失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不见了平日里雅致贵重的服饰,也不见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一套臃肿粗糙的普通蒙袍,连颜色都是那种普通的茶灰色。 这是怎么回事?苏浅兰满心惶惑,朝着李循方就走了过去。 “你醒了!”李循方听到动静,停了笛声,回过头来。月光在他面上洒下了一层淡淡柔和的辉光,令他原本刚硬的轮廓也变得柔和起来。 “这里是哪里?”苏浅兰张口便问:“是怎么回事?” “这里距离长城马兰峪只有一日路程,远离科尔沁。”李循方神情里带着一丝歉疚:“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带到了明蒙边境!” “边境!”苏浅兰倒吸了一口冷气,差点呛住:“我,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李循方疚意更甚。 竟然昏迷了这么多天!难怪醒来已置身千里之外,连身上也做了改扮,这是为了躲避科尔沁亲人们的追踪吧! “为什么?”苏浅兰不由咬牙切齿的忿然起来,李循方、梅妍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不重要!以他们的能耐,想必早就算好了时辰,让她在那天昏迷过去。她怒的是,自己这么信任他们,他们却暗算了她! 李循方默然以对,身后却传来了梅妍的声音:“格格!这是我的主意!” 苏浅兰回过头来,怒瞪着从另一座帐篷里出来,向两人接近的梅妍,她的身后,赫然是范采和林青,唯独没有阿娜日,除了她,这里其他人全都是汉人。 “格格,奴婢只是不忍心,看您被迫嫁给努尔哈赤那个老头儿!”梅妍无辜地望着苏浅兰:“您的性子,奴婢最了解不过!与其让您委屈自己,为科尔沁葬送一生幸福,莫如就让奴婢承担劫掠格格的罪过,将您救出火坑,也免了科尔沁抗旨的罪责!” 什么鬼话?苏浅兰冷冷的望着她。仿佛今日才刚认识这个人:“这是我的事,不劳你替**心!我还没有沦落到需要别人替我作主,安排我命运的地步!” “格格!”梅妍急切地唤了一声:“难道说,您还要回去?您真愿意嫁去建州?您不是一直都希望着可以不用牺牲自己的婚姻么?奴婢擅作主张在您的吃食里下了药,将您带到这明蒙边境,是奴婢的不对!可事已至此,您还要回去么?” 苏浅兰不理睬她,把目光投向了范采:“先生!您在这件事里边,又是个什么角色?您也跟她一样,是为了不让我‘委屈地’嫁去建州么?” “格格!”范采沉思了一刻,抬起头来,坦然的目光直视着苏浅兰,声音一贯地沉稳镇定:“范某也不想跟您再说什么事后方知之类的话!只跟格格明说一句,我们,都是汉人!无论天家如何,汉人的心目,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帝王!” 范采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击醒了苏浅兰,瞬间疑惑尽去,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你们也信了那什么天命之言!”苏浅兰气极:“你们把我劫掠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保全我这个人。而是你们宁信其有,毋信其无!之前帮我,是为了不让我嫁给林丹汗,现在,则是为了不让我嫁给大金国汗!这就是你们的立场和原则!” “是不是我这辈子最好嫁给明朝的皇帝,否则都不要想着嫁给别人!”苏浅兰怒问出这句话,忽觉命运可笑之极,将她推上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尊贵位置,却无形夺去了她的自由!所有人都不敢指定让她嫁谁,却所有人都要阻挠她嫁给他们的敌人。 李循方眉头一皱,闪身到了苏浅兰身旁。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向帐篷边上的马匹,沉声道:“玉儿,你如果真想回去,我这就送你回去!只请你看在我们帮助过你的份上,答应我们,不要嫁给努尔哈赤!” 苏浅兰方自一愣,李循方已将她送上了马背,自己翩然落在她身后,一抖缰绳,真的带着她策马跑了起来。 梅妍大急,追在后头大声喊了出来:“格格!您为什么不能试一试!跟我们到原去?或许您会有看上的人呢?或许您愿意嫁给某个汉人呢?您又怎知您命定要嫁的那人,不会是我大明未来的皇帝呢?” 如果真有所谓天命之人,那个人,应该是皇太极吧!苏浅兰内心一阵烦扰,感到了李循方的迟疑,偏头一看,只见李循方怔怔地正凝望着她,星眸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仿佛带着期盼,又仿佛带着倾慕,蚕丝般萦绕在她身上。 “循方!”眼看两人的马已奔出老远,苏浅兰渐渐冷静下来,忍不住扭头望住了李循方那线条优美的下巴,低声问他:“你呢?你也想我嫁给你们的皇帝么?” 李循方放慢马,认真思索了一会,唇边勾出一个透着清傲的弧度来:“既然哈日珠拉如此特殊,所嫁必是天命之人,那又何必嫁?那又何必要做哈日珠拉?” 苏浅兰眼睛一亮,紧紧望住了他:“你的意思是?”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李循方笑了一下,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忸怩,转头避开苏浅兰的视线,目光投向遥远的天边:“梦里,我所认识的那位苏姑娘,也成了身怀绝技的侠女,我终于可以带着她,去她一直想去的南方。看海、吃海鲜……” 苏浅兰轻轻靠在他身上,心头宛如热流淌过,鼻头一酸,险些垂泪。对!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做苏浅兰,不做哈日珠拉,不做杯具的宸妃,自由自在生活在南方熟悉的家乡,日日对着广袤的大海,椰风里有大海的气息。 可是,这愿望真的可以实现么?苏浅兰心里疑惑,嘴里不觉问出声来。 “我有把握,可以给你一个新的身份,让你成为大明的合法子民之一,就用苏浅兰这个名字!”李循方的承诺很郑重:“忘掉哈日珠拉这个身份,你,只是苏浅兰!” 苏浅兰一阵激动,想想又问:“那梅妍她……” “梅妍其实没有恶意!”李循方轻声为梅妍开脱:“她的缺点是笃信神佛之说,只要你不嫁给汉人之外的其他族人,我可以保证她能为你守口如瓶,绝不透露你过去的身份!” “范先生……” “范先生是君子!” 苏浅兰笑了,她仿佛看到了一种全新的生活!相比于被科尔沁屈辱的送给老得快死掉的大金国汗努尔哈赤,她宁愿隐姓埋名,从此安静生活在熟悉的故乡。 “我还要写一封信,你帮我悄悄带给我的额吉,让她知道我平安!” “我会的!” “到了大明,我就是一个人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任何时候你不能不管我!” “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那你可千万不能死在我前面!” “知道了!我会的!” “你会什么?会死在我前面?” “我不是那意思!” 李循方无奈的喊冤,苏浅兰却开心笑了起来。不知什么时候,马匹已然掉转方向,慢慢走回帐篷所在,苏浅兰心怀憧憬,眼里闪着星光。李循方却满眼的宠溺,唇边不经意就会流露出甜蜜的微笑。 两人一骑就这么悠然前行,终于又看到了那三座简陋的帐篷,然而看见帐篷的同一时间,两人的神色都是一变!只见一彪人马宛如劫道的山匪般,团团围住了那块地方! 第一百五十章 没有格格 第一百五十章没有格格 边境一带,常有流寇到处劫掠牲畜财物。见此情形,苏浅兰第一个念头就是梅妍她们成了流寇劫掠的对象,不由心一紧。 但诡异的是,这些流寇虽然穿着乱七八糟、不成章法,却井然有序,没有谁乱喊乱叫乱动,也不像一般的流寇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而是跟范采他们三人对峙着,有个领模样的青年男子神色激动的在那里跟范采争辩什么。 “这是怎么了?”苏浅兰疑惑的小声询问。 “过去便知!”李循方淡然回答,浑身充满了自信,显然没把这彪流寇放在眼里。 那班流寇见有人过来,也不拦阻,自动让开了一道缺口,使得李循方两人一骑可以顺利到达帐篷之前,跟范采、梅妍和林青三人会合一处。 原本在激动说着什么的那个流寇领也住了口,跟愣的范采三人一起,看着李循方和苏浅兰两人从容踏入包围圈内。 “格、格格?”梅妍又惊又喜,望住了苏浅兰脱口呼唤,似是想问她为什么又回来了,但张大了口却不敢问出声来。 苏浅兰对她还是有气。冷冷的道:“谁是你的格格?这里可没有格格!”梅妍喊格格用的是蒙语,她却用汉语来回答,说得又流畅又犀利。 梅妍瞪大了眼睛一副瞠目结舌的呆样,李循方不禁微微一笑,策马靠近林青身旁,轻轻揽住苏浅兰纤腰将她送了过去:“保护好苏姑娘!” “是!”沉默寡言的林青难得的应了一声,抱过苏浅兰,将她放到了自己身前,就像先前李循方所做的那样,跟苏浅兰共乘一骑。 “阁下是?”那流寇领目光一闪,望住了气势不凡的李循方,如临大敌。 李循方尚未回答,一旁的范采已抢先开口,恭敬的介绍:“这位,乃是大明天朝,锦衣卫指挥使李循方李大人!” 流寇领神色微变,苏浅兰却也大吃一惊,猛然瞪住了李循方:“锦衣卫?” 李循方掠了范采一眼,转头温和的朝苏浅兰歉然一笑:“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在大明也是有职之人,希望你不要见怪!” 苏浅兰好一阵晕眩!一直以来,她都当李循方是武林侠士、绿林大盗之类的人物,从来都没有想过,李循方会是大明朝廷人人谈虎色变的锦衣卫!而且官还不小,居然是厂公以下数一数二的指挥使!乍然听到,简直像梦一样! 虽然晕眩,却不害怕!托后世影视剧《锦衣卫》之福。她对锦衣卫印象最深的却是锦衣卫那高深莫测的功夫,别的东西,也没什么印象。直接听令于皇帝,凌驾于百官之上,只令明朝的大小官员恐惧,而跟普通百姓却没多少交集的锦衣卫,的确没什么好怕! 再看李循方,还是那副孤傲清冷的模样,尽管身上多了锦衣卫这一印记,也没让人觉得他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反而一些原本让人惊异的事情,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比如他那神出鬼没的本事、追查传国玉玺的热忱,以及他那保证能给自己一个新身份的承诺! 见苏浅兰神色里惊异带着释然,却没有丝毫厌恶或恐惧,李循方没来由的心头一松,情绪飞扬起来,唇边不觉带出了笑意, “原来是锦衣卫!”流寇领反应过来,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凝重。锦衣卫这个机构,龙蛇混杂,也有很多。功夫三流都不如的成员。但是能坐上指挥使这一高位的,那就不是易与之辈了!东厂的公公或许手无缚鸡之力,但其下的指挥使、副指挥使,几乎个个都有一身卓的武艺,千军之取敌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李循方笑了一笑,忽然望住了那流寇领朗声道:“今日倒是李某有幸,终于见到范家二爷!范程先生,久仰了!” 流寇领神情一愣,放声大笑:“没错!某就是范程,李大人好锐利的眼神!” “二弟!”范采在一旁轻喝着,眼里藏着深深的忧虑。 “大哥!”范程淡淡的道:“我如今既已为寇,就没想着再回返原,为那朱家明朝效命!他朱明天下是什么货色,我再清楚不过!大哥你非要回去,那小弟只有一言相告,他日若再度走投无路,您别忘了小弟今日之劝!” 苏浅兰才刚刚从李循方是锦衣卫的震撼回过神来,又听到了叫人惊讶的这番对话,不由仔细打量起面对面的范采、范程这对兄弟来。果然!两人虽然一个儒雅、一个豪放,一个沉静、一个爽直,气质相差甚大,五官却长得颇为相似! 范采听得范程这番对大明朝来说大逆不道的话,又急又气,脸色铁青:“二弟!你莫非真要做那数典忘祖、背信弃义的叛国逆贼!” 范程听着这刺耳的指责,非但没有露出丝毫愧色,反而现出几分桀骜不驯的孤傲之色来,深吸口气道:“大哥!若换作十年前,我也会像你一样。视朱家为天子,奉大明为上朝!兢兢业业,以为忠于朝廷之事,便是良臣!” 冷笑数声,范程续道:“可如今我范程却大彻大悟!多的道理,我也不说,就说两句话!第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从春秋一直往下,历数三朝五代,汉家原,换了多少皇帝?他朱家明朝不过是其之一,有何特殊!” “早先还好说!那永乐皇帝也算明君!可现在怎么样?天启皇帝可是当皇帝的料?他去做个木匠或许还好些!为君者不为民!这样的皇帝,凭什么让我效命于他!” “第二句!”范程完全不顾范采气得浑身颤抖,仍侃侃而谈:“想必大哥比我更熟知其意,也是我范家口口相传的家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我范家人,忠的不是君!而是这天下!何谓天下!指的就是那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的黎民!”说到这里,范程再次激动起来:“大哥说我叛逆!没错!我就是要背叛这朱姓王朝!可我,从未背叛过这天下的黎民!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替这天下的黎民谋一条出路!一条全新的道路!” 范采捏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涨,骤然怒吼出来:“可你谋的那所谓出路。却是投靠异族!妄想助那异族奴役我炎黄子孙!这跟引狼入室何异!莫非你竟忘了蒙古铁骑践踏我原土地,夺汉家天下妄称元朝的耻辱不成!” “大哥!您想的也太远了!”范程轻哼一声,道:“我何时说过要让异族越过长城统治原!我的目标,不过是在这长城外建立一个强大的秩序而已!我就想让那朱明王朝睁大眼睛瞧着,什么才叫做强国!也让原的百姓有个参照,什么才是美好的生活!” 顿了一顿,范程又嘲讽一笑:“再说了!何谓异族?偌大的原,难道只得汉人一族?始皇统一六国之前,谁说燕赵是一族?唐朝疆域,涵盖今日之蒙古、后金,那时怎的又说大家是兄弟民族?更不要说元朝之乱。血脉混合,早已没有什么纯净的汉人!” “往近了说,当朝,女真一族建立大金国之前,不也是明朝治下的一员!往远了说,上古炎黄子孙迁徙移民,所到之处不知凡几,要以炎黄子孙为准,只怕海外许多番鬼,都可算是汉家人了!你要说不算,莫非这炎黄子孙,还要强分直系、旁系?哈哈!” 李循方、梅妍和林青,都皱紧了眉头震撼地瞪着眼前这大放阙词的狂人,他这种言论当真闻所未闻,听来新鲜刺激之至!让人听了,也忍不住纠结起来。 “你!强词夺理!满嘴胡言!”范采快气晕了,偏偏自己这弟弟从小就善辩,他虽然是哥哥,却从来就没有跟他辩赢过! 苏浅兰惊奇的望着范程,以她后世的见识,自然知道后来这大金国的土地以及蒙古漠南的部分都并入了国家的版图,成为华夏国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蒙古族、满族确然都是汉族的兄弟民族,不再彼此仇视厮杀。可是眼前的范程,不过是个古人,居然能说出这种极度前的概念来,真不知道他这脑筋,是怎么转过来的? 她这与众不同的反应,立刻引起了范程的注意,目光一转,向她望来:“这位格格!如范某不曾认错!尊驾必是科尔沁金刀郡主,哈日珠拉格格?” 苏浅兰方自一怔,范程已笑了起来:“都说格格是天命之人,见识必定不凡!未知格格对范某所言,可有何指正?”这两句话都说的蒙语。 “你认错人了!我是汉女苏浅兰!不是什么科尔沁格格!”苏浅兰嫣然一笑,却用汉语作答,她对这范程倒不反感。顺嘴又道:“不过你说的这些,真的很新鲜!只可惜,所有不符合当前时代的东西,都没有立足之地,我看你只能委屈做个卖国贼了!” 范程目异彩迸现,仰头哈哈一笑,满面都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傲之色:“格格说的是!范某既一念孤行,就别再想着他人理解,卖国贼就卖国贼吧!范某拼着名声不要,也绝不会放弃心这叛经离道的执念!” “我说了,我不是格格!”苏浅兰微笑摇头。 范程听得这话,轻轻一叹:“格格!科尔沁为了寻回失踪的格格,说是惊动了整个漠南蒙古也不为过!范某为了拿到巨额赏金,一定会将格格毫无伤送回科尔沁的!格格您不必心怀忧虑,否认自己的身份!” 范程不是有名的清朝开国之臣么?哪里会是什么流寇!会说这话只怕是想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吧!苏浅兰心想着,也不拆穿他的谎言,只是微笑摇头。 “好吧!既然如此,看在家兄的面上,范某不多打扰了!各位,告辞!”范程见苏浅兰去意坚决,连格格的身份都不予承认,知道事不可为,只得黯然撤退。 “等一等!”由始至终沉默的李循方,忽然淡淡的出言阻住了范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入关 第一百五十一章入关 “循方?”苏浅兰轻唤一声。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看着李循方用高绝的武功去为难范程,对方肯安静离开那就最好不过。 李循方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朝范程拱了拱手:“能否借一步说话?” 范程略略审度了一下情势,为安全计,他也不愿酿成冲突事件,便点头答应,策马跟着李循方离开人群,到下风处一段说远不远的距离外停住,转头望住了李循方。 苏浅兰眨了眨妙目,疑惑的遥望着那两人,黑夜里看不太清,只勉强看到李循方的神情,认真里倒透出几分诚恳,好像在向范程询问什么。而范程初时一脸不屑,但双方辩了几句,他便显出被说动的神情来,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大通话。 想起范采跟范程的关系,苏浅兰又转头看了看木然呆立,神情复杂、面含激愤的范采。见他两眼定、视线涣散,便知道看也白看,这位早已神游物外,根本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更不会知道生了什么事。 再回头那边的谈话已然结束,瞧着李循方和范程两人的表情,都很平静,居然没有不欢而散,不由让人好奇之至,很想知道两人都聊了些什么! “撤!”策马回来的范程没有一句多的废话,极简练的下了个命令,便领着他带来的这一彪百余人马迅离开了此地。 面对苏浅兰询问的目光,李循方并没有作答,而是望向兀自呆的范采,露出了同情的神色,继而提声道:“天色不早,大家都歇了吧!明日天亮出!” 先前大家上马,是为了面临突袭的时候方便应对,这时威胁尽去,自是重新下马,各自回了营帐。李循方跟范采两个男人共一座帐篷,林青和梅妍在另一座,间给了苏浅兰,没有阿娜日在,侍候苏浅兰的责任自然落到了梅妍身上。 苏浅兰还是不理梅妍,这让梅妍很是愧疚,也不敢多说什么。抢着替她铺好了床、倒好了茶,就在她冷冷的目光注视下讪讪离开了帐篷。 苏浅兰转身招来林青,拿到纸笔,当即给科尔沁的亲人们写了封短信,除了报平安之外,也没说自己的最终去向,而是略微提了一句,说要四处游历,让母亲不要牵挂。写好之后看了一遍,方才熄灯睡去。 次日清晨,又是梅妍最先出现,不但给苏浅兰备好了热水面巾,还端来了新煮的奶茶。这些都是她以前做熟了的事,奶茶也是调的苏浅兰最喜欢的口味。 苏浅兰心暗叹,到底是跟了她两年的小姑娘,就是石头也捂得热了,虽说恨她暗算自己,愧对自己的信任,可站在民族大义的立场来看,也不能怪她心向自己的大明故国!何况她也是清楚知道自己的脾性,宁死不愿嫁给努尔哈赤。两相权衡,这才出手的,并且她所求也不多,就是不想自己随便嫁给他族之人而已! 捧着可口的奶茶,苏浅兰决定不再跟梅妍僵持下去,用汉语淡淡的道:“梅妍,从今日起,你要记住,世上再没有哈日珠拉这个人!我,姓苏,闺名浅兰。” “是!”梅妍喜笑颜开,一下跪坐在她身边,言辞铮铮地道:“以后,苏姑娘就是梅妍的小姐!梅妍会比以往更加尽心侍候小姐!”她的蒙语也说得不错,但还是说自己的母语听起来更悦耳得多。 苏浅兰不再冷脸对着她,可也不愿再亲热的待她,收拾停当,确认家信已带在身边,便自个儿起身离开了帐篷。 到了外边,才现左右两边的帐篷都已拆开装上了勒勒车,范采和李循方各牵着马,在小河边对面而立,似在谈论着什么,见到她,都转过头来。 “苏姑娘早安!”李循方当先招呼,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 虽然对方穿着古装,但这声称呼听着十分顺耳,苏浅兰当即微笑起来:“早上好!范先生,你也早!” 范采微微愕了一下。倒也从善如流,点头用汉语改称:“苏小姐!” “范兄真的不再考虑了?”李循方打过招呼,便又回头望住了范采,神情惋惜。 范采摇头,黯然却坚决:“多谢李大人好意!范某去意已决,辜负大人了!” 苏浅兰听得惊异:“先生要走?走去哪里?” 李循方解释:“先头我答应范先生,助他恢复功名,继续为朝廷效力,但过了昨夜,先生却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苏浅兰忙问范采,想想又问:“是为了先生的弟弟?” 范采默然承认:“我二弟步上歧途,我这做哥哥的,还有何面目去见江东父老!不如就留在关外,关注二弟的行止,或许有朝一日,我可以把他引回正途,否则……” 否则怎样,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却人人都能明白。 “对了!”范采稍稍振作起精神,望向苏浅兰:“范某既是要留在关外,少不得还要回一趟科尔沁,苏小姐可有什么口讯之类的,需要范某带回去?” 苏浅兰看看李循方。见他没有什么意见,就把昨夜里写好的信件拿出来,交给了范采:“这是我给我娘写的信,要劳烦范先生了!” 范采收下信件,贴身放好,朝两人拱手作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一时间,苏浅兰忽然有种聚散匆匆的感觉,谁也不知道,明天又会遇到什么事什么人。再之后,这些人和事,又有几样能留在身旁? “我们今天傍晚,就可以赶到马兰峪,那里的守将姓吴,跟我有些渊源,并且事先也打过了招呼,咱们入关不会有什么困难!”李循方其实不太会哄人高兴,见苏浅兰神色有些怅然,便用这话题来引开她的注意。 果然苏浅兰就被吸引了去,有点期待也有点惶恐的问:“我真的可以入关么?那大明的守将不会怀疑我的身份,把我当奸细抓了吧?” “怎么会!”李循方笑了起来:“你的颜容天生柔美,完全不像蒙古女子,反而像是江南的汉女,并且你一口流利的汉语,说得比大多数汉人都要好!到了原,我想你就算说自己不是汉人,只怕也不会人相信才对!” 苏浅兰也有点失笑,确然是这样!自己本来就是汉人,又是学的汉语言学,对华民族的化民俗再熟悉不过,虽然时代不同,但要融入自己的民族,哪有什么困难! 没一会儿,在林青的协助下,梅妍也完成了帐篷的拆卸,将行李收拾停当。四人都不喜欢乘坐矮小的勒勒车,便都骑了马赶路,一路向南而去。 黄昏时分,前方终于看到了两边看不到头的,巍峨高耸于山梁上的古长城。 苏浅兰心一阵激动,这穿越了千年不变的建筑奇迹,此刻仿佛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因为,只有看到这样历经千年也没有变化的、熟悉的建筑,她才能够找到故国家乡的感觉,知道自己的灵魂始终还是站立在这片国土之上。没有被抛进陌生的异度! 不过,到底是身处不同的时空,后世或游人如织、或不见人影的长城城关上,此刻却是整齐的站了好长一排兵士,人人身着甲胄,手握长枪,警惕的注意着关外的动静。城垛与城垛之间,还能看到随时都可能射来的利箭,在夕阳照射下闪着寒芒。 李循方在射程之外就勒住了马,从怀掏出两枚黑色的弹丸,手腕一震,弹丸便弹上高空,“砰砰”两声炸开,飞出两道银蛇样的烟花,冲往高处,足足高出长城好几公尺,在空停留了半盏茶的时光,才慢慢消失。 苏浅兰惊讶的抬头看着烟花,好一会都没弄明白李循方何时点着了它,不过汉人向来最会制造各种各样的烟花,有些特制的烟花更带有传递特殊讯号的作用,想来李循方所打出的这个烟花也是有这样的作用,但不知城头那些兵丁能认识不? 她的担心显然多余,没一会儿,长城脚下那关卡的大门便缓缓打开了一线,一名浑身披甲、将军模样的人领着两百来人的骑兵队鱼贯而出,朝数人所在迎了过来。 “尊驾是……”那人很客气的朝李循方询问,目光一一扫过他身后的三名女子,在苏浅兰面上略略停了片刻,似是惊异于她的美貌。 李循方从袖里滑出一面令牌来,握在掌朝那将军一亮。 将军双目一突,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慌忙恭敬地低头行礼:“原来是指挥使大人!马兰峪总兵吴大人座下偏将王化之,听候大人吩咐!” “免礼!”李循方收回令牌,淡淡吩咐:“烦请将军前头带路!我等任务完成,且在马兰峪留宿一晚,明日即启程回京复命!” “是!大人请!”那偏将丝毫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护卫着数人往前走去。 苏浅兰好奇地偷瞧了李循方好几眼,想不到这根木头摆起官威来也挺能唬人的嘛!锦衣卫这身虎皮,在明朝的官员面前果真好用之极! 感应到苏浅兰的注目,李循方不由微微一笑,转头对她说道:“此间总兵吴大人若知道我来了,定要设宴招待的!我们正好叨扰他一晚上,好好吃喝休息。” 苏浅兰笑了一笑,李循方的关切她能感觉得到,他是在担心自己不适惶惑吧!其实相比于忐忑的情绪,她此刻更多的却是兴奋而已!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汉女难为 第一百五十二章汉女难为 总兵府邸,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苏浅兰整个泡在盛满了热水的木桶里,惬意地拨弄着浮于水面的花瓣,连乌黑亮泽的长也难得地浸在水里,一洗连日来的尘土,散出清新的香气。 这就是大明富裕人家才有的待遇了!蒙古族视水为天赐的恩物,轻易不肯洗澡,又多食用荤腥的肉类,因此蒙古女子身上气味颇重。而苏浅兰每回吩咐烧水洗澡,都得忍受阿娜日那一脸肉疼的神情。 现在可好,终于不必再看别人不赞成的脸色了!苏浅兰泡得好不舒畅,在水里赖了好久,直到梅妍捧着备好的一整套汉女服饰进来催促,她才恋恋不舍离开了木桶。 穿惯了蒙古服饰的苏浅兰,还是第一次尝试明朝女子的服饰,真是既好奇又兴奋,将那身长裙捧在手里细细打量着,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梅妍忍不住笑:“奴婢教小姐穿一次,以后就会了!” 这是三层的服饰,里边的抹胸褒衣不算,外面是两层雪白的罗衣罗裙,然后最外层才是一裘嫩如三月桃花的浅粉色纱裙。 汉女的服饰也有束腰。但是跟蒙古服饰的腰带作用不一样,它更宽也更窄,穿戴的时候,苏浅兰被梅妍用力一挤,差点透不过气来!但这束腰的效果却也显而易见,将她纤美的腰线一下就显了出来,再衬上及地的长裙,宽大的水袖,当真柔美婀娜到了极致! 束腰间,梅妍又给她系上了红色丝带,垂下一个蝙蝠结,还悬了一方环形佩玉,行走间环佩摇曳,瞧着好不典雅华贵。 “小姐人美,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梅妍赞叹不已:“在关外时,婢子就曾多次想过,小姐这样的天人之姿,若是穿上咱们汉女的服饰,该不知是怎样的美丽!如今得见,还要远婢子想象,诶!何谓人间绝色,婢子终于领教!” 苏浅兰勉强挤出了一个不适的微笑。没错!这衣裙穿起来是很好看,可就是太难受了!先这腰就得一直挺着,不管是走还是坐,都不能松垮下来。 还有这裙裾,开幅也太窄了,两个膝盖几乎挤在一起。只能小步小步地慢慢挪动——让她明白了为什么电视上那些穿长裙的女人们想跑动的时候,都要撕开裙裾!这跟为了方便骑马而两边开叉的蒙古女裙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习惯嘛! 至于头,倒无所谓了,汉女没有戴帽结辫的习惯,梅妍手法熟练的绞**的头,给她梳了个时下流行的云髻,插上两根白玉凤簪,还别了一朵绢纱芙蓉。 最后拿到苏浅兰面前的,却是一双平底的绣花鞋。穿惯了带跟皮靴的苏浅兰,只好无奈地接受了矮回一小截的现实杯具。 “小姐莫急,再过得两三日,也就适应了!”梅妍看出苏浅兰的不自在,掩口一笑,便带着她穿过长廊,往设宴的花厅而去。 然而到了花厅,苏浅兰才知道,衣服上的不适,只是很微末的小小麻烦而已! 吴总兵的家眷都在京城,在这边照顾他的只有一位二夫人苏氏,说直接点,就是妾。在明朝社会上非常没有地位的妾。 由于汉人讲究内外之别,苏浅兰作为女客,只好由内宅夫人来接待,李循方和吴总兵在前院喝酒饮宴,她们就在内苑花厅另行开席。 寒喧过后,二夫人便热情的吩咐摆酒上菜,十色小菜,七荤三素,红的红,绿的绿,当真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苏浅兰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垂涎欲滴!感动呀!时隔两年之久,受够了蒙古的肉食,终于又见到了熟悉的汉家菜式。 苏浅兰这里恨不能即刻开动,畅怀大吃,但见了二夫人的仪态,才知道当下的淑女是如何的难做!先要优雅的以茶漱口,然后由旁边的丫头每样菜夹点点置于面前的小碟子里,才能自己伸箸下手。饭粒很香很诱人,却只有小小的一碗,还有那汤,因为不能有一滴溅出羹外,因此每舀一口,都只有很少的一点,又不能多舀…… 或许是因为彼此不熟悉的缘故,所以才矜持起来。苏浅兰只好这么想着,前所未有的感到前世认为自己是个标准的淑女有多么自大! 二夫人话很少,吃相优雅到极致。但却吃得并不慢,没多久就停了杯箸。她虽然热情地让苏浅兰多吃点,但苏浅兰怎么好意思独自大快朵颐,只好也跟着停了筷。满满一桌子菜,只吃掉十分之一都不到!肚子里才刚有了点底,远没到饱的时候! 宴后在梅妍和林青两人的陪同下走回寝室,苏浅兰终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位二夫人,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斯相,想看我笑话的吧?” “噗!”梅妍一下没忍住,喷笑出来,轻声道:“小姐可冤枉人家了!大明的贵胄仕女,都是这样的仪态。而且,那位二夫人,也不知道小姐的身世呀!依奴婢看,人家说不定还自卑着呢!生怕被小姐比了下去,看轻她的身份!” 最没有存在感的林青不知被触动了哪根弦,这时竟低声插了一句:“小姐做得好极了!完全看不出您有任何破绽!” 苏浅兰勉强一笑,眉头却不禁轻轻蹙了起来,没来之前不知道,真正置身其间,才现明朝的礼教这般厉害!无亲无故的男女之间根本连面都不容易见得到,若是今后都要忍受这样内外分明、身受束缚的生活,有李循方陪伴和没有李循方陪伴。到底区别何在? 再见到李循方已是次日清晨,顺带的也终于见了那吴襄吴总兵一面。当然,只是苏浅兰看清了吴总兵的长相,吴总兵却看不清她的面目,原因无他,只因为她顺应明朝贵族女子的生活习惯,出门的时候在头上蒙上了一层轻纱遮面。 吴总兵是来送行的,这次回京,李循方给苏浅兰雇来了一辆青幔大车,自己则依然骑马随行。苏浅兰虽然会骑马,却因为换了个汉女的身份。不得不舍马而就车,好在汉人的车子比蒙古勒勒车更宽敞舒适得多,苏浅兰也乐得体会一番。 临上车前,跟吴总兵寒喧了两句,又听了李循方解释,苏浅兰才知道,自己在李循方的安排下成了吴总兵那二夫人的侄女,这次回京是要住进吴总兵京府邸的,并不能跟李循方一起住他那单身汉的宅子。 苏浅兰暗暗撇了撇嘴,对自己这新的身份,和即将要面对的吴府内宅嘀咕不已,不过这吴总兵跟李循方之间的交情倒是由此看出深厚到了何种程度。 今天的李循方,不再是以往那种或黑衣人、或青年喇嘛、或普通牧民的装扮,而是装扮一新,恢复了他那汉人男子的装束,但见他身着锦衣卫的便服,手提长剑,头戴纱帽,腰束玉带,长如丝,眼眉含威,看着好不英挺潇洒。 苏浅兰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相比于戈尔泰的邪魅温雅,似乎李循方这样硬朗阳刚的气质对她而言还要更有吸引力些。 李循方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苏浅兰的汉女打扮,甫见之下便呆了一呆,差点就漏过没听清吴总兵正在跟他说些什么。两人互相偷眼打量,目光不期然便碰到了一处,苏浅兰还好,落落大方朝他眨了眨眼睛,李循方反而面色微红,视线避了开去。 直到坐进车子里,朝京师方向行进,苏浅兰还觉得好笑,一直以来都觉得李循方性子冷静严肃到了木讷的程度,没想到还能见到他脸红的时候,莫非这就是重视男女大防的社会给他造出来的影响?还真显著! 继而忽想到那位大金国的四爷,完全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放肆大胆,居然在手下环伺附近的情形下,不顾她的颜面公然索吻,顿觉一阵迷惑,怎么反而是现今的大金国开放民风,更接近她所熟悉的前世社会。 就在李循方带着苏浅兰以及梅妍、林青三女朝京城进的同时,科尔沁格勒珠尔根城的战况也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林丹汗挟忿而来,攻势汹汹,将格勒珠尔根围得铁桶一般,没日没夜地狂轰。由农安塔驰援而来的三贝勒莽古尔泰最先到达,冲了一阵,收效甚微,只得在外头牵制游击,试图缓解格勒珠尔根城的压力。 这种情形,直到四贝勒阿巴海也带兵来到,两军会合一处,规划出有效的进攻方式,又想法子劫夺了一回林丹汗的粮道之后,才令整个战局出现了转机。 战场上,照例杀声震天,枪林箭雨不断的有人倒下,随着日近黄昏,城外的土地上又一次被鲜血染成了斑驳的痕迹。 林丹汗这次早早就鸣金收兵,缩回了金帐。四爷看看天色,也撤回了两旗的军士,返回营帐,跟莽古尔泰召集旗下统领商议对策。众人一阵分析讨论,终于亢奋的得出了林丹汗后力不济,不日定然退兵的结论。 这天晚上,四爷的帐却多了一位来客,正是奉命前来辅军的范程,然而他此刻私下跟四爷叙说的,却并非什么军情,而是关于科尔沁金刀郡主哈日珠拉的去向。 “……微臣惭愧!没能迎回格格!”说完事情的大致经过,范程低头请罪。 四爷沉默着,既没有怪罪范程的意思,也没有出言宽慰,只是面带疲色地挥挥手让人带了范程下去歇息。 “苏浅兰?”直到范程走了很久,四爷才轻念着这个新鲜的汉名字,眼里有着咬牙切齿般的忧虑无奈:“你,就这么喜欢汉人的化,非得去亲身经历一趟?”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京华春梦 第一百五十三章京华春梦 耳边若有若无仿似回响着低沉醇厚、饱含磁性的歌声。熟悉的旋律,动人的词句,令苏浅兰的情绪好一阵起伏,恍惚间像是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属于她的时空。 睁开眼来,所见却仍是古老的填漆木床,浅粉的纱罗,紫色的帷帐,还有那绣花的方枕、红缎面的绒被——全都是明朝的格调,时空根本就没有再生变化! 穿回去的愿望已不知是第几次的落空,苏浅兰连失望的感觉都淡得快忘了,只记得方才梦那熟悉的歌声,还有一个即将落下的亲吻。虽然没被吻到就醒了过来,可她细细回想起来,这梦里见到的男人,竟然不是戈尔泰,也不是李循方,而是那位大金国的四爷! 该死!做*梦也就算了,怎的却以他为对象!把那段被强吻的、她刻意想要忘记的回忆又给勾了回来!难不成自己也会犯起花痴来? 苏浅兰好不气闷,可又无法不承认,梦里对他,竟然有种奇怪的、亲近熟悉的感觉。那种亲近感,令她好不眷恋!孤独活在这举目无亲陌生的时代,能有一个这样令她熟悉到心安的人出现,那简直就像蜜糖之于蜂蝶,让人不自觉的被深深吸引过去。 翻了个身,苏浅兰强迫自己尽快清醒过来,她如今已然离开了科尔沁,不再是蒙古的格格,且别说那四爷身为大金国人,自己不可能再出关去寻他,就算是能出了关,以金刀郡主那特殊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绕得过努尔哈赤和皇太极去,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为了那四爷的前途和性命着想,自己还是不要去害他的好! 理智占了上风,苏浅兰心神稍定,感觉时辰还早着,便又意识朦胧的睡了过去,迷糊忽然感到身边多了个人,离着她很近很近,几乎就要覆在她身上,最后一个温热充满爱恋的吻终于落在她朝外的右边脸上。 见鬼了!苏浅兰猛然睁眼,惊慌失措的翻身跳了起来,口呼唤:“梅妍——” “小姐!怎么了?”帷帐很快被掀开来,梅妍出现在床边上,一面撩起帐子挂好,一面关切的询问:“可是魇着了?” 苏浅兰定了定神。才刚合眼没有多久,竟然又做了个梦,这梦的感觉还真实!并且梦到的男人竟然还是四爷!老天!不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自己清醒的时候从来也没去多想着四爷那个人,怎的就老是做这种怪梦! 尽管多么的不愿承认,苏浅兰还是忍不住想起二十一世纪关于梦的研究来,照后世的观点来看,梦是潜意识的显现,梦是内心感觉最真实的反映……若真是这样,难道自己的内心深处,竟是很喜欢那位四爷?怎么可能! “小姐究竟梦到什么好事?这脸都红了!”梅妍笑着打趣。 苏浅兰一惊,下意识的摸摸右边脸颊,瞪了梅妍一眼,掩住内心窘意,开口询问:“今天什么日子?什么时辰了?” 梅妍一脸喜气:“今儿二十三了!正是扫尘的日子,府里头忙着呢!下人们一大早都起了,只等辰时一到就开动,各房主子们也起了个大早,在准备年节的礼物呢!” 苏浅兰默然,她跟着李循方到明朝的北京城,竟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月,这上下。竟然都要到天启六年的新年了,时间过得可真不慢! 现在的她,就以二夫人苏氏侄女的身份,寄住在吴总兵府上,吴总兵也是京城有数的公卿世家,府里的人着实不少。当家大夫人看过吴总兵的信,知道她的身份不简单,倒也没敢怠慢她,给她拨了一座小院子,就住在花园里,待遇等同吴府的大小姐,院子里配备的丫环嬷嬷一个不少,梅妍和林青也都跟了过来。 吃的穿的,没一件次品,还有一院子下人的例银什么的,都不比别的房差!据说李循方私下里打算为她开支这笔银子,但被吴总兵拒绝,说这些都是小钱,不足挂齿!另一方面,由李循方来出钱,明面上也不好找理由。 平时也罢了,这眼看就要过年了,她该从什么地方拿出钱来打赏下人,又去哪里拿钱买年货年礼,送给吴府的各房主子们? 如果她还是科尔沁的格格,自然拥有自己的一份嫁妆,不必为钱愁,可现在,她却两袖清风地就入了关!要不是有李循方一直照应着。在这女子无法独立赚钱的明朝,她随身携带的那点银子,只怕早在马兰峪就花了个精光。 李循方…… 苏浅兰心苦笑,过去也没想过那么多,跟着乌克善的时候,吃穿用度就由乌克善照应着,住在金顶白庙的时候,则是由林丹汗的命令,从汗宫调拨过去。认真一算,她哪时候独立过?每日的花费、过手的银钱,都由男人们给担了。 如今负担她的,表面上是吴总兵,但人家冲的却是李循方的面子而已,跟她有毛的关系!难怪吴府的那些女人们,话里话外总是有那种意思,把她看成是李循方内定的妻室,里边甚至透着结交讨好的意图。 每次面对这样的情形,她通常都会装聋作哑蒙混过去,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她和李循方之间的关系,她始终只当李循方是她的好朋友。她很感激李循方为她做的一切,可难道凭这样就必须以身相许?她,可没这么想过!心心念念的,只是让李循方把她带到南方她出生的海边去。再借一笔钱干点什么营生,安安静静生活下去…… 可是李循方的事情可真多!说了会尽快带着她南行,却一拖再拖,结果就拖到了年关。难不成这时候南下?自然,是不行的!说不得,又要拖到年后! 感觉着内心的愿望可能无从实现,又为钱愁,为情苦恼,苏浅兰心好不烦懑。 梅妍见着她始终轻蹙眉头,愀然不乐,仔细想了一下。笑说道:“这年关近了,少不得要送些年礼给吴府的夫人小姐们,下人的打赏也必不可少,要用钱的地方多起来,但小姐您也用不着操心,这不,林嬷嬷一早就去了李大哥府上,在替小姐准备着呢!” 苏浅兰一听,不觉睁大了眼睛:“什么?林嬷嬷去找李循方要银子?” 梅妍掩口轻笑:“哪能呢!是李大哥把林嬷嬷叫去的,若非如此,林嬷嬷没有您的命令,也不能随便出去张罗这事!” 苏浅兰完全高兴不起来:“什么事都要李循方替我担着,我算个什么?” 梅妍恍然,自觉明白了苏浅兰不快乐的根源,便语带歉然地道:“小姐您别想岔了,将您带进关内来,原是我们的主意,您就相当于是被我们劫来拐来的!我们全都亏欠着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千万别对这个银钱花费生出疚意来!否则咱们的罪过就大了!” 苏浅兰执起桌上一根价值不低的珠钗,摇了摇头:“也太奢侈了!” 从前看过《红楼梦》,对里边的奢华生活常常咋舌,如今自己生活其间,虽然吴家不算顶层的显贵,但这里边的享受,竟也差不了许多!科尔沁与之一比,可逊色多了! 梅妍就笑:“这不算什么!原的官家富户,基本上都是这样,您还没见过真正奢华的呢!那些王爷公主们的生活,才叫人间天堂!” 这官家富户,也包括李循方?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能有钱到什么程度?苏浅兰对李循方的身家还是没有概念,回想起在草原上见到李循方的时候,他那副模样,怎么也不像个有钱的!或者,他有的只是权吧! 算算日子,居然一个多月都没见着李循方了。全靠梅妍和林青两人替他们两个传递消息,好些话都不便传,明朝的礼教习俗在那里摆着,没有亲缘关系的两个人,见面都难。 想着林青被李循方叫去,不知道又会带回什么消息,苏浅兰却没了在内苑后宅等候的耐性,看看梅妍,便开了口:“我们一起去见见循方吧!” “嘎?”梅妍吓了一跳:“我们?” 苏浅兰皱了皱眉头,明明很正常的一件事,怎么放在这个时代,却会引起别人这么大的反应,倒显得自己好像对李循方存了什么心,要去偷人似的! “小姐!原不比草原……”梅妍努力寻着说辞,想要把汉人女子不可随意接触男人的规矩观念给苏浅兰好好灌输一轮,打消她的念头。 “你去寻一套书童小厮的服饰来,我们改扮好了偷溜出去!”苏浅兰截断了梅妍的话头,语意坚决,在这精致的鸟笼里老实装了两个月的古代淑女,可把她憋坏了!那些穿越书在内宅深宫活得无比滋润的女主,真不知道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想她在草原的时候,哪怕被林丹汗拘在察哈尔不能回科尔沁,也没限制她进城走动,出城遛马不是!还有李循方,仗着绝世的功夫,想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就什么时候出现,怎的到了他自己的地头,反而没了这份自在? 梅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缩了回去。明朝倒没有绝对禁止闺阁女子内宅命妇出门游玩,只是想出门游览或访友的话,进出得要乘车乘轿,再以纱巾遮面才行。 可惜苏浅兰的目的却不仅是出门透气游玩这么简单,她是要去见李循方。李循方可是单身男子,她一个未婚女子私下去见,被人现的话,那两人都别想活了! “唉!好吧!”梅妍叹了口气,念着蒙古女子初入原,适应汉家礼教规矩的不易,决定就纵着苏浅兰这一回。 不知梅妍用了什么手段,衣服很快就端到了苏浅兰面前,是套簇新干净的书童服,连鞋子也有!多亏苏浅兰不是道地的明朝富家小姐,有缠足的习惯,一双天足,虽是小巧了些,还不至于要往鞋子里填塞东西,还站不稳当。 苏浅兰迅换好了衣裳,满意的看看镜子梅妍给重新梳好的双髻,转了两圈,终于喜笑颜开,迈着轻快的步子朝门外走去,嘴里招呼着:“好了!咱们走吧!” “等一下!”梅妍连忙交代:“小姐!出了这门,您就是书童茗儿了!而且您最好不要开口说话,也不要昂阔步的,要低着头,样子恭顺些……” “知道了!”苏浅兰摆摆手,早已走出门去。女扮男装嘛!这种戏码,前世的电影电视小说常常上映,看也看会了,该注意些什么,还要人教么?真是! ps:新年新气象!兰悠祝大家元旦快乐!o(n_n)o~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遇 第一百五十四章惊遇 梅妍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赶紧抓来两个吴府配给的近身丫头,又仔细叮嘱了两遍,这才追出门去,在花园小径上拦住了苏浅兰:“小姐您知道侧门在哪么?” 苏浅兰愣了一下,当初进府的时候,侧门自然曾经走过的,她觉得相隔时日不长,自己应该记得路径,所以照着记忆就这么走了。然而给梅妍猛不丁一问,瞠目结舌,顿觉这路径奇怪的变得模糊起来,到底是该往左,还是该往右? 果然!阿娜日说的没错,这位格格小姐的方向感真的很成问题!梅妍无奈的摇摇头,拉着苏浅兰小心避开往来人多的路径,抄便道向距离最近的吴府侧门走去。 苏浅兰暗自嘀咕,等到了南方定居下来,可千万不能再住这样的深宅大院!最好就住个小四合院,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也少受许多束缚。 从最近的侧门出去,是条胡同。再往外走不到两百步,就能到街上,对于府里需要出门办事或采购的下人们来说,非常方便,所以梅妍也走过了好几次,路径很熟悉。 苏浅兰紧记着女扮男装的攻略概要,含胸垂头,跟在梅妍身后,远看就一副腼腆样。很好很顺利!路上见到的几个下人都在远处,而且匆匆忙忙的,没有谁多看她们一眼。眼看侧门终于出现在前方不远处,她这心里也不觉兴奋起来。 忽然,关闭着的侧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两女一惊,赶忙停步,让过一旁。 进来的是个十四五岁风尘仆仆的少年,他穿一身宝蓝色的劲装,右手还牵着匹高大的枣红马,一面走进来,还一面在跟后面的随从说话:“……这马的性子烈!以后还是先由我亲自照应一段,等它适应了,再交给你们!”后面有个随从恭敬应“是”。 这架势,一看就是吴府的少爷了。梅妍连忙弯腰行礼——这是吴府下人路上遇到主子的时候应有的礼节。苏浅兰反应略慢,但也有样学样,弯下腰去。梅妍松了口气,她还担心苏浅兰格格当惯了,不肯轻易向人低头呢! 眼看少爷牵着马就要走过去。不料他忽然又停步回过头来,看了两人几眼,神情疑惑的问:“家里又有新的小厮了?你们两个是哪房的?叫什么名字?” 梅妍那个郁闷啊!怎么这少爷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这时候来了?没办法,只好放粗了嗓音低声回道:“回少爷,小人叫砚儿,他叫茗儿,我二人都是大总管跟前跑腿的!” “倒是好名字!”少爷点点头,又问:“你们两个要做什么去?” 真多事!梅妍腹诽一句,只好又答:“回少爷,我们只是要替大总管带几句话到田庄去,顺便看看田庄那有什么需要!” 少爷皱了皱眉头:“传个话也需要两人一起去?你们留一个下来,帮我办点事!” 梅妍自以为回话毫无破绽,哪想到却成了这少爷使唤差遣的理由!恨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闷声答应:“少爷请吩咐!”想着如果这少爷让她们做的是出门采买之类的小事,那也不妨先应了,等出去之后再讲。 “你去办你的事吧!茗儿跟我来!”这少爷一点不客气,开口就吩咐。 梅妍愕了一愕,就见那少爷牵了马继续前行,完全没想过两人会不听他的命令行事。更古怪的是,苏浅兰二话不说。就低头跟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梅妍被苏浅兰的举动弄懵了,竟傻在原地。 “走路不用弯着腰……”少爷忍不住转头瞪着苏浅兰教训,正感到苏浅兰离自己未免太近的时候,苏浅兰突然暴起难,一把钳住他的手臂反扭到背后,膝盖自然而然便撞了过去,正是学自李循方的擒拿手绝技。 “啊!”少爷毫无防备之下,不但胯下被撞,还很不雅观的额头膝盖一齐着地,狠狠摔着了筋骨,捂着裆部痛叫起来。 梅妍看得下巴都快掉了,“格格”两个字惯性的刚要冲口而出,苏浅兰已奔跑回来,路过那呆若木鸡的随从身后的时候,用力一脚蹬出,竟把那随从也踢得踉跄跌了出去。 “快抓住他!”少爷忍着疼痛怒吼。 可惜周围没旁人,并且那随从也遭了暗算,反应不来。苏浅兰一把抓着梅妍,几步就冲出了侧门,顺手把门一带,害那跌跌撞撞追来的随从差点把鼻子撞门板上。梅妍则被苏浅兰趁机拖着一路狂奔,很快就跑到街上,钻进如织的人流,成功甩脱了身后的视线。 “小姐……不!茗儿!”梅妍吓得脸色白,拽住了苏浅兰吃吃地问:“那可是吴府的少爷!您把他给打了,我们、我们还怎么回去?” 苏浅兰轻“哼”一声,自信的道:“放心吧!他不会声张的!” “您怎么知道?”梅妍大奇。 “你看他,穿的是方便骑射的服饰,又是吴总兵的儿子。可知他身有武艺!”苏浅兰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把握:“并且他牵着的是匹生人不能接近的烈马,说话命令也不容人置疑反对,可知他性情骄傲,自视极高!” 梅妍听得杏眼圆睁,佩服之至!这位吴府的少爷,一直跟着吴总兵在军厮混,今儿还是因为年关快到了,才回的京城。苏浅兰之前跟他连面都没见过,竟然仅凭片刻的接触,就把对方的性情都摸了个**不离十,好不令人惊叹! 苏浅兰还在往下说道:“这么一个人,却阴沟里翻船,在自己家里被下人给打了!你说他能好意思张扬出去?等着瞧吧!他多半只会偷偷的满园子找我们,最多会去大总管那里查问一下茗儿跟砚儿的来历,其结果么……可想而知!” “可他若是派了人在各门守着,专等我们回去,怎么办?”梅妍还是担心。 苏浅兰眼珠一转:“那咱们回去的时候,只能蒙面乘轿了!” “我们是换了装束出来的,却光明正大的回去?”梅妍纠结不已:“府里的大夫人知道了问起来,我们又怎么回复?” “到时再说吧!”苏浅兰当时只求赶紧出来,哪里考虑的这么仔细,只好马虎以应。 梅妍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该随着苏浅兰任性行事!可谁又预料得到。少爷居然选了今天回来,还破天荒一大早不走正门,反在侧门出现,还叫住她们帮做事? “别想了!快带路吧!”苏浅兰可不知道该怎么走去李循方的宅邸。 梅妍忙抬头辨认了一下身处的街道,带着苏浅兰拐向前边一条京畿大道。虽然间隔了几百年,但这京城的建筑规划基础在那,看着仍是齐整无比,而且人和楼房也没有像后世那么多,两边商铺林立,摆满了年货,看得苏浅兰目不暇给。 然而才走出去没有多远。后边猛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边行人纷纷走避,梅妍向后一看,慌忙把苏浅兰也拉到了街边上。 苏浅兰好一阵恶寒,怎么自己也会碰上当街跑马的京城不良?回头看去,只见远远的一骑青骢马飞驰而来,上面载着个全身白袍的青年男子,板着面孔,神情凝重,仿佛有重重心事,完全无视身周的一切。 再看街道两边的行人,仿佛早已见惯不怪,对他这种街头跑马的行径既没有多少嫌恶憎恨,连闪避的动作都显得那么从容熟练。苏浅兰心恍然,看来在这贵族平民并行的封建时代,街头跑马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怪不得街道弄得如此之宽,敢情就是为了方便有急事的贵族可以借道赶路? 别人都不见怪,苏浅兰自也不会多事,就站在街边等着那白衣男子过去。可就在这时候,旁边食铺里走出了一个衣衫破烂得只比乞丐强一线的男子,怀里抱着一大纸包热气腾腾的馒头,低头想要从挡住了路的苏浅兰和梅妍身边挤出去。 刚巧苏浅兰现自己挡着了人家的门面,便自觉地往旁边让了让。 那男子感激地抬头望了苏浅兰一眼,突然就呆呆望住了她的侧面,愕立如木!后面又有人要出来,不耐地推了他一把,他趔蹶一下,怀里的馒头脱手飞出,撒了一地。 苏浅兰全然不知身后的异样,她只看到馒头撒落在地,然后有两个馒头朝道路间滚了过去,这也罢了,路边却有个小乞丐想是起了馋念,眼看飞马将至,说不定会把馒头踏成碎屑,他竟不顾一切的就朝着那两个馒头扑了过去。 “危险啊!”苏浅兰仿佛看到了小乞丐被马蹄踏得血肉模糊的场景,不由自主的猛一伸手死命抓住了那小乞丐的左臂。不让他往路间窜。 “放手!你放手!”小乞丐着急大叫。他年纪小小,爆力却颇大,居然拖得苏浅兰往路间跄出了好几步,方才定住。 就在这时候,那白袍男子飞马已至,许是察觉了这边的动静,及时一勒缰绳,竟停在了道路间,前面两只马蹄距离两个馒头不足一臂之距!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来自草原 第一百五十五章来自草原 危机解除,苏浅兰松口气的同时。也松开了那个小乞丐。那小乞丐目光迅的扫过周围,非但没感谢苏浅兰,反而怨她多事般,冷冷的掠了她一眼,兔子般窜出去,在那白袍青年的马蹄前把两个馒头捞到手里,匆匆钻进了人群,消失在某条胡同的转角处。 真是的!主子这么尊贵的身份,伸手救了他一把,都不知道感激,难怪只能是个当乞丐的贱命!梅妍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很替苏浅兰忿忿不平,若是苏浅兰有事,只怕翻遍京城她都要找到那小乞丐,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苏浅兰却不过是尊重人命的习惯使然,压根没想过回报,况且她也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是拉住了人不让他涉险而已。倘若是街头械斗那样的流血冲突,她保证有多远就闪多远,绝不会冒出头来!是以那小乞丐毫不犹豫地溜掉,她全然没放在心上。反而随意地拍着沾染了乞丐身上肮脏的双手,笑了一笑。 街头人不少,出了这等事,一道道目光全都集过来,许多人骤然看到苏浅兰的面容,齐齐张大了眼睛,呼吸为之一滞!长相清秀如女子的小厮,世上也不是没有,但要长得如此美貌绝伦的,只怕天下也就这么一个了吧! 忽然一条洁净的锦帕递到苏浅兰面前,同时一个温和里透着矜持的声音传了过来:“用这个擦吧!帕子是新的,还没用过!” 苏浅兰微微一愣,接过帕子,抬头向那马背上的白袍男子看去,立时对上了一双狭长幽深的眸子。这男子出乎她意料的年轻,绝不会过二十岁,皮肤白皙,容颜清俊,举手投足间一股贵气从他的骨子里透将出来,衬得他似乎更加高高在上,将他与凡人之间的距离无限拉长,长到了即便站在他近前,也能生出他离得很远的错觉来。 “多谢!”苏浅兰忘了不能随便开口说话的游戏规则,脱口道谢,而后尴尬不安地在那男子面上看到了一抹诧异的神情。 幸好这时男子的随从早已追到他身后,其一个忍不住靠近唤了声:“王爷?” 那白袍男子听到,敛起所有的讶异。又恢复了先前那副平静到刻板的表情,向苏浅兰微一点头,领着自己的几个随从策马续行,两次加之后,飞驰而去。 王爷?苏浅兰脑子有点懵,直觉今天真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这接二连三的遭遇,都快赶得上寻常人十几年的经历了吧? 梅妍一脸震撼的靠过来,看看周围逐渐移开了注意力的人群,忙带着苏浅兰继续走向李循方的府邸所在,嘴里小声地惊叹:“天哪!竟然会遇到王爷,而且距离这么近!面目瞧得清清楚楚!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耶!” 汉人对他们的皇族,都有种与生俱来般的敬畏,梅妍这种感慨,苏浅兰也能了解一二,不由笑问:“你知道他是哪个王爷?” “知道!当然知道!”梅妍连连点头:“他就是信王!前几个月刚刚搬了新府邸!” “哦!”苏浅兰随口一应,但她瞬即顿住,骇然向梅妍望去:“信王?” 梅妍反而被她弄得莫名其妙:“对啊!信王!怎么了?” “没、没什么!”苏浅兰赶紧掩饰自己脸上瞠目结舌的神情。她的历史知识虽然级烂,可是她正好知道一件事,这位信王,就是未来自缢于煤山的崇祯皇帝!原来十多二十岁时候的崇祯皇帝。长的是这副模样,居然那么俊逸,那么贵气。 想到他未来的结局,苏浅兰不由轻轻摇头。看他那副常含忧虑,并不因为锦衣玉食就骄奢蛮横、得意忘形的沉静神态,至少比他那整天沉溺于木工活的哥哥天启皇帝要强上许多!却偏偏天意弄人,当了亡国皇帝,好不令人扼腕长叹! 两人才刚走出去没有几步,忽然方才那位跌落了一大包馒头,差点引血案的汉子拼命拨开路边的行人,追到两人身前,伸开双臂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喂!你这是……”梅妍怒气勃,刚要喝骂这个胆敢当街拦人的莽汉,眼前之人却突然身形一矮,“扑嗵”一声单膝跪倒在苏浅兰脚下。 “格格!”莽汉一开口,又把苏浅兰两人骇了一大跳,他说的竟然是纯正的蒙语! “你快起来!”感觉到周围行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梅妍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让他把那声呼唤给吞回肚去。 苏浅兰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终于认出眼前的莽汉,竟然就是跟着戈尔泰一起守护了她两年,后来又承她介绍,转投于乌克善麾下的汗宫禁卫蒙克! “是你?”苏浅兰可不敢在这京畿重地说蒙语,只好用汉语说话,配以简单的手势:“你先起来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想是在京城也混了些时日,简单的汉语蒙克也能听懂些许,顺着苏浅兰的示意从地上站起身来,老老实实跟在她身旁。 苏浅兰既为难又感动的望着蒙克,见他一身破旧的汉人衣裳。满面风尘,不知道他吃了怎样的苦头,才混进京城来,心里头不由酸酸的,好多话想问,偏又不能马上问,只好频频向他投去关切的眼神。他却一脸欣喜,憨憨地笑着,仿佛只要能见到苏浅兰,再多苦难都如同水过鸭背不留痕,不会再被他放在心上。 梅妍看着蒙克却犯了难,她们这是要去李循方的府上,李循方什么人,那可是明朝锦衣卫的头头!府里来往探访和拜谒他的,基本上全是负责国家安全和皇帝宝座稳固的人员,没一个吃素好相与的!要让这些人察觉蒙克的身份,那还了得? 心下思忖,不觉便领着苏浅兰和蒙克两人拐上了岔道。她对京城也不是很熟,所以也曾经走错了路,但她却因此记得,这条胡同里有个很不景气的茶铺,门可罗雀的冷清,近乎倒闭。正好可以让她们三个人寻个僻静的角落歇歇脚,说说话儿。 苏浅兰初时不明白梅妍为什么把她往僻静的小胡同里带,还暗自猜测着是不是李循方俸禄不高,日子难过,只能在这种地方购置宅邸,直到前方出现一面孤零零的茶铺招牌,她才恍然领悟到梅妍的用意。 “走了许久的路,挺累人的,先坐下来喝杯热茶吧!”梅妍笑着解释。 “也好!”苏浅兰点头同意。 茶铺里果然没什么客人,因为地理位置过偏,本来生意就不好。又是天寒地冻的冷冬,没有谁闲得慌在外面乱晃,客人更是绝迹了。现在离年关又近,想来再过个一两天,这茶铺必是再也不开门的。 看见三人进门,柜台后面正忙着算账的掌柜一怔,习惯性的还是热情迎了上来:“三位要点什么?我这里有上好的红茶,也有绿茶、花茶……” “一壶红茶,两碟豆糕,有么?”梅妍想起蒙克失落的馒头,干脆也要了点心。 “有有有!三位请稍坐,立刻就上来!”掌柜连应,欢喜离去。 三人沿窗寻了个又能看清外面道路上有无行人,又远离柜台和后墙的座位。只有在这样的地方小声说话,才基本上可以不用担心被人偷听明白她们聊天的内容。 苏浅兰轻轻叹了口气,望向蒙克:“你怎么来了?” “格格!”蒙克虎目微红,低声道:“明朝再好,那也不是咱们的家!科尔沁的亲人们,都万分挂念格格,这年关也近了,大家可不想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就缺了格格!玩过了,也见识过了,格格您就该回去了!” 蒙克简简单单两句话,苏浅兰竟是忍不住心潮起伏,鼻头好一阵泛酸。她始终记得自己是汉人苏浅兰,对这穿越而来的时空并不抱什么好感,反而因哈日珠拉的杯具宿命时时抱有面临危机、如履薄冰的感觉,于是总想要逃离,要脱出这个她不爱的身份。 可没想到,她不把科尔沁当自己的家,对这时代没有归宿感,科尔沁哈日珠拉的家人却实实在在的把她当亲人在关怀着!对他们来说,她并不是什么穿越而来的陌生人,而是他们科尔沁尊贵的格格,是他们的孙女、女儿、姐妹! 店里没伙计,掌柜的亲自端来热茶和点心。才暂时舒缓了苏浅兰的情绪。 蒙克对汉人的清茶没有兴趣,只盯着两碟看起来很美味的豆糕两眼放光,在苏浅兰把豆糕推到他面前的时候,终于克制不住,连连抓起豆糕塞进嘴里,很快就扫空了那原先满满的一碟。要不是有热茶送着,他差点噎着。 想蒙克,堂堂一个汗宫禁卫,过去在草原,那是何等潇洒风光,前程远大!放在哪里都是各部领出力笼络的人才,除非上战场,平日里只有锦衣玉食的份,哪有饿肚子的时候!可现在,他却流落得如同明朝街头的难民! 苏浅兰难过之极,不觉声音更柔:“你,是怎么过来的?” “这都是托了前段时间明蒙联防的福,逢初一十五,有的地方民间还开互市,我就趁那个时候混进来了,辗转才到的京城。”蒙克呵呵一笑,却不愿详谈。 “可是!”梅妍突然疑惑问:“你怎么知道格格会在京城?而且那么巧,京城偌大的一座城,你哪里都不去,偏偏就出现在吴府的附近?” 蒙克得意指了指窗外云层厚重的天空:“这都是因为有……长生天庇护的缘故!” 他的声音间顿了一下,似乎有点欲言又止的味道,使得苏浅兰和梅妍二女不由自主的顺着他所指抬头向天空看了看,自然,什么也没看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安排 第一百五十六章安排 得知蒙克孤身一人。因带的盘缠不够,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每天就靠着两把力气帮人扛东西换小钱度日,然后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生活只比乞丐强一线,苏浅兰当场就险些落了泪!一旁的梅妍也是鼻头酸,无言以对。 蒙克却没多少难受,感慨着笑道:“大明朝果然跟咱们草原大不一样,这人可真多真繁华!哪怕远离都城,进入山林,也找不到野兽的踪迹!否则凭我的本事,打几只獐子可不难,怎么也不会挨饿,弄到这般狼狈!” “以后,你就当自己是个哑巴,跟在我身边吧!”苏浅兰当即有了决定。 “小姐!这可不成!”梅妍忙用汉语阻止:“咱们如今在吴府暂住,许多事都不方便去做,他要是个姑娘还好办,可他却是个大男人,您如何能把他放在身边带着?” 苏浅兰岂能再看着蒙克落难,皱眉道:“那就让李循方先带着他吧!等以后我有了自己的钱、自己的宅子。再来安排他的生活!” “小姐!”梅妍还想说点什么,但见苏浅兰心意已决,只好叹气作罢。 蒙克听不懂这么复杂的汉语,只好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茫然带点疑惑。苏浅兰回过头来,对他掷地有声地道:“蒙克,就冲你不辞千里深入险境来寻我的这份厚谊,今后我一定会让你餐餐都有饱饭可吃,再不会挨饿受冻!” “蒙克,多谢格格!”蒙克闻言,神情一肃,忙低头抱拳为礼。若非这场合不对,他定然早已跪了下去,高声盟誓。 三人又商议了片刻,定下让蒙克装哑,托付给李循方代为照应的行事计划,这才结账离开茶铺。按照梅妍建议,在附近租了一辆车子,载着三人望李循方宅邸行去。 其实李循方的宅邸距离吴总兵府并不远,只隔两三条胡同,方位上更靠近皇宫一些,如果只是下人往来两两边的府邸办事传话什么的,都不会选择乘车骑马,只靠两条腿,走上一会便到,也不会累。梅妍这会儿叫车,都是为了掩藏蒙克的形迹而已。 直到车子停下。眼前赫然出现那匾额高挂,石狮坐镇的红门大宅,苏浅兰才倒吸一口大气,觉自己低估了李循方的能耐。单看这宅子正门前的气派,就比吴府强出不少,更别说那宅子占地之广,只怕比吴府也不遑多让! 一般来说,私人宅邸不同于官家衙门,虽然也有专司房门的家仆,却不会有那全副武装守在宅子外面的护卫。可奇怪的是,李循方宅邸紧闭的大门外面,两边却分别站了六名侍卫,手按刀柄,冷眼四顾,看上去说不出的肃杀。 梅妍一眼看见,轻“咦”一声,忙吩咐马伕靠边停下,也没急着下车,就这么远远的观望着,神情间好不踌躇犹豫。 “怎么了?”苏浅兰在车不解问。 “李大哥门前本是没人的!”梅妍轻声解释:“瞧这阵势,必是府里来了尊贵的访客。咱们要么只能绕到侧门进去,要么就只能等客人离去!” 苏浅兰掀开帘子向门前那几个侍卫望了望,刚要吩咐梅妍绕道,却看到大门朝两边缓缓打了开来,从里头走出了三个男人。李循方长身如玉,在后头相送,前面一人浑身白袍,面如冠玉,赫然正是不久前在街跑马的信王朱由检! “原来是信王!”梅妍大是惊奇,看信王一大早急匆匆在道上飞马而过的模样,真不容易猜到,他竟是进了李循方的府邸。 梅妍诧异的猜测着信王拜访李循方的缘由,苏浅兰却由最初看见信王的呆愕之后,现了更有趣的一件事!那就是除李循方和朱由检之外,还有第三个男人。这个男人比旁边两人都高出一线,深眸高鼻,蓝瞳卷,穿一身黑色的教士服饰,赫然是个老外! 其实明朝的都城,外国人虽然罕见,却也是偶尔能看到的,可要是这老外竟然跟李循方和未来崇祯皇帝走得这么近,那就稀奇多了! 就在三人缩在车子里呆看着的时候,那信王的随从已拥簇着他上了马,一旁那年轻老外紧随其后,满面笑容地跟李循方话别之后,便跟住信王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李府。 目送信王和那老外远去之后,李循方犀利的目光瞬即向三人所乘的车子这边掠了过来。还没等他出声,梅妍已跳将出去。笑着喊了他一声:“李大哥!” “梅妍?怎么是你?怎的穿了这个模样?”李循方愕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不明白她为什么好好的却要女扮男装,还扮成了小厮模样。 “大哥,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小姐吧!”梅妍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神情。 苏浅兰和蒙克先后下车,将那车夫打离去,跟在梅妍后头朝李循方走去。 李循方一开始并没留意,目光随意的扫过苏浅兰,但他很快回过味来,傻傻望住迎面而来的苏浅兰,口讷讷地问:“你、你怎的这般,也来了?” “我找你自然有事!”苏浅兰先望了蒙克一眼,才笑着反问:“你不欢迎?” “怎会!”李循方连忙开口否认,紧跟着脸上却现出了一丝困窘:“只是……” 苏浅兰顺着他目光看看自己的衣裳,笑道:“这都要怪你们明朝的习俗,想见你真不容易!当小姐还不如当个小厮自由,想来就来了,也不用担心这个那个!” 正说得高兴,忽然现李循方面色泛红,正眼神奇异的望着自己,心一怔。才陡然现自己一时口快,说出来的话很有些让人误会的不妥之处,不由面上热,忙住了口。 “李大哥?”梅妍已上了台阶,回头催促。 “先进去,进去说话!”李循方回过神来,连忙招呼。 进入温暖的堂屋坐定,苏浅兰立时低声把蒙克找来的事略说了一遍,道:“我如今寄住在吴总兵府上,他不方便跟着,你能不能把他留在你的身边。照应他的生活?他听不懂也不会说汉语,平时只能扮聋作哑,只恐麻烦了你!” 李循方认真听着,看了看寸步不离苏浅兰左右的蒙克,眉头微皱,却是点了点头:“如此义士,我不会慢待他的,你放心就是!” 当下便用蒙语对蒙克说道:“阁下既是格格身边的护卫,以后也理应照拂格格的安全!只是格格如今身份不同,明面上已是我汉家的千金小姐,不出门的时候,身边是不能有护卫随侍的,因此,平日没事的时候,就请阁下安心在我这府里,这也是格格的托付,未知阁下对这样安排可有异议?” 蒙克事先早已被苏浅兰说服接受这样的安排,自不会拒绝,紧紧盯了李循方片刻,直到苏浅兰点头示意,这才答应:“我没有意见!我叫蒙克,李大人请直呼我的名字,以后只要是有关格格的差事,大人都可以直接吩咐我做,不用客气!” “好!蒙克!真不愧是草原汉子,爽直磊落!”李循方十分欣赏蒙克,笑了一笑,又关怀问了几句,叫来管家,让他派人安排蒙克的住处,带他下去沐浴更衣,熟悉府事务。 蒙克谨记着自己要装聋扮哑,自从管家出现,就没再开过口,连离去的时候,也闭紧了嘴巴只向苏浅兰弯腰鞠躬,未说出半个字。很是令人点头赞许。 安置好蒙克,苏浅兰终于放下心包袱,转头望住了李循方问:“对了!林嬷嬷不是被你叫过来了么?她人呢?” “她此刻还在后院,要叫她来么?”李循方微微一笑:“这次给你的东西有点多,她大概还在清点着吧?原是让她午再回吴府去的。” “给我的东西?”苏浅兰连连摇头:“你要给我什么东西?其实我也不缺什么,只是少些年礼岁赏,你千万别给我太多东西!” “也不全是我给你的,这里边,还有宫里的赏赐。”李循方语出惊人。 苏浅兰和梅妍都愕了一愕,互相对望一眼:“宫里的赏赐?” “宫里怎么会有给我的赏赐?”苏浅兰差点跳起身来:“你泄了我的身份?”在她想来,除非自己科尔沁格格的身份败露,否则怎么也不可能招来大明皇室的赏赐!再一想,就算自己的身份败露,能不被当成奸细处置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有赏赐? 和苏浅兰不同的是,梅妍却眼睛一亮,神情异样的向李循方望了过去。 “这不关你身份的事!而是……”李循方连忙解释,却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我明白了!”梅妍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脸上却现出了恍然的神色:“这里边主要还是奉圣夫人的赏赐,对不对?” 李循方神色复杂,轻轻点了点头。 苏浅兰不解的望住了眼前这两个人问:“奉圣夫人是谁?我跟她很熟么?” “是我不好!忘了给小姐说道!”梅妍轻笑一声,不无妒意的道:“奉圣夫人客氏,就是当今圣上天启帝的乳娘,她算来应是李大哥的婶娘!” 天启皇帝的乳娘,是李循方的婶娘?某种记忆在苏浅兰的脑海升起,顿然震得她外焦里嫩,险些没昏厥过去!单说奉圣夫人客氏,她不会有什么印象,可若说是天启皇帝的乳娘,那她就想不知道都难了!这位乳娘,就是跟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太监魏忠贤搞对食的那个女人,就是她把持整个后宫,跟太监魏忠贤一起,搅乱了整个大明朝政! “奉圣夫人是你的婶娘,那魏忠贤岂不是你的……你的……”苏浅兰头脑晕,呆滞的望住了李循方,张口结舌了半天,竟算不清其关系。 “小姐!您可不能这么随便乱叫啊!”梅妍惊得脸色一变,连忙拦阻道:“魏公公,是李大哥的伯父,直呼其名是极其无礼的举动!民间可都唤他九千岁呢!” “魏公公、九千岁!”苏浅兰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好半天才勉强回神,看了看李循方,他只是微显诧异,并未生气。可是!他姓李,不姓魏啊?怎的会是魏忠贤的侄子?还很受重视的模样,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 第一百五十七章 意外情报 第一百五十七章意外情报 “魏公公入宫之前。是李家旁系之子,因李姓长房无子,便过继到李老太爷膝下,可惜李家乃穷苦人家,魏公公独力难支倾厦,眼看着家衣食无着,走投无路,只得进宫侍奉先帝,为家人谋求生路……” 随着梅妍和李循方的解释,苏浅兰才终于明白李循方的身世。魏忠贤过继给别人之前,原是有自己的父母兄弟的,只可惜,一场瘟疫夺走了李家几乎所有人的性命,这里边就包括李循方的生父!若是魏忠贤没过继的话,李循方的生父,就是魏忠贤骨肉之亲的弟弟! 瘟疫过后,不到五岁的李循方父母双亡,一下成了孤儿,幸而被路过的高人看,收去做了徒弟,学得一身绝世功夫。于十六岁上艺满出师,终于入世。 长长十年过去,魏忠贤凭着自己的能耐,也登上了高位。期间他也派人回家乡追查过自己的亲人下落,可惜结果令人失望!让他几乎绝了寻亲之念。 就在这时候,李循方辗转回到家乡,打算替自己的父母重修坟墓,祭奠亡魂,却被魏忠贤派在那里的眼线现,引起误会,双方打了起来! 几番波折过去,李循方才得以跟魏忠贤亲人相认。魏忠贤没有儿子,他便成了魏忠贤最钟爱的侄子,亲手为他铺就一条康庄大道,将他扶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 苏浅兰如听故事一般,呆呆地听着,这些全是历史不会记载的秘辛,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魏忠贤竟是结过婚、生过女儿的,更不知道他原来不姓魏而姓李! 整个天启朝,几乎就是魏忠贤的天下,说他是万人之上绝不为过!有这样一个人,来做李循方的大靠山,难怪李循方年纪轻轻,就已经爬上了人所难及的高位。想到这点,苏浅兰不由向李循方看去,他。欣赏同意自己叔父的所作所为么? 梅妍说得双眼放光,显然李循方的身世在她心目实在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传奇。而李循方自己,对此却淡然处之,仿佛并未将这些东西看得有多特殊,反而对于梅妍有点喋喋不休的强调和吹嘘,带着一丝隐忍的不耐。 经过最初的震撼惊讶,苏浅兰渐渐恢复了平静,听完梅妍叙述,她很快就现了事情的关键,微微一笑,疑惑的问:“即便奉圣夫人份属李循方的婶娘,那又于我何干?为什么会从宫里给我赏下东西?” “咳、咳咳!”李循方轻咳起来。 梅妍望着他,唇角带笑,像是在打趣般,用玩笑的语气缓缓道:“想必是,李大哥年过二十犹未定亲,奉圣夫人着急了,一听说李大哥从边关带回一位小姐的事,便当小姐是李大哥的未来媳妇,迫不及待以赏赐暗示关心罢?” “老人家都喜欢想这些东西,你不必放在心上!”李循方面色微红。一双明亮的眼睛掩藏着些许的不自在,眼神闪烁地向苏浅兰望来。 苏浅兰回望着李循方,却愣住了神。过去两人之间,亦师亦友,当师父教她骑马搏击的时候,李循方严厉冷酷得能让苏浅兰想要偷偷哭鼻子,可当朋友的时候,李循方却又是个很能让人放松和信赖的对象。 他极其有耐心,随便你怎么说,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激动,他的话不多,但每每能在关键处宽慰人心,最吸引人的,还是他竟通晓音律,不管是叶笛或短箫,他吹出来的旋律总是那么柔和飘逸,能使人绷紧的精神迅为之缓和。 想着他两年来就这么默默地陪伴守护在自己身边,却从来没向她提过任何要求,也没有透露过希望她回报的意思,苏浅兰一时之间,不觉感动萦怀。 可是,她自问却完全没有起过要把朋友变成恋人的心思,她清楚知道自己的感觉,套句现代人的话说,就是她对李循方并不来电,她会感激他,将他当作自己最信赖、最能放松自己、最欣赏、最谈得来的好友,却无法接受两个人成为可以彼此裸裎相对的夫妻! 那这次奉圣夫人的赏赐。自己该如何处之?事情真像李循方说得那样简单,可以“不必在意、坦然受之”?李循方对自己,也能是同样的友情,没带半点别的念头么? 苏浅兰心绪微乱,纠结了半天,把心一横,决定不再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免得自作多情胡想了一番,结果人家根本没那意思!要烦恼,也等人家亲口告白之后再说! 于是,就在梅妍觉着空气暧昧紧张,眼前两人之间就要生点什么的时候,苏浅兰却是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请代我谢谢奉圣夫人的赏赐!” “我会的!”李循方暗自松了口气,心头惘然,竟不知是喜是悲。 苏浅兰丢开了这事,好奇探问:“对了!刚才看到信王离去,还带着一个外国人,是怎么回事?他们来找你做什么,可以对我说么?” 梅妍也闪着好奇的目光望向李循方。 李循方微一沉吟,笑笑道:“虽然事关朝廷,倒也不是什么大秘密!那外国人姓汤,叫汤若望,刚来到我们大明没有多久。此人很有些才华见识。可惜在我大明呆的时日还太短,汉语尚说不利索,不过,倒是个有趣的家伙!” 梅妍听着虽然稀奇,倒没多大反应,苏浅兰却差点又一次从座位上跳起身来! 汤若望!竟然是他!这个在明清两代都活得无比滋润的老外,历史书上没少提及,他的名头苏浅兰哪能不知?想不到一日之,先见未来崇祯,又见汤若望,这种奇特的运气。若是让后世那些历史学家知道了,只怕会嫉妒得恨不能杀了她以代之吧! “那老外找你干什么?”苏浅兰连忙追问。 李循方感受到苏浅兰的兴趣浓厚,不禁微微一诧:“你认识他?” “不认识!”苏浅兰摇头,见李循方疑惑,便随口解释:“我在书里读到过,大明境内有很多西方来的传教士,因为没见过,所以很好奇!而且过去我也曾学过些他们的语言,只不知我学过的外国语,能不能用来跟他们交谈?” 这次却轮到李循方和梅妍吃惊了:“你会说他们的语言?” 苏浅兰当然会说,好歹当年英语四级也是轻松就过了的,简单的日常口头对话更是难不倒她,就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外国人,能不能听懂她这来自后世的英语?心里想着,嘴上自然不能先打保票,便谦虚笑道:“我自己乱学的,还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听懂呢!” “只看小姐的汉语言造诣,便知道小姐是学语言的天才了!”梅妍崇拜的望了苏浅兰一眼,丝毫不怀疑她的能耐:“您跟他们对话,定然是没问题的!” 苏浅兰摇摇头,转头期待的等着李循方继续往下说。 “其实也没什么要事!”李循方淡笑:“这汤若望是来找我求情的,他们国家有个叫华莱士的商贩,因为犯了欺君之罪,被咱们锦衣卫下了狱,刚好就在我的手上。汤若望希望我能开一面,赦免这华莱士的死罪。” 苏浅兰听得奇怪:“只是为了这件小事,何以却能惊动信王出面,跟他一起来见你?就算他是怕跟你之间语言不通,不还有什么行人司的翻译么?” 李循方眼神复杂的望了苏浅兰一眼,迟疑片刻,还是说了出来:“汤若望本是向信王求助的,但王爷却也不好管到锦衣卫的事,那个华莱士的身份又很微妙,王爷生怕我不会轻易答应放人,才亲自陪着汤若望走了这一趟。” “汤若望不过是个外国人,信王居然也会这么在乎他的事,竟肯纡尊降贵。为他的事登你这三宝殿?”苏浅兰更奇,直觉的感到这其很有问题。 “因为,朝廷刚刚从葡萄牙人的手里,得到了数十门最新式的红衣大炮……”李循方顿了一顿:“而那个华莱士,却对各种武器的鉴定极有心得!” 李循方直视着苏浅兰,没有再说下去,苏浅兰却骤然呆住,心恍然大悟,怪不得李循方一开始就有些遮遮掩掩的,原来是这般涉及到军事部著的事件! 虽然自己现在有了汉人的身份,毕竟曾是蒙古科尔沁的格格,这种说了能让汉人精神振奋的消息,对她说,只怕却会勾起她心底的忧虑!因为大明朝廷购置红衣大炮,要对付的敌人无疑就是大金国了! 偏生科尔沁部前不久才刚脱离林丹汗的统治,投入大金的怀抱,说不定她的父兄也会派人参与到金明之间的战争去,到时候,红衣大炮打出去,她的族人或许就会有人丧生在炮弹之下,那么被夹在两方间的她,又该怎么做? “这样啊!”苏浅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望着李循方勉强一笑:“你是怕我出卖情报,所以本不想对我说的吧?” “这消息还算不得什么机密情报!若是传出去,或许还能震慑一下努尔哈赤,让他收敛一些,不要那么放肆!”李循方摇摇头:“我只是不想你难受!” “谢谢你!”苏浅兰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候,下人进来回报,说是林青已经将各种赏赐以及李循方代为置办的年礼清点完毕,现在在外面候着,预备向李循方辞行离去,回返吴府。 “让她进来!”李循方微微一笑,招手让进。 没一会儿,林青低头进来,还没躬下身去,就被李循方免了她的礼,淡笑吩咐:“小姐也来了这里,我让人再多套一副车架,你们正好送小姐一起回去!” 林青一怔,抬头间已然看到小厮装扮的苏浅兰和梅妍两个,顿然一脸呆滞。没等她来得及出声,苏浅兰便忽然抢先拒绝了李循方的安排:“不!我不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明宫廷 第一百五十九章大明宫廷 苏浅兰所知的历史。对魏忠贤的记载居多,而对这位皇帝的乳母客氏,甚少着墨,只提到她心肠狠毒,残害后宫,皇帝的许多妃子都遭受过她的迫害,连皇后也制不了她。一切描述,都使苏浅兰心目奉圣夫人的形象往丑恶跋扈的方向倾斜了去。 然而出乎苏浅兰预料的是,奉圣夫人客氏竟是生得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样,年过四十,犹存着一股动人的风韵,见了她就是满脸慈和的微笑,没等她行过礼站直身子,就急不及待的把她拉到了身前,轻握着她的手,笑语盈盈的对她嘘寒问暖。 “真真是个出色的小美人儿!满宫的女子,竟找不出一个能跟你虞美的人来!”客氏细细打量着苏浅兰,啧啧赞叹:“循方那孩子,倒真有眼光!” “夫人……”苏浅兰听着这话,面色微红,可又不知如何反驳。悄悄细看着客氏。终于从她那狭长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犀利,还有她那薄薄的两片嘴唇,随便一勾,就能给人带出妩媚与狠厉共存的感觉来。更别说她那通身的气派,简直就像是这宫里的太后娘娘。 虽然看面相就不是那种特宽厚的人,但客氏对苏浅兰却是极其热情,大有越看越爱的架势,一会儿关心她冷不冷,一会又让人拿出好吃的来,甚至对自己先前所给的赏赐,说出了给得太少、价值太低之类的言辞。 “浅兰谢夫人厚爱!您的赏赐一点也不薄,而是太丰厚了,浅兰受之有愧!”苏浅兰说的是真心话,并非客气。虽然按梅妍所说,这都是他们亏欠自己的,无需为此抱愧,可她却不想接受李循方太多的东西。 “傻孩子!”客氏轻笑不已:“循方自幼父母双亡,李家就剩了他这么一根独苗,我虽是他的婶娘,却一直把他当作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看待!你是他带回来的姑娘,又是同样的可怜身世,在我的心目,你早就不是外人!我对自己家的孩子好,你有什么好惭愧的!这宫里什么好东西你看上了,尽管找我,我都给你争取回来!用不着客气!” 苏浅兰微微一笑,陪着客氏说起话来。不管历史上如何评价客氏,此刻的客氏却是待她很好很亲切,只要客氏不来害她,别的人就算遭了客氏的毒手,又与她何干! 正说着话,忽然乾清宫太监来见,给客氏送来了一对长盈两尺的长方形锦盒。说里边是皇帝亲手新做的礼物,送给客氏以搏一笑。 送走了太监,客氏便笑:“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弄得神神秘秘的!来!浅兰你也一起过来看看,若是喜欢了,我转送给你!” 苏浅兰连称不敢,心却颇为感慨,不去说历史上那些是是非非,单看眼前情形,客氏和皇帝之间的感情竟是真挈十分,大有母慈子孝的感觉,见之好不温馨,并且看客氏欢喜的模样,也真是纯出天然,完全没有丝毫作伪之处。 想起历史关于那个木匠皇帝的各种记载。苏浅兰倒也十分好奇,他究竟亲手做了什么东西送给客氏,难不成真是什么木器? 锦盒很快就打开来,苏浅兰愕然现,盒子里既没有她猜测的什么木漆屏扇,也没有什么雕花小木器,而是一对穿着黄色华丽服饰的sd娃娃! 苏浅兰大吃一惊,睁大眼睛瞪住了那对娃娃,但见那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当真做得精细至极,细如丝,肤色白皙,眉目如画,肢体匀称,犹如缩小了几倍的真人般,惟肖惟妙,仿佛放下地就可以说话动作一般!这可是古代啊!几百年的一个皇帝,竟然也能制作出风靡后世的这类sd娃娃? “原来是偶人!”客氏本是一脸欢喜,看见娃娃的那一刻,也不禁呆了一呆,笑容却慢慢敛了回去,唇边只剩下一个僵硬的弧度,嫌恶的斜目望住了那个女娃娃。 苏浅兰回过神来,不由惊叹了一声:“好漂亮的娃娃!” 客氏听见,转头朝她一笑:“你很喜欢?” 苏浅兰自然的点了点头,这么大、这么精美的sd娃娃,谁不喜欢!放在后世,这种工艺水准顶尖一流的纯手工娃娃,有钱还未必买得到呢!她每每见到。都只有垂涎的份! “喜欢就拿去吧!就当我赏给你了!”客氏的口气好不豪爽! “夫人!”苏浅兰还没反应过来,一旁有个侍候的老嬷嬷已惊唤出声,脸色白,惶恐的站了出来:“这是……这是皇上的孝心……” “既然送给我了,自然便随我处置,我喜欢赏给谁,谁还能有意见不成!”客氏毫不客气的冷声打断了她,转头继续笑望着苏浅兰道:“丫头!这是皇帝送给我的东西,我如今转送给你,你敢不敢收?”眉眼间竟微微带了点考验人的意思。 苏浅兰扫了一眼娃娃的黄色衣裳,这是皇家才能采用的颜色,民间可没法使用!不过,看这偶人的结构,衣裳显然是可以更换的!心意一定,便笑着对客氏当场福了一礼,也爽快的应道:“多谢夫人赏赐!夫人既敢赏,浅兰便敢收!” 客氏放声大笑,笑声透出了说不出的欣赏之意:“唉!真是个可人疼的丫头!你这份直爽坦诚的性子,当真让我喜欢之极!”说话间拿起那个男娃娃,在手里摩挲把玩了一会,眼神柔和地带着笑,转手便递给了苏浅兰。 苏浅兰忙接过来,细细地端详着。看过了男娃娃,又去看那女娃娃,好奇的真想掀开那娃娃的裙子,看看她的身体是怎么样的,有没有接缝的地方,四肢头脚是不是也像后世的sd娃娃那般,可以自由拆开。可惜场合不对,她只好强自忍着没有动手。 客氏一直慈爱的笑望着她摆弄娃娃,旁边的老嬷嬷浑身轻颤,脸色白,想说什么却又嗫嚅着出不了声。有个小丫头奉命给暖盆加炭,进来看见,差点把炭盆打翻。 客氏瞪了那小丫头一眼,想了想,开口询问苏浅兰:“可喜欢什么花?” “梅花、莲花、玫瑰、蔷薇……都很喜欢!”苏浅兰笑应。 “原来也是个爱花之人!”客氏笑了起来:“宫里有御花园,什么花都有!虽然是冬天,暖房里仍是养着不少的花,还有满园的梅花,开得正盛!你要不要去看看?” 苏浅兰一听就动了心:“我可以去吗?” “当然可以!就是要小心别着了凉!”客氏便转头吩咐:“来几个人,陪同小姐到御花园去赏花!把林青也叫上,一起小心侍候!” 苏浅兰便开心地收好娃娃,系上披风,抱着翡翠小手炉,辞别客氏,跟着一个叫秋儿的宫女,在好几个宫娥太监和林青的陪同下往御花园方向一路逛了过去。 看着宫女把桌上装娃娃的两个大锦盒都收了去,客氏身边的老嬷嬷才松了一口长气,满面忧虑的问:“夫人,您这般处置,妥当么?将来皇上追究起来……” 客氏愤愤地“哼”了一声,冷然道:“也亏得皇上肯为她费尽心思,竟想出这等荒唐的法子来替她求情!念几天**又怎么了?让她茹苦吃素,那也是为了她好!当女人,就该以男人为天,岂能倒转阴阳,管到自己的夫君头上去!何况那还不是普通的夫君,而是皇上!是天子!她要不想明白了,将来这宫里还是太平不了!” “可就算不宽容娘娘,那娃娃放在苏小姐的手上,岂不是……岂不是……”老嬷嬷语气惶恐,迟疑了半天,还是找不出词儿劝谏。 客氏摇头笑了一下:“两个木头娃娃,也能吓得你这副模样!看看那个丫头,人家通身都是过人的胆识!这才是,真正尊贵的气度!哪像佛堂里的那个,哼!” “苏小姐,确然不同寻常!”老嬷嬷也点头附和:“她这第一次进宫。第一回拜见夫人,居然便冷静如斯,丝毫不见胆怯惊慌,反而谈笑自如,举手投足间都是落落大气!” “可不是!”客氏神情里透着满意,想了想,略有不甘地道:“算了,等入了夜,你再派个人去佛堂传话,让她回宫去,免得皇上为这事情心忧虑。” 苏浅兰浑然不知身后咸安宫内这番对话,但她也不是愚钝之人,从客氏让她游览御花园起,她便知道客氏是要让她避开去,好办理一些私事。 客氏是不是又要害什么人了?苏浅兰好奇想了一下,便远远丢开了这些事情,不管客氏要做什么,全都不关她的事!看着身边满园满树海洋般的梅花,鼻端阵阵沁来梅花的暗香,好一座皇家花园,果然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植物大观园,连冬天都有如此的景致! 苏浅兰尽情地穿梭其,玩赏着树上落下的粉红花瓣,渐渐迷失在花园的一隅,脚下的小径,竟不知还是不是来时的那一条。 就在这时候,眼前一亮,梅林到了尽头,路边闪出一角滴水飞檐来,看那建筑形制,却不像是座宫殿,也不是水榭亭台,走近了一看,却原来是座佛堂!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入宫 第一百五十八章入宫 苏浅兰这一出声。顿引得李循方和林青齐齐惊讶地向她望去。 “为什么?”李循方不解,瞬即生出了一丝愠怒:“可是吴家有什么人为难你?” “不是!”苏浅兰连连摇头:“是我自己不想再回那笼子去。” “笼子?”李循方怔了一怔,心恍惚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望着苏浅兰大起怜意:“大明习俗与草原颇为迥异,对女子限制极严,是我们委屈了你!” 其实苏浅兰主要还是担心回去便落入那吴府少爷的手,至于生活习惯上的改变,以及封建礼教带来的束缚,原因倒是次要。只是这话却不好说,若因此平白破坏了吴府与李循方之间的关系,她可就难辞其疚了。 梅妍最是明白其关窍,也正为此头疼着呢,当下忙解围道:“小姐也是在宅子里闷坏了,才偷跑出来的,这么快便回去,岂不枉费了这好一番心机!” 苏浅兰立时大点其头:“我也不是不回去,只是不想现在就回去!” 李循方为难之至,若是天气暖和还好说,可以送苏浅兰去庄子里小住,或者到寺庙之类的地方游览几天,最不济也可以去城外跑马踏青。眼下却日近年关。四处天寒地冻,哪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心思转动间,不由暗叹!别的女子在家里呆烦了,还可以出去串门子,找那年龄相当的女伴一起嬉戏玩闹,苏浅兰却是没有这样的条件!初来乍到,举目无亲,朋友也没那么容易就找得到,无处可去的苏浅兰,却不是只能找他! “浅兰……”李循方想要解释劝说,话方出口,脸上便快掠过了一丝尴尬,这还是他第一回在人前如此亲呢地直呼苏浅兰闺名,从苏姑娘变成浅兰,小小一声称呼,在不经意间竟暴露了他心底最秘密的声音。 察觉失言的李循方,恨不能别人都不要现他的异样,可惜事与愿违,梅妍是眼神复杂的转头望住了他,连林青也抬起头来,惊讶的瞥了瞥他。 反而苏浅兰毫无所觉,仍自顾自的郁闷道:“要不我还是继续当小厮好了!只要你们不说,别人未必能知道我其实是女的。反正我才不要回去当小姐,想出个门都不容易!” “小姐,您扮男装是不行的!稍有点眼力的人,都不可能认错您的性别!”林青淡淡开了口:“并且您也是不能留在这里的!李大人尚未娶妻,后院没有女眷。能在这里见您一面已极之勉强,至于小住留宿,那万万不可!” 虽然照规矩说,这种场合林青插言有些僭越,可这些话却是只能由她来说,李循方是不便直言的,梅妍是黄花姑娘,又受限于身份,更是不好如此当面劝说。 “唉!”苏浅兰神情颓然,那副无奈忧愁的模样,衬以她那柔美的容颜,一声低叹,竟是在所有人的心都漾起了百转千回的、同情的涟漪。 “若小姐实在不愿回去,那便只有一个地方可去……”林青轻声提示。 “什么地方?”不单苏浅兰追问,连李循方也奇怪的望住了林青。 “皇宫!”林青淡淡一笑:“以娘家侄女的身份,入宫觐见奉圣夫人,顺便,也可以当面拜谢奉圣夫人的赏赐,我想,奉圣夫人是不会拒绝的!” “入宫?”苏浅兰愕然,怎么也想不到林青如此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如何会提出这种惊人的建议来!真难为她想得出来。可是,大明的皇宫,岂不就是那闻名于世的古建筑之一——故宫?能有机会到古代皇帝居住的故宫去看看?这诱惑力……太太太巨大了! “我也能随意进出皇宫?”苏浅兰心意动,不由自主的向李循方望去,对上了一双晶亮有神,含着莫名意味的眼眸。 “只是去觐见奉圣夫人的话,没关系的!有奉圣夫人的命令就行了!”梅妍满脸艳羡:“可惜我就不能陪着小姐了!林嬷嬷过去是奉圣夫人身边的人,只有她才能陪着小姐进出皇宫,一起去觐见奉圣夫人!” 苏浅兰惊讶的回头望住了林青,真想不到!不单李循方身份惊人,原来连林青也不简单!奉圣夫人客氏,是皇帝的乳娘,能在她的身边侍候,林青岂不是宫女出身? 明朝不同清朝,宫女没有退役之说,一旦入宫,便老死其,能被放出宫来的,要么就是被流放,要么便是天大的恩赐了!看林青现在还能进出皇宫的架势,只能是恩赐,而不是罪过!虽说这里边或许有客氏在起作用,但又何尝不是林青自己的能耐? 在苏浅兰的注视下,林青又恢复了惜言如金的模样,垂佇立。那份沉静优雅以及随时能让人忽视她们存在的气质,果真不愧为大明皇宫里的女子才能练成的技艺。 “即便我可以进宫去,但要得到奉圣夫人的谕令不容易吧?”苏浅兰疑惑询问。都说皇宫是吃人的地方,但那是对于要进宫侍奉皇帝的女子而言,像她这样去做客的。走一圈就可回来,却是没有这层顾忌,游览一番,开开眼界,真是何乐而不为啊! “你真想去的话……”李循方缓缓开口,忽然从袖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黄金令牌,递给了苏浅兰:“……随时都可以!” “是什么?”苏浅兰接过那枚缀有红穗的令牌,只见上面镂刻着一个古篆“令”字,背后赫然有奉圣夫人、咸安宫等字样。 苏浅兰不由微微一愣,怎的才说到要进宫,李循方就能拿出通行的腰牌来了?忆起李循方跟奉圣夫人的关系,才略觉释然。 “这是奉圣夫人给的腰牌,持牌可以任意出入皇宫,到咸安宫随见。”李循方低声解释:“你一有决定就可以去了!自然,你还得做些准备,这些,林青都会替你安排。” 除非愿意回吴府去面对吴府少爷可能设下的天罗地,苏浅兰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好去,于是只得在林青和梅妍的照应下在李循方那个没有女眷的后院偏房里沐浴更衣,开始了进宫前的着装打扮。衣裳饰都有现成的,正好从林青刚刚清点过的那批赏赐里边挑选出来,不但款式簇新贵重,还绚丽非常。可以作为觐见一宫主位的正式服饰。 由于苏浅兰和梅妍是偷跑出来的,李循方少不得先派人到吴府去知会了一声,在给苏浅兰准备车马的同时,让梅妍接手林青的工作,负责将苏浅兰得到的各种赏赐,以及自己替她备好的年礼装车送去吴府。 一番忙碌过后,苏浅兰终于着一身白色底外罩橘红色锦袍的华丽裙装,批着火红的狐裘披风,在林青的随侍下走出李府,登上了青幔的马车。那份不同于往日素雅,尽显庸雍华贵气度的打扮。使得李循方一见之下,目现异彩,足足屏息了好几分钟。 正好李循方也要回宫处理华莱士的案子,便骑马相送,一直将苏浅兰送到了皇宫的侧门,亲见着苏浅兰和林青凭腰牌入了宫,这才放心离开。 跟在引路太监的身后走向咸安宫,苏浅兰忍不住悄悄游目四顾,暗暗惊叹于这座故宫的宏伟气势。此时不同后世,皇宫没有游客,只有侍卫和太监,一眼过去,充满了庄严肃穆的气氛,秩序井然,无人喧哗,少了许多人气,却多了许多威严气势。 过得二门,把守皇宫的侍卫便没了踪迹,太监身影增多的同时,年轻美貌的宫女开始出现,看那些纤弱的少女一个个神情木然,专心做事的模样,苏浅兰不由暗瞥了林青几眼,同情心起,该是怎样压迫的生活,才令这些少女们早早便失去了纯真快乐! 一路走来,不知多少目光悄悄扫过苏浅兰面容,但等苏浅兰回望过去的时候,竟是抓不住任何异动,没有人的目光和她相撞,也没有人神情变化。 如果这就是皇宫,那么除了建筑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留恋的地方,而建筑,除了让人惊叹之外,又有什么? 苏浅兰正微感失望的时候,咸安宫已出现在眼前。引路的太监让她们在殿前停下,拿着令牌进了宫门去向奉圣夫人禀报。 见此情形,苏浅兰忽然想到,虽说奉圣夫人份属李循方婶娘,可以召见李循方,却似乎没有理由丢给李循方那样一方随时前往咸安宫的令牌才对!这么说的话,难道李循方一早得到这面令牌,就是为了方便让她来觐见奉圣夫人?或者说,是奉圣夫人早有召见她的意思,所以事先给了李循方一枚令牌,让他转给自己? 思忖间已有咸安宫主事太监奔将出来,满面笑容客气地将苏浅兰引入了殿门。 终于要见到那位历史上因魏忠贤而大名鼎鼎的皇帝乳娘客氏了!苏浅兰的心也不由微微加快了跳动,这位奉圣夫人,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长相? 第一百六十章 活偶娃娃 第一百六十章活偶娃娃 那是个毗邻御花园的小佛堂。占地不过百多平米,外观简朴,四面通透,猛一看就像日式的屋子般,全由木材所造,附近也没别的建筑,花树之,它便孤伶伶的座落在那里。 故宫之还有这样一座佛堂?苏浅兰好奇之至,回头看见秋儿等随从还在数十码外,一旁只有林青贴身跟着,便朝佛堂指了一指,对她说道:“过去瞧瞧!” 林青没有意见,只是面上掠过了一丝诧异,在她记忆里,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佛堂,却不知是何时造出来的,倒也引人注目。 佛堂的门敞开着,苏浅兰走过门前远远的往里一望,瞬间呆住! 只见里边的墙上高高挂着观音大士的画像,底下长桌上燃着香火、摆着供品,都是典型的佛堂陈设。可奇特的是。本该面朝佛像跪坐的莆团上,这时却盘膝坐着个面朝大门的黄衣女子,不但背脊对住了佛像,还在身前安了张条案,把一本书就放在上面仔细认真地翻阅。那旁若无人般专注的模样,仿佛她身后挂着的不是佛像而只是普通的装饰画,置身的不是佛堂而是书房。这哪是念经拜佛该有的姿态,简直是个渺视神佛的斗士! 然而最令苏浅兰大感骇异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这女子的衣着容貌,跟她刚刚把玩过的那个sd女娃娃一模一样!乍见之下,竟使人生出“木偶活了”这样诡异的感觉来! 苏浅兰嘴角好一阵抽搐,幸而她天生胆大冷静,转念便想通了这是因为皇帝制作偶人时用了这女子为范本的缘故,否则换个胆小的来,只怕就会被吓得当场昏蹶过去。 “这可真有趣!刚刚玩过假的,眨眼就见着了真的!”苏浅兰不由嘀咕了一句。 “这是……这是皇后娘娘!”林青却吃了一惊,失声轻唤。 “皇后?”苏浅兰方自一怔,咸安宫的秋儿等人已然赶到,急急的拦阻道:“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去吧!这里没什么好玩的,皇宫内苑禁忌不少,有些地方咱们可不好乱闯。” 苏浅兰也不是莽撞的性子,听秋儿这么说,便点头顺从的往来路走去。 就在这时候,佛堂却陡然传出了一个清脆里透着威严的声音:“外面是何人喧哗?” 随着她的喝斥,两名嬷嬷从佛堂冲了出来,冷冷的瞪住苏浅兰等人,口回报道:“回娘娘。是咸安宫的人!”两人不认识苏浅兰,把疑惑的目光全都射到了她身上。 苏浅兰心暗叹,只得上前两步,行了个屈膝礼,不卑不亢地道:“民女苏浅兰,关宁吴总兵二夫人苏氏娘家侄女,奉召入宫拜见奉圣夫人,无意惊扰凤驾,请娘娘恕罪!” 这些宫庭礼仪,入宫之前她便已跟林青学会,倒也不怕出糗丢份。可惜被皇后出声叫住,否则大可回避离去,无需通名报姓,反正皇后人在屋里,她这么离去也不算太过失礼。这会儿,却连秋儿等侍从也不得不沉默下来,定住了脚步不敢再溜走。 “关宁吴总兵?是吴襄吧?”里头的皇后忽问。 “回娘娘!正是!”苏浅兰只好恭敬的回话,她可不想进宫一趟,招些罪责回去。 里头沉默了片刻,传出皇后稍见缓和的吩咐:“进来说话!” 林青立刻担忧的望了苏浅兰一眼,奉圣夫人跟李循方关系匪浅。看在李循方的份上绝不会为难苏浅兰,哪怕别的妃子要欺负苏浅兰,奉圣夫人也能替苏浅兰挡得一干二净。 皇后可就不同了!她才是名义上的后宫之主,奉圣夫人再怎么权势熏天也不可能当面违逆她的命令,只能背后使些手段保得苏浅兰平安无事,若是苏浅兰被她逮着了过错故意为难,安上一个重罪或者长期折磨固不可能得逞,但几天的苦楚却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 事到临头,苏浅兰心也有些忐忑起来,却转头给了林青一个安抚的微笑,面无惧色的跟住了其一名嬷嬷慢步向佛堂走去。 咸安宫的秋儿神色微变,回头朝身后的其他宫女太监使了好几个眼色。便有个站在最后的小丫头开始偷偷后退,想要溜回咸安宫去。然而她的脚步方动,佛堂前的另一个嬷嬷便轻咳几声,一道锐利的目光盯了过来,吓得她赶忙站定了身子,再也不敢乱动。 佛堂的皇后一身典雅的黄色衣裙,仍盘膝坐着,目光专注的停留在书页上,浑身散着高贵宁静的气势,只有那年轻娇美的面容,含着几分女子的温婉。 “请坐!”等苏浅兰行过了礼,皇后才轻吐出两个字。 佛堂里没有凳子,唯有蒲团,皇后这一吩咐,她身旁的嬷嬷只好搬来一张蒲团放在下处,让苏浅兰跪坐上去。若非观音大士的画像在堂高挂,香火的气味在暗缭绕,苏浅兰几乎以为自己置身于日本人的木屋里。 空气忽然沉默下来。苏浅兰耐心等着皇后问话,顺便偷偷打量着她的眉目身姿,跟那sd娃娃暗作比较,越比较越钦佩天启皇帝的木工手艺,简直令人惊叹! 皇后却仿佛看书入迷,忘记了她的存在,久久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翻过一页书之后,过得小段时间,又翻一页,还是没跟苏浅兰开口说话。 苏浅兰越坐越冷,不觉游目四顾,赫然现这佛堂根本就没有暖气设备,只在屋子的四个角落里各放了一个火盆,除正门之外,窗户紧闭。这么个寒冷的地方,竟不知皇后是怎么熬过来的,居然稳坐席后,脸都冻白了,翻书的手仍丝毫不见颤抖。 不是吧?皇后把她叫来陪坐又不说话,什么意思?难道她身受寒冷之罪,也要自己跟着尝尝滋味?凭什么呀? “能知道皇后娘娘念的是什么**么?请恕民女愚钝,抑不住这内心对娘娘的景仰。想要向娘娘求教!”苏浅兰可不愿坐以待毙,微一沉吟,主动开了口。 皇后翻书的手一顿,唇边划出了一丝似嘲似恨的笑意:“这不是佛经!” 我管你看的是什么书,肯说话就好!苏浅兰腹诽着,抬头望了皇后一眼,神情恰到好处的表示了自己的惊讶。 皇后把书一合,递给了身旁的嬷嬷,在苏浅兰看见那书皮封面的同时,淡然开声说出了书名:“这是《赵高传》。” 苏浅兰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愕然,身在佛堂。却背对神佛,认真读书,却读的不是佛经,这是什么意思?《赵高传》?赵高……不就是那个秦始皇朝后期专权的那个宦官?这家伙的传记,有什么好看的!苏浅兰心念电转之间,陡又想到了当朝的魏忠贤,可不正是赵高的化身!又想起皇帝送给客氏的两个sd娃娃,整个事件的真相,顿在脑子里霍然贯通。 大冷的天还在佛堂里待着,必然不会是自己的意愿,而是被逼的!正是被逼于不愿,才做出了种种抗拒的行为。她不读佛经而读书,读的偏不是《女诫》、《史记》、《左传》、《春秋》,而是别出心裁的读赵高,岂不是说,她如今的处境全是客魏二人害的? 好个倔强的皇后!竟然敢把自己放在权势熏天的客魏二人的对立面,把魏忠贤目为赵高!这等行径,难怪要遭到那两人的忌恨,被封足于佛堂了!皇帝亲手雕刻以她为蓝本的娃娃送给客氏,该是求情的举动吧!却没想到客氏转手就把娃娃送给了自己。 苏浅兰暗自苦笑,女娃娃是皇后,男娃娃还能是谁,自己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接过这样逆天的礼物,还在手里把玩了半天! 脑子里转着念头,苏浅兰便微微一笑道:“赵高?指鹿为马的赵高?” “你也知道他?”皇后点点头,淡淡扫了她一眼。 “知道很少的一些!”苏浅兰谦道:“赵高祸乱秦王宫,专权跋扈,残害了许多忠良,秦失贤臣,以至梁柱垮塌,江山易手!” “你果然知道!”皇后妙目一闪,侧望住了她,忽问:“那你以为,秦王该如何做,方能除赵高,安朝廷。定江山?” “浅兰只是一介普通民女,如何能回答这样关乎国策的题目!”苏浅兰低头婉拒。 “便试着说说看,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皇后却没有放过她的打算:“民间百姓朴素的看法,有时候更值得皇室参考借鉴,你就当是在闲话古人,不必拘束!” 苏浅兰暗暗吸了一口大气,这么大个题目砸下来,可真不好回答,看这皇后的架势,若是再闪躲回避,肯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然若按照史书公认的观点来回答,以自己现今所处的阵营来看,却怎么答都是错! 想想将自己当作一家人来亲切对待的客氏,想想身为魏忠贤侄儿的李循方。再看看眼前忧国忧民,真心想要扶起大明王朝,不惜为此与客魏二人作对,置自身安危于不顾,又对着自己刀锋暗藏的年轻皇后,苏浅兰暗自警惕,思忖着,终是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第一百六十章 佛堂应对 第一百六十章佛堂应对 “听说始皇之期。赵高并无滔天权势,除谄媚始皇的能力之外,更有卓越的办事能力,这才得到始皇的信任和重用。” 苏浅兰唇边带着一丝谦逊的笑意,丝毫不惧皇后锐利的目光,轻声道:“并且赵高的权势也不是一开始就达到那样高度的,但使胡亥能有扶苏的七分能力,勿贪yin乐,关心国事,上有天命真龙之气,下有群臣鼎力支持,那赵高便再有野心,也动不了整个秦王室!” 皇后静静的望着苏浅兰,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道:“只可惜,扶苏有才,终是无缘帝位,胡亥昏聩,看不清赵高真面,若使蒙恬尚在,你可有挽救这江山的良策?” 蒙恬?蒙恬虽然手握军权。是一介沙场名将,可惜他玩弄阴谋的心计、左右政局的手段都比不上赵高和李斯这对人,否则也不至于被这两人逼得死于非命了。 苏浅兰心一动,忽然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关宁吴总兵的妻侄女,在外人眼,自己跟吴总兵的关系显然要比跟客魏二人近得多!而明朝武之,大多数是不服魏忠贤的,只不过许多人迫于形势,才会去曲意奉承魏忠贤,就连那后世知名的袁崇焕,都曾经替魏忠贤修建过生祠,讨好的姿态一览无遗。 皇后这么问,分明带有试探的意思! 迎着皇后的灼灼目光,苏浅兰心了然,微微笑了一笑:“依民女愚见,一棵树若想要存活千年,关键在于根基。根基若稳固,无论枝叶如何受创,它都不会歪倒倾斜,根基若浅浮不固,无论再怎么修剪枝叶,它最终都会轰然倒下!” “所以,民女若是蒙恬将军身边的谋士,定然会在赵高崛起之初劝说蒙恬将军注意始皇的其他子嗣,或者秦王胡亥膝下的子嗣!只有天子勤政,其威散。才能收服群臣,启贤诛佞!听说秦王胡亥后来也是觉醒了的,只可惜晚了些,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在皇后的记忆,从没有人站在这么奇特的角度上来看待赵高专权这件事,似乎所有人都把秦王朝的灭亡归咎于赵高李斯专权,胡亥昏聩,暴*引致各地民众纷纷起义。 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美得祸水般的年轻女孩,却认为最根本的祸源,在胡亥身上,秦王朝并非灭于赵高之祸,而是灭于胡亥太昏聩,甚至给出了解决之道,要么想办法让天子早日觉醒,要么就——换天子! 虽说两人如今是在闲聊史话,讨论的是千年前的历史事件,可是皇后绝不相信苏浅兰这般聪明的女子,会不知道两人的谈话隐晦的矛头直指当今朝局。 换天子?她的意思是换掉当今的天启皇帝?遑论这在当今就是谋逆之罪,即便在说的是历史上的事,又有几个人胆敢指责天子的罪过?此女之胆量,当真令人瞠目结舌! 皇后死死地望住了苏浅兰。久久不一言。她身边的嬷嬷则是神色变了又变,看怪物般偷眼盯着苏浅兰,眼里全是苏浅兰命不久矣的意味。 苏浅兰基本上却安坐如素,只是悄悄挪了挪酸麻的膝盖,神色动也未动,谦逊的一丝笑意还在唇角挂着。天启皇帝这么喜欢木匠活,把天下大事都交给了魏忠贤,可见在他心里,大明江山竟是不如他手边的木工制品重要,既然这样,何必要占着皇帝宝座! 她不怎么担心皇后会大雷霆,天启皇帝这个样子,她身为皇后恐怕没少劝谏,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被困于佛堂。既然皇后都觉得天启皇帝太过疏忽朝政,怒其不争,把他暗喻为秦王胡亥,想必自己提出的让天子觉醒一途,不会引起皇后的愤恨。 至于客氏、魏忠贤这头,她可也没有说出半句处置赵高一类的话,虽然客氏魏忠贤架空天启皇帝,把他当作傀儡一样,绝不希望他清醒过来,可人的喜好习惯哪是这么容易就能转变过来的!只要他们还是掌握着整个大明朝廷,自己这番换皇帝的隐晦提议,反而是在提醒他们应当小心防范的方向。 别的人就更不足虑了,她跟皇后说来说去都是说的秦朝旧事,没有人可以凭她几句议论就能拿她怎么样,需知李循方这个锦衣卫头头可不是摆设花瓶。 眼神经过了无数变幻。皇后终于轻轻吐出一口长气,打破了沉默:“你的观点,很是有趣,树活千年,先需根基牢固?可惜秦王胡亥身边,没有可以将他劝醒的人!” 苏浅兰的笑意加深了少许,她知道自己眼下是终于过了皇后这关,剩下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眼波流转,轻笑道:“也或者是,秦宫里没人有晏子蔺相如那样的口才!” 皇后也挑眉一笑,沉默片刻,忽然转了话题:“你这次入宫觐见奉圣夫人,听说是为了李循方指挥使的缘故,所以得到奉圣夫人的赏赐和传见?” “是的,民女流落边境,如非李大人相助,民女无法回京与亲人相会,奉圣夫人怜悯民女身世,对民女颇多垂怜!”苏浅兰尽量选那没有害处的话回答皇后,谦逊地又加了一句:“不料机缘巧合,得见娘娘天颜,这真是民女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 “好能说的一张嘴!”皇后顿了顿,忽道:“本宫有一样难事。正需要那巧嘴之人,替本宫传话,可惜身边却无此人才,不如,你便替本宫走这一趟?” 苏浅兰神情微怔,轻声疑问:“却不知娘娘有何难事?” 见她这般爽快就问事不推脱,皇后心满意,脸上便显出赞许的神色的来,语气更缓和了许多,点头道:“你也在佛堂坐了许久,应能感觉得到。佛堂四面透风,保暖不易,无论怎么添加燃烧炭火,均不能阻挡外面的严寒!” 苏浅兰不动声色的坐着,静静听候皇后的吩咐,她这样冷静沉稳的表现,让皇后又是好一阵欣赏,继续缓缓说道:“佛堂一旦建成,便不宜改动,本宫想要避开严寒,似乎唯有离开一途!然本宫此时既身处佛堂,便有无法离开的因由。为今之计,只得退求其次,使人代本宫求助于皇上,恳请皇上关注佛堂之事!” 说到这里,皇后又紧紧望向苏浅兰,停了好一歇,才道:“本宫为难的是,皇上贵为天下之主,日理万机,最恶琐事烦扰,即便是本宫亲自出面,也不能使皇上分心旁骛!所以,本宫想将此事交托于你,凭你口舌之利,求得皇上垂顾佛堂之事,不知你可能办到?” 口口声声佛堂两个字,其实该换作朝堂二字才对!说什么皇帝日理万机,最恨琐事烦扰,其实指的是皇帝沉溺于木工活计,不理朝堂之事吧? 苏浅兰把皇后话里的真意听得明明白白,不由暗叹!这位皇后看来是用尽了手段,仍不能使皇帝抛去他的爱好,转而关心国家大事,黔驴技穷之下,病急乱投医了!竟然想把这劝说皇帝的任务托给了她来办。 “民女才疏德浅,只恐有负娘娘托付!”苏浅兰先给自己预留退路。 “无妨!”皇后淡淡的道:“只是小事。你尽力而为就是!若然办成了,那便说明你不是一般的女子,凭着吴总兵的官声名望,本宫便做主替你求得县主的封号,也非难事!相信你也不会辱没了吴总兵三代公卿世家的荣誉,令本宫失望!” 威逼利诱!这是威逼利诱!只不过偶然逮住路过佛堂的自己,几句话说过便做出了这一系列的反应,策反客魏阵营里的人,为己所用,这个皇后还真有一些手段! 苏浅兰微微一笑,虽然大明的县主,各方面的生活条件都比科尔沁的郡主要优越,可她却并不稀罕,至于吴总兵的前程,她也不会担心,反正据她所知,关宁铁骑可是一直到大清叩关,入主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覆灭。 “是!民女定当竭尽所能,替娘娘转达凤意!”苏浅兰低下头去,恭顺地接受了皇后交托的任务。不管怎么样,能去见见那位木匠皇帝,也是她很乐意的事! 皇后玉手一翻,一面拿出坤宁宫的信物,一面口吩咐:“徐嬷嬷,你负责送这位苏姑娘到乾清宫去,求见皇上!” 她身旁那老嬷嬷早已被眼前二女之间充满机锋的对话震得满心惊讶,瞪圆了眼睛偷望着苏浅兰,暗暗纳罕着苏浅兰如何会有这样非比寻常的过人气度,居然能够无视皇后的威压,跟堂堂国母侃侃而谈,丝毫不见惧怯!以至皇后忽然唤她,她竟反应慢了一瞬。 “希望你真明白本宫的意思,能如实转达本宫的愿望!”皇后最后叮嘱一句,锐利的目光锁定在苏浅兰身上,打量了好一会,这才把信物交给了苏浅兰。 接过皇后的信物,苏浅兰却暗下里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冷死人的佛堂了!sd娃娃皇后很让人爱不释手,但真正面对她本人的时候,就不那么有趣了! 接下来就要去见天启皇帝了,他本人的天子威仪,是不是也不再像那sd男娃娃一样瞧着憨厚可爱了呢? ps:兰悠很想再拿到一个推荐票过万的荣誉!各位亲们,能不能伸出你们的援手,每天给兰悠投上几张推荐票呢?咱们且看看兰悠这个愿望到哪一天才能实现?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木匠皇帝 第一百六十二章木匠皇帝 看着苏浅兰远离佛堂而去。皇后沉思半晌,把另一名嬷嬷唤到了身旁,低声吩咐:“派几个得力的人,给本宫查清这苏氏浅兰的底细,祖宗三代皆不可放过!” “是!”嬷嬷恭顺答应,眼底掠过了一丝讶异,她跟了皇后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皇后对什么人这么上心在意,居然要细查人家的根源来历。 仿佛洞悉嬷嬷的疑惑,皇后自言自语般道:“此女气度非凡,胆识过人,容貌更是罕有人及,怎么可能逃过两年前的选秀?这里头定然大有蹊跷!” 嬷嬷默然,明朝选秀,大选三年一度,小选不定时,上到公卿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家里所有虚岁满十三到十六岁的佳丽都逃不过被选的命运,只有采选不过的女孩,才能再自行婚配。看苏浅兰的年龄明显落在上届选秀的年限之内。却是未曾入选,果然令人惊疑!只是查清了又如何?难道要下旨招她入宫么? 这时的苏浅兰完全不知皇后对她的身份来历起了疑心,一出佛堂便从秋儿手接过已经快要失去热度的手炉,暖意从冰冷的手心钻入身体,顿然激得她打了个喷嚏。林青忙抖开她的红狐皮斗篷将她严严实实裹住,眼里掠过了几分疼惜。 苏浅兰对她微微一笑,转头望向徐嬷嬷:“不知皇上此刻在什么地方?” “小姐请跟奴婢来!”徐嬷嬷冷淡的应了一声,往御花园外的另一个方向走去。她这样的态度,顿时令得咸安宫的人个个神色不愉,但又都敢怒不敢言。 “秋儿姐姐!”苏浅兰客气的唤了秋儿一声:“拜托你回咸安宫一趟,替我把奉圣夫人刚送我的那两个锦盒拿来好吗?” 秋儿略略一怔,点头答应,斜睨了徐嬷嬷一眼,快步离去。“走吧!”苏浅兰唇角含笑,也不给徐嬷嬷解释什么,抬脚便跟在她身后往乾清宫方向行去。 御花园跟乾清宫之间离着好长一大段距离,苏浅兰又特意放慢了步伐等着,结果才走得大半路程,前方刚刚能看见乾清宫的殿檐,秋儿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分别捧着苏浅兰所要的那两个锦盒追了上来,心细的秋儿甚至带来了一个新的手炉。 “苏姑娘这是……”徐嬷嬷看着锦盒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是皇上赠给奉圣夫人的礼物,夫人又给了浅兰,浅兰只是想要向皇上当面叩谢!”苏浅兰微笑解释,却是没有透露锦盒里究竟装的什么礼物。 “原来是这样!”徐嬷嬷再疑惑,也不得不收回目光,继续头前领路。 出乎苏浅兰意料的是。天启皇帝并没有在他的宫室里鼓捣什么木工活计,而是伏在案头上,手握朱笔,不知在认真的批阅奏折,还是在写什么东西。 他的年纪很轻,不过二十来岁,生相俊逸,眼神柔和,眉目间跟信王很是相像。但他虽然全身都是明黄色的天子服饰,却不使人感到多么威严难以接近,反而像个邻家大男孩在假扮皇帝般,行举之间透着孩子般的蓬勃朝气,笑起来略带着几分憨厚劲。 苏浅兰暗感愕然,历史上的天启皇帝活得并不久长,在位不到十年就途病逝,儿子都留不下来一个,不得不传位于自己的弟弟。在她想来,天启帝应该一副面色苍白,羸弱多病的模样才对,哪里会是这样个活力四射的青年? 唯一符合历史记载的是,天启皇帝果真是个做事很专注的人。从苏浅兰进来到跪拜,他都没有把目光从案头移开来过,直到内侍在一旁提醒他说,苏浅兰奉皇后命令前来求见,他才抬起头来,向苏浅兰望了一望。 不过这一望之下,天启皇帝倒是惊讶起来,霍然起身走到苏浅兰面前,停了一歇,开口询问:“你刚才说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哪宫的人?” 苏浅兰无语,敢情她刚才叩拜的时候,这皇帝根本对她的通名报姓充耳不闻!当下只得把自己的身份名字又说了一遍:“民女苏浅兰,是关宁吴总兵二夫人的娘家侄女,蒙奉圣夫人垂爱,召入宫一见!” “奉圣夫人?”皇帝更觉讶异,看看跟在苏浅兰后头的徐嬷嬷,再看看手捧锦盒站在最外头的两名咸安宫宫女,想想皇后与奉圣夫人之间水火不容、泾渭分明的现实,再看着眼前两宫之人共处一主身后的阵势,神情里不由透出几分怪异来。 “也就是说,你现在虽是咸安宫的客人,但却是奉了皇后的手令前来见朕?”天启皇帝嘎声又问,不是他少见多怪,实在是这世界变化太快,令他转不过弯来。 “是!”苏浅兰微微带笑的回答:“民女蒙奉圣夫人恩宠,赐游御花园,偶过佛堂,得见皇后娘娘,又蒙娘娘抬爱。特许民女面见天颜,代为转达娘娘凤意!” 天启皇帝望着苏浅兰有些个愣,他怎么说也是当朝皇帝,手握这天下的生杀大权,绝不是什么别人随便求见一下就能见到的人物!并且他性情宽和是他自家的事,朝臣宫妃第一次见他没有不慌张的,连皇后刚刚见到他那会,也掩饰不住神色间的紧张。 怎么这个苏浅兰却能这般谈说自如,从容得如同她觐见的不过是寻常人一般?更奇的是,这女子仿佛过去认识他似的,眼波流转间竟是隐隐带着笑意! “娘娘要你转达什么?”天启皇帝想了一会不得要领,便又开口再问。 苏浅兰微微抬起了头,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皇帝面上,放慢了语缓缓地道:“皇后娘娘独坐佛堂,数九寒天,窗门漏缝,外有寒风侵袭,内无炭火支援,举目四顾,未尝见皇上关心佛堂孤冷,用心修缮,皇后娘娘饱受其害,凤体难支。故使民女告知皇上,求皇上暂放手边他事,力转佛堂,与皇后娘娘共商对策,援应娘娘所愿!” 这番话是苏浅兰在路上思索数遍、腹稿修改之后的说辞,表面上说的全是佛堂的事,口口声声用皇后的寒冷处境来打动皇帝垂顾,没有人可以从她这番话里挑出毛病。可实际上,她却清楚的转达了皇后话里的深意,稍有点头脑的人都能琢磨出其的含义。 为了让皇帝听清每一个字,苏浅兰甚至放慢了语。力求每个字每个音都清晰得让人一听就能准确辨认她的话意,说完之后,便期待地望住了皇帝。 古人把皇帝神话得很厉害,甚至不允许任何人随便抬头直视皇帝,她却不怕这些,只要皇帝自己不乱怒,在这客魏二人只手遮天的后宫里,类似这样细小的礼节性问题还奈何不了她什么!而以天启皇帝的性情,显然不会在意这样的小节。 天启果然没有半点怪罪苏浅兰的意思,可是他却怔怔的望了苏浅兰好一会,半天才道:“朕已经在为皇后努力了,可惜……”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高呼“来人”,等内侍跑到他面前,他才大声吩咐:“派人多领些银炭,送到佛堂去!” 啊?!苏浅兰差点傻掉,这个皇帝,究竟是真的听不懂自己的话,还是在假装糊涂,怎么会是这么个反应?自己的话意很难让人领会? “民女叩谢皇上!”苏浅兰只得先行道谢,再轻声提道:“民女尚有一事,想要肯请皇上恩典,求皇上恕民女斗胆!” “什么事?说来听听。”许是因苏浅兰同时获得奉圣夫人和皇后青睐的缘故,皇帝对她也很和气,毕竟跟在她身后的侍从,一方是他乳娘的人,一方是他妻子的人。 苏浅兰抬手指了指小丫头捧着的两只锦盒,面上微现感激地道:“锦盒之,是皇上亲手所制,赠于奉圣夫人的礼物,蒙夫人错爱,将这份礼物当场赐给了民女,民女无知收下,见到皇后娘娘之后,方知此举有所僭越,受之有愧!故来恳求皇上,易物以赐!” 说完这番话。苏浅兰却是暗吐了口气,这才是她肯来觐见皇帝的最终目的,可总算是借此机会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了。 皇帝听完又是一愕,招手令人将锦盒接过,置于案上,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不久前刚刚派人送去咸安宫的那一对木偶娃娃。 这娃娃本是他为了解救被困于佛堂的皇后,以自己和皇后为蓝本,亲手刻制,用来打动乳娘慈心的道具,没想到竟会落在眼前这小小女子的手里,更没想到她既敢收受于前,更敢退回于后!不!比退回还要大胆,她竟是要自己给她换别的礼物! 胆大包天,还一点不肯吃亏!天启皇帝凝望着苏浅兰,忽然觉得她的美丽便是他这从小见惯各种佳丽的皇帝也是平生仅见!不是因为她那精致柔美的五官,而是因为她那不同寻常的气度,以及那一身不沾染半点人间烟火的灵气。 手指从锦盒里那精美的偶娃娃身上拂过,天启竟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这娃娃,可是做得不够好,你觉着不喜欢,看不上?” “怎么会!”苏浅兰一脸肉疼的望向娃娃,脱口答道:“如此精美的娃娃,民女从未得见,获赠之时,爱不释手,欢喜至极!”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各怀心思 第一百六十三章各怀心思 换别的人说这种话。天启皇帝不会有太大感受,谄媚奉承他听得多了,已经麻木到几乎免疫的程度,可是他却能听出这是苏浅兰的真心话,绝没有想要奉承他的意思,而以此女胆大包天的性情来看,可不会为了害怕他的身份便对他曲意逢迎,这使得他内心忽然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呵呵”一笑,天启皇帝心情大好,看了看周围陈设的一些珍奇小玩意,爽快的问:“你想换什么礼物?说说看!” “船!一艘小小的木船!”苏浅兰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提出了这个,但这时候,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前世父亲所服役的远洋轮船,作为他的女儿,她小时候唯一的玩具,就是父亲偶尔送给她的小船模,巴掌大的船模,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 “船?”天启也被这出乎意料的要求弄得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个容易,朕这就派人给你弄条船来,想要画舫还是轻舟。随你选择!” “民女要的不是真船!”蓦然冒起的念头,令苏浅兰也不禁浑身轻颤,但她咬着牙,还是勇敢的提了出来:“民女想要的船,只有巴掌那么大,而且,只有皇上方有可能制作出来!其他的能人巧匠,也是无能为力!” 她可不是皇帝的宠妃,也没有资格让皇帝替她做事,她唯一可以依仗的,现今只有女子最原始的武器——容貌!人们总是对美丽的女子特别宽容,她过去从不屑于使用这样武器,但为了她此刻想要的礼物,她却唯有寄望于皇帝至少不会因此大雷霆,继而争取那很微少的几率,皇帝能答应她的要求。 空气凝了一瞬,天启皇帝的好奇心却是被她吊了出来:“什么船这么难弄,你竟敢夸言连这天下的能人巧匠也做不出来?” 大明国土藏龙卧虎,真有本事的能人巧匠是不会少的,不见得他们就做不出来,可不是眼前她认得的巧匠,只有天启皇帝么!据历史记载,这位皇帝一手木工技艺,可是真正的天下罕有人及!他亲手制作的可折叠木床,当今天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做出来。 “别的能人巧匠,民女也不认识!”苏浅兰老老实实回答:“民女只对皇上的手艺有绝对的信心,这一点。民女自信绝不会看错!只要皇上肯答应,民女这就把木船的样子画出来,皇上可以看看,是否真的很难造出来!” 天启皇帝不由直直的凝望着苏浅兰,接触越久,他越觉得苏浅兰与众不同。 由于喜爱木工活的缘故,他在雕刻一技上犹为得心应手,不单木偶、木屏,连各种印章也都手到擒来,他也就常常雕刻些玉石印章来赐给宠妃或朝臣。那些人得了他的赏赐,表面自然是感恩戴德,称颂不绝,可他也能察觉到这些人背后的一丝不屑甚至不齿!因为他先是一个皇帝,皇帝不亲政,而弄其他旁门左道,在这些人心目终究是落了下乘。 苏浅兰却不同,她虽然口口声声喊“皇上”,眼里却没多少敬畏,仿佛他就是个姓皇名上的人。她对他只有尊重,而这种尊重却仿佛源自于他的木工技艺,完全不是因为他的皇帝身份!这一点。单从她望向那两个木偶娃娃时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来。 天启皇帝突然觉得很高兴,非常非常高兴!他对苏浅兰的感觉,便如同在寂寞的道路上孤独走了许久许久,终于碰到一个可以和他平等交流,并且极为欣赏他手艺的人!于是他便在面上现出了一个朗朗的笑容:“只要你画得出来,朕便做得出来!” “谢皇上!”苏浅兰连忙道谢,开心不已,她赌赢了!皇帝真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从小就摸,摸了十多二十年的船模,对现代轮船的粗略结构,苏浅兰自是再熟悉不过,再加上她的漫画绘画功底,画出来也不是难题,唯一可惜的是,这时代可找不到电机,小船造出来,徒具其形而已,根本不能在水里飞快前行。 “没有桅杆……也能是船?这样的船,果然奇妙!”看着图纸上用炭笔画好的船模以及各部件的立体结构和大小比例数值,天启皇帝惊讶之极。 “这是民女根据洋书的西洋船图画,自己胡乱设计出来的,就是找不到能理解民女设计并且把它制作出来的巧手大师!”苏浅兰无法解释这轮船模型的来历,只好信口胡诌,为了减低别人的疑惑,还加了一句:“也不知究竟能不能在水里走起来!” 天启皇帝摇头一笑,指着那些部件一一询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唉!大哥你照着图纸做出来就好了,问这么多干什么啊?苏浅兰心哀叹,但还是耐心的给皇帝粗略说出了各部件的用处:“这是客舱,这是驾驶室。这是甲板室……” 苏浅兰画的只是很粗略的图,远没有现代船模分解图那样精准,更没有画出需要用到的螺丝、铆钉之类的组装用零件,具体该怎么做出来,还得依赖制造者的创意想象力去解决,苏浅兰有自知之明,这样的活计让普通木匠去做,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也只有历史上记载于木器制作上极有天份的天启皇帝或可一试。 而天启皇帝的表现果真没让苏浅兰失望,他满脸浓厚的兴趣,盯着图纸仔细研究起来,又问了苏浅兰好几个问题,便充满自信的笑着道:“好了,你就先在咸安宫住着吧!朕两日内一准能给你造出来!” “多谢皇上!”苏浅兰兴奋道谢,不再干扰皇帝做事,躬身退出了殿门,临走之时,却又忍不住往那敞开的锦盒里瞥了好几眼,这等栩栩如生的sd娃娃,可也是她很想要的东西,可惜她毕竟不能把木偶帝后真当玩物带回家去。 出了乾清宫,看到徐嬷嬷一脸冰冷,眼含嘲笑的神态,苏浅兰才忽然头疼起来。自己光顾着自己想要的礼物了,皇后交给的任务,她只提过那么一会,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等会儿再见到皇后,该怎么回话? “回娘娘,民女已尽力向皇上转达了娘娘的意愿!”苏浅兰一开口,就先主动交代了自己跟皇帝说过的话,微笑的道:“皇上当即便令人将银炭送到了佛堂,可见皇上还是很关心娘娘!只要娘娘善加引导,假以时日。皇上必能于百忙之抽身转顾娘娘!” 在身后两个嬷嬷冰冷的注视下,皇后凝望了苏浅兰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很好!既然皇上令你在咸安宫小住,那你便去吧!希望以后还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是!任凭娘娘差遣!”苏浅兰暗喜,皇后居然没怎么留难她,就放了她回去。虽然听皇后的口气,那县主之位多半落了空,幸好她原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顺利的告退离开佛堂,眼角都不禁流露出笑意来,跟着秋儿返回了咸安宫奉圣夫人处。 “娘娘!您怎么……”徐嬷嬷不解地低声询问。 “此女竟能让皇上答应为她亲手制作礼物!”皇后轻轻摇了摇头:“等调查有了结果,再做决定吧!或许,大明皇室能否兴,就得看她是否能改变皇上的喜好。” 咸安宫,传出了一阵得意放肆的大笑,奉圣夫人对着左右的心腹嬷嬷笑盈盈的道:“这个丫头,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她了!皇后想利用她,反被她先利用了一回,知道收了烫手的礼物,竟敢亲自去跟皇上换过来,丝毫没吃亏,还赢得了皇上的青睐!” “可不是!”一名嬷嬷谄媚的跟着笑道:“苏姑娘看着就不是寻常人!李大人真真是好眼光!难怪不理她的身世,也不管什么嫌疑,将她带回了京城!” 客氏连连点头:“在这宫里头,想要活得滋润,光聪明没胆子可不行!有胆子没脑袋也不成!就得像她这样,又胆大又聪明的才行!” “偏还能生得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更是难得了!”另一名嬷嬷也出言凑趣。 客氏笑得有牙没眼:“嗯,看来这两人的婚事,得赶紧着办了!这么好的侄媳妇,可真不能让她跑了去!还有……”说到这里,神色一顿,却露出了几分阴狠来:“她可真真提醒了我!冯贵人不是传说怀孕了吗?不管肚子里头那个是什么,哼哼!” 她没有说要怎么样,可她身边的嬷嬷全都露出了惊惧的神情。 当天晚上,乾清宫里又传出了锯木凿椽的声响,并且这声响竟持续到了后半夜。 侍夜的小太监无奈地在一旁盯着天启皇帝一会研究图纸,一会又动手摸弄那些木头疙瘩。眼皮子直打架。他们不明白,皇帝哪来的这么旺盛的精神,明明早就过了就寝的时辰,却还丝毫不见困意,只苦了他们这些小太监,劝又不敢劝,睡又不敢睡,唯有辛苦地撑着,暗暗祈祷皇帝早日完成,早些去睡。 “成了!”皇帝一声朗笑,把瞌睡过去的小太监给惊得醒了过来,忙忙睁眼一看,只见皇帝手头高举着一只模样古怪,没有帆布桅杆,头部尖翘,只有巴掌大小的木船。 这就是咸安宫那位苏姑娘想出来的怪船?小太监心好不惊奇,一个设计得古怪,那也算了!一个居然也能制作出来,这可真是…… “皇上,您该就寝了!”小太监忙不失时机地轻声提醒皇帝。 天启皇帝对身边的呼唤充耳不闻,把小船放在眼前细细的把玩了好一会,才小心放了下来,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刚要转身离去,眼前忽地闪出了苏浅兰那一副痛失所爱般的神情,而她当时的目光,便落在锦盒里的偶娃娃身上。 “皇上,您该就寝了!”小太监见皇帝没反应,只好又轻唤一次。 “不忙!”天启皇帝稍微活动一下臂膀,在小太监失望的关注下,又坐了回去,伸手拿起又一块上好的木料,挑起一把刻刀,唇边带笑,凝神想了片刻,凿刀翻飞,又干了起来。没一会,那七寸长的木料便渐渐显出了模糊的人形。 第一百六十四章 赐婚 第一百六十四章赐婚 随着晨曦来临,皇宫金銮殿前。渐渐站满了朝臣,然而早朝的时间眼前就要过去,却还是不见皇帝的影子。以往皇帝也常常这样,把朝臣晾上大半个早上,不是姗姗来迟就是干脆宣布不朝,是以群臣虽然嘀咕不满,倒也见惯不怪,只是叹气私下议论,估摸着皇帝今日又犯了老毛病。 群臣之,李循方等少数几名锦衣卫的头头,被孤立在一隅,也在低声论事。他们本是直属皇帝的机构,不过现在听命于皇帝委任的东厂督公魏忠贤,游目四顾,现连魏忠贤也没来,不由都萌了去意。只等小太监出来说声皇帝不朝,便可离去。 遥遥望向咸安宫方向,李循方却是眉头微蹙,暗怀忧虑,虽说苏浅兰只是去咸安宫觐见奉圣夫人,有奉圣夫人的庇护。不应该会有什么事,但这深宫内院,毕竟不是一般的地儿,稍有个疏忽照看不到,说不定就会得罪唯一能跟奉圣夫人抗衡的皇后势力。 但愿是我多想了,哪有这么容易碰到皇后……李循方自嘲一笑,刚回过神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却是信王朱由检。 “华莱士一事,多谢李大人鼎力相助!”信王面带一丝笑容,拱手道谢。 “于国有利之事,皆是我份内之事,王爷不必客气!”李循方连忙还礼谦辞。 “说得好!但李大人终究是为此事费了心力,请容小王来日登门致谢!”信王言语间透出几分结交之意,神态也极是亲和。 “王爷抬爱,循方岂能怠慢,这便扫屋以候王爷大驾!”李循方微微一笑。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便有小太监出来,宣布皇帝今日罢朝,让群臣各自回衙办事。李循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信王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往乾清宫方向行去。 乾清宫内,天启皇帝衣不解带趴在桌后,神态疲惫里含着亢奋,目血丝隐现,手里却握着一管朱笔,在给案上一尊七寸多高的偶人点画绛唇。但见那尊偶人身材曼妙。乌丝亮泽,一身橘红色的漂亮裙装,让人大老远见着,便能感觉眼前一亮。 “臣弟由检,叩见万岁!”信王进入殿门,瞟了案头那偶人一眼,便是先行拜见天启皇帝。他知道这皇帝哥哥心灵手巧,常能制作一些精美的偶人,倒也不觉意外,也只有皇帝沉溺于制作什么东西的时候,才能废寝忘食到这个地步,连早朝也顾不上。 “五弟你来来来!”天启皇帝一脸兴奋,招手把信王叫到跟前,拿起案头那艘黑底白边的怪样小船,塞进信王手里,口笑道:“看看这个!可有什么感觉?” “船?”信王愣了一下,盯着手里的模型,竟是有些不太敢认。 这东西颜色古怪不说,形状比常见的海船还要狭长,并且从船面上的舱室大小来看,这船如果真的制造出来。光甲板上就能站上万人!还不带帆布桅杆,这是什么船?信王诧异之际,嘴里不禁问了出来。 天启皇帝呵呵一笑:“奇怪吧?这是一名女子根据看过的西洋船图纸设想出来的,也许这船真造出来别说行走,只怕连浮在水面上也是不能,但它看起来很有趣,不是吗?” “女子设计的?”信王更惊讶,把皇帝身边的女人都迅想了一遍,却想不出究竟是谁能有这般奇思妙想,不由问了一句:“是谁?” “就是她!”天启皇帝微微一笑,拿起案上那刚刚完工的偶人,将偶人的正面对到信王眼前,好让他看个清楚明白。 信王一瞥之下,顿即一呆。这偶人绝不是他所知的任何后宫女人,当然他也不能认全所有的后宫之人,但是比较得宠的那几个他还是认识的!问题是,这偶人给他一种在哪里曾经见过的印象,却又并非他所认识的哪位后宫娘娘! “这是关宁总兵吴襄的妻侄女,苏氏浅兰,如今在咸安宫作客。”天启皇帝看着信王的表情,微笑不已:“想必你也未曾见过这般倾城倾国的美人,凭朕的技艺,竟也不能将之完全描摹出来,实在可惜!” “苏浅兰?”信王还在凝望着偶人的脸庞,思维高运转着,蓦然忆起了那天在街道上遭遇的一幕,那俊美小厮的脸庞和眼前的偶人终于重合:“是他?” “五弟认识?”天启皇帝反倒讶异起来。 信王想想,也觉得好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女扮男装。跟个小厮一样,逛过街头,为了避免一个小乞丐受马踏之祸,出手相救……” “女扮男装?”天启皇帝听信王把当日经过略说了一遍,笑道:“此女果真胆大!却不知五弟当时可认出其女儿之身?” “那倒没有!”信王摇头:“但当时确然疑惑万分,世间怎会有如此貌美的小厮!” 天启皇帝哈哈一笑,将偶人放回案头,转了话题询问:“五弟今来所为何事?” “是关于那三十门红衣大炮的事……”信王当下便将事情简单作了个汇报,大意是说经过华莱士的鉴定,已确认三十门红衣大炮都是精良武器,没有作假或以次充好的现象,预备留二十门架设于京师城头,十门调往宁远,交予守将袁崇焕用来抵御后金攻势。在此之前,则请皇帝亲往西山试炮,以壮军威。 天启皇帝听完,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淡声道:“朕知道了!” 信王还想再说什么,天启皇帝却挥手下了逐客令,他只得躬身告退,临去之前,目光扫过案上的木船和精致偶人,禁不住心暗叹。 天启皇帝若有所思地望了望信王远去的背影。招手问身边的小太监:“朕听说皇后昨天晚上就回宫了?”见得小太监点头应是,便一摆手站起了身子:“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皇后早已起身,正在用膳,一旁有个嬷嬷在低声禀报什么,皇后淡淡地听着,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太监的高喊:“皇上驾到——” 皇后连忙放下碗箸走出殿门迎候。一番见礼之后,知道天启皇帝还没用膳,赶忙命人将皇帝的早膳传到坤宁宫来,帝后正好一起用膳。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天启皇帝看着皇后有些清减的面庞。怜惜地道。 “谢皇上关心,臣妾不苦!”皇后摇头,刚刚得到消息,皇帝又是一夜不睡,连朝也不上,令她好不烦闷!这么下去,君不君,臣不臣,可怎么得了! 正寻思着该怎么劝谏皇帝勤政临朝,却听得皇帝又问:“对了!昨日那位苏氏浅兰,居然是奉了你的命令来替你传话,她跟你关系如何?” 皇后微微一愣:“一面之缘,印象不错!皇上为何问起她来?” “未知此女家世如何,可曾婚配?”皇帝感兴趣的问。 皇后心念电转,笑道:“说来皇上一定会很惊讶,此女虽然父母双亡,父系无有出息者,不得不托庇于其姑父,也就是关宁总兵吴襄,但此女之亡母田氏,却是左都督田尔耕庶女,算下来,游击将军田宏遇该是苏氏浅兰娘舅!” 天启皇帝果然很惊讶:“田尔耕、田宏遇两人,哪个的家境都不比吴襄差,为何此女却舍娘舅而靠姑父? “这就跟把她送回京师的锦衣卫指挥使李循方有些关系了!”皇后笑着解释:“田尔耕虽然也同为魏忠贤麾下得力部属,田宏遇跟李循方更是同僚,但两人之间却向来有些不和,反而李循方因这些年派往关外办事的缘故,跟关宁吴襄私交更笃。” “原来如此!”天启皇帝恍然。一边是母亲不大亲近的娘舅,一边是父亲同胞的姑姑所嫁的姑父,再加上个跟其姑父交好,跟其娘舅不和的李循方,难怪苏浅兰会寄住在吴襄府上,而不是投奔田府娘舅。 “据臣妾所知,此女年方十六,尚未论及婚嫁,两年前大选。其因患病之故错过!”皇后微笑望着天启皇帝:“皇上若是动了心思,不妨纳为妃妾?吴襄妻侄女、左都督外孙女、游击将军甥女,以她这身世和才情容貌,入宫为妃也是妥的!” 天启皇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朕看着五弟妻妾单薄,一直想要替他作主再娶一名侧妃,可惜上两年选秀,竟没有合意的人选!如今这个苏浅兰,朕看着却是再合适不过!五弟若知道朕把此女许配与他,定然也会喜出望外!” “五弟,信王?”皇后愕然,想着皇帝只不过见了那苏浅兰一面,就可以为她连夜赶工制作礼物,她只道此女了皇帝的意,哪料到头来皇帝却是要把她送给弟弟? 天启皇帝填饱了肚子,终于倦意上头,起身道:“朕且回宫歇息,你替朕把这赐婚的圣旨草拟出来,待朕睡醒了看过无误,便着礼部颁下去!” “是!”皇后只得答应下来,目送皇帝扬长而去。 “娘娘,这事……”心腹嬷嬷上前小心询问。 皇后呆立半晌,苦笑道:“皇上对女色向来不甚上心,原想要利用此女美色智慧,结果却……算了!给信王便给信王罢!只是,这赐婚一事,还是先找田家的人来问问才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流汹涌 第一百六十五章暗流汹涌 第三日上午,下了一场小雪。下午却放了晴,虽然那日光没有一丝温度,却颇适合出门走动,苏浅兰看见殿外道边的雪,一时兴起,指挥咸安宫的小丫头堆起了雪人。 看着苏浅兰画龙点睛般兴致勃勃给雪人插上木枝作手,安上煤球当眼,弄出一个古怪的造型来,站在殿门口观望的奉圣夫人客氏摇头失笑:“这是什么形象,好不古怪!”三天两夜相处下来,她把苏浅兰当成了自己女儿般宠着,让咸安宫上上下下都羡煞了苏浅兰。 苏浅兰持小树枝在雪人肚子上画了一个半圆,又将一枚红色的线团插入雪人尾部,满意的拍了拍手,退后几步一面欣赏,一面笑着回答:“这个,叫做多啦a梦!” “什么什么?多了什么梦?”客氏听得好不奇怪:“怎么还有尾巴胡子呢?” 苏浅兰隐晦地翻了翻白眼,一腔热情顿时被浇灭了大半。难得起一回童心,居然没有人能明白她堆的是什么,那她堆得再像,又有什么用。 “随便堆着玩的。夫人您喜欢它叫什么就是什么!”苏浅兰丢下雪人,含笑走了回来。 “看你!这手都冻红了!”客氏嗔怪的横了她一眼,赶忙让人把手炉递了过去。 苏浅兰道了谢,正要跟客氏一同进殿内休息,背后陡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却是天启皇帝忽然亲临咸安宫,人已到了殿外。 见过礼后,天启皇帝却是看着苏浅兰所堆的雪人,也顺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苏浅兰还没来得及回答,客氏已笑着说道:“是浅兰这孩子刚堆着玩的,还取了个有意思的名字,叫什么多了个梦!” 噗!苏浅兰差点忍不住喷笑出来,赶忙低下头去掩饰嘴边笑意。 “多了个梦?”天启皇帝又回头多扫了雪人几眼,想起苏浅兰先前设计的那艘小木船,不由点了点头,暗道此女果真颇多奇思妙想,难怪身上充满了灵气。他自己也是个在木工活上创意极多的人,看到和他一样思维天马行空的苏浅兰,大起好感。 走进殿内坐定,客氏便笑着询问:“今儿皇上怎的有空来看奴婢?” “是这样!”天启皇帝看向苏浅兰微微一笑:“昨儿朕派人查了一下,才知道苏姑娘原来也是左都督田尔耕外孙女、游击将军田宏遇的甥女!便将他二人找来一问,您猜怎么着,那两人丝毫不知自己还有亲人流落在外,听说了苏姑娘的遭遇,大为怜悯自责,今儿一大早便上了奏请,要将苏姑娘接回田府安置,现在在宫外头等着接人呢!” 苏浅兰微微一愣。自己这身份分明是捏造出来的,怎么忽然就成了什么左都督田尔耕的外孙女了?想起吴府二夫人苏氏那个便宜姑母,隐有所悟。 客氏也愣:“浅兰这孩子不是吴府的亲戚么?” “吴府的二夫人是苏姑娘的姑母,田尔耕却是苏姑娘的外祖父,田宏遇是苏姑娘娘舅!”天启皇帝解释:“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与其投靠姑母,不如投靠外祖吧!”这关系绕的!苏浅兰这才明白,李循方给她伪造的这个身份,“母亲”这头出了问题。 客氏还有点懵,天启皇帝已经转头对站立其后的苏浅兰说道:“朕已经准了田爱卿的奏,今**便收拾一下,跟你外祖父和娘舅回归田府去吧!” “夫人!”苏浅兰大急,都不知道这田府的人会不会知道她的底细,这若是身份败露,她怎么还有命在? 客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淡笑道:“别紧张!既然田都督是你外祖父,田将军是你母亲舅,算起来都不是外人,刚见面是会生疏些,时间长了也就熟了。既是皇上答应了田都督和田将军的请求,那你就跟你外祖父和舅舅回田府团聚吧!” 看来客氏并不知道自己这身份乃是假造而来的。苏浅兰无奈暗叹。只得再尽最后一把努力:“夫人待浅兰如亲生女儿,浅兰舍不得离开夫人!” “傻孩子!”客氏听得又高兴又感动,拉着她的手道:“就快过年了,好歹也要先跟亲人团聚才是!等回去见过了亲人,我这咸安宫啊,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想又补了一句:“真要是田家的人欺负你了,你回来告诉我,我定替你作主!” 天启皇帝笑盈盈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转头吩咐随行的太监捧来一只锦盒,对苏浅兰说道:“这里头就是你要的礼物,你好好看看!” 苏浅兰精神略略一振,忙叩谢接过,打开锦盒一看,却是怔了好一会,天启皇帝竟然真的做出了那个现代巨轮的船模!但礼物却不单止这一件,船模旁边,锦缎上赫然还有一尊七寸高的彩漆偶人,那五官、那衣饰,分明跟她一模一样! “这是、这是……”苏浅兰又惊又喜,拿起那个偶娃娃看了又看。虽然小了许多,手足也不能活动,连衣服也是用同一块木料镂刻出来的,却胜在刻的不是别人,而是她本人! 并且由于描不出她现在这副身体的全部美态,反而更为接近她在二十世纪时候的长相!这应该算是她穿越一回最有意思的纪念品了!皇帝亲手所制啊! “啧啧!好漂亮的偶人!皇上手艺越见精湛了!”客氏看了两眼,笑道:“虽然赶不上真人,可能有七八分像,也真不容易!” 天启皇帝呵呵一笑:“能有七八分像朕已经很满意了!苏姑娘是倾国之姿。本就难以描摹,且纸笔工漆又岂能再现真人内在的灵气活力?” “多谢皇上御赐礼物!”苏浅兰又谢了一次,佩服的目光投向天启皇帝,那份真诚全然不同于客氏那种不在意的奉承,让天启皇帝好不舒心,又另外送了她许多金银财帛。 收受礼物是很开心,可是这田府的人怎么对付?苏浅兰暗自头疼,却想不出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李循方手脚慎密些,不会出漏子才好! 带一车丰厚的赏赐离开皇宫,便在侧门外看到了田府的马车,一名四十多岁的年男子骑马守候在车边,正是游击将军田宏遇。 此人也是一身锦衣卫的袍服,看品级和李循方差不很多,但跟李循方不同的是,此人五官虽然也很端正,面目却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看见苏浅兰,先是两眼直呆了一呆,继而嘴角一扯算是笑容,客气招呼几句,便让苏浅兰上了车。 林青作为苏浅兰的贴身嬷嬷,跟着坐进了车。苏浅兰忧虑的望着她,低声询问:“吴总兵和李循方那里……” “小姐放心!”林青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李大人知道怎么做!不会有问题的!” 苏浅兰虽然不知道自己这身份竟然能跟田府扯上关系。还冒出了个便宜外公左都督田尔耕,但关于“父母”的信息以及自己的生辰倒都是背过的,倒不怕对方问起来什么也回答不了,只要这身份李循方捏造得毫无破绽,她就不惧田府的怀疑考证。 并且从这性情阴沉的“娘舅”表现来看,跟她可不怎么亲近,可见对方不是心有疑惑,就是跟她的“母亲”丝毫不亲,完全是碍于皇命,才会上表请求将她接回家。就不知道那位素未谋面的“外祖父”田尔耕,是不是也这般德性? 同一时间。户部大门一前一后走出了两名老者,前面一位须俱白,但龙行虎步,仍很威风,正是左都督田尔耕,后面一位比他年轻十多岁,外表瘦削干枯,却是户部的侍郎大人崔秀,在亲自将他送出户部衙门。 “多谢崔大人!崔大人请留步!”田尔耕口称谢,但神态里并无谦逊敬意。 “应该的!应该的!这是下官份内之事!”崔秀笑容可掬地回礼道:“倒要恭喜田大人值此新年,亲人团聚了!”田尔耕闻言哈哈一笑,转身而去。 崔秀站在原地,看着田尔耕背影消失,长长吐了口气,摇头嘀咕道:“没想到真有人来查阅苏氏的户籍,此事可需得赶紧通知李大人了!” 没有多久,一名小厮便从户部离开,径直感到了锦衣卫指挥使李循方宅邸,叩门而入,将户部侍郎崔秀所嘱之事转告了李循方。 恰好梅妍前来打探苏浅兰归期,也在李循方身边,听到了小厮这一番通传,顿然脸色微变:“李大哥!小姐好好的在宫里,怎会有这么多人查问她的身世?” 李循方眉头微皱:“奉圣夫人出于关心使人查问一下,这是常理。皇后也派人查问,想必是出于对奉圣夫人的防范之心,可这田尔耕大人亲自出马也去查问,可就有些奇了!他从哪里知道的苏姑娘是他外孙女儿?” 梅妍脸色有些紧张:“这么多人来查问,小姐的身份不会泄露吧?” “若只是翻查户籍资料的话,不必担心,绝不会有事!”李循方眼里闪过一丝隐忧:“就怕这些人刨根究底,不辞千里跑到苏氏的故乡去实地查证一番!” 两人还在为苏浅兰这假造身份担忧的时候,忽然又接到了林青派人传来的消息:苏浅兰被田尔耕、田宏遇父子奉旨接回了田府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始料未及 第一百六十六章始料未及 苏浅兰竟是连吴府也没回去。就直接被接进了田府,消息传来,梅妍李循方面面相觑。李循方还好些,只是满面惊诧,梅妍则完全变了脸色:“李大哥,这怎么办?” 思忖片刻,李循方不解的摇了摇头,却是看不透这其的玄机,只要苏浅兰身份秘密不被泄露,她身在吴府或是田府,都是差别不大。自然以他和吴襄的交情,苏浅兰在吴府,他要掌握她的一举一动,给她送信送物都会方便许多,在田府的话,就没这么便利了! 除此之外的一个**烦,就是苏浅兰若在吴府,到他将手头事情完全交割之后,随便打个招呼,就可以将她带出吴府,南下归隐。而在田府的话。他此举等同于诱拐人家的千金小姐,势必引来田府的追缉纠缠。想到这点,李循方不由暗自苦笑。 “说不得到时候只能假托婚事了……”李循方轻喃了半句。虽说他跟苏浅兰现在名义上的“娘舅”田宏遇不大对盘,幸在苏浅兰的婚事当由她现在名义上的外祖父田尔耕作主,而田尔耕和他这个小辈倒是没什么过往,看在魏忠贤的面上,绝不会拒绝将苏浅兰许配于他,到时候两人有了婚姻之约,双双南下归隐,便是无人能多说什么。 想到那时候很可能要担上一个苏浅兰未婚夫的名头,李循方烦恼的同时,心底异样的竟也有丝甜蜜隐隐的流淌其。 “李大哥?”梅妍没听清他在咕哝什么,只见到他神色古怪,不由开声追问。 李循方吸了口气,诚恳望住了她:“梅妍妹妹,这次,怕是又要委屈你了!” “别说什么委屈!李大哥当年救我一命,莫说是认我当了义妹,就是要梅妍为奴为婢,梅妍也不会有半分皱眉!”梅妍展颜一笑,眉目间透出了几分动人韵致。 李循方闻言,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和声道:“等过了新年,天气转暖,我便实现苏姑娘的愿望,送她去南方海边落户定居,到时候。我也会辞了这指挥使的职务,南下归隐,你跟着我们一起,我会给你攒下一份丰厚的嫁妆,把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梅妍目闪异彩,泪光隐现,憧憬的笑容在唇边漾了开来,轻笑道:“我相信李大哥会做到的!只是,你还没说让梅妍怎么做?” “苏姑娘陷入田府,短时间内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又有林青护着,谁也欺负不了她去,但田府终不比吴府,先不说左都督田尔耕大人,就是那游击将军田宏遇,心思谨慎严密之处丝毫不下于我,苏姑娘稍有不慎,便可能引起他的怀疑!” 李循方神色凝重地说到这里,望着梅妍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还是以贴身丫鬟的身份跟在苏姑娘左右,随时提醒她该注意的细小之处,若那田宏遇有甚不对。你立刻给我传信!务必在苏姑娘身份有败露危险之前将她安全移出田府,后面的事,让我来办!” “明白了!”梅妍郑重点头答应。若是苏浅兰身份败露,即便身后有着奉圣夫人客氏和九千岁魏忠贤这等靠山,也不能保证李循方不受牵连之罪。 当下两人重新商议好联络消息的办法,梅妍便是领命而去。 李循方眉头微蹙,虽然定下了托借婚姻之约而将苏浅兰带出田府的计划,但这其的麻烦远非苏浅兰呆在吴府之时可比,实在是当初为她假造身份时之始料未及。原以为可以慢慢等到过完年之后再考虑南下归隐之事,现在看来却是夜长梦多,得加快实施进度才行了! 或许自己可以先托什么人上田府提亲?李循方心念一起,面上却微微泛红。 汉人习俗讲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男子若有意的姑娘还可以托人提亲,女子在这其却是全无半点选择的权利,甚至可以毫不知情。想像着苏浅兰突然听到他提亲的消息,那副可能的呆滞羞恼模样,李循方苦笑忐忑之余,心头却是渐渐热了起来。 正当他在屋踱来踱去,神思不属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年轻得刚过变声期的青涩声音从外面钻了进来:“循方叔!” 李循方身形一闪,人已出了屋子,落在院,望着来人朗笑出声:“三桂?” 只见李府总管身边,笑呵呵的站着一名清秀少年,看见他出来,那笑容更加深许多,咧开的嘴里,露出了两根小虎牙。不是别人。正是吴府的少爷吴三桂! 挥退总管,李循方斜睨了吴三桂一眼,笑道:“好小子!数年不见,已经长成大人了,且让我看看,你的功夫究竟落下了几多?” “循方叔的教导,三桂可不敢或忘……”吴三桂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李循方足下轻点,已然猱身而上,探手便向他脑袋凿去。“来得好!”吴三桂热血顿起,大喊一声,偏头闪过,拳脚齐出,就在庭院跟李循方动起手来。 一时之间,院劲风呼呼,树梢残雪被震得簌簌飘飞,激战,吴三桂频频虎吼,原本白皙的脸色不知是兴奋还是气血翻涌的缘故,涨得通红。 反观李循方,脸上却是始终挂着淡然笑意,气息也不见急促,只有犀利的眼眸时不时的闪过些许赞赏惊讶。显见是胸有成竹,游刃有余,丝毫不现败相。 交手不过数十招,但闻“砰”地一声,两人电光火石对了一掌,迅分开。李循方气定神闲伫立原地,吴三桂却是噔噔噔连退了七八步,方才狼狈站定。 “不错!功夫没有落下,还精进了不少!”李循方笑赞了一句。 “循方叔,您的功夫还是这般高深莫测!”吴三桂苦笑:“原以为我这几年努力苦修,怎么也能在您手里支撑个百回了。结果跟数年前相比,还是多走不了几招!” 李循方笑了起来:“少卖可怜了!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话,我的功夫你学不了!你能有今日这般水准,已经很不容易,相信同龄之,不会再有几个能赢得你去!” “哈……”难得李循方肯这般大言夸赞,吴三桂心高兴,刚要放声大笑,骤然想起两日前自己刚回到家,便被一个小厮出手暗算,痛翻在地的糗事来。对方的年纪可不比他大,虽说他是因为毫无戒备而阴沟里翻船,可是这番失败却是事实不是? “怎么了?”见得吴三桂神色古怪,李循方不由笑问。 “咳、咳咳!没事!循方叔谬赞了!”吴三桂尴尬掩饰,心下却很是恼火,自从那事之后,他便在下封口令的同时,暗查全府,打算查出那两个小厮的来历,各个府门处也暗派了人守株待兔,谁知这两小厮却仿佛凭空消失了般,让他遍查无果! 李循方哪里知道他这许多心思,将他引入屋坐定,便开口询问:“没想到你倒是先你父亲一步回京来了,不知你来找我可还有其他的事?” “第一要事自然是来问候循方叔!”吴三桂抛开心事,抬头望向李循方道:“另一件事却是受家母所托,前来询问关于我二姨娘娘家侄女苏浅兰姑娘的事!” 李循方眉毛一挑:“哦?令堂也知道了苏姑娘移居田府之事?” 吴三桂摊了摊手无奈道:“何止知道!田府刚刚来人,将苏姑娘的应用之物,以及她的贴身丫头梅妍一同搬出了吴府,家母不知其详细,怕有所失,故遣三桂前来询问。” “这事我正要派人给令堂送信说明情况,既然你来了,那就让你转告也是一样!”李循方点点头,便将苏浅兰的身世以及她跟田府那两父子之间的关系告诉了吴三桂:“……也不知田大人和田将军从哪里知道了苏姑娘的身份,向皇上上表求得同意将苏姑娘接了去,这事有皇上替他们作主。我们却是不好拦着,只好由他们去了!” 吴三桂惊讶之极:“我听我二姨娘说过,苏姑娘的生母田氏不过是田尔耕大人的庶女,出嫁前就不受重视,出嫁之后更是十数年不闻不问。田家的人对这位田氏夫人如此淡漠,几乎没什么亲情在,却为何肯出力抚养她的女儿苏姑娘?” 李循方苦笑:“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两人绕着这个话题讨论猜测了许久,终是没有得出满意的结论。 同一时间,田府田老爷的书房里,左都督田尔耕和他的儿子游击将军田宏遇却恰巧也在讨论关于苏浅兰的话题。 田宏遇虽然在父亲的提点下也在奏请抚养苏浅兰的表章上签了名字,却是并不十分清楚父亲的用意,趁着父亲忙完公务回府休息之机,把这问题向父亲问了出来。 田尔耕悠然啜着热茶,含笑反问:“你觉着苏浅兰这孩子如何?” 田宏遇微微一怔,回忆着皇宫前那匆匆一面所得到的印象,不由赞了一句:“生得倒是倾国倾城的美貌,瞧着也很聪颖!” “这不就是了!”田尔耕笑了起来:“为父可是听说,为了给她制作礼物,皇上一夜不睡,连次日的早朝也没去上,并且特地招了为父去,询问这孩子生父生母的情况!从来就不好女色的皇上,忽然对一个女人生出这么大的兴趣,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皇上为了她一夜不睡?”田宏遇可没有田尔耕这般灵便的耳目,因此这事他还是头回听说,惊讶之余心念电转,恍然大悟,失声道:“原来如此!” 田尔耕哈哈大笑:“瞧着吧!我这外孙女儿如今可是个宝贝疙瘩呢!” 两父子正相视得意而笑,外面便传来了管家的禀报:“禀老爷!少爷!外边来了两人,说是礼部侍郎、礼部主事求见老爷!” 第一百六十七章 婚约成立 第一百六十七章婚约成立 信王府邸之,四处悬挂彩灯对联。再过一日,便是除夕,为迎接新年,府已是在王妃的主持下打扮得焕然一新,上上下下所有人无不是满脸喜气,谈笑风生。 作为这府邸的主人,年轻的信王虽不过才十六七岁,皇家风范却早已形成,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沉稳和威仪,绝不同于大多数同辈人的浮躁顽劣。 不过当他以漫步闲庭的神态,从容走过那一尘不染的长廊时,新年喜气却也熏染得他那隐藏冷漠的眉宇渐渐化了开来。“不知道这个时候皇上又会有什么旨意,或许,是新年的赏赐?这还差着一日,是不是太早了些?”心嘀咕,他却不怎么担忧,几个兄弟之间,就数他和皇帝的感情最是深厚,他相信皇帝绝不会对他有甚坏心。 抱着一丝疑惑加快度到了前殿堂,宫里的太监总管王公公早已等候其。看见信王来到,皱纹交错的老脸上笑意更加深了许多。而见他这副笑容,信王心头更是一松。 王公公也不急着透露圣旨内容,等信王摆好了香案,跪立堂,这才轻咳一声,缓缓展开圣旨,朗声念了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左都督田尔耕之外孙女苏氏浅兰,娴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皇五弟信王,适龄婚娶,当择贤女与配。值苏氏浅兰待宇闺,与皇五弟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该女子许配皇五弟为侧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这、这是……信王大感意外,愕然望着王公公手里的圣旨,脑海陡然闪现出那小厮装扮,却俊美宛如女子的脸庞来,当时他虽然心怀公事,却也为这小厮的善良所感动,破例给了他一条贡品丝帕。 及至后来,在宫看到那一尊偶人,方知那善良小厮竟是女子装扮,心头说不惊讶震动那是假的!但他当时只道此女已被皇帝看上,即便惊艳。也丝毫不敢有别的心思,那道倩影再怎么挥之不去,也只能暗自隐藏着。谁能料到,皇帝却把此女赐给了他? “信王爷!接旨吧!”王公公合上圣旨,笑着提醒了一声。信王方才回过神来,赶忙叩拜谢恩之后,接过了圣旨,顺手把一份丰厚的赏钱塞给了王公公。 “信王爷,恭喜了!”王公公笑容满面,连声道贺。 信王终究年轻,正式完婚的只有如今后院的那位王妃而已,被王公公这般打趣,面上不仅现出了一丝红润,连忙唤人给他上茶让座,这才摆脱了那分窘迫。 “皇上忽然赐婚,倒是叫小王有些措手不及啊!”信王暗算了一下日子,他才刚刚在宫里见到那尊偶人,第三天便接到了赐婚圣旨,皇帝的办事度可真让人大吃一惊! “这一来么,自然是想给王爷一份惊喜!二来么……”王公公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道:“此女深得奉圣夫人欢心。皇上若是手慢些,恐怕是成不了这段大好姻缘啊!为将此女许配与王爷,皇后娘娘可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信王微微一怔,皇后跟奉圣夫人素来明争暗斗,皇帝夹在其左右为难,这些他都清楚,想不到在这件事上面,皇帝难得地支持了皇后一回。不过皇后这般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从奉圣夫人那边抢走了她喜欢的人,若给奉圣夫人知道了,宫岂不是又起风波?到底此女有何价值,值得帝后如此联手摆奉圣夫人一道? 仿佛看透了信王的疑惑,王公公似不经意的笑道:“说起来,此女身份倒也有趣,她父母双亡,本也没什么可依仗的,可她的至亲姑母,却是锦州总兵吴襄吴大人的二夫人,此次吴大人肯收留于她,可见对她十分上心!” “不过,要论亲疏的话,左都督田尔耕大人却是此女的外祖父,游击将军田宏遇是她娘舅,以田府之财势抚养此女,却是要比吴府名正言顺且便利得多!” 信王心念一动:“原来如此!”吴襄这几年领锦州总兵之衔,治军打仗很有一套,麾下关宁铁骑战力不俗。皇室若能将其争取到手,魏忠贤一党势必要被牵制许多。 而左都督田尔耕这些年虽然跟魏忠贤沆瀣一气,但这老狐狸野心不小。最近两年更是跟魏忠贤有些不和的迹象,若能让他站到皇室这一方来,对客魏二人的打击更是致命。 至于皇帝不将此女纳入后宫,而是赐给自己,除开对自己的厚爱之外,恐怕也是有置身党争之外,不与客魏二人反目的考虑在吧! 想通此节,信王便感激一笑:“多谢王公公实言相告!” 王公公呵呵笑着起身告退,临去之前,又提点了信王一句:“礼部已经派人到田府过了庚帖,如今就等钦天监卜算八字了,王爷有空,不妨与田大人多多走动!” 礼部的动作之快,竟然还在赐婚旨意颁下之前?信王微微一诧。过了庚帖,那就是正式进入婚娶的程序了,也就是说,礼部行媒之后,田家已经是承认了这门亲事! 会意的送走王公公,信王却是呆立在当门处,感觉犹如做梦般不真实,街头偶遇、宫人像,那倾国倾城的女子,他统共不过见了一面半。居然,就成了他的侧妃之一!忆起那张鲜活美丽的面孔,心头竟是慢慢泛起了丝丝火热。 同一内容的圣旨,也在同一天下到了田府,虽然有些遗憾不是入宫为妃,而是嫁给王爷当侧妃,但经过昨日礼部的说媒,田尔耕和田宏遇父子倒也没多少意外不悦。 苏浅兰就不同了!直到一刻之前,她还不明白怎么会有圣旨需要她跟着田家几位主人一起跪接,闻得圣旨竟是要将她许配给信王为侧妃,那一瞬的震惊愕然。令她几乎忘了眼下的处境,抬头望向那一纸黄书,差点要上前夺到手。 林青暗地里压住了她起不来身,梅妍也在后头伸手狠狠拧了一下她的小腿,苏浅兰吃痛之下总算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演古装戏,额头冷汗顿然渗出了几颗。 接完圣旨,传旨太监照例道喜恭贺,田尔耕重重打赏,田宏遇也是热情的上茶看座。苏浅兰则是在听过田尔耕、田宏遇两人的亲切嘱咐之后,木然告退,闪回了后院。 信王!下一任皇帝崇祯!自己怎么会被许给他?苏浅兰难道不是这时空不该存在的人么?为什么即便是假造的身份,仍然逃不过这天命之人的怪圈? 相比于初始时的震惊,苏浅兰此刻的心更乱更迷惘,神色变幻不休。 原以为有了个大明的身份,就可以在浩瀚的人海里隐匿行踪,从此不理国家大事,不用再纠缠天命,不会再成为那些野心男人追逐的猎物,只安居一隅,过悠然自得的生活。孰料不过进宫一趟,竟惹来这等横祸加身。 是天命作祟,还是自作孽不可活?如果当初不进宫……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呆坐于妆台前,望见铜镜那属于玉儿的绝世容颜,正渐渐脱去青涩,绽放出越来越迷人的女人馨香,苏浅兰却是满心苦涩,原来美女这么不好当,只能当别人的猎物,得不到自由自主的人生,尤其在这女人没有任何权利的古代,别人连否决婚事的机会都不会给她,一道圣旨就决定了她的婚姻。 林青和梅妍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后者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我出去寻一回李大哥,把这消息告诉他吧!或许他能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只怕李大人也不能违抗皇命。”林青对此丝毫不乐观。 梅妍看了看木头人般陷入呆滞的苏浅兰,再望望外头名为侍候。实际上也不知是不是负了监视之责的丫鬟嬷嬷,向林青丢了个“保护好小姐”的眼色,悄悄退出了房间。 紫禁城,咸安宫内,传出了一连串瓷器碎裂的响声,外头的宫女嬷嬷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神色不安,频频偷眼望向内殿。 “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奉圣夫人脸色铁青,怒骂着,抬手又摔了一个茶杯:“那孩子是我早已看的侄媳妇,该是我的人才对!她凭什么抢了去!竟然敢跟皇帝吹枕头风,让皇帝耳根子软,跟她合伙,狠狠摆了我一道!敢情我这些年都白疼他了!几十年的看顾守护,都抵不过一个女人的身子去!” “好了!”一个低沉带着嘶哑的公鸭嗓及时传出,喝住了客氏:“别气昏了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到底你并不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是奴婢,不是太后!” “你个老不死的!那是你亲侄子!你竟然这么不上心!若不是你什么都不管不问,怎么会让那女人得了手去!”客氏大哭起来:“我不管!你给我想出办法来!抢回我的亲亲侄媳妇!要不你自己去给你那亲侄儿说去,看他怎么怎么难受!” “唉!”公鸭嗓重重的叹了口气:“好吧!别闹了,我尽量想想怎么办!”随着这话音落下,一名浑身黄袍的白太监从咸安宫走了出来,听四周那些宫女太监对他那恭敬的称呼,赫然便是当朝第一权势熏天的人物——九千岁魏忠贤! 第一百六十八章 毒计 第一百六十八章毒计 “你说的,可是真的?”以李循方这等坚韧的品性。乍然听到苏浅兰被赐婚于信王的消息,仍震惊得犹如遭了晴天霹雳般,不可置信的望住了梅妍,疾声追问。 后者忧虑的回望着他,咬了咬牙,轻轻点了点头。 呆了半天,李循方才缓缓的颓然落回座位,一抹苦笑浮上了面庞,低沉道:“怎么会这样?赐婚?她成了准信王侧妃,我如何还能带着她离开这京师?” “李大哥!”梅妍犹豫着,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轻声说了出来:“或许我们不应该再想着怎么带她离开,而是要……想法子说服她答应嫁给王爷?” 李循方从无边的苦恼抬起头来,瞥了梅妍一眼,皱紧了眉头问:“为什么?” “你忘了她是什么人么?活佛十六字真言,天命之人!”梅妍的语音里,多了一股神秘的气息,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缓缓地低声道:“当今皇上虽然年轻,子嗣却接二连三夭折,连公主也活不下一个来!或许。信王爷就是那天命之人亦未可知!” 李循方眼里闪过一丝诧色,吃惊地望住了梅妍,他从未想过,梅妍居然有这份胆子,敢言皇家之事,口吐逆天之词! “冥冥之或有天意!你看那林丹汗,软禁了她两年,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那草原第一勇士戈尔泰,对她妄动心思,最终却死于非命。大金国汗何等威风,派出两位贝勒爷莅临科尔沁,想要以势压人,逼娶格格,却是连提出的机会都欠奉!” 梅妍微微一笑,带着魔力般续道:“可如今,她却跟信王爷有了婚姻之约,即便没有过门,她名义上也成了信王爷的枕边人!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么?” 李循方的面色越来越沉,先前他还没想那么多,可随着梅妍细细剖析,他一颗心却是渐渐冰冷下去,莫非正如梅妍所说,苏浅兰乃是天命之人,旁人休想染指么? “她呢?她会怎么想?这桩婚事,以她的性子,怕是不能接受吧!”苦笑一声。李循方想到了那位卓尔不群的美丽女子,她是那么的喜爱自由,仿佛草原上空翱翔万里的鹰凖,即便大明这花花江山强烈吸引着她,可要因此将她留住,锁入笼,怕也是不行的。她始终给他一种奇异的感觉,感觉她的神魂宛如世外的精灵般,浑不在这红尘之。 想起苏浅兰那柔弱面孔下埋藏着的韧性倔强,梅妍也不由一滞,结巴起来:“她、她就算再不愿意,可这里是天子脚下,京畿重地,她、她还能怎么办?” 李循方长叹一声:“这样吧!你先回去,好好安抚她。眼下是年关,婚礼必不会这么快就举行,这事等过完年再区处不迟!趁此时间,让我再努力想想法子!” 梅妍也不觉皱了皱眉头,但却是毫无办法,只得答应着辞别李循方回了田府。 日影渐移,李循方在屋也不知呆坐了多久。直到管家前来询问,才现这又到了午膳时分。心烦闷的他,哪有胃口吃东西,但听得管家好言劝谏,最终是点了点头,移步偏厅,看看桌上因过年而格外丰盛的菜色,忍不住轻喝出声:“拿酒来!” 常年混迹于草原之,他对烈酒毫不陌生,一坛两坛根本灌不倒他,但今日他放开了喝,任由酒精在体内作祟,却不加压制,酒入愁肠,瞬间醉得他面红耳赤、目眩头晕。 “你这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糟蹋酒!”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了他那握杯的手。 听见这声蒙语的沉喝,李循方嘴边牵出一丝强笑,腕上用力,硬是在对方的钳制下把杯子送到嘴边,一仰头干尽了杯烈酒。放下空杯睁开眼来,就看到了蒙克那张惊愕里带着一丝隐怒的脸庞,正对着他傻。 “坐吧!今日陪我一醉,我请你喝酒!”李循方淡淡邀请,挥手让人又添了一副碗筷,一坛烈酒和瓷碗,才又将所有下人远远的打离去。 蒙克也不客气,直接在李循方对面坐了下来。这些天他寄住在李循方府里,好吃好喝好住。闲来无事就在李府的练武场内锻炼身手,偶尔李循方忙完公事,也会跑来跟他扯上几句,免得他装哑憋坏了嗓子,两人倒也因此对对方有了一些了解。 “你可不像是好酒贪杯之人,还是大白天就猛灌黄汤,说吧!究竟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恼?”蒙克瞥了李循方一眼,随意问。 李循方心好一阵犹豫,想想那事只怕瞒不了他多久,只得暗自叹息,放下酒杯对着他严肃的道:“这件事,事关你家格格!但你得誓,在听了之后不能冲动行事,须得听我的命令,好好留在这府里,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原本在惬意喝酒吃菜的蒙克闻言一愣,立马放下筷子,冰冷的眼神瞪住了李循方:“事关格格?什么事?你说!但格格若受到半分伤害,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替格格报仇雪恨!” 李循方苦笑不已:“你放心!格格好得很!没有谁敢伤她!” “呃?”蒙克愕住,面上那股冷意顿然消散了许多,疑惑的问:“那又是什么事?只要没人伤害格格,我便不会冲动行事!” “是没人伤害她!相反的,我大明天子还给了她寻常人无法企及的恩典!”李循方仿佛自嘲般笑了一笑:“皇上赐婚。礼部做媒,你家格格,现在成了我大明信王的准侧王妃!只等年关之后,便会择期完婚!” 蒙克的嘴巴滑稽的越张越大,忘记了合拢,就这么突凸着眼睛,瞬也不瞬地呆呆望住了李循方。李循方也不管他,摇摇头,手起杯落,又连续干了三杯。 “该死的!你们大明皇帝怎么会管得着我家格格的婚姻!”蒙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怒吼出声。他的嗓门让李循方好一阵皱眉,油然生出些许隔墙有耳的担心。 “虽说其也有我的失误之处,不该给了她那样一个身份,更不该让她进宫,可是……”李循方一把按住了险些暴走的蒙克,沉声喝问:“你能暴露格格的身份,让皇上不要插手她的婚事,还是能带着格格,离开这守卫森严的京师,突破边境返回关外?” 蒙克张口结舌,瞪视着李循方,对方这番质问,他竟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胸膛愤怒得起伏不休,恨不能嘶吼一番。 两个男人互相瞪了半天,直到外头远远的传来了管家的禀告声:“大人!九千岁魏公公驾临本府,如今已进了堂!吩咐大人即刻前去见他!” 李循方微微一愣:“我这就去!” 起身之际一阵头晕,脚下虚浮,却是差点一个踉跄,赶忙用力一甩脑袋,恢复几分清醒,拍拍蒙克的肩膀低声道:“你别着急,婚礼正式举行还有好些日子,这段时间让我想想,定不会让你家格格抱恨而归!” 瞪着李循方离去的背影,蒙克满脸恼怒不甘,一把抓过酒坛,拍去泥封,仰便灌,直到满坛子酒半滴不剩,才通红着脸抬手将空坛子砸在地上碎成了百千片。 李循方这座府邸,原也是魏忠贤的私宅之一,叔侄相认之后,才拨给了李循方。是以魏忠贤每次来都不会叩门通报,而是宛如宅子的老爷般让管家领着直入堂或书屋。 “伯父!”听到后面这一声情绪低落的招呼,魏忠贤从堂悬挂的唐寅猛虎图上收回目光。转过身来,皱眉望住了垂低头而立的李循方。 “大白天就喝这么多酒,你可真有出息!”冷哼一声,魏忠贤抬脚落座。 李循方默然不语,这事,他无话可说,只是没想到,偶尔任性一回,也会给对方逮到。 “那丫头真这么好,让你这般念念不忘?”魏忠贤忽然闲闲地问。李循方愕然抬。看到他这副模样,魏忠贤又是轻哼一声:“你那伯母什么都给我说啦!” “伯母,都说了什么?”李循方一滞,面上又红了许多。 魏忠贤没好气的道:“只差没让你伯父我立刻派兵马上田府把人给你抢回来!” 李循方呆了一呆,尴尬感动之余,却也吃了一惊:“这如何使得!” “是呀!然则你说怎么办吧?”魏忠贤不阴不阳的反问。 “我……”李循方语结,他虽然答应了蒙克要想办法,却是还没有开始绞尽脑计地去想,魏忠贤忽然这么问,叫他怎么回答得出。 “我看你所能想的办法,不外乎求皇上改变旨意,再不然就是拖延、私奔!”魏忠贤不屑的道:“我直接跟你说罢!这些下乘法子,一个也走不通!” 李循方沉默片刻,忽然明悟了什么,急忙抬头,期待的望住了魏忠贤:“伯父,您的意思莫非是,您另有上乘的法子?” “上乘还算不上!却是比你能做的那些要好得多!那就是……”魏忠贤阴沉一笑,接下来的话却不亚于在李循方的头上炸开了一道惊雷:“信王,薨!” 第一百六十九章 西山行 第一百六十九章西山行 经过钦天监监正的亲自测算。田府和信王府联姻的日期定到了元宵之后,二月初八。消息传到田府,人人脸上笑开了花,这过完年便又要准备嫁出一位侧王妃,他们田府的身份地位可是又提升了不少。 出乎林青和梅妍意料的是,苏浅兰人前人后都是笑脸相迎,不复当初接旨时的茫然失措,仿佛能够一跃成为皇室的侧妃,是她的荣幸一般,谁都能从她话语间感受到喜悦之情。 如今她在田府的地位水涨船高,已隐然成为田府后院的心,上下老小无不对她奉承巴结。她对这些人的结交之意也都全盘照收,很是为她自己赢得了众多的支持。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对她,比如田府原来的千金大小姐,田宏遇嫡女田海棠,就对她十分疏淡。 跟吴府不同,田府后院女眷众多,剔除那些大小夫人和妾侍,年纪辈分和苏浅兰相当的未婚闺阁少女就有三位,嫡女田海棠便是其之一。今年十五岁。按说她应该最能跟苏浅兰谈得来,可也许是苏浅兰一来便从容貌举止上把她比了下去的缘故,她对苏浅兰便亲近不起来,更不要说现在苏浅兰风头之劲,把过去属于她的那种众星捧月之感都夺了去。 她的这种态度,苏浅兰虽然察觉,却毫不在意。倒是田宏遇私下里训了女儿几句。作为苏浅兰的“舅舅”,田宏遇也不再是当初刚见面时那副阴沉的模样,尽管他笑起来还是带点阴森的味道,但对苏浅兰,他却是越来越有亲娘舅的范儿了。 苏浅兰对田尔耕和田宏遇这田府两大支柱的话也十分听顺,不知不觉间,借着新年阖家团聚的那种特殊氛围,她好像成功融入了田府,成了田府认可的亲人。 如今田府上下,都当苏浅兰活得无比滋润,但林青和梅妍却知道,每当夜深人静,苏浅兰便会卸去那愉快的假面具,久久的陷入沉思当,眼底是深深的焦虑。 林青暗暗叹息,苏浅兰如此表现,不外乎想让田府的人对她放松警惕,不怀疑她会逃出田府!可是皇家亲事,哪里这么容易逃避,赐婚圣旨下来当天,宫里就派出了两位老嬷嬷驻守在田府。每天教苏浅兰各种宫廷礼仪,训练她的行为举止。 有这两个老嬷嬷看着,苏浅兰白天的休息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这样的她,又有什么机会脱离这重重枷锁? 林青再忧虑,也不惯主动开口相劝,倒是梅妍偷偷劝过苏浅兰认命:“其实信王爷我们都是见过的,他地位尊贵,人也长得俊逸,年纪也很相配……” 每次,苏浅兰都会打断了她的话,淡淡地问:“循方可有消息?” “如今年关也过了,朝里的公事也多起来!”梅妍把最新的消息告诉了苏浅兰:“听说北边的努尔哈赤又开始蠢蠢欲动,明天李大哥会保护信王爷前往西山军营试炮,优选出来的红衣大炮就会送往宁远,成为抵御后金的利器!这事之后,李大哥就该有消息了!” 苏浅兰眉毛猛地一跳,她好像在历史课上听到过,努尔哈赤便是死于宁远大战时,袁崇焕的炮火之下!难道就是这个时候?他快要死了? 努尔哈赤一死,他的那些儿子们就会为了争夺汗位彼此较劲。无暇他顾。她这个时候悄悄返回科尔沁,说不定就可以躲开皇太极的注意力,只要隐藏得当,宸妃的命运岂非有很大的希望被她绕开去?也顺便,解除了被迫嫁给崇祯的危机? 梅妍还在继续说劝:“小姐,李大哥武功再高,双拳终究敌不过四手,就算他能带着你离开田府,又如何能逃过层出不穷的追杀通缉?到头来,只会送掉自己的性命而已!” 苏浅兰轻轻瞟了梅妍一眼,没说什么。她本就不是大明的人,只要出了长城,大明皇帝的追缉便对她无用!但梅妍的担心她也能理解,她可以走,李循方却走不了,这里是他的故土,若是为了她做出触怒天颜的事,他势必无法再在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 “只剩下二十三天了啊!”苏浅兰叹了口气,她说的,是距离出嫁的日子。抬头望向窗外遮天蔽日的云层,高空仿佛掠过雄鹰的影子。在草原的时候念着原的好,到了此刻,才现什么都比不上自由的生活更重要。 或许,要怪李循方给她找了个这么麻烦的假身份,否则随便安个普通客商之女的身份,不早就南下归隐一隅,自由度日了? 苏浅兰这一丝怨怼,仿佛为李循方所感,这天清晨当他走出府门的时候。看到那阴翳的天空,心头没来由的就是一阵彻骨的冰寒。竭力甩掉那份悔意,他才得以清醒过来,跨上马背,朝锦衣卫衙署赶去。 就在李循方离去之后没有多久,府邸后院一处无人的空地上,缓缓掠出了一道身影,正是寄住在李府的蒙古勇士蒙克。 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无人,蒙克从怀摸出一枚竹哨,对着天空狠吹了几下。没有多久,便有一道黑影从高空俯冲而下,在一片旋风落于庭院,稳稳站上了蒙克的左臂。定睛一看,赫然是只全身乌黑的猛禽。 深吸口气,蒙克手脚麻利地从鹰脚上的铁筒摸出一张薄薄的纸卷,凝神看完,眼里划过一丝震动,呆了片刻,才迅拿出另一张纸卷,塞回鹰脚铁筒,振臂将那只雄鹰放回了天空,在他眼里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天际。 西山。是京畿大军驻扎之所,如今这里三军齐聚,正肃然迎候着信王的到来。经过试炮以及军容检阅之后,他们将会有几千人携带十门红衣大炮开往宁远前线,汇入守将袁崇焕所部,成为抵御后金南下的坚力量。 原本这试炮和检阅之事,当由皇帝亲临主持,可是天启皇帝一如既往的厌烦政事,竟将此事交给了信王,让信王代他出面,于是该负责皇帝安危的锦衣卫这次也成了信王的护卫。而李循方便是这支护卫队伍的脑。 跟着信王往火炮营方向行进,李循方心思竟有些游移不定。年轻的信王,很快就要迎娶苏浅兰,成为她的夫婿。尽管信王不见得会喜欢苏浅兰,也没有想要夺人所爱的意图,可是圣旨之下,谁能违抗?他是愿意得娶,不愿意也得娶!旁人却无法恨到他身上。 看着青春年少便可独当一面,在众人眼堪称优秀英杰的信王,李循方苦涩不觉生出了一丝不忍。这么无辜的一个人,却不过因为被御赐了一名侧王妃的缘故,便招来了魏忠贤的杀意! 要如何对付信王,取其性命,魏忠贤并没有告诉李循方,甚至李循方苦口相劝,让魏忠贤勿动杀心,魏忠贤也没有答应。在他看来,众王之最有能力、也最受皇帝信任重视的信王迟早威胁到他的权势,与其养虎为患,不如及早拔除,顺便还能替李循方夺回所爱,何乐而不为? 那一刻,李循方才骇然现,原来魏忠贤的野心已经膨胀到这般地步,“九千岁”这个衔头也不能再满足他的**,他靠着客氏的暗手将天启皇帝的后嗣诛杀干净,为的就是给自己铺好一条禅位登基,成为万岁的路! 李循方已不记得当时自己是如何震惊战栗,却记住了魏忠贤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李家仅剩下你一条血脉,而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可能再有后嗣,百年之后,皇位必是要传于你!我这般为你谋取大明江山,你可不要令我失望! 说完了那些话,魏忠贤便扬长而去,留下他一个人独自思潮翻覆,整整呆愣了一夜! 他没有当皇帝的野心。可同样,他也不能出卖魏忠贤,搞什么大义灭亲,魏忠贤再坏,那也是他的至亲伯父!何况他也不是那种把皇帝看得高于一切的人物,国家换什么人来当皇帝,他真的不在意! 李循方神思不属,并不影响信王检阅三军,在成功试炮之后,他便又在一众侍卫的拥簇下到了火枪营,在这里,他将会观看到一场火枪打靶的献技。 到这个时候,信王此次检阅的行程已然接近尾声,观看过火枪营的表演之后,便会是打道回府的时刻,周围一直把神经绷得死紧的侍卫都暗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护卫的任务是没有意外了,毕竟这里是三军驻扎之地,有哪个刺客敢选这种地方行刺? 李循方也抬起头来,收回那些纷乱的思绪,随意的游目四顾。只见前方山林脚下早已竖好一排木靶,这边则有五列扛着火绳枪的兵士,井然有序地上前射靶。每一轮枪响之后,前方木靶便会冒出彩烟,然后壕沟里的兵士又会更换新的一排木靶。 火绳枪威力虽大,但上镗极慢,往往前面一列兵士已经完成了射击,后面一列兵士还没做好上镗的准备。结果过去了很长时间,才不过轮到第三列兵士蹲下瞄准目标而已! 就在这时候,李循方眼余光突然一闪,有股危险的感觉袭击而来,不容他多想,本是站在信王身后的他陡然斜跨一步,挡去信王大半个身子,犀利的眼神遥遥瞪住了木靶后方的山林,那里,刚刚似乎有道黑影闪掠而过。 “砰!砰!砰砰!”指挥兵士的上官可不知道会生什么事,一声令下,枪声连响,第三列兵士也扣动了手火绳枪的机括。 第一百七十章 刺驾 第一百七十章刺驾 李循方不同寻常的举动刚刚出现。便引起了周围侍卫的注意,人人脸上变色,还没来得及询问出声,就听得“噗”地一声闷响,李循方左肩上骤然炸开了一小片血花。 “有刺客!”惊呼声起,一干侍卫迅组成*人墙,密密实实护住了信王。另一些人则在李循方的示意下迅冲出,向靶场扑去。 “头儿!没事吧?”几名手下纷纷急问。 “没事,保护好王爷!”李循方眉头微皱,吸了口气。伤口很痛,但幸得距离遥远,弹药威力大减,也没伤着要害,以他的抗击打能力,忍这点痛不在话下。 信王一脸惊骇,面色白,但他仍能强自镇定,既没有惊惶后退,也没有慌张惊叫,这份胆气果然强胜其他兄弟,甚至越天启皇帝。令人暗暗点头。 军营四处一阵骚动,好在有上官压制,很快归于平静,没有出现太大的乱子,只有窃窃私语不断流传,都在猜测刺客的身份。火枪营已经暂停献技,在骁骑营和锦衣卫的联手管制下开始配合调查搜检。 一支人马冲入靶场后方的山林,没有多久便搜出了五六名可疑人物。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可疑人物全都穿着火枪营兵士的服饰,人手一杆火绳枪。为了抓捕他们,锦衣卫折损了起码十五名好手,这还多得他们的枪上镗太慢,本身武艺不高的缘故。 抓住的嫌犯被带到李循方面前,李循方目光一转,很快就锁定了其一名壮汉,从其他人游移的眼神来看,此人显然是他们的领。 “说吧!谁派你们来行刺的?这西山军营,你们又是怎么混进来的?”李循方淡淡审问:“想必你们都明白锦衣卫的手段,不要妄图逃脱罪责!” “呸!”那壮汉并不答言,目光在李循方身后搜索到侍卫环绕的信王,陡然朝他面门喷出了一口唾液,李循方眉头方皱,其他几名嫌犯也都纷纷吐出唾液,目标直取护卫着信王的侍卫,而那些唾液之,竟然有蓝芒闪动。 “毒针?”李循方脸色一变,袍袖一卷。鼓起劲风,向那些毒针兜去。 但闻惨叫声起,信王面前已有三名侍卫躲避不及,被漏的毒针刺,顿即皮肤溃烂,捂着伤处摔倒在地,挣扎没有片刻,便都气绝身亡。 “好厉害的毒!”李循方骇然,赶忙望向信王。好运的是,信王竟然侥幸躲过了毒针的袭击,脸色刷白的吓傻在那里,倒是没什么事。 “你们……”李循方怒极,转头正要击残那几名嫌犯,却现那几名嫌犯也都脸泛乌青,嘴部溃烂,带着一种诡异的神情僵死在地。 这是死士!不管行刺成功与否,一旦出手,便不打算活着离去。意识到这一点,人人都倒吸一了口寒气,真不晓得这些刺客跟信王之间哪来这么大的仇恨。 李循方心神一凛,油然想到了伯父魏忠贤。也只有他那样权势熏天的人物,才有可能召集死士,并且通过重重封锁,把人混进军营里去。但这次行刺,显然遭遇了失败。 便在这时候,火枪营以及临近几个有机会藏进靶场山林里的其他营都已点查完毕,竟是查不出那几名刺客的来历,他们不属于任何营,却能藏于三军之,实在让人诧异!看来这事只能以后慢慢彻查了。 “大人您的伤势?”几名手下将现场清理完毕,便望着李循方关心询问。 “不碍事!”李循方在军医官的帮助下小心取下袍袖上那十几根见血封喉的毒针,脱下衣裳,往左肩伤口撒了些金创药包裹完毕,这才又披衣而起。 信王这时走进营帐,对着李循方抱拳为礼,感激道:“多谢李大人鼎力相救,使小王得免于难!此事小王必定上奏天听,对李大人重重赏赐!” 李循方眼神复杂的望着信王,摇头婉拒:“这都是在下的份内职责,王爷无需放在心上!”其实刚才只要他稍有迟疑,不把那毒针拦下,说不定信王就会死在此地,而他虽然身负护卫职责,但有魏忠贤从周旋,最后定不会有多大的事。 哪怕魏忠贤对信王早有杀心,却也是为了他而提前动手,这般功亏一篑,刺杀计划就毁在他手上,不知魏忠贤知道之后。又该是怎样的震怒? 李循方的苦笑看在信王眼里,只以为他伤痛难忍,婉言道:“李大人若是感觉不适,莫如多休息一夜,明晨再返回京师?” “这点小伤,无碍行动!王爷尽管照原来计划,动身回京便是!”李循方摇头。 信王闻言,问了旁边那医官几句,得知李循方并未伤及筋骨,这才答应了即刻回京,毕竟他成了刺客的目标,自然早一日回京便早一日安全,李循方等人也才能松一口气。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们预料的那样顺利,眼看距离京城只剩下百十里路程,经过一片山林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一波袭击。 先是山林弓弦嗡鸣,箭如雨下,直取马背上的信王,跟着便冲出好几十名身手高绝的黑衣蒙面人,对着信王杀了过去。 变故一起,李循方便不顾伤势,挥舞手鞘剑替信王挡住了箭雨,他武功卓。哪怕肩上带伤,仍替信王挡住了所有的箭支,直到对方箭支告罄,高手扑出。 这一波攻击却没那么好对付了!对方身手之高,实在出乎人的意料,虽然人不多,却个个都能以一当十。而在西山失去十多名好手之后,信王身边的护卫总体实力却下降了不少,带出来的人马又不多,很快就在混战落了下风。 难道伯父魏忠贤为了稳取信王性命,竟安排了后手。两重袭击,以策万一?李循方心惊疑,咬牙跟面前冲到信王身边的三五名高手竭力周旋。耳边听得其他侍卫喝骂纷纷,那些黑衣人却都默不作声,闷头砍杀。 若在平时,李循方身上无伤,左右开弓要解决这些人不算太难,但他一来左臂不便,二来又怀疑这些袭击跟伯父有关,内心未免犹豫,出手便留了几分余地,结果也就堪堪拦住了所有集到信王身上的攻击,却没怎么向对方下手反击。 一时之间,战况胶着,这些黑衣人伤不到信王,李循方等人却也奈何不了对方。 激战,又有一名黑衣人摞倒对手,腾出手来,猱身向信王扑去。李循方眼光瞥见,连忙加紧攻势逼退面前对手,从马背上高高跃起,返身回护。 “嘭!”地一声,刚好赶在信王被刺之前拦住那名高手,两人对了一掌。李循方毕竟功力深厚,这全力施为之下,那黑衣人受伤不轻,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全喷在面巾之上。但那黑衣人倒退之,手利刃却突然脱手向信王当胸飞了过去。 李循方大吃一惊,连忙抬手去挡。不料他仓促之间动用的却是受伤的左臂,不但伤口迸裂,并且因伤之故略微慢了一瞬,只堪堪够到利刃的柄部,却不能阻住或拍飞利刃。于是那利刃划着流星般的迅猛的轨迹,眨眼便到了信王眼前。 信王吓出一身冷汗,本能的抬手便闪。所幸李循方那一记轻碰稍微改变了利刃的准头,也拖慢了一丝利刃的度。信王侧身之际,利刃便贴着他的胸膛擦了过去,带起好一蓬鲜血,而他的身子也失去了平衡,落马坠地。 “王爷!”李循方疾呼一声,连忙上前要去查看信王伤势。可惜先前被他击退的几名黑衣人这时也反应过来,对他一齐围攻而上。 李循方腾不出手来照顾落马的信王,心头暗急,下手又比先前凌厉了几分,终于稳稳拦住所有攻向信王的武器。 便在这时候,那名飞刃伤了信王的黑衣人突然摸出哨子,厉声一吹,转身便撤,几十名黑衣人闻讯,也都纷纷摆脱对手,杀出血路,往山林深处闪去。 “头儿?”尚有余力的侍卫纷纷望向李循方,等他决定。李循方看看满地或重伤或身亡的侍卫,心情沉重的下达了放弃追击的命令。 对方身手无一不是拔尖的高,总体实力过己方不止一筹,虽然也被他们伤到了小半,但这般隐入山林,以他们剩下的这支人马,可不够追击截杀的,再说他们也要回身紧紧的护住信王。此外,李循方却也有点担心对方是魏忠贤的死士。 “王爷!王爷?”掠到信王身边,李循方吓了一跳,但见信王胸前染红了一片,更糟的是,他脸色白,双目紧闭,竟是晕了过去。 李循方不敢迟疑,连忙左臂扶起信王,右腕一振,师传绝学截脉止血的技能施展开来,连续点了信王胸膛好几处穴位,摸着信王脉搏不算太过微弱,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信王虽说受了不轻的伤,但这条性命却是可以保住。 只是那些黑衣人明明占据优势,在确定信王无救之前,怎么这么容易就放弃撤了回去?李循方方自疑惑,便听得京城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抬眼一看,远远的竟是来了上千人马,看旗号正是京城的守备部下。 “是咱们的人!援军到了!”周围侍卫纷纷欢喜大呼,有这般阵容的援军接应,再有什么袭击也不怕了!想来是先前西山遇刺时飞鸽传信起了作用。 和手下的狂喜兴奋不同,李循方却是心头掠过了一分疑惑:那些黑衣人似乎早知道有援军来到,但他们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事? ps:推荐票不太给力啊!是因为周一很多书要冲榜,所以票票给了他们的缘故?唉!好在还有几位好友没有忘记兰悠的努力!希望大家能顺手投给兰悠几票,兰悠感激不尽! 第一百七十一章 脱困之计 第一百七十一章脱困之计 信王西山遇刺的消息传来。瞬间在京城贵胄王侯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王老嬷嬷!”苏浅兰神情忐忑忧虑的望向今日负责教她宫廷礼仪的王老嬷嬷,欲言又止小心地道:“信王爷是在与浅兰确定婚期之后便横遭此祸,浅兰怕……怕是……” 王老嬷嬷目光微闪,停了一瞬方语含宽慰的道:“苏小姐勿要担心,您与信王爷八字相合,乃上上大吉之兆,钦天监监正大人绝不会算错的!” 苏浅兰笑笑不再说话,当天下午,却是找个借口让林青去了皇宫一趟。 正如苏浅兰所料,得了她的提醒,王老嬷嬷不敢怠慢,悄悄把她的这种担忧猜测带入宫,禀报了皇后。 皇家最讲究命理风水之学,绝不会让八字相冲、属相不合、命相有碍夫君的女子嫁与皇室子弟。皇后听此猜测,果然当场神色微变,立刻传旨钦天监监正,密令重新测算。 客氏、魏忠贤二人正好在为李循方拼力救了信王的性命而互相埋怨生气,听说此事,都是眼前一亮。利用命理八字之说,趁信王受伤之机让其退婚,倒也不失是种办法。可惜了钦天监监正为人孤冷严肃,他的后门可走不通。 第二天,钦天监监正便将测算结果送进了坤宁宫,没有多久,这测算结果也就传到了咸安宫客氏手里。林青早已等候一旁,得到确切消息,匆匆就回到了苏浅兰身边。 “监正说,信王爷与小姐联姻,会招来血光之灾,乃是意料事!但此灾有惊无险,后福无穷,经此一劫之后,只要小姐能安然嫁入信王府,信王爷此后便可高枕无忧!”林青暗暗叹气,却不得不把这个叫人泄气的消息回禀苏浅兰知道:“此外太医院也说,信王爷的伤确实不重,保证可以在婚期前三天养回生龙活虎的状态!” “哦!”苏浅兰长长叹了口气,这条路果然走不通。想想又问:“循方怎么样?听说他也受了点伤,这次从西山回来,他没被追究护卫不力之类的罪责吧?” “李大人的伤不算太重,止了血,好好将养些天就没事了!这次他两度救了信王爷的性命,朝从上到下都在称赞他勇武忠心,没有责罚,倒有封赏!还准了他半个月的假,在家里养伤。”林青顿了顿:“反而是奉圣夫人和九千岁,埋怨他过于拼命!” “是什么人要取信王的性命?”苏浅兰很是不解。照她想来。敌人要行刺也该选皇帝做目标才是,不过当今皇帝不理朝政,行刺皇帝也没意思啊? 林青摇头:“此事尚在追查之,未有消息!” 苏浅兰轻轻蹙起了眉头,未来崇祯,天子命,要信王死还真是不容易。历史轨迹犹如隆隆战车,任何想要阻止战车行进,或是改变它行进方向的举动,在它那巨大的滚轮下,都跟螳臂挡车差不多!信王是不可能死的,那她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梅妍!”苏浅兰唤过梅妍,吩咐道:“我记得皇帝赏过我一些药材,里边应该有治外伤的,你把它找出来,给循方送去。” “是!我明白!”梅妍放下手边活计,点头答应:“小姐可还有话要跟他说?” “为今之计……”苏浅兰放轻声音,耳语般对梅妍吩咐了一番。后者神色一凝,略微犹豫片刻,还是应了下来。自去找到药材,拿东西装了。离府而去。 正是晚膳时分,苏浅兰一面像往常一样起身走向田府老太太处,等候吃饭。一面林青便在她身边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梅妍丫头把李大人看得极重,您若想要借助李大人的力量脱困,只怕她头一个不能答应。” 苏浅兰也知道这次她想要离开将不会再像离开察哈尔那般容易,可要让她嫁给信王,她却也无法接受,听到林青的劝,不由轻轻一叹:“我,别无选择!” 林青没再说话,如果换作是她,她不会这般抗拒嫁给信王,对方人长得俊,能力也不错,年纪且相当,后院还只有一位正妃,莫说妾侍,连奴婢也不多,能嫁给这样一位年轻英俊,深受皇帝信任的王爷为妃,不知是多少女儿毕生的夙愿。 虽说苏浅兰不是真正的汉人,有身份败露之忧,可只要将新婚之期给熬过去,争取到王爷的宠爱,到时还怕有人拆穿她来历么?先不说皇室以及田家定然要维护她的假身份不被别人利用,就算被拆穿了,蒙古科尔沁格格的身份,只怕还要替她赢得更高的地位。 她不明白,苏浅兰在想些什么?林丹汗她不肯嫁。努尔哈赤她也不肯嫁,现在连大明堂堂的信王爷,她也不肯嫁!难不成是喜欢李循方?若真如此,可就无奈了! 与此同一时间,梅妍拿着御赐的伤药,也到了李循方的宅邸。好在是傍晚,前来探访的人少了许多,她很容易就神不知鬼不觉从侧门进了府,等候在李循方的书房。 李循方送走最后一批来探望他的同僚,回头走进书房,第一眼就看见了梅妍满是无奈烦恼的神情,不觉摇摇头问:“怎么了?” “我们都劝说不了她!”梅妍被挫败的颓然道:“我真不明白!她到底想要什么?信王爷不好么?多少人抢破了头愿意嫁过去,她倒好,送上门的好姻缘,她拼命往外推!” 李循方不置可否地走到桌旁坐下,摸着梅妍送来的药材淡淡追问:“她说什么?” 梅妍重重一叹:“她要回科尔沁!” 李循方微微一愣:“她不是也不愿意留在科尔沁,以免被送给努尔哈赤吗?” “她就是这么说的!甚至还提出了建议。”梅妍看到李循方睁大眼睛一副关切的模样,暗自头痛,无奈的道:“她说她要以探视姑母的名义,离开田府,之后,便由人用李代桃僵的法子,甩开所有的耳目。让她得以顺利金蝉脱壳。” “李代桃僵、金蝉脱壳?”李循方为苏浅兰的汉学造诣掠过一丝惊讶的同时,深深皱起了眉头:“然后呢?她哪怕早上便出田府,最迟傍晚田府就会派人到吴府上去催她回家,到时候即便是吴府否认接到她去探视姑母的消息,她能给自己争取到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她又能躲到什么地方?” 这些日子,李循方其实也设想过许多次如何将苏浅兰带出田府的问题,却都是卡在这个藏匿或远走高飞的环节上。 天子脚下,可不是这么好藏人的,尤其是最近生了信王遇刺此等大事。整个京城都被搜了个底朝天,六扇门里的衙役捕快、锦衣卫的各级人手,全都撒了出去,见着可疑的人,都是先逮了再说,到时候哪怕有他帮忙,苏浅兰又怎能藏匿得住? 即刻出京的话,以他的职权,让苏浅兰当天通过城门倒是不难,但之后,不管是往南或是往北,四面八方全是数不尽的关卡。 开头两天还好说,一等田府现丢人,上报朝廷,出海捕公,那便是逃出了百千里路,也会被抓!难道要他仗着武功带苏浅兰一路突围?苏浅兰可不是普通的江洋大盗,而是皇室的准王妃,顶着这种身份逃婚,大丢脸面的朝廷岂肯善罢甘休! 后头的追兵、前头的关碍、随时可能冒出来的举报邀功之人……光想一想,李循方便觉得头疼万分,以至过了这么多天,他还是没能拿出可行的办法。 梅妍咬了咬牙,忽然认真地望住了李循方:“李大哥!我想知道,如果她真要你冒险带着她杀到边关,送她回家,你,会答应去做么?” 李循方怔了一怔:“她等不及了?这便打算硬闯出关?” “你先回答我!”梅妍坚持。 李循方迎着梅妍期盼的目光,肃然应了一个字:“会!” “李大哥!”梅妍瞬间崩溃,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才揪心揪肺的痛醒过来,苦口婆心地劝:“她到底不是汉人,而是蒙古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看她如此绝然要离开大明。对这片土地哪有半点留恋?这么一个女子,你为何还要为了她与朝廷作对,冒险送她出关?” “不管她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她都是救过我的人,是我的好朋友。我助她,是报恩,也是朋友之义,更何况,一开始便是我们不对,拐了她入关,如今她要回去,我自然也是义不容辞,定要保得她安全回家!” 李循方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地说完,顿了一顿,看着脸色苍白,神情不甘的梅妍轻叹道:“你不用再多说了,回去告诉她,等两天后我的伤势再略好一些,我便开始着手替她安排一切事宜,哪怕需要一路杀过去,我也会尽力达成她的心愿!” 梅妍呆呆的凝望着李循方,他说这些事的时候,态度竟是这般从容无畏,仿佛他将要做的只是一件小事般,与前途性命无关!令她不期然便想到了三国时送嫂子离曹营,过五关斩六将的美髯公关羽关云长。 李循方哪里晓得梅妍在想什么,见她愣,便放柔了语气催促道:“天色晚了,你再不赶回去,田府要落锁关门了!” “等一等!”梅妍回过神来,银牙一咬,抬头说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她没说让你带着她硬闯出关!她甚至不要你跟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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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又补充道:“对了!她还说,她失踪之后,调查追缉的人多半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作为她贴身侍婢的林青和我,也会是被调查的目标,所以我们这些人,除非是打算叛国不在大明生存了,否则最好还是不要再跟着她!” “还有吴府那边,也需要你留下来照应一二,免得被牵连其。而也只有你才能利用锦衣卫的力量替她清理善后,护住各人的性命,不使这事扩大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梅妍娓娓的转达着苏浅兰的意思,李循方垂着目光静静听着,眼底难以察觉地涌出了一抹浓重的激赏和感动。把身边的人全都考虑到了,尽可能在不牵累别人的前提下舍弃繁华,毅然逃婚,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天空,这样的苏浅兰,叫他如何不动心!只可惜,他有缘得到她的友情,却无法真正进入她的心扉。 直到梅妍说完,等了一会,李循方才回过神来,悠长地叹了口气,抬头道:“好吧!我知道了!我会去打听火炮营这次由谁统帅、由谁督军,以及他们何时出!你回去告诉她,我会照她的意思去做,绝不会让她失望!” “嗯,我会的!”梅妍听李循方如此回答,知道他接受了苏浅兰的建议,不会再有带着苏浅兰杀出关外的疯狂想法,暗地里也松了口气,答应着,匆匆辞出了李宅。 李循方站起身来,心思一转,抬脚便向蒙克暂居的院子行去。 屋亮着昏黄的光,蒙克坐于灯后,左臂衣袖高高卷起。露出一大截手腕,右手则不断从一个寸许高的陶罐刮出白色的药膏抹于其上,只见他左手从掌心到肘部,仿佛粗了一圈,几道青紫的血脉宛如暴突的曲虫般缠绕其上,瞧着好不令人心惊! 这李循方的功夫好生厉害!只不过接他一掌,就差点爆了左手筋脉,还伤到内腑,也不知内伤情况如何……蒙克忍着左臂不断传来的疼痛,不让自己痛哼出声,心嘀咕不已。 突然,他的动作一停,抬起头来,警惕地瞪住了房门。 “蒙克!是我!”门外传来李循方的声音。 蒙克一惊,慌忙藏起药罐,撸下左袖,感觉没了遗漏之处,这才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李循方并没现蒙克的异样,走进屋子,便在屋里的圆桌旁坐下,等蒙克关好了房门,才用蒙语望着他说道:“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蒙克背着左手。随口问。 “你,想不想回家?回科尔沁?”李循方唇角一勾,微笑询问。 蒙克戒备诧异的瞥了他一眼,绕到他左手边上坐定,倔声道:“只要哈日珠拉格格一天还在大明,我蒙克便一天不回草原!” 他的回答,很让李循方欣赏,点头笑道:“如果说,让你护送格格一起回去呢?” “啥?”蒙克猛然瞪大了眼睛:“你们信王不是没死吗?我家格格如何脱身?” 李循方反倒惊讶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大明信王爷遇刺未死的消息?”信王遇刺之事,虽然京大多数人都知道,而且信王受伤未死的消息。知情的武百官也很多,可是他并不以为不通汉语的蒙克也能打听到相关的信息。 “我……我出去走了两圈,好运遇到几个会说蒙语的生意人。”蒙克连忙掩饰:“你忽然受了伤,许多人都来探望你,我早已觉得奇怪,就向他们探问了一下,方知道这事。你真够仗义的!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你却什么也不同我说!” 蒙克最后一通反话,让李循方苦笑不已,忙摆摆手岔开道:“不说这个!你已经知道消息也好,免我一番唇舌。总而言之,不管信王爷伤势如何,你家格格都已经下定了离开京师,返回科尔沁的决心,到时候,或许只有你能够贴身保护她的安危!” “什么?格格要逃婚?”蒙克一阵激动,牵动内伤,霎时间血气翻涌,脸庞涨得通红,好在他还记得要隐瞒自己的伤情,拼命憋住了冲到喉头的咸腥,却忍不住呛咳起来。 李循方狐疑的望着他,蒙克的激动他可以理解,但这反应是不是也太剧烈了些?苏浅兰逃的是信王的婚,又不是逃他的婚,用得着激动成这样?心念转动间,不由关切问了一声:“你怎么咳成这样?别是病了?” “咳、咳咳!没有没有!”蒙克右手连摆——差点忘记掩饰,把左手也亮了出来跟右手一起摇摆:“只是太激动,口水把自己呛着了!” “那就好!”李循方稍稍松了口气,如果蒙克染病的话,要让他混入军难度就会大上许多,毕竟这支军队是要上前线的,绝对不收病弱之人。 “具体的安排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大体上的计划,是这样的……”李循方当下便将苏浅兰预备女扮男装混入军千里奔赴边关的策略告诉了蒙克:“到时候,我需要替她留在京收拾尾,林青和梅妍则因女身之故也无法跟随。唯有靠你一人,贴身保护了!” 蒙克已经缓过气来,压住了险些爆的内伤,脸上的潮红也褪去许多,不再红得吓人,听完李循方的计划和要求,立马精神百倍,激动且信心满满的铿然道:“只要你安排好了,等进入军,我蒙克自会拼命保护格格!她的安危,你无需担心!” 李循方点点头,蒙克对苏浅兰的忠心,他是信得过的,唯一担忧的是,不通汉语只能装哑的蒙克,除了能够维护苏浅兰不会被别的兵士找茬挑衅欺负,其他方面,比如探听消息,警惕旁人的碎语闲言胡乱猜测等等,却是帮助不了什么。 看来,还是得另外想想别的办法,让她的行程和安全更加保障些!李循方心忖着,起身含笑拍了拍蒙克的左肩,嘱他早些休息,自己离开了他的房间。 “嘶——”蒙克吸着冷气,敛起强装出来的笑容,揉了揉被李循方拍痛的左肩,低声抱怨咕哝道:“鸟人好大的手劲!我说你没事拍那么重干什么?” 想着哈日珠拉格格终于迷途知返,自己作了决定返回科尔沁,蒙克便禁不住满心欢喜,独自咧着嘴无声地笑了半天,骤然想起什么,赶忙从怀掏出一小片薄薄的纸卷儿,瞪着上边的“任务失败”四个蒙字,揉成小团抛进烛火烧了,另取一张类似的白纸出来,奔到书案旁边,拿起笔墨,奋笔疾飞,“唰唰唰”写下了新的词句。 ps:继续求推荐票!大家,请和兰悠一起,朝万张推荐票的荣誉冲击!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再入紫禁城 第一百七十三章再入紫禁城 时间一如既往地过去。年节后的喧嚣热闹也渐渐归于平静,苏浅兰的准王妃功课随着婚期的临近愈加紧张起来,几乎没了自由休息的权利,若非她前世就是吃着苦头熬过来的,经历过高考前赶功课的炼狱生涯,这个时候早就叫苦不迭了! 她的乖顺、温和、聪颖,不骄傲、不娇气,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很让负责教导她的两位宫里老嬷嬷欣赏喜爱,严厉的面孔常常为之放缓,甚至微笑怜惜不已。 只有林青和梅妍每天负责服侍她沐浴和睡前按摩松骨,才能知道她实际上有多累,有多渴望脱离这种饱受管制、规矩森严的日子。 梅妍最是不解苏浅兰的坚持隐忍和接受,明知道再过两天就是约定了离开的日子,为何还要全力以赴、不动声色按照两位老嬷嬷安排的教程来拼命学习?以她如今在两位嬷嬷心目水涨船高的地位来看,随便她找几个借口都能让自己放松下来,何苦这样? 苏浅兰面对梅妍的追问,只是微笑,被问得急了,才轻叹道:“人活于世,多学点东西没有坏处!今天付出努力。焉知将来不会受益?宫里的教习嬷嬷都是有真才能的人,趁着尚未离开,能学一点是一点,到离开以后,至少不会为今日的懈怠而遗憾!” 梅妍听得震撼之极,深想下去,大有所悟。林青则暗暗点头不已,这样懂事肯学、耐苦耐劳而又美貌的女子,哪怕没有什么命格贵重之言,一生的境遇,也绝不会坏到哪里去!所谓天命之人,其优秀处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毕竟很快就要混入军开始更艰苦的生涯,苏浅兰也不再过度透支体力去学习各种宫廷礼仪和琴棋书画、女红针线之类的课程,最后这两天,她得养好精力体力,以便应付即将来到的苦累,于是在林青的安排之下,她拿到了咸安宫奉圣夫人的召见旨意,向两位老嬷嬷请好了假,出得田府,望皇宫而去。 到了咸安宫,奉圣夫人客氏还是对她异常疼爱,距离婚期还有十多天,她心并未放弃将苏浅兰这个好媳妇抢回来的念头,只是没表现在面上而已。 拉着苏浅兰的手,客氏问了许多关于学东西苦不苦,嬷嬷有没有暗使绊子。乱责罚人之类的问题,苏浅兰一一含笑回答,言辞间对客氏的关心充满了感激,两个教习老嬷嬷虽然是皇后的人,她也没有对之有丝毫意见,反而称赞了老嬷嬷几句,说她们才高艺绝,都很严厉负责,说自己得了她们的尽心传授,极其受益。 “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客氏叹气,苏浅兰越是这样,她心越喜爱,心越喜爱便越是痛恨皇后抢走了她先看的好女孩,越恨不得马上毁了她和信王婚约才好。娇美的少女她在宫见多了,嘴甜懂事的也不是没有,但不知为什么,她看着是谁也比不上苏浅兰更真诚自信、更有胆识气度、更深明道理。 “对了!浅兰跟两位老嬷嬷学得一些刺绣技艺,虽然还很粗浅,但浅兰可是为夫人亲手绣了一幅锦帕,正好近日完成,特地带来。送给夫人!”苏浅兰说得一会子话,趁空隙笑着取出了一条堆丝的紫色帕子,递给了客氏:“夫人可不要嫌弃浅兰手艺粗陋啊!” “怎么会嫌弃!你的心意才最是可贵!”客氏笑得合不拢嘴,接过帕子展开细看,却见这帕子上几乎没有什么花鸟之类的装饰,只在右下角处,绣了个怪模怪样的蓝色小东西,圆脑袋、大眼睛,白肚子、大嘴巴,脖子戴着铃铛,胸前还有个半圆的口袋。 “这是……?”客氏愣了半天,都忘记去看绣活的好坏了。 苏浅兰“嘻嘻”一笑:“上回浅兰在这咸安宫的庭院外头,就曾经用雪人堆过它!” 客氏恍然记起当日情景,不由失笑:“呵!多了个梦!” “是!想不到夫人还记得它的名字!”苏浅兰嫣然道:“就是它了!您别小瞧了它的口袋,从它的口袋里,可以掏出许多神奇的、未来才有的新鲜物品,它寄寓着人们的梦想,有了它,就可以实现许多许多的愿望!” “你这孩子!又淘气!拿这么简单容易的绣活来当礼物送!”客氏笑骂。 苏浅兰望着客氏慈爱的神情,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去,再不能享受到客氏这番充满怜惜喜爱的亲切劲,心下竟涌起了几分伤感。她从历史记载知道客氏算是个遗臭万年的人物,可是那又与她何干?只要眼前的老妇人是对她真心的关怀喜爱,她就绝不会去充当什么正义道德的斗士,批判地跑到老人家的对立面去。 “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浅兰学刺绣,才不过半月多而已!哪里就会绣花草动物?那不是得寻找容易的来么!”苏浅兰撅了撅嘴。 “你怎么可能不会绣花草?看看你这针脚多仔细准确,游刃有余啊!”客氏摇头:“你别想诳过我去!分明你是故意要绣这个多了个梦,绝不是不能绣别的玩意!” “唉!夫人。您怎么眼神这么好使啊!”苏浅兰一声哀叹,逗得客氏放声大笑。咸安宫侍候的嬷嬷和宫婢们,全都佩服的偷眼望向苏浅兰,怎么旁人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讨好客氏,这丫头随便几句话就能逗得客氏这么开心激赏?莫非这就叫缘分? “您别看它形象简单甚至有些奇怪难看,它的名字可是多了个梦!”苏浅兰好像怕客氏不高兴地眨眨眼睛说道:“人这一生,可选择的活法可多了!有一个梦想,便不会空虚寂寞,到了连梦想都失去的年纪,多一个梦,立即能让您重新获得年轻快乐,多好啊!” “你这张嘴,真是能说!”客氏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将帕子认真叠起,以示郑重的收了起来,道:“行了!这可是你亲手绣下的心意,多了个梦,也算是你在我这咸安宫里待过的见证,看着它就能让我想起你在院子里堆雪人的快乐模样,我怎么会不喜欢呢!” 苏浅兰眼含不舍的望着客氏,唇边露出真挈笑意。她就要走了,却不能提前告别客氏。不知道客氏得到她失踪的消息时,会是怎样的反应?会生气么?会震怒么?会伤心么?这个一见她就毫不掩饰对她喜爱的老妇人,只怕今后是再也见不着了。 “呵呵!朕说是谁能让夫人这般开心,原来是苏姑娘啊!”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的唱喏,但这唱喏声刚起,天启皇帝便大踏步的走进了咸安宫大殿。 “皇上也来了!”客氏笑容加深了不少。 一番见礼过后,天启皇帝便在客氏的左上落了座,目光向苏浅兰瞥去:“再过些日子,苏姑娘便是信王侧妃了,五弟跟朕向来亲厚。到时苏姑娘可要多多到皇宫来走动!不但奉圣夫人喜欢苏姑娘,朕的皇后可也对苏姑娘欣赏得紧,总想和你亲近亲近呢!” 奉圣夫人一听这话,便有些不高兴:“皇后?” 天启皇帝无奈的瞥了奉圣夫人一眼,不敢答腔。苏浅兰微微一笑,淡然答道:“是!这是臣女的荣幸!”奉圣夫人见她回答得不卑不亢,并没有欢喜巴结上皇后的神色,心满意,对她点头不已,却隐晦的白了皇帝一眼。 “婚事准备得如何了?可缺少什么东西?”天启皇帝觉得有些冷场,忙转移话题。 苏浅兰好笑的看到客氏又拉长了脸色,照着老嬷嬷这些日子教给她的礼仪完美的向皇帝回礼答道:“谢皇上关切!婚事的一切筹备均无可挑剔!” 天启皇帝现自己又挑了个不讨好的话题,正尴尬的找不到话说,苏浅兰却是又施了一礼道:“承蒙皇上恩典,厚赏臣女,臣女心感激,常思报答皇上,这两日,又想出了个小小玩意,打算让木匠做出来进献皇上,只可是……” 一听是让木匠制作的玩意,天启皇帝立马来了兴趣,开口追问:“可是什么?” 苏浅兰不慌不忙从袖掏出一卷尺许宽的白纸来,捧在手里说道:“这就是臣女为皇上设计的木头玩意,叫魔方!可惜臣女寻遍京木匠,却无人能做!” 天启皇帝差点便伸手去抢,好在身边的小太监机灵,先他一步把纸卷接过,转身递给了皇帝。天启皇帝展开一看,只见上边画着一个方块,方块的每个面都涂上了不同颜色,而且每面都划出了九个小方块,方块的旁边,则是简单的拆分部件详图。 “你说这是魔方?”天启皇帝越看越眼睛亮,脑子里立刻将图上的零部件组合起来,模拟出那个做好了的大方块来,想了想。却想不出这方块有什么用? “是!这是魔方,做出来应该放在掌随意扭动,因为只要动上几下,六个面的颜色小方块就会被打乱,要还原它不太容易,所以算是个供人娱乐的小玩意!”苏浅兰笑着解释,她把拆分部件也画了出来,只要不是太庸碌的木匠,折腾一番也能做得出来,只是她并没有真的满京城去找木匠而已!这东西,根本就是她准备用来跟皇帝交易的道具。 果然不亏是被历史评价为不当皇帝定是伟大创意木工巧匠的天启皇帝,才接过去看几眼,胸便有了制作出魔方的成竹,满脸的欢喜自信! 苏浅兰正感慨着,天启皇帝已经如获珍宝般卷起设计图,小心收进了袍袖,笑呵呵的望着她道:“苏姑娘真是妙人!朕从未见过你这般巧于设计的女子!你的这份图纸,对朕来说当真是绝好的礼物!虽说你是回礼,但朕也不能让你白送,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出!只要合理合法,朕一准为你做到!” 第一百七十四章 离京(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离京(上) 听到皇帝这番大话,苏浅兰忍了好一会,才忍下了让他收回赐婚旨意的提议,这时代讲究君无戏言,若是你敢拿话堵他,让他收回前言,他非恼羞成怒不可。想了想,还是不要冒这种险的好,当下便谢过皇帝,谦逊说道:“臣女只有两个小小的要求!” “说来听听!”天启皇帝点头。 “臣女初到京师,便住在吴总兵府上,及至搬入田府,迄今为止,未能再与姑母相聚,臣女希望能在婚期之前,再入吴府一趟,见见姑母!求皇上恩准!”苏浅兰神态诚恳地说完了第一个要求。 天启皇帝赞许的笑笑:“孝敬长辈,乃是美德,你能感念吴府长辈对你的照拂,这是好事,朕岂能不应!便准你的请求,明日朕亲自知会吴爱卿,让他派人接你!”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一个要求是什么?可不要太简单了!浪费朕给你的许诺啊!” “谢万岁!”苏浅兰行礼谢过,含笑道:“臣女在田府有一位表妹,名田海棠,温柔美丽,琴棋书画无不通晓,尤擅丹青,品性容貌不在臣女之下!万岁既能赐婚臣女,想必也能赐婚于她,臣女求万岁也能为她作主,赐婚信王,永伴臣女左右!” 客氏讶异的望着苏浅兰,想不通她怎么还没成亲就给自己找了个情敌?难道她跟那个什么田海棠一见如故,姐俩好竟好到了原意姐妹共事一夫的程度?转念间不由对那个田海棠生出了一丝怀疑警惕,只怕这田海棠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说不准她就是为了能够嫁给王爷,才隐藏下自己对苏浅兰的妒恨,骗得苏浅兰友情,来替她说项。 天启皇帝却没这么多想法,称赞道:“苏姑娘重情重义,大度贤惠,当真令人赞叹!这事朕就先答应你了!待你出嫁之后,朕观田氏女若是果然不错,定全了你这份姐妹情谊!” “臣女代表妹海棠,谢万岁恩典!”苏浅兰连忙叩谢恩。她跟田海棠远非客氏所想的那样的姐妹投缘,她这时在天启皇帝面前提起田海棠,不过是让皇帝知道田府不止她一个适龄未嫁的闺秀而已!既然田海棠嫉妒她的婚事,那就干脆让给她好了! 皇帝略坐一会就离开了咸安宫。客氏拉着苏浅兰责怪她犯傻,嘱咐她千万堤防田海棠最终取代她的位置,反过来谋害于她。苏浅兰淡笑答应。 见她一副不太往心里去的模样,客氏叹了口气,暗想着若能废了信王这桩婚事则罢,否则定要找个机会看看田海棠何许样人,若有不妥,也不必让苏浅兰察觉了,直接对付便是。 苏浅兰对客氏的关怀很是感激,着意讨着她的欢喜,整晚的陪她说话逗乐,直到服侍客氏开心的上床就寝,才回了自己房间。 逃离京师的计划顺利地进行着,只要天亮跟着吴府的人回去,就可以闪开田府的耳目,接下来,她只要乔装改扮不惊动人地离开吴府,混入军,计划便算成功。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但这其,李循方不知道做了多少事前准备,耗费了多少手段心思。 次日一大早,苏浅兰才梳妆完毕,就收到了吴府家车等候在西华门外的消息。客氏好笑道:“看来你姑母对你倒是十分上心,这么早就过来接人了!我都还没要你陪够呢!”稍顿又道:“不过难怪,连我都喜欢的孩子,至亲姑母那不得疼到姥姥家去了!” “若是嫁入了王府,今后浅兰要再跟姑母见面,却是艰难多了!”苏浅兰微微一笑,虽有些伤感,却没有顺着客氏的心意拖延离宫的时间。 “说得是呀!”客氏一想,也颇能理解一名侧王妃和一名庶夫人见面的不易,便点了点头,苏浅兰婚后成了信王侧妃,只怕会是宫的常客,自己跟着反而容易见些。当下不再挽留苏浅兰,反而催促宫婢嬷嬷帮忙,将苏浅兰上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送出了咸安宫。 西华门外果然早早就停着了一辆马车,上头挂着吴府的标志,让苏浅兰意外的是,车旁马背上赫然坐着一名白皙少年,乍见此人,苏浅兰和梅妍全都吓了一跳。 “吴少爷?”梅妍连忙拉着苏浅兰停下步子,吃惊得小声嘀咕。 苏浅兰闻言一叹!想起年前自己为了出门透气,跟梅妍两个女扮男装,假充小厮离开吴府,不巧被吴家少爷拦着的事情来。当时若非冲动之下打翻了吴家少爷,又何至于心虚不敢即刻回府,答应进宫陪伴奉圣夫人,闹出后面这许多事来? “咦?不对!不是吴少爷呀?”梅妍忽然轻呼出声。 “那是吴府的车子,吴府能派来接我们的,不是吴少爷还能有谁?”苏浅兰白了梅妍一眼,轻描淡写的反问。 就在此刻,那吴少爷早已迎了上来,对着苏浅兰等人含笑抱拳道:“这位便是苏浅兰姐姐了吧?弟弟在此等候多时了,诸位请上车吧!” 苏浅兰微微一怔,也觉出不对来了!眼前这少年虽然自称是吴府的少爷,面目却跟那天撞见的少爷有些少不同,连性情也变了个样,并且看他的神情,完全不像是曾经见过她和梅妍两人的模样。他究竟是谁?没听说吴总兵有第二个儿子呀? 正疑惑呆愣间,那吴家少爷忽然隐秘的向苏浅兰使了个眼色。苏浅兰听他喊出自己的闺名,一字不错,心一动,向车子瞥了几眼,笑道:“劳烦弟弟了!”说完就移动脚步,在林青和梅妍的搀扶下登上了车子。 西华门外有皇宫侍卫值守,那吴家少爷安排好苏浅兰等人,便很识趣的照例跟他们寒暄几句,塞过去几个赏钱,这才在他们笑眯眯的目送下回马跟在车旁,护送车子离开皇宫,朝吴府方向行去。 车子很宽敞,布置舒适透着奢华,能坐三五个人。苏浅兰一进去,便是眼前一亮,惊讶的看到李循方一身黑色的便服,坐在车,对着她微微笑着。 ps:倒霉的兰悠,晚上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泄,好容易只码了这点字!今天就这样吧!休息一晚上,明天补更!~~~~(》_《)~~~~ 第一百七十五章 离京(下) 第一百七十五章离京(下) 虽然有点意外,苏浅兰脑子却转得快。立时惊喜的望住了李循方,轻声问:“是不是这就出城去了?” 李循方点头一笑:“没错!我安排吴府的车子过了午后才来接人,这样,你的失踪就不算是吴府的责任,到时候吴家老少便能少担一份罪责。但也因此,供我们逃离出京的时间便短了很多,必须得加快计划的实施度!” 能加快度离开此地,苏浅兰是求之不得,只有高兴的份。目光转向后进车子的林青和梅妍二人,不禁又问:“那她们……” “我们有五日醉!”回答的却是梅妍,说话间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瓷瓶,从里边倒出两粒黑色的米粒大小的丸子来。一面说着,一面便在车找出茶水来,将药丸分别倒进两杯水里迅消融,自己拿起一杯,另一杯则递给了林青。 林青也不问,水到杯干,将那药丸化成的药水一口吞了下去。苏浅兰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两人:“这药有什么作用?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梅妍笑道:“这个五日醉,仿制自失传千年的华佗麻沸散,能让人昏睡五日左右。此外没有什么坏处,反而有个妙处,就是你喝酒的时候会因为服用过此药的缘故,变得异常海量!上回咱们把格格您带出科尔沁,便是对格格您用的此药。” 苏浅兰愣愣的回忆了片刻,却想不起来自己去祭敖包之前,哪时候喝过这样的药茶。梅妍见状微微一笑:“那天我虽然没有跟在格格身边,但这药丸我却事先混入了格格治风寒的草药之,阿娜日每天早上都会按时煎煮草药让格格服用,不是吗?” 苏浅兰恍然,那天是她最后一天吃药,本来也可以不用吃了,只是阿娜日坚持要按医嘱来做,自己也不是那任性怕苦药的主,就吃了,谁知道就是这吃了许多天的感冒药,最后一碗药水让她倒下,昏睡过去。 “怎么你们现在就吃了?”看看梅妍也把药水吞了下去,苏浅兰不由疑虑的问。 “这药起效,至少需要五个时辰!”梅妍一面解释一面疑惑:“那天格格从吃下药到昏睡过去,算算作时间,居然提早了半个多时辰,还真是奇怪呢!” 苏浅兰想起那天的遭遇,面上微热,药效提早作,多半都是因为剧烈运动,使血液流加快的缘故。何况她当时不但跑过马,后来还…… 说话间,车身微顿,等了一瞬,才又前行。苏浅兰忙问:“出城了?” 李循方摇头一笑:“不,哪有这么快!只是到了一处适合乔装改扮的地头!”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传来重物倒地、闷哼声以及各种杂乱但低沉的声响。 苏浅兰正奇怪着,李循方朝林青作了个手势,林青便会意掠了出去,身手灵活轻盈得叫人看了好不羡慕。面对苏浅兰的疑惑,李循方微笑解释:“是田府的耳目,一直跟在后头,先把他们引出来解决了!” 没一会儿外头重归平静,李循方才对苏浅兰点了点头:“我们下去!” 下得车来,苏浅兰才现车子停在一个废弃荒凉的四合院里,旁边倒卧着好几名服饰不同的男人,林青以及那位吴家少爷正指挥着人把昏迷过去的这些人搬入旁边的空屋里。 看着那位吴家少爷,苏浅兰忍不住问:“这位真是吴府的少爷?” 李循方微笑摇头:“那是我的一位师弟,也姓李,名唤李岩!我看他跟吴府的少爷生得极像,便让他出面假扮吴家少爷。迷惑西华门的守卫。真正的吴家少爷,此刻在另一个地方,待得事之后,他便可有不在场的证明!” 李岩?不会就是那个明末义军女将红娘子的夫君李岩吧?苏浅兰眼睛一突,差点忽略掉李循方后面在说的话。唉!原来李岩长得这副模样,俊逸过人,身手又好,难怪会被红娘子看上。苏浅兰默默念叨几句,便是丢开了不再关注李岩的一举一动。 历史上的大人物,她见了那么多个,慢慢也麻木了,更何况此刻的李岩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大男孩而已,她还是先顾自己的事情吧! “接下来该怎么做?”苏浅兰回头询问。 李循方看看各种尾都已经收拾停当,便带着苏浅兰到了尚算完好的主屋前,往内一指道:“林青和梅妍已经把你的一些随身物品转移到此地,还有乔装改扮需要的一应物具也都在这屋子里面,你们现在就可以赶紧换装打扮,一刻钟后咱们离开此地!” “嗯!”苏浅兰眼睛亮了起来,身上这古典的明女裙装虽然养眼好看,可惜束缚太过,她早就受不了这种每天只能挺直腰杆小步走路,举动不得不优雅到近乎造作的打扮。 林青眼底带笑的瞥了她一眼,率先入内。梅妍却是无限惋惜地叹了口气,在她的感觉来说,苏浅兰的蒙装打扮虽然别有异样的风情魅力,但要说端庄典雅、高贵华美,还是这明朝贵女的型服饰最能令人惊艳。 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落满灰尘的一张破床和几只凳子,以及摇摇欲坠的妆台。好在林青和梅妍早已将水盆、面巾、铜镜、梳子等应用到的物品准备在此,帮助苏浅兰换起装来动作极是迅,一个梳头、一个穿戴,很快就让苏浅兰完全换了个样子。 苏浅兰满意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感受着男式袍服给她带来的放松舒适,但这身服饰看着有点像是家仆下人、书童小厮之流,却并非是她意想的兵士袍甲! “这是让您穿着出城用的!得等到了另一处地头,才能改换兵丁服饰!”林青一面给她解释,一面给她作最后的休整,以便掩饰好她的性别特征。 苏浅兰不得不佩服林青的化妆技术,生生把她的眼眉画得阳刚了许多,不似当日她和梅妍两个私自离开吴府时,那副明显的娇美模样。 对着铜镜欣赏了一会,回头却看见梅妍正把她换下来的裙装往身上套,苏浅兰不觉诧异的问了一句:“你要装扮成我的模样?” 梅妍一面换装一面说道:“出城的时候,城门的守卫或许会来查看一眼车的情形,万一我穿上格格的这身衣裳让他们看到,便可以此说明格格已经离开了京城!” 苏浅兰微微一诧:“那岂不是留下线索让人追查么?” 梅妍便笑:“没关系的!我跟林嬷嬷会驱车走另外一条道,将线索引入歧途,时辰一到,我和林嬷嬷就会陷入昏睡状态,到时候,不管旁人怎么审问。我们都推说不知道,或说是被格格您下了昏迷的药,人事不知,便可将线索断得一干二净!” 苏浅兰听完她们的行程计划,又想到锦衣卫恰好被李循方所掌控,审问可以预见的将不过是场演给别人看的戏,绝不会真的对她们严刑拷打之类,心才放了下来。默算片刻,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金蝉脱壳最好的手法! 梅妍换好了衣服,林青开始接手替她梳理头,没一会就给梅妍梳好了跟苏浅兰来时一个模样的式。连头上的饰物也都是原来的那几样,只不过梳得却似乎有些匆忙凌乱,像则像矣,却远没有苏浅兰之前那般精细。 苏浅兰转念一想,十分佩服林青心思细腻,只有这样,等到梅妍被人现的时候,才会以为梅妍是在昏迷被人匆匆忙忙打扮成这样的,手法越是马虎,梅妍的嫌疑便越小。 等到三人收拾停当从屋子里走出去,刚好就是一刻钟过去。 李循方目光在梅妍身上溜了一圈,点头表示了满意,再落到已经装扮成俊美亲随的苏浅兰面上,赞许之余却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还是太俊了!有些招眼!” 站在他身边的少年李岩笑道:“既然这样,到时候我便替她挡着点视线吧!” 果然是个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男孩啊!苏浅兰瞥了李岩一眼,俏皮地学着戏剧里小厮的动作对他唱喏道:“小的谢过少爷!” 一干人纷纷失笑,李循方摇摇头:“你尽量别说话才行!这一开口全露陷了!” 自己有那么差么?苏浅兰不免受挫地撅了撅嘴:“知道了!” 笑过之后,李循方便把人手分成了两拨,一拨十来个人,跟着林青和梅妍的车子先行离开院子,直奔南城门,剩下两人加上李岩和苏浅兰共四个,则骑马奔赴北城门。 梅妍拉着苏浅兰说了好一通不舍的话,林青也受到这氛围感染,对苏浅兰连道了两声小心保重,这才跟梅妍在十来名扮作吴府随从的人马拥簇下告别而去。 原本人不在少数的败落院子一下只剩了五个人,李岩知趣的朝李循方眨眨眼睛,招呼一声带着两名手下先出了院门。 这下更宁静了!苏浅兰目光往周围一逡,顿然被这冷清败落的院子勾起了淡淡的离情别绪,轻声地问:“你,不送我出城了?” 李循方凝望着她,眼里透出浓浓的不舍来,缓缓摇了摇头:“我得留在城里,随时留意朝廷以及各方人马的动向,以便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谢谢你!苏浅兰想要道谢,却现这三个字苍白无力,惘然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地问:“对了!怎么没看见蒙克?” “他在北城门外等着你们。算是一招暗棋,若有不测,可随时接应。”李循方解释:“还有你的随身物品,都在包袱里面。”说完指了指留在院子的一匹黄膘马。 苏浅兰抬眼看去,果然看到上边绑着一个包袱,看布料和手法,正是梅妍经手处置。而那马儿看起来则很不起眼,想来这都是为了替她减少旁人关注的视线。 “李岩还是以吴家少爷的身份送我出去?”苏浅兰又问。 “不是!”李循方淡淡地道:“他将以普通客商的身份带你和其余两位随从由北城门出去,跟蒙克会合之后,他会送你和蒙克前往玉田。那里是个重镇,但不算是很大的郡城,既是军队的必经之地,又没有郡城的人多眼杂!” “玉田?”苏浅兰不解的问:“到了那里,李岩又如何能让我混入军队?” 李循方胸有成竹地一笑:“你们从这里前往玉田,没有意外的话需要两天时间。而西山军队则会在明日出,最迟第三天上到达玉田。巧的是!这次随军的人员之,便有吴府的少爷,他将落后大队一步,赶往玉田换下李岩。到时候,他便可以让你和蒙克以他亲随的名义跟大队会合,顺理成章完成将你和蒙克混入其的任务!” 苏浅兰睁大眼睛听完,仔细一算,大为佩服!先有李岩冒充吴府少爷接走自己,再有林青梅妍出南城门昏迷伪造失踪现场。而这一切都生在今日之内,追查起来,吴府真正的少爷第一时间便有不在场证明! 开往前线的西山部队得到明日才正式启程,没有外人混杂在内的军队,哪怕明日起门禁森严开始全城搜查自己的去向,他们要通过严密的关卡却是不难!比大部队还要晚半天出的吴府少爷更是没带什么可疑人物,这般时间上一错位,还能有谁想到,自己会在玉田跟着追上来的吴府少爷混入了军队? “好慎密的布局设计!”苏浅兰激赏地望向李循方。 “要说佩服,应该是我先佩服你才对!是你先提出了混入军队的大体思路,我方能够围绕这一谋略作出相应的对策!”李循方反赞了苏浅兰一句。 停了一瞬,苏浅兰忍不住问:“以后,你可还会离开大明到关外去?” “或许吧!”李循方不确定的道:“若是像上回那般领着任务出关,自是还有机会到科尔沁去看你,但这次事后我打算辞官挂印,不再理朝廷事务,作为普通百姓,就没有多少机会出关了,就算明蒙的民间偶开互市,我也未必能赶上机会出去!” “你辞官最好!”苏浅兰想起历史上天启皇帝一驾崩,信王登基,改号崇祯,便拿魏忠贤一党开刀,对魏忠贤党羽大肆捕杀的记载来,立刻对李循方辞官的想法大表同意,虽然李循方跟魏忠贤的关系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但到了那时,他一定不会被轻易放过。 李循方淡淡一笑回问:“你呢?你出了关,是不是就回科尔沁?” “当然!”苏浅兰神色间充满了憧憬:“我会偷偷的回去,然后想办法隐居起来,不让人把我已经回到科尔沁的消息传扬出去!” “你是怕努尔哈赤强迫科尔沁把你献给他吧?”李循方不禁莞尔。 努尔哈赤算什么!这次红衣大炮送到前线,他就死定了!主要的,还是为了躲开那个皇太极才对!苏浅兰心嘀咕,却是点头道:“可不就是为了躲他!我一定要在他晓得我回到科尔沁的消息之前,找个喜欢的人把自己嫁掉,免得总被那老头子惦记!” 李循方出神地望着她,无法想象披上嫁衣的苏浅兰将会是如何动人心魄的美丽! 苏浅兰想起明朝即将到来的种种混乱,又忍不住对李循方道:“等你辞了官,万一在明朝混不下去,不如就想办法出关来吧!你看范先生不也一样在草原生活得挺好的!” 李循方愣了一下,脸上不由绽开了一个颇为灿烂的笑容,朗声答应:“好!我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草原上有一个你,是我的……好朋友!” “那咱们说好了!你一定要来呀!”苏浅兰连忙要跟他拉钩立誓。 “嗯!”李循方眼底划过一丝感动,笑着跟她钩起了小手指。却不料在这时候,院子外头传来了李岩带点捉狭的一阵干咳。 李循方忙迅收回手指背到身后,轻声催促道:“时辰不早,你该出了!准王妃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公或许会比军队早一天送达玉田官衙,你和李岩在玉田须得多多隐忍,谨慎从事,万不可节外生枝乱了计划!” “嗯!我知道的!我会记得你的嘱咐!”苏浅兰鼻头酸,望着李循方一阵伤感。 “你可还记得我送给你的墨竹哨?”李循方忽问。 “记得!我随身带着呢!怎么了?”苏浅兰无意识地摸摸颈下,那里稍稍有点突起,正是她贴身戴着,却一直都没有用到的那只墨竹哨。 李循方点头,惋惜说道:“可惜这次你出关以后,这墨竹哨便没有用了!朝廷公务已结,关外的人手多数都撤了回来,你再吹响竹哨,也不会再有人去替你解围!” “那就当是你给我的纪念品好啦!”苏浅兰笑笑,她倒是没有什么吹响墨竹哨,向外人求助的习惯和机会。 “到了山海关,你见到吴襄吴总兵,便将这墨竹哨递给他看吧!”李循方微笑说了一句,便动手替苏浅兰把黄膘马牵了过来。 苏浅兰诧异地向他望去:“为什么要递给他看?” “到时不就知道了?”李循方却卖了一个关子,不理苏浅兰的抗议,等她翻身上马,便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笑着目送马儿把苏浅兰驮出了院门。 一到外面,苏浅兰便被李岩和另两名随从拥簇保护起来。“走吧!”李岩行事的风格极为干脆利索,立刻就领头策马望城北而去。 苏浅兰无奈地只好在后头跟上,行进间频频回头,只见李循方站在萧瑟的院子,微笑向她招手道别,黑衣清冷,风姿如树。只可惜她却不能大声向他告别,唯有同样默默地挥手作别,直到拐过转角,再也看不到彼此的身影面容。 听着蹄声远去,李循方面上的笑容早已凝结,涌到面上的全是失落惆怅,几句佛家的偈语在胸间回响,令他口也不觉轻喃出来:“人生八苦,爱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ps:这段故事,断章很难,兰悠只好把补更的章节和正常的章节捏合为一个大章,希望亲们看得习惯!╮(╯▽╰)╭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吴家少爷 第一百七十六章吴家少爷 北城门的守卫,以平常的态度在执行着守门的公务。幸运的是,这几天没有生什么不得了的大案要案,因而也就没有比照绘影图形来盘查路人的必要。值守的人马也不多,也就三五个,由于天气寒冷,这些人都聚在一起,谈笑解闷,偶尔才扫一眼过路的行者。 看看天色尚早,李岩便带着苏浅兰几个寻一处小小的酒馆,饱餐了一顿,顺便替候在城外的蒙克也打包了一份,再备下些干粮,这才悠然出了北城门。 策马顺着北城外的驿道冲出了十多里,苏浅兰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回头看看那巍峨的京都城墙,一时之间感触良多。 本想着再回温暖的南方,隐居海边,哪知道这愿望实现起来竟是困难重重,先不说那意外的赐婚,单是自己一个女子想要独下江南,便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更别说大明朝地方上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各种迹象都预示着乱象将生,乱世谁也别想安稳独善其身! 明知道脚下的土地,便是几百年后相同的一片土地,放眼四顾,却寻不出二者之间有多少相同的东西,一切人事,似是而非,却哪里是她能找到的故乡? 苏浅兰神色茫然郁伤,李岩不知她的心事,只道她挂念李循方,便笑着开解道:“苏姑娘是在担心我师兄么?他生性谨慎,计划周密且身居高位,绝不会有事的!” “是啊!但愿如此!”苏浅兰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看!前面就是约定的山林了!”李岩放慢度,握鞭往前一指:“你的那位同伴,应该便是在那里头候着!” 话音方落,山林里便窜出了一匹红马,但那马背上却空无一人!众人方自一愣,上空突然掠下一条身影,精准巧妙的翻了个筋斗稳稳跨落在马背上。 “好身手!”李岩脱口赞了一句。 “蒙克?”苏浅兰认出马背上的人,欢喜地朝他招了招手。 “格格!”蒙克神色激动,坐在马上对苏浅兰行了个礼,却是标准的草原礼节。 “兄弟,接着!”李岩招呼一声,取出打包的食物,以及装酒的皮袋朝他抛了过去。 蒙克愣愣的接住,眨眼瞪着李岩。苏浅兰只好用蒙语对他笑道:“这是给你的食物。吃饱了好有精神赶路!这位是李循方的师弟李岩,仗义相助,可以信任!” “多谢格格!”蒙克咧嘴一笑,朝李岩抱了抱拳,也不客气,拔去塞子,仰头便干了小半袋的烈酒,仍面不改色。 “都说草原的汉子海量擅饮,今日一见,果然如是!”李岩佩服的赞了一句,转头对苏浅兰道:“只是这几日,苏姑娘最好还是教会这位兄弟说些简单的对话,至少一些军常用到的口令也该能听懂,可以免却许多麻烦!” “李兄说得是!”苏浅兰深以为然。与其装哑,不如装沉默,再配一副冷酷的面孔,以蒙克那能唬人的魁梧身板,必定能使大多数人见之退避三舍。 数人在道旁稍事停留,等蒙克狼吞虎咽也吃饱了肚子,便齐齐上马,望北而去。 五人赶了两天一夜的路。终于顺利到达玉田。按照计划,军队最迟将于次日傍晚到达此地,而这个时候,准王妃失踪的八百里加急公很有可能已经送到玉田府的官衙,说不准就在安排着追查搜寻的任务,因此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会是他们最危险最难熬的时段。 稍稍商议了一下,数人便选取一家流档次,但往来客商极多的客栈住了下来,这样,既不会在人群太过扎眼,也不会因人流太少而让店家注意并留下印象。 住下之后,数人便深居简出,只让两名扮作随从的手下轮流出去,在预定地点等着和吴府少爷接洽,以免彼此错过。外面的各种消息也经由这两名手下陆续地传递回来。 果然他们住下的当天下午,京准信王侧妃失踪,疑是被歹徒挟持的消息就传遍了街头巷尾,过往行人对此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幸灾乐祸、惋惜……不一而足! 据说,这位准信王侧妃或许是因为太过美貌,而被大隐隐于市的昔日江洋大盗看上,暗策划,冒充吴府的人从皇宫把人接出,拉到城南的山林里,丢下所有侍仆随从和嬷嬷婢女,单把准侧妃本人劫去,从此不知所踪。 闻此消息,天子震怒。朝廷晃动,一时之间京师侦骑四出,上到锦衣卫,下至六扇门的衙差,全体出动,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然而贼人的动作麻利迅,既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连人连车一古脑全拉出城南,想必也不会留在京师,而是早已远走高飞,隐匿南方。 受此事牵连,京城守备大人被降职调用,其他守备将领也都被罚掉了半年的俸禄,奉皇命要接信王侧妃回去团聚的吴府各人,也被皇帝臭骂了一通,怪他家动作缓慢,拖延时辰迟迟不去皇宫接人,以至耽误了解救准信王侧妃的时机。 然而这事不管怎么说,胆大包天的贼人却是从皇宫门外把人直接骗走的,是皇宫本身一时失察弄丢了人,其重大罪责不在吴府头上,皇帝恼羞成怒之下,也只能将西华门的禁卫撤职了事,至于有没有暗整顿皇宫守卫秩序。不得而知。 苏浅兰含笑听着各种八卦,虽然有些版本离奇得叫人不能不佩服市井小民们丰富的想象力,但总体来看,李循方和吴府都没招致什么嫌疑,林青和梅妍作为受害者,又是准信王侧妃的贴身侍婢,如今在田府里头,更是没受什么委屈,实在让人高兴宽心。 这种种街头流言和猜测,似乎后面有一只推手在运作,成功将朝廷的视线和侦缉主力都引到了南方。使得北方城郡的压力普遍不高,情势远比苏浅兰等人预料的还要轻松。据说,玉田的各个城门口,都只贴了些告示而已,连个模糊的图形都没有,盘查十分马虎。 有些提心吊胆的一天很快过去,到了入夜二更时分,吴府少爷终于带着两名亲随赶到了玉田,跟李岩的手下顺利接头,也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哪位是苏姑娘?”一进房间,吴府少爷劈头便问,目光扫过屋各人的面庞,最后停留在苏浅兰身上,眼里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李岩的两名手下完成使命,已经各归房间歇下,屋里头只有苏浅兰、李岩和蒙克三人,吴府少爷那两个亲随则被留在其他房间,也没有过来。 苏浅兰其实也有点头皮麻,早知有今日,当初离开吴府便不该用那等手段对付眼前的少爷,乍见之下还好说,屋里烛光昏黄,自己的妆容又画得偏黑偏阳刚了些,他一时认不出来,但要一开口,还能躲得过去么? 吴府的少爷问完话,苏浅兰却不搭腔,气氛变得有点点僵,李岩赶忙干咳一声,对吴府少爷抱拳道:“在下李岩,李循方是我师兄!” “原来阁下便是李岩兄!”吴府少爷目光一闪,注意力顿然从苏浅兰的面庞跳转到李岩身上,惊讶说道:“循方叔常说我和李岩兄生得相似,如今一看,果然奇妙!却不知李岩兄年庚几何?小弟吴三桂,今年虚岁十六!” 李岩微微一笑:“岩虚岁十七!” 吴府少爷和李岩在那里一见如故,互相攀谈。苏浅兰在一旁却是大吃一惊!她在吴府住的时日不长,由于吴府的大夫人跟二夫人之间也不甚融洽之故,竟是谁也没跟她提过吴府少爷的名号,大家言语之间统统以少爷呼之,怎么想得到,这位吴府的少爷,便是后世冲冠一怒为红颜,引清军入关的吴三桂?! 这时李岩和吴三桂两人寒喧攀谈已毕,李岩便负起了介绍的责任,先介绍蒙克:“这位是草原的勇士蒙克,苏姑娘的贴身护卫!”然后便伸手引向了苏浅兰:“这位便是苏姑娘!为方便苏姑娘混入军,还得劳烦吴少为她另取一个军所用的名号!” 吴三桂狐疑的目光再度望向苏浅兰:“我记得我应该是没有见过苏姑娘……” 苏浅兰不但头皮麻,简直连头都要炸了,囧到极点,反而镇定下来。吴三桂又如何,眼前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男孩而已!怕他何来!咱能揍翻他一次,便能揍翻他第二次!想到这里,胆气一壮,脸上便带出了笑容,轻声道:“浅兰倒是有幸见过少爷的!” “这笑容!这声音!你……”吴三桂陡然像见了鬼般,一下瞪大了眼睛伸手指住苏浅兰,“你你你”了半天竟是说不出话来。 苏浅兰清咳道:“那天的事,真是抱歉!没能替少爷您把马儿牵去马厩!今后却又要麻烦少爷照应,看来浅兰和少爷,倒也有缘之至!” 听这吴三桂口口声声称呼李循方为“循方叔”,又对李循方的师弟李岩十分尊重,可知他父亲吴襄和李循方交情非浅,他这个做儿子的,绝不敢违逆长辈的命令,那就算被他认出来又如何,他还不是得乖乖地送自己出关! 苏浅兰越想越淡定,笑眯眯望住了吴三桂,倒显得吴三桂变成了被调戏的一方。 蒙克虽然听不懂他们对话,但这吴三桂脸上异样的神色他还是看得懂的,立即横跨半步,隐隐把苏浅兰护到了身后。 吴三桂忍着怒意瞪了蒙克一眼,才对着苏浅兰好一阵咬牙切齿地笑道:“原来是你啊!好!很好!等到了军,我自然是会看在循方叔的面上,好好照应你的!” 苏浅兰嫣然一笑,怡然不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报复(上) 第一百七十七章报复(上) 一夜无话,次日天刚放亮,李岩和他两个手下便先一步辞别苏浅兰和吴三桂,离开了玉田。吴三桂果然没敢抛下苏浅兰不管,给她取了个“哈儿”的怪名字,蒙克还是叫蒙克,冷冰冰的拉长黑脸,二话不说就带着他们往城外军队驻扎的营地赶去。 苏浅兰心好笑,也不去骚扰他,只跟他的另两名随从攀谈交流,打好关系以利今后一大段时间的相处愉快。 那两名随从都姓吴,是吴家的家仆之子,一个叫吴昼,一个叫吴晚,是亲兄弟。苏浅兰心想,那自己的全名岂不是该叫“吴哈儿”?把这问题问了吴氏兄弟,比较善谈的吴昼便忍不住透了话,原来这哈儿没有姓,它就是吴三桂童年时养过的一条叭儿狗! 狗……苏浅兰嘴角抽了抽,原来如此!亏得自己还以为他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蒙名字叫哈日珠拉,便简称哈儿呢!这个小子! “哈儿!”策骑奔在前头的吴三桂忽然冷冷的开了口:“军营要到了!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再开口说话!” “知道了!”苏浅兰白了他一眼。放现代也不过是个刚读到高的男孩子,居然也装得这么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这里人人年纪都比他大,亏他好意思摆谱。 吴三桂身上带着朝廷给的印信,出城极其顺利,到了军营,守营的军士反而比城门的守卫更严厉,目光在数人身上来回扫了好几圈,才挥手放行。 作为随军的小部将,吴三桂也有自己的一座军帐,他把苏浅兰和蒙克丢在帐内,带着吴昼、吴晚兄弟便去了军帅帐应卯报道。 苏浅兰在帐转了一圈,现这帐篷倒也不小,分成内外两个空间,里头可以睡人,外头可以议事,到了晚上,外头也是近身随从值守安寝的所在,可以睡两个人。也就是说,每天晚上四名随从得两两轮值,只有半个夜晚可以休息。 果然,花木兰并不好当啊!当亲随虽然可以最大限度减低暴露女身的危险,却是很累人的活!若不然跟其他普通兵士睡大营通铺,时间倒是够睡的了,作为女子,却要跟一堆男人骈头抵足的睡,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 只能睡半个晚上,就睡半个晚上吧!好在从这里到山海关,也不过四五天的路程,就不信这些许日子自己会撑不过去。苏浅兰咬牙给自己打气。 “格格!”蒙克轻唤一声,看清四周无人,对苏浅兰小声道:“为应付可能的意外情况,吴将军肯定会把我们俩分开来,跟吴昼他们两兄弟混搭值夜,轮到我的时候,我会尽量多值守些时间,让格格能睡久一些!” “蒙克,谢谢你!但你不必这样!”苏浅兰感激回答。 “我是男人,没关系!还是格格的身体要紧!”蒙克忙摆出一副威武姿势。 苏浅兰轻笑一声,瞥见远处有人经过,忙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跟吴三桂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是身着便服,如今到了军营,就要穿统一的军服了。苏浅兰跟蒙克打了招呼,便捧着分给自己的那套亲兵袍甲进入内间,迅换到了身上。 没一会儿,外头号角声起,一等军队集结收拾完毕,便准备拔营前进。吴三桂领着吴昼、吴晚也赶了回来。苏浅兰有点目瞪口呆的看着吴昼、吴晚两兄弟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帐物品,动手拆卸帐篷,动作那叫一个快! 蒙克也是打过仗来的,这事更难不倒他,动起手来比吴昼、吴晚两兄弟不遑多让。苏浅兰也想帮忙,却感觉插不进手去,不管是蒙克还是吴家兄弟,都有意识的挡着不让她做事,往往她刚想做些什么,就被那三人接手抢了过去。 “哼!”吴三桂冷哼一声,那神态好像在恼怒苏浅兰偷懒般,话里带刺的说道:“你能做什么?不要帮倒忙了!管好你自己的私人物件就好!千万别叫人连那个也替你收拾!” 苏浅兰张了张嘴,想起自己不能开口以免露馅,到嘴的反讽不得不咽了回去,只好瞪着吴三桂以示不服。 吴三桂很快就现了这一点,他无论说苏浅兰什么什么不好、什么什么不对,苏浅兰和蒙克都只能忍着,无法出声反驳,吴昼和吴晚又都是他的手下,无法替苏浅兰求情。这一现令他精神大振,更加起劲的找起苏浅兰的岔子来。 “傻蛋!叫你拿马鞭给我呢!” “没脑子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走在我前头!靠后!到后面去!” …… 吴昼、吴晚两兄弟全都同情的望着苏浅兰,不晓得这位美得惨绝人寰的姑娘怎么惹得自家少爷如此窝火,处处看她不顺眼,简直像是见着了冤家对头。而蒙克虽然跟苏浅兰突击学了些常用到的汉话,要听懂吴三桂这些带刺的话还是不可能,于是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皱紧了眉头,总觉得这吴三桂真是话多得讨厌。 苏浅兰斜睨着眼底带乐,神情得意的吴三桂,气哼哼的暗自想起辙来。虽说自己先打了他有点不对,但他这样打击报复自己,可就有点讨厌了!不整他一下这心里没法舒服! 作为吴三桂的亲随,别的好处倒是显而易见,比如他们只需要紧跟在吴三桂身后,比如他们也有马骑,不用跟小兵兵混在大队伍里,不用负重跑步,不用推拉粮车大炮,不用听号令集结,不用管那些军令…… 赶了一整天的路,连午也只是就地歇歇,用过干粮就继续上路,直到傍晚才又在一处叫做丰润的重镇扎下了营盘。 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苏浅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痛了起来,骑马尚且如此劳累,真不知道那些靠两条腿千里跋涉的兵士如何熬的过来! 安营扎塞的事,苏浅兰不会,吴三桂倒也没勉强她做,又都是吴昼、吴晚兄弟和蒙克接了手去做,片刻就搭好了营帐。但吴三桂显然并不想就这样放过苏浅兰,不但在一旁风言风语,还不客气的把一些虽然不重但很细琐的小事都差遣了她去做。 好在将领们的待遇跟普通兵士不一样,晚膳时分吴三桂便去了将领会聚的地点用饭,不再有空支使苏浅兰做事。累得筋酸肉痛的苏浅兰终于得以躺倒在帐内,恨恨的暗想着,不把这吴三桂狂整一顿,誓不为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报复(下) 第一百七十八章报复(下) 晚饭之后,大约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供官军们休闲消食。许多兵丁聚在一处地方天南地北的瞎侃,也有的忙着互相按摩消除疲劳,还有的在缝补白天被擦破的衣袍……种种动作,不一而足,倒是没见有人敢喝酒赌博。 躺了一会,稍微恢复点体力,苏浅兰便一骨碌爬了起来,奔进内室翻出某人的一件袍甲来,托吴三桂支使她做事的福,她清楚的知道吴三桂连身上穿着的那套,共带了三套衣服,并且她也清楚的知道他的另外两套袍甲收于何处。 眼前是一副铁质镀银的轻甲,每片甲叶子大约有麻将牌大小,三层硬纸壳那么厚,四角有细孔,以皮绳为线,串成整片,覆盖在绵帛制成的衣服上。 这么精美的手工艺品,让苏浅兰犹豫了好一会,但想到吴三桂那鸡肠小肚可恶的样子,便又狠下心来。摸出一把剪子,“嚓”地一下剪断了穿甲的皮绳,一抖一拉,这条皮绳所系的一大片甲叶子顿即散落了一榻。 看看那一堆大约五六十片的甲叶子,苏浅兰并不满意,又动手去拆第二条皮绳,没一会儿,便拆掉五六条皮绳,收集了几百片甲叶子。自然,那身袍服没法穿了! “格格!您这是在做什么?”蒙克进来内间看见,大奇问。 “你别管!先帮我找些白纸来,越多越好!”苏浅兰一面手忙脚乱把残破的那身袍甲包裹收藏起来,一面吩咐蒙克帮忙。 “哦!”蒙克虽然疑惑,但见苏浅兰那亢奋起劲的模样,便配合的出去外间,在箱笼里找出了一大叠专供将领使用的白色笺纸。 苏浅兰这时又找来了两只空匣子,丢在那一大堆拆下来的甲叶子旁边,接过蒙克递来的白纸,动手便裁,裁成巴掌大小,刚好可以包住每片甲叶子。 正裁着,吴昼、吴晚两兄弟也现了这头的动静,好奇走过来在一旁看着,看了一会忍不住问:“你们在干什么?” 苏浅兰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用蛊惑的语气道:“我们在做一样好玩的东西!你们要不要来帮忙?报酬一两银子!” “有报酬?”吴昼、吴晚两兄弟对视一眼,大感兴趣,别说有报酬。就算没有,这么奇怪的事,又是由一位大美人倡出来,能参一脚谁不乐意! “先把这些甲叶子用纸包起来,快!”苏浅兰一见两人同意,赶忙吩咐。 几个人一起动手,效率立马倍增,不到一刻钟便将所有的甲叶子全都用纸包好,一眼看去白花花的一大堆,不拆开纸包,谁也不知道里面原来是甲叶子。 “好了!现在去找笔墨来,在包好的甲叶子其一面上画上简单的图形,每种图形画四片甲叶子,要求画得一模一样!”苏浅兰又下达了新的指令。 “画些什么?”蒙克有点傻眼。 “不拘什么,桃子、扇子、小剑、梅花、树叶……什么都可以,不必太复杂,重点是要四片甲叶子上画得都分毫不差!而且种类不能重复!”苏浅兰详细解释。 吴昼、吴晚两兄弟互望了一眼,提议让苏浅兰来画范本,他们来仿画。苏浅兰欣然同意,取过一片甲叶子,抬手便在上面画了个非常简单的小船图案。 吴昼、吴晚两兄弟一看。都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简单的玩意,简直是个会写字的孩童也能临摹得分毫不差!当下还是以苏浅兰为主,她先画,然后吴氏兄弟和蒙克来临摹,正好每个图形有四份,一模一样。 没一会儿,苏浅兰现蒙克的模仿功力也很差,干脆把他打出去盯着防止吴三桂突然回来,自己则每种图形画两份,吴氏兄弟画得慢,就各仿一份。画好了就放一旁晾干,然后俩俩丢进那两个空匣子里,分成两盒存放。 忙了半个多时辰,几百片甲叶子居然只剩下了很少的一小堆!就在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以及蒙克很大声但很生硬的招呼声:“少将军你回来了!” 屋里三人一愣,连忙把手头的活给结了,剩下的甲叶子随便用块帕子一包,丢进不起眼的角落,匣子好在是有盖的,里头各装了三分之二画好小图案的甲叶子,盖子一扣,就没人能知道里头有什么。然后就是一些零碎的纸屑以及笔墨,都不难解决。 吴三桂身为部将,跟那些带兵的头头们一起喝酒吃饭,完了还要议事——其实就吹牛侃大山,因此拖到这个时候才得以返回自己营帐。他看到只有蒙克一个站在外头,吴昼、吴晚不见踪影。眉头不禁皱了起来,闷声“嗯”了一下,抬脚便往里走。 蒙克连忙身子一晃,看似让路,实则刚好挡住了吴三桂的去路。如此反复两次,吴三桂干脆站定了身子,抬头狠狠地盯着比他高好几公分的蒙克,直到蒙克讪笑着让过了一旁,他才冷哼一声,快步冲进了营帐。 营帐,吴昼、吴晚两兄弟和苏浅兰三人都在,一个拿笔、一个拿墨砚,看模样好像在满营帐的翻找什么东西。 “你们在找什么?”吴三桂愣了一愣,沉声问。 吴昼摸摸脑袋,按照苏浅兰教的说辞答道:“回少将军!苏姑娘打算给李大人写封信,但找来找去,却找不着笺纸了,我们便一齐帮着找找!” “写什么信!等到了地头再说!”吴三桂黑着脸呵斥:“还有,不许叫姑娘!这里没有姑娘!要叫就叫吴哈儿!” “是、是!”吴昼、吴晚两兄弟同情的给苏浅兰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色,在吴三桂板着面孔严厉的瞪视下溜出了内间。 有什么好拽的,小屁孩!苏浅兰腹诽着,挺直了身子站在原地,眉毛微挑。毫不畏缩地回瞪着吴三桂,虽然她比较起来矮小了点点,气势却不输对方半分。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屹了好一会,吴三桂脸色越来越沉,哼声道:“这里是我睡觉的地方,你还不赶快出去?今天晚上,你跟吴昼值上半夜,出去吧!” “咦?你循方叔叔没教过你,要学会怜花惜玉、尊重长辈吗?”苏浅兰寸步不让,理直气壮的道:“男女有别,长幼有序。这里,你应该让给我睡才对!弟弟!” 弟弟?吴三桂嘴角一抽,瞪着苏浅兰那嚣张的模样,拳头禁不住便捏了起来,忍无可忍的沉喝道:“在这里,我是将军,你是兵!出去!这是命令!” “啧啧!谁是你的兵!你见过女兵么?”苏浅兰不屑地说着,忽然一转身便跳上了吴三桂的简榻,手一伸,对吴三桂做了个“请”的手势:“我要休息了!您请吧!” “你!”吴三桂鼻子都气歪了,见过赖的,没见过这样赖的! “干什么?要动手么?”苏浅兰盯着吴三桂下意识扬起的拳头,不惊反喜,也摩梭着拳头笑道:“也对!上次打倒了你,是偷袭,不能算数!” “我不打女人!”吴三桂梗着脖子闷哼了一句,极不甘心地缓缓收回了拳头。只可恨却想不出好办法来对付这个撒赖的女人。 “是吗?你决定不跟我打吗?”苏浅兰双膝合拢支着肘部,两手托腮望着榻前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处作的吴三桂,笑盈盈的问:“那你报不了仇怎么办呢?报不了仇你岂不是不甘心?你不甘心又怎么睡得着觉呢?” 苏浅兰一连串充满调侃意味的反问,呛得吴三桂差点吐血三升,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若对方是普通女子,他早就抓出去丢了!偏偏却是自己一口答应了李循方,夸下海口要护送到关外的重要人物,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接这个活计,可惜悔之晚矣! “这样吧!”苏浅兰不再逗他,而是认真地道:“看在循方的面上,姐姐我便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我若赢了,你今后不得再对我冷言冷语,真把我当成你的小兵兵来使唤,这内间你也要让给我住!你若赢了,我立刻就出去跟他们一起替你值夜,平时他们该怎么服侍你我也跟着做,做错了随便你责骂我绝不还口,怎么样?” 吴三桂狐疑地瞪着她看了好一会,冷冷的问:“你打算跟我比什么?军禁赌,可别想着跟我赌牌九、掷骰子!” “放心!那些东西我也不会!”苏浅兰展颜一笑。慢慢解释道:“我们都是会骑射的人,其实不管是射箭还是动手拼斗,都讲究一个手疾眼快,我要跟你比的,就是这手疾眼快四字,道具么……就是这个!” 吴三桂看着苏浅兰从后头推出来两个匣子,盖子一掀,露出两匣几乎装到满的白色小纸牌,乍看每匣里都有起码两三百块,每块小纸牌上面还画了不少各型各色的图案。 “这是什么?”吴三桂目光一凝,他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东西。取出一块在手里掂了一下,居然还有点份量,不过看着好像里头包着什么东西。 苏浅兰把其一匣递给了吴三桂,笑道:“这是个考验你眼力和手底反应度的游戏,叫做‘连连看’!我们取一样多的纸牌,摆一模一样的牌局,按一定的规则将相同图案的纸牌俩俩收集起来,先准确取完者胜利,一局定胜负,干不干?” 吴三桂自信眼力过人、反应迅,哪肯在这上面轻易服输,听苏浅兰三言两语说完了游戏规则,立即一口答应:“比就比!” “那好,你让蒙克和吴昼进来,充当我们的裁判,免得有人作弊!”苏浅兰轻巧的又刺了吴三桂一句,心头大乐。 不晓得这一幕若是被同时代的那些好友们知道了,会不会被雷得外焦里嫩,不过她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稳赢吴三桂而已!就不信自己这个在电脑里侵润了几年混到级高手的人,会赢不了吴三桂这个刚接触的菜鸟! 蒙克和吴昼很快被叫进来,在苏浅兰的讲解下很快明白了游戏规则。于是蒙克和吴昼一齐动手,在床榻两头用匣子里的纸牌分别摆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巨大图案。在此期间,苏浅兰和吴三桂便互相瞪着,以防对方偷看牌局摆放取得先手优势。 “好了!”随着吴昼一声招呼,苏浅兰跟吴三桂各走一头,分立床榻两头,警惕的望住了对手。按规则,蒙克负责盯看吴三桂有没有作弊,吴昼负责苏浅兰。 “预备,开始!”吴昼对这游戏兴趣盎然,迫不及待挥手下达了指令。 吴三桂轻哼一声,赶忙低头凝目去寻眼前牌局可以连线取走的一对对牌。 这游戏规则很简单,要求只能在有边缘外露的两个相同图案之间连线取牌,不能动四边都被围住的牌,连线上不能有其他牌,并且连线最多只能转两个弯,取的时候还得以手按牌沿线拖拽,直到两牌边缘相接,才能取出扔回空匣。 果然是个很考眼力和手的游戏!眼力好、看得快的,才能迅在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堆纸牌里寻出图案相同又可以顺利取掉的一对,手快才能准确无误且快的沿线取牌。多转个弯、或者看错眼取错图的,都算犯规,取得的一对纸牌作废。 简单!容易!太容易了!吴三桂连连下手,三不五下便取走了三十多对,越玩越顺手,心冷笑不已,忍不住得意的瞟了苏浅兰一眼,笑意却陡然间僵住! 看苏浅兰面前那残存不多的纸牌,他取走三十多对的时间,苏浅兰竟是已经取走了不下八十对,而且还在下手如飞,不时有一对对的纸牌被抛回她身前的匣子,而看那吴昼的神情,全是佩服惊讶,并无愤怒之色,显见苏浅兰并未作弊。 不好!要输了!吴三桂一凛,苏浅兰那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的认真神情,也狠狠的刺了他一下,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当下不敢再分心他顾,也认真起来,逐渐加快了度。然而他才渐入佳境,那边已然传来了苏浅兰的轻笑,以及吴昼的一声大喊:“完毕!” “你输了!”蒙克生硬无情的汉语在耳边响起,吴三桂嘴角直抽,瞧着眼前只剩不到三十对的纸牌,再也下不了手去。 “弟弟,承让了!”苏浅兰笑盈盈的,望着吴三桂:“愿赌服输!请吧!” 按先前说好了的,吴三桂若输了,就得把这内室让给她住,还得代替她去外面值夜,这么爽的事情,叫苏浅兰如何不开心! 虽然不晓得主子跟苏姑娘在赌什么,但见吴三桂僵立当场,神色不善,机灵的吴昼赶忙随便支吾一声溜出了内间。留下蒙克抱臂站在苏浅兰身前,对着吴三桂虎视眈眈,用他那夹生不熟的汉语大喇喇地点头说:“少将军,你跟我,值夜!” 苏浅兰瞧着吴三桂好像想要活吞了蒙克般的表情,悠然笑道:“你如果觉得烦闷呢?不妨跟我这贴身护卫蒙克过过招,去去火?还有这一匣子的纸牌,你也可以拿去玩玩,别怪姐姐不给你翻盘的机会,你哪天晚上能赢我一回呢,我便把这内室还给你住!怎样?” “好!这可是你说的!”吴三桂一听有翻盘的机会,心头郁闷去了不少。自忖方才大意失荆州,明天晚上,自己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当下把自己剩下的纸牌一古脑儿刮进匣子,合上盖子,转身而去:“明日此时,三桂再来领教!” 吴三桂吃瘪的表情落在蒙克眼里,让这草原汉子心情也是大爽,回头佩服的笑道:“格格您真厉害!一场纸牌游戏就轻易折了这家伙的威风,把内间给了你住!” “小事一桩!”苏浅兰摇头一笑,关心道:“倒是你,很可能受我牵累,你得小心他找你的麻烦才是!我看他就不像个胸襟开阔的男人!” 蒙克豪气“哈哈”一笑:“我怕他什么!重要的是格格绝不能受委屈!” 很快就到了就寝的时间,第一次混在军营里,是这几千男人当唯一的女性,苏浅兰心头也不免有点小小紧张,没敢宽衣解带,就这么和衣一躺,眯了一夜。半夜里迷糊间好像听到外头有肢体碰撞的声音,但也听不真切,再睁眼时,已是晨起时分。 整束完备,队伍又继续向前行进,吴三桂虽然胸襟不怎么广阔,信用却还不错,果真不再对苏浅兰喝来斥去,冷语相向。令吴昼、吴晚两兄弟暗暗称奇,望向苏浅兰的目光又多了几分钦佩,他们可是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还有这等屈服的时候! 第二天,吴三桂晚膳之后又来挑战,并且来得极早,显见其迫不及待想要赢回苏浅兰的心思。可惜的是,他再认真,也不是老于此道的苏浅兰对手,最后以剩二十几对的成绩再度败北,怏怏铩羽而归。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进步堪称神了,苏浅兰不得不偷偷拿出匣子里的纸牌,有空就去熟悉上面的各种图案,以便提升自己的度。没了鼠标帮助,她的手大受影响,这个方面却是她最有可能被吴三桂越的弱项,只能在眼力方面找补回来。 第三天,吴三桂先在外头苦练了好几回,才信心百倍的进来找苏浅兰挑战。这一次,吴三桂的手果然达到了跟她差不多的境界,唯有眼力经验还是稍差了些,最终以剩几对纸牌的成绩第三次败北。 “明日我定赢你!”吴三桂咬牙切齿说完,顶着两个黑眼圈转头而去。据蒙克私下里报告说,这两天吴三桂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在苦练纸牌! 苏浅兰笑而不答,蒙克暗暗替苏浅兰担心,苏浅兰淡笑摇头:“你不用担心!有没有明天的比赛还不知道呢!”果不其然,第四天上,军队如期到了山海关,不再驻扎城外,而是直接开进了吴襄吴总兵目前所在的山海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卫所决胜 第一百七十九章卫所决胜 锦州总兵吴襄之所以目前会在山海关。是因为要来接应护送京派来的援军,将他们送往宁锦前线。 据可靠的消息说,努尔哈赤斥兵二十万,已然集结边境,对辽西一带虎视眈眈,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动攻击。这使得山海关上下气氛非常紧张,连带的吴三桂这个小将也没了休息的时间,各种事务纷至沓来,忙得他脚不沾地,来去匆匆。 其间,吴三桂倒是跟父亲吴襄见了两面,可两次会见都在公众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他开口闭口说的都只能是公事,根本没有机会把苏浅兰和蒙克两人丢给父亲。 作为吴三桂的亲随,苏浅兰无奈的只好寸步不离紧紧跟在他后头,暗自腹诽不断,战争,果然是个害人的东东!要没有战争,哪来这么多忙不完的军务? “别担心!到了晚上,少将军还是要回属衙休息的!”吴昼悄声安慰苏浅兰。 “好累!”苏浅兰可怜兮兮地无声抗议。跑了一天的路。没水喝、没饭吃,两腿酸痛还没个坐的地方,为了不吸引人注意,还得强撑着不能松腰捶腿,这等折磨,让她不期然竟想起了前世自己当礼仪小姐迎来送往那会的苦差……唉! 吴昼、吴晚全都同情的望着她,其实照他们看来,和明朝的那些娇弱女子比起来,苏浅兰的表现已经是很不得了了!这么千娇百媚的女孩子,居然也能和他们一样硬扛着!看来那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八成也不是虚构啊! 蒙克更是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嘴巴蠕动着,却是一句安慰的话也不敢说出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唯有加倍小心再加倍小心,才是当前的第一要务。 时间就在这煎熬一点一点的过去,直到天色擦黑,苏浅兰等几个才终于跟着吴三桂到了他今晚上歇脚的卫所。 卫所不大,格局有点像小四合院,外头有兵士站岗,再往外,整座关卡都在巡逻警戒的范围内,说是戒备森严也不为过!毕竟十门红衣大炮今儿晚上便在这山海关内,由不得山海关的人不打醒十二分精神严密看守护卫。 洗了把脸,再换上便服,吴三桂便把苏浅兰等四人都叫到了正房外厅,吩咐这里的厨房传酒菜。吴昼、吴晚都是习以为常的神态,倒是苏浅兰微微诧异了一下。原来吴三桂也有这么平易近人的时候,愿意跟自己的手下同桌吃饭? “你怎么不去跟你的同僚们吃酒席了?”苏浅兰忍不住问。 “那儿有家父在,无需我也在场相陪!”吴三桂淡淡回答。 苏浅兰“噗哧”一笑:“哦!我明白了!你是不乐意敬佩末座,所以干脆辞了!对吧!” “哼!”吴三桂瞪着她冷笑道:“一会儿咱们再继续赛!今晚我定能赢你!”几天相处下来,他自己也没察觉,对苏浅兰的敌意竟是消散了许多,想赢的心思早已从最开始的恼怒渐渐变成了不服输的、不能取胜的不甘。 “这个啊!实话告诉你吧!”苏浅兰却笑了起来:“连连看这个游戏在我们那儿是女人才喜欢的游戏,爷们是不爱玩的!所以你就算在这上头赢了我,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什么?!”吴三桂一听,差点蹦了起来,涨红了脸瞪视着她。女人玩的游戏!这可恶的女人怎么不早说,骗得他努力玩了三天! “喏!别动手动脚的!”苏浅兰一面作出闪避的动作,一面笑着说道:“反正我就要走了,就给你一个最后的决胜机会,让你可以堂堂正正的赢我,怎么样?” “机会?什么机会?”吴三桂警惕的望着苏浅兰:“你别想再诳我!” “拼酒怎么样?”苏浅兰也不吊他胃口了,直接说道:“这个够公平了吧?不管男人女人,都能喝点,有的女人甚至比男人海量,你能灌倒我,就算你厉害!” 吴三桂诧异的望着她。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能有多少酒量?但想到她的蒙女身份,倒也不像是酒量浅的。 “莫非你还小,酒量没练好?”苏浅兰见他迟迟不应,故意激了他一句。 “拼就拼!”吴三桂火气顿起,一招手命令吴昼去厨下又搬了两大坛烈酒来,冷笑着摆到了苏浅兰眼前:“明**若是躺倒了错过离关的时辰,可别怪我!” “放心,我不会怪你!”苏浅兰浅浅一笑:“不过,拼酒就要行酒令,或者猜拳,输的才喝,赢的不用喝,你可同意?” 吴三桂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跟这女人拼酒没有猜拳这回事呢!怎么这女人倒反自己提了出来?诧异之下不觉反问:“你也会猜拳?” “你们的猜拳法子我自然不会,但我有我的猜拳游戏!”苏浅兰看见吴三桂的眉头跳了起来,知道他又在怀疑自己捣鬼,笑道:“别那么紧张,很简单的,你听好了!棒子打老虎、老虎吃鸡、鸡吃虫子、虫子啃棒子!我若说老虎,而你说了鸡,你便输了!而我若说了棒子,你说了虫子,那你便赢了,明白了么?” 确实是很简单的规则,让人一听就明,旁边吴昼、吴晚两兄弟都兴致盎然的望着面前这两人,等着瞧一场好戏。蒙克看见抬来了这许多酒,却是有些担忧起来。望向苏浅兰,后者反而给了他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 “这么简单?”吴三桂大感意外,见苏浅兰神情不似有诈,转念一想,暗冷笑起来,此女看来是个海量了,可是女人再海量,又能海到哪里去。哼!对方若是欺负自己年少,可就打错算盘了!自己的酒量可是连老爹都比不上! “成!都依你!”吴三桂感觉对方没有使诈,自己胜算又大,欣然应战。 霎时间,饭桌之上硝烟四起,一开始,吴三桂还漫不经心,“棒子棒子老虎、棒子棒子鸡”的随口应付,声音也不大,情绪也不激动,但在接连输了几杯之后,看看苏浅兰面前还滴酒未动,顿然来了火气,声音也不觉间渐渐大了起来。 他一认真起来,果然迅扳回劣势,逼得苏浅兰也喝了好几杯下肚。看着她面颊开始浮现出一丝红晕,开心之下乘胜追击,又逼得苏浅兰断断续续灌了五六杯下去。 酒这个东西,说也奇怪,它能增进男人之间的友谊,奥妙想必就在于它能放松人的精神,松懈人的戒备,喝到酒酣耳热,脑子晕眩,就会在不觉间把彼此当成了知己至交。 苏浅兰始终带着满脸的笑意,一面跟吴三桂斗酒。一面好奇的研究着酒精在他身上生的化学作用,看他一点一点的从冷傲不屑变成热火朝天的斗士,再看他慢慢面红耳赤,眼神飘忽,从之前的冷冰冰充满不甘恼恨,渐渐变得柔和亲近……哈!原来这个吴三桂不拽不讨厌的时候,也是小帅哥一个啊! 吴昼、吴晚两兄弟在旁边观战,却是早已看傻了眼,原以为苏浅兰很快就会倒下,结果苏浅兰喝几杯就红晕起来的脸,到了几十杯之后,还是老样子没有再变化,而眼神却依然清亮如故,显见没有丝毫醉意! 反观吴三桂,脸色却是慢慢的越来越红,已经从三分醉意,展到了七分醉意,并且还在往彻底醉倒的方向大步靠拢,那摇晃的身影,让人担忧不已。 怎么会这样?苏浅兰喝的莫非不是酒,而是水?吴昼、吴晚面面相觑,偷偷倒了一碗坛子里的酒自己喝下去,那烧刀子的辣劲儿呛得两人差点露了狼狈相。 “棒子棒子老虎!”、“棒子棒子棒子!你输了,喝!” “棒子棒子……” “噗通!”一声,吴三桂终于彻底醉翻在地。 “呼!终于赢了啊!”苏浅兰长长松了口气,暗暗吐了吐舌头,虽然没喝醉,但这么多水灌下去,可也把她涨得难受,吴三桂再不倒下,她都要先撤了——上厕所去! “苏姑娘!你、你赢了!”吴昼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浅兰,这么海量的女人,别说他没见过,就是一样海量的男人,他也没见过啊! 苏浅兰看看桌上的残羹剩菜,歉意的对吴昼、吴晚两兄弟道:“少将军不省人事,少不得要麻烦二位仁兄照顾他了!” “没关系!这是咱们份内的事!”吴昼连忙摆手。先叫人来收拾了桌子。再跟吴晚两个合力抬起吴三桂,往旁边的厢房搬去。 吴晚一向少言寡语,也不由得对苏浅兰赞了一句:“苏姑娘海量,吴晚佩服!” 蒙克深吸口气,回过神来,关切的望住了苏浅兰问:“格格,您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这许多烈酒喝下去,是头牛都得倒下!您真的没事?” “没事!我好得很!”苏浅兰嫣然一笑。她当然好得很!正如梅妍说的那样,过五日醉的人,会变成酒英雄,千杯不醉!先前还有些不信,如今一试,果然不错!想到自己穿越一回,竟然独立灌翻了吴三桂,深心却也不禁隐隐有些得意。 就在这时候,卫所外头忽然传来好些人靠近的声响,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声呼唤:“少将军可在?出迎!总兵大人驾到!” 第一百八十章 物归原主 第一百八十章物归原主 苏浅兰和蒙克俱是一愣。总兵大人?不会是吴襄吧?他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还以为要见到他最快也得等到明日呢!谁知道……早晓得就不会灌醉吴三桂了啊! 吴昼、吴晚两个也从厢房跑了出来,不知所措的望向苏浅兰。 “要不我去跟总兵大人说明情况,让大人回了?”吴昼不确定的问。 “不!”苏浅兰连忙摆手:“麻烦吴兄告诉总兵大人,就说少将军有些不舒服,躺下了,但希望总兵大人能一个人亲自过来看看!” 吴昼、吴晚早知道苏浅兰不是寻常女子,想了一想,同意下来,双双过去应门。 没一会儿,吴襄果然在吴氏兄弟的引领下单独一人踏进了正房。苏浅兰上前一步,双手抱拳微微一笑:“苏氏浅兰,见过吴大人!” 吴襄愕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便是苏姑娘!”上下一打量,果然依稀看出当初那美人儿的一些影子来,只是没想到,真人的面容如此娇美绝伦,尽管眉目画得重了些,平添许多英气,还是难掩她身上那份难以描摹的魅力。 “大人请上座!”苏浅兰眼波一转,主人般反而招呼起吴襄来。 吴襄也是直爽之人,并不推拒。到主位上坐了,转目疑惑的问:“小儿三桂怎的不在?他去哪了?” “少将军喝醉了酒,这会已经睡了!”苏浅兰轻描淡写的笑答。 “嘎?”吴襄大感惊异,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那酒量可不是吹的,连自己这酒老手都喝不过他,怎么好端端的偏在这时候搞得酩酊大醉,算个什么事? 摇摇头,不再理这些小节,抬眼望着苏浅兰道:“姑娘是循方老弟的好友,吴某受循方老弟之托,要送姑娘出关,本定了明日让小儿三桂带姑娘出关,可如今三桂这样……” 苏浅兰哑然,谁知道吴襄原来是这么安排的!自己把吴三桂给灌醉了,可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 吴襄见她面现急色,心不忍,微沉吟道:“这样吧!明日寅时,吴某便以巡视边防为借口,亲自到关外的几个驿县走上一遭,姑娘那时便可混入关外村邑之,伺机北潜,这样如何?” 苏浅兰不由瞥了旁边的蒙克一眼,她连二十一世纪的地理省市都弄不清,更不要说弄清这个金蒙明共存的时代,什么地方是谁的地盘!出了关,自己该怎么走才能回到科尔沁。全看蒙克的了。 吴襄顺着苏浅兰的目光也看了蒙克一眼,补充道:“只是,吴某要务在身,最远只能送姑娘到达李家堡,再远就要靠姑娘自己的了!李家堡过去,便是蒙古朵颜部,我大明的军力可无法深入!” 苏浅兰赶忙把吴襄这番话用蒙语说给了蒙克知道:“……等到了朵颜部,你可有办法让我返回科尔沁?” “格格放心!只要出了此关,蒙克必能护送格格安全北归!”蒙克毫不迟疑一口答应,神色间全是自信。 苏浅兰心头一宽,便对吴襄含笑道:“吴大人能送我到李家堡便已然足够!这位是我的贴身护卫蒙克,也是草原有数的勇士之一,有他一路护卫,我不会有事,谢谢大人关心!” 吴襄点点头:“那就好!”他对苏浅兰这般客气周全,那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并且苏浅兰相貌如江南秀女,又精通汉语,美得让他忘却她的蒙女身份,不代表他能对蒙克这个蒙古人改观,因此商议既毕。约好了次日一早派人来接,便起身告辞。 苏浅兰见他要走,想起离京时李循方提醒过她,让她把墨竹哨给吴襄看,赶忙出声唤住了吴襄:“吴大人请稍待!” 吴襄回过身来:“苏姑娘还有事?” 苏浅兰从脖颈上取下墨竹哨,递了过去:“请问吴大人可识得此物?循方让我一到边关,便把此物递与吴大人过目!” “这是……”吴襄目光一凝,忙接过墨竹哨,端详片刻,惊讶的望住了苏浅兰道:“原来那东西,是要交给姑娘!” “什么?”苏浅兰微微一怔。 吴襄已然朝她点了点头,交回墨竹哨道:“姑娘请在这屋等候,吴某回去一趟,立即把那东西给姑娘送来!” 说罢也不停留,转身便大步离开了卫所。 苏浅兰握着吴襄交回来的墨竹哨,愕然呆立。原来这墨竹哨除了过去的呼救功能,同时也是件信物!但不知是什么样的东西,李循方会寄放在吴襄手里,没有带回京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吴襄果然去而复返,并且又是独自一人进了卫所,将一干亲随全丢在外面。 苏浅兰诧异的望着他手里捧着的一只大匣子:“这是什么?” “姑娘可问倒我了!”吴襄摇头道:“循方当日将这匣子交托与我,只说过以墨竹哨为凭,将东西交予来人。他既未说要交予何人,也没说是什么东西,因此吴某并不知道此何物!” “哦!”苏浅兰接过匣子,感觉里头东西并不算重,匣子一尺多宽、近两尺长,呈扁方形。从外形上并不能猜出里边盛放的什么。 吴襄松口气道:“这东西押在吴某身边,时刻都得留意以防失落,如今应约交予姑娘,总算是了却吴某心头一件牵挂!” 苏浅兰歉意且感激的道:“劳烦吴大人了!” “无妨无妨!这也不算什么!姑娘请早些休息,明日咱们还得出关北上!”吴襄爽朗一笑,摆摆手,在苏浅兰的称谢声告辞离去。蒙克看看苏浅兰,说了声有事呼叫,自己就在附近,便也离开了正房。 内室里终于只剩下她一个,苏浅兰吸了口气,抱着匣子奔到床边,将匣子丢在床上。研究了一番,才现匣子上有个奇特的凹痕型锁孔,估计要用合适的钥匙整个镶进去才能启开匣盖。 有此现,苏浅兰不觉呆了一呆,吴襄只将匣子交了给她,可没给她钥匙!是忘记了,还是他根本没钥匙? 又研究了一会,苏浅兰现那锁孔的形状有点眼熟,瞪了片刻,陡然想起墨竹哨。忙取下墨竹哨比划了一下,果然刚好镶进锁孔。周围丝毫不留缝隙。 这下终于明白了!原来墨竹哨还能当钥匙用,真是奇妙!苏浅兰一面佩服李循方巧思,一面充满好奇的掀开了匣子盖。 入目是两套蒙女的衣裳,苏浅兰抖开一看,却是自己的一套红色冬装和一套浅蓝色秋装,此外不但有衣裳,还有头饰、腰饰、皮靴,还有各种饰等小物件! “李循方什么时候收藏了我的衣裳?”苏浅兰愣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昏迷醒来流落边境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换成了普通汉奴的粗布衣裳。莫非就是那个时候,李循方便把她原来的服饰藏进了这个匣子? “冰雪项链?还有……我的玉佩?”苏浅兰又翻到了两件宝贝。一件是得自林丹汗汗宫的元朝瑰宝。一件则是她作为科尔沁格格的身份标志,上面镌刻着科尔沁部特有的图腾。 有这身份标志,又有这些元宝和碎银,那只要别碰上草原流寇,想要返回科尔沁,安全系数就大多了!毕竟漠南蒙古大半都已被努尔哈赤收服,包括朵颜部,如今都在努尔哈赤的掌控之下。大家都知道科尔沁金刀郡主的盛名,见了她多半不敢留难。 可是为什么,李循方会暗藏着这些东西,并把它寄放在边境守将吴襄手里?难道他早有预料,自己最终不会老老实实留在大明境内,而是会有朝一日跑回科尔沁? 抚摸着李循方赠送给她的冰雪项链,苏浅兰不由忆起了李循方对她的种种照顾,一时间惝然若失。 那个隐忍、沉默,有一身高绝的武功,身份神秘,却从不倨傲的君子!那个总是对她微笑,默默陪伴着她,愿意保护她、为她做事,却从来不向她提要求的腼腆男人! 苏浅兰突然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李循方的存在,尽管她一见到他就觉得挺放松,知道他在附近就觉得挺安全,每次见到他都有见到好朋友的那种欣喜开心,可她却实实在在的,忽略了他! 有他相陪的日子里,她的心思一直在绕着戈尔泰打转,直到戈尔泰离去,终于有机会跟李循方展另一段情愫,却只有边境共骑、相伴赴京的短暂一霎,之后,就因明朝的礼教大防没有了相处的机会。 “傻瓜!为何你什么都不说?从来都不告诉我你的心思?”苏浅兰努力回忆着跟李循方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想起了戈尔泰离开的那一夜,就是李循方悠扬的笛声陪伴着她直到日出。 可是,李循方就是个只会做不会说的男人,以至苏浅兰如今想起,仍感觉疑幻疑真。不能知道李循方内心是不是真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对自己一往情深,早已跨越了友谊的鸿沟? “现在,有什么也晚了……”苏浅兰呆想半天,长长叹了口气,从来没想过,这巍峨的万里长城,也能成为阻隔两心的天堑!而有些东西,错过了或许便是一生! 唇边替李循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苏浅兰只好当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不再去猜测李循方的真心。回神将冰雪项链放回匣子,随手翻翻,却又忽然翻到了一件不属于她的东西。 “这是……”苏浅兰疑惑的从匣子里摸出一块方形美玉。 这美玉通体莹白,里面却又隐隐透出翡翠般的光泽,对着烛光一看,煜煜生辉,美不胜收,但奇怪的是,这方玉看着好像一颗印,但该是刻字的那一面上,却光滑如镜,一道刮痕都看不见。 这应该也是贵英恰从泰松公主前夫那里刮走的汗宫宝藏之一吧?苏浅兰想来想去想不到李循方把这东西交给自己的原因,只得把它跟别的东西放在一起,打好了明日要带返草原的行装。 最后看看再没有什么遗漏之处,这才放心熄灯上床沉入了梦乡。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关 第一百八十一章出关 寅时正,是很早的时间。大约等于现代的凌晨四点左右。这时候起来,天都还没亮,四处乌漆抹黑一片。若非苏浅兰心记挂出关的事,也不能不用人喊都可以自己醒来。 匆匆洗漱完毕,跟蒙克一起用过吴昼、吴晚兄弟送来的早膳,吴襄的亲兵就过来接人了。 从这里出到关外最远的据点李家堡,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而且还不太平,常有猛兽出没,流寇抢劫。所以苏浅兰和蒙克都配备了弓刀,虽然蒙克更习惯草原的弯刀,但他当然不能暴露出来。 吴三桂还没有醒,苏浅兰乐得不用见他的面,就在吴昼、吴晚两兄弟的目送下跟着吴襄的亲兵离开卫所,出到了关下。 吴襄带着数百人马,押着几车物资早已等候在那。此行他用了巡视各个据点,运送物资犒赏各据点守军的名义,因此并没有带很多人手,等他巡视回来,正好可以赶上今日的将领会议。 见了苏浅兰和蒙克,吴襄也不说话。微微点了点头,便让两人跟在自己身后。又过一会,人马集结完毕,物资也都一一到位,吴襄高喊一声:“出!”队伍终于通过往两边缓缓打开的城门,望关外的各个明军战略据点开拔而去。 正月是一年最冷的月份,尤其在这关外,几乎一马平川的地形,根本挡不住寒风凛冽,放眼四望,白雪皑皑,每走一步都要忍受着刀子刮脸的感觉,听脚下那嘎吱嘎吱令人齿酸的声响。 “大家小心些,别踩到了雪洼,注意轮子!”吴襄作为主将,时不时就要呼喝几声,鞭策着兵士度行进。 听了周围兵士的一些对话,苏浅兰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却是居住在边境一带的明朝百姓最易遭受蒙古部族袭击劫掠的时刻。那些明军言语间都是毫不客气的把蒙古人称为鞑子,目为强盗,咒骂的同时,也都在祈祷着别遇到大股的蒙军。 苏浅兰默默地听着,心下却是黯然。北地苦寒,蒙人多过着游牧生活,不善耕作,那样的生活习惯、生存环境。到了冬季就有可能大批死人,如是不来劫掠汉人的粮草财物,蒙古的牧民又怎样熬过冬季?如使蒙古民族给养充足,生存有靠,谁愿意冒着风雪四处打劫? 又想起原汉人历来都有过拨银子抚赏北方民族以求和平共处的习惯,可惜这银子总是在蒙古的强势部落之便被瓜分得七七八八,能最终落到贫苦部民手里头的不多。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大的战争没有,小的劫掠行为还是时有生。 生的次数多了,汉人自然生怨,而对蒙人来说,也并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哪年汉人自己的日子也难过,拨不出岁赏来了,明蒙之间又会生大战,反反复复,终成积恨。 汉、唐、宋、明,都是差不多的对北政策,征战、和亲、岁赏,尝试过很多解决之道,全都收效甚微。 到了清代。用的是和亲加岁赏,说到底,都是在用汉人的财富来救济北方苦寒之地,据说每年国库里拨过去的救济银子,都不在少数,结果所谓的康乾盛世,国库的银根其实并不充裕。 唉!想这些东西做什么?苏浅兰甩甩脑袋,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能力改变这些东西。等将来金蒙汉成了一家,科技向前展到了一定的时候,问题自然迎刃而解,眼前所见的民族仇恨,几百年后不过是历史云烟,大家都是一个国家的人,哪里还会兵刃相加。 不知不觉间,接连经过了好几个关隘,前面终于出现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李家堡。 远远的看见那座小小矮城,众人都松了口气,为此行的顺利庆幸不已,等进了那李家堡放下最后一批物资,大家便可回程了! 跟蒙克对望了一眼,苏浅兰微微一笑,眼底藏着些许惆怅无奈。穿成蒙女,注定了她无法自在地在明朝生活下去。可就算穿成了明女,她难道又能适应这个时代女性饱受束缚的生活了么? 穿越并不是一场喜剧,也不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自己出生的那个时代,才是最适合自己生存的环境!苏浅兰如是轻叹。 蒙克倒是挺高兴,即便他没有咧着嘴的傻笑,旁人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出他的浓浓笑意。 李家堡有守军四百多人,为的是王把总。他见了吴襄这个锦州总兵竟然亲自到来,受宠若惊,好不惶恐。吴襄没有心思跟他纠缠,移交了物资,便带着苏浅兰和蒙克从南城门径直到了北城门。 “苏姑娘!”吴襄趁无人注意,小声对苏浅兰说道:“待会我找个借口,让你们二人暂时留在此地。等到有鞑子兵来进犯时,你们便可以混在军冲杀出城,自行逃离了!” 苏浅兰点点头,表示会意。这时她就站在城头上,跟着吴襄一起往外看,可以看得到城外白雪覆盖的山林和拗口。不过这时城门却是紧闭着的,她和蒙克若此时离开的话实在招眼,不利于行。只能像吴襄说的那样,等小股蒙人来犯,随军杀出城去,才好趁机离去。 刚被支开了一小会的王把总这时又走了回来。吴襄便开口问他:“最近几日可有鞑子前来进犯?” “除夕前还有过一波,贼人为数不多,被咱们打退,就没再来了!”王把总摇摇头:“还好那次只是附近的一些猎户遭了殃。” “哦?”吴襄有点意外,这种连续十几二十几天都没有敌人来抢掠的情况,倒是极不多见。 正说话间,底下城门外忽然狼狈奔来一骑。远远的便向着城头挥动小旗子。王把总一看,忙命人开门放进,转头对吴襄解释:“那是我们的探子,看他样子,似乎有什么不对!” 那探子被引上城头,脸色白,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大人!东边关隘五里半遭敌袭!对方人数在两千左右,五里半已岌岌可危!另有千人,正往李家堡而来!” 王把总一惊,转头望向吴襄。想不到敌人连续多日不来,一来便是大股的人马。他在李家堡的这几百号人,守城可是紧张了。 吴襄向苏浅兰望了一眼,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对方不过分了千人来攻李家堡,他带来的兵士加李家堡原有的人马,可是过千人,正好先守后反攻!敌人不知他们城骤然多了整倍的人,等他们守过一阵之后冲杀出去,定可以将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总共才三千人,不足为虑!”吴襄主意既定,淡然处之,立即吩咐派人联系援军,赶赴五里半,自己则跟王把总开始布置起城防来。趁机将苏浅兰和蒙克也设为伏兵,让他们跟着自己带五百人潜伏到城外山林之,等候号令,伺机而动。 强敌来袭之际,恰好吴襄这个锦州总兵带人马送来物资,王把总暗直呼天幸,当即要把守城的指挥权交给吴襄。吴襄却不受,反把自己带来的另外三百人暂时交给了他调度,以便麻痹进犯的蒙军。双方约好了夹击暗号,吴襄便匆匆下了城头。 路上吴襄关心的问了苏浅兰几句,苏浅兰但笑不惧,她也看出吴襄对她和蒙克身份的疑虑,只轻轻回了一句:“我们科尔沁的人远在其北,不与明接壤,平素多受大金国汗照应,绝不会来参与劫掠。”言下之意,她绝不会来影响此时的明蒙交战,让吴襄放心不少。 很快,苏浅兰和蒙克便跟在吴襄身边,领五百人马分两头埋伏到了城外两边的山林里,对着正面方向的坳口虎视眈眈。 没过多久,坳口那边果然出现了黑乎乎的一大串蒙古铁骑,哒哒哒地奔驰到李家堡的城墙下,稍事休整之后。便呼喝起来,喊声起了攻击。一时间,双方箭如雨下,都出现了伤亡。 奇的是,这千骑蒙军还带来了一根两人合抱的粗树干,用来撞击城门,那悍不畏死一心要撞开城门的气势,让人胆颤。 这还是苏浅兰第一次近距离的观看冷兵器攻城战,那血肉横飞、惊心动魄的一幕,让她好一阵呆。 这场攻击持续了整整一盏茶的时分,城头的箭雨越来越稀,显见箭支损耗之快,取而代之的,则是擂石滚木,从城头丢下来,令蒙军时有死伤。但蒙古人箭术精准强劲,也射死了城头许多明军。 潮水般的冲杀声,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城门终于被蒙军撞开了一个缺口,这战绩顿然使得蒙军士气大振,攻势大增。 “预备好了!号令声起,你们便即刻上马,伺机后撤,远远离开此地!”吴襄见状,在苏浅兰耳边低声吩咐。 “嗯!”苏浅兰赶忙答应,心跳骤然加快了许多。 吴襄话音放落,那边城门缓缓打了开来,里面的明军出乎蒙人意料的动了反冲,以骑兵打头,盾手在侧,弓箭手在后,掩杀而出。 “就是现在!冲!”吴襄大喝一声,率先冲出了密林。两边埋伏的兵士得了信号,也纷纷冲出,瞬间便跟城里冲出的明军对城外蒙军形成了围杀之势,开始成批地收割敌人性命。 没有人注意,就在这激烈的战争碰撞,苏浅兰和蒙克上了马,却是落在最后,别人都往前冲,他们却好像别人流冲得东倒西歪般,缓缓后退,终于退出人圈,遥遥望了战场一眼,一个转身,策马迅闯出坳口,望北疾驰而去,消失在远方。 ps:紫禁篇到此终于结束了!明天开始,便是新的篇章,兰悠将继续写出后面的故事,希望亲们投票支持!票票真的太少了些!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亲人消息 第一百八十二章亲人消息 吴三桂在一片嘈杂的声音终于苏醒过来。他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头痛欲裂,挣扎着爬起身来,晃到桌边倒杯冷茶一口气喝了,才大声呼唤来人,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辰时三刻了!”回答他的是吴昼。 “什么?”吴三桂大吃一惊,顿然酒醒了大半。他记得今日辰时正有一个相当重要的会议,自己居然过了时辰还没起来,岂非错过了点卯,要被军法处置? “为何不叫我!”吴三桂怒起来,瞪住了吴昼。 “事情有变,会议暂时取消了!”吴昼答的不慌不忙。 吴三桂一怔:“出了什么事?” “山海关外几个据点同时遭到了袭击,相关军报刚刚传来!几位大人正在与总兵高大人商议敌情。”吴昼顿了一顿:“咱家吴大人正好巡视关外,既在李家堡遇敌,便协助那里的把总守起了关隘。” “父亲?”吴三桂疑惑:“父亲不是要运送红衣大炮回往宁远、锦州么?怎的这个时候去巡视关外据点?” 吴昼压低了声音:“是为了护送苏姑娘!” “敌人多不多?”吴三桂忙问。 “总数大约三四千,李家堡前大约一千,据报吴大人初战告捷,杀敌数百,而伤亡不足一百,只等情势稳定,便可回师。”吴昼满脸是笑。吴襄此去有惊无险,反而立了大功。 吴三桂放下心来,目光扫过正房方向:“这么说,苏姑娘定是趁李家堡遇敌之机离开了?” 吴昼聪明的没有答话,而是退了出去。 吴三桂呆坐着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苏浅兰终于离开了,按说他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才对!毕竟这几天里,他可是每天晚上都惨败在她手里,不但要把自己的床让给这丫头,还得替她在外面值夜,憋一肚子气还提心吊胆,生怕被别的营现他这个将军冒充亲兵站在外头。 但不知怎么回事,苏浅兰真的离开了,他在如释重负之外,却又感到了淡淡的失落,那一脚踣地之仇,以及后来的输牌输酒之仇,可是再也没有机会报了! 那丫头穿着男装,乍看英姿飒爽,细看却掩不住的天姿国色,如能换回女装,又该是怎样的美丽? 茫茫塞外,寒风凛冽,两人两骑在一片白山黑水间并辔齐驱,一人身形魁梧,面容粗犷,一人纤细苗条,眉清目秀。正是刚刚远离李家堡的苏浅兰和蒙克二人。 “格格!冷不冷?”奔了一会,蒙克关切的回头询问。 苏浅兰摇摇头,面色却在白,关内有长城、有山岭,挡去许多北风,关外却是毫无遮挡,寒冷袭人。她身穿汉人的军袍,御寒效果却是不如蒙古服饰,早已被冷风冻得双唇青紫。 蒙克眉头微皱,放慢了马道:“我们穿这身衣裳,若遇到了人,却是极为麻烦!只怕连普通的牧民,也不肯让我们留宿他们的帐篷,还是得先想法子寻个背风处换了,才好前行!” 蒙克的意见,让苏浅兰大点其头,但游头四顾,却是好不容易才在右侧百里开外隐约看到有山岭密林。所谓望山跑死马,那片林地看着不远,但真要跑过去,怕是至少也要半个时辰。 想到两人都是只带了随身的包袱和武器。并没有遮风避雨的帐篷,这段弯路却是不免要绕上一回。苏浅兰和蒙克也只好略转了方向,朝那片林地快马加鞭地奔去。 苏浅兰不知道的是,那片林地其实是处谷地,此时的林地,正驻扎着十几座营帐,营帐周围戒备森严,而林子边缘更是弓箭手的巡弋之地,只要有外人靠近射程之内,这些弓箭手便是会一箭射将出去。 眼看着终于接近那片林地,林子里的弓箭手也早已现了靠近的两人,手里的弓箭全都搭了起来,箭尖直指两人胸膛。 “格格且住!”蒙克看看距离林子将近一箭之地,连忙勒马停步,并把苏浅兰也叫住了不再前行。 “怎么了?”苏浅兰只感到莫名其妙。 蒙克微微一笑:“那林子只怕有人,咱们不能不防!” 苏浅兰凝目向前方望去,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只看到残雪覆盖的山岭,和乌漆抹黑的树木。 蒙克却显得胸有成竹,不慌不忙摘下所带的特大号弓箭,再从怀里取出一方白色的小丝帕,系在箭支上,弯弓瞄准对面林木,“咻”地一声射了出去。这一箭他全力施为,箭的去势又犀利又强劲,最后“夺”地一下扎入了林子边缘的一颗树干。 苏浅兰一掀眉毛,惊讶的看到那支箭随即被一只手从树后伸出拔下,一闪不见!林子当果有人在! “你那一箭,有什么作用?”苏浅兰好奇问。 蒙克望了她一眼释道:“有示弱和向对方表示顺从之意。现在。咱们只要在这原地候着就行了!” “哦!”苏浅兰听得似懂非懂,不过摇白旗就是表示投降的不成战场规矩,她是懂的,想来这白色丝帕的作用大抵如是。 过了没有多久,林子真的冲出了一彪人马,作雁翎状两边分了开来,外围全是弓箭手,个个弯弓搭箭对准了他们。 苏浅兰看看自己两人身上的汉军服饰,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勒马退了好几步,吃吃地问:“他们,不会杀了咱们吧?” 蒙克却非常镇定,甚至露出了一丝笑容:“不会!” 苏浅兰眨眨眼睛,紧紧的望住对面的人马,忽然现,那些人身上穿着的袍甲既整齐又统一,绝非寻常草原流寇,并且看那服饰的样式,分明是女真族的兵士! 后金的军队?苏浅兰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还没出疑问,就看到对面兵士雁翎一分,后头上来了一骑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白袍的少年武将。错眼间苏浅兰差点把他看成了吴三桂。 那少年武将上前几步,目光在苏浅兰和蒙克面上转了转,最后注目在苏浅兰面上:“这位,可是哈日珠拉格格?” 对方居然一口叫破自己的名字,苏浅兰倒愕了!瞪了那少年武将半晌,记忆里有张面孔慢慢跟眼前之人重叠起来,骤然为之出了意外之极的呼叫:“你是,南绪?” “果然是哈日珠拉格格!”少年武将又惊又喜,哈哈笑道:“是我!我是南绪!原来哈日珠拉格格还记得我!” 苏浅兰微微一笑:“这才多久的事,怎能忘记!不过隔了两年不见,你可是比以前高大多了!一时间还真不敢相认!” “我也没想到格格您竟然舍了女装。穿上这身衣裳,还好没酿成祸事!”南绪摇头一笑。这两年正好是男子迅长高的时段,他不但比从前高大了许多,连唇上也开始冒出了茸须,声音更是沉厚了许多。倒是苏浅兰容颜没怎么改变,唯身材增添了无尽的风韵。 双方身份确认下来,南绪身旁的那些兵士纷纷收起了弓箭,互望眼里全都露出了轻松愉快的神色。 南绪的目光转向蒙克,蒙克抢先笑道:“在下蒙克,现属科尔沁旗下,是格格的贴身护卫!” “哦!”南绪目光一闪,面现好奇之色:“二位为何穿着汉人的军服,这身打扮在塞北行走,太危险了!” “贝勒爷说得是!咱们正要找地方换过装束呢!所以才会闯到此地!”蒙克笑着解释。 南绪当即爽朗的道:“那还等什么!帐篷在里头,二位随我来吧!若是饿了,还有好酒好菜!” 有了南绪提供的帐篷,苏浅兰和蒙克很快就换回了蒙人的服饰,把汉人的军服都弃了不再收拾。 帐篷里生着火炭,极是温暖。苏浅兰换回那身红色的蒙女冬装,戴上厚厚的白色狐裘帽子,再套上厚厚的冬靴,那暖意方才渐渐散了开来,流遍全身。果然,还是蒙人的服饰更能御寒些。 回到军大帐,南绪早已备好酒菜,热气腾腾的羊肉就在帐熏烤着,蒙克换装的度很快,早已在旁就坐。 苏浅兰一身华美的格格服饰走入帐,却是看呆了帐所有的男人,她虽然未施脂粉,但那眉目天生秀丽绝伦,充满了魅力。南绪吸了口气,回过神来,忙笑着招呼。 苏浅兰也不客气,往他身边一坐,笑问:“对了!南绪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不会干扰到你执行任务吧?” 南绪望了望蒙克,淡笑道:“没关系!我的任务刚好完成了。队伍正要开回建州呢!刚巧就遇到了你,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跟你们一起?”苏浅兰微微一怔,连忙摇头:“我要赶回科尔沁,哪有时间去建州作客,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可惜了!我姐姐远嫁察哈尔,否则请你到咱们叶赫城去做客,你一定不会拒绝!”南绪惋惜地道。 苏浅兰笑了一笑,刚想问问南绪的近况,却听到南绪忽然又问:“不过你真的不去建州么?我倒是听说了,你的母亲和哥哥,如今全都在建州看望你姑姑和妹妹呢!” “什么?”苏浅兰听得猛地一呆。 南绪便笑着劝她:“是真的!说是你的姑姑,哲哲福晋病重,你的母亲便在乌克善贝勒的护送下到了盛京,住在四贝勒的府上,好就近照顾她!你若是跟我回建州,却是可以见到你的母亲和哥哥!” 苏浅兰愕了半天,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母亲和哥哥全在盛京,那自己是返回科尔沁找祖父、父亲好呢?还是该去盛京找母亲和哥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建州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建州行 父亲还是母亲?哥哥还是族人?苏浅兰不过稍微犹豫片刻,就选择了后者。虽然不想被迫嫁给努尔哈赤,好在宁远之战应该差不多爆了,被火炮轰伤的努尔哈赤应该没空再动她的心思。 至于皇太极,躲着点就是了!就算姑姑有事,也还有布木布泰住在他府里,只要说服母亲和哥哥别把自己献出去当联姻的筹码,那么没见过自己的皇太极想必也不会主动提出来要求娶自己。 苏浅兰甚至想好了去到建州就另寻住处,隐瞒消息,只在背地里探望母亲哥哥,有什么联姻的事都让布木布泰去出头。她是嫁给皇太极也好,或是嫁给多尔衮也好,联姻一旦成立,她也就不再显得那么重要,大可以就在建州悄悄找个喜欢的人嫁掉算了! 这念头一动,苏浅兰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位金国的四爷来,抛开别的不说,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四爷不管是容颜气度还是言行举止都让她十分欣赏,甚至可以说对她有股别样的吸引力。 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她说不定还会主动出击,用电话把对方约出来,想办法戏弄一顿以报夺吻之仇!再去考虑双方之间的缘分。毕竟年近三十还没有结婚的男人,二十一世纪到处都是。 可是这古代?苏浅兰暗自苦笑,三十岁的男人可能十几岁的儿子都有了!谁会单身未娶?年龄相当的十几岁男孩未娶的倒很多,可她的心理年龄过二十六,岂肯“屈就”一个少年老公? 唉!穿越小说里多的是女主人公嫁个年轻老公的事,但真要摊在自己身上,却原来这么难以接受! 看到南绪的白色袍甲,苏浅兰便联想到那位四爷也是这种色彩的服饰,后金八旗制度,习惯以颜色区分旗属,这么说来,南绪和那位四爷多半都是正白旗的同僚了?有心想要向南绪打听那位四爷,却又每每话到嘴边吞了回去,就算打听清楚了又如何?人家肯定早有了妻妾,难道自己要插进去当小三小四不成? 日子就在她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茫然心态渡过,前世她就是因为这样成了剩女,没想到穿回古代,仍然是情丝无系。而且看着还更困难了!怎么自己就不像书里的人物那般不愁嫁? 现今后金的军队在漠南草原行动早已不像当初那样需要遮掩行藏、昼伏夜行,途径朵颜部第一个部民聚居区的时候,南绪便趁机替苏浅兰物色购买了一个新的使唤丫头,名叫姗丹,今年十四岁。 姗丹也是父母早亡的可怜孩子,寄住在叔伯的家里,因为穷,没有嫁妆,而饱受亲人白眼。南绪见她生得还算清秀,便买了下来。 苏浅兰跟她谈了几句,现她简直像是林青的翻版,平时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说半句就不说一句,沉默得很。但那双眼睛却相当机灵,跟梅妍有得比,性子也淡,不像阿娜日那般爱唠叨。 但因为是直接从穷苦人家里买来的丫头,姗丹许多规矩礼仪都不懂,也不善衣着打扮,结果路上苏浅兰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一样,把这些东西手把手地一点一点教给了她。 姗丹很聪明,什么东西简直一学就会,一点即通,遗憾的是,她不识字,女红也做不大好,气质纯朴到了“土气”的程度,跟布木布泰身边那个同样聪颖好学,但通晓蒙,气质不输大家闺秀,又做得一手好针线的苏茉尔相比,实在不够看! 布木布泰能成为历史赫赫有名的孝庄皇太后,跟她相伴终身誓不嫁人的苏茉尔怕是功不可没!苏浅兰一想起那丫头,就很羡慕布木布泰得到这样一个好侍女。 看看相貌其实也不差的姗丹,苏浅兰暗自和苏茉尔较上了劲,只要姗丹始终都这么好学上进,不信自己教不出个比苏茉尔强的丫头。 比学东西强的,却是姗丹的敏感,或说敏锐,她观察事物很厉害,有些东西,苏浅兰都没教,她就能自己现,比如说苏浅兰爱干净,爱清静,还有些其他的细小习惯,她不必人说,才两天时间就已经能顺着苏浅兰的心意,将苏浅兰照顾得舒舒服服的,挑不出一点错! 旅途有这小丫头为伴,分去了苏浅兰大部分的注意力,偶尔才有空跟蒙克说上几句,或是跟南绪说说别后的情况。 苏秦还是在察哈尔做她的汗宫大福晋,隔上半年才可能有一封家书传来,通常没有几句话说,不过是报平安,问候亲人。 后金的国势今非昔比,身在后金的南绪等人也不敢和她频繁联系,怕引起努尔哈赤猜忌。每每说起后金有向东扩张的意图,严重威胁到林丹汗的统治,南绪就很懊悔当初没能听苏浅兰的劝,早点带苏秦返回建州,也就不会让苏秦这么孤单一个留在了察哈尔。 至于南绪自己,一路走来倒是极为顺利,先是参加八旗的晋级试获得额真的称号,继而成为正白旗的重要统领,目前更是晋升到了固山额真的高位,再往前,就是贝勒衔了。 苏浅兰还问了问苏秦那个姐姐和姐夫的情况,却得到了那位姐姐滑胎流产,落下病根,身体衰弱,疾病缠身的坏消息。让人感动的是,济尔哈朗这个姐夫对妻子倒是极有情义,一直对妻子爱护有加。 这让苏浅兰很是唏嘘,不晓得将来苏秦改嫁给这位姐夫以后,会不会也获得他这般爱恋疼惜,抚平林丹汗病亡带给她的创伤。 记得当初苏秦说过,她的姐姐、姐夫在婚前便认识的,花前月下也不知偷偷约会了几次,最后成亲,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由此可见,后金的风气比明朝可开放得多,不大禁止少年男女之间的交往。像苏秦的姐姐那样,简直就是先恋爱后结婚的幸福典范了! 那么自己呢?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在建州找到自己的幸福呢? 将近十天的路程不知不觉走完,还没等苏浅兰想出问题的答案,南绪的人马便已护送着她终于到达了后金的新都盛京。 看着眼前这座繁华宛如大明都城,但路上行人衣饰迥异的巍峨古城,苏浅兰微微的兴奋,却又忍不住藏着一丝隐忧,究竟这次建州之行,带给她的会是什么? ps:上来忽然看到多了两张粉红,还有fdnin亲的打赏,正因状态不好而挠头的兰悠骤然得到了强大的信心!谢谢亲们的支持鼓励!明日两更!争取写好后面的故事!祝愿亲们万事如意! 第一百八十四章 盛京相遇 第一百八十四章盛京相遇 盛京之西,有座新落成没有多久的蒙古馆。专门用来接待来自蒙古的皇亲贵胄。 如今这馆邑里,来客不多,显得有些冷清,唯有其一处不算奢华的院落里,住着来自科尔沁的贵客——纥颜夫人和乌克善贝勒,他们都是大金国四贝勒爷的亲戚。 这天傍晚,乌克善又在堂前来回踱步,神色间隐约透着些许焦虑,他的母亲纥颜氏今日又去了四贝勒府上,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那边哲哲侧福晋的情形有没有好转迹象。 如果哲哲病逝,他们科尔沁可算是跟后金最有权势的那一家子断了姻亲关系,这种不利于科尔沁部的局势,此刻就是想弥补都来不及,又让他如何能不焦虑。 正焦灼,外头匆匆跑来了一名被他派到大门处等候消息的手下。乌克善一惊,脱口便问:“哲哲福晋出事了?” 那手下先是一愣,继而摇头:“不是!是格格!格格……” 乌克善刚松口气,骤然又被吓了一跳:“格格?布木布泰怎么了?你不要告诉我说格格也染了病?” “不是不是!”那手下一见乌克善紧张的模样,赶忙摇手否认:“小的说的,不是二格格!而是大格格!” “大格格?你说哈日珠拉?”乌克善微愣。突然领悟过来,狂喜之色溢于言表,竟是一把推开手下,大踏步往门外冲了出去。 馆邑的大门外面,站着好几名随从。黑暗的天色之下,莹白的雪地之上,身穿朱红蒙袍,头戴雪白昭君帽,脚踏棕红雪地靴,披裹着深红色狐皮大氅的苏浅兰在随从拥簇俏然而立,馆邑里透出的灯光,将她绝色的颜面映照得更加娇艳动人,摄魂夺魄的美丽。 “阿剌!”看到乌克善从里头奔出来,苏浅兰唤了一声,却是又惊讶又感动,她没想到乌克善会亲自出迎,原以为该是自己跟着哥哥的手下进去堂见面才对。 “玉儿!真的是你!你怎么也来了?”乌克善激动之下,竟是一把将苏浅兰搂进了怀里,高兴得语无伦次。 苏浅兰清冷的心也不禁被乌克善这番炽热的亲情感染得化成了一波柔水,但是被乌克善这般忘记年龄地一抱,却也面上热,轻轻挣了一下:“阿剌!好多人在看!” 乌克善哈哈大笑:“是是是!阿剌忘记了,玉儿长大了呢!”话虽如此,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着妹妹转了一圈,才轻轻将她放下。 刚要把苏浅兰引入馆内,扫眼便看到了蒙克,乌克善又惊喜又感激。忙对他抱拳道:“蒙克!那天你留书出走,言明要寻回格格!想不到格格真被你寻回来了!你的大功,我科尔沁必铭记不忘!” 苏浅兰倒不晓得还有这一节,妙目往蒙克面上转了转,想起蒙克为了寻找自己而流落京师街头,也是暗自感动。 蒙克咧嘴一笑,神情憨厚的道:“这都是蒙克的本份,身为格格护卫,便当贴身保护格格的安全,值不得贝勒爷如此赞誉!” 乌克善按着蒙古人的性子,热情的用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肩头,转头又去看护送着苏浅兰过来的那几名随从,现其一人衣着颇为华贵,而且是女真人的打扮,显然不是仆役之流,不由望住了他疑惑询问苏浅兰:“玉儿,这几位是……” “阿剌你也见过他的!”苏浅兰忍不住笑:“他就是苏秦的弟弟南绪!现在是正白旗的固山额真啦!” 南绪当即极为谦逊的向乌克善见礼:“南绪见过贝勒爷!” “不敢当!不敢当!”乌克善连忙还礼,笑呵呵地道:“原来你便是当年跟在苏秦丫头后面的那个孩子!几年不见,都长成大人了!固山额真,呵呵!前途光明啊!” “阿剌!这一路上,都是南绪护送着我过来的!”苏浅兰在一旁解释:“若没有他相送。我可没法一个人到这盛京来找你!” 乌克善闻言,连忙道谢,一番寒喧之后,又延请南绪入内叙话。南绪却是跟蒙克对望了一眼,借口军务尚未忙完,不好叨扰,答应了改日拜访之后,告辞离去。 苏浅兰望着南绪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她本想着让南绪帮助隐瞒自己来到盛京的消息,但日前却得知努尔哈赤举倾国之兵又去攻打大明,盛京里只留下一个大贝勒代善监国,别的贝勒都不在。 这却是用不着遮遮掩掩的了,如她所料不错,这一战应该便是有名的宁远之战,是袁崇焕崛起的一战,也是努尔哈赤被炮火所伤的一战。等到努尔哈赤受伤退兵回到盛京,只怕自顾不暇,再不会有空来关注她这个小小女子。至于皇太极,还有布木布泰去挡着他呢! 这么一想,苏浅兰也就没再坚持原先隐瞒行藏的念头,说不定等不到努尔哈赤退兵回来,自己都跟乌克善和母亲返回科尔沁了。 入馆邑安置好了住处,苏浅兰又把现在的贴身丫头姗丹介绍给了乌克善认识,言语间对姗丹颇为赞赏,让乌克善想起留在科尔沁天天忧郁度日的阿娜日,倒是又一阵唏嘘。 转了一圈不见母亲纥颜氏,苏浅兰忙问:“阿剌!怎么额吉还在姑父的府上没有回来么?” 乌克善正从乍见失踪已久的妹妹的这份惊喜慢慢回过神来,听到苏浅兰这一问,顿然被勾起无限心事。叹道:“姑父?你叫得可真顺口,怕就怕,大金国四贝勒,今后再不是咱们能叫姑父的了!” 叫不成姑父,至少可以叫妹夫吧!苏浅兰对乌克善的忧虑不以为然,不过现在布木布泰还没有嫁给皇太极,倒是不能提前乱叫。当下便略表关心地问:“怎么了?姑姑病得很重吗?” “唉!”乌克善重重的又叹了口气:“若是不重,阿沃和阿布也不会如此着急,让额吉和我千里迢迢赶到盛京来了!” 苏浅兰想了想,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去一趟四贝勒府看望姑姑才是,便道:“那我明日也去看看姑姑吧!”她心里不认为哲哲会在这个时候离世,面上便全无忧戚之色。 乌克善见她一脸轻松,苦笑不已,关心的问:“这些日子,你究竟去了哪里?年也不回来过,倒是突然在盛京冒出来了!” “嗯,也没去哪里,就是在朵颜部转了一圈,前日听说金明边境局势紧张,为避战祸,就决定回来了!” 苏浅兰轻描淡写的回答,这些说辞她早就跟蒙克私下里想好。说来一点也不慌忙:“本想着回科尔沁去,但又遇到南绪,知道额吉和阿剌都在盛京,所以途又改了道,跟南绪来了盛京。”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乌克善轻轻吁了口气,看看苏浅兰气色不错,眼里也没有什么隐藏的忧郁,显得很是清澈平静,不由起了心思,试探着问:“玉儿你……可有再遇到喜欢的人?” 苏浅兰愕了一下,左右看去。侍从都不在近前,连姗丹也刚被打去了住处替她收拾铺盖。乌克善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乌克善等不到她回答,却以为她害臊,放柔了声音道:“你看这里也没别人,我是你阿剌,你若有了喜欢的人,可要说出来,别对阿剌藏着掖着!你要知道,不管你喜欢的是谁,阿剌总是会支持你的!” “阿剌您怎会这么问?”苏浅兰眨眨眼睛,想来想去想到了南绪,这个哥哥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和南绪之间有什么吧?一想到这,连忙辩解道:“南绪只是一路送我来盛京,他是苏秦的弟弟,也就是我弟弟,您可别误会我跟他有什么!” “呃?”乌克善倒没想起南绪,听苏浅兰这么说,又紧张起来:“那就是说,你心里还没有喜欢的人了?” 对戈尔泰动过心,但戈尔泰死了,李循方或许曾对自己有意,但两人始终没有走出那一步,如今鸿雁分隔,遥遥再无相聚之期,别的人,就更不曾入过自己的眼…… 苏浅兰心念电闪而过,四爷的身影骤然浮现心头,那个家伙?还是算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极度抗拒去深想那个人的一切,极度不愿去想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已经有了妻妾。 “没有啊!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啦!”苏浅兰坦然摇头,看见乌克善神色正经,不由笑了起来:“阿剌您怎么问这个?该不会是嫌弃我的年纪大了,着急想把我嫁掉?还是——你想给谁做媒?” 乌克善心头块垒消散,无语的望着苏浅兰的嬉皮笑脸,忍不住再度伸出手去,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的道:“傻丫头!我什么时候说过嫌弃你的话,要是可以,我真舍不得把你嫁掉才对!” 苏浅兰以手托腮,反而把上身趴伏在桌子上,把脸凑近了乌克善,笑嘻嘻的拖长了声调问:“哦——那阿剌就是想做媒了!说说看!阿剌相了谁?这么舍得把玉儿嫁过去?” 乌克善眼神一闪,终是轻声问了出来:“你看四贝勒怎么样?” 第一百八十五章 长兄之劝 第一百八十五章长兄之劝 乌克善话音方落,苏浅兰便是身体一僵,笑容凝固,又气又急的跳了起来:“阿剌!我一直都以为,您是最疼我的人!结果您就是这么疼我的?把你最宠爱的玉儿,当成和亲的筹码,拿去交换你们想要的名利财富!玉儿在你的心里,原来就是这么个地位!” “玉儿!”乌克善做梦也想不到苏浅兰的反应这么大,见她情绪激动,连忙站了起来:“你听我说!” “我不听!”苏浅兰伤心之极,被欺骗的感觉狠狠刺痛了她,胸膛急剧的起伏着,怒目瞪着乌克善:“我明白了!原来你看见我那么高兴,是因为我来得正好合适!刚好可以代替姑姑嫁给四贝勒!继续做联姻的牺牲品!你是不是想我走姑姑的老路,早点死在这盛京?” “玉儿!”乌克善急了:“姑姑没死!你怎么可以乱说!” “是!你放心!姑姑好得很!她还可以再活几十年没问题!”苏浅兰气昏了,心的话脱口而出:“可你的玉儿只要嫁给四贝勒,就死定了!病死、早死、惨死!” “你……”乌克善瞠目结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四贝勒跟你有仇么?他为什么要害你死?” “我……我……”苏浅兰也说不出话来了,未来才生的事,如何能在此时说得明白?平心而论,乌克善不可能明知她会死,还要坚持把她嫁给皇太极,他顶多就是想着靠联姻保持科尔沁的荣耀罢了。 “玉儿!”乌克善见她停止叫嚷,松了口气,神情真挈的道:“你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可以冤枉了阿剌的心!你也不想想,如果阿剌跟别的族人一样,只想着拿你去换那些好处,何不直接把你献给英明汗?还私下里跟你提四贝勒做什么呢?” 苏浅兰呆了一呆,慢慢冷静下来,眉头却渐渐拧紧,疑惑的抬眼望向乌克善:“阿剌,那您是什么意思?” 乌克善摇摇头,担心地问:“你先告诉阿剌,为什么你觉得四贝勒会害你?你见过他?还是得罪过他?” “我、我没有见过他,也没有得罪过他!”苏浅兰不敢再透露未来讯息,只好实话实说。 乌克善瞪住了她进一步确认:“那你刚才全是在胡说的了?” “……嗯!”苏浅兰无奈之下,只得模棱两可的回应。 乌克善不觉呆了半天,想不通何以苏浅兰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就这么反对嫁给人家。回想起苏浅兰昏迷时,四贝勒抱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心好不疑惑。 难道当时四贝勒真是没撒谎,是在遇见昏迷后的苏浅兰才把她抱起来寻医问药的么?这么说,苏浅兰真是没见过四贝勒的人了? “阿剌?”苏浅兰见乌克善久久不说话,便唤了一声。 “玉儿你听我说!”乌克善回过神来,认真地道:“虽然族人都希望你能担负起联姻的责任,可你毕竟是咱们最宠爱的格格,若是你有喜欢的人,大家都会支持你的选择!可你刚才也说了,你心里并没有喜欢上什么人,既然如此,何不考虑阿剌的建议呢?” “人都说,娶妻望贤。女子求嫁,更是马虎不得!抛开什么联姻不联姻的不说,阿剌是真的觉得,四贝勒无论才武功,都是人龙凤,是罕有人及的真英雄!若非如此,阿剌也是绝不会提到他的!” “近日我到这建州地界,更是听多了他的事迹,他德行高尚,重情重义,胸襟广阔,见识卓著,被誉为大金的眼眸!他是四大议政贝勒最年轻有才能的一个,也是名声最好的一个,他……” 苏浅兰愕然望着乌克善,她还从来没见乌克善称道过什么人,像现在这样赞誉有加,推崇备至,大有对某人的景仰如滔滔江水般不可遏制的态势,某人真有他说的那么好么? “……如此人物,若得为夫婿,此生何憾!”乌克善意犹未尽地摇头道:“玉儿!你可知道,布木布泰可是一百个愿意嫁给四贝勒?若单止是为了联姻,有她愿意不就好了么?阿剌又何必来问你的意见呢?实在是,阿剌不愿你错过了这么好的夫婿啊!” 苏浅兰愣了许久,才奇怪的问了一句:“布木布泰既然愿意嫁给姑父,那你们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还没有让布木布泰过门,好就近照顾姑姑?总不见得阿沃和阿布也要等我回来问过我的意思?” 乌克善苦笑:“想必是布木布泰年纪太小了些,咱们隐约跟四贝勒提过几次,都被他拒绝了,反而,他是想成全十四贝勒!” “十四贝勒,多尔衮?”苏浅兰觉得自己糊涂了,记得电视上演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呀!应该是多尔衮跟布木布泰两情相悦,却被皇太极棒打鸳鸯,兄夺弟爱才对!怎么听乌克善说的,却是布木布泰愿意嫁给皇太极,而皇太极不要? 乌克善无奈的点头道:“正是十四贝勒多尔衮,他倒是看上了布木布泰,还求过大汗,央大汗向咱们科尔沁提亲呢!” “那后来怎么回事?”苏浅兰怔怔地问。 “阿沃和阿布的意思,自然是能有个女儿嫁给四贝勒最好!若实在没办法,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跟十四贝勒联姻也可以!”乌克善摇摇头:“现在是布木布泰不怎么愿意嫁给十四贝勒,所以这婚事,之前尚在商议的阶段,现在又碰上哲哲姑姑病了,也就没再提起。” 怎么会这样?跟自己所知道的历史不一样啊!是历史记载出了偏差,还是命运的轨迹有了改变?被皇太极拒绝求娶的布木布泰,还能当上未来的孝庄皇太后么?又或者,这才是历史的真实,皇太极并未横刀夺爱,最终是布木布泰如愿嫁给了他? 苏浅兰脑子一团混乱,乌克善见她虽不出声,至少没再像刚才那样情绪激动,便缓声道:“如果你同意,等下次再见到四贝勒,阿剌便试着问问他的意思?或许他听说是你的话,会答应的!” “不!不要!”苏浅兰一听这话,连忙阻止。 乌克善眼掠过失望之色:“你不乐意?” “阿剌,我现在心很乱,您且让我想好再说!”苏浅兰倔强的咬了咬牙道:“我不乐意的话自不必多说,就算我乐意了,你们也不准主动去向他提亲!想要娶我的人,得自己到我的面前来求亲!”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四贝勒府 第一百八十六章四贝勒府 苏浅兰都已经走了很久,乌克善还一个人在内堂之呆坐。这个妹妹从小任性倔强,他早预料事情绝不会进行得有多顺利,可没想到妹妹还会这么斩钉截铁地放话,谁想娶她,须到她的面前亲口求婚? 原本是她的姑父,又且是权势罕有人及,坐拥一旗人马的王侯,号称四大贝勒之一,参议国政的和硕大贝勒,阿巴海!肯放下架子,去向她一个小小女子求婚? 乌克善满怀苦笑,自己见了都要畏惧三分,心怀敬重的人物,妹妹也敢那么说话!她难道不知,抢着想要嫁给这位四贝勒的女人能从这盛京门口一直排到金蒙边界?远的不说,就是年方十四的布木布泰,不也暗暗企盼着能取姑姑之位而代之么? 或许凭着玉儿那天命之人的身份……乌克善方动念,又摇了摇头,以他所知,四贝勒性子看着平和,骨子里却同样骄傲,那样的男人,又怎么肯轻易屈服于所谓的天命? 乌克善这边忐忑难安,回到房歇息的苏浅兰却也难以成眠,她现自己一直以来都太关注哈日珠拉本身的悲惨命运了,总想着改变宸妃的命运,却由此忽略了她所嫁的那个男人皇太极。 乌克善盛赞他韬武略当世少有,胸襟、性情也都是上上之选,而她来自后世,更加清楚皇太极是何等雄才大略,带领女真族人创下了何等宏伟的基业!大清得以入主原,他的功绩要占大半! 将宸妃宠爱了半生,甚至为爱妃亡故而郁郁病逝——拥有这样的夫君,历史上的宸妃真的就如自己认定的那样悲惨不幸么?她难道就不曾因为拥有这样的男人而感到过幸福么? 或许,自己真该亲眼见识一下,皇太极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而不要因为宸妃的杯具,错过见识这位大清开国皇帝的机会? 苏浅兰为自己忽然冒出的念头的震了一震,原来乌克善一席话,对她的影响这么大,让她忍不住好奇起来,想要看看令乌克善也佩服的人何等模样,即便她感到和皇太极的见面带着玩火般的危险刺激! 被草原之主林丹汗看上,她可以借助后金分裂策反蒙古各部的机会逃离察哈尔!被大明天子赐婚信王,她也借助李循方的锦衣卫权势顺利逃了回来!可如果这回被皇太极看上,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心思翻腾了大半夜,苏浅兰才在挣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底要不要见见那个姑父,苏浅兰心还是没有定计,但次日她还是起了个大早,梳洗用膳,然后按日程在乌克善的陪送下到了四贝勒府的门前,请求探望哲哲侧福晋。 得到消息出迎的,是府里的庶福晋叶赫那拉氏,这让苏浅兰很意外,以自己蒙古贵女的身份,难道不该是内宅正主儿亲自出迎才对么? 看到眼前这位堪称人间绝色的蒙古格格面露不愉的神色,叶赫那拉氏为之惊艳的同时,却是不得不尴尬的连忙道歉:“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格格恕罪!实在是因为府里头没有其他能做主的人了!” “这话怎么说?”苏浅兰诧异之极,不肯让对方敷衍过去。 “嫡福晋钮钴禄姐姐前些年已故去,继福晋乌拉那拉姐姐去年也因乘轿入宫、怠慢汗王之罪而被遣回娘家,而今侧福晋哲哲姐姐又病倒床榻,内宅无人主事,这才……这才……”叶赫那拉氏面现怯色,要她以女主人暂居,接待来自蒙古的郡主,也实在太勉强了些。 苏浅兰愕然,在她的记忆,皇太极可不缺女人,一后四妃之外,还有妾侍无数,怎的眼前所见,他的府里,女人这么稀缺?除了哲哲,就没别的侧福晋了?要这个明显缺少主事经验性子有些绵软的庶福晋出面打理内宅的事务? “哲哲侧福晋如今可好些了?”乌克善管不了这许多,捡那关心的问题直接就问,身为侧福晋的娘家人,一个庶福晋可不看在他眼里。 “这……贝勒爷请稍坐!我这就去让布木布泰格格来见您,哲哲姐姐的情况,她知道!”叶赫那拉氏慌里慌张的丢下话就跑了进去。 苏浅兰目瞪口呆望着她的背影,半天才回过神来挑了挑眉毛,想起这个时候皇太极还没有称帝,甚至没有当上汗王,所谓一后四妃,那都是他继承汗位之后的事了。 “这府里头正缺一位女主人啊!”乌克善若有意若无意的低声在苏浅兰耳边感慨了一句。 苏浅兰皱起眉头横了他一眼,还没说什么,里头便匆匆走出了一名穿着素色袍子的少女,叶赫那拉氏反而跟在她的身后。 “额格其!”少女一到前厅,便惊喜的望住了苏浅兰唤,正是虚岁十四的科尔沁二格格布木布泰。 苏浅兰向她一笑,果然是女大十八变,才几个月不见,布木布泰的气质又见沉稳了许多,人好像也长高了些许。 “额格其你可回来了!听说你要独自游历漠南草原,我们都担心死了!尤其是额吉,想你想得人都瘦了下去!”布木布泰热切地拉着苏浅兰的手,说到这里,竟也是双目微红,脸上写满了关切。 “额吉瘦了么?她在哪里?”苏浅兰心一软,想起了那位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的母亲纥颜氏。 “在姑姑床头看着呢!要不是被姑姑拉住了衣裳说话,动弹不得,额吉一定会冲出来的!”布木布泰很快说完,忙又转头对乌克善道:“阿剌!姑姑的情形似乎又好了点点,您不必太担心!我带额格其进去看望姑姑,要不您还是先回馆邑等着?” 乌克善听到这个算不得太好但总算不坏的消息,也稍稍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也好!你们能回来的时候,派人给我消息!” “麻烦庶福晋了!”布木布泰朝着比她大上将近十岁的叶赫那拉氏道谢之后,毫不客气的就带着苏浅兰直奔内宅而去。 苏浅兰暗地里摇了摇头,虽然后金风气开放,规矩礼仪不像大明那般繁琐讲究,但像布木布泰这样仿佛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的熟络态度,还是让人觉得她太泼辣了点。 “姑姑究竟怎么样了?”苏浅兰问。她虽然问过乌克善,乌克善却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是风寒引肺热之症,非常凶险难治,而且反复作,这次更是已经连着高热了七八天,时好时坏。 第一百八十七章 秘闻 第一百八十七章秘闻 “姑姑的情形,不好!一点也不好!”布木布泰满面忧虑的对苏浅兰解释:“大夫诊治,说是风热犯肺,得严防风寒,可偏偏姑姑就得了风寒,两病齐,可难治了!”说完叹了口气。 “能治好吗?”苏浅兰连问。 “这是顽疾,一百个大夫一百二十个不敢说能好!”布木布泰摇摇头:“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还没有变成肺痨之症了!” 肺痨就是后世所说的肺结核,在疫苗出来之前,得了肺痨的人十有**活不下来,并且还会被隔离。苏浅兰听说不是肺痨,便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哲哲若是死了,后世哪来的清宁宫皇后? “会好的!”苏浅兰漫应了一句。 布木布泰见她如此淡然处之,毫不担心,不由诧异的望了她一眼,继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尽管知道哲哲最终会没事,但等见到哲哲的时候,苏浅兰还是被她那出乎意料的骇人病态给吓了一跳。 只见她面色苍白,骨立形销,隔没多久就要咳上一阵,咳得撕心裂肺、额冒虚汗,若是气促起来,还要捂着胸口,面露痛楚之色。 刚进去的时候,哲哲便是死死抓住床前站立的纥颜氏咳个不停,纥颜氏换着丝帕给她接痰,竟是顾不上招呼女儿。苏浅兰一眼看见,那咳出来的可不是痰,而是猩红刺目的血! 苏浅兰看得心惊肉跳,站在门内踯躅不前。只呆呆听着哲哲一面咳,一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轻唤:“……托……托雷……” 托雷?镜子?苏浅兰目光一转,看向妆台上的那面铜镜,难不成哲哲病成了这个摸样,还在记挂着自己的容颜? 没有人理会哲哲的呼唤,布木布泰抢过去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转头便喊:“苏茉尔!去催一下,姑姑的药怎么还没有拿来!” “是!”苏茉尔连忙奔出来,经过苏浅兰身边的时候,也没忘了给她见礼:“大格格!”得了苏浅兰点头,她才匆忙离去。 纥颜氏抽空回头望了望苏浅兰,眼里闪着欣喜,疼爱地吩咐:“玉儿,这里没外人,你先坐一会!姑姑还在病着,不必见礼了!” “额吉!姑姑还想不起事来?”苏浅兰闻言怔了一怔,纥颜氏会这样说,自然是哲哲的痴呆症尚未痊愈了?溺水休克、大脑受损、罹患顽疾……未来清宁宫皇后怎的会是这副凄惨模样? 纥颜氏轻轻叹了口气:“何时好过!如今这一病,便是布木布泰教会她的那些,都用不上了!她现在昏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就算醒了,也多半在不停的咳血,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好!” 听出纥颜氏的忧虑,苏浅兰不觉出言安慰:“额吉,姑姑终是会好起来的,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么?您就别担心了!” “但愿吧!”纥颜氏的回答丝毫不带半点信心。 说话间苏茉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液走了回来。布木布泰伸手接过,对纥颜氏道:“额吉!让我和苏茉尔来吧!您跟姐姐说说话!” 哲哲咳过这一阵,缓和了许多,松开纥颜氏虚弱的倒回床上,斜靠在锦被上,只剩下久不久有气无力的轻咳。纥颜氏便起身离开暖榻,把位置让给了布木布泰和苏茉尔,由着她们去给哲哲喂药。 “玉儿,我的孩子!回来了,就好!快过来让额吉好好看看,这几个月你都去哪里了?过得怎么样?可有吃亏上当?”纥颜氏拉过迎上前来的苏浅兰,爱怜地端详着她的面容,顺手给她理了理其实并未凌乱的前襟,目却已微微泛红。 “额吉!”苏浅兰心感动,伸臂抱住了纥颜氏,如今她已经长得比纥颜氏还要高上几厘,这一抱却是抱到了纥颜氏的脖颈。 嘴里不停的回答:“我很好!我并没有去多远的地方,就是在朵颜部的地界稍微转了转!既没有吃亏也没有上当,我曾经是草原的金刀郡主呢!谁敢欺负我!” “还有蒙克,他居然找到我了,有他在,更没有人敢欺负我!我在外面游玩,其实还是挺开心的!就除了挂念额吉,还有大家,我经常都会想念你们!想念额吉!” 纥颜氏含笑望着苏浅兰,听她说完一大车话,才充满怜惜地摇头骂了一句:“你呀!真是贪玩,几个月下来,人都磨瘦了!” 苏茉尔被这感人的一幕弄得眼眶潮湿,悄悄抹了把眼睛。布木布泰却无奈笑道:“姐姐何时学的如此嘴甜似蜜了?说话这等撩人眼泪,害得咱们这鼻头儿都是酸的!” 床上的哲哲愣愣的望着她们,忽然又轻轻的唤:“托、托雷……” “唉!”纥颜氏叹了口气。 布木布泰却低声的哄着哲哲:“姑姑!托雷不在了!这府里没有托雷,只有爷!要喊爷,不能喊托雷,知道么?” 哲哲仿佛比较听得进去布木布泰的话,怔怔的不再唤托雷,可也不肯开口喊一声“爷”。 苏浅兰疑惑之极:“托雷是人名?”她还以为是镜子来着。 纥颜氏紧张地向外张望了几眼,确定没有外人,忙低声给苏浅兰解释:“你姑姑十二岁嫁给四贝勒之前,跟这个叫托雷的男孩很是要好,好到了就要谈婚论嫁的程度。可惜科尔沁需要一位格格嫁过来,而你的阿沃就只有你姑姑这么一个女儿……” 苏浅兰骇然望向纥颜氏:“那、那位托雷,人呢?”哲哲竟对着空气唤托雷,这可不要吓死人啊! “没了。”纥颜氏声不可闻地回了两个字,不再说话。 苏浅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出来,轻轻两个字,却是埋葬了活生生的一条性命!托雷怎么死的?她竟不敢再深究下去。 注意到苏浅兰面上的惧色,纥颜氏连忙握紧了她的纤手,神情坚毅地轻声道:“放心!你和布木布泰都是额吉最疼爱的孩子,拼了额吉这条命,额吉也绝不会让你们像姑姑那样!” 苏浅兰和布木布泰一齐感动的望住了纥颜氏,纥颜氏却是慈祥的对两人笑了一笑,正要继续说话,外面忽然有小丫头跑过来,在门外匆匆的禀报:“禀夫人、格格!大妃驾临,要探望哲哲侧福晋!” “大妃?”纥颜氏面色微微一变,飞快地低声吩咐苏浅兰:“托雷的事建州无人知道,你千万不可说出去!” ps:除夕到了诶!兰悠先祝亲们新春愉快!万事如意!如果今晚有时间,必定再赶一章出来!这个……亲们能不能也给点惊喜给兰悠啊?嘻嘻!(*^__^*)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妃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妃 大妃?努尔哈赤的宠妃阿巴亥?苏浅兰嘴角一抽,听说这个阿巴亥貌美无匹,但她是绝不想正面和她相遇,谁知道这位大妃会不会因为努尔哈赤曾经打过自己主意的缘故,而对自己心怀妒恨? 可惜命运既然让两人相遇,那便避无可避!没等苏浅兰想出什么对策,外面叶赫那拉氏已然亲自领着一位美妇人袅袅的走了过来。 照年龄算,阿巴亥该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但这一眼看去,却见她身着一裘水绿的旗装,身段丰韵之透着婀娜,容颜更是保养得莹光粉致的,淡扫峨眉,杏眼含春,果然是个绝色的美妇! 这美妇进了屋子,苏浅兰不得不跟着母亲纥颜氏一齐向她见礼。布木布泰显然早已认识阿巴亥,苏浅兰瞥见她神色一整,更显端庄稳重的气度,不过那双宜嗔宜喜的眸子,这时却深邃无波起来。 “快快免礼!”阿巴亥伸手虚扶,脸容带笑,看着随意,目光却几乎全都到了苏浅兰身上,停了一瞬笑问:“这位是……” “科尔沁哈日珠拉,叩见大妃!”苏浅兰不要人介绍,自己主动报上了姓名,她暗自戒备,面上清甜地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呵!原来是你!”阿巴亥颇为惊讶地连忙上前托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目闪异光地在苏浅兰面上凝望了片刻,转头对纥颜氏赞道:“您这位大格格的名头,我可是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果然是人间少有的美人儿!真没亏了金刀郡主的封号呀!” “大妃过誉了!她就是个顽劣孩子而已!”纥颜氏忙逊谢。 阿巴亥叹了口气:“我前些日子见了你家二格格,就觉得科尔沁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了,今日再见大格格,这感觉就更强烈!你说我过誉,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呢!怎的科尔沁双姝这等好女儿都是你生的,我就三个不成器的儿子,想要个女儿都办不到!” 苏浅兰看着两位美妇攀谈客套,眼底却是闪过了一丝疑惑,究竟是阿巴亥深藏不露,还是她并不在意努尔哈赤看上自己的事? 就在这时,身后的哲哲又猛烈的咳了起来,布木布泰和苏茉尔赶忙过去侍候,又是顺气又是递帕子。 “看我!都把病人给搁着了!”阿巴亥自责一句,望向哲哲,见她身边只有苏茉尔一个丫头在,不觉诧问:“丫头们呢?怎么让二格格亲自侍疾,人都哪去了?” 纥颜氏便淡笑道:“哲哲侧福晋也就两个贴身丫头,一个在厨房熬制药膳,还有一个,延请大夫去了,咱们既然来了,见事也就搭把手,算不得什么,况且自家的人自家照顾,也更贴心些!” 正说呢!就看到一名丫头端来了药粥。可是等哲哲看到她,又恰好缓过了气,嘴里兀自念叨出声:“托……托雷……” 苏浅兰一惊,忙飞快的瞥了阿巴亥一眼,却听到布木布泰镇定自若地劝说:“姑姑!镜子您就别看了!等您身子恢复,昔日的容光自然也会养回来的,现在看,没用!” 不能不佩服布木布泰机灵,阿巴亥果然没看出有什么不对,上前一步柔声道:“那孩子说得对!哲哲,你且好好养着,我瞧你的气色较之前都要好些,想必无需多久,就会迅痊愈的!” “还有这两支老参,都是宫里难得的珍品,算是我的心意!”阿巴亥说着,便从自己丫头手接过锦盒,打开盒盖,露出里面大红锦缎上的两根雪白人参,递给了旁边陪衬般的叶赫那拉氏。 叶赫那拉氏赶忙低头谢赏:“我、我会替姐姐好好收着的!” 布木布泰也适时谢道:“多谢大妃赏赐!只是姑姑高热未退,人也病得糊涂了,未能领受大妃关怀之意,尚乞大妃恕罪!” 阿巴亥笑了笑:“我怎会和生病的人计较这些!倒是你年纪轻轻便这般懂事会侍奉长辈,实在难得!” 这时哲哲已开始在丫头的服侍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药粥,纥颜氏趁机以不好被过了病气为缘由,邀请大妃到偏厅闲聊。阿巴亥动了念头望向苏浅兰,似是想要拉她一道去。 苏浅兰对巴结这位大妃没有兴趣,便主动留下:“我陪姑姑!” 阿巴亥似有深意的对她慈和一笑,在纥颜氏和叶赫那拉氏的陪伴下转身望偏厅而去。 阿巴亥的身影刚刚消失,苏浅兰便听到布木布泰松了口气,不由失笑:“怎么?面对大妃感觉很有媳妇见家婆般的压力?” “才不是这样!”布木布泰面色一红:“我这都是担心姑姑害的,额格其你怎会想到别处去了!” 苏浅兰眨眨眼睛,打趣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可听说了!十四贝勒多尔衮对你可上心呢!跟大汗和大妃都表露了求娶……” “额格其!”布木布泰急急打断,面色更红,看看哲哲身边侍候着的苏茉尔和那丫头,都在支着耳朵听她们说话,赶忙过来一把挽住了苏浅兰的胳膊往外拽:“我带你去暖阁坐坐!” 暖阁跟小书房连在一处,和偏厅遥遥相对,在另一个方向。白天累了,布木布泰都会跟纥颜氏到这里来歇息,所以这里炭火不灭,永远都是暖乎乎的,以便主人可以随时进来休闲取暖。 熟络的让小丫头上了热茶点心,布木布泰便将屋里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这才爬上暖炕,在苏浅兰对面坐下。 苏浅兰看这架势明白布木布泰有话要说,也不着急问,只是捧着热茶笑眯眯的望住了她。 布木布泰见状不由叹气:“额格其!你怎么丝毫不担忧呢?” “担忧什么?”苏浅兰笑笑。 布木布泰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如今是大汗不在盛京,若然等他回来,知道额格其你在这里,不怕他会纳额格其为妃么?” 苏浅兰自不能说这次努尔哈赤会重伤而回,便捡了别的说辞应道:“不是还有大妃在么?她是大汗最宠爱的女人,必不会让大汗轻易来招惹我的,也说不定大汗还没回来,我就已经回科尔沁了呢?” 布木布泰神色凝重的望着她,摇头道:“额格其,你可料错了!大妃她绝不会替你拦着大汗的!” “为什么?”苏浅兰眉毛一掀,今天大妃对她的态度慈和甚至亲切,本就让她感到奇怪,这时见布木布泰这么说,她倒是很想听听未来孝庄皇后有什么见解了! “大汗今年,六十好几了!”布木布泰声音更低,顿了一顿续道:“大汗出征的这些天,盛京由大贝勒掌着,你可知道,大妃已经暗派人去了大贝勒府上好几次?” 苏浅兰面现疑惑的望着她。布木布泰便轻声解释:“大贝勒的一位庶福晋,也是咱们蒙古的格格,只要存些心,这些都不难打听。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大妃的用心!” 阿巴亥,和代善?苏浅兰想起小说里提起的一些轶闻趣事,不觉淡淡一笑:“大妃和大贝勒早就因为互相往来的事受过大汗的惩治,大妃甚至为此被遣回过娘家,怎么?她还没对大贝勒死心么?” 这次可轮到布木布泰惊讶了,就她所知,这个姐姐之前从未到过建州,怎的对这些秘辛却知道得这般清晰? “女真习俗和咱们蒙古建元以前差不多,他们的女子,是可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大妃,是早就看上了大贝勒!”布木布泰轻叹:“其实据传大汗早先也说过要在几个贝勒替大妃选择良人的话,若是大妃性子别那么急的话,或许……” “呃?”苏浅兰目瞪口呆,她只知道阿巴亥和代善之间关系暧昧,可不知道满人有父死子继的习俗!那岂不是说,若努尔哈赤死了,他的后宫女人全都可以由他的儿子来继承么? 布木布泰看着她吃惊的神色,收住了口,沉默片刻才又轻轻的道:“大汗为此事惩罚大妃,却又不舍得重处,翻过年又迎了回来,可见大汗对大妃爱宠之深!偏偏大妃却在感情上背叛了大汗!” “额格其!你说,大汗若是……他肯轻易放任大妃活在世上,跟别的男人终成眷属么?尤其那个男人,还是他的亲生儿子?” 苏浅兰脑子“轰”地一声,骤然想起了阿巴亥在努尔哈赤死后被殉葬的史实。过去,她都听信电视里演绎的情节,觉得阿巴亥是被四大贝勒逼死的,觉得做出这等恶事的四大贝勒当真没有人性!可是此刻听布木布泰这番分析,其实阿巴亥之死,早有原因,是努尔哈赤的独占性和妒恨在作,真有遗命要其殉葬,并非四大贝勒矫诏勒杀? 布木布泰见苏浅兰没有回答,便自己说了下去:“大妃自己,恐怕也早已觉察大汗的心思,因此为了自己的小命,她才会这般不遗余力再度联系大贝勒,以求安身!” “而你如果能夺了大汗对她的宠爱,让大汗不再这般紧着她,她的生机必然要大上许多!所以……” 布木布泰终于说出了结论:“额格其!大妃非但不会拦着大汗招惹你,相反地,她只怕还要恨不得主动将你塞给大汗为妃!”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推心置腹 第一百八十九章推心置腹 苏浅兰怔怔凝视着手里热气渐消的奶茶。大妃竟然是绝不会来阻碍自己成为努尔哈赤的宠妃?布木布泰的这个结论,真是让她意外吃惊!事实真是布木布泰推测的那样么? 透过雾气望向布木布泰,才十四岁的她脸上稚气未消,只是那双乌黑灵动的大眼睛却显得格外有神,仿佛拥有洞穿世情的力量般。 对了!这位可是史上赫赫有名的孝庄!能笑到最后,活到最后,又且牢牢占据后宫,她在某些方面的见识必然非一般女子可及。苏浅兰想到这里,便自然地问了出声:“依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额格其!盛京你不该来的!”布木布泰摇摇头认真道:“若果我是你,一定不会来!就算来了,也会尽快离开!” 苏浅兰的确犹豫过盛京之行,若不是知道此番努尔哈赤定然战败受伤而回,她多半就会像布木布泰建议的那样,要么不来,要么早早离去,并且前一天她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在金军回撤之前离开的。 可是今天听布木布泰也这么说,不知怎的,她心头傲意却是被激了出来,未来孝庄又怎么了?她的判断就一定是对的么?留下来,直接面对、迎难而上。何尝不是一种解决之道? “额格其!你还是尽快回家吧!”布木布泰又加了一句,神情真挈,眼里全是对苏浅兰的关切担忧。 苏浅兰心头念转,对着布木布泰微微一笑:“如果大汗真铁了心要娶我,你以为我科尔沁能躲到何时何处?” 布木布泰微微愕住:“额格其,难道你愿意……愿意……” 怎样解开困境,苏浅兰心虽有模糊的想法,毕竟思虑未熟,自不会对布木布泰多说,便只是淡淡地笑道:“我听额吉和阿剌说了,大汗有意为十四贝勒提亲娶你为妻,你要出嫁,我这个额格其岂能缺席!怎么也得在这盛京亲眼看着你出嫁才是!” 布木布泰满面飞红,懊恼的道:“额格其你怎么也用多尔衮来打趣我!谁、谁说我乐意嫁给他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苏浅兰笑容加深了几许:“你连十四贝勒都不叫,直呼人家大名多尔衮,可见他在你面前丝毫没有贝勒爷的架子,你对他也很亲近,这不是难得的缘分么?” “并且我听说他也还没有成过亲,你嫁过去便是正儿八经的嫡福晋,连姑姑都没有这份荣耀!嫁得少年佳公子,白相随不厌弃!不知多少人想拥有这样的福气都得不到呢!”苏浅兰笑。 布木布泰红着脸,原本没怎么把多尔衮放在眼里,可是听姐姐说的什么有情郎、佳公子,这么好听、这么有意境,居然就心动起来,多尔衮真有姐姐说的那么好么? “可是、可是……阿布希望能再嫁一位格格给姑父……”布木布泰仿佛不自觉的冲口而出。瞬间臊得低下了头去,再也说不出话。 乌克善真没有说错!布木布泰心里想嫁的是皇太极!苏浅兰呆了一下,这是布木布泰自己的意愿,还是受了父亲塞桑的影响?这孩子在塞桑的宠溺下长大,跟父亲最是亲近,爱戴父亲犹胜过爱戴母亲,如果是塞桑有命在先,布木布泰说不定是会遵从父命的。 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说得布木布泰嫁不了皇太极,那后世还哪来的孝庄?哪来的顺治皇帝?可若是此时支持布木布泰嫁给皇太极,孝庄皇后和顺治皇帝固然都有了,可后世传闻的孝庄皇后下嫁多尔衮,又是怎么回事?布木布泰对多尔衮真的无情么? 现自己或许能够解开后世的历史谜案真相,苏浅兰的心跳都不禁加快了少许,忙认真望住了布木布泰轻声问:“那你的意思呢?你也喜欢姑父么?你喜欢他什么?你觉得他比多尔衮好在哪里呢?” 布木布泰挣扎了一会,抬头看着满面关切的苏浅兰,感觉她眼神言语间并没有半点反对或不悦的意思,又想到这是自己嫡嫡亲的姐姐,从小一起胡混一起捣过蛋的,顿感到自己乱麻般的心思有了倾诉商量的对象,自然而然间便轻轻叹了口气。 “额格其,我也不知道喜欢姑父什么。只觉得他很高大、很威武,他高高在上,几乎所有见到他的人,都要向他低头行礼,着意讨好,他随口一句话,都能令草原的领们小心揣摩许久……” 英雄情结!这是苏浅兰对布木布泰的第一判断,十四五岁的少女,可不正是最崇拜英雄的时候,后世没了英雄,还变出来个偶像崇拜呢!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这跟真正的爱情根本就是两码事啊! 现在的皇太极,比多尔衮更成熟、更有权势,所以布木布泰选择了想要嫁给皇太极,等将来多尔衮长大成了摄政王,取代皇太极权倾天下,她又下嫁了多尔衮,莫不都是这英雄崇拜的因子在作祟? 皇太极很早就病死了,他病死的时候,布木布泰不过二十多岁,可算是年轻轻轻就守了寡,既然她后来又下嫁了多尔衮,那又何必跟皇太极绕上这一圈?直接嫁给钟意于她的多尔衮不就完了么? 想到这些,又听见布木布泰在问自己该怎么办,苏浅兰不觉微微笑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我这么说吧!若把那些成功优秀的男人比作太阳,姑父在你的眼,便像是正午炽热的太阳,光芒耀眼。令人无法逼视,可也难以接近!” 布木布泰眨眨眼睛,想起姑父言语间并不把自己当一回事,顿觉得姐姐这番比喻竟是十分贴切,不由点了点头。 “依理,大汗便像那天边的斜阳,余热未消,火红巨大,令人敬仰,令万民为他所创下的功绩赞叹惊奇,甚至感恩戴德!正午的太阳难以亲近,傍晚的夕阳却是难以长久!” 苏浅兰见布木布泰听得认真,心也甚是欣慰,继续说出了自己话里最重要的一句:“而多尔衮,却是那即将升起的朝阳!” “朝阳?”布木布泰神情微动,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声。 “是,黎明时分破晓一线的朝阳,尚未开始放射出刺眼的光亮,也没有开始散出它的热量,除非是早起观景的人,没有谁会留意到它的出现,直到这朝阳也变成正午的烈日,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可如果你有留意。你会现它刚跃出的那一霎,几乎伸手可及!” 苏浅兰的语气犹如梦幻,悦耳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布木布泰,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静候日出那一霎的感动,以便平等的和它共喜共傲,陪着它灿烂一生!而不是等到它开始耀眼、开始远离凡人的时候,再去放下自己的尊严追逐它无情的身影!” 布木布泰怔怔愣住,想起了自己和姑父之间巨大的年龄差距,姑父有儿子,姑父的儿子年纪都比自己大。 难怪姑父看着自己的目光。总跟看着个孩子一样!做他的妻侄女还能亲近些,要做他的侧室,这距离可不是一般的遥远。就像姐姐说的,自己要追逐他的话,岂不是只能成为他身后的点缀? 多尔衮?多尔衮是朝阳么?他将来也能成为姑父那样令人仰视的英雄人物么?姐姐对他的评价怎的这么高、这么肯定? 不管布木布泰怎么想,苏浅兰话已说完,便在暖炕上蜷了个舒服的姿势,默默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应对努尔哈赤可能带来的难关。 屋子里静默了半天,布木布泰慢慢从迷惘醒过神来,望望苏浅兰,忽问:“额格其,你可有想过,听从阿布的意思,嫁给姑父?” 苏浅兰忍不住笑:“连姑父长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阿布就想要我代替姑姑做那联姻的纽带?你觉着可能么?” 布木布泰想起姐姐连林丹汗都不放在眼里的倔强性子,摇了摇头,可心里记挂着父亲的忧虑和意愿,便不由轻轻地说:“其实姑父真的很高大威武,那相貌也很英俊,不比多尔衮差,气度更不一般!” 苏浅兰白了她一眼:“你额格其可不会看重这些!”看到布木布泰皱眉的样子,心忽地一动,这个傻丫头该不会把科尔沁的利益和父命看得比自己的爱情婚姻都重要吧? 因为没人按照父亲的意愿代替姑姑嫁给皇太极,她便宁愿舍了多尔衮牺牲自己?想想她的孝庄皇后之名,似乎还真有此可能!看她忽然对自己说皇太极好话的奇怪态度,莫不是因为想要选择多尔衮,所以开始希望自己能成为遵从父命、背起责任的那个? 布木布泰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而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额格其你真的要留下来,不回科尔沁么?” “嗯!你把姑父说的那般出色,我自然是要留下来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般好呢!”苏浅兰用玩笑的语气回答她,心却不禁茫然问了自己一句:自己,是愿意为了妹妹和科尔沁族人牺牲的人么? ps:新年第一更!兰悠祝各位亲新年快乐!财源滚滚!你们要财啊!这样兰悠才能拿到点赏钱呢!(*^__^*)嘻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九十章 宁远撤军 第一百九十章宁远撤军 太阳高升,阳光直射。群山之间白雪皑皑,将宁远城外一片平坦的大峡谷映得一目了然。 喊杀声和兵戈战马的碰撞声合成一股轰天震地的巨响,一波又一波的兵士潮水般往前方那座孤城倾轧而去。 城头滚石不断砸下,箭雨飞蝗不时而至,却阻不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人马前仆后继地冲击城墙,兵器的寒芒不断刺入眼帘。 努尔哈赤一身金黄战甲,威风凛凛策马旗下,紧握缰绳,怒目圆睁,刀指城头连声大喝:“儿郎们!给我冲!宁远城顶不了多久!一鼓作气给我拿下!胜利就是咱们的啦!” “轰!”、“轰!”、“轰!” 宁远城头时不时便火炮轰射,那恐怖的爆响落在阵,总是带起一连串的凄厉叫声,割去上百条性命。 “父汗!”四贝勒阿巴海身着白袍银甲,就站在努尔哈赤身后,眉头微皱的建言劝说:“对方火炮犀利,此处距离过近,恐不安全!父汗还是退后几步,以策万一吧!” 努尔哈赤朗声一笑,豪气干云:“八儿不必担忧!你父汗戎马一生,出生入死,什么时候怯退过!这点炮火。还不在本汗眼里!” 话音方落,“轰”地一声巨响,一颗炮弹正正砸在努尔哈赤身旁高高竖起的黄龙旗上。 两父子一呆之间,炮弹已然炸开,完全不及躲避!“咔嚓”一声,迎风飞扬的黄龙旗旗杆折断,被火炮铁砂碎片击得脏污穿孔的破烂旗帜,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黯然坠地。 由于距离过远,炮弹炸开的杀伤力已然大幅削弱,只惊到了马匹、伤着几个贴身护卫,努尔哈赤和四贝勒都因本能背身躲避而未受正面冲击,他们身上甲胄又厚又结实,炮弹碎片击在他们的肩背上虽然又烫又痛,却连甲叶子也没能穿透。 “父汗!”四贝勒回过神来连忙查看父亲伤势。周围侍卫也纷纷惊呼围拢,将努尔哈赤团团护住。 “我没事!”努尔哈赤毕竟久历战场考验,很快镇定下来,他比四贝勒距离炮火更近,被那爆炸的气浪一掀,从受惊人立的马背上摔了下来。但他立刻便控住战马又爬了上去。 众人见他身手仍在,都松了口气。 这时宁远城头上的明军看到后金帅旗陨落,全都出了振奋的呼叫,士气大振。反是后金这边连续奔来了好几个各旗派出的亲兵,惊慌探问大汗的情况,在左翼跟着哥哥十三贝勒阿济格一起指挥作战的多尔衮更是脸色铁青亲自赶到,及见大汗无恙,才神色稍霁。 四贝勒的正白旗管着全军的后勤和调度,见各旗都有些慌乱。赶忙接连下达了好几道命令,克制全军骚动,维持前方攻势,同时护着努尔哈赤连退了几十步。 听着明军疯狂亢奋的呼叫,看着金军愈见疲软的攻势,再呆望着折断坠落泥泞雪地的破烂黄龙旗,努尔哈赤心升起不祥之兆。 “父汗!”四贝勒忙抽闲,策马奔到努尔哈赤身侧,朗声道:“明军炮火渐稀,弹药该是无以为继,只消再持续猛攻半个时辰,宁远城必破!请父汗下达总攻击令!” “父汗!儿子愿为前锋,攻破宁远,擒下袁崇焕,替父汗报此炮轰之仇!”多尔衮挺身而出,铮然请命。 努尔哈赤先扫了多尔衮一眼,点点头,神色虽然平静,眼底却涌动着深深的忧虑,深吸口气抬头望住了四贝勒道:“八儿,你是我大金的眼眸。你的判断必然不错!只是,黄龙旗落,定是上天警示,大明气数未尽,不可逆天行事!” “父汗?”四贝勒和多尔衮两人都现出了急色,同声呼唤。 努尔哈赤大手一拦,不容置疑下达了命令:“传汗令!八旗全面撤退!放弃宁远,返回盛京!” “父汗!宁远破城在即!您怎么……”多尔衮大急,这是他晋封固山贝勒之后参与的头一场大型战役,还没有机会立下寸功,努尔哈赤就传令撤军,却让他如何能够服气后撤。 “遵汗命!“四贝勒眼神微沉,掩住了心头惋惜,却是应声而去。 “多尔衮,休得多言!去协助你哥哥,回师撤退!”努尔哈赤阻住多尔衮,怒声严令。多尔衮胸膛起伏了好几下,不甘退下。 后金主力开始缓缓后撤,两翼前锋也都有秩序的收拢队形,主动放弃攻城动作,摆出了离开的姿态。 宁远守军及城民先期一愣,继而狂喜欢呼,奔走相告。但宁远总兵满桂、宁前道袁崇焕以及参将祖大寿等少数明将却未敢稍有松懈。到了傍晚,探马来报,努尔哈赤退出五十里外扎营休整,众人方才松了口气,敌军一退数十里,多半真是要退军了。 次日,正月二十六。袁崇焕派出使者送信顺便查探敌情,信上暗讽努尔哈赤英雄垂暮,却输给了他这个初出道的小子,气得努尔哈赤差点当场吐血。但为了表示大度,努尔哈赤反而赠送了使者许多回礼,跟袁崇焕约定来年再战。 帐诸贝勒,多尔衮最是不服,怒得面红耳赤,主动请战,却被努尔哈赤拦下,遥望着宁远方向,眸子阴冷地沉声道:“本汗自二十五岁起兵以来,征讨诸处,战无不捷,攻无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这是本汗的耻辱,尔等不必争抢!来年本汗定要亲血前耻!” 正月二十七日,努尔哈赤大军终于正式撤回了盛京老巢。 消息传到盛京,整个建州气氛陷入一片低迷。每年冬季,不独蒙古,连女真一族也是物资匮乏,尤其缺少米粮盐铁,这些东西建州是不出产的。他们是骑射民族,且东北多的是药材、皮货、珍珠。 偏偏明朝对异族限制极严,常以关闭互市惩罚压迫异族,将他们辛苦猎杀的皮货、冒险采集的药材、珍珠等特产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将米粮盐铁丝帛瓷器等对汉人来说极其寻常的必需品高价贩卖给他们,而走私商人手里那点交易数量,根本也无法满足整个民族的生存需要。 结果女真族的穷困人家,常常连做饭的铁锅都没有一具,食物里边粒盐不见。方迫得他们为米粮盐铁而战,每逢冬季便劫掠明边百姓,以抢夺这些必需的生存之物。 往年努尔哈赤每每出尽八旗精壮子弟攻掠大明。回师之际都会带来丰厚的战利品,八旗均分,哪怕家男人前线战死,这分得的物资也不会少上半点,故而民众悲痛之不乏欢喜,分利之时热闹如同年节。 可是今冬努尔哈赤却在宁远一役吃了败仗,虽然金军在别的地方也取得胜利,抢得了一些必需品,总收益毕竟远不如往年丰厚,而死伤数量却过往昔!这让女真百姓如何能不哀戚! 晨间又下了一场小雪,仿佛老天也在为东北这一片地域的百姓感伤悯怀,到了午后,太阳也不见踪影,只有阴翳的云层笼罩天地。 听说努尔哈赤大军傍晚才到,尚未完全想好应对之法的苏浅兰觉得城气闷,拉着乌克善作陪,轻装离开馆邑,骑马走上了街头。 乌克善也不甚熟悉盛京街道,便找了四贝勒府的一名管事来当向导,闲聊之际,苏浅兰方才了解到这些后金对明作战的因由。听着那管事长吁短叹的叙述,苏浅兰心头竟是感到了说不出的沉重。 德满身为四贝勒府的管事,也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但他也只知道努尔哈赤大军傍晚到达,并不知道努尔哈赤是否受伤。苏浅兰打听不到自己最关心的消息,只好转移了注意力。 想到德满方才说过女真人不善耕种,不由问:“我们这些日子吃的全是米粮,难道说这都是姑父去大明抢回来的?” 德满呵呵一笑:“也不全是!贝勒府有庄子,庄子里养着汉奴,府里大部分食粮都是汉奴耕种收获来的!格格您还别说,咱们爷养的汉奴可算是这盛京城最卖力、最能干的,别家都羡慕着呢!” “为什么?”苏浅兰听得好生诧异。 德满神情更形得意,刚要解释,乌克善便忍不住接过了话头去:“我早就和你说过,姑父的才能德行当世无人能及!建州大大小小这么多贝勒,唯独姑父精通蒙汉,能跟汉人奴隶直接交谈。且姑父又平易近人,从来不在汉人面前端架子,更不虐待汉奴,那些汉奴感激姑父对他们的宽容优待,做事自然卖力了!” “可不是!”德满赶忙补了一句:“别家的汉奴挤破了脑袋都巴不得能成为爷的人呢!卖力种些个良田,算得了什么!” 苏浅兰听着乌克善还在不遗余力的替皇太极说好话,不由斜睨了他一眼轻哼道:“阿剌,你没见过姑父的汉奴就别乱说话!” “谁说我没见过!”乌克善忙道:“前些日子布木布泰替姑姑陪着庶福晋去田庄收租子,我也跟着去过,那些事都是我亲眼所见!” 苏浅兰听得心头一动:“我能不能也去开开眼界?” 德满自然不会拦着这位主子的妻侄女,乌克善则是想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结果一行人便齐往城外的四贝勒府田庄赶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触动 第一百九十一章触动 后金从大明手夺取沈阳改称盛京。才不过是三四年的事,当时满城没能逃往大明境内安全地带的百姓财物存粮被金兵抢掠一空之后,人便被女真八旗当成奴隶瓜分殆尽。 皇太极分得城北一大片沃土良田,被圈在其的那些土地原主也便成了他的家奴,佃户们还是继续耕种他们祖祖辈辈就劳作其的田地,地主乡绅则要么早已逃离此地,要么已被金兵杀掉,只有极少数人投降归顺,对新主人自称奴才,成了女真人的汉籍包衣。 苏浅兰原以为金兵过处,多半会屠光全城汉人,听了德海的解释,才知道那都是颇为极端的例子,是守城明军激怒后金领造成的后果,并且就算是领下令屠城,也还是会留下一些较为软弱恭顺的汉人收为奴隶,毕竟女真人不会耕种,想要粮食还得要依赖汉人百姓。 对于大部分最底层的汉人百姓来说,他们的要求其实不高,有田种、有地住,便可继续苟活下去。至于是当汉人地主的佃户还是当女真异族的奴隶,除了名誉不同对他们来说区别也不是太大。 家若是有壮男从军战死的,亲者自然仇恨异族,可惜凡人总会本能的求生畏死,纵有仇恨,在自己隐忍便可苟活的时候,并没有几个人有一死殉国的勇气,反而会随着时间流逝淡忘战争的创伤。 曾经有人研究过,现人类对于有名有姓能辨识的仇人,往往刻骨铭记,矢志复仇,穷几代人也要父债子还的记恨! 而对于战争造成的伤亡,因为互相都有死伤,又不可能准确辨识杀害亲人的仇人具体究竟是哪几个,反而会因为仇恨目标的泛化,复仇对象不是几个人,而是一个巨大群体,无法追索,便会将这种仇恨看作天灾一样,不可思议的承受下来,除非将来时机出现,有人领导,让他们看到复仇的希望,否则终其一生,都不会贸然反抗。 这种现实在令人悲哀无奈,可这就是现实,是人性。 想通了这些道理。苏浅兰初见到庄子里那些忙碌做事、神情平静的汉奴时所感到的惊讶难以置信,方才渐渐消散。 田庄极大,占地广阔,边上稀稀落落砌着简单的房屋,只有一处看着十分整洁的大宅子,是专供田庄主人视察歇脚的住处。看那宅子的格局装饰,想必过去是属于这一带土地之主的房产。 过完了年,此时正是春耕即将开始的时候,专司耕种的汉奴们都在忙着准备春小麦的催芽。但见管事德海带着一位贝勒和一位格格下来看他们做事,无不流露出紧张惶恐的神情。 乌克善不懂农耕,对汉奴们正在做的事情也没有兴趣,只是让德海找来几个机灵的汉奴让苏浅兰问话,以证明自己并没有替姑父歌功颂德吹捧夸大,这些汉奴真的是对姑父十分顺服,日子也过得比别家的汉奴更好些,因此做事也都很是积极。 苏浅兰一身蒙古格格的装扮,又生得美貌绝伦,往那些汉奴面前一站,那些汉奴都被她的身份和容貌惊得低下头去不敢逼视,答起话来更是磕磕巴巴,唯恐说错一字一句。不料这位蒙古格格开口便是他们熟悉的汉语。声调柔和,神态和煦,全无半点颐指气使的贵族习性。 汉奴们惊讶之余全都慢慢放松下来,竟是不知不觉对苏浅兰有了亲近的感觉,仿佛这位格格并不遥远难以企及,而就像他们汉人的寻常小姐般,虽然身份高贵,但却平易近人。 关于这些汉奴在四贝勒田庄上所受的待遇,苏浅兰只问了几句,便已确定乌克善所说属实,他们日子确实过得不错,比较以前须向地主交许多地租和赋税的日子而言,现今他们的负担要轻上许多。 想起历史上的皇太极确然对汉人十分维护,在此基础上制订的汉民政策也十分宽和,甚至允许汉人入旗籍,成立汉军八旗,苏浅兰也便释然,身为女真贝勒,对汉人却十分善待,这就是皇太极! 乌克善听不懂汉语,见苏浅兰还在问个不停,无聊便自去一旁坐了下来。德海倒是听得懂一些汉语,但不精通,开始他还努力的去听苏浅兰和那几个汉奴的对话,到后来也只好放弃,唯独望向苏浅兰的目光却露出了万分敬佩,想不到除了自家主子,这位蒙古格格的汉语造诣也如此了得,跟汉人对话丝毫不见阻滞。 两人都不知道。苏浅兰此时的问话早已离开汉奴们的生活待遇,渐渐转向了农耕方面。 据她所知,后世的东北号称北大仓,这里拥有世界著名的黑土地,珍贵肥沃冠绝天下,如能令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都学会耕种,大力开农业,何愁不能解决米粮问题! 到时候这片沃土上的人民无需再从大明抢掠米粮,战争岂非可以最大限度得到避免,其他物资的交换生产,岂非也有了别的解决之道? 然而现实却狠狠给了苏浅兰一个打击,原来这里老百姓会种的作物主要只有小黍、黍子、高粱、稗子、荞麦、大豆、粳稻七种,并且极度依赖气候,产量不丰。 东北苦寒干旱,播种灌溉都很不容易,并且各种作物都只能做到一年一收而已。后世可以穿插季节种植的玉米、土豆这等高产耐寒、不太挑地的作物,这些汉奴全都没有种过。 苏浅兰问起的时候,他们还很惊讶,不相信玉米也可以在这么寒冷的北地大量种植成活,只认为那是南方原才能种植出产的作物。至于土豆,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此时的东北会耕种的人本来就少,会种的人还不知道玉米可以大量在这寒冷的地方种活,那还谈什么开黑土地、展农业? 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苏浅兰暗自苦笑。玉米、薯条是她前世最喜爱的食物,一年大部分时候都能吃到,或煮或烤或炒,品种、吃法多种多样,想不到此时东北的百姓,竟是没有这般口福。 问完了话,苏浅兰陷入深思,乌克善提议回城,她却以天色太晚拒绝了回城的提议,而是要管事德满收拾庄内的大宅子,住了下来。 乌克善不解的问她原因。苏浅兰推说疲累,乌克善只好陪她留宿田庄,让德满派人送信回府,以免纥颜氏牵挂。却不知道苏浅兰为何眉蹙轻愁,猜想她是为了尽力避免被努尔哈赤召见,不由暗叹无奈。 苏浅兰其实倒不是要刻意避开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日来她已然想得明白,有些事情既然回避不了,那便只能面对。选择留宿庄子,一来是这里的乡土气息让她倍感新鲜放松,二来也是为了给自己一段缓冲的时间,不至于在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见到那两个人。 此番出城,她身边就带了一个丫头姗丹,蒙克则是被她留在盛京馆邑,替她打探消息,留意努尔哈赤有否受伤,伤势如何,还有没有人记得那天命之人的传言,知道她在盛京,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有些什么反应等等,只有知己知彼,她才能掌握主动,决定自己的行止。 这些东西照她想来,应该不难打听,有一天一夜的时间,够蒙克把情报传到自己手上的了,那么明天返回四贝勒府也不会太失礼。 苏浅兰在乌克善陪同下去庄子游玩,滞留不回的口讯由管事德满派人带回四贝勒府,庶福晋叶赫那拉氏惊奇之余只当是蒙古格格没见识过田庄想开眼界之故,倒没放在心上,吩咐下人好好招待客人便算。纥颜氏和布木布泰则是相视而愣。 “这孩子!明知道今日姑父回府,怎的如此失礼,躲着不来拜见!这还有个科尔沁格格的样子么?”纥颜氏有点生气。 “额格其想是有她的计较,因为时间晚了赶不回来,在那边留一晚上,明日再回来拜见姑父,这也不算太失礼。额吉就不要恼她了!”布木布泰和声劝着母亲,心下却也暗自疑惑,不知道苏浅兰用意。 这个姐姐,少时任性莽撞,给她的感觉是非常不靠谱,也没什么心计谋略,但这几年长大了,姐姐给她的感觉却变得不同起来。 同样的倔强,过去是流于表面,浑身带刺,现在却是敛进了骨子里,表面反而平易近人,看似柔弱无害。 同样的任性,过去是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和后果,随意作,现在却是谋定而后动,不则已,一必然让人抓不到她的辫子。 过去的她,眼里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亲人族人是她予取予求的对象,哥哥是她的打手兼出气筒,妹妹是替她背黑锅的羔羊——也就是自己这个妹妹大度,换作别人当她妹妹怕早就恨死姐姐了! 布木布泰想着便暗自笑了一下,虽说小时候一面恼姐姐一面也希望姐姐能爱护自己,却也没想到快要对姐姐失望的时候,姐姐便真的成熟起来,真的对她有了亲近维护之意。 回忆她那天对自己推心置腹的指点和关怀,布木布泰便觉心头温暖,同时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姐姐是真的成熟了,变得聪明起来,做的事全都带着仔细考虑过的痕迹,她选择这个时候出城滞留庄子,必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暂且离开这一天一夜,究竟有些什么好处?布木布泰正要仔细揣摩姐姐此举背后的想法,忽然外边传报,四贝勒已到了府门之外。 第一百九十二章 四爷回京 第一百九十二章四爷回京 四贝勒回府,得到消息到二门外迎候的家眷。竟是只有寥寥数人,除了纥颜氏和布木布泰,也就庶福晋叶赫那拉氏和几位格格了。 嫡福晋早已过世,继福晋被大汗遣返原籍,侧福晋哲哲又病卧在床,偌大的贝勒府,一眼看去竟是冷清清的,连孩子都没有几个。早夭的不去算,府里眼下就还住着两位格格。 唯一的阿哥豪格和大格格敖汉都是继福晋乌拉那拉氏所生,小格格马喀塔则是叶赫那拉氏所生。豪格已经十七岁成年娶妻,分府另住,敖汉格格五岁,马喀塔还不到一岁。 这等阵容,看在布木布泰眼里,真是可怜!可也就因为这样,缺少当家女主的四贝勒府成了女人们眼的香饽饽,不独府里这些庶福晋和格格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媚眼如丝,就是府外,也不知道有多少适龄的少女们盯着。 如果没有苏浅兰那番话,布木布泰也会是这些少女当的一员,一心想着嫁给姑父。做个合格优秀的科尔沁格格! 身为科尔沁部利益所系的纽带,哲哲侧福晋自嫁入四贝勒府以来,便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如今这种联系却因为哲哲的病开始变得动摇稀薄起来,科尔沁迫切需要一位格格来修补强化这种关系。 但是现在……布木布泰更多地想起了热情洋溢、活力四射的十四贝勒多尔衮,四贝勒都回来了,那么多尔衮也该回来了吧!思潮反复,她竟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责任的压力。 多尔衮再好,她又怎能撒手不管科尔沁的荣耀、父亲和领和愿望?自己想要嫁给多尔衮当嫡福晋,那除非姐姐哈日珠拉能替她担负起这份责任,取代姑姑嫁给四贝勒! 布木布泰轻拧着眉头想心事,忽然听到蹄声得得,四贝勒一身白色的戎装骑在马上,率领一干贝勒府的侍从,终于出现在门外。 他还是一贯的沉稳威严,并未因到家而露出松懈惫懒的神态,将马匹丢给侍从,他的目光便轻轻扫过一众妾侍,朝叶赫那拉氏点了点头问:“侧福晋怎么样?好些了么?” “姐姐……经过大夫用心诊治,略见起色,但还是……还是不大好,也不能起身迎候爷的大驾!”叶赫那拉氏赶忙回应。 “嗯,都别在这站着了!各自回屋休息吧!”四贝勒开口遣散前来迎候他的女人们,眼前的人儿一个赛一个的妖娆美丽,他却没有兴趣多看一眼,话一说完,便是朝着纥颜氏拱手客气致谢。感谢她替自己照顾哲哲,并请她和布木布泰前厅叙宴。 整个晚宴,布木布泰都有些神思不属,每每目光投注在四贝勒身上,便会忍不住暗自比较他和多尔衮的容貌气度,想着那朝阳烈日的比喻,又会忍不住想象着多尔衮将来到了四贝勒这般年纪,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会不会也这般威武,甚至更雄姿英? 纥颜氏从未见过小女儿这种患得患失般的神情,很是奇怪,以为她真的属意于四贝勒,想起四贝勒竟婉拒了纳小女儿为侧室,小女儿这番心思未免无着,便不觉心叹气。 母女两各有心事,殊不知四贝勒同样心有事,他早已接到苏浅兰人在盛京的消息,可又在这节骨眼上溜去了庄子,不来跟自己第一时间见面,实在让人猜不透她所思所想。待要问问纥颜氏,纥颜氏却只道大女儿贪玩。见他问起,连连道歉,弄得他好不气闷,又不好表露什么,只得轻描淡写说两句“不碍”了事。 好容易晚宴结束,纥颜氏带着布木布泰依然回到哲哲的院子休息,四贝勒送她们回去的时候也顺便看了一眼哲哲。哲哲仍是那样,浑浑噩噩也不认得四贝勒,他只好随意嘱咐几句了事。 回房的路上,贴身随侍达春忽然问:“爷!今夜是不是要歇在庶福晋那儿?” 四贝勒淡淡反问:“达春,庶福晋许了你什么好处?” 达春讪讪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轻声道:“去岁继福晋离府,事情都让庶福晋接了过去,那时节小格格可是刚刚坠地,庶福晋是才出月子便掌了后院……奴才这不是关心小格格么!” “嗯!”四贝勒听他提起,也忆起了那个丑丑的、弱弱的襁褓女婴儿,方才回府,看到她被奶娘抱在怀里沉睡,好像又长大了些,不由动了慈念,脚步一顿,点头吩咐:“到庶福晋的院子去!” 看到四贝勒刚回府头一夜便进了自己的院子,庶福晋叶赫那拉氏真是喜出望外,自觉掌了内宅的大权果然大不一样,这在过去继福晋、侧福晋都还好好儿的时候,可是好几个月都不见得能跟他见上一面。 四贝勒先让奶娘把小女儿马喀塔抱来逗弄了一会,直到这孩子眼神迷离、连连哈欠,才放了她回去睡觉。 “爷!您能安全回来。真真让妾松了口气……”叶赫那拉氏喜盈盈的迎上前去,小心瞧着四贝勒的脸色,心头乱跳。她的年岁只比哲哲小一些,今年不过二十几岁,正是女人最成熟的年纪,一举一动都透着魅惑风情,眼角眉梢全是春意。 四贝勒凝望着她,眼前却恍似浮现出另一张更年轻更柔美的面容来,那张面容或许不是这天下最美的面容,却是让他刻骨铭心难以忘怀!自见过之后,他便再也看不上其他女人,试问这人间的庸脂俗粉,如何能比得上他心目的仙子? “爷?”叶赫那拉氏娇唤着,白皙纤手搭上了四贝勒的胸扣,咬着红唇,怯带羞地问:“您可累了?” 四贝勒回过神来,握住了胸前的那只手,望着她微微一笑:“这一年多,府里一事连着一事,你替爷生下女儿,也没好好休养,便要担起府里的事务,替爷管理后院。难为你了!等爷明日进宫……” 他说到这里,请旨将叶赫那拉氏抬为侧福晋的话冲到嘴边打一个转又缩了回去,这请封侧福晋的恩典,固然可以由他亲自提出来,汗宫无有不准的,可若由未来的新福晋提请,岂非更有助于新福晋施恩立威,接管内宅事务? 叶赫那拉氏见他神色温和,不再像日间那般威严难近,胆气壮了不少,忽然听他欲言又止。不由出声追问:“爷进宫怎样?” “没什么!”四贝勒摇摇头,将手里的柔荑放开,整了整衣饰道:“爷也乏了,但明日进宫事务繁多,须得养好精神。你先歇着吧!爷还有些事得赶着处理,今夜你就不必等爷回来了!” 叶赫那拉氏闻言一呆,她不晓得这么晚了四贝勒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但看他说得不像假话,恐怕真有要事,便不敢出言挽留,只得恋恋不舍的目送着四贝勒大步离开了她的院子。 “达春!派人将南绪、蒙克请到爷的书房来!去!”一出院子,四贝勒便开口吩咐。达春面上闪过了然之色,赶忙依命行事。 四贝勒在书房并没有等候多久,正白旗固山额真南绪和蒙古科尔沁大格格的贴身护卫蒙克便相偕而至。 “蒙克,你先说!哈日珠拉格格逗留大明京城,差点成了信王的侧王妃,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四贝勒一伺两人坐下,开口便问。 蒙克苦笑道:“卑职有负贝勒爷期望!只查探出格格之所以会混入大明京城,乃是出于格格的汉人好友,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李循方的怂恿鼓动,至于为何会被大明天子赐婚信王,卑职至今不得其解!” “你曾经说过,格格被赐婚之前,曾进了皇宫一趟!”四贝勒皱眉提醒了他一句。 蒙克张口欲辩,却又被他拦住:“算了!皇宫内苑守备森严,你人单势孤,想打探里头的消息殊为不易,这原因不知便不知罢!” “是!”蒙克面现愧色:“格格被天子赐婚,万一身份败露……卑职本想行刺信王阻止这桩婚事,可惜功败垂成,信王重伤未死!仍然坚持这门婚事,好在格格并未被信王侧妃的位子迷惑,反而在这压力之下萌生了返回草原的退意,否则……” 三人对话之间,便将苏浅兰这段日子的遭遇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怜苏浅兰如今犹自蒙在鼓里,不知道蒙克竟是早在担任察哈尔汗宫侍卫之时便已是四贝勒的心腹。一直担负着保护她的任务。 至于南绪,也并不是林偶遇,他之所以会出现朵颜部那一带山林凹地,根本就是奉了四贝勒的命令接应蒙克,将她安全接回。 四贝勒倒是没让南绪一定将苏浅兰送到盛京来,不管苏浅兰是要回科尔沁,还是要到什么地方去,南绪的任务不过是顺着她的意愿,护送她一段路而已,却不料苏浅兰竟是选择了盛京为目的地。 至于苏浅兰为何滞留庄子,蒙克也是一头雾水,但他倒是把苏浅兰交托他打听努尔哈赤是否受伤、贝勒们对她那天命之言是否关注的消息也全部告诉了四贝勒。 四贝勒沉吟半晌,若有所悟。 “四爷!格格若问起,卑职该如何回话?”蒙克轻声询问。 四贝勒眉毛一掀,沉声漫应:“父汗虽有小伤,却无大碍!至于其他,明**等着爷的消息!” 第一百九十三章 跪宫 第一百九十三章跪宫 盛京汗宫,冷清了许久的十王亭再度有了人气。进出办差的人川流不息。东翼正白旗亭内,四贝勒阿巴海端坐在铺着白色熊皮的椅子里,捧着堆叠案头的各种奏报批阅不停。 内侍将他的命令不断传达下去,接见的官员一拨刚走,一拨又来,忙碌了大半个早晨,案头如山的事务才处理了三分之二。 打了又一拨奏事求饷的手下,四贝勒吁口长气,靠入椅背,揉了揉酸的眉头。战后的抚恤、兵员的补充、开春屯田的准备……种种事务,都等着他来打理,虽然这些东西他早已熟悉,处理起来效率甚高,可也架不住这般连轴转的忙碌,生出了一丝疲意。 脑子这一松懈,昨晚上召见南绪和蒙克问话的最后情景却是不由自主的再次浮现心头,令他的神情里透出了些微古怪。他记得清楚,问完了事情,他正要让这两人离开的时候,蒙克拦住了南绪,用一种咨询的语气探问正白旗的黑还勃烈其人下落。 “黑还勃烈?我正白旗哪有这么号人?”当时南绪便满脸诧异。还以为有什么人冒充正白旗的人跟蒙克起了冲突,或是真有这么个人而自己并不认识,回答之余还向他这个正白旗旗主望了过来。却不知他竟被蒙克这番探问给弄得心头狠跳了一下。 果然,蒙克很快便承认,这也是哈日珠拉格格要他打听的事情之一,听说她言词间,对“黑还勃烈”其人并无好气,但她为何要寻找此人,蒙克问了,她却又不肯透露详细,只是让蒙克先打听到了再说。 蒙克不知内情,便不怎么当一回事,听南绪说并无此人,只能跟南绪一同疑惑的被他打离去,浑未察觉主子的异样。 她要找黑还勃烈,可不就是在找自己?躲着不见姑父的面,却背地里寻找自己,这是什么缘故? 四贝勒心头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只觉得口唇似乎变得干燥起来,科尔沁敖包那一吻,似乎到现在还让他余香绕舌,温软的感觉回味无穷。却不知那丫头忽然现她要找的四爷便是她在躲着不肯见的姑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一想到这点,他的唇边又不觉牵出了戏谑的笑意。看来,也并不只是自己单方面动了心思而已啊! 吸了口气抛开那些绮念,四贝勒精神大振,正要抓紧时间把眼前较为急迫的事务全都处理干净。好腾出手来办自己的事,忽然看到殿门外一抹黄影子闪过,努尔哈赤竟沐着朝阳走了过来。 “父汗怎么来了?您但有何吩咐,传唤儿臣过去便是!”四贝勒连忙起身见礼让座。 努尔哈赤回身看看太阳,也不就座,呵呵地笑道:“没事!看着太阳暖人,出来走动走动,免得在屋子里闷坏了!”转头看到四贝勒案上还有好一大摞奏报条陈什么的,笑问:“还在忙呢?” “是!每次战后,事情总会多些!”四贝勒见父汗不肯坐,便也站着回话,神态一如既往的恭敬。 “此次战败而归,旗务处理更比往年棘手几分,难为你了!”努尔哈赤感叹的望着四贝勒。 “这都是儿臣份内的事,倒也无谓难易!”四贝勒谦逊回话。 “嗯!”努尔哈赤一面说话,一面又踱出殿外,口询问:“蒙古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四贝勒只好跟在他身后离开正白旗亭,认真答道:“林丹汗再度西征失败,又兼重用喇嘛红教,冷落黄教,致使内喀尔喀五部濒临分裂。其巴林部、扎鲁特部许多领均对察哈尔生出了二心,儿臣以为,此形势对我后金极为有利,堪可利用!” 努尔哈赤听得目神光连闪,动心问:“好极!我儿向为后金眼眸,敢如此说必是有了大量的准备!依你看,本汗西征内喀尔喀,此战胜率如何?约有几成把握?” 四贝勒略微算了一下,抬头道:“父汗如能给儿臣三月之期好好筹备,休养生息,再动兵戈,西征取胜便可有八分把握!” “当真?”努尔哈赤十分惊喜:“我军新败,物资不丰,若能转战蒙古,移军西线,一来可缓八旗怨言,二来定可缴足所缺财物,哈哈!莫说竟有八分把握,便是六七分,这仗也打得划算!” “父汗!虽说西征取胜希望极大,但这战场风云变化,实难预料!非善战有谋者不能胜任!”四贝勒关心地望着父亲:“未知这西征之军父汗属意何人统帅?” “嗯,八儿你有何建议,说来听听?”努尔哈赤点头问。 四贝勒眼掠过一丝振奋,尽量平静地道:“若论对蒙古内部情况的熟悉,儿臣敢说无人能及!若是父汗信得过儿臣,儿臣愿为父汗建此一功,率军直取巴林部,彻底分裂内喀尔喀。斩断林丹汗后路!” 努尔哈赤却没立刻答应,而是含笑望住了他,半晌方道:“八儿你一向关注蒙古,从未有一天放松过对林丹汗治下各部的情报收集,一旦要用兵草原,你说父汗不相信你,还相信谁?” 四贝勒心欣喜,语调轻快起来:“父汗允了?” “不不不!”努尔哈赤却连连摇头:“战场决胜,固然要依赖将军的临阵指挥、奋勇杀敌,但真正的较量,却是在千里之外,帷幄之!你是我大金的眼眸,轻易岂可涉险?这一战,当由本汗亲自出马!我儿只管坐帐盛京,替本汗调度粮草,总管后勤!” “父汗!”四贝勒微微一怔:“可您的伤……” “啊哈!又没伤在要害,肩背上这点刮擦,算得什么!”努尔哈赤豪气一笑:“放心吧!你父汗的身板子还结实得很!” 四贝勒低下头来,快掩去了眼底的一抹失望,见着父汗心情不错,那个念头在脑海转了几转,终是咬牙说了出来:“父汗!内喀尔喀诸部毗邻科尔沁,此番西征。更是得借道科尔沁,如此种种,非取得科尔沁的全力支持不能成事!” “但如今,科尔沁领莽古思之女、儿臣侧福晋哲哲却患病卧床,神智不清,科尔沁部对此疑虑甚重,儿臣担心,若哲哲出事,父汗西征之事,科尔沁部上下为存实力,不克尽心攘助!” “此番莽古思派遣纥颜氏及布木布泰留驻盛京。便是有意与儿臣再度联姻,故儿臣想,莫如允了他们,再娶一位格格,以安其心!”四贝勒一口气说到这里,忐忑望住了父汗:“未知父汗意下如何?” 努尔哈赤微微皱起了眉头:“布木布泰?”他记得清楚,这位科尔沁的二格格深得多尔衮的爱恋,曾经拐弯抹角的让大妃出面,请求自己替他作主迎娶为妻,怎么连老八也打起了她的主意? “布木布泰乃十四弟心头之爱,儿臣忝为兄长,怎能与其相争!”四贝勒深深吸了口气:“儿臣所言,实指科尔沁大格格,哈日珠拉!求父汗允可,许儿臣纳其为妻!” 哈日珠拉!这个名字犹如一声霹雳撞进了努尔哈赤内心,瞬间令他敛起了所有的笑意,僵立于冬阳直射的汗宫央。一生笃信风水运命之说的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草原的金刀郡主哈日珠拉,正是那位活佛预言,贵主天下、传闻身具后命的姑娘! 他骤然回过身来,睁大眼睛狠狠瞪住了四贝勒,多年征战积累的血腥杀伐之气扩散而出,大金国汗的威势犹如泰山压顶,君临汗宫。 四贝勒心头一凛,“噗通”一下当场跪地,口却悍不怕死的又沉声重复了一次:“求父汗成全!” 努尔哈赤冷冷地瞪了他半天,却连声也不哼,带着浑身可见的怒意,突然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其时两人边走边聊,正好走到汗宫正殿之前,两翼十王亭间的空阔地带,因为谁也不知道大汗在跟四贝勒聊些什么机密,所以宫来往办事的人虽多,却无人靠近,就连两人的亲随内侍都不敢跟得太近,以免听去某些不该听的东西。 四贝勒这一跪。可是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及见大汗面色难看,愠怒离去,更是相顾骇然,不明白这位平素最得大汗宠爱欣赏、誉之为大金眼眸的四贝勒今天究竟抽了什么风,惹得大汗这般震怒。 尽管汗宫已清扫干净,但这是数九寒天,青石砖的地面又冷又硬,一些细小的缝隙坑洞里还残存着刚刚被太阳晒化的积雪,踩上去的时候没感觉,这一跪下去,没有多久,膝头的棉布便慢慢被水渗透,寒气冰冷如刀,很快就刺进了肌肤。 四贝勒心苦涩,却是不敢也不愿起身,咬牙坚持跪着,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使人看出他的神色。 这些年他名声在外,可算是德高望重,加之他着意收拢人心,交好的贝勒大臣不计其数。见了他这般处境,许多人都想着要替他求情,在经历过最初的震撼呆滞之后,这些人便全都悄悄聚了起来,预备着商讨说辞,要去替他向大汗进言。 可是,眼下这一幕刚刚生,他们都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大汗又在气头之上,拒不见人,有心直接询问四贝勒,又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过去和阴沉着脸的他攀谈,事情一时之间,竟陷入了僵局。 四贝勒面色冷沉,心头却是思潮起伏,不知过了多久,腿脚也渐渐麻木起来,仍不见汗宫努尔哈赤有什么反应,仿佛压根儿不知道他还跪在正殿门外,成为众人聚焦的心。 正当日影掠过天,他开始感到腹饥饿,头晕目眩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漂亮的旗头鞋。 ps:今天可算是兰悠的幸运日!竟然看到了好几份打赏!啊啦啦!好开心!o(n_n)o如果觉得兰悠写的还不错呢,亲们就要鼓励鼓励兰悠哈! 第一百九十五章邂逅 第一百九十五章邂逅 四贝勒跪宫之事像阵风般刮过,很快又偃旗息鼓,一切秩序又回到了当初,没有人知道那两父子之间生过什么,事情来时突然,去时又莫名其妙,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场风波尽管让人疑惑,却好在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于是人人也都松了口气,心里石头落地的同时也隐隐有些失望。由此而拼命想要弄清楚究竟的,不在少数。 便是在这有心人增多,耳目都往四贝勒身上齐聚的时刻,许多人现,当天午后,四贝勒没有跟往常一样办完差事就回府,而是携带几名随从,轻车简从一路驰出了北门。 没有人知道四贝勒要去什么地方,要去做什么,未免对此私下里猜测议论纷纷,然而消息传到布木布泰耳,她却是宛如心有灵犀般,陡然想到了还留在庄子里的乌克善和哈日珠拉! 乌克善虽然逐渐成为科尔沁部的重要人物,并且被当做继承人来对待,手里也掌握着部的军权,四贝勒若要对蒙古作战势必要跟他取得亲密合作,可是乌克善显然还远不够资格让四贝勒纡尊降贵主动去见。那么,四贝勒此行,竟是为了哈日珠拉? “额吉!姑父跟额格其……熟悉么?”布木布泰忍不住向母亲探听消息,尽管这种推测令她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熟悉?”纥颜氏摇摇头:“你额格其三岁的时候,倒是见过你们姑父的,那之后,就没有见过了!虽然上次她在敖包昏迷的时候,你姑父路过救了她回来,但只怕到现在她还不晓得是谁救了她呢!” 布木布泰眨了眨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想到,若按照母亲说的,姐姐该是不认识姑父了,但姑父却是认识姐姐的呀!那么美貌绝伦的一位妙龄少女,即使是在昏迷之,他却是一路抱着她到了科尔沁,延请大夫,留宿营地,使她的住处紧邻哲哲宫帐…… 这里面,真的没有什么吗?布木布泰疑惑的暇想着,忆起当时四贝勒种种情态,竟是越想越觉暧昧,丝丝醋意暗生。 城北,四贝勒府田庄。 这里依然是一派宁静悠远的景象,丝毫不被城里的纷争所侵扰,庄子里甚至设了别家没有的学堂,请了归顺后金的汉人秀才,教庄子里的孩童认字读书。 现这一点的时候,苏浅兰大感惊讶,想不到皇太极对汉人的化如此重视,不但自己精通汉,还舍得花钱培养自家的奴隶读书习字,这在当时骑射成风的大金,实在是绝无仅有的现象! 等到乌克善告诉她,皇太极竟敢在努尔哈赤仇恨、压迫汉人的情况下顶风行事,成立馆,收容汉人有才之辈,手里不晓得救下多少汉人性命、免掉多少汉人被屠城的命运时,苏浅兰对皇太极可就不止是惊讶,而简直是敬佩万分了!一代雄主,果然有他过人的见识胸襟! 其实不管是蒙古人、女真人还是汉人,在苏浅兰眼里看来,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尤其是女真人,说是少数民族,但自唐朝以来,他们便偏居东北一隅,跟不少的汉人通婚互市,生活习惯上的交融程度比别的民族还要深些,除了骑射本领,别的差别真的不多。 更别说早在明朝建元之初,海西女真一族便已是大明制下的子民之一。且有不少女真人在明朝官府任职,包括努尔哈赤,就曾经是明朝的一名小吏。若非明朝对异族的欺压太过,恐怕女真也不会在反抗崛起,最后成为独立于明朝统治之外的大金。 不远处学堂内传来的朗朗书声,让苏浅兰好不怀念前世自己求学时候的晨读,不由放慢了马,沿着出庄的小道缓缓前移。 “格格!贝勒爷在催了!您再不快点儿等回到城里都该过了晚膳时间了!”姗丹纵马靠近苏浅兰,认真转达着前头乌克善的吩咐。 “知道了!”苏浅兰不满地轻哼。暗下里却十分疑惑,自己给了蒙克那么多时间,只是要他探听几个小小的情报,可是这都过了快一天一夜了,蒙克还没有出现,也没有传来声息。 这究竟是怎么了?苏浅兰疑惑也有小小不安,可又想不出蒙克有什么理由会被耽搁。而乌克善也不允许她再继续躲在这庄子,左催右拽的,硬逼着她急急的赶回盛京,弄得她好不郁闷。 苏浅兰不情不愿落在最后,正皱眉猜测着蒙克究竟出了什么纰漏,前方大道上忽然迎面驰来了一队人马。为一人相貌英武、威仪凛凛、行举大气,赫然便是苏浅兰要蒙克打探其消息的“黑还勃烈”——四爷!而蒙克便紧紧的跟在他身边。 “这个、这个蒙克!只是让他打听一下正白旗此人身居何位,背景如何,他怎的自作主张,竟把人给带过来了!”苏浅兰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心火起,暗恼蒙克擅自行事,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眉毛一掀刚想作,那一行人已到了乌克善身前,只见那位四爷大喇喇的朝乌克善作了个阻止说话的手势,蒙克便是策马上前一步,绊住了乌克善,嘀嘀咕咕不知在跟乌克善说些什么。四爷本人却是独自一人朝着苏浅兰便策马奔了过来。 苏浅兰驻马原地,警惕的望住了来人。心思百转千回,急切间奇异的却是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来面对对方。 敌视?仇恨?似乎远达不到这般程度!熟络?友好?可又对他夺吻之举耿耿于怀,轻易放过总是不甘! 犹豫间这位四爷人已到了她身边,勒停了马,唇边却是勾起了一丝看着似乎有些谑意的笑容:“好久不见了!” “哼!”苏浅兰敛起瞪大的眼睛,一抖缰绳便待离开,管他说些什么,暂且当他空气,予以无视! 四爷一伸长鞭,轻易便拦住了她的去路,悠然笑问:“托了蒙克要找我的,不是你么?为何我人亲自来了,你却没话要跟我说?” 这话听在耳,怎么那么让人尴尬?语气……好像在调戏良家妇女一般!苏浅兰不由竖起了眉毛斜睨着对方,只觉得那张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隐藏着极其欠揍的坏笑。 “抱歉我没时间在这个时候见你!我阿剌还在前面等我,你没什么事的话先请回吧!”苏浅兰看也不看他一眼,便下了逐客令。 四爷朗声一笑:“你放心!咱们时间足够!你阿剌不会有意见的,你托了蒙克来找我,究竟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可是好奇得紧!不问个清楚明白我会睡不着觉,实在非问不可!” 你睡不着觉关我什么事!苏浅兰暗翻了个白眼,正要回嘴,忽然一个高大的身躯贴了过来,接着腰间一紧,已然被对方揽住,没等她惊叫出声,便是双脚离蹬,身体腾云驾雾般划过半空,落入对方的怀抱,稳稳骑坐到了对方的马背上。 “我这就带你去个无人干扰的地方,让你可以毫无顾虑的畅所欲言!”四爷微微笑着,双腿一夹,策马冲了出去。 苏浅兰又惊又怒,挣扎着急忙探去寻乌克善的身影,大声呼唤:“阿剌——”一声方出,却是愕然看到乌克善惊讶里透着轻松,毫不担心地朝她挥了挥手,并不来追! 她这呆滞的神情落入四爷眼,逗得他憋不住闷笑了两声。 苏浅兰回过神来,狠狠瞪了他一眼:“笑什么!堂堂大丈夫,凭着蛮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好得意么?” 四爷莞尔一笑:“是我的不是!我道歉好了!” 苏浅兰顿然泄气。来到这时代,她见过的人也不少了,唯独眼前这个家伙软硬不吃,且无论力敌智取她都不是他的对手,或许通过对他的背景了解可以找到对付他的法子,可惜此刻却来不及了! 她不再说话,而是眉头轻蹙,从自下而上的角度望着他的面庞,那种异样的感觉再度油然而生。 他不是李循方那样的君子,可以谨守礼数毫不逾越,因此跟他在一起,会让人有种危险的感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夺走了你的吻。然而他也不是那种贪图美色、性子轻浮的人,看他气度沉稳、言谈果决、能力群,分明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最要命的是,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一丝暧昧情愫,更无法不承认,她也同样对他抱着别样的好感。 她不再说话,而是眉头轻蹙,从自下而上的角度望着他的面庞,那种异样的感觉再度油然而生。 他不是李循方那样的君子,可以谨守礼数毫不逾越,因此跟他在一起,会让人有种危险的感觉,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夺走了你的吻。然而他也不是那种贪图美色、性子轻浮的人,看他气度沉稳、言谈果决、能力群,分明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最要命的是,她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一丝暧昧情愫,更无法不承认,她也同样对他抱着别样的好感。 第一百九十六章关雎 第一百九十六章关雎 苏浅兰转头一看,才现两人一骑翻过一道低矮的山梁,转入了一处银装素裹的小松林。 正月未过,残雪未消,四处是皑皑积雪,远处群山茫茫,近处松枝低垂,针叶上冰晶凝结,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炫丽的莹光,不远处一条清澈冰冷的溪涧蜿蜒而过,更为这冬景增添了勃勃生机。 苏浅兰满心惊讶,她在这城北的庄子附近也转过了不少地方,却没现还有这般一处静谧的世界,入耳全无凡世的嘈杂,唯有松风隐隐、流水淙淙,高雅素洁,教人魂神为之一净。 四爷凝望着她,含笑不语,周围景色再美,又如何能美得过眼前的人儿去!数月不见,她又长开了些,两年前便精致柔美得如同诗画的五官,此时更多了几分魅惑的气息,眼波流转之间,暗藏神秘风情,引人遐思,倾国之姿,竟至动人如斯! 忽然感觉到他的凝视,苏浅兰轻轻转过脸去,避开了他的视线,心底油然生起一丝怅惘,情绪低落的道:“我让蒙克打探你的消息,不过是想略微教训你一下,你又何必主动送上门来?若让大汗知道你接近我,也不知道会给你招来什么麻烦。” “你想教训我?为了什么?”四爷忍笑追问。 此话入耳,苏浅兰眼底猛然划过怒意,立即扭回头来,恼火地瞪住了这个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撩拨得她七窍生烟的混蛋:“你、你自己做过的事,不会都忘干净了吧?” “哦!你是说那个!”四爷一脸恍然想起的神情,笑望着咬牙切齿的苏浅兰,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扫来扫去:“嗯,我不介意!” “你说什么?”苏浅兰瞠目结舌,声音不觉提高了少许:“你不介意我介意!你、你竟丝毫不知歉疚?” “我为何要歉疚!”四爷微微一笑,眼神清澈里透着真挈,忽然张口低声吟诵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古人见到心仪的女子,尚且勇于倾诉心思慕,无惧于被拒之难堪,我难道还不如古人么?当时一吻,不过忘情所至!即便要我为此付出代价,我亦无悔无怨!”四爷说到这句,深深凝望着眼前的人儿,眼眉之间早已写满了情意。 苏浅兰惊呆了!做梦也没想到,突如其来的就收到了告白!这是古代吧?古人对爱情也能有这般炽烈大胆的表现么? 好一番充满自信的告白啊!丝毫不逊色于二十一世纪的男人,甚至更胜一筹,于丝丝柔情之交织着隐隐霸气,若说戈尔泰细腻如水,李循方静默如山,那他,便像是熊熊烈焰! 面对着他这番毫不掩饰的爱意,苏浅兰芳心大乱,最初的嗔怒不知道已被忘去了哪个角落,只剩下心头鹿撞,霞染娇面,丝丝甜蜜趁着羞涩迅弥漫开来,滋生各处。 然而幸福的感觉格外短暂,她很快便想起了努尔哈赤,想起了自身前途未卜的宿命,她哪有资格享受对方的情意?今日若接受了他的情意,他日谁知对方会不会被命运的轨迹倾轧至粉身碎骨,落得戈尔泰那般枉死的境地? 一念即此,苏浅兰心又苦又涩,眼角不觉微微湿润,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神色,嘴唇微启,轻声道:“你……你不害怕?我看得出来,你地位不低,且前程远大,完全可以好好地活着,不虞匮乏娇妻美妾,你……又何必来招惹我?” “害怕?怕什么?你是说大汗?”四爷朗朗一笑:“你想多了!大汗并非不讲情理之人,我若说大汗默许了你我之事,如今只等着我向科尔沁提亲,求娶哈日珠拉格格,你信是不信?” 苏浅兰狐疑地向他望去,却见他虽然嘴角含笑,而神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呆了一呆!努尔哈赤能这么容易就放过她这天命之人,容许她嫁给别人?他就不怕她所嫁之人将来真的成为天下共主,取代了他的汗位?那除非是—— 想到此处,她心猛地一动,骇然望住了眼前之人,那诗!那诗经之《关雎》!这么古老的汉诗,整个大金还有谁能背得出来? “四爷、四贝勒!你就是四贝勒!”苏浅兰一阵晕眩,难以置信却又顺情合理的,呻吟着一语叫破了他的身份。 “嗯!”四爷好笑的望着她:“如今你不必担心了?我若向科尔沁提亲,你祖父、父亲断无不允之意!” 天啊!苏浅兰内心哀嚎不已,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过去,以前读三国,常常取笑曹操后知后觉,孰料自己比他还要不如!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处处破绽、处处痕迹,偏生自己就是没把他往皇太极的身份上猜疑!乌龙摆的这么大,她不要活了!根本没脸见人啊! “正白旗不是由多尔衮统领的么?”苏浅兰满面通红地挣扎着,像个溺水的人般,把这误导她判断的最大根源吃吃地问了出来。 “这是谁告诉你的消息?正白旗由始至终都是我的,何曾落入旁人掌!多尔衮,他不过是正黄旗的一位固山贝勒而已!”四爷又好笑又好气,若非有此错误认识,她想必早就猜到自己身份了吧? “电视!可恶的电视骗人!”苏浅兰喃喃咒了一句,“嘤咛”一下背过身去,双手捂住了脸庞闷声呐喊:“呜呜……我不要活了!” 四爷看着她由脖颈一直红到双耳,倍感有趣,哈哈大笑,见她身子闪缩,怕她摔下马去,连忙伸出右臂箍住她的腰肢,贴在她耳边低声问:“如何?你可愿意嫁我?你还没说呢!” “我…我……”苏浅兰悚然一惊,想起了宸妃的杯具宿命。他就是皇太极!而自己,若是嫁给了他,岂不是又拐上了历史的正轨,仍然要走上早夭丧子的杯具道路? 可是,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对皇太极早已是好感在先,敬佩在后,又再感动于眼前,说不愿意,真是违心之言!可要说愿意,像她这般怕死的人,如何能接受短暂的杯具命运? “看来,得让你仔细听听自己心底的声音才行!”久久得不到自己想听的回答,四爷唇边不由浮出了一丝坏笑,臂弯一紧,在苏浅兰警醒之前蓦然凑近她布满迷惘的面颊,对着那诱人的嘴唇吻了下去。 “唔……”苏浅兰轻轻一挣,却哪里挣得过力大无穷的皇太极,两唇相触,霎时点燃全身血液,脑海阵阵晕眩,渐渐地再也无一丝思绪留下,只剩下宛若置身云端、如梦似幻的甜蜜。 一开始,皇太极还只是浅斟低酌地试探逗弄,随着两人唇齿相触,苏浅兰柔软的唇瓣却是宛如涂抹了世间没有的仙蜜,沁人的馨香深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迅沉沦下去,再也舍不得放开。 厮磨一阵,他便是再难满足浅尝辄止的试探,悄悄顶开她的贝齿,游龙潜渊,搅起了蜜潮爱浪。 苏浅兰无力的抵抗很快便在他的攻势下丢盔弃甲、土崩瓦解,陪着他一起陷入了绵绵纠缠,从鼻端逸出了撩人的轻哼。 皇太极善武,气息悠长,苏浅兰善水,精于换气,两人这一吻,竟是出乎意料的漫长,直到几乎无法喘气,才慢慢分了开来。 “想明白了?可愿嫁我?”皇太极不依不饶地低声追问,只觉得浑身都燃烧起来,唯有依靠过人的意志才能压住心底的**,分心说话,并让自己慢慢恢复理智。 苏浅兰面上红霞难褪,侧身坐在他怀里,双手无力地撑在他胸前,这般近的距离,彼此呼吸声闻,心跳快慢全都瞒不了对方,她又如何能再谎言敷衍?只好羞涩地轻轻点了点头。 什么宿命!什么杯具!此情此景,如何能考虑许多! 宸妃又如何!短命又如何!与其看着爱慕自己的男人一个个陷入绝境,莫如便嫁给眼前这绝不会先自己而亡的未来皇帝? 人生总是悲喜相随,苦乐参半,欲取极乐,便得有接受痛苦磨砺的勇气,为了刹那芳华、瞬间的灿烂,便付出生命代价又如何! “哈日珠拉!你答应了!”苏浅兰这一点头,竟令皇太极宛如初涉爱河的少年般欣喜若狂,只觉得天空都清朗起来,恨不得仰长啸,尽舒胸畅快!他是早已成亲之人,却觉得唯有此刻,才给了他真正找到心之所爱的感觉,那种感动,无以名状。 苏浅兰似喜还忧地凝望着他,她的心从前世到今世,一直都是孤零零地一个,茫茫人海,却找不到能令她动心的男人,以至成为大龄的剩女,而此刻,她却骤然有了种瀚海孤舟终于有靠的感觉,莫非,她所要找的人,便是眼前的皇太极? ps:上来就看到了粉红票票和打赏!兰悠真是太开心了!谢谢!谢谢你们!(≧v≦)~~愿兰悠的字继续带给你们快乐的感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婚事可期 第一百九十七章婚事可期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连树梢的冰凌、地下的积雪也仿似被晕染得泛出了浅浅的红晕,宛如苏浅兰此刻艳若桃花的肌肤。 四贝勒深望着她,胸臆间充满了喜悦,只觉得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凝望着她,也有看不够的千娇百媚,读不完的诗情画意。耳畔风声、水声、雪化声,如同美妙的仙乐,使人飘然忘世。 苏浅兰从未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脸皮子薄容易害羞的人,皇太极不过是目光炽热的望着她,她就已经吃不消了,头低下去久久抬不起来,羊脂玉般晶莹的面颊染上桃红,便无法消褪。 原来四爷便是皇太极,那么乌克善为何见他带走了自己也不来追,这原因可算一点即通了!苏浅兰念转之间想明这点,又是羞又是恼,不由横了他一眼:“你、你究竟跟我阿剌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拦着你,就这么放任你把我劫到这来!” 说什么?四贝勒微微一笑,以他的身份,用得着为此费心么?让蒙克告诉乌克善,他有话要单独跟哈日珠拉说也就是了!只怕乌克善心里还求之不得,希望妹妹愿意嫁给他才对。 不过,别人的期盼是别人的事,他要的,是哈日珠拉自己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而不是迫于族的压力,就像……哲哲那样。 苏浅兰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自己白问了,唉!人说陷入恋爱的女孩儿智商业协会变低,看来真是这样,警惕啊警惕!她可不要变傻瓜,冷静!冷静!多用脑,少用情! “你是想让你的父兄也听到我的求婚之言么?”四贝勒勾唇一笑,低语道:“你放心!这桩婚事,我一定会给足科尔沁面子,谁让我求娶的,是他们最尊贵的格格呢!” 苏浅兰面上一红:“你、你……” 四贝勒畅笑一声,信马由缰,带着她在这松林溪涧边兜起了圈子,随口便把周围都有些什么景致给她指了出来:“……到了夏天,那边会是绿油油的麦田,而这片山坡则是会开满五颜六色的鲜花。嗯,到那时候,你便该是这片土地上的女主人了!你要如何经营这片庄子,便可着你自己的心意来弄吧!” 苏浅兰听他言语间绝无一个爱字,但往往说不到三句便要提醒自己将会是他的妻子,仿佛理所当然的事般。忍不住轻哼出声,心下却又如同喝了蜜般,有种说不出的欢快。 回想当初,戈尔泰也不是没跟她有过花前月下的浪漫,可是戈尔泰也没有他这般自信和皮厚,没等两人正式订婚便已口口声声将她当作了囊之物,言辞霸道热烈,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可奇怪的是,她偏偏就吃这一套。或许,她自己也是个热血的性子而不自知,戈尔泰水般的含蓄只能让她感动,唯有如皇太极这般烈火奔放才能使她漏*点燃烧? 时间仿佛在这一天过得飞快,只不过在附近转了转,说不上许多话,夕阳便已沉下,夜幕初临,四周只剩下白雪反光,直到此刻,两人才因腹饥饿惊醒过来,四贝勒讪讪地对她一笑,恋恋不舍的拨转马头,披着一线落落余晖驰回了庄子。 乌克善倒没有留在外头等候,而是待在暖阁里,跟蒙克闲聊些关于四贝勒的话题。 他诧异于四贝勒单独带走哈日珠拉之举,然而蒙克看着外貌这么憨厚的人,嘴却紧得很,只隐约透露了哈日珠拉跟四贝勒早已认识的一事,旁的便不愿多说,问急了便要他自己去跟那两人打听。弄得乌克善好不郁闷,猜不透自己妹妹何时跟四贝勒就这般熟悉了。 一年也难得来两回庄子的四贝勒忽然驾临,把庄子里的下人们兴奋得磨掌擦拳,憋足了劲儿打算好好表现,以期被主子看,提拔到贝勒府里去管事,因此等四贝勒带着苏浅兰回来的时候,这些人早已备好了一大桌子主子喜欢的酒菜。 迎着乌克善疑问探询的目光,苏浅兰大为羞赧,丢下一句“我先歇会”便逃回了先时暂居的庄子内苑。 别看四贝勒单独面对苏浅兰的时候大胆奔放,及至乌克善面前,他却也感到了一丝窘意,好在他身份阅历都不是常人可比,干咳两下便恢复了常态,跟平素一样谈笑着,将乌克善拉入了酒席。 略说过几句闲话,四贝勒便是对着乌克善开了口:“上回听说科尔沁有意将布木布泰格格嫁入盛京,却不知科尔沁对哈日珠拉格格的婚事又是何想法?哈日珠拉的年纪不是比布木布泰还要长些么?” 乌克善心头一跳,忙偷眼细瞧四贝勒的神情,想要瞧出些端倪。可惜四贝勒多年上位者的生涯,早已磨练出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除了一丝善意的关切,让人看不出别的。 “贝勒爷说的是,哈日珠拉是比布木布泰年长些,换作别家的女儿,十六七岁早该是为**母的年纪,只是……”乌克善苦笑一下:“哈日珠拉不同!她是科尔沁长老卜算命格尊贵无匹、活佛预言身系苍生之人,咱们如何敢替她作主婚事?” “长老言之命格尊贵无匹?”四贝勒目光微闪,他只听过所谓红教活佛赠给哈日珠拉的十六字真言,倒没想到科尔沁族长老也有类似的论断,不由惊讶的问了出来。 “是!哈日珠拉出生之时,天降瑞雪,父亲且又带领族人猎到罕见白鹿,族长老便觉得她极不寻常,根据她的八字测算了三次,无不预示她的命格奇特,贵不可言!” 乌克善淡淡一笑,将当时的情形描绘了一番:“此事轰动全族,庆典持续了三昼夜,祖父大人感觉一个孩子受这般隆重恩宠不是好事,过后便刻意将此事压了下来,不许人再轻易提起,那头白鹿,更是放回了山林。后来长老去世,这事便也随着哈日珠拉的长大渐渐淡化。不料在察哈尔遇到喇嘛红教活佛,活佛又给了她十六字真言!” 说到这里,乌克善神情更形苦涩:“种种事迹,都表明哈日珠拉并非寻常女子,她的婚事……” 四贝勒呆了片刻,倏然一笑,缓声问:“却不知本贝勒可有资格,求娶哈日珠拉格格?” 乌克善一喜,他说这么多,便是想要替心爱的妹妹加重筹码,打动四贝勒,此刻终于得到四贝勒亲口表明求娶之意,差点便乐得哈哈笑了起来,忙正容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贝勒爷若真有此心,我科尔沁只会万分欣喜,断无不允之意!” 四贝勒端起杯盏,肃然敬道:“阿巴海是真心求娶哈日珠拉格格,绝无戏言!若能获得乌克善安达支持,阿巴海感激不尽!”言罢一杯烈酒欣然下肚,照出空杯以示诚意。 “好!干!”乌克善见他态度坦率干脆,大是欣赏,也端起酒碗来,一口干得点滴不剩,跟着四贝勒两人心照大笑,从姑父侄儿的关系转变成舅子姑爷,这份情谊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又更近了一步。 几杯黄汤下肚,乌克善却是又有了些微顾虑:“只是……这桩婚事,却不知大汗那里,会否同意?” 四贝勒眯了眯眼,淡笑道:“大汗那里,毋庸多虑,只需一封请求联姻的手书,便可交代过去!只是这手书,却要拜托令祖了!” “请求联姻的手书?”乌克善“嘿嘿”一笑:“此事容易!明日午时之前,我便可将此书信亲手奉上!” 四贝勒面现诧色,照他想来,就算乌克善即刻便派出快马给科尔沁送信,嘱托领莽古思写下向父汗努尔哈赤请求联姻的手书,再快马送回,最快也得四天,怎的乌克善却说明日就可拿得出来? 他却不知,科尔沁领莽古思早在哲哲患病之初便已忧心于两族联姻之事,趁着纥颜氏往盛京侍疾之机,将表明了请求再度联姻之意的书信带到了盛京,预备在适当的时机呈递给大金国汗。 那书信乌克善是看过了的,上面只说想要再度联姻,至于请求联姻的对象,自然便是四贝勒,而想要嫁出去的女儿,则是指的布木布泰,不过信上对布木布泰只提了一句“我科尔沁之格格”,并没有点名道姓,若改说这位格格指的是哈日珠拉,却也能契合得天衣无缝。 之前纥颜氏秉承领的意志,略向四贝勒提了提想把布木布泰嫁入四贝勒府的事,却遭到四贝勒婉拒,这封书信便是无用了。想不到峰回路转,竟然又可以派上用场,世事之妙,当真莫过如是! 两人都是得偿心愿,这顿酒喝得畅快之极,直到月上梢头,才尽欢而散。四贝勒次日还要办差,不便在庄子留宿,便辞了出来,带着一干侍卫随从要连夜赶回盛京府邸。 苏浅兰和乌克善依着礼数将他送出门外,看着他翻身跨上了马背。四贝勒凝望着苏浅兰柔美的娇面,竟是舍不得抹开眼去。 苏浅兰却是不得不按照侄女迎送姑父的礼节出来见他的,心下好生不爽,见他流连,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故意加重了语气催道:“时辰很晚了,您还是快些走吧!姑、父!” 乌克善经过一席推杯换盏的交谈,早已不再把四贝勒当作姑父,听到苏浅兰这般称呼,忙横肘悄悄撞了撞她的胳膊。“阿剌!”苏浅兰吃这一撞,杏眼圆睁,转向乌克善瞪去。 四贝勒正欣赏着苏浅兰即便嗔怒也动人的情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忍不住哈哈大笑,策马扬鞭,心满意足而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约定 第一百九十八章约定 乌克善和苏浅兰是在第二天返回的盛京城,依然住在蒙古馆内。四贝勒府那头由于四贝勒本人归府,纥颜氏和布木布泰也都回了馆邑,只留下信得过的人手照看服侍哲哲,每天定时探望。 纥颜氏总算空闲下来,宠溺的拉着苏浅兰关爱了半晌,苏浅兰腻够了,方才蹦蹦跳跳的回了下榻的屋子。 乌克善望着母亲,刚要开口说话,看看布木布泰还在纥颜氏身边站着,又忍了下来。布木布泰大眼睛一转,落落大方的笑着告辞,也跟在苏浅兰后头走出了偏厅。 “哈日珠拉这孩子,看着开心了许多!看来她这几个月在外游历倒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戈尔泰那事,她终是……”纥颜氏欣慰的松了口气,女儿是开心或不开心,她这做娘的再也清楚不过。 乌克善轻笑问:“额吉可知道玉儿是为谁如此开心?” 纥颜氏听着他话有话,不由诧异的向他望去:“你是说,她这番开心是有原因的?莫非她!”问到这句,人已惊得霍然站了起来,竟有丝慌乱的连问:“她又有喜欢的人了?可是她……她……” “额吉您放心!放心好了!”乌克善知道母亲为何着慌,忙笑道:“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好事?”纥颜氏惊疑的望住了儿子。 乌克善也不卖关子,直接向母亲说出了答案:“玉儿她这回却是喜欢对人了!四贝勒也已向儿子言明了求娶玉儿之意!” “啊?!”纥颜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击呆了,忘形地一把抓住了早已成年的儿子,激动得手指都微微颤抖:“你说得是真的?玉儿,和四贝勒?四、四贝勒真开口了!他要娶玉儿?” “是真的!儿子此番便是来向母亲言明此事,取出领阿沃的亲笔书信,即刻转呈大汗,以便促成这桩婚事!”乌克善早就高兴过了,可见到母亲如此惊喜,他也不禁再度露出了笑容。 纥颜氏闭上双眼,双掌合什,不由自主的祷念了好几句:“谢谢长生天保佑我科尔沁!保佑我的孩儿!谢谢!” “可为何四贝勒……四贝勒竟会对玉儿……”纥颜氏欢喜的同时又疑惑不已,忍不住向乌克善探问。 “详情儿子也不知,不过儿子想来,他们两人早在上回玉儿在敖包无故昏迷那次,只怕就已有了交集。”乌克善原只是猜测,但这话一出口,却感到恍然大悟!当初四贝勒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种种焦急、关切、紧张等等情态,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纥颜氏被儿子一言提醒,便也跟他想到了一块,又是吃惊又是讶异:“怪不得他拒绝了布木布泰,原来他早已、早已属意玉儿?” 乌克善低声笑了起来:“额吉这回放心了?四贝勒对玉儿既是早有心思,定然不会亏待了玉儿!至于玉儿,儿子看她也只是口头倔强不肯承认而已,当着四贝勒的面,眉目间的欢喜可是瞒不了人去!” “那孩子!跟我可半点也没透露……”纥颜氏失笑,连行动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你阿沃的亲笔书信找出来!” 屋两人都没注意,偏厅外面,一名小丫头听完壁脚,急匆匆跑进内苑,将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全告诉了布木布泰。布木布泰听了,久久沉默不语,心一阵失落一阵妒,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科尔沁部请求再度联姻,欲嫁格格辅助四贝勒侧福晋哲哲的书信当天便摆上了大金国汗努尔哈赤的案头。 努尔哈赤沉着脸色将书信看了又看,目光不由瞥向了一旁肃然而立的四贝勒,此刻他的神色平静如水,却是让人看不出啥来。 “你倒是跟科尔沁挺有默契,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看来,本汗不成全你也不行了?”努尔哈赤压住心头几分火气哼了一声。 四贝勒坦然望了父亲一眼,低头道:“父汗!欲取蒙古,先需稳定已投顺的漠南各部,科尔沁更是我大金通往察哈尔的门户,联姻一事势在必行!故儿臣欲给予新娶的科尔沁格格一个最高名份,此举必能获得科尔沁鼎力支持!于我大金西征林丹汗大有益处!” 努尔哈赤沉默下来,儿子的意思他明白,单娶侧室的话,身为和硕贝勒手握正白旗,早已开府建衙的四贝勒完全可以自行决断,根本无需事先征求自己的同意。但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只是想给那位科尔沁格格一个侧室名份而已,他这架势分明就是要迎娶继室! “你挺看得起一个小小的科尔沁!”努尔哈赤冷笑一下,抛掉手里的书信,站起身来在殿来回踱了几步,忽道:“那位格格便是活佛所言的天命之人,未来皇后吧?” 四贝勒即便早有思想准备,这时也不禁心头一跳,缓缓抬起头来,诚挈的望住了努尔哈赤:“父汗!正因此女声誉独特,儿臣绝不能等闲视之,必得以最高礼遇娶之,方可令科尔沁心悦诚服!” 努尔哈赤哑然,他用天命之言挤兑儿子,除开内心不忿之外,便是想用这个刁难一下儿子,却不料四贝勒果真不负大金眼眸的美誉,反而利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准许他娶之以正妻之礼。那就算他有心跟儿子争夺此女,又如何能同理许之以大妃之位? 至于用此女的命格来暗责儿子有谋权篡位的企图……努尔哈赤暗暗摇了摇头。他早已不是当初正值壮年但大金刚刚建立,风飘雨摇时候的昆都伦汗,谁觊觎他的汗位他就跟谁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诸英稍露谋反之意,也被他雷霆拿下。 眼下的大金,格局已成,即便汗位旁落,也不会再掀起腥风血雨将他多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而阿巴海也不是那逆子诸英,多年宠信、多年并肩作战,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儿子远比诸英孝顺懂事,德行威望更是诸英无法企及。 这些年来两父子其实早已心有默契,他根本就是把阿巴海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否则也不会将这孩子母亲的骸骨隆重迁出永陵,预备跟自己合葬福陵,更不会在战场上对他多番维护,轻易不让他涉险…… 当年迁陵的一幕,此刻再度浮现努尔哈赤心头。 虽然他将建造福陵之事交给四贝勒来办,也算是向整个后金略微预示了一下自己心目最看重的儿子是谁,但真正确立了父子之间某种默契的,却是在正式迁陵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气颇阴,凉风刺骨,一具一具的棺木由各旗的勇士扶着,浩浩汤汤移往福陵。他,努尔哈赤,在思念和悲痛灌下了许多烈酒,醉眼朦胧,将一幅黄幔盖上了叶赫那拉氏孟古姐姐的棺椁。 黄色!皇家的标志!连他自己祖父母和父母的棺椁都没有得到这份荣耀,他却给了四贝勒阿巴海的生母孟古姐姐!只要不是白痴,都可以知道这意味这什么!所有人都为此露出了震骇难以置信的神情,包括四贝勒本人,但他更多的则是感动,多大的人竟湿了眼眶。 从那以后,四贝勒的声望便扶摇直上,权势地位再也不输于另三位和硕贝勒,但他的表现却完全不同于诸英的骄傲跋扈,他更努力、更沉默、更内敛,也更恭顺,完全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孟古!孟古!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真正的好儿子! 想起那个温良婉约的女子,努尔哈赤心一片柔软,唇角不觉带出了一丝笑意,如果是她儿子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哈日珠拉格格很美吧?”努尔哈赤忽然语气平静的问了一句。 四贝勒微愕了一下,如实答道:“是!儿臣,平生仅见!” 努尔哈赤点头,微微一笑:“有野心不是坏事!你有勇气迎娶天命之人为妻,这很好!但是……” 努尔哈赤声音转厉:“你既知她命格贵不可言,更不能稍有懈怠之心,西征蒙古、南取大明,一统江山,成就我大金不世之基业,便是你将来的责任!唯其如此,你方有资格拥有此女!” “若是你只管沉湎于美色,疏于管理政务,致使我大金国运颓丧、濒临瓦解,本汗多年苦心毁于一旦!那本汗便是死,也不瞑目!必会化为厉鬼,追索你的性命!”说到最后几个字,努尔哈赤已是须贲张,怒目圆睁,一拳砸在案上,狠狠瞪住了四贝勒。 四贝勒心神大凛,肃然抬望住父汗,一撩袍服下摆,先左后右两膝都跪了下去,拱手沉声道:“阿巴海愿此立誓,谨遵父汗之命,绝无违怠,若违此誓,愿受天谴雷击,死无葬身之地!” 努尔哈赤凝视着他,渐渐唇边化开了一丝欣慰的笑意,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连赞了三声“好”字:“行了!这是父汗跟你的约定,你时刻记在心便好!我儿若能因此女而成为天下共主,便也不枉父汗的期许了!你这便去着手预备求婚吧!诏令父汗自会为你备下!” “是!谢父汗成全!”任是四贝勒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情绪连番起伏之下,也不由露出了激动欣喜的神色。 努尔哈赤看着他哈哈大笑。 ps:一来就看到两朵漂亮的玫瑰花!喜欢喜欢啊!(≧v≦)~~还有几个打赏,亲们真是太给力了!兰悠在此感激拜谢! 嗯,关于本章提到的,皇太极生母骸骨由永陵迁往福陵预备与努尔哈赤同葬,棺材一路上盖着黄幔的事,绝非兰悠杜撰,而是真有其事!各种史料都可找到努尔哈赤喜爱孟古姐姐,重视并维护皇太极的证据。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推波助澜 第一百九十四章推波助澜 四大参政和硕贝勒之一,四贝勒阿巴海,触怒国汗,当庭下跪,几个时辰过去仍未起身,大汗拒不见人,缄口不传赦令。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盛京,所引起的轰动令人目瞪口呆! 四贝勒府的女人们如遭雷击,懵了!偏生府里没了女主人,品秩最高的侧福晋哲哲又卧病静修,侵扰不得,一众妾侍只能跑到庶福晋叶赫那拉氏的房探问其因。 按理说叶赫那拉氏既是四贝勒的侧室也是他的表妹,便应该是此刻最了解四贝勒一切的人。 可惜的是,叶赫那拉氏的姿色并不是非常出色,性情又有些怯懦,即便四贝勒对她还算不错,她也不是能承担主理内宅责任的料,要她在这种突状况的时刻冷静处置,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底下的人慌,她更慌,结果府里乱作一团,本来还算镇定的包衣奴才和管事们也都变成了盲头苍蝇。 眼看过了午膳时间,叶赫那拉氏还想不起来要照顾大家的饮食,布木布泰暗自摇头不已,忍不住以哲哲的名义走到叶赫那拉的院子去,先询问为何午膳准备的迟了,再借势含蓄地指点了她几句,这才帮着她镇定下来,整理好府秩序,再派人跟四贝勒唯一的儿子豪格联系,互通声气,顺便谋求解除危机之道。 其时豪格已有军功,封为贝勒,协助堂叔杜度掌理镶白旗,有资格出入十王亭,父亲一跪,他的震骇程度犹在其他人之上,早已第一时间跑去找了同辈之和他交好的岳托、萨哈廉等几个少年贝勒,岳托又拉来了小叔叔多铎,大家聚在一起共商对策。 几个少年,言微权轻,能有什么好办法,商量到最后,只能是由岳托去请他父亲大贝勒代善出面替八叔说情而已。 代善一向不喜出头张扬,对岳托的请求不置可否,不过四贝勒这事,他也极为关注,不遗余力的努力探听着消息,尤其留意二贝勒和三贝勒两人的反应,若是那两人有意替四贝勒说情的话,他却是不会落后的!但诡异的是,竟没有人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大汗如此怒。 “你可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想着落井下石,又有多少人想着替你开脱求情?更不必说等着瞧热闹的那些,真是数不胜数!你跪下的时候可都想过?”这是那双漂亮旗鞋的主人弯下身子时说的头一句话。 四贝勒面上掠过一丝苦笑,这些,他还真没想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日渐增长的阅历竟也不能使他心头的热血消失冷却,居然也有重回少年心态、冲动行事的一刻,不过,对此他却没有半点后悔之意。 “大妃教训的是!”他低着头,淡淡回应。 眼前这位丰腴美貌的女子,正是努尔哈赤的宠妃阿巴亥。她的年纪比四贝勒长两岁,但她保养得益,看起来竟是比四贝勒还要年幼。 妙目转了一转,阿巴亥便微微笑道:“我是大汗的天赐妃子阿巴亥,你是大汗的天赐儿子阿巴海,只看你我的名字,便晓得在大汗心目你我的位置!你们男人的事,我本不该插手的,不过算啦!看在咱们这等关系的份上,我便替你求求情吧!你可别忘了我的好处才好!” 听得这位大妃言语间充满了暧昧气息,四贝勒暗自皱眉,别人不知道内情,他可是十分清楚,阿巴亥早已看出四大贝勒迟早要取汗位而代之,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性命,她没少对代善和自己眉目传情,暗示勾引,只不过代善被她迷惑,而自己始终不为所动而已! “对了,你和大汗为了什么事怄气,能给我说说么?”阿巴亥的声音又软又糯,好像随时都在呻吟般,定力稍差的,怕不要被她这番娇声软语给弄得浑身酥麻,神魂俱荡。 “多谢大妃美意!阿巴海愧不敢受!”四贝勒不咸不淡的给了她一个软钉子碰,把内心厌恶的情绪深深藏了起来。 “哎!木头!”阿巴亥娇嗔了一句,面带失望、却又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扭着蛮腰,莲步轻移,离开他的面前,转身走进了正殿。 “出去!本汗谁也不见!”努尔哈赤大马金刀坐在殿内,黑沉着脸把进来通禀谁谁谁求见的内侍吼了出去。 刚好出现在门口的阿巴亥身形滞了一滞,很快就堆出了满面春风般的笑意,软绵绵地问:“大汗!您在生谁的气啊?连我也不见么?” 抬眼看到是自己的爱妃,努尔哈赤神色稍霁:“是你啊!” 阿巴亥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柔声道:“大汗,臣妾一来就看到四贝勒跪在外头,这可真稀罕!到底他冲撞了您什么呀?” 努尔哈赤轻哼一声,却是没有回答,两父子为了个女人怄气,说出去不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见努尔哈赤避而不答,阿巴亥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眼波一转,一面伸手按摩着努尔哈赤的肩头一面笑盈盈的闲聊道:“大汗,您可知道咱们盛京来了一位贵客?” “嗯?”努尔哈赤舒服的闭上眼睛享受她的侍弄,鼻漫应。 “前日臣妾去了一回四贝勒府,原只是探望哲哲的病,表示点汗宫的问候之意,可您万万也想不到,臣妾竟然在里头看见了一位千娇百媚的蒙古格格!”阿巴亥用一种适度夸张的语气极力描述。 “您可知道那格格生得有多美?臣妾敢说,这天下能美过她的只怕再也寻不出来一个!没见过她的,任是如何想象,也想不出人世间如何能有那等绝色,见过她的,只怕是再也忘不掉她的身影!” “说实在的,臣妾对自己的颜色向来窃喜,以为无人能及了,可见了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凤凰,而是锦雉!唉!不瞒您说,臣妾在她面前是自惭形秽啊!”阿巴亥长长叹了口气,仿似嘀咕地道:“难怪会有活佛预言,说她是天命之人,尊贵无匹呢!看着就不是凡人!” 努尔哈赤眼眉一跳:“哈日珠拉?” “咦?大汗可真神了!您怎么知道臣妾说得是她?莫非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么?”阿巴亥神色惊讶。 “她真有你说得这般美貌?”努尔哈赤目光一凝,有点意外,今天才刚在儿子的嘴里听到哈日珠拉之名,没想到自己的大妃也见过了那位命格贵不可言的格格。 阿巴亥笑了起来:“她人就在盛京呢!您要不信,寻个由头召来见见不就知道了?以她的姿容和命格,恐怕才是适合做您大妃的人,臣妾不敢比的!若您娶了她呀,臣妾这大妃之位可得拱手相让啦!” 努尔哈赤“呵呵”笑了起来:“你舍得?” “舍不得!”阿巴亥摇头:“可是……那位格格真的不是凡俗之人!臣妾自认是蒲柳之姿,哪敢位于天上的神女头上啊!” 努尔哈赤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沉默有顷,挥手道:“你且回后苑休息,本汗还有要事处理,去吧!” “是!”阿巴亥恭顺的屈膝行礼后退,眼波盈盈的望着努尔哈赤,神情说不出的妩媚眷恋,及至门口,才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柔声道:“大汗!阿巴海不是您最重要的儿子么?您就别再气他啦!他在外头那般跪着,瞧着怪可怜见的!” 努尔哈赤眼睛眯成细缝,紧紧盯住了阿巴亥,后者甜甜一笑,不再多说,摆着曼妙的腰肢消失在门外。 阿巴海不是您最重要的儿子么?这一句悦耳的劝说,出乎阿巴亥意料地钻进了努尔哈赤心底深处,令他油然忆起了替他生下这儿子的那个女人,如果她没有离世,哪里轮得到阿巴亥…… 而阿巴海便是她唯一的孩子,出色、优秀、血统高贵,从小就拥有别人没有的能力,七岁管家、十二岁从军,及至成为大金国不可或缺的眼眸、最年轻的参政和硕贝勒!他,从来都是他的骄傲!正如他给他取的,与众不同的名字:阿巴海——天赐之子! 思虑良久,努尔哈赤忽然提高了声音唤:“来人!” “大汗有何吩咐?”一名内侍连忙奔到努尔哈赤跟前听命。 努尔哈赤无力的摆了摆手:“传阿巴海觐见!” “是!”内侍忙大声答应,小跑而去。努尔哈赤怔然现,连自己身边的亲信都仿似很高兴自己能够宽宥四贝勒。 不待他想明白什么,四贝勒已然在内侍的引领下不疾不徐的迈入大政殿,对他行了叩拜之礼:“儿臣叩见父汗!” 努尔哈赤没有叫起,他凝望着眼前早已长大成*人的这个儿子,忽然现当年那个稚嫩的少儿不知不觉竟已变成了擎天之柱,沉稳、睿智、高大、威武,宽阔的胸膛、结实的臂膀,给人以充满了力量、安稳可靠值得信赖的感觉。 四贝勒见完了礼,久久不见父汗说话,不由抬眼向他望去,却疑惑地现父汗正愣愣的望着自己,神游物外。 “父汗?”四贝勒忍不住唤了一声。 努尔哈赤被他这一声唤唤回了思绪,看着他感慨地道:“八儿,父汗没记错的话,你府里嫡福晋早已去世,继福晋也已获罪休离了吧?如今连侧福晋也病卧在床,你府里还有何人主事?” 四贝勒恭声回道:“暂由庶福晋叶赫那拉氏代理内宅事务。” “庶福晋?”努尔哈赤重复一句,不满意的摇了摇头,淡然道:“你且起来!先忙你的去吧!你的要求,容父汗考虑考虑!” “……是!儿臣遵命!”四贝勒难以置信的抬头望住了父亲,惊讶、意外、感动、欣喜,种种情绪在心头交替而过,好不容易才深吸口气,压住了内心波澜,答应着慢慢退出了大政殿。 第一百九十九章 惘嫁情 第一百九十九章惘嫁情 努尔哈赤允许四贝勒迎娶科尔沁格格哈日珠拉为继福晋的事,并没有惊动很多人,只派了范程为信使兼求婚使,带齐纳采、问名必备之物,出去了科尔沁。 四贝勒仍然公务繁忙脱不开身,唯有傍晚才能抽出点空来找乌克善喝酒谈天。话题渐渐绕到西征之事来,乌克善也从看出了科尔沁崛起的契机,兴奋不已,跟这未来妹夫越聊越投机。诸如练兵、养马、粮草供给等等,无所不谈,甚至仿造女真八旗制度,成立蒙八旗的设想也在商讨慢慢有了雏形。 说不上四贝勒每次来究竟是真要跟乌克善讨论西征之策,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想常常见到苏浅兰。 只是每当四贝勒驾临,苏浅兰依然是会依照拜见姑父的礼节跟布木布泰一起出现、一起迎送,并不给他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弄得四贝勒每每看向她的眼神里都掩饰不住的闪过一丝郁闷。 乌克善看出四贝勒的心思,倒是有意成全,常找些借口让两个妹妹也来相陪,一同用膳。每当这时,四贝勒的目光便是会不由自主的常常落在苏浅兰身上,偶尔还会走神差点答不上乌克善的话。好在他为人机智多谋,又善于应酬,否则也不知道丢脸了多少回。 这番情景,不说乌克善暗里偷笑,就是心怀妒羡的布木布泰也看清了四贝勒对姐姐的钟情爱慕,经过最初的失落之后,也开始配合着乌克善,想办法给这两人的片刻单独相处创造起机会来。 第三天晚上,这机会终于造了出来!先是布木布泰被纥颜氏在晚膳末期提前叫走了问话,接着乌克善便不知是真是假喝得大醉,路都走不稳了,只好让苏浅兰送四贝勒离去。 苏浅兰恨恨的瞪了乌克善一眼,虽然乌克善对她十分宠溺,但那种被哥哥卖掉的感觉却在她心头挥之不去。最让人耿耿于怀的是,一俟她点头同意,所有的人便都行动起来,为她和皇太极的婚事积极筹备,完全没给她慢慢适应这份感情的时间,这跟现代闪婚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在前世,她最向往的可是三年以上的恋爱相处,水到渠成而婚,绝非是两三个月甚至三五天短暂相处便成亲的成配对! 皇太极……唉!皇太极!想不到最终哈日珠拉还是只能嫁给皇太极,命运车轮的力量真是可怕!无论她怎么绕,也逃不开去。唯一值得安心的是,历史上的皇太极是真正的宠爱着他的宸妃海兰珠,甚至在她辞世之后没有多久便追随于地下,感动了许许多多的后人。 只是,海兰珠二十六嫁给皇太极的时候,皇太极已经是大清的开国皇帝,布木布泰也已先嫁过去,并且哲哲也当了皇后,她现在才实岁十六、虚岁十七,布木布泰未婚不说,哲哲也还是侧福晋,皇太极亦未继承汗位,她在这个时候提前出嫁,算不算篡改了历史? 如果是,历史已经改变,皇太极还能不能像原来的历史那样,宠爱她如同宠爱原来的宸妃?还有努尔哈赤,宁远一战后,本该重伤的他居然还好端端的活着……历史如果被改变,皇太极还能不能像原来那样成为大清的皇帝?苏浅兰心竟是从未有过的患得患失。 沿着一条花径向外走,会绕过一处假山水池,当然现在才正月末二月初,假山上还覆盖着薄薄的积雪,池子里不见游鱼,不过两边的灌木和树枝上结有冰凌,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四贝勒步子放得很慢,苏浅兰只好慢慢跟在他后头,一想到眼前这人竟然便是未来的大清开国皇帝,她的心便是会加快跳动起来,但若转念忆起眼前这人便是数次三番欺负过她的四爷,她又会生起气来。 心情就在这薄嗔暗震的转换间,四贝勒忽然脚步一停,苏浅兰差点刹不住步子撞到他身上去。 “皇太极你……”苏浅兰脱口而出。 “嗯?”四贝勒一怔。“皇太极”这三个字,他可是第二回听苏浅兰喊出来了,他记忆力极强,清楚的记得,两年多前他第一次见到苏浅兰的时候,苏浅兰便曾经以这三个字来称呼她的“姑父”。 “皇太极这个称呼,可是有什么典故?”四贝勒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似笑非笑的望住了苏浅兰。 “你……我、我……”苏浅兰支吾了片刻,干脆咬牙道:“是我私下给你取的绰号,怎么样?” “那为何不敢看着我说话?”四贝勒手指拂过苏浅兰小巧的下颌,逼着她抬起头来,盯住了她骨碌乱转的美丽眼眸,唇边笑意更浓:“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苏浅兰面上热,嗔恼的拍掉他那只近乎调戏的手。胸膛急促的起伏了好几下,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堂堂四贝勒,竟然也能对她做出这般毫不规矩稳重的动作! 左右前后紧张的望了一圈,还好,没人看见,离得最近的侍从都被挡在了假山的另一头。至于那些人有没有看见之后再退避开去,苏浅兰也无法计较了,哪怕掩耳盗铃求的就是个心安。 四贝勒看她一副紧张羞嗔的模样,心好不有趣,憋住了笑低声道:“你现在撒谎且由着你,总有一天我会套出你的实话!” 苏浅兰气恼的扭身冲出好几步,总觉得这么吃亏下去极不甘心,念头一转,毫不掩饰的露出一脸坏笑,又退了回来。 “何必等将来呢?喏,你这么想知道的话,不如我现在就告诉你实话好了!”苏浅兰面带浅笑,眼波流转,笑吟吟的望住了四贝勒。 佳人一笑可倾城,更遑论倾国美人,苏浅兰可没想过此刻的她已不仅仅是前世那种等偏上的姿色。 正当花季妙龄,又兼且肌肤如玉,面染桃花,那种巧笑盼兮的美态,任何男人见了,都要为之屏息的,更何况她还故意离得四贝勒极近,近到了四贝勒一伸臂就能揽到她的程度。 四贝勒只觉呼吸一滞,神魂都要飘了起来。却见苏浅兰勾着食指对他悄声说了一句:“附耳过来!” 见四贝勒真的把高扬的头颅低下来,到了几乎跟自己额头相抵的位置,苏浅兰眼里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忽然双臂抱住了他的脖颈,飞快的把嘴凑到他耳边,贝齿一张,在他耳垂上用力咬了一下。 四贝勒痛哼一声,赶忙捂住了自己耳朵,从迷糊陡然清醒过来:“你、你这牙尖嘴利的小坏蛋!” “嗯,就是这样!”苏浅兰笑出声来,机灵的跑了开去,嘴里犹不忘咬牙切齿的对他抛了一句:“姑父慢走!哈日珠拉就不送您了!” 四贝勒感受着耳朵上传来的疼痛,干咳苦笑不已,也不知道破皮了没有,若是留下痕迹,可要被人取笑死了!盯着苏浅兰迅消失的曼妙身影,心下不由恨恨的思忖着该如何在她身上报复回来。 可他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瞬间忆起方才被她那一抱,暗香在怀,藕臂轻柔,顿觉耳根子都火热起来,胸炽火燃烧。 想到深处连自己都哑然失笑,他府里的女人不少,绝没有谁敢这般对他,可偏偏他就是喜欢了这个胆大包天却又极易害羞的哈日珠拉。莫非真是上辈子积累的冤孽,不如此化解不开? 第五天上,科尔沁台吉塞桑终于在求婚使范程的陪同下,亲自押运着厚厚的嫁妆,带着哈日珠拉的庚帖抵达盛京。 于是四贝勒预备迎娶科尔沁那位传奇的天命格格的消息顿然再也包藏不住,一夕之间传遍了大金。 有人震惊、有人嫉妒、有人不屑、有人醋海翻波,也有人欣喜万分。尤其是正白旗上下,一想到那位传言具有后命的格格竟然是嫁给了自己的主子,那份得意和骄傲更是无以言表。 瞧瞧!那可是活佛预言命格贵不可言、所嫁之人必将是天下共主的格格呢!大汗自己不娶,却把她让给了自己的主子四贝勒阿巴海,那能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四贝勒就是下一任汗王啊! 四大参政贝勒,二贝勒阿敏没有继位资格,瞧着这桩婚事尽管嫉妒,情绪上倒还不甚抵触。 三贝勒莽古尔泰早年弑母,影响恶劣,自知在父汗心目品德不上台面,唯一的凭仗只有军功。早先他还能在军功方面以压过四贝勒一头为傲,可此刻,他却恨不得能用军功来换这桩婚姻。 大贝勒代善,目前身为长子,军功最多,为人处事也以厚道著称,即便是之前有过跟大妃阿巴亥暗通款曲的嫌疑,毕竟无伤根本,他仍可以在别的方面跟四贝勒一争长短。但眼前这桩婚事却不啻于当头棒喝,彻底打醒了他的汗王之梦! 而几乎所有人都在此刻有了一番明悟:原来大汗由始至终看作是汗位继承人的,唯四贝勒阿巴海而已! 四贝勒府的哲哲且不去说,一众妾侍也全都泄了气,那位新福晋的身世容貌,只听传闻就不是她们能比的高贵,别说她们了,就连庶福晋叶赫那拉氏也及不上人家的一半。 叶赫那拉氏倒是在失落嫉妒的同时也偷偷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管理繁重的内宅事务了!只希望新福晋的性情也如她柔美的外貌一样,宽和温柔不严厉,就好了! 形形色色的人,什么样的想法都有,但不管旁人心情如何,这桩婚事终是在万众瞩目的情形下不疾不徐地在盛京拉开了帷幕。 第二百章 终成眷属(上) 第二百章终成眷属(上) 塞桑押着丰厚的嫁妆,在盛京北冈扎下了营盘,得到消息的纥颜氏和乌克善便领着苏浅兰和布木布泰两个女孩迎出盛京,就此住进了塞桑安扎好的宫帐。 为表明这是女真、蒙古两族联姻盛事,由今日起,苏浅兰再不能踏足盛京城内,直到成亲当日。 纥颜氏、布木布泰自是陪在她身边,一些需要女人家打点的嫁衣什么的,便都是由她们替苏浅兰忙绿操持着。至于苏浅兰本人,只需跟着纥颜氏学习掌家之道,还有跟着盛京汗宫派来的教习嬷嬷学习女真礼仪,养好了备嫁便是,旁的事都不用她过问。 令苏浅兰高兴的是,阿娜日跟着来了,主仆相见,激动感慨自不必多说,以巧手著称的阿娜日见面便拿出了一整套华美的嫁衣裳,都是她一面想着苏浅兰,一面精心缝制,是她的心意。 连续两日,宫帐内外上下都笼罩在一片兴奋热烈的氛围之,最让科尔沁人们津津乐道的是,塞桑到达的次日清晨,大金国汗努尔哈赤竟是亲自带着一众贝勒福晋,包括大妃、大贝勒福晋等出城十里相迎。 那一日,盛京城内城外旌旗招展,鼓乐齐鸣,盛况空前,清晰向世人表明了努尔哈赤对这次两族联姻的高度重视,不但给足了科尔沁的面子,更是让人深一步明白了四贝勒无可动摇的地位。 也就是在这一日,传闻已久,但识之者寥寥的天命格格哈日珠拉第一次以盛装打扮的面目,终于次出现在所有大金当权者的面前。 一身火焰般的红袍,雪白的狐裘昭君帽,一双暗红色的靴子,腰间一条珍珠束带,全身上下只有两枚珍珠耳环、额前钻石贴花,靴子的脚踝处一条银链,寥寥几件饰,这便是哈日珠拉给人的远观印象。 奇异的是,她这番打扮非但不让人觉着寒酸素净,反而因这些饰的精美和价值连城,更衬得她犹如下凡的仙子般,典雅端庄,将努尔哈赤带来的,一众暗想要争奇斗艳的女人们全都比了下去。 目光扫过努尔哈赤身后那些满头珠翠、浑身挂了许多金银饰的女人们,紧跟在苏浅兰身侧的布木布泰眼里掠过了丝丝嘲讽。 或许单独来看,大金那些福晋们,包括大妃阿巴亥,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刻意打扮尤其能够让人眼睛直。 可惜这样打扮的人多了,往那挤作一堆,叫人眼花缭乱的同时便不免都成了庸脂俗粉,身上多余的饰更是起了喧宾夺主的反作用,跟饰以质取胜的苏浅兰一比,彼此高下立判! 更不必说苏浅兰本就生得气质清雅,柔美绝伦,一派大国公主般的风范,举动言谈丝毫没有出身蒙古小部族该有的那种局促拘束。 这种观察得来的比较,却是让布木布泰也由衷佩服起自己的姐姐的来,暗想着如果换作是自己的话,只怕也做不到像她这样从容自如,完全不紧张、不怯场、也不狂妄自傲。 老实说,如果不是经历过那达慕上觐见林丹汗的压力、御花园佛堂皇后威迫、以及大明皇宫觐见天子等等阵仗的磨练,要让苏浅兰做到面见努尔哈赤而不紧张,委实不易! 幸好,她此刻已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二十一世纪穷家女孩。堪称非凡的经历,又经过了大明皇宫嬷嬷近一个月的礼仪调教,早已熏陶得她今非昔比,气质里多出了几分雍容典雅,瞧在这些礼节尚未完备的女真人眼里,自然便有了大国公主般的气势。 “哈日珠拉叩见大汗!”苏浅兰跟着会见礼仪的程序走动,终于正式站在努尔哈赤面前,面带一丝微笑,朝他行了个极其标准的礼节。并且趁着一瞥眼的时机,如愿以偿看清了这位历史名人的长相。 努尔哈赤今年六十七岁,宽额方面,唇上蓄着短须,脑门光亮,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相貌堂堂的人。但他此刻精神虽然矍铄,脸上仍掩饰不住皱纹密布、沧桑岁月、英雄暮年的感觉。 苏浅兰见过之后,对比皇太极那张明显比他儒雅俊美得多的面容,却是不由庆幸:幸好皇太极的母亲是女真第一美女东哥的族妹…… “格格免礼!”努尔哈赤停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美人令他油然忆起了那位美女东哥,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丽,恍如一时瑜亮。但显然,眼前此女的气质更胜东哥一筹!儿子没有说错,这位天命格格果然美貌过人,连阿巴亥年轻之时也不能与之虞美。 扫了几眼因受宠若惊而略带惶恐神色的塞桑、乌克善、纥颜氏等科尔沁的客人们,努尔哈赤心惊异。阅人无数的他自是看得出苏浅兰对自己全无畏怯紧张之情,那通身的大气,简直不像是出身小小科尔沁,而像是大明皇室里出来的天朝公主。 难怪自己那个最不好女色的儿子也动了迎娶之念,他哪里是不好色,根本就是眼高于顶,非如此绝色不能将他打动! 一念及此,努尔哈赤不由瞥了三步外站着的四贝勒一眼,只见这儿子唇角带笑,目光全数落到了眼前这美人儿的身上。好小子!如此艳福当真举世无匹了!努尔哈赤心暗哼,欣慰竟也透出了一丝嫉妒。 会见过后,当晚便是洗尘盛宴,同时也是庆祝联姻盛事的宴会,由塞桑和努尔哈赤两人亲手交换庚帖,议定婚期。努尔哈赤和四贝勒合力提供的聘礼也是在这一天正式交予科尔沁。 为显大金的尊崇地位,努尔哈赤这次可算下了血本,聘礼之单是黄金便有三千斤,其余珍宝、布帛更是丰厚得让人眼红。单是这些聘礼若是拿回科尔沁活用起来,就能将科尔沁莽古思一部的实力立马提高到一个几乎可以跟奥巴一部分庭抗礼的高度。 面对这份厚礼,塞桑暗自庆幸,自己备下的嫁妆也并不薄,总算没有辱没科尔沁最尊贵格格出嫁的面子,一千五百匹蒙古好马,差不多也能值一千斤黄金,还有好些其他的战甲、战刀之类,而对征战不断的大金来说,好的战马盔甲可是比黄金还要难得的物事。 几个贝勒,不管是好名好利的,好色不好色的,无不暗羡四贝勒。如果说之前他们只是嫉妒四贝勒获得天命格格的话,现在的他们又都在眼红之外加了个艳羡。 先不提那些嫁妆能让四贝勒的正白旗迅成为比肩正黄旗的精锐,单是眼前这位倾国倾城的天命格格,便是让他们都成了红眼的白兔。 一些家里娶了蒙古女子作妾侍的贝勒,对比之下,痛心地现,家里的婆娘完全误导了他们对蒙古女子的判断!谁能想到,向以泼辣大胆著称的蒙古女子,还有哈日珠拉这么一个异类? 有江南汉女的柔美,却没有汉女的矫揉造作,有蒙古女子的落落大方,却又带着汉女的温婉气息! “哥!你是什么眼光,明明姐姐更出色些,你怎么就喜欢了妹妹呢?”十五贝勒多铎偷偷地撞了一下十四贝勒多尔衮的胳膊嘀咕。 多尔衮迷惘的目光扫过哈日珠拉,柔柔地落在一旁尽管低调但同样气质过人的布木布泰身上,不由轻声一笑:“我当时根本没看清哈日珠拉长什么模样!不过,布木布泰作为她的妹妹,并未逊色太多,在我心那也是无人能及的姑娘!” 多铎轻哼一声摇头长叹:“我好羡慕八哥!唉!” 一场盛大的晚宴,终于在入夜之后尽欢而散,努尔哈赤领着一班贝勒福晋们返回了盛京。次日塞桑和乌克善便会将随身嫁妆先行送入盛京城内四贝勒府,由儿女双全的长辈人摆放布设在新房之。 而正式的婚礼,则是在第三日清晨,二月初八那天举行。 苏浅兰有一样好处,就是个性坚韧很能隐忍,包括隐藏内心的不喜得体地应酬一切礼节性往来,而不会在面上稍露半分不耐。等到这些应酬结束,终于可以松懈下来,才会是她内心最自在舒服的时刻。 卸掉微笑面具,苏浅兰接过阿娜日递来的浸过热水的面巾,用力在脸上擦了又擦,慵懒地吩咐姗丹准备铺床睡觉。见着主子如此疲累,阿娜日和姗丹都不忍再打趣她,配合地按照她的习惯替她准备着。 刚要宽衣解带,纥颜氏身边的小丫头却是忽然闯了进来,让苏浅兰赶紧过去,纥颜氏有话要和她说。 苏浅兰这会儿连想一想纥颜氏为何找她过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乖乖迈动步子就跟着小丫头走出了自己的宫帐,她想着母亲的宫帐就在旁边不远,干脆一个丫头也不带,让阿娜日和姗丹继续替她整理床铺。 “额吉,您要和我说什么?”苏浅兰在母亲面前也不必扮矜持,进去便坐到纥颜氏膝旁,把脑袋都放到了母亲腿上。 “一转眼,我的玉儿都长大了,要嫁人啦!”纥颜氏笑叹着,疼爱地抱着她的肩膀,手指拂过她的鬓边,将她散落的一缕秀拢到耳后,轻声道:“额吉该教你的,都教了!明天你只需要好好歇息就行了,唯有最后这一件事,却是需要你自己领会……” “额吉,什么事?”苏浅兰懒洋洋的疑问。 “唉!这里有些图画,你拿回去,自己细细的看吧!”纥颜氏说着,便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本图册,塞进苏浅兰手。 苏浅兰疑惑地接过来,才翻开一页,便陡然出了一声惊叫。图画上赫然竟是赤条条的一双男女…… 脑子里“轰”地一声,苏浅兰想也不想便丢下画册红着脸冲出了宫帐。不要说这种图画,便是真人版的她也没少看过,问题是,她过去都是偷偷看的,绝没有跟母亲讨论学习这种东西的勇气! 纥颜氏愕然捡起画册,心里不由掠过了几分担忧:洞房之夜,这孩子该不会被吓昏吧? 外面,布木布泰带着苏茉尔,正准备去给母亲请安之后休息,被冲出来的苏浅兰差点撞倒,忙吃惊唤了一声:“额格其?” 苏浅兰身子略略一顿,头也不回就跑没了影子,风只传来她的话声:“布木布泰!你以后也会有今天的!” 布木布泰跟苏茉尔面面相觑,不明其意,只觉得姐姐这话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气急败坏似的,好不令人诧异。 第二百零一章 终成眷属(中) 第二百零一章终成眷属() 天命十一年二月初八,便是科尔沁格格哈日珠拉出阁之日。 这个日子有点奇妙,因为苏浅兰以汉女身份在大明京城待嫁信王的时候,钦天监给定的出嫁日也是这一日,只不过她却逃出京城,阴差阳错北上盛京,变成了嫁给大金汗国的四贝勒。 不过这也难怪,男靠出生日,女靠出嫁日,婚礼定期,本就是根据女方的八字来推算吉日,和男方关系不大,而苏浅兰——不!从哈日珠拉的八字来推算,最近最吉利的婚期便是二月初八,难怪她逃来逃去,也逃不开红鸾星动的这个当嫁之日。 努尔哈赤有意以两族联姻的这场盛大喜事,来冲淡宁远兵败带来的负面影响,于是着力宣传此事,弄至盛京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初八一大早,便有许多百姓挤在街头,以求目睹这场盛事。 汗宫内,四贝勒早已全身皇子的正式装扮,站到努尔哈赤和大妃阿巴亥面前,行辞别礼。一众贝勒也都在场相送,人人都掩不住的一脸羡慕,倒是四贝勒显得神情沉着稳重,并没有一般少年男子成亲时的那种飞扬喜气,只有唇边一缕淡笑,昭示他内心的愉悦。 拜别之后,四贝勒便当先上马,领着礼部的官员、贝勒府的总管、陪亲的十四贝勒和十五贝勒等二十多名官员,以及护军六十人,彩车、执事等浩浩汤汤望城外开拔而去。 苏浅兰起了个大早,本想按平时的习惯先做几个瑜伽动作,奈何婚礼便在当日,人人紧张,唯恐她误了吉时,不由分说把她拽到早已烧好的热水桶,步骤繁琐的给她来回洗刷了三遍。再把她擦拭干净,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蒙古嫁裳。 苏浅兰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便跟那木偶傀儡没什么区别,许多规矩都不是她竭力抗拒便能免得掉的,只好放弃抵抗,乖乖做了许多个第一次!第一次被几个丫头扒光了衣服洗澡、第一次被牵手摸脚层层打扮,第一次被迫着不动浓妆艳抹……感情要结婚的人就意味着许多羞耻都得看开,要学着当厚脸皮了? 布木布泰不知是好奇兴奋还是抱着参观学习积累经验的心理,跑前跑后的忙碌着,几乎每件事她都要过问,任何细节她都不要错过,纥颜氏见她积极,干脆许多事也差遣了她去做。 此刻大金的规矩远还没有后世清朝的时候那般繁琐严谨,结婚嫁给和硕贝勒即便意味着今后跟家人见面的机会减少,可想见的时候还是随时可以省亲探望,因此阖府上下只有洋洋喜气,并无忧戚。纥颜氏笑不拢嘴,嘱咐苏浅兰的同时眼神暧昧的不时掠过布木布泰。 趁着布木布泰不在,苏浅兰笑对纥颜氏道:“额吉!什么时候再置办布木布泰的婚事?看她那样热心,定是思嫁着呢!” “快了快了!”纥颜氏笑意加深:“不过你现在别分心想那些,先好好记住额吉的话,善待夫婿,做好你该做的事情才是!” 苏浅兰猛然醒悟今天自己才是最容易被取乐的那一个,赶紧闭上了嘴,无奈的望着镜子变得完全陌生的那张脸,她上辈子和这辈子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化过浓妆,这样的妆容,简直跟戏台上的那些旦角有得比,若非两只眼睛转啊转的仍然充满了灵气,这就跟木偶一模一样。 这种尊容,皇太极见到了还能认得出她来?苏浅兰一念及此,恨不得抢过湿巾擦掉所有脂粉,净面示人算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震天的礼乐,四贝勒的迎亲队伍到了。 “玉儿!该上花轿了!”乌克善冲进帐来,喜滋滋地催促。 苏浅兰心一紧,纥颜氏已笑应着,取过红盖头,最后端详苏浅兰几眼,细细的叮嘱着该注意的事项,将盖头蒙了上去。 “阿剌!”苏浅兰忍不住唤了一声,这红盖头绝不透明,睁眼一片红色,啥也看不见,反倒看久了眼睛疲累,好不难受。 “阿剌在呢!阿剌不会失手摔着你的,放心好了!”乌克善呵呵笑着,握了握苏浅兰的手以示安慰。紧接着便将她横抱怀里,在众人的拥簇下走出了宫帐。 由兄弟或叔伯将新娘一路抱进花车或花轿,表示娘家人将新娘子安全交到新郎一方手上,这却是蒙古的礼节。两族的婚礼礼仪灵活交融进行,这也是对两族联姻的一种昭示。 明知道四贝勒也在、乌克善更是会一直将她送到四贝勒府,可就是见不到人,连声音也被喧天的乐鼓掩盖。坐在轿的苏浅兰觉得自己仿佛耳目失灵般,不由一阵气闷。 好在轿子很快便被平稳的抬了起来,开始了向前移动。苏浅兰偷偷掀开一角盖头从轿帘的缝隙往外看,只看到外头人山人海,仿佛满城的百姓都从家里钻了出来,夹道的看热闹。 看得一会,苏浅兰便觉无聊起来,重新放下盖头,慢慢放松身体,懒洋洋的靠着轿的软靠,闭目养起神来。 将近两个小时之后,行进度缓慢的迎亲队伍终于抵达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的四贝勒府。感觉花轿落地,快要打瞌睡的苏浅兰方才醒过神来,赶忙稍微整理一下,恢复了危帏襟坐的姿态。 然而轿门并无动静,只听到外头司仪官唱喏,却是按照女真人的习俗,由人将一副弓箭交给了四贝勒。 苏浅兰一愣,猛然听得“夺夺夺”连续三声,轿外人群轰然叫好,却原来是四贝勒露了一手漂亮的射术,连珠三箭,准确且等距离的射在了轿门上,此举有“驱煞神”之意,考的就是新郎骑射本事,但似乎后来有清一代没再延续这样的婚礼环节。 虽然没能亲眼目睹,但听周围赞誉啧啧之声不断,苏浅兰却也很是欢喜,皇太极真不愧是马背上的开国皇帝,一身本事绝非后世那些子孙能及!三箭过后,轿门响动,亮光照射进来,新娘终于要出场了! 一出轿便踏上了一条精美的红毯,霎时间,鞭炮齐鸣,鼓乐喧天,若非左右各有一名十全夫人扶着,苏浅兰真给吓得一跳。 她也看不到周围情形,只能看到自己脚下,走不出多远,便到了火盆,按照规矩跨过去,立时有个小男孩将盛放着五谷杂粮的宝瓶递进了她怀抱,她不敢大意,稳稳的抱着,在十全夫人的扶持下走到屋前,跨过门槛前的马鞍,才到了洞房前的庭院,宝瓶也让人接了回去。 庭院设有供奉天地牌位的桌子,这一段礼节,却是由女真信奉的萨满教祭司来主持,苏浅兰反正啥也看不到,便由两位十全夫人扶着,机械的完成了拜堂仪式,皇太极就在她眼前站着,她也只不过看到了他的靴子而已。不过由周围喧闹的程度推测,来观礼的人决计不少。 萨满祭司这一段仪式过去,苏浅兰终于在十全夫人的搀扶下走进了设于后院正房东暖阁内的洞房。 在喜床上坐定,苏浅兰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她只要按规矩坐帐就好了,后面的仪式会少得多。不过这坐帐可也不是简单差事,现在才正午不到,她得一动不动的坐到晚上!午饭肯定吃不着了,水也不能喝,这是怕憋尿,不吃不喝坐大半天,体质差点的都熬不住! 新郎得在外面应付宾客灌酒,到傍晚才能进入洞房继续进行后面的仪式。不过新娘子这头也并不会被冷落,苏浅兰虽然不能开口说话,但周围的恭祝好话绝不会断,并且还有一群小孩子们,负责往她所坐的喜床上扔撒枣子、栗子、花生等干果。 苏浅兰一开始还认真仔细地听着周围女人们的说话,通过她们的声音和言语猜测她们的身份,到后面全都成了耳边风,再没心思细听。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她没觉得慢,反而觉得挺快。 感觉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周围便燃起了灯烛,紧接着听到周围哄闹声起,四贝勒终于大步跨进了洞房。 苏浅兰心跳加快,不知是不是被饿的,竟感到了头晕目眩,回想当初苏秦嫁给林丹汗,她还闯进去陪着苏秦说了许多话……却不知道当时的苏秦是不是也跟她现在一样,紧张到昏眩? 耳边嗡嗡作响,苏浅兰很快看到眼前多了一双男式的皮靴,皇太极终于站到了她面前,许是他喝多了酒,苏浅兰甚至能闻到一缕淡淡的酒气。不由嘴角微微抽搐,这个想把新郎灌醉的传统,实在是…… 一杆喜秤伸到盖头底下,苏浅兰尚未反应过来,盖头已然在司仪官的唱礼被皇太极猛然揭去,甩上了帐顶。 苏浅兰愕然抬,刚好对上了四贝勒带笑的双眸。 没有预想的惊诧或呆滞,四贝勒显然早已习惯她这样的新娘子妆容,并没有被吓到,更没有任何惊艳神色,而是镇定自如的在她身边坐下,也不管是不是众目睽睽,伸出右手便握住了她的左手,眼里流露出宽慰的神色。 第二百零二章 终成眷属(下) 第二百零二章终成眷属(下) 苏浅兰面上微热,不敢跟四贝勒对视,只好将目光移了开去,趁机打量这间洞房的陈设。 只见床上叠放着朱红彩缎的龙凤喜被、喜枕,图案优美,绣工精细,富贵无比,上边放着巨大的一柄玉如意,四周围着大红百子帐。 床榻两边为紫檀雕龙凤,床头左边长几上陈设一对双喜桌灯。靠墙放着一对百宝如意柜。上有瓷瓶、宝器等陈设。 再远些,能看到墙壁都是用红漆及银殊桐油髹饰的。洞房门前吊着一盏双喜字大宫灯,鎏金色的大红门上有粘金沥粉的双喜字,整个洞房,红光映辉,喜气盈盈,金镶玉饰,富丽堂皇。 让苏浅兰稍稍松了口气的是,洞房内人不多,只有喜娘、丫头和司仪官,女宾和孩子们在新郎进来的时候都被请了出去。只可站在门口偷望,不能进来,和硕贝勒相当于汉人的亲王,成亲是不许闹洞房的。 “合卺吉时到——” 随着司仪官的一声唱喏,早有喜娘端来宴桌,放置在一对新人面前,这就是合卺宴了,有酒有汤,有饺子有面。 一天下来苏浅兰早就饿了,虽然不能不跟着司仪官的唱喏一样一样有顺序有节奏地吃,毕竟吃着也挺有滋味。 反观四贝勒,显然之前他光喝酒就喝饱了,每样都只象征性地慢慢吃了一点点。看见苏浅兰吃得挺好,忍不住便对她莞尔一笑,趁着外头在唱《交祝歌》的喧哗,低声道:“多吃点!这可是子孙饽饽!” 苏浅兰筷子一抖,刚夹起的饺子立马掉回了小碗,脸上腾地红了起来,飞快的扭头狠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是故意不让她吃饱的吧?算了!反正也有六分饱了,苏浅兰羞恼的赶忙放下了筷子。 见两人不再动箸,司仪官终于喊出一声“礼成——”,跟着卸去宴桌的喜娘一齐退出了洞房。 接下来还有什么?苏浅兰有点着慌,愣愣的瞧着喜娘们一个个眼眉带笑,将她和四贝勒的衣摆打了个活结,便被四贝勒挥手赶出了洞房。她赶忙仔细回忆事先学过的洞房礼仪步骤,却现后面没有了!偷偷睨了四贝勒一眼,却现他一动不动只是坐着,笑微微的看着她。 房一片宁静,反是外头一片喧闹,也不知道要热闹到何时才能结束,不过苏浅兰可以确定的是,四贝勒今夜是绝不会再出去的了! 好吧!反正你不动我也不动!苏浅兰主意打定,不再偷看身边的四贝勒,可这心却忍不住的紧张,怎么也冷静不下来。想起书里的女主们洞房当夜总是思潮起伏,计算得失,感慨万千,可真的轮到自己头上,她才现这样的氛围下,根本不可能想些什么旁的。 宸妃不再是寡妇之身,宸妃提前许多年嫁给了皇太极,布木布泰没能在她之前先嫁给皇太极,如此种种,究竟改变了哪些历史,蝴蝶翅膀一扇,未来又将引何种风暴,都不是她此刻所能想到的东西,过得今夜,她便不再是黄花闺女,思维老在这上边,让她如何想得起别的? 正胡思乱想间,耳边忽然传来四贝勒低沉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想些什么?累不累?要不爷让他们都散了,早点歇息吧?” “嗯……”苏浅兰下意识的应着,却又慌乱的连忙摇头。 四贝勒不由笑了一笑,凝望着眼前一身蒙女盛装的美人儿,想着她那天命之言,便仿佛看到了蒙古大漠,苍茫草原,雄鹰翱翔,万马奔腾,女真八旗勇不可挡,所向披靡,从此关外河山一统的惊人壮举。 此时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不过默坐了片刻,外头喧闹逐渐消失,远处更鼓传来,二更天了。 “别紧张!今夜爷会好好疼惜你的!”四贝勒状似宽慰的说完这句,便扬手拍了三响。 苏浅兰目光一转,却看到两名内侍和两名侍女鱼贯而入,人人身着喜裳,面上带笑,先施礼恭祝了一对新人主子,才上前解开了两人系在一起的袍服下摆。 站在苏浅兰眼前的是两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小姑娘,眼眉带笑,看着极是善良和气,又都透着两分灵醒。 “恭请新福晋宽衣!”两个丫头异口同声。 苏浅兰偷眼一看,四贝勒已在两名内侍的侍候下开始脱去外衣,才知道原来亲王级别的人物成亲,连上床之前都要人先侍候着更衣,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妄动闹出笑话,想来两人并坐也是婚礼仪式之一,是给陌生的两人制造短暂的相处时间,以使两人迅熟悉。 两个小丫头手脚麻利,一个先给苏浅兰卸去了沉重的头冠,一个便熟练的替她脱下大红的喜服。苏浅兰瞥眼看到她们连热水都端来了一盆放在妆台上,忙迫不及待的指了指面巾。 小丫头会意,绞了一条湿面巾要给她净面,被苏浅兰抢了过去,自己动手往脸上用力擦了又擦,这浓艳的妆容,可是让她难受了一整天,她还担心着过后会不会引痘痘呢! 温热的湿巾盖在面上,一天的疲劳紧张仿佛都得到了舒缓,苏浅兰还怕不够干净,连擦了两次。 “行啦!”四贝勒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苏浅兰才陡然现他已到了自己身后,左右一看,两个小丫头,以及侍候四贝勒的那两个内侍都已经退了出去,并且替他们关紧了房门。 一双有力的臂膀忽然从后面抱住她的纤腰,令她整个后背都贴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温热的气息就**在她耳边。 “你……”苏浅兰心跳加,好不容易才压住了内心的紧张没有惊呼出声,可是她的声音带颤,听起来竟是十分异样。 此时两人身上都仅着白色的里衣,单薄如同夏天,如此紧密的拥抱,顿然令得苏浅兰浑身肌肉紧绷,被四贝勒手指拂过的地方不由自主都泛起了一阵轻颤,虽已是两世为人,她仍然受不住四贝勒的抚摸。 四贝勒轻笑一声,低头吻在她雪白的颈间,兴奋的感受到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在他手掌的轻抚下敏感的战栗起来。很快,他便不能再满足于这般浅吻轻触,忽然打横抱起了她。 苏浅兰不禁轻呼出声,等到她明白过来,已然被四贝勒抱到了床上,大红的幔帐随之落下,掩去了帐一切*光。 第二百零三章 补更 第二百零三章补更 身子才沾到已被那两丫头将枣子、栗子等寓意吉祥的物事扫到四角的龙凤大床,苏浅兰便本能地挣扎着想要缩进被子里去,却被四贝勒紧紧箍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要逃到哪里去?”四贝勒眼底掠过危险的气息,在她耳边暗哑的道:“今生今世,你再也休想逃出我的掌心了!” “我……我哪里有逃!我只是怕冷而已!”苏浅兰无力地争辩着,望向四贝勒的眼神里,仿佛多了几分畏怯的意味。 “你很快就会热起来的!”四贝勒忍着笑,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掀过喜被将两人身体一齐盖住,目光却落到了苏浅兰的胸前。 苏浅兰身上仅穿着一套雪白的里衣,里衣无扣,只用系带松松的挽着,先前被他抚摸时系带已然松开,方才几下挣扎,领子更是敞开了一个大口子,饱满的**、诱人的深沟,竟是一览无余。 四贝勒语声一滞,回京以来便一直压抑着的**倏然醒觉,欺霜赛雪的肌肤、细腻如瓷的观感,迅在他的心湖荡漾起了层层涟漪。 苏浅兰顺着他的目光现了自己*光外泄,面色羞红的就想要伸手整理衣裳,却被四贝勒抬手挡下,非但未能遮住*光,反而被他趁势扯掉上衣,连雪峰顶上的两抹嫣红都落入了对方眼。 “难怪要说女大十八变,这番变化,果然不可小觑!过去还真是小瞧你了!”四贝勒轻笑一声,火热的手掌覆住如玉**,一转头吸住苏浅兰娇艳欲滴的唇瓣,将她即将出口的抗议全都堵了回去。 苏浅兰听着他这番说话,也骤然想起了第一次在那迷途山坳被他挟持的种种,忽然感到了命运的奇妙,那时候彼此戒备,斗智拌嘴暧昧丛生,可谁想到今日两人竟成夫妻?然而,她只是个占据了玉儿身体的幽魂,在这改变的历史,她还能拥有皇太极全部的宠爱么? 仿佛是在回答她心里的这句问话,一吻过后,四贝勒幽邃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她,嘴里逸出了声声低叹:“哈日珠拉……哈日珠拉……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不是!我不是哈日珠拉!”苏浅兰心底掠过一丝惶恐,竟忍不住轻声争辩,双眼之亦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我是苏……” 四贝勒倏然一笑:“好吧!苏浅兰!兰儿!不管你喜欢叫什么名字,你都是我的至爱!是我的妻子!永世不变!” 苏浅兰心神一震,抬头迷惘的望住了他,他可知道这其的区别?他可知道哈日珠拉和苏浅兰究竟有什么不同?然而她却来不及追究答案了,皇太极的吻忽然顺颈而下,滑过雪峰,轻轻含住了红樱。 苏浅兰浑身一颤,禁不住从嘴唇里逸出了**,双臂更是不由自主抱住了皇太极的脖子,纤腰略挺,两腿紧绷。 摇曳的烛光透过红色幔帐照入床,在苏浅兰玉白紧致、细腻光滑的肌肤上洒下一层淡淡红光,清亮如墨的青丝散落鸯枕,柔软纤弱的身躯暗含韧劲,展露出动心心魄的美丽曲线。 四贝勒呼吸渐重,这一刻,他感觉竟像是第一次面对着女人的身体般,冲动、幸福、心荡神驰。美人面上的桃红,羞涩的呻吟,交缠闪躲的双腿,无不令他炽火燃烧、下面坚硬。 “皇……皇太极……”苏浅兰这具敏感的身体毕竟初次承恩,受不住这等强烈的刺激,终于忍不住低泣出声。 四贝勒倏地抱紧了她那动人心弦的纤秀**,反身把她压在身下,有力的膝盖悄悄顶开了她那紧紧闭拢的双腿。 “唔,我在……兰儿!兰儿……” 两人的身体渐渐凑成了最契合的姿势,似乎是水到渠成的。随着一声颤抖吸气的呻吟,苏浅兰纤秀的双腿忽地一挺,脚趾紧紧勾起,大腿急剧地颤抖了两下,才又缓缓地放松下来。 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儿恐惧地颤动着,嘴唇轻咬,眉间溢起丝丝痛楚。四贝勒怜惜地紧拥着她,拼命忍住了内心狂猛的**不再前进,直见那眉间的苦色稍去,才和着心的不忍,在她的娇呼声完完全全进入了她的身体。 一滴泪水划过眼眶掉落鸯枕,苏浅兰长长叹了口气,她终是熬过了这一关,此后,可再也不是清纯可爱的黄花闺女了!变成女人似乎并不值得高兴庆贺,即便……那男人是他! 很快,苏浅兰便领教了皇太极的厉害,破瓜的疼痛方淡下,他已迫不及待的改变了轻碾暗磨的动作,变得逐渐急骤起来,仿佛将她当成了厮杀的对象,不留余力地冲撞。 “皇太极!你……你轻些……”苏浅兰宛若受惊的小鹿,却又挣扎不出猎人的掌心,只得娇呼求饶,盼望这第一夜不要被他蹂躏得几天起不了身,稚嫩的身体,可还经不起暴雨疾风。 “兰儿……抱歉!我……我忍不了啦!”四贝勒双目赤红,浑身滚烫,非但不曾停下,反而加了冲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苏浅兰濒临晕厥的那一刻,四贝勒终于喘着粗气,陡然扣紧了她的腰肢,低吼一声,多日的积蓄喷薄而出…… 苏浅兰极少哭泣,此刻却泪水盈眶,她也知道怪不得四贝勒,只好委屈地咬着嘴唇,忍着满脑的晕眩感觉,以及浑身酸痛乏力,想要挣扎着起身,做那善后清理的工作。 “别动了!躺着吧!”四贝勒轻轻将她按住,疼惜地低头吻在她额头眉间,轻声道:“你好好休息,让我来!” 苏浅兰愕然向他望去,这些事情不都是由女人家来做的么?他怎么……他可是堂堂四贝勒,未来的皇帝啊! 四贝勒对她微微一笑,毫不介意的掀掉落红点点的床单,起身披衣,转眼取来干净的丝巾,细细为她擦拭起来。苏浅兰又羞又感动,只觉得他动作暧昧之极,不像在正经的清洁,倒像是在**一般。 但不能不承认,四贝勒的精神体力都比她好得远,行动间全不见疲态,更让苏浅兰心跳耳热兼紧张的是,一番擦拭过后,四贝勒竟又有了欲念抬头的征兆,吓得她赶紧转过脸去。 “睡吧!知道你是第一次,今夜且饶过你了!”四贝勒见了她的神情闷笑不已。话虽如此,他却拒不允许苏浅兰穿回里衣,半强迫半哄骗的从后面紧紧贴住了她,大被同眠。 苏浅兰见他果然没有异动,暗暗松了口气,毕竟这一天的折腾实在太累了,心境稍安,便再也抵受不住倦意,在他怀沉沉睡了过去。 ps:本想趁情人节之机以洞房花烛夜来预祝各位快乐!可惜最近和谐很厉害啊!稍微有点肉戏连章节都不出!只好修修改改,还要审视再三,生怕被河蟹咬了!唉!这章能不容易啊!(︶︿︶) 第二百零四章 吉兆 第二百零四章吉兆 迷糊仿佛置身冰雪天地,周遭是耀眼的白雪,唯顶上冰凌倒悬,苍穹般庐盖下来,泛着漂亮的蓝色荧光。 奇异的是,苏浅兰却丝毫不觉寒冷,反而身上暖烘烘的,似乎被毛茸茸的羊毛毯子裹着般,但这毯子却是活的,伴随着呼吸的节奏在起伏着。她好奇的扭头一看,竟对上了一双可爱的、漆黑的、圆溜溜的、充满了柔情的眼睛。 “北极熊?”苏浅兰忍不住低喃轻笑出声,不可置信的凝视着这头雄壮的、浑身雪白皮毛、毫不可怕恍如巨型抱抱熊般的猛兽。 “你说什么?什么熊?”北极熊好像生气了,暗哑地口吐人言,眼里闪过危险的气息,巨大有力的熊臂倏然搂紧了她的纤腰。 “啊……”苏浅兰骤然惊醒过来,残梦全消,赫然现自己身无寸缕,正整个紧偎在四贝勒皇太极怀,那双漆黑可爱的眼睛此时也不再生于北极熊脸上,而是化成了皇太极幽邃深远的眼睛。可他的身体热度真是堪比北极熊,更有一柱火烫,紧贴在她优美的臀线之间。 “皇太极!你……你……”苏浅兰满面绯红,想要挣扎起身,忆起昨夜种种,顿然浑身酥软,轻吟出声。 “唔!我大概能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对我如此称呼了,皇太极?我喜欢……兰儿!再多叫几声听听!”四贝勒语气暧昧。 苏浅兰一滞,“皇太极”三字怎么给他歪曲成了爱称?那是他的汉名字好不?这般想着,顿然咬住了嘴唇不肯再叫。 “不叫么?”四贝勒斜睨着她,略施薄惩般骤然握紧了她胸前柔软,生着厚茧的手指挲过红樱,趁着她颤栗之机,熊腰一沉,刺进了她早已濡湿的幽狭花径。 “嗯……”苏浅兰竭力忍住到嘴的轻吟,瞪大了眼睛似嗔似怨的望着四贝勒,无声抗议着他的暴虐。 然而她低估了这个身体的恢复能力,只不过歇了一晚,处子之痛便已接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酥麻酸痒,那感觉沿着大腿根部袭遍全身,使她再也抵受不住**出声,眼神迷离无法再瞪视四贝勒,反而在朦胧益感到对方鼻梁挺秀、星眸幽邃,好不英武。 “皇……太极……”苏浅兰意识飘忽,忘记了坚持,下处随着她贝齿紧合,蓦然传来阵阵抽搐,极乐的感觉瞬间将她送上了云端。 感受到这一阵有节奏的紧缩,四贝勒身子一颤,惊喜的望住了怀的可人儿,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还击,令得他也险些沦陷。十六七岁的身体果然强胜十一二岁太多,这么快就适应了鱼水之欢。 “兰儿!好样的!”四贝勒忍不住在她耳边低声低赞。 苏浅兰羞得面上烫,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怎么会这样,她也太不济了吧?对方还没怎么着呢,她就已溃败如斯? 望着她慌乱紧闭的双眸,四贝勒心头闷笑不已,耐心吻摸着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肌肤,很快又唤起了她的丝丝颤栗。 这次他不再留手,再度将她推上云端的同时,自己也嘶吼一声,喘着粗气彻底、肆意地登上了畅快巅峰。 苏浅兰缓缓睁开如丝媚眼,飞快瞥了四贝勒一眼,脸红红的抓紧被角缩进床里,贴栏而坐,声如蚊蚋的低头催促:“该、该起了!” 四贝勒目光肆意扫过她露在被外的如玉香肩,微微一笑,不肯就起,却不料就在这时听到了外面的报时声:“卯时到——” 苏浅兰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四贝勒忽然欺身而上,探手握住她胸前柔软,攫住她嘴唇深深一吻,意犹未足的在她耳边低声吐出了几个字:“今晚继续,你,逃不掉!” 还、还来?苏浅兰脸色一垮,难不成新郎官也有上任三把火?回味着皇太极的神勇,羞臊间竟升起了一丝惧怯。 这神色落入四贝勒眼,不由心得意,哈哈一笑披衣跃下暖床,高唤着“来人”,往隔断后的官房而去。 苏浅兰见不到他的人,脸上的火热才慢慢消了下来。她前世活到二十六岁,缘聚缘散,男友换了三四个,却没有一个能带给她这般契合愉悦的享受,身体感受是最骗不了人的,历史上的宸妃能够后来居上,一举获得皇太极专宠,两人生理上的极度合拍或许也是主因之一吧? 有欲无爱那是禽兽,然而有爱之人若是少了和谐之性,更是一桩极大的憾事,至死不渝的深爱,想来也缺不得这身体之间的吸引!能以处子之身便嫁得彼此深深吸引的人,她却是何等幸运! 不过……该死的四贝勒把她的衣物抛得那么远,她若离开被子下床去取,岂不要丢人现眼?苏浅兰只好无助的隔着幔帐看外面侍女进进出出,就是不敢离开被单。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只手撩开幔帐,向她望了过来,满面笑意,轻声地唤:“格格!您能起身了么?” “阿娜日!”苏浅兰看到自己贴身丫头的脸,顿然松了口气,可也挥之不去地感到尴尬:“我、我的衣服……” 阿娜日抖开一张很大的浴巾,笑道:“格格,香汤都准备好了!您是不是先用好了再更衣?除了贝勒爷,外头没别的男人!” 苏浅兰闻言一喜,赶忙挪出被子,就着阿娜日手的大浴巾自胸以下裹好了一整圈,跟着阿娜日往隔间内走去。这是她的习惯,出汗的话必要洗澡,原以为到了四贝勒府先期肯定得忍忍了,没想到阿娜日这般体贴有本事,才陪嫁过府便不用吩咐替她解决好了一切。 “阿娜日,还是你最了解我!”苏浅兰低声赞了她一句。 阿娜日轻笑:“奴婢不敢居功,这都是姗丹的建议!” 昨夜侍候苏浅兰更衣的两个贝勒府小丫头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偷偷打量着这位对洗澡情有独钟的新福晋,难怪人家生长在草原大漠犹能有这身细腻水嫩的肌肤,这都是洗出来的呀! 四贝勒刚出官房便看到了那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子,不由微微一愣,以往自己临幸后院哪个妾侍之后,也没见谁需要这么多热水的,都是一铜盆水擦拭便算,这个兰儿大白天的竟然还要洗澡? 翻一个白眼转过身子,刚好迎面碰上款款进来的苏浅兰。她的步态有点点别扭,可是她的两条藕臂以及两条纤细的小腿都露在外面,粉光玉致好不令人惊艳。 “要洗澡?”四贝勒干咳一声,掩住心头魂荡,暗暗感到有趣,这位小福晋,害羞时害羞得要命,大胆起来却也能叫人惊奇不已。 “嗯!”苏浅兰点点头,怕他反对般,连忙加快步子,走到桶子边上,回头一看,他还在那里站着眼勾勾地瞧着自己。 “贝勒爷!您也快去更衣吧!”苏浅兰催了一句。外头一共四个小丫头,分明就等着侍候这位爷们。 “错了!”四贝勒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笑:“你该叫我爷才是!” 苏浅兰生怕水冷了,顾不得再跟他纠缠这个,目光往他身下一溜,暗忖着反正丢人的绝不会是自己,摇摇头轻“哼”一声,摘下浴巾大大方方跨进了木桶,将身子整个浸入了热水。 阿娜日瞥了一眼神情呆滞的四贝勒,忍住笑意向他福了一福,便自走到桶边,帮助苏浅兰擦洗起来。 四贝勒尴尬清咳不已,有阿娜日在,他还真不能不顾堂堂和硕贝勒的面子,只好摸着鼻子转身离去,苏浅兰刚才那意味暧昧的一眼,以及惊鸿一瞥的美丽,可是让他极怕自己的鼻子会流出血来。 外头四个小丫头眼睁睁看着苏浅兰入内,四贝勒出来,无不面面相觑,按以往的规矩,她们送来热水之后,便该由侍寝的主子亲自给贝勒爷清洁擦拭,之后再把她们唤进来侍候穿戴。可现在,这位新福晋全不按理出牌,总不成那事也让她们这几个小丫头给代劳了? 见这几个小丫头惊惶的目光不断往自己身下溜,四贝勒也陡地醒悟过来,身子一僵,赶忙挥手将这几个小丫头都赶了出去。 隔间后头水声哗哗地不住传来,也不知道苏浅兰要洗到什么时候,难不成还要呆等着她洗好了再出来侍候自己?被那水声搅得心猿意马的四贝勒哭笑不得,只好认命的走到铜盆边,自己动起手来。暗地里却打起了新的主意,要不自己也弄一个大木桶子齐用?还是,干脆直接弄个能躺两人的级大木桶? 弄好了自己,将面巾丢回盆内,一抬眼间,偶然看到条桌上那一对龙凤喜烛,一边一支,居然全部燃烧殆尽,唯有代表他的龙烛还残存着一小角鲜红的烛蜡。 “这是……吉兆!”四贝勒心一喜,两支喜烛同时燃尽,一对新人必能白相随,恩爱到老!只是…… 他深深望了一眼那残存的红蜡,自己的年纪比苏浅兰要大上许多,可她的喜烛却最先燃尽,难道她年纪轻轻,却要先他而逝? 第二百零五章 换旗装 第二百零五章换旗装 成了女真一族的新福晋,苏浅兰不能穿着蒙袍去汗宫叩拜祖宗牌位、大汗大妃、以及众叔伯兄弟姑子妯娌,于是在贝勒府两个小丫头的帮助下,她打散辫,梳起把子头,并且换上了旗袍。 清初的旗服款式较为呆板粗糙,并没有康乾时代之后的精美华丽,一向重视装扮的苏浅兰自是无法忍受。 好在女真一族婚礼习俗上,一对新人的穿戴向来都是由新娘一手包办,苏浅兰趁机挥自己在服装设计上的天份,参照清朝后期的成熟款式,在巧手阿娜日的帮助下,给自己和四贝勒各自做成了两套礼服,叫人一看便知道是女真服饰,却又同存异,更显美轮美奂。 比如女子的旗袍,清初全是直筒不开衩的样式,除了白色镶边带,衣袖领子花样并不华丽,苏浅兰便借鉴后世清代的旗袍,将腰部收了收,下摆开出衩来,又在裙摆、袖口加了好几道锦绣的镶边。 又如男子的袍服,清初并没有坎肩,腰带款式也很单一,实用但不够美观,还有帽子,也并不如后世清代精美,也没有什么宝石顶子。苏浅兰便给加上了黑色的宽大坎肩,腰带也钉上了美玉,悬挂香荷包,帽子更是仿造后世,加了红宝石顶子和孔雀羽翎。可惜清初的男子辫都很细小,可没有康乾时代那种乌黑油亮的长辫。 此时的大金,还没有把注意力放到服装礼仪这一块来,八旗只以颜色区分,上下等级的差别界限很模糊,常常生一殿堂男人身份地位不同却袍服款式基本相同的尴尬现象。 四贝勒是正白旗旗主,身份地位约等于亲王,因此苏浅兰参考后世清代的亲王服饰,给他做的是一套白底蓝丝绣龙的袍服,黑色的帽子、黑色的坎肩立领、黑色的腰带和靴子,袍服上绣的是蓝色五爪金龙,领边、袖口和下摆则是蓝色的山海条纹。 这袍服叠着捧上来的时候,四贝勒还没怎么留意,等到小丫头给他一一穿戴上去,他才现了其妙处,剪裁合体舒适不说,这款式、这搭配,连他自己都觉得格外挺拔有气势。 摸着厚厚的裘皮制作的坎肩,看着别树一格精致漂亮的帽子,还有周身的蓝色龙绣,四贝勒眼底划过毫不掩饰的惊异欣赏之意。 侍候他穿戴的小丫头眼都直了,此前真是万万也想不到,些微细节上的改变,以及不惜血本的精工刺绣,便能够整出这么雍容华贵的礼服来,莫非新福晋正因不是女真族人,方能跳出窠臼,大胆剪裁? 所有袍服都是婚礼之前由人量好了新人尺寸,交予阿娜日缝制,因此阿娜日也很关心四贝勒穿着是不是合适,过来察看了一会。 四贝勒忍不住问了阿娜日一句:“这都是福晋亲手缝制的?” 阿娜日哪敢直接说苏浅兰针线女红的本事很一般,避重就轻地笑答道:“回贝勒爷!所有袍服靴帽一应穿戴,全都是格格精心想出来的款式,不满之处改了又改,可费心思着呢!” “哦!”四贝勒心一动,那丫头这么在意服饰形象,对自己的装扮定然更不肯将就了!这般想着抬眼望去,苏浅兰正好从妆台前站起,转过身来,跟他的目光迎面相触,顿然两人俱都是满眼惊艳。 苏浅兰眨了眨眼睛,好不得意,清装戏她看过,最喜欢那里头的皇帝朝服,可惜眼下皇太极还没登基称帝,只能仿造出这一套亲王服饰,没想到也这么拉风,再加上四贝勒是真正的战功累累、允允武,又生得英武过人,比电视里那些演皇帝的可有气势多了! 这次,却换作四贝勒眼直了!旗袍是他这辈子最常见到的服饰,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既不如苏浅兰先前那种别样动人的蒙古服饰,更不如大明那种婉约典雅的长裙。 可是穿在苏浅兰身上的这款红色的旗装,愣是让他感到眼前一亮,既说不清究竟都有些什么地方不同了,又觉得格外养眼华丽。看了好半天,他才大概看出最明显的两处区别,就是这身旗装有了流畅的腰线,并且裙摆两边开了衩,扫空了原版旗袍那种臃肿呆板的感觉。 清初的女子不戴帽,冬天就一款单调的坤秋帽,更没有康乾之后才兴起的那种旗头装饰,故此毫无美观可言。苏浅兰便从电视里汲取灵感,在把子头上装饰了一些绢花和珍珠钻石,左边髻像金步摇般垂下一缕大红丝穗,整个瞧着好不闪亮喜庆、精美华丽。 取代普通那种女式斗篷的,则是一款四贝勒从未见过的,白色狐裘制作的短披肩,长只及腰,前面开口,用一枚闪亮的钻石别针在脖颈处扣住,下面荡着两个同材质的小球,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最让四贝勒无语惊奇的是,苏浅兰用做披肩的余料给自己制作了一方手套,吊在腰腹前,两手往里一插,便可取暖,还好看。 “这打扮,还行么?”苏浅兰笑问四贝勒,她今天只是略施脂粉,若非是为了后续礼仪的需要,她连眼眉绛唇都不会去描画。 天才!穿衣打扮的天才!四贝勒暗叫一声,却不肯当众赞出口来,只是淡淡瞥了苏浅兰一眼,提醒的道:“见礼的时候,可不能再围披肩、戴手套了!” “我知道!”苏浅兰自我感觉极其良好,不以为忤,笑笑作罢。却看到四贝勒转过身去,好端端的清装,却配了一条细小辫,一愣之下差点笑出声来。转念想到,此刻的大金国主贝勒们还在马背上打天下,过长的粗辫会非常碍事,便也丢开了让四贝勒蓄的打算。 出了贝勒府坐进马车里驶往汗宫,四贝勒终于忍不住伸臂揽住了身边的苏浅兰,在她耳边轻笑:“今后的日子,你就等着热闹吧!各府的福晋格格们,只怕要挤破咱们家的门槛!” “为什么?”苏浅兰奇怪的望着他问,见他一脸戏谑的望着自己身上,方才恍过神来,不由出了惊呼:“不会吧?” 过去在蒙古,她也不是没穿着改良过的漂亮服饰到处晃,可是蒙古部族众多,各族之间服饰不尽相同,即便大多数人觉得她的装扮好看,也只能小部分模仿而已,断不至于抛弃了自己部族的特色服饰。 可在这大金国便不同了!所有女真人就这么一种特色服饰,她无论做什么样的改动,既不会触犯违背了女真一族的着装禁忌,只怕便是会引起争相模仿的风潮! 而此时等级制度又粗糙,后院女人们的等级界限更模糊,连命妇都可以随时进汗宫找大妃说话,她这贝勒府的福晋,别人还不要找便找?失策啊失策!真是大大失策!苏浅兰仿佛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贝勒府里的热闹,不由脸色一垮,忧烦的叹了口气。 汗宫与四贝勒府的距离极近,几乎便是贴邻而建,两人乘车不过是排场需要,几句话的时间,车子已然停在汗宫门前。四贝勒没有时间再调侃或安慰苏浅兰,微微一笑便跳下车子,返身扶住了脱去披肩手套的苏浅兰轻盈落地。 苏浅兰暗暗庆幸自己常练瑜伽,平衡能力极强,因此这女真人的花盆底鞋她不过花费半天功夫便已掌握走路技巧,不会犯小燕子那样的低级错误,只要脚下节奏不乱,就不会有摔跤的危险。 宫早已准备妥当,不但大汗大妃以及众旗主贝勒都在,连科尔沁的贵客塞桑、乌克善等也都在座,更有萨满祭师在祖宗牌位陈列的西间念经作法等候,说是宾客云集、亲朋满座绝不为过。 苏浅兰便是在这样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下,落后半步紧跟着四贝勒款款从正门沿着十王亭正的大道,朝大政殿走了过来。 科尔沁苏浅兰的亲人们还好,对女真的服饰不熟悉,看不出这对新人穿戴有什么异处,脸上笑盈盈的,只是暗赞精美华丽。 大金那些男女们可就不同了!这对新人还没走近,便人人都倒吸了一口,屏息瞪目,死死的望住了那一对璧人。 男人们的目光大都落在新娘子身上,可也无法忽视旁边的四贝勒,那精致的袍服,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还有那帽子顶上耀着红光的,是宝石吧?这样好看的衣服,若能穿在自己身上,就算自己比不上四贝勒那么帅气,只怕也能比现在这乱七八糟的形象好得远吧? 而女人们,都是匆匆溜上四贝勒一眼,便齐刷刷对苏浅兰行起了注目礼,这衣裳、这装饰……天哪!她们怎的就没想到,旗服还可以做成这样?跟她一比,自己可都要变成凤凰跟前的乌鸦雀鸟了! 这场安静的注目礼,终于在四贝勒和苏浅兰走近,开始叩见大汗的时候悄悄结束。而苏浅兰也未料到,自己不过是追求好看的装扮,就给这些大金的男男女女们造成了先声夺人的印象。 随着努尔哈赤接受新福晋见礼,且由四贝勒逐一给新福晋介绍一众长辈晚辈,并带着新福晋一齐拜见长辈,同时接受晚辈拜见,大妃阿巴亥终于醒过神来,暗暗咬牙,嫉妒的望住了苏浅兰。 她以大妃之尊,容貌本已略输一筹,没想到连服饰上也被苏浅兰夺去了风头。堂堂大妃,大金最尊贵的女人,穿金戴银,明黄礼服,却远不如一名贝勒福晋看起来更雍容华贵! 暗暗瞥见身边那些女人们宛若见了凤凰般艳羡仰慕的目光,想到苏浅兰那天命格格的传言,阿巴亥不觉又羡又妒,都说这位新福晋具有皇后命格,难道将来四贝勒会…… 第二百零六章 新的关系 第二百零六章新的关系 不管汗宫拜祖宗、见叔伯的仪式上,大金的男男女女们都有着什么样的复杂心思,苏浅兰这位四贝勒的新福晋可算是完美的完成了她的整个婚礼,并意外成了引领大金女子议论风潮的心人物。 这股风潮刮得沸沸扬扬,一连持续了半个月,直到科尔沁的贵客离去之后的第五天,方才逐渐减弱。 正如四贝勒所料,这些日子,所有排得上号的福晋、格格们比着肩的登门拜访,常常把苏浅兰拥在暖阁一坐大半晌,一拨刚走一拨又来,最叫苏浅兰啼笑皆非的是,稍微热情大胆些的,直接会动手摸她身上的衣裳,好像恨不得把上面刺绣的花草什么的剜下来带走。 苏浅兰自忖初来乍到,四贝勒又是个名声威望极高的,说他交游广阔深得人心毫不为过,便也耐心应酬着,正好可以暗观察一下各家各府谁跟四贝勒更近些,谁又笑里藏刀。 果然,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些女人们也是什么素质什么性情都有,在苏浅兰面前表演得五花八门,叫人目不暇给。 努尔哈赤对明作战,有个极为出名的战术,就是“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给苏浅兰拿来灵活运用,成了对付这班女人的法宝。 不管对方真奉承也好,暗讥讽也罢,好听的她笑着听,难听的一样笑着听,很少开口说话,但一开口,便都是吃穿打扮之类女人最爱讨论和关心的话题,趁机会便把特过份的那几个噎得说不出话,还赖不到她头上,成了少数能听懂的女人们心知肚明却无法说出口的笑话。 最能哄人的,却还是苏浅兰那格外柔弱娇美的外表,眼神还清澈无辜,搞得那些半懂半疑的心里七上八下,弄不清她是真纯还是装傻。 直到几天之后,比较有心机的如大妃阿巴亥和少数几名福晋才开始暗暗心惊,觉出了苏浅兰隐藏在美丽外表下的可怕。 她见多识广,冷静理智,还有不弱的身手,还很能忍人之不能忍,不受激,不受惑,软硬不吃,还善于笼络人心,打击对她显露敌意的对手,还杀人不见血,全是软刀子!不过几天功夫,被她三言两语间卖了还懵懂着对她好感到极点的,就有七八个。 都说四贝勒是大金的眼眸,智谋判断在大金的男人当无人能及,可是这班女人都觉得,苏浅兰的眼睛比四贝勒更厉害!什么细节、什么小动作都瞒不过她,往往坏心思一起,才有点语言动作上的表露,就被她似笑非笑的望住,且也不说破,就是犀利的眼神里透着了然,叫人见了心惊胆颤,不敢再过份。 阿娜日比较粗心直率些,苏浅兰便着意培养姗丹顶替过去梅妍的位置,每天趁着宾客走*之后,歇息或沐浴梳洗的间隙指点姗丹。让她说说当日的女客们都给她留下了什么印象,再指出她判断上的失误。 姗丹也不负苏浅兰的期望,她说得谨慎,不轻易下判断,即便失误被苏浅兰指出来,她也能露出深思的神色,继而恍然,继而触类旁通。她本就心思细腻善于观察别人的脸色,苏浅兰教给她揣摩别人所思所想的基本法子,她很快就有了领悟。 “大金的女人们,其实手段也没比林丹汗的妻妾高明到哪里去!”苏浅兰摇摇头,看过了后世许多小说电视的描写,再看这个时代的女人们争斗,翻来覆去也不过就那些招。 她十三四岁便帮着苏秦在林丹汗后宫竖起无上的威望,争到大福晋的地位,哪里会怕这个。凭经验加见识,在这大金国能和她过招的目前还找不出一个! 阿娜日在旁边听着她们议论白天见过的那些女人,不禁笑道:“姗丹,你觉着格格看人的眼光厉害,可我呀只觉得格格懂的东西真多!随便说起哪样,都能叫那些福晋格格们眼睛都不眨地听上半天,问上半天,惊叹半天,这才是真厉害呢!” 苏浅兰晓得阿娜日是指自己向那些大金的女人们随口说些明朝女子保养容颜的法子时,不约而同羡慕讨教的那件事。 这倒不是来自后世的知识,而是她前两个月在大明皇宫嬷嬷的调教下学来的东西。明朝时代,化妆品其实已经很有许多花样,什么面膜、凝霜、香露水之类的,效果几乎可以跟后世相比,还是纯药熬制的,当时就令她目瞪口呆,返回关外的时候,她更是随身携带了好些。 不过她带在身上的自然全是大明皇宫独有的贡品,即便在大明境内,非皇亲国戚、高官权臣不能买到,是顶级的奢侈品,大金国的女人们可享受不到,别说享受,见也没见过!所以她只是随口说上一小部分就彻底折服了那些福晋格格们。 女人们有的时候很好对付,她们关心的不外乎吃穿打扮、金钱珠宝和男人,只要能在这些方面知道得比她们都多,把她们深深吸引住,那么就能令大多数女人都对你至少维持住面上的友好客气。 再佐以收买人心、警戒异己的一些小手段,便可在交际应酬一道上获得极大的效果。 姗丹见阿娜日这般说,也笑了一笑:“我最佩服的却不是格格懂的东西多,而是格格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说多少,说什么!说多了是卖弄,说错了是笑柄,还要说得不落痕迹深入人心,更加不易!” 阿娜日认真想了想,连连点头同意:“真是呢!要应付那么多人,她们之间还各有各的心思,令她们都在这府好聚有散不出事、不闹事,还愿意结交咱们……唉!能做得到的也就格格了!” 苏浅兰摇摇头,心却想到了哲哲,这位历史上的清宁宫皇后,能以侧福晋的身份晋升皇后,交际应酬的手段就绝不会差到哪里去!还有布木布泰,历史上的孝庄皇后,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就算其也有许多其它的因素,未必就没有她本人的交际手腕在起作用。 她的心思散,又骤然想到了清穿小说里的四爷党、八爷党,四爷严肃冷清,号称冷面王,所以做四爷的女人交际极少。 八爷福晋就不同了,由于八爷走的贤王路线,结交的人物众多,常常宾客盈门,于是八福晋虽然善妒,却是个八面玲珑的女人,人脉很广,最善交际,好像……跟她现在的处境有点像呢! 不过四贝勒跟那位四爷或八爷都不一样,他既有四爷的冷酷能干,又有八爷的名望人气,可又不似四爷那般孤僻,也不似八爷那般温和亲切……咳咳!那两人算起来都是四贝勒的曾孙子,跟他们比什么呀! 苏浅兰回过神来,对阿娜日和姗丹微微一笑:“你们都说错了!不是我厉害,厉害的不是我,是四贝勒!我是他的福晋,我所有的言行举动都要受到他的影响,我应付得不好,是我没本事,我若应付好了,也不过是借了他的势,没有他在前面挡着,我是显不出能耐来的!” 她这些天都在努力的学习女真字,以免在这大金国里成了盲,所以每天一得了空闲她都要扎在字堆里,今天也一样,因此话一说完,她就重新捧起了厚厚的女真字书册。 “见过贝勒爷!”阿娜日和姗丹忽然同时躬身见礼。 苏浅兰吓了一跳,连忙转头一看,四贝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子,站在当门处,凝望着她,目现异彩。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走路还不带声的!”苏浅兰不由嘀咕了一句,声音大小刚好能让对方听见。 四贝勒挥挥手,阿娜日和姗丹都连忙退了出去。 苏浅兰放下书册刚要起身相迎,四贝勒已到了她身旁,压着她的肩膀一齐坐上了暖炕。 自从婚礼结束,送走了科尔沁的贵客之后,他就一头扑进了公务,开始着手为努尔哈赤亲征蒙古喀尔喀筹备各种物资,调度后勤、联络蒙古内应,每天不累到天黑回不来。 他可是新婚燕尔之期,正对苏浅兰的身体迷恋着呢!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她身旁,目不转睛看着她也好,远远强于看那些枯燥的条陈公!可惜他答应过努尔哈赤,绝不能沉湎于美色,只好依靠过人的意志力,暂且把苏浅兰放在脑后。 今天他为了建设蒙八旗的一些事在汗宫受到几个兄弟明里暗里的牵绊,努尔哈赤也没明确表态支持他的建议,他一时感到心情低落,便早早丢下公务赶回了府邸,却不料就听到了苏浅兰那几句话。 “厉害的不是我,是四贝勒”、“不过是借了他的势,没有他在前面挡着,我是显不出能耐来的”……他从不知道,原来苏浅兰竟是这么看他的,语气里透着对他的认可和敬重,那一霎间,他忽然眼角有了涩意,整颗心都像是掉进了暖暖的洪流里。 “唔?”苏浅兰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他搂紧,深深吻住了双唇,这个吻既缠绵又温和,全不同于以往的热烈霸道,充满索取意味,弄得她既欢喜又迷糊。 “明天,明天爷便正式将府里的一应事务全都交到你的手上!”四贝勒在她耳边不容反对的说出了这句话。 苏浅兰呆了一呆:“我现在还没认全女真的字呢!怎么能……” 四贝勒微微一笑,将食指轻压在她的唇上,阻住了她的惊讶:“爷说你行,你便行!不许推辞!这府里,你可是正经的女主人!” 第二百零七章 接掌贝勒府 第二百零七章接掌贝勒府 从蒙古嫁过来的所有新福晋、新侧福晋、庶福晋,婚后要任务并不是管理家事,而是学习,主要是学习女真族的各种礼仪和禁忌,其次是女真族的语言和字。 这个学习过程,一般都要半年以上,苏浅兰实在没想到,她才学了半个月,四贝勒就决定了要把内宅管理权交到她手上,这让她感到很有些啼笑皆非,她连女真话都听不太懂,字也没认识几个,等于盲一样,这要她怎么管?她如何能看得懂那些账本? 然而不管她怎么解释,四贝勒就是犯了拧,一面压在她身上热情如火的疼爱并蹂躏着,一面信誉旦旦地把教她学习女真字语言的任务全部揽了过去,仿佛一夜之间就能把她教会。 漏*点过后,苏浅兰又想继续让四贝勒收回成命,可是这天晚上,四贝勒又恢复了婚礼头几天的那股狂热劲,接连要了她好几次,折腾得她yu仙yu死筋疲力尽,再也无力说话。 清晨起来的时候,苏浅兰仍感到两腿软,不由恨恨地暗翻了四贝勒好几个白眼。她还是比较喜欢婚礼过后,四贝勒因忙于公务而克制欲念的那些日子,再多就过了,过犹不及,吃得太多会撑腻! 苏浅兰羞恼的神色落在四贝勒眼里,让他也很是无奈,其实他并不好女色,像以往所娶的那些妻妾,他就完全没有这种食髓知味、贪恋上瘾般的感受,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外头的大事上。 可是……可是苏浅兰对他而言就像一剂奇药,总能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每每看到碰到,便忍不住,恨不能将全身力量全都蹂进她的身体里去,从此合为一体不必再分开来。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于是他只好克制自己,将节奏控制在一个对方可以接受和喜爱,不会撑腻的范围内。不过,有的时候他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放纵自己,苏浅兰的界限约略在哪里他已经知道,可是他自己的极限又在哪里,他仍旧不得而知。 苏浅兰照例洗了个澡,梳妆齐整,才心怀忐忑地,跟住特地留在府里头没外出公干的四贝勒往西暖阁移去。 府里除了养病的侧福晋哲哲,自庶福晋叶赫那拉氏以下所有女人都已经在厅候着。除了新婚头几日有认人的需要,平时苏浅兰并不让她们来请安,反正清初礼仪粗糙,她正好便宜行事。 跟叶赫那拉氏比较要好的,是格格颜扎氏,她比叶赫那拉氏略小些,比苏浅兰大一岁,也生得十分妩媚,此外还有一共六名格格和婢妾,格格四名,三人是汉女,一人是包衣之女,大的二十来岁,小的只有十四五岁,让苏浅兰很是腹诽四贝勒残害幼苗。 两名婢妾年纪都过三十五了,本是侍候四贝勒母亲孟古姐姐的人,四贝勒成年娶妻之前,这两人便跟了四贝勒,算是他的性启蒙者,年纪既大,又无所出,只能在贝勒府坐吃等死混饭吃而已。 一府之,四贝勒就一共有九个小老婆,让苏浅兰心好不疙瘩。可是见过了那么多各府的福晋和格格,她也无法不承认,四贝勒算是所有贝勒旗主妻妾最少的!大金的男人跟汉人没什么不同,也喜欢互送妾侍,别人送的四贝勒是一个没收,否则他的后院绝不只有这些。 暖厅,两名婢妾离群站在一隅,显得异常安静老实,几个小格格扎在一堆叽叽喳喳,也不知在聊些什么,显得很是紧张,面上偶尔闪过一丝亢奋,透露出她们心底的期盼。 颜扎氏讨好的站在叶赫那拉氏身边,神色里全是掩饰不住的惶恐不安。半年多来,府里先后病倒了侧福晋,驱逐了继福晋,就剩一个庶福晋叶赫那拉氏当家,略通字的她就成了叶赫那拉氏的大帮手,并借此获得了比往年多的机会侍奉四贝勒。 可是现在四贝勒娶了新的继福晋,不但爱宠无边,并且这位新继福晋还是蒙古有名的天命格格,生得无人能及的美貌,自从有了她,四贝勒便再没有理睬过她们这些格格妾侍。 听说今天四贝勒迫不及待的就要庶福晋叶赫那拉氏交出内宅印信,正式定下新继福晋执掌内宅一应事务的名份权利,交割了权力之后,叶赫那拉氏便无法再偏帮着她,她得好好巴结新福晋才行了!可是新福晋脾气怎样?肯不肯用她帮手?她却全然心无底。 庶福晋叶赫那拉氏也顾不上再理睬颜扎氏,她的目光不断掠过一旁的奶娘,奶娘怀里抱着她的女儿马喀塔,小女孩刚来的时候还醒着,这会又打起了瞌睡,趴在奶娘怀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女儿早产了半个月,身体有些弱,正需要她关怀的时候,偏偏她接管了贝勒府的内宅事务,繁忙未免便疏忽了女儿。这回要还权于继福晋,她倒是松了口气,以后不必再为那些琐事账目头痛了,并且还多了许多陪伴女儿的时间,是个好事。 唯一遗憾的是,这是个女儿,长大了是要嫁人的,若是个儿子多好啊!那就算继福晋跟自己不友好,也不必怕她了! 就在厅各人心思各异情绪不同的时候,四贝勒和新福晋终于联袂而至,分别坐上了主位。 “给贝勒爷请安!给福晋请安!”厅立时矮了一大片,莺莺燕燕同声响起,听来竟有几分气势,令苏浅兰恍然如置身大公司晨会现场,听下面的女职员向经理问好。过去请安也没见她们这般起劲,今天该是因为四贝勒也在场吧! 苏浅兰想着便斜睨了四贝勒一眼,却对上了他似笑非笑深邃温和的目光,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一看厅的其他女人。 真是个绝情的家伙!苏浅兰瞪了瞪他,只好和气地开口对面前一班女人们说了一声:“免礼!都起来吧!” 当前社会,有个不成的规矩,一府的主子迎娶新福晋当月,是不会留宿其他女人住处的,但一月之后,作为府里的女主子,便要跟男主人商量出大体的侍寝规矩,比若哪天到哪天该到谁的屋里去留宿,留宿几天,若遇到男主人不在府,事后又该如何补缺。 这些女人们都知道,今天是四贝勒府内宅主事权移交的日子,四贝勒又在场,这个规矩便很有可能提前对她们公布出来,因此一个两个的都向苏浅兰投去了关注期盼的目光。 苏浅兰从来不怕成为他人瞩目的心,可只要想到眼前这班女人并非公司下属,而是自己丈夫的二奶、三奶、四奶……她心便很不舒服,明知道此刻她应该说几句互勉共进之类的话,就是懒得说。 四贝勒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大概看出了她眼的不喜,只好讪讪出面:“叶赫那拉,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女儿还小,离不得母亲,况且新福晋进门也有了些日子,是该开始掌家了,你便把内宅印信钥匙账簿都移交过来吧!往后多陪陪女儿!” “是!”叶赫那拉氏闻言答应,秋水如波、含情脉脉地望了四贝勒一眼,上前两步,将早已备好的,装放着印信和钥匙的檀木匣子恭恭敬敬递到了苏浅兰面前。 她以为苏浅兰会很客气很高兴的接过去,不料苏浅兰却仿佛并不在意这些代表了四贝勒府女人最高荣誉的东西,只是示意身边的阿娜日接过来,淡淡的对她说了一句:“妹妹以后只管宽心休息!” 长幼有序,苏浅兰身为正室,哪怕叶赫那拉氏比她年纪大很多,都必须叫她一声福晋或姐姐。 原本叶赫那拉氏心还不大看得上苏浅兰,只愿唤她福晋,不愿跟她姐妹相称,觉得她再厉害也还是个年轻女孩,不比嫡福晋和去年被逐的前继福晋,年纪资历摆着,喊着心服些。想不到苏浅兰这声妹妹倒是喊得无比自然,仿佛理所当然般,丝毫不带亏心。 “账册……”叶赫那拉氏顿了一顿,有点心虚地瞟了一眼四贝勒,咬牙道:“也已整理了大半,约有两箱,如今还在我房,剩下小半,最快也要整理三天,福晋您看……” 四贝勒主动开口:“先把整理好的两箱着人抬进福晋房,剩下的争取一天之后整好,爷让总管达春帮你,后日定要交割清楚!” “是!”府里最大的主人下令,叶赫那拉氏只有应承的份,目光掠过一旁端坐不动声色的苏浅兰,忽然感到心凉飕飕的,四贝勒这么急着让她交权,该不会是新福晋吹了什么枕头风吧? “就这样吧!你还有什么要吩咐她们的么?”四贝勒望向苏浅兰,提醒的问了一句,他也很想知道,苏浅兰会如何来安排侍寝的规矩?她会给自己安排二十天还是十五天?他可是记得清楚,嫡福晋是十五天,继福晋是十二天,最少是叶赫那拉氏,只敢给自己安排了八天。 苏浅兰笑了一笑,神色如春风拂面,吹走了所有残余的霜露,淡淡地开了口:“我尚在学习,许多规矩还未了解透彻,因此,在我明白所有规矩之前……” 所有女人们都提起了心,竖起耳朵听着,却听到苏浅兰一顿之后轻笑着续了下去:“……一切就由着爷好了!他当晚想要歇在什么地方,落锁之前知会大家一声便是,无需恪守任何成规!” 第二百零八章 接掌贝勒府(续) 第二百零八章接掌贝勒府(续) 苏浅兰一个新规矩颁布下来,弄懵了贝勒府所有的女人们,虽然是不成的规矩,本来就没有定式,但各府的正房福晋一般都会自觉地遵守着侍寝时间预先排定的游戏规则。 这么做有两层好处,一层便是可以保证自己的地位,最大限度避免出现男主人冷落正室,一年到头见不着人的危机,一旦这种情形出现,往往正室的地位也会变得摇摇欲坠,许多宠妾灭妻之类的事,便是源自这一危机,伴之而来的,便会是正室的悲惨遭遇。 第二层好处,便是可以借此将所有妾侍掌控在自己手,令她们不能不讨好于自己,以免被正室故意将她们的侍寝日子定在受孕几率最低的时间段内,甚至就是天葵水至不能真正侍寝的时间。 苏浅兰却一上来就翻覆了这个游戏规则,她是什么意思?她可知道这个游戏规则的用处?她在这背后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稍微会想的,都不敢即刻高兴,对她们而言,当务之急是先要弄清苏浅兰的真实意思,少数第一反应便是狂喜的,见那几个滑头的非但未喜反而惊疑忧虑,也很快变得惴惴不安起来。 甫一离开正房,除了两名婢妾,其他格格便都找各种借口一窝蜂拥进庶福晋叶赫那拉氏房内开起了小会。 “姐姐,我实在想不通!就算福晋年轻时凭着她的容貌可以将爷晚晚都留在她那儿,可她难道就不担心将来年老色衰么?”颜扎氏皱着眉头疑惑地询问出声:“还有她每月天葵水至或是怀有身孕的那些时间,她就不怕爷借口不再留宿她的房?” 叶赫那拉氏也拧着眉头,她也不明白苏浅兰此举的用意,莫非苏浅兰是对她自己的容貌太自信,忘记了她也有不便的日子,也会怀孕,也总有一天会衰老?她不像是这么愚蠢的人啊? 一时屋各人议论纷纷,也没有谁能说出个令人信服的推论来。叶赫那拉氏目光一转,忽然现有两个年轻的格格坐在角落里在窃窃私语,较年幼的一个不知对另一个稍年长生得妩媚的一个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年长的一个面泛桃红,眼底掠过兴奋期待的神色来。 叶赫那拉氏心猛地一动,福晋废掉成规,莫非……是想挑起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争宠之心,先打击侧福晋哲哲和自己等几个已有地位的侧室,挤压掉她们的侍寝机会,再转而对付那些只有美貌、没有地位容易掌控的格格们? 等到凭资历年限儿女混得一定地位的侧室们都倒了,再收拾几个冒头的格格,恢复旧制……若真如此,那么这位新福晋心机之深、手段之险当真太可怕了! 想到这点,叶赫那拉氏身上不寒而栗,连忙强笑着以自己还要收拾账本为借口,把那几个年轻的格格全都打离去,独留下了比较亲近的颜扎氏。颜扎氏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关心探问:“姐姐,您在担忧什么?是不是跟账本的事有关?” “妹妹,账本的事还在其次,料想新福晋对女真字尚未熟悉,这许多账本够她看上一两个月的,账目通不通顺、清不清楚,她不会这么快就知道,我忧虑的,还是她的侍寝新规矩啊!”叶赫那拉氏叹着气,把自己的猜想都对颜扎氏说了。 颜扎氏闻言大吃一惊,呆了半天,才吃吃地道:“不、不会吧?她就不怕有人抢在她前面,先生下了儿子?” 叶赫那拉氏目光一闪,嘴角慢慢绽开了微笑:“嗯!妹妹你倒提醒我了!趁现在爷和她新婚未满一月之期,咱们赶紧把身子调理好了,再算好日子,赶在那些年轻不懂事的格格们之前,争取多侍奉爷几回,若能怀上……” 两个女人脑袋凑到一处,压低声音商讨起来。 同一时间在私下里商讨的,还有两名汉籍格格,无独有偶,她们商量的也是相似的事,年幼那一个也在低声说:“姐姐,这可是老天赐予的大好机会!咱们终于可以根据咱们自己最容易受孕的时间来争取爷的临幸了,你的身子比我好,人又美!你可别错过了时机!一朝怀上爷的骨肉,立马就能升为小福晋,后福无穷啊!” “可是,福晋能容许咱们如此胡来么?能容许咱们怀上爷的骨肉么?”年长的那一个仍有些许忧虑。 “我的笨姐姐啊!”年幼的那一个哀叹:“福晋撤销旧规矩,分明是给咱们一条路子走啊!她就算要对付谁,那也是咱们的机会啊!而且咱们是什么身份,生个儿子也不过是老了有份依靠而已,身份地位都越不过她儿子去,她凭什么要害怕咱们有孕啊?” “嗯,让我好好想想!”给要好的姐妹一说,年长的一个也终于心动起来,儿子,儿子!这个诱惑可太大了! “格格!格格!”阿娜日趁着四贝勒去书房处理外务之机,焦急地追在苏浅兰身后,极力劝谏:“您这样做,太危险了!您是正儿八经的大福晋,您该竖立无上的权威,拘住这府里的所有女人才对!您怎么反而放了她们的野马呢?这不是纵容着她们去闹腾吗?” 苏浅兰往暖炕上一坐,将女真字与蒙古对照的册子再度捧了起来,正打算认真学习,听见阿娜日劝得急切,再看看屋子里并无其他人在,不由对她微微一笑,淡然道:“阿娜日,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跟别的女人都不一样,你不必为我担心!” “格格,您是有天命在身的人,贝勒爷自不会亏待了你,可是,您不想想,万一您有了身孕,想常常见着贝勒爷的时候,偏偏因为没有定下留宿贝勒爷的日子,贝勒爷不想来陪着您还不需要借口,您该是多么难受啊!”阿娜日苦口婆心地努力劝谏。 怀孕?阿娜日连这个都想到了!苏浅兰又感动又失笑,连摇头道:“阿娜日,你不懂!我想要的远比你能想到的要多得多!我只不过是在用我的方式去追求我想要的东西,放心吧!日后你就会明白的!” “格格?”阿娜日又着急又疑惑,可她能听出苏浅兰胸有成竹的自信和骄傲,莫非格格此举另有深意? 可惜她却没有机会再问下去了,外头传来小丫头给贝勒爷见礼的声音,四贝勒没到晌午又回到了苏浅兰的屋子。 “爷您来的正好,我正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要您教我呢!”苏浅兰含笑给他见了礼,就去取炕桌上的书册。 四贝勒看着小丫头端来了热茶,便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转身上炕,却不是坐在苏浅兰对面,而是贴坐在她身后,从她白皙诱人的颈子旁边向炕桌上看去。 虽然新婚还没有一个月,他却早已养成了习惯,在苏浅兰身边必不允许屋里留下侍候之人,除非有事召唤,否则谁都不能留在屋里,免得影响他的情绪,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爷,就是这一句,它是什么意思?怎么蒙翻译读着不通呢?”苏浅兰把自己疑惑的地方点了出来。 “这句?这句是萨满教的祈祷,祭祖时候常常用到,那蒙是音译,它的意思是……”四贝勒倒也很能尽到教习苏浅兰女真语言字的责任,有问必答,绝不推诿拖欠,而且解析极为浅显精到。 “嗯!会了!”苏浅兰有点小兴奋,她在前世学外语就很有天份,想不到此刻学女真,感觉还要更加容易,或许这是因为女真字脱胎于蒙古字的原因吧? “还有……还有……”苏浅兰紧跟着就要找另一处不会的词句来问他,却被他一只大手忽然按住了桌上的书册。 “干什么?”苏浅兰疑惑不满的转头向四贝勒望去。 “学习的事等会再说!”四贝勒迎着她坦然清澈的目光,竟是生出了一丝尴尬,干咳两声才忍不住的问:“你那样安排是什么意思?” 苏浅兰望着他嫣然一笑:“没什么意思啊!今后你想睡哪就睡哪,随心所欲,无人拘着你,不好吗?你不喜欢吗?” 四贝勒难得的被她噎了一下,说好也不是,说喜欢也不是,想了想,疑疑惑惑地笑问:“你……舍得让爷去别的屋睡?你这怕冷的小狐狸,不是最喜欢抱着爷这头北极熊睡觉么?” 苏浅兰面上一红,似羞似嗔地避开了他目光,悠然道:“爷!我有自知之明,与其执着于渺茫的心愿,不如,一早放弃更来得干脆些。咱们就做一对平静的夫妻,挺好!” 四贝勒依旧茫然:“什么意思?” “爷!您将来就会明白的。”苏浅兰笑着回答。 “不成!”四贝勒断然拒绝:“爷要现在就明白!不把话说明白了爷家法侍候!看你今夜能熬过几回?” “好吧!”苏浅兰见他执意刨根问底,便收起了所有笑容,认真地望着他,缓缓道:“爷要知道,我就直说了!我只是想,我要的,爷只怕给不起,所以我也不必拘着爷,否则对爷没有好处!” 四贝勒差点放声大笑,摇头不已:“你说!这天下有什么东西是爷给不起的?你但说得出来,只要是爷有的,定然给你!” 他等着苏浅兰开口,说出某件惊天动地的物事来,哪怕大妃之位、皇后之位,只要苏浅兰说得出来,他也预备一口应承下来。却不想,苏浅兰一开口,便大出他的意料,将他愣在了当场。 “我要爷的一整颗心!”苏浅兰吐气如兰,声音轻柔如低语,却恍若春雷响彻四贝勒的心扉:“而且,我很贪心!我要的心,不是一泓潭水,而是广袤无垠的海洋之水,否则,我会窒息!” 第二百零九章 上者伐谋 第二百零九章上者伐谋 我是一条很大的鱼儿,我需要比其他小鱼更多的空气、更多的养分,我要一片可供我肆意翻腾的天地,能包容我所有优缺点的海洋! 你是想做那一泓潭水,拘着我的身子,看着我慢慢沉寂、慢慢死于窒息,还是愿做那无边海洋,任由我倘佯,跟着我一齐快活?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外表虽老,生命力依然旺盛,决定这一切的是什么,知道么?一个字,心而已!有心与无心,有情与无情,不一样!大不一样! 不明白么?有些东西本就说不明白,要悟!用心的人,将来总会明白,不用心的人,始终不会明白…… 四贝勒如往常一样坐在十王亭的正白旗亭殿阁,处理各种公务,可不知不觉,便起呆来,苏浅兰那番似随口瞎掰,又似带笑调侃可又隐约透着认真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他听着似懂非懂的这一番话,好像跟她所立的新规矩有点风马牛不相及,但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这令他好不郁闷! 她要自己的心,自己的心不是早就给她了么?心只有一颗,哪来的潭水海水之分?什么是潭水?怎样又是海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难不成她的意思是让自己不必拘于规矩,喜欢谁就是谁,爱睡哪就哪?这也不像是她的本意呀? “属下苏纳叩见四爷!”门外进来一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苏纳,你来了。”四贝勒回过神来,心哑然失笑,自己何时也会在意起女人所说的话来了!当下不再纠结于苏浅兰那番让人疑惑难解的话,而将注意力都转到了公事上面。 四贝勒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苏浅兰也并不失望,她本就没有指望单凭几句话便能让这古代的男人明白什么叫专情,什么叫真爱。更何况这道理就连二十一世纪的优秀男人也不见得都明白。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上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自古以来最高明的计谋往往不动兵戈,可是攻心往往也是最难的! 她是选了一条最难走的道路,别的女人走阴谋,她就走阳谋,她要堂堂正正地赢,即便输也光明磊落,她对皇太极有信心,可她更相信自己,一定能赢得皇太极的真心! 内室里的对话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阿娜日于是还在继续替苏浅兰担忧苦恼着,只不过没再努力的劝,对这位主子倔强的性子,她深有体会,只要是已经决定的事,九头牛也不能把她拉回来。 “阿娜日,你可记得,哲哲身边除了死去的宝音之外,最得力最信任的贴身侍女还有谁?”苏浅兰忽然出声动问。 “有一个,叫乌云。”阿娜日很快回答:“她现在还忠诚的守在哲哲侧福晋身旁,这次布木布泰格格跟夫人能放心回转科尔沁,就是因为她把所有事情都接手了,还能做得挺好!” “乌云?”苏浅兰点点头:“走吧!我们过去看看哲哲!” 哲哲住在贝勒府的东跨院,自成一隅,内里有两个老嬷嬷,四个大丫头,杂役、小丫头加起来十几个,不过核心的,知道哲哲真实情况的,只有两个老嬷嬷和两个大丫头。 苏浅兰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是乌云和一名老嬷嬷当值,没听到哲哲的咳声,苏浅兰还当她好多了,一问才知道她正在睡觉。 侍候一个孩子般的病人,是极累人的事,乌云一脸疲惫忐忑,沉静的站在苏浅兰面前。 她也曾经有过神采飞扬的时候,觉得自己的生活有滋有味,哲哲是很受四贝勒重视的侧福晋,身为哲哲手下数一数二的贴身大丫头,她在内府奴婢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即使面对继福晋身边的人,她也不输了半分气势,可如今,天意弄人,她还有什么希望?唯盼新福晋能看在同为科尔沁人的面子上,不要太为难这一屋子的人而已! 苏浅兰本就是来找乌云的,走过形式探了哲哲一眼,便到了偏厅坐下喝茶,慢慢打量着乌云。 乌云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生得很是齐整利索,说话做事也透着干练,让人见之心生赞赏,觉得她是个可信赖的人物。 “乌云,你识字么?蒙和女真,能识到什么程度?”苏浅兰和声动问,眼神锐利,不苟言笑,这是要让人不敢撒谎。 “回福晋,奴婢识得!只要不是太生僻的字儿,奴婢都能认。”乌云一脸纠结,挣扎在谦卑恭顺与不卑不亢的两种态度之间,最后忍不住轻轻咬住了下唇。 明知道侧福晋哲哲已经没有希望,若被新福晋看上说不定就可以脱离苦海,可要她就这般弃旧主而媚新主,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就在这时,内室哲哲又猛咳起来。乌云神色一变,着急的望向苏浅兰,苏浅兰淡然一笑:“侧福晋病着,离不得人,你赶紧去侍候着吧!正好我也得回去了!” “是!”乌云答应着匆匆行礼退去,转身之际,眼底却迅闪过了一抹惘然失落的神色。 “格格,您是想要这个乌云么?她虽然能干,其实满塔和其格其也不错啊!”阿娜日轻声询问。 满塔和其格其都是纥颜氏身边的得力丫头,苏浅兰出嫁,纥颜氏就把这两个丫头送给了她做陪嫁,现在在她房里当大丫头。 苏浅兰遗憾的摇摇头:“她们两个随我一起嫁过来,都还在学习女真呢!哪里比得上哲哲侧福晋身边的丫头,早就学会了女真,不用再等她们学会,唉!可惜了!” 阿娜日闻言神色一愧:“我,我会尽快学会女真字!” 苏浅兰不由对她笑了一笑:“成啊!不过我看姗丹比你有天份些,她的女真字识得跟我差不多了!你还认不了一百个字!”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自己院子,就看到姗丹迎面过来,神色兴奋:“格格!您交代的事情,姗丹都给您办好了!” “哦!”苏浅兰心一喜:“快回屋里说话!” 阿娜日也很好奇:“是什么事啊?难道就是昨天格格您让姗丹去刻印的什么……什么书册?” “不叫书册,叫账簿!”苏浅兰随口纠正阿娜日,走入屋坐上暖炕,接过姗丹递过来的一本册子,翻开细看。 只见册子每一页的眉头上都留着空白,然后自眉头以下则平均地划分二十行,并且分成了五栏,第一行有字,分别为第一栏日期,第二栏名目,第三栏进项,第四栏支出,第五栏备注,其下各行空白,正是一本很粗糙的定式账簿。 “不错!”苏浅兰摸着质量手感都挺好的纸张,闻着墨香,看着上面印刷出来的线条字,口里不觉赞了一句。 “就是……就是……”姗丹有些惭愧外带不满的说道:“格格您只要五百册,可是那书社的老板却说最低印数要一千册,奴婢好说歹说,他才肯将印数降到八百册,多了……多了三百册!” 苏浅兰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没关系!多了就多了,不少就行,多开支的银子,你跟阿娜日报个数,咱们先自己垫付!” “是!”姗丹这才松了口气。 “去叫人把那两箱账本都抬过来,顺便帮我准备笔墨。”苏浅兰接着吩咐。两箱账册昨天就送到了她房间,她一直没碰,为的就是等姗丹找人连夜给她印好几百本新式账簿。 前世虽然没怎么学过财会,算盘她却是打得极好,并且因为曾经交过一个管账的荒唐男友,偷着让她帮忙赶报表,她也就粗浅的学会了后世那种新式的簿记法,足以应付这古代的账本。 苏浅兰把两箱账本全部取出,大略分了分类,按照现有的分类先立了一本总账,才分门别类又做好了大约二十几本分账。 阿娜日和姗丹都好奇的在一旁看着苏浅兰先拿出一本库房的实物帐,认真在其一本分账的眉头上分别用女真、蒙、汉写下了“固定资产分类账”几个字,然后便翻开旧账册,一页一页逐项查对和抄写起来,不过底下那物品的名称什么的,就全是标准的女真了。 阿娜日翻着新账册皱眉嘀咕:“这物品的价值,几两的还好办,那几千两的,这么窄小的一行空白怎么够写啊?咦?这、这……”她一语未毕,就看到苏浅兰在数值栏上填写了一连串曲里拐弯的符号。 “这是阿拉伯数字!”苏浅兰瞟了阿娜日和姗丹一眼,淡淡的道:“我这里取的最小单位是钱,一钱银子,两钱银子……直至千两万两,位数越多,说明物品的价值越高,有空我定要教会你们的!” 姗丹睁大眼睛盯着那些数字新旧两头对照了好一会,忽然看出了门道,女真的数字零到九,分明对应着新符号的零到九,一丝也不差,然而新符号容易书写,又小个易辨认易对齐,这好处竟是说不出的让人兴奋!她越看越惊诧,不由敬佩万分地望住了苏浅兰。 自己的主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怪符号?为何此前却是没有人用过?姗丹心一阵迷惘,她自恃善于观察别人,可如今她才现,原来她竟是连自己的格格都没有完全看透! 第二百一十章 新妻旧妾 第二百一十章新妻旧妾 叶赫那拉氏合上账簿,轻轻嘘了口气,在总管达春的帮助下,她总算在四贝勒规定的日期前将账目给清了,剩下要做的事,就是找个合适的时间,把账簿送到新福晋的院子里去。 “达春,辛苦你了!我自会在晚上之前将账簿给福晋送去的!”叶赫那拉氏满面笑容的送走了达春,便招来一个小丫头,吩咐她去福晋的院子附近盯着,一见四贝勒进入福晋院子就赶紧来报讯。 抬头看看天色,离傍晚还有半个多时辰,叶赫那拉氏精神一振,一甩帕子便向妆台走去,边走边娇唤:“来人!侍候梳洗!” 跟往常一样,傍晚过后,四贝勒果然从汗宫一回来就直接往苏浅兰的院子而去,他最近都习惯了苏浅兰的“侍候”,虽然苏浅兰很特别,她从不主动给他更衣、端水、倒茶。 负责这些琐事的全是下人,是她院子里分派到的小丫头,许多小丫头其实都是侍候过上一任继福晋过来的,做起事来倒也熟练。有时候阿娜日也会搭把手,但多数时候,苏浅兰连阿娜日都不让她动手侍候,而当四贝勒在享受小丫头们的服侍时,她面上都会有种不以为然的神气,仿佛有点看不惯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般,令四贝勒很是无奈。 比如此刻,苏浅兰也同往常一样,除去刚见面时招呼了一声“爷回来了”,她便没别的动作,任小丫头们忙碌的侍候他,她都端坐暖炕,在一旁老神在在的捧着那本女真字书册在学习,只在他出声响或说话时,才会抬头溜上他一两眼。 四贝勒没有见过谁会像苏浅兰这般,哪怕是元妃钮钴禄氏和上一任继福晋乌拉那拉氏,每次见面都免不了会有讨好他的举动,比如热情的问候,比如亲手亲为的给他更衣倒茶,更不必说其他的妾侍,全都是恨不得抢着替他做好所有事情的架势。 谁会像苏浅兰这般当他不存在?谁会像苏浅兰这般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懒虫?谁会像苏浅兰这般保持着优雅的微笑,眼底却明白的表示不以为然和……好笑? 没有!没有人!苏浅兰就是这般特别!她仿佛更喜欢摆弄自己的身体,或坐或卧,每一个姿势都自成风景,每一个动作都透着迷人的韵致,她喜欢变成一幅让人心畅神怡的画,不喜欢沦为侍候他的下人!她自有她的骄傲,而他,却极喜欢这样的她! 端茶倒水的活儿,有丫头们做就好,她的风情是绝不适合做那些事的!她的美丽、她的独特、她的身份,都会让人觉得,她该骄傲,该高高在上,犹如雪峰上的女神,要么使人膜拜,要么只有征服而已! “今天都在做些什么?还是在学女真字?”四贝勒望着苏浅兰笑问,挥退身旁侍女,仅着一身便袍,走近她身旁。 “没有,今天看了一整天的账本!”苏浅兰摇摇头,看看丫头们都已离去,立即像猫儿般往后一靠,把身体都蜷进了四贝勒怀里。不管怎么样,她对四贝勒的身体还是很喜欢的!高大、肩宽、胸厚、腰圆,被他抱着感觉特舒适,也很暖和。 “账本?能看懂么?”四贝勒满足的抱着她柔软而又充满韧性的身体,关心地道:“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尽管问我!” “嗯!”苏浅兰轻笑起来,贝勒府的账本虽然多达两大箱,实际上用了后世的记账法子整理出来不过二十多本,还不到半箱,她和阿娜日、姗丹两个忙碌一天下来,早已搞定新帐的建立和数据抄录工作,只等后续的账簿也送来照样弄好了,就可以盘点算账、对账。 拥有后世的先进知识,果然是大杀器啊!即便还不太熟悉的女真字成了拦路虎,可不是还有着女真和蒙的对照字典么,碰到生字,查一查也就好了。苏浅兰想到这点,神色间不由透出了几分得意。 四贝勒反倒有些不信了,怀疑的望着她道:“真行么?你可别瞎逞强,到时候丢了大福晋的面子!” “我阿剌说过,你七岁便开始管家,能识账本,内务精熟!”苏浅兰“哼”了一声道:“我十七岁的人了,难道还不如你的七岁?” “乌克善这么说的?”四贝勒失笑:“传言就是夸大!其实那个时候,我不过是在协助额娘、跟额娘学习而已!” 苏浅兰敏锐地现,提到母亲,四贝勒眉宇间便是一黯,怕他不开心起来,便故意伸出手指,很轻很轻地描画着他的眉毛和鼻子,不满地咕哝道:“叫你不相信我!这里也写着不信!那里也写着不信!” 四贝勒被她弄得脸上痒,一把拽住她不安分的手指,顿然被手里传来的柔腻感觉弄得心头一荡,忍不住低头向她细滑的面颊吻去。苏浅兰也很能享受这种片刻间的温馨蜜爱,面颊轻转,竟然主动将嘴唇迎了上去。四贝勒心惊喜,更加动情吻了下去。 苏浅兰正感到他身子热,忽觉臀下多了一物坚硬,顿然面上红,匆匆挣出他的怀抱,拢了拢鬓边秀,含羞带嗔的问:“对了!你不饿么?我给让厨房准备了好些好菜,现在也该传膳了吧!” 四贝勒也已现苏浅兰特别喜欢自己的怀抱,别说晚上,就是白天,只要可能,她都喜欢被自己抱着,除非自己不安分,有别的动作,才又会把她惊跑。这回儿见她贪恋的望着自己胸膛,神色不舍却又躲得老远,不由大是失笑,有趣的望着她道:“嗯,是该传膳了!早些填饱了肚子,爷才有力气把你也吞下去!” 苏浅兰红着脸嗔望了他一眼,忽咬着嘴唇小声道:“不可以!今晚不可以……以后七天,都不可以!” 四贝勒愣了好一会,才恍然明白:“你那个……到了?” 苏浅兰跳下暖炕,背对着他轻声道:“对啊!你今晚上就可以去别的屋子睡了!”四贝勒看不见的面上,却掠过了几分遗憾,如果四贝勒真不在她身边睡觉的话,她可要失去一个很好用的抱抱熊了! 四贝勒眨了眨眼睛,这个消息可有点让他措手不及,还在愣的当口,苏浅兰已然传令下去,外间立即繁忙起来,一样一样的菜肴都摆了上来,热气氤氲、香味扑鼻。 入了座,正要开动,外面忽然传来报禀,庶福晋叶赫那拉氏在院外求见新福晋,说是按照四贝勒的吩咐,特来递交剩下的全部账本。 四贝勒一听,便让人唤她进来,苏浅兰却眼珠一转,大略明白这位庶福晋的小算盘,不由似笑非笑的瞥了四贝勒一眼。 “见过爷!见过福晋!”叶赫那拉氏一身八成新的粉绿旗袍,挽着两把头,低眉顺眼的进来行礼,柔媚的眼波瞟向四贝勒。 苏浅兰笑了一笑:“妹妹忙着账本的事,定然还没有用膳,既然来了,便坐下跟爷一起吃个饭吧!阿娜日,给庶福晋添副碗箸!” “奴婢不敢!”叶赫那拉氏面带惶恐。 “坐吧!既然福晋都开口了,你坐下便是!”四贝勒淡淡吩咐。 “是!谢谢爷!谢谢福晋!”叶赫那拉氏不再推辞,神色受宠若惊地道了谢,双手将账册向苏浅兰奉上:“奴婢愚钝,耗费了许多时间才总算不辱使命,赶在今日各院落锁之前完成爷交代的任务!这里是最后的几本账册了,请福晋查收! “好!妹妹辛苦了!”苏浅兰示意姗丹接过账册,笑道:“等过两日盘账之时,还请妹妹能从旁协助一二!” “这是应该的!福晋但有吩咐,奴婢绝不推辞!”叶赫那拉氏连忙逊谢,如释重负般这才安坐下来。 “马喀塔这两天还好吧?”既然见到叶赫那拉氏,四贝勒便不由想起女儿来,关心问了一句。 “谢爷的牵挂!”叶赫那拉氏见问,很规矩的立刻放下碗箸恭顺回答:“小格格并无大碍,但……” “怎么?”四贝勒听她语气转折,不禁皱了皱眉。 叶赫那拉氏忙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午休起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小格格打了几个喷嚏,奴婢当时正忙着账簿的事,只吩咐奶娘嬷嬷几句小心之类的话,然后就一直没有时间再过问。希望,小格格还好吧!否则就是奴婢的疏忽了!” “嗯,小格格是爷的女儿,爷关心着呢!等会用过了膳,就让爷过你那儿去看一眼吧!也好放下心来!”苏浅兰微微一笑。 四贝勒本就意动,但听到苏浅兰这番话,却是有些狐疑向她看去,这会可还算是在她的新婚期内呢!去别的院子,她不会吃醋? “谢谢爷!谢谢福晋!”叶赫那拉氏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起身致谢,忽笑道:“小格格也大了,今儿睡梦还在唤着‘阿玛’呢!” “哦?”四贝勒闻言十分欢喜,却是顾不得再想苏浅兰是否会吃醋了,那是他的女儿,女儿会喊阿玛了,他怎能不去瞧瞧!当即拍板有了决定:“好!等会爷就过去看看!” ps:现兰悠的推荐票距离一万很近了!o(n_n)o哈!亲们,看完更新记得投票票啊!兰悠的万票愿望就靠你们来实现啦! 第二百一十一章 新妻旧妾(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新妻旧妾(续) 半个多月下来,四贝勒天天晚上都在苏浅兰院子里歇夜,这一忽然不在了,屋子里仿佛一下便冷清了许多。 苏浅兰一身月白的里衣,青丝垂落,素颜如玉,捧着书册斜靠在红罗帐的龙凤喜床上,倚着灯烛继续学她的女真字,可是一页还没有翻过去,她就走神了好几次,最后竟不知神游去了何处。 “格格!”阿娜日望着她叹气:“当初您帮着苏秦格格对付其他女人的时候何等威风,怎么轮到您自己的时候,就怯了呢?若是您早早便立了威,庶福晋又怎么敢找借口把贝勒爷给支走了去呢!” 苏浅兰微微一动,将一页书翻过去,却摇摇头没有作答。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几个月没见面,到盛京一见,感觉您都不像以前的您了!”阿娜日一看她那样子就着急。 “阿娜日,你不懂!”苏浅兰淡淡一笑:“都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其实,反其道而行之,先纵后擒,也是可以的!” “我……我不明白!”阿娜日听得一脸茫然。 “不明白也别想了,去休息吧!”苏浅兰合上书册,翻身向里,轻轻合上了双眼。事情是按着她原先的计划去做了,可是结果如何,殊难预料,她现在也唯有相信皇太极对宸妃的宠爱不假而已! 可是,现在的历史早已在她的不觉间偏移轨道,哲哲失去神智,布木布泰没能如期先嫁四贝勒,本该最后作为寡妇改嫁皇太极的她却以未婚之躯先嫁给他做了继福晋,这样扭曲了历史,她还能是原来的宸妃?还能得到皇太极的真心宠爱? 跟苏浅兰的情绪低落不同,庶福晋叶赫那拉氏心情亢奋得很,她跟在四贝勒身后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走,对四贝勒的背影是越看越高兴,遗憾的只是,四贝勒这身格外挺拔精美的服饰却是出自苏浅兰手笔。 一进院子,就看到个五岁的小女孩,牵着奶娘的手站在当门处引颈眺望,看见四贝勒的身影,那小女孩立即挣脱奶娘的手奔迎过来,口里喜带怯的叫:“阿玛!阿玛!” 四贝勒人刚站定,小女孩已然奔到他的膝下。叶赫那拉氏略瞪了她一眼:“敖汉格格,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小心摔了跟头!” 这小女孩,便是四贝勒的大女儿敖汉,却不是叶赫那拉氏所出,而是被驱逐出门的原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四岁上失去母亲,便暂时跟了叶赫那拉氏,住在她院子旁边。 小女孩看见叶赫那拉氏,连忙站定身子,规规矩矩向四贝勒行了个请安礼:“敖汉请阿玛万安!” “嗯!起来吧!”四贝勒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最近有没有习字,姨娘待你可好?” 敖汉格格瞟了叶赫那拉氏一眼,恭顺的答道:“敖汉每天都有习字!还有画画,姨娘待敖汉很好,嬷嬷们待敖汉也很好!” 四贝勒牵住她的手进屋子里坐下,问了几句功课,便让敖汉格格去将最近这两天的画作拿来看看。敖汉格格高兴的去了,看她模样,显然对自己的画作水准很是得意。 趁这机会,叶赫那拉氏便轻声道:“爷!敖汉这孩子,跟奴婢很是投缘,奴婢跟她的生母以前也处得来,奴婢想,如果爷答应的话,能不能让这孩子继续留在我身旁,也好给马喀塔作个伴儿?” 四贝勒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同意:“行!你的年纪较长,又是当了母亲的人,知道怎么照顾孩子,就让敖汉跟着你倒也不错!” 叶赫那拉氏一喜,含笑道谢:“是!爷将嫡女交托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奴婢定不负爷期望,认真照拂格格!” 这时奶娘已得到叶赫那拉氏的吩咐,将快满一岁的小格格马喀塔抱了过来,马喀塔穿得跟个球似的,小脸蛋有点红。四贝勒关心问了两句,得知女儿没事,这才露出了笑容,逗着马喀塔喊“阿玛”。 无奈的是,马喀塔很不给面子,无论怎么逗她,她就是不开口,急得叶赫那拉氏连连顿足:“这孩子,怎么要她叫她偏不叫了呢!” 四贝勒呵呵一笑,不以为意:“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真叫了阿玛,只怕也不会晓得阿玛的意思,你太着急了!” 被四贝勒抱了一会,马喀塔不耐烦起来,在他手里扭动着,东张西望,刚好看到敖汉格格拿着画作进来,她便朝着敖汉格格伸出了双手,奶声奶气的叫:“阿玛!阿玛!” 四贝勒一愣,哈哈大笑,敖汉格格不知所措,望望妹妹又望望父亲,捧着画作愣在那里。马喀塔见她不过来,顿然急了,就着四贝勒驾在她肋下的双手猛然蹦跳起来。 “她想做什么?”四贝勒又好笑又好气的问。 叶赫那拉氏轻笑道:“这都是孩子们淘气的把戏了!敖汉格格,你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做,不要害怕!” 敖汉格格听了她的话,这才走过去,有点不情愿的把脸递给妹妹。马喀塔抱住她的脑袋,在她脸上湿嗒嗒地叭了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转头望向叶赫那拉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后奶娘,“哦哦”地叫。 “这是要睡了吧?”四贝勒大概看出了女儿的意思,便将她递给了叶赫那拉氏,转而接过了大女儿递上来的画作,欣赏评断起来。 叶赫那拉氏将女儿交给奶娘带下去哄着睡了,回头过来一看,四贝勒也刚好查完敖汉格格的功课,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错!绘画挺有天份,继续努力!” “是!敖汉知道!”敖汉格格也很是高兴,笑眯眯的又聊了一会,这才在叶赫那拉氏的提醒下告辞离去,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了四贝勒和叶赫那拉氏。叶赫那拉氏心跳加快,转身倒了一杯热茶端到四贝勒面前,眼波带媚,面含羞怯的轻声问:“爷!时间晚了,您看是不是……歇这儿?” 第二百一十二章 真情萌动 第二百一十二章真情萌动 四贝勒见过一双女儿,都还不错,没病没灾,也都很聪颖,心情正好着,对叶赫那拉氏也多了几分赞许,觉得她挺会养孩子,便对她也和颜悦色起来,接过茶啜了一口,惬意的点了点头。 叶赫那拉氏喜出望外,轻摆腰肢走到四贝勒身后,习惯性的给他松乏按摩着肩颈肌肉,声音娇腻的道:“爷,您看马喀塔可爱吧?可若是个男孩,就更完美了!爷,奴婢是真想要个儿子呢!您就再赐给奴婢一个儿子吧!儿女双全,奴婢这一生也就知足了!” 四贝勒享受着她的按摩,心思却不由自主飞到了苏浅兰身上,她的命格高贵、姿容绝世,她生出的儿子该是怎样优秀?想到深处,唇边不觉挂出一丝笑意。 “爷?”叶赫那拉氏得不到他的回答,手下一停,疑惑的转到他面前,在他膝旁蹲下身子,抬眼向他脸上望去。 “哦!你想要个儿子!”四贝勒回过神来,重复了一句:“嗯,这想法很好!很好!” “奴婢的心愿,望爷成全……”叶赫那拉氏羞涩地低下头去。 四贝勒注意到她的动作,愣了一愣,回过味来,笑着把她拉起,让她坐上了自己大腿。 叶赫那拉氏又羞又喜,眉目含情,羞答答地将手伸到自己的领子上,开始解起衣扣来,动作极尽诱惑之能,既缓慢又柔媚。以前也是这样的动作,四贝勒很喜欢欣赏,她脱去的衣裳越多,四贝勒的目光便越是炽烈,直到腾龙翻身,将她压倒在下。 这熟悉的动作落入眼里,四贝勒唇边的笑意却是慢慢敛了回去,不知怎的,他的脑海忽然闪过苏浅兰的面容来。 不久之前离开她院子的时候,她的神情竟是似笑非笑,玩笑般低声对他说了一句:“你这只抱抱熊是很多人的心爱吧!”明明是玩笑话,可为什么,她望着自己,眼神里竟透着……怜悯? 迷惘间,叶赫那拉氏已然脱去外裳,身子往前一靠,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将红唇送了上来,含着他的下唇轻轻吮吸着。 四贝勒身子一僵,忽然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叶赫那拉氏的身体对他竟是全无吸引力量!他连本该有的男性反应都欠奉!甚至,对方身上那股透着媚意的香水味道都让他生出了一丝嫌恶! 他本来就不是个风流好色之人,但对自己的妻妾,他基本上还是能做到有求必应,然而苏浅兰一句状似玩笑的话,却挑起了他骨子里的傲气!凭什么,他要成为几个女人争夺的玩具狗熊?还有叶赫那拉氏这一吻,竟令他想起了马喀塔对敖汉的一吻,有股湿嗒嗒的难受劲。 叶赫那拉氏心得意,渐渐一改过去被动承受、含羞带怯的保守,大胆热情起来,可是还没等她将香舌抵入四贝勒檀口,便整个人都被四贝勒拦腰一抱,直直的放落地上,而四贝勒也同时间闪开她的热吻,站起身子,整理起略微凌乱的衣袍来。 “爷?”叶赫那拉氏又吃惊又惶恐,睁大眼睛望住了他。 “嗯……生孩子的事,也不必急在一时,马喀塔还小,再生一个,你会照应不过来!”四贝勒又恢复了一脸沉静,吸着气淡然道:“爷如今还在婚期之内,时间已晚,该回去了!你先歇着吧!” “这、这……是!奴婢、奴婢恭送您……离去。”叶赫那拉氏瞠目结舌了好一阵,等她醒过神来连忙想要挽留四贝勒,对方却已然大踏步走出了内室,她甚至来不及屈膝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都已经到了这步,他怎么又会突然退却,如此决绝地离去,都没给她留半点脸面,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就为了那个新婚之期未过的理由?怎么可能?他哪里会是那种谨守规矩的男人?他与前任继福晋新婚,不也没等期满,便留宿在别的女人房了吗? 叶赫那拉氏又羞又怒,却又惶惑害怕,她不明白究竟生了什么事,紊乱她最后只剩下了一样恐惧:难道我已……姿容不再?可怜叶赫那拉氏做梦也想不到是她破天荒的一次主动赶跑了四贝勒。 大福晋所居的正屋里,多余的灯烛皆已熄灭,只留少数两三盏昏暗的照夜烛火,方便主人起夜,下人听到召唤做事不会碰撞。 阿娜日拿着大锁站在院门处,正要落锁安寝,忽然看到四贝勒迎面匆匆而来,不由怔住,险些忘了自己该屈膝一礼。 “还没落锁!”四贝勒看到阿娜日,暗松了口气,面上便带出了笑意,也没怪她反应迟钝,直接便往正屋行去。 紧跟在四贝勒身后的达春脚步一顿,转头笑对阿娜日道:“爷今晚还是歇这,不出去了!你——落锁罢!” “是、是!”阿娜日心头大喜,连忙依言走去关门落锁。看来,格格有的是办法呢!阿娜日喜滋滋地想着,不由轻声哼起了小曲。 外面的大红喜帐并没有放下,四贝勒刚进内室,便看到了面朝床里拥被侧卧的苏浅兰。桃红色的纱罗里帐、金丝织就的龙凤红缎面喜被、彩线描画的鸳鸯长枕,更衬得她里衣如雪、青丝如瀑、皓腕如玉,被子也掩不住的曼妙曲线更叫人恍然领略,什么叫做美人醉卧! 这样一幅动人的美景,忽然令四贝勒心热乎起来,一股温馨甜蜜的感觉在胸臆间流淌,这,是他的新婚!是他的新婚妻子呀! 阻止丫头们唤醒苏浅兰,放轻动作、禁止出声,四贝勒终于完成更衣擦脸的工作,赶走全部下人,坐上龙凤大床,伸手放下了幔帐。 苏浅兰很累,学习、转录数据和建账,全都是极为耗费精力的工作,再加上经期已至,浑身乏力,她早已支撑不住。 四贝勒一眼看到她枕边的女真字书册,油然生出了几分悔意,若不是他这般急着将内宅事务都交给她来打理,她又何必这般用功,想着早些识字?她大可以慢慢地学着,就像别府的蒙古福晋一样。 将摊着的书册收好,再将她搭在被外的右臂放进被里,四贝勒疼惜地凝望着眼前人儿,她如此聪慧美貌,天下无人能及!有妻若此,夫复何求!他又何必再去理会别的女人,做那人人能抢的玩具? 迷糊,苏浅兰感到身后传来人体的温热,正是经期畏寒的她不由贴了上去,但瞬间,她骤然醒起,四贝勒不是到别院去了么?怎会…… 四贝勒本不想惊扰她,刚要转身自个儿睡下,却见伊人迷糊习惯性的蜷进自己怀抱里来,不觉心头莞尔,便也像往常那般,伸手将她整个揽入了怀抱,这动作似乎大了些,却惊醒了她。 见着迷朦光线,伊人抬起头来,张开点漆般黑亮的星眸疑惑欣喜的望过来,四贝勒唇边笑容顿然加深:“醒了?天还没亮呢!快继续睡,别睁眼睛,爷陪着你,哪也不去!” “爷……皇太极!”苏浅兰突然领悟,她赢了!四贝勒果真没有办法再去接受别的女人、别的生活方式,又回到她身边。 后世有研究,一个人若是养成了习惯,便很难再改变,而习惯的养成,只需要二十天持续不断的重复! 她知道这个原理,并且利用这个原理,在婚后的十多天里,有意无意地重复着许多细节,她以无声胜有声,似无为而大治,她在细细的培养四贝勒的各种习惯,方方面面,从玩乐休闲放松的方式,到饮食穿着的审美情趣,再到情爱的交融,直至悄悄地、成功地渗透。 虽然按照后世的判断依据来看,无论如何她都是个插足了人家家庭的后来者,赢着有点不太光彩,但在这个时代,她才是四贝勒明谋正娶的妻子,其他女人都入不了宗碟,不是么? “皇太极!皇太极!”苏浅兰呓语般轻唤,毫不遮掩神情语气里的欣喜快乐,投入他的怀抱,宛如撒娇弄欢的幼狐。 “兰儿,别玩了,惹火了爷你要不起!”四贝勒被她唤得情迷意乱,小腹似有火起,赶忙意含警告地哑声劝阻。 “咭!”苏浅兰一听,更觉得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形肆意起来,也偎得他更紧,一面模糊不清地呢喃着:“皇太极,我喜欢你!”一面调皮的解了他的衣扣,寻着他火热的胸膛,轻轻舔了下去。 四贝勒从未听过如此惹热真切的甜言蜜语,更不曾享受过这般大胆的撩拨,顿觉面赤耳热,呼吸也重了起来,忍无可忍地撕开苏浅兰前襟,探手握住了她胸前的饱满。 若是往常,苏浅兰早已羞得避之不及,躲入被子深处,但此时,她却只是红着脸,非但未避,反而往前一送,将一对玉兔都挤进了四贝勒胸膛,强烈的刺激,差点令四贝勒理智尽失。 “兰儿你……你在玩火!”四贝勒一语未毕,便捉到了苏浅兰眼里的一丝戏谑,骤然醒悟,这丫头分明就是吃准了自己不会在这种时候来真的,才敢如此放肆,故意着呢! 四贝勒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液,不觉起狠来,咬牙切齿地一把捉住她的双手,深吸口气,将她的手引向下面,覆上了胯间的火烫……他从未如此做过,但现在,他却终于将这男人的弱点交到了对方手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五栏记账法 第二百一十三章五栏记账法 一直到陪四贝勒吃完早膳,将他送走,苏浅兰的面上还是禁不住地丝丝热,昨夜的荒唐,她这个现代人想起来还是难以置信,堂堂四贝勒,玩起来竟然跟后世初尝禁果的大男孩一样直接,全然不像个后院里收着许多妾侍的个老手。 然静下心来仔细一想,却也不难理解。他初尝人事的时候,就是个十多岁的孩童而已,或许是因为第一次的记忆不太愉快,也或许是身份地位的限制,傲骨作祟,总之他由此并不喜欢做这件事,更是从不涉足欢场,无意间赢得了不好美色的声名。 从未涉足欢场,所娶妻妾又都是同样不擅此道,青涩不太懂情趣的良家女子,难怪他这般不经撩拨!苏浅兰心嘀咕不已,昨夜那种程度的调戏,随便换成后世的哪个成熟男子,哪会像他那般情动,最后害得她两手粘腻?要是换成**什么的,他岂不要晕厥过去了? 一念即此,苏浅兰突然觉得,自己空有处子之身,思想却是早已侵染了后世的邪恶,还不如一个古人皇太极来得纯情可爱!翻了个白眼不由恶意的猜想,历史上的皇太极从寡妇哈日珠拉起,不停地收容蒙古寡妇,是不是就是因为从此懂得了闺房之乐? 整个上午,便在苏浅兰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转录剩下的账本数据悠然渡过,上午过半,终于是将所有的旧账全部换成了新账。 这个年代的东北地域,人口可没有后世那般爆炸性的多,已经开利用的土地也远未达到后世那种寸土不弃的程度。就说整个盛京城,总人口也不过百来万而已,出城没有几十里,就是一片一片的荒野森林,猛兽出没,狼群隐现。 因此四贝勒贵为亲王,他名下的土地也不过数千顷而已,比后世一些大型重工企业的占地面积还要少,相应的财富和资产种类,更比不得后世那些大型企业!二十多本帐就能囊括完的财富值,哪里难得住曾经研究过大企业财务账的苏浅兰。 或许将来皇太极称帝,甚至入主原之后,那种惊人的财富才可以令她感到头痛棘手,但现在,在她眼里看来,管这些账跟玩儿差不多。 按照从原始单据到分类账,最后汇总反应到总账的现代财务管理流程,梳理过四贝勒所有的内宅账本之后,苏浅兰便是找来一具较为小巧的,铜条为筋、白玉为珠的算盘,开始算起账来。 纤指连拨,宛若在行云流水地勾动琵琶弦,奏一曲十面埋伏般,度越来越快,清脆的珠玉碰撞声不绝于耳,一串又一串的数据不停被抄录下来,把一旁的阿娜日和姗丹看得两眼直,钦佩得五体投地。 算了将近两个时辰,苏浅兰终于确定各种数据,并据此列出了一份初步的财务报表,将各种资产负债权益关系全都放到上面,得到了最为直观、一目了然的资产损益情况。 报表不平!不过这可难不住苏浅兰,也不是她算错了数据,所谓账平则表平,账不平,则表难平,也就是说,这账本从叶赫那拉氏手上拿过来的时候,就没有平过。 叶赫那拉氏自然不敢把未平的账本交出来,但只怕她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弄错了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的账是平的呢! 苏浅兰摇摇头,目光一一扫过报表上的各项数据,很快就锁定了其两项问题数据,一项是现金流动和损耗,一项是借贷款项。 她便按图索骥,顺藤摸瓜,从分类账查往原始单据,很快现了十几单糊涂账,并且现,这十几单糊涂账都有涂改的痕迹,这种情况,原因只有两个,一个是盲目无知,一个就是蓄意弄虚作假从渔利。她看了看上面的签名,暗记下了嫌疑人的名姓。 “格格?”阿娜日见苏浅兰停下来,不由关切的问:“这账您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可有什么不对?” 苏浅兰微微一笑,抽出库房的明细账,递到了她手里,道:“贝勒府的库房,向来是由总管达春替福晋管着,但我打算来个物账分离,将来他还是掌着库房钥匙,但这账却交由你来管着,所有物品的进出和折损上报,全部要经你之手查验,达春只能管实物,不能管账!” “还有现金账!”苏浅兰又抽出另外两本明细账,递给了姗丹:“府里的银钱债务往来和物资调拨,都是由副总管达贵管着,但今后,他也是只能管物,不能管账,一切应用往来,都必须经由你来记账,而他凭我和爷的印信调运资金钱货!” 阿娜日和姗丹都听得心头鹿撞,忐忑不安:“格格!” “你们听着!”苏浅兰并不容许她们推拒,肃容道:“我这样做,看似比以前的规矩繁琐了一些,但有一样好处,就是钱账分离,并且今后任何出入收支,包括购买新鲜蔬菜,都必须握有凭据,方能入账,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制止浪费,杜绝贪腐!” 见这两丫头都有点害怕,苏浅兰便又莞尔一笑:“你们放心好了!我不过是想让你们替我分担些劳累,并不会让你们担上莫大的干系,我的记账看账本事,都会对你们倾囊相授!等你们学会了,就会现这很容易,完全不用担心自己应付不了!” 阿娜日和姗丹对望一眼,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姗丹更是眼睛都亮了起来:“格格,您真要把这套本事全都教给我们么?” “那是当然!”苏浅兰笑了起来。她又不是那种事事留一手,结果徒弟一代不如一代的古董老师傅,姗丹愿学,她为什么不教? 嗯,这样一来,自己手下就多了两名小会计,而管库房的大总管达春还是继续当他的仓库管理员,二总管达贵还是继续当他的出纳,其余的人还是各司其职,自己就当一个财务主管,岂不轻松多了! 苏浅兰捧着新账本正得意非常,忽然听到了一句问话:“咦?这又是什么古怪的记账法子?” “古怪什么,这是五栏记账法……”苏浅兰话才出口,便觉不对,一转头,四贝勒手里拿着其一本账册翻看着,就站在她身后。 第二百一十四章 整顿立威(上) 第二百一十四章整顿立威(上) 还没等苏浅兰嗔怪他阻止下人通报,静悄悄自个儿溜进自己的屋子,四贝勒便先制人,就新式账簿的事向她起了问题攻势。 苏浅兰差点被他问到张口结舌,幸而她脸皮够厚,大言不惭直接把这套新式记账法推说成了自己的明,至于阿拉伯数字,她倒不敢说是自己明的了,便说是从西方传教士那学来的助记符号。 四贝勒七岁便开始协助母亲管理内务,长大又成为整个建州八旗最擅长后勤内务的人才,对这些数据啦、记账啦、银钱往来啦……一点也不陌生,稍微一问就现了苏浅兰这套记账法的好处,越的不肯将她轻易放过,孜孜不倦地求教起来。 苏浅兰前世的专业可不是财务,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靠的全是实际工作经验,太理论的东西说不上来,被四贝勒问急了,只好强辩:“我就晓得这个加这个肯定等于那个!为什么?我不知道!” 四贝勒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见她偷抹虚汗,想想终于作罢,他可不相信这是苏浅兰明的东西,只当这是苏浅兰从大明皇宫里学来的知识,因为想把去过大明京城的事实瞒着,才会谎称是自己的明。他也并不打算对她坦言自己知道她去过大明京城、险些成为大明信王侧妃的那些事,便一笑揭过。 用午膳的时候,四贝勒犹在琢磨着苏浅兰的新式记账法,如今大金与大明之间正在交战,不可能派出使节到明朝京城去学习,并且从苏浅兰的解说来看,这套账法似乎还不够完善,还在试验阶段,恐怕汉人民间还没有推广使用,哪怕抓到他们的巨商求教,也没有用。 要不要将这套新账法在建州推广开来,率先在盛京使用?四贝勒有点犹豫,虽然能先大明一步使用他们的最新知识是很爽的事,可要是碰到难题怎么办? 嗯……新的记账法可以先在这贝勒府里试用着看看,至于那组神奇的“阿拉伯数字”倒是可以立即推广利用起来!这件事就交给巴克什(大学士)额尔德尼和达海两人去办。 心有了计较,四贝勒看向苏浅兰的目光便宠溺起来,夹起一筷子苏浅兰最喜欢的猴头菇放到她碗,笑道:“新账本瞧着真不错,难为你竟能明这个!嗯,你尽管放心大胆去用,爷支持你!” 苏浅兰吃着饭都眼珠乱转,正心虚着呢!忽然得到他这句话,不由大喜自己蒙混过关,眉开眼笑起来,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当然的了!因为……我是天才!” 她在用前世那个名叫樱木花道的动漫人物口头禅调侃自己,四贝勒耳目极灵,听得一清二楚,一愣之下差点爆笑,却是爱煞了这位趣致可爱有如得瑟狐狸般的小福晋。 苏浅兰看他心情不错,不觉想起那十几单可疑的原始凭证来,所有不对劲的痕迹都指向二总管达贵,便向他打听道:“对了!大总管达春、二总管达贵,还有两个执事,一个在东都叫达富,一个在田庄叫达禄,这几个是兄弟?名字这般像。” 四贝勒点点头:“没错!他们四兄弟,都姓叶赫,其父母是我额娘陪嫁过来的包衣奴才,他们从小跟着爷一起长大,都是信得过的!” 苏浅兰闻言默了一下,又问:“达贵为人怎样?” “达贵机灵不如达春,实诚不如达禄,干练不如达富,才能庸,尚算忠心,也颇能识断字,因此让他协助达春一臂之力,管了银钱和书往来……”四贝勒说到这里随口反问:“他有问题吗?” 苏浅兰微微蹙起了眉头,这个达贵若放在后世企业当,就是个身兼数职,集收、出纳、采购于一身的人物,在钱账彻底分离之前,这个位置的人物也是最容易贪污公款、养肥自己。 古代不同于后世,这种比较要害的位置,都是交给信得过的心腹来做,并不怕他贪墨,小小的揩油主人家是允可的,而大笔的贪墨一般较忠诚的下人都不敢做,因为一旦触怒主子,就是可能会送命的事,作为奴才,他们爱惜前途,更爱惜性命。 从账面上看,达贵涉嫌改动的单据最早可以追溯到去年开春,最近一笔则在去年年末,数据都比较大,跨度正好一年左右,之前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太奇怪了!他要是个本性贪财的人物,怎么可能舍得只贪一年就收了手? 苏浅兰回忆着单据上往来的几家常见商号,又追问了几句:“爷!那个锦绣绸缎庄,还有长白药材、满记油粮,都是去年新增的交易对象,今年这种关系还在延续,只是咱们跟他们采购的量明显降了许多,莫非这几家商号的货物,或者背景存在问题么?” 这种问题拿去问别的男人,或许还得调查一轮才能有答案,四贝勒却不同,他掌管八旗总务,一有战事又离不开他的物资调运,哪怕他本身不曾去过具体某家商号,相关情报却逃不过他的耳目。 因此苏浅兰问完,他稍微回忆一下就答了出来:“你说的这几家商号信誉不错,货物虽不算一流,仍算上好。至于背景……”他摇摇头:“硬要说的话,那都是或多或少得到大妃支持的产业。” “大妃?”阿巴亥?苏浅兰大觉意外,努尔哈赤的宠妃,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四贝勒府一个小总管如何能跟她攀上关系? “到底怎么了?”四贝勒眉头皱了起来。 苏浅兰看看周围,留下阿娜日和姗丹,把其他小丫头全都远远打了去,这才对四贝勒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查阅了去年的账册,现去年开春之后,府里便新增了同那几家商号的进货关系,整整一年下来,交易总额已过五万两银子,这所有的采购全都由达贵经手。” “表面看来,这五万两银子皆已钱货两讫,但我重新立账计算之后,却现入库物品的总值并不能完全抵消已付账款的进货数值,并且帐上显示,应付账款和已付账款皆有出入。” 苏浅兰停下来看着四贝勒,她习惯了后世的财务名词,很担心四贝勒听个稀里糊涂,又要先好好解释个明白,但四贝勒记忆惊人,先前听她解说新账法的时候已经会了一半,对她的新名词很快就能接受明白,见她停歇,便催了一句:“说下去!” “这是原始的账簿!”苏浅兰觉得光靠嘴说不给力,跑去翻出了旧账簿,找出做了标志的那十几页可疑之处,递到四贝勒面前,才开声续道:“爷!您看,这几处,都有可疑痕迹,最初有五单是明显的涂改,之后十几单类似的,虽然没有了涂改痕迹,但这签名和印信,每笔每划,连位置都一模一样!您觉着这正常么?” “我算过了,这十几单购进,只有不到一半是真的,另外一半是伪造的,而真正的那几单,挂的却是已付账款,但实际上,应该全是应收账款,也就是说,我们给了钱而货物并未入库。” “假如我没有算错,那这所有的虚假之处,都指向一个事实:达贵利用那几家商号,一年时间吃掉了我们府里近四万两银子……” “蓬!”四贝勒脸色铁青,一拳砸在摊开的账簿上,桌上的东西被震得一跳,连苏浅兰也被他举动嚇住。 “达贵!这狗奴才,真当爷是好骗的不成!”四贝勒怒得双目赤红,咬牙切齿的模样,狰狞得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苏浅兰呆了好一会,才调节出一个意含宽慰的笑容嫣然道:“爷,您现在就生气,太早了!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达贵可不是一个人,他有三位兄弟,都在您跟前当差,而他既是您的包衣奴才,从小便跟着您,他能不知道轻重?敢做这不要命的事?” 四贝勒闻言神色稍霁,沉郁的横了她一眼,寒声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达贵并无大贪的胆量,他就算做了这些假账,也不会是为了他自己,必然有另外的高人,在他背后操纵一切!” 苏浅兰连连点头,欣赏佩服的望住了四贝勒,她就是这个意思,没想到自己想了几遍才想出来的可能,四贝勒眨眼就有了判断。 她自己并未现,她点着头欣喜赞赏一个人的时候,挺秀的鼻子会下意识的微微皱起,嘴唇也会轻轻抿起,面上神态异常可爱,落在四贝勒眼,顿然怒意全消,忍不住伸出手去,刮了刮她的鼻子。 苏浅兰缩回脑袋,躲开他的魔手,又诧异又嗔怪:“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阿剌的坏毛病,我好好的鼻子都要被你们刮扁了!” “怎么会?”四贝勒失笑,心却对乌克善引为知己,果然只有对她极为宠溺极为熟悉她容颜五官的人,才能现她神情里的可爱。 “嗯,到底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处置?”苏浅兰抬起头来,期待的望住了四贝勒,等他给自己拿一个主意。 四贝勒唇角勾起了一丝充满算计的笑意:“自然是要杀鸡儆猴,震慑内宅,借机竖立起你这新福晋的威信!” 第二百一十五章 整顿立威(下) 第二百一十五章整顿立威(下) 翌日清晨,大总管达春照常将四贝勒送去汗宫之后,便回到贝勒府,依照四贝勒的命令,召集全府下人,汇集于正房,静候着新福晋驾临训话,因为今日,将是新福晋正式掌家的头一日。 除开远在东都辽阳的三总管达富极其下辖的人马,以及田庄上留守的一众下人,包括四总管达禄和田庄几位主要管事,钧已到齐。 至于各房的女人们,除侧福晋哲哲之外,都算奴婢,都要参与拜见当家主母的仪式,于是整个厅堂都站满了人。 按照男左女右排列,打头的是内宅女人和几个大总管,其次是各房的大丫头、管事嬷嬷和执事,其余人依品级顺序站立,更多没有资格进入厅堂的粗使下人们则站满了厅堂外面的庭院,贝勒府侍卫又以蒙克等人为团团围住了整座庭院。 辰时三刻,苏浅兰终于在阿娜日和姗丹两个大丫头,以及陪嫁过来的两个蒙古老嬷嬷拥簇之下从内室走了出来。 这个时代的人早晨都起得非常早,像四贝勒每天要去汗宫办事,都是卯时初——也就是后世的清晨五点便已起床。苏浅兰把集合训话的时间硬生生往后拖了一个时辰,实在算晚的。 为了健康着想,以后怎么也得让皇太极修改一下这个早起的习惯,要不然后面出现康熙、雍正时期,不但早朝时间早得过份,皇家的孩子们天还黑也要爬起来读书学习,那太残忍了! 看过清穿小说并为里边皇子们的苦难生活寄予深深同情的苏浅兰,忽然现了一件穿成宸妃的好处,就是这个时期的各种制度都尚未完善!四贝勒完全可以比别的兄弟们都起得晚些,而不是相反。 小说里那些穿越女主们不是常常抱怨男主们不得不早起摸黑上朝、孩子们不得不早起摸黑学习么?嘿!既然男主们口口声声家法祖制不可违背,那就由皇太极这个“祖”先来定制合理的规矩好了! 苏浅兰闲闲地思忖着,面色沉静地踱到自己的座位前,转身对住了面前黑压压一大片人群。 “拜见福晋!给福晋请安!”众人异口同声,声音汇聚成河,响亮越课堂上学生问候老师。 “免礼,都起咯罢!”苏浅兰操着这几天已经练熟的女真语,平静的抬了抬手,目光慢慢转了一圈,掠过叶赫那拉氏和哲哲房里的大丫头,在总管达贵面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再扫了扫庭院,方回身落座。 她今天特地穿了一套深蓝色的旗装,除去领子上的白色系带,身上再无其它浅色花纹,连衣襟、领口、袖口等处的一道一道彩牙儿,都是用的深色纹饰,衬着她头上简单的珍珠饰,以及她端庄严肃的神情,无形竟有了压迫得所有人屏气噤声的气势。 叶赫那拉氏心凛然,陡然现,眼前这位新福晋并不能用稚**孩来形容。她是年轻,但气度从容,她娇美绝伦,但典雅高贵,她声音清甜,但语调沉稳。她并非一般的女人,那贵不可言的命格、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都昭示着她才会是当之无愧的正室福晋! 四贝勒真的会因为她,登上汗王之位,甚至……叶赫那拉氏越想越觉敬畏,即便她强笑着想要对新福晋不屑一顾,也是无法做到。 跟叶赫那拉氏心思差不多的,远不止内宅女人,贝勒府上上下下无不被苏浅兰气势所慑,纷纷回避她的目光直视。 金刀郡主、天命格格!苏浅兰早在察哈尔林丹汗的宫就已经深深体会到这两样身份的威力,尤其是在这个笃信神佛的时代,别人更会不由自主的给她添加神圣光环,哪怕她只是用了些许后世的知识来营造上位者的感觉,那效果也会成倍剧增。 服饰、颜色、眼神、语气……后世连小领导都会利用的元素,苏浅兰用来得心应手,她环视全场,微微一笑,平静地开了口:“从今日起,我就是这府的女主人、是你们的大福晋!希望各位继续克尽己则,各安其职,和我一同维持府里的日常运转,勿生差错!” “是!我等从命!”所有人都是先微微一愣,才赶忙应是。 许多人不由想起了上一任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训话场面,一身正红色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正室的做派,穿金戴银的阔气劲,开口闭口都是“爷的信任”、“爷的交托”…… 当时自己还觉得乌拉那拉氏很有气势,够谦逊大度,可如今跟这位新福晋一比,才蓦然觉出乌拉那拉氏俗不可耐、狐假虎威、沾沾自喜的低劣可笑,看看今日这位新福晋,绝口不提“爷”字,举手投足却无不充满了绝对权威不可侵犯的压迫力量! 什么叫天生高贵、凤临天下、雍容大气,在这一刻终于被苏浅兰诠释得淋漓尽致,生生折服了一大班眼界仅限于小小建州的小人物。 打铁趁热,苏浅兰趁着众人心生畏的机会,朝姗丹作了示意,姗丹深吸了一口长气,按照主子事先教的办法,将噗通乱跳的心强压下去,神情凛然地踏前两步,翻开手的花名册,大声宣读起来:“为使府务上令通达、有规可循,现作如下调整:大总管达春仍掌府库……” 随着她的念诵,苏浅兰新官上任头一把火熊熊燃烧起来,底下的人无不屏息细听,生怕听错听漏了半个字。 还好,虽然新福晋一上来就气势迫人,但实际动作并不算大,府里八成以上的下人仍然原位不动,被解职调任的只有少部分人,并且基本上不在要害位置,各房仆役也都是原班不动。 雷声大、雨点小!看来新福晋也就是摆摆威风,顺便安插几个自己人而已,拿不住什么大的差错。叶赫那拉氏暗暗松了口气。 另一边上,站在达春身后的二总管达贵面色却愈来愈沉,到最后竟怔怔的起呆来,别人不太清楚,他这个管银钱的总管却是很容易就现,新福晋看似不经意的几个人事调动,就将他的根基退路不知不觉都给挖去,隐隐已经架空了他的权限。 好不容易姗丹终于念完苏浅兰的谕令,口干舌燥的退去,苏浅兰缓缓站了起来,淡然问:“都听明白了么?” “是!明白!”众人齐应。 “好!那么各位妹妹,你们可以带着你们的人回各自的院子去了!”苏浅兰目光扫过颜扎氏等几位妾室。 “是!奴婢等告退!”颜扎氏等人全都松懈下来,欣喜的鱼贯离开了正院,只有叶赫那拉氏略微迟疑了一下,忽然便听得苏浅兰出声留住了她:“叶赫那拉妹妹,请留步!” “福晋!”叶赫那拉氏心想着果真如此,抬眼向苏浅兰望去。 “这府里之前的账簿都是由妹妹掌着,有些问题,还是要向妹妹问个仔细,还请妹妹留下,助我一臂之力!”苏浅兰说得挺客气。 “不敢当不敢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事!”叶赫那拉氏连忙谦逊答应,在苏浅兰示意下站到了她身旁。 “大总管!”苏浅兰又望向府库总管达春,达春在几个兄弟排行第三,跟四贝勒年纪最接近,感情也最笃,既掌着府库,又常在四贝勒鞍前马后服侍,是四贝勒最信任的第一号奴仆。 “福晋请吩咐!”正因为跟四贝勒最亲近,机灵的达春也最能明白这位新福晋在主子爷心目的地位,甚至,比苏浅兰自己都明白,因此他在苏浅兰面前也最是谦卑恭顺,丝毫没有面对上一任继福晋乌拉那拉氏时候的大总管气势。 苏浅兰对他善意一笑,虽然不清楚达春为何对自己这般恭顺,但他堂堂大总管作出如此姿态,却是无形给其他人树立了一个绝佳的标识,替她大大减少了许多接掌贝勒府过程可能的、潜在的阻力。 “府库账目基本无误,可见大总管是在用心做事,值得嘉奖!还请大总管今后再接再砺!”苏浅兰示意阿娜日捧出一匣六锭元宝,递给了达春:“这些是给你的奖赏,略表心意,请大总管收下!” “福晋!这……”达春连忙摆手想要辞谢。 “大总管勿要推辞,用命者赏、懈怠者罚,由今日始!”苏浅兰这几句话虽是对达春所说,其意却是转达全府,达春这才感激欣喜的称谢接过,给苏浅兰深深施了一礼。 “今后库房一应出入,账目往来皆要经由阿娜日之手记录查验,这一点,未知大总管可肯全力配合?”苏浅兰含笑又问。 达春手里捧着赏银,又深知这位新福晋的厉害,哪里还会说出半个不字,自然是立即答应、应命如是。 苏浅兰带着笑意,离座向庭院缓步走去,仿佛一介元在检阅手下的兵士,两边站立的仆役女婢迎着她目光一逡,纷纷低下头去,连大总管都要谦卑应对的人物,他们又哪里敢生出半点不敬之意。 走到门廊停下,苏浅兰目光一掠满庭院的下人,最后停在久没什么机会再见的蒙克、以及陪嫁过来的七八名其他蒙古侍卫身上,朝他们微微点头一笑,这些从担任蒙古汗宫侍卫时就跟着她的勇士们,对她最是忠诚狂热,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古代社会的一大特色? 想着这个,苏浅兰唇边笑意不觉加深,陡然提气轻喝:“二总管达贵!伪造单据,篡改账目,涉嫌贪墨!来人,给我拿下!” ps:每次看到亲们的评价、打赏、留言,心都有暖流暗涌,谢谢你们的支持,兰悠才能走到今日,并且继续走下去!看那成绩一小步一小步拔高,都是亲们对本书的关爱!你们,太可爱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实 第二百一十六章真实 从四贝勒开府到现在,长长十几年,福晋换了三个,总管之位却始终巍然不动,达贵多年经营,在下人当积威深重,谁也没有想过他会轰然倒下,连大总管达春都是愣住。 蒙克等人却不会对苏浅兰的命令稍有迟疑,她的话音方落,两名蒙古侍卫早已冲进厅内,一边一个老鹰抓小鸡般制住未及反抗的达贵,将他一路拖到庭院,压跪在苏浅兰脚下。 雷霆般的变故,骇得院人人色变,达春惊疑不定,瞪大眼睛死死瞪住了达贵,叶赫那拉氏则遽然脸色白,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周围下人神色各异,一忽而惊惧的望向苏浅兰,一忽而恐慌地望向达贵,少数几个刚刚被调离达贵辖下的管事全都禁不住浑身瑟瑟颤。 “达贵!你可知罪?”苏浅兰睨着下方神情呆滞的达贵问。 “奴才……奴才愿一死谢罪!”达贵顾不得地面坚硬,“咚咚咚”叩下去,他用实了力气,直磕得脑门红肿破皮。 “福晋?”达春心寒,犹豫着想要开口求情。 苏浅兰瞟了他一眼,冷哼道:“想死?你可是贝勒府的奴才,当主子的没让你死,你就得赖活着,先拖下去,重责三十杖!” “是!”蒙克等侍卫大声答应,又驾着达贵奔出了庭院,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沉闷的板子声和达贵凄厉的痛叫。 达春额头冷汗暗渗,知道新福晋厉害是一回事,真正见识到却还是感觉极为震撼,瞧着她美丽纤柔宛如江南汉女,谁知道她用起手段也能下得手去,三十杖啊!搞不好要躺半年的啊! “达贵已认罪愿死,想替他求情的话都不用说了!”苏浅兰淡淡开口,目光扫过全场,却在达春面上多留了一瞬:“无论你们之前立下多大的功劳,都不能拿来作为脱罪免罚的救命符!今后再有谁敢怠工懈活甚至作奸犯科的,一律严惩不殆,达贵今日便是榜样!” 达春果真有求情之意,却被苏浅兰抢先堵住了口,顿觉满怀苦涩,跟其他人一样,都是艰难的咽了口唾液,才倍感压抑的应了声是。 说话间已不再听见达贵惨叫,不一会儿,蒙克便回来禀报,三十杖责已毕,人已昏迷过去,听得满场都是吸气声,和敬畏的目光。 苏浅兰点点头,淡然吩咐:“将他送回房去,好生养伤。等会儿姗丹和我亲自到账房清点账目,阿娜日,跟随达春总管盘点库房,其余人各回各房,各安其职,解散!” 这一出有赏有罚,杀伐果断的儆猴戏起效之显著,乎苏浅兰意料,所有人退去的时候,看向她的目光已不敢再有半点轻慢佻达之意,有的只剩下震惊服膺,和死心塌地的恭顺。 达春很想立即过去探望自己兄弟的伤势,但在阿娜日的等待之下,他只得暗叹一声,恨怒达贵不知死活,瞒着自己闯下弥天大祸,然后在阿娜日的催促不得不领着她和两外两个丫头向库房方向走去。 叶赫那拉氏在贴身丫头的搀扶下脸色微白的走出厅堂,苏浅兰朝她微微一笑:“妹妹气色不大好,怎么了?” “我……福晋杖责二总管,我听着……听着实在有些……有些不忍呢!”叶赫那拉氏言语支吾,途转换了好几次说辞,才把“害怕”二字给硬吞回肚子里去。 苏浅兰见她目光闪烁,不敢跟自己直视,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妹妹有些不适,那就赶紧回房歇着罢!有事我再派人过去找妹妹。” “是是!多谢福晋!奴婢就告退了!”叶赫那拉氏如逢大赦,赶忙屈膝一礼,拖着丫头匆匆逃离了庭院。 姗丹看着她的背影,不觉轻轻一叹。苏浅兰听到,转头笑问:“叹气?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庶福晋多半跟达贵总管贪墨一事脱不了关系!”姗丹摇摇头,却是佩服的望住了苏浅兰道:“还是格格厉害,一早就留了她在这里看这出戏,她果然惊惧之下露出了端倪。” “嗯,走吧!到账房去!”苏浅兰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望了望天色,低声道:“这个达贵,看着并不像大贪大恶之人,只怕账房那边咱们不会有什么收获,得等外头的消息了!” 隔一道墙就是外院,是四贝勒平时接待男客和办事的所在,达贵被施以杖责就在外院与内院之间的花园水池边上。这时人已抬走,下人也已洗去地面的血迹,虽然不再见半点血色,但那一滩水渍,却仍能叫人忆起达贵受刑时刺耳的声声惨叫,为之不寒而栗。 达春陪着阿娜日盘了大半天,终于将库房的账务对清,便匆匆往外院大门赶去,路过此地,不由呆愣了片刻。达贵的性情脾气他心有数,并非见钱眼开贪恶之辈,可没想到…… 不是他不想去探望自己兄弟,可是福晋已经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私下接触嫌犯。尤其是他,哪怕没有这条禁令,他也得主动回避。 为今之计,只能去见四贝勒,希望可以用自己兄弟跟随多年忠心耿耿的情分,来说动四贝勒!想到此处,达春忽是一怔,陡然记起,今日一日四贝勒都不会回府,直到深夜,那岂不是说,新福晋要对达贵下手之事,四贝勒早已知道并且表明了暗支持的态度? 兄弟呀兄弟!你究竟吃错了什么药,好端端干出背主欺上的事,这不是、这不是自绝于死路?达春仰面向天,焦虑之下颓然长叹。 身为贝勒府二总管,达贵的居所可算十分华丽,屋子虽然不大,陈设却颇为精致,使用的纸张笔墨、被褥幔帐,都是仅次于主子的一流货色,这等条件,便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子弟也未必能及。 但现在,平时颇多访客和奴仆往来的这间屋子,却显得格外清冷孤寂,达贵一个人昏然伏卧在床榻上,身边连个倒水的小厮都见不到。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响动惊醒了昏睡的达贵,他微微睁开迷糊的双眼,想问话,才现自己上下嘴唇粘连一处,已干裂得几乎难以分开,便不由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水……” 很快,就有一杯温水递到他眼前,甚至好心地喂着他灌了下去,达贵的精神又好转了些,有气无力道了声“谢谢”,抬头向那好心喂他水喝的善人望去。 绿袍如水,青丝结辫,明眸善睐,神态憨直,握着水杯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的,赫然便是新福晋身边两大侍女之一阿娜日! “你……你……”达贵吃了一惊。 “好些了么?”还没等他吃惊回神,背后又传来一声清甜的问候。 达贵这一吓更是非同小可,人趴在床上动不得,脖子却竭力扭到极限,去看身后那出声之人,一见之下又险些晕了过去:“福晋!” 苏浅兰又换了一式旗袍,明净蓝天般的浅色,再饰以更浅的月白彩牙纹绣,髻上再缀以蔷薇绢花、珍珠白玉簪,衬上她窈窕的身线,柔美的容颜,一扫清晨那种迫人的气势,反现出宁静优雅、平易近人的一面来,让人心情为之一松,紧张焦虑大幅减轻。 见着达贵转头困难,苏浅兰微微一笑,主动走到他头前望住了他,和声道:“你不必乱动,我来,是有几句话想要问你,希望你能抓住机会如实作答,因为今**我的对话,绝不会传到贝勒爷的耳里去!” 达贵暗地骇异,口不觉讷讷地问:“福、福晋何意?” 苏浅兰轻笑一声,从袖取出了一叠单据,当着他的眼睛在掌心里轻轻拍打着,悠然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有些事情贝勒爷绝不能容忍,就算你从小跟着贝勒爷,情分匪浅,也是无用!你之所以一个人把所有的罪责都担下来,不都是因为这样么?” “我呢就不同了!我不是贝勒爷,他不能容忍的事情,在我看来并无大碍,所以你所害怕的惩罚,绝不会从我这里出来!” 苏浅兰笑容一敛,肃然道:“但你要知道,我现在是贝勒府的女主人,我不希望有人做出任何欺瞒着我的事情!所以你必须对我坦白,这是你做奴才的本份,也是我维持阖府安宁的必然要求!明白了么?” 达贵神色变幻,迎着苏浅兰自信、洞穿一切的目光,不觉心尖一颤,低下头来:“福晋想知道什么?” 苏浅兰唇边笑意一闪而过:“四万八千三百多两银子的去向!” 达贵一震,他自问做得极为隐蔽,连哥哥达春也被他瞒了过去,叶赫那拉氏就没有现什么!当初账簿移交,他还料想新福晋还在学习女真字,她再厉害也得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察觉其猫腻。 殊知这位新福晋当真不愧天命格格的传言,竟厉害至斯,才不过几天功夫,就挖出了他动过手脚的痕迹,连他具体贪墨了多少银子,也算出了大致数字,那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怎样瞒她? 一念及此,达贵颓然泄气,呆了半晌,才苦涩的道:“那笔银子……那笔银子……并不在奴才手里,奴才……从未私用半分!” “我知道!”苏浅兰丝毫不现意外,淡淡的道:“你没这份贪心,也没这份胆量!说罢,是不是前福晋乌拉那拉氏?” 达贵倒抽了一口寒气,瞪大眼睛呆然望住了她,即便已有心理准备,但这名字果然从新福晋口里吐出,仍然给了他极大的打击。 ps:感谢兰悠的责编,给了兰悠这个分类大封推的机会!这样,会有许多新朋友加入到这本书的读者行列来,这是兰悠的荣幸!愿兰悠的故事能给亲们带去更多的快乐!谢谢!o(n_n)o谢谢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所谓真实 第二百一十七章所谓真实 乌拉那拉氏,四贝勒继福晋,女真乌拉部博克铎贝勒之女,大妃阿巴亥从姑,继元妃钮钴禄氏之后执掌四贝勒府,历时十年,生二子一女,长子豪格十七岁已封贝勒,开府另住,次子洛格早夭,长女敖汉格格,五岁,仍在府,交由庶福晋叶赫那拉氏照顾。 这就是苏浅兰所掌握到的全部情况,乌拉那拉氏于去年下半年忽然获罪,被逐出贝勒府,遣回原籍乌拉部,也就是很不体面的被休回了娘家,若非有子豪格,她必会被宗碟除名,不再是四贝勒的妻室。 乌拉那拉氏为什么好好的忽然获罪?苏浅兰心有疑,曾使人打听了一下,得来的说法是:乌拉那拉氏脾气骄横,目无尊上,屡次乘轿从汗宫大门前大摇大摆过去,甚至乘轿进入汗宫! 大金各项礼仪制度虽未完备,努尔哈赤却也不能容忍乌拉那拉氏的嚣张无礼,于是越过四贝勒,直接降旨斥责其罪,将她遣回了原籍。 事实真是这样么?苏浅兰捏紧了手里的伪造单据,隐隐察觉这背后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大妃?阿巴亥? 苏浅兰唇边浮出一丝似含讥讽的笑意,落在达贵的眼里,更觉得身上不寒而栗,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都低声招了出来。 事情始于一次偶然,前年夏末,乌拉那拉氏偶感风寒,病倒床榻,当时努尔哈赤正在前线对明作战,后方空虚,只有四贝勒留守盛京,总揽朝政,繁忙也不怎么有时间看顾她。 于是大妃阿巴亥以同出乌拉部、份属姑侄的情面,数次纡尊降贵,光临贝勒府,看望陪伴病的从姑乌拉那拉氏。 “那天日头正烈,大妃探过前继福晋之后,起身告辞,不料才走几步,便遽然暑眩晕……”达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断断续续,艰难地将心秘密终于吐露出来:“前继福晋赶忙着人将大妃扶去花厅纳凉暂歇,之后没有多久,贝勒爷便回到府。” 见得达贵再度迟疑,苏浅兰清冷地催了一句:“说下去!” “那天……家兄另有差事,是奴才跟着贝勒爷到了后院,循例看望前继福晋,路过花厅,忽然被大妃身边的丫头拦住……”达贵连咽唾液,神情更加坚涩,好一会才道:“贝勒爷便跟着那小丫头去了花厅,将奴才留在外头,过了很久,贝勒爷才从花厅出来……也、也没再去看望前继福晋,便直接离开了府邸。” “贝勒爷出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样?”苏浅兰忙问。 达贵迟疑了一下,接触到苏浅兰明亮执着的目光,方才小声答道:“贝勒爷瞧着并无不妥,就是……就是……衣襟有拉扯的痕迹,神情也很阴沉,眼带着怒意。” 苏浅兰不由轻轻咬住了下唇,心思游移起来,脑海翩然浮现出异常香艳暧昧的一幕来:厅外日头高照,花红柳绿,厅内凉风习习,美人高卧,四贝勒偶然闯进去,目迷美色,不觉与美人纠缠一处…… “福晋您可别多想!贝勒爷绝不是那种风流好色之徒!”达贵连忙补了一句,刚好打断苏浅兰的想象。 苏浅兰不由轻哼一声:“你继续往下说!” “后来……”达贵整了整思绪,就着阿娜日好心递来的清水喝了几口,才喘着气续道:“前继福晋便逐渐跟汗宫走得勤起来,没过多久,就将奴才找去,命令奴才跟几家新的商号建立起交易关系。” 苏浅兰点点头,一条因果链渐渐在心底浮现出来,大妃阿巴亥短暂会晤四贝勒——阿巴亥有同时讨好大贝勒和四贝勒的前科——乌拉那拉氏跟阿巴亥所支持的产业建立关系——贝勒府损失大笔银子——乌拉那拉氏忽然获罪被逐出贝勒府。 “这么说,花厅不管生了什么事,总之大妃有一样把柄落入了前继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手里!”苏浅兰缓缓作出了判断:“乌拉那拉氏觉得这是个敲诈银钱的好机会,于是命你配合,利用新建的关系大肆敛财,不单府里先后被她吞去了四万多两银子,连大妃那里,也损失甚巨,以至大妃忍无可忍,撺掇大汗,逐走了前继福晋!我说的可对?” “是!福晋明察!”达贵抹了一把冷汗,颤声道:“奴才……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奴才空口无凭,才不敢将此猜测禀报贝勒爷!况且前继福晋也已获罪,因此奴才……奴才……只好一力担下此罪!” “你担下?四万八千多两银子,你来赔么?”苏浅兰哂笑一声,摇头道:“说吧!银子去了何处?是不是……大阿哥?” 达贵神色一变,强笑道:“是,果然瞒不过福晋慧眼,去岁大阿哥已开府另住,正是处处短缺银子的时候,前继福晋心向大阿哥,私下替他谋划,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奴才……奴才这也是担心坏了贝勒爷和大阿哥之间的父子情分,才会……才会极力隐瞒!” “不!”苏浅兰微微一笑:“你想帮着的并不是大阿哥,也不是为了全贝勒爷的父子情分,而是为了庶福晋,叶赫那拉氏!” 此言一出,达贵大骇,身子一震,差点摔下床来,他脸色刷白,嘴角抽搐,吃吃地道:“福、福晋何出此言!这事跟庶福晋何来半点关系!奴才做下的手脚,不被现则已,若被现,庶福晋也不过是不察之过,用得着奴才……用得着奴才去护着么?” 苏浅兰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达贵,据我所知,你机灵不如达春,实诚不如达禄,干练不如达富。也就是说,你既机灵又实诚,还相当干练!只不过你的各项能力太平衡了,反而都不突出,却是个全才!尤为难得的是,你还深谙低调的好处,将自己隐藏在达春的身后!” 达贵做梦也想不到会从福晋口听到她对自己的这番好评,不由满脸呆滞、震撼的望住了苏浅兰,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明明是一个人才,却隐藏自己,甘心只做一个在账房管银钱的二总管,托庇于令兄达春羽翼下,为什么?”苏浅兰悠然问。 达贵垂下眼睑,支吾难对:“福晋您……高看奴才了!” 苏浅兰手腕一翻,掌心处赫然现出一枚小小的紫水晶耳环,她将这耳环摊放在达贵眼前,盯着他宛若死灰的面容,微微一笑:“这是在你房搜出来的物事,它被收藏得非常隐秘,可见你对它的重视!” 达贵出一声呻吟,乞丐抢食般把那耳环抢到手里,紧紧握住,空洞里隐含着求救意味的望向了苏浅兰。 “真可怜!”苏浅兰放轻了声音,低喃道:“叶赫那拉小的时候一定很可爱,对吧?可惜她是贝勒爷的同族表妹,又是将要嫁给贝勒爷的人,你只是贝勒爷身边的一个奴才,你跟她之间有云泥之别!你只好把这份喜爱深深埋藏,拒绝一切外放的机会,留在账房,就为了可以时常有机会见到心目的女神,对不对?” 阿娜日瞪圆了眼睛注视着这一幕,当初达贵行刑时,奉命搜查他屋子的人将这耳环呈交上来,也没见自家主子有什么特别反应,怎么这会儿竟能一套一套的说出来? 达贵面上汗水涔涔而下,也不知是冷汗还是虚汗,他连嘶哑着哀求:“不要说!不要说了!福晋,奴才知罪!奴才愿一死谢罪!但庶福晋,她是无辜的,她不知道奴才这份妄想,还请福晋不要迁罪于人!” 苏浅兰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上下尊卑之别,一个奴才暗恋自己的女主人,竟然会是十恶不赦之罪,不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连被他喜欢的女人都可能会被牵连!难怪达贵被自己说穿心底的秘密,会吓到全无一点生气。 回想起叶赫那拉氏的种种可疑神态,她会是不知情的人?苏浅兰瞥了达贵一眼,敛起心底那几分同情,淡淡的道:“达贵!你想救叶赫那拉氏,就不要再对我有任何隐瞒!” 说到这句,苏浅兰身形一转,正对着达贵,居高临下,气度威严,冷声质疑:“以你的才能,根本不会将假账做得如此拙劣!此种手法,只可瞒骗账务能力一般的人,比如乌拉那拉氏、叶赫那拉氏,或者还有我,却瞒不过深谙此道的贝勒爷。” “你故意留下一丝破绽,定然是为了有朝一日让贝勒爷现其猫腻!”苏浅兰顿了一顿,凛然问:“说吧!你是不是想让叶赫那拉氏做那向爷检举之人,藉此扳倒前继福晋,好让叶赫那拉氏上位?” “是……是的!”达贵被苏浅兰如炬般的洞察能力震骇得心理的防线轰然崩塌,只剩下了求饶:“福晋明察!奴才该死!……” 苏浅兰瞧着他趴在床上一个劲以额撞枕表示磕头,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念在你忠心追随贝勒爷多年的份上,我不会太难为你!你只需做好一件事,叶赫那拉氏便可完全置身事外,而你,也无需透露半分其他的事,我自会为你这水晶耳环的来历守口如瓶!” 生机一点一点的回流到达贵身上,他奋力抬起头来,撑起半个身子向苏浅兰抱拳为礼,绝处逢生般屏息求问:“福晋请吩咐!” 苏浅兰嫣然一笑:“这事不难!我只要你,自个儿去向贝勒爷磕头请罪,将前继福晋联合大妃,令你协助,贪墨贝勒府的银子私自转于大阿哥豪格之事,对贝勒爷和盘托出!” “就……就这样?”达贵有点意外。 “就这样!”苏浅兰点点头:“你甚至不必坦白前继福晋敲诈大妃一事,重点是,我怀疑,你坦白自请惩罚!这,就是真实情形!” 第二百一十八章 探秘 第二百一十八章探秘 离开达贵的屋子,走在一条通往内院的小径上,阿娜日看看左右没有旁人,终于忍不住对苏浅兰出声抗议:“格格!您对这班人,太仁慈了吧!您正是要立威的时候,怎能轻易饶了他们!” 苏浅兰不由笑望了她一眼:“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也得把达贵给办了!觊觎女主子,这不是大逆不道么!”阿娜日忿忿的:“还有大阿哥那里,虽然贪墨的不是他,但身为人子,图谋父产,这就算缄口不言,也是一条大罪!格格您却把这揭穿他们阴谋的功劳都给推了,这不是示人以弱么?” “阿娜日,你真厉害!”苏浅兰笑了起来,欣赏的望着她,这就是阿娜日,单纯直率、善恶分明。 “我厉害有什么用!”阿娜日沮丧的摊了摊手。 达贵是不是大逆不道,苏浅兰不想表示意见,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并不认为奴才暗恋主子就该死,所以她选择了替达贵隐瞒这件事,至于大阿哥那里,她使用的也是后世心理专家给继母们的建议,就是无论孩子有什么错,最好是让孩子的亲生父亲出面去处置。 “嘁!大阿哥都成年了,他和贝勒爷之间的事,就是男人之间的事,我去掺和什么呀!”苏浅兰白了阿娜日一眼。 “格格,您说的也对!”阿娜日听了她这句解释,想一想,同意的点了点头,但她很快又有了新的问题:“那大妃呢?她可是这件贪墨案子的关系人,格格您却不让达贵提起她,这又是为什么?” “大妃……也是受害者,她受到乌拉那拉氏的要挟敲诈,但她也报了仇了,不是么?乌拉那拉氏已经不在,大妃跟现在的贝勒府便再无关系,我们又何必牵扯出她来!总不成你是想要让大阿哥也赔偿她的损失吧!”苏浅兰摇摇头。 “哦!”阿娜日明白过来,她还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说主子为何能从一枚小小的耳环,就挖出许多幕后来?比如说这贪墨案的主使者为什么就一定是离府的前继福晋? 可是苏浅兰却没有了聊天的兴致,她原本也没有想到大妃会跟这件事情有其他关系,只猜测是乌拉那拉氏在替儿子谋银钱,借用了同族侄女大妃阿巴亥的商号而已,万没料到从达贵口,竟挖出了乌拉那拉氏敲诈大妃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又相关四贝勒! 那个夏末,花厅究竟生了什么事?令大妃阿巴亥成为乌拉那拉氏敲诈勒索的对象?历史传说她最后殉葬是被四大贝勒矫诏谋害,影视更把皇太极当成了幕后凶手,是不是这两人之间真有纠葛? 花厅事,如今看来只有三人知道,一个乌拉那拉氏,已被遣回原籍,远在海西女真乌拉部。一个大妃,高高在上,看她宁肯被敲诈也不愿声张的态势,就知道她绝不会透露什么。最后一个,四贝勒!自己能问他么?怎么问?他肯对自己实说? 苏浅兰微微蹙起了眉头,推想着当年花厅内究竟生了什么事。从种种迹象来看,最有可能的一种猜测,就是大妃阿巴亥意图色诱四贝勒,因为阿巴亥的年纪,只比四贝勒大两岁,而她又善保养,外表看起来还要比实际年龄小几岁,她极有可能会看上既有汗位继承希望,又年貌相当的四贝勒,因此这种推测自有它可能成立的条件。 可是,苏浅兰一想到历史上阿巴亥死于殉葬的史实,皇太极又有幕后凶手的嫌疑,就感到这种推测未免流于肤浅,当年花厅之生的事真有这么简单?这里边难道就没有埋藏着阿巴亥致死的原因? 想到此处,苏浅兰看了看阿娜日,又衡量了一下姗丹的能力,最终叹了口气,假使梅妍还在就好了!够机灵聪明,又有手段,还不招眼,由她去长途跋涉,跑一躺女真乌拉部向乌拉那拉氏套取真相,最合适不过。姗丹虽然也聪明,毕竟还是嫩了些,阿娜日则太招眼了。 “海西女真……海西女真……”苏浅兰陡然心一动,当年海西女真分四部,跟科尔沁走得最近的是苏秦和南绪所在的叶赫部,其次就是乌拉部。从盛京派人前往乌拉部是千里迢迢,但如果是从科尔沁向东横越过去,就近得多!何不就从科尔沁派人秘密前往乌拉部? 可是,派谁呢?这个人,要能代表自己去谈判,还要够精明,能随机应变有急智,可信赖,能保密,还要从科尔沁出…… 苏浅兰快步走进自己的小书房,推开桌上的账本,吩咐小丫头备好纸墨,提笔写起了书信。 “呃?格格,您要给科尔沁寄家信?”阿娜日看了一眼,有点惊讶的问,不明白苏浅兰这时怎会想起科尔沁来。 苏浅兰封好信,闻言一怔,本待起身的,又坐了回去,摊开纸笔,又开始写第二封信,这次却是真正的问候家书了,不但提了祖父和父亲几句,还重点关切了一下纥颜氏和乌克善。 “阿娜日,麻烦你把信件交给蒙克,托他回一趟科尔沁!”苏浅兰把两封信都吹干封好,递给了阿娜日。 “嗯!怎么有两封信?”阿娜日奇怪的正要接过来,苏浅兰又似想起了什么,对她说了句“等等”,抽回最早写的那一封,转身入内,寻出了一方匣子,将信放入其,拿红绸盖上,又将一副珍贵罕见的绿水晶饰置于其上,这才将匣子连家信交给了阿娜日。 “这个匣子,交代蒙克一定要亲手交给布木布泰,你跟蒙克就说是我送给布木布泰的礼物,不必提匣子里藏着的书信。”苏浅兰嘱咐阿娜日,她所想到的能替她去一趟女真乌拉部的,就是布木布泰。 “是!”阿娜日答应着,满脸肉痛:“格格!这副饰太精美了!它可是贝勒爷给您的饰之,最漂亮的!您就这么送出去了?” “心疼啦?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呢!”苏浅兰嫣然一笑:“布木布泰也很漂亮,我觉得这副饰最衬她不过,她会喜欢的!” 她虽然很喜欢打扮自己,颇为注重形象,但这是因为“天生丽质难自弃”,她并不会特别迷恋各种珠宝饰,有当然好,没有也没关系,能用这些东西换得妹妹开心,她还是很乐意去做。 还有一个深层的原因:她悄悄改变了历史,剥夺了布木布泰未来当上孝庄皇后的机会,这使她心怀歉疚,总感觉自己欺骗了布木布泰对她的信任,她愿意补偿这个妹妹,尽力让她快乐。 ps:推荐票不给力啊!看完更新,请动动手,丢来几张不花钱的推荐票吧!x﹏x 第二百一十九章 倾诉 第二百一十九章倾诉 四贝勒果真很晚才回到府里,一来就去了前院书房,达贵闻讯,叫人用块木板将他抬着,就这么去了书房门外,静待处置。 他果真按照苏浅兰的意愿,主动向四贝勒坦承了自己协助前继福晋乌拉那拉氏弄虚作假贪墨银子,饱大阿哥豪格私囊的事,既未提及大妃阿巴亥,也闭口不言庶福晋叶赫那拉氏。 苏浅兰没去关心书房里的请罪戏码,她独自在自己的屋里清理账册,重制报表,一直弄到夜里大概**点,才看到四贝勒紧抿着嘴一脸黑沉的,绷紧腰背走了进来。 这也难怪,任何人被妻子儿子下属联合起来瞒骗去大笔的银钱,都不可能开心得起来!就是不知道,四贝勒会怎么做?乌拉那拉氏已被遣回原籍,还留下一个貌似不知情的豪格,他会叫儿子赔么? 一杯热茶递到四贝勒眼前,他抬眼便看到了苏浅兰含着关怀的微笑,柔美精致的眼眉,无形带着融化人心的力量。 “达贵,罪不可恕!我已撤了他二总管的职位,打他去田庄,暂且做了个小管事!”四贝勒松懈下来,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处置:“豪格那里,也不要他赔了,着他参领粮草的押运,算是将功赎罪罢!” 苏浅兰点点头,温柔的望着四贝勒,那是他的儿子和随从,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只要他心好过就行。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四贝勒自嘲一笑:“想不到我贝勒府不觉就已空虚了一大块!往后还得继续开支各种花销费用、礼仪往来,没有足够的银子供你挥霍,可要苦了你啦!” 苏浅兰瞧着他情绪仍有些低落,便对他甜甜一笑,声含赞誉的道:“您是谁呀!您可是大金国声名赫赫的一旗之主,议政四大和硕贝勒之一,被誉为大金眼眸的人!些许银钱上的损失,怎么会放在您的眼里!天地如此广阔,山河如此壮丽,您心里可装着大志呢!” 旗主?和硕贝勒?明明已经熟视无睹的这些东西,从苏浅兰嘴里说出来,竟是别具魅力,弄得四贝勒热血暗烧,胸块垒豁然消失,差点放声大笑起来:“兰儿!没错!你说的没错!今日贝勒府交到你手里,少了几万银子,他日爷会百倍千倍补偿于你!你等着便是!” “我相信你!”苏浅兰嫣然一笑,轻轻吐出了三个字:“皇太极!” 吐气如兰的轻唤,骤然点燃了四贝勒的漏*点,他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忽然打横将她抱起,几步行到床前,压着她一齐扑倒在床上。 苏浅兰勾着他的脖子,却毫不羞怯畏惧,只是笑望着他,美丽的双眸忽闪着星星般明亮的波光,宛若在好奇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般,带着一丝娇憨、一丝疑惑缠绕着他。 四贝勒忽然感到些许挫败,她仿佛有着敏锐的直觉,能看穿他是真情还是假意,想吓吓她还真是难以做到,除非他是真想要了她,那哪怕他只是朝她望上一眼,她都能感觉到而迅羞红了脸。 报复般狠狠吻住她,一阵比赛谁气息更悠长般的激吻,两人方才喘着气,谁也不输谁的分开来,保持着相拥的姿势躺着。 相比于亲吻,苏浅兰更喜欢蜷缩在四贝勒宽广的怀抱里,她很快就调整出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猫儿般乖乖地、一动不动的被他抱着,眨着晶亮的眼睛凝望着眼前这位未来的皇帝。 四贝勒勾唇一笑,忍不住又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才抑不住兴奋的道:“兰儿,告诉你一个消息!父汗要亲征蒙古啦!” 苏浅兰微微怔了一下,有点弄不清努尔哈赤亲征蒙古是原本就有的历史事件,还是历史轨迹改变后的意外。 “我在蒙古经营多年,为的,可就是这一天!”四贝勒并不需要苏浅兰回答,他只是很想有人来分享一下他心的高兴:“我还只有十二岁的时候,就曾经问过父汗,为什么不把蒙古争取过来?而要同他们也交战?大明苛待我女真一族,也同样鄙薄蒙古人,咱们都在关外,若能联合起来,那便可以跟大明抗衡,不必再害怕大明啦!” “父汗愣了许久,哈哈大笑,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我背后最坚定的支持者,平定整个女真之后,他更是有意识的厚待起蒙古投奔咱们的勇士来。两年之后,他便迎娶了科尔沁明安台吉的女儿,并且替二哥和我都分别订下了蒙古女子为妻。” 四贝勒不觉笑了一下:“哲哲就是这样嫁给了我!” 苏浅兰听到这句,忽然想起了母亲对自己透露的秘密,哲哲,她为了联姻,牺牲了自己的所爱,那个叫托雷的男孩…… “那么我也是这样的了?嫁给你,成全你的宏图壮志。”苏浅兰轻轻嘟嚷了一句,表达出带着调侃的些许不悦。 四贝勒一怔,笑了起来:“你?你不同!就算你不是蒙女,而是汉女、藏女或是番夷女子……兰儿,爷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在心立誓:这个女子,爷要定了!那个时候,爷可不晓得你是谁!” 他油然忆起了当初埋伏在山坳,弯弓搭箭,预备将来人无声无息杀掉的一幕,那一眼的惊艳,竟使得他改变主意,选择了最容易暴露自己的生擒,将这送上门来的小鹿,掳进了营帐。 苏浅兰触到他幽深的目光,也是心跳漏掉了半拍,不觉涩声道:“那你……你还那般对我,欺负我!” 四贝勒捉住她下意识砸来的粉拳,声音暗哑低沉的道:“你教爷的那曲子说得好!‘相信我不变的真心,千年等待有我承诺’,你可不正是那唯一能解开爷心锁的钥匙!”在此之前,爷是真正的‘习惯了孤独相随’,心底就只有痛和冷漠!” 苏浅兰抬眼凝望着他,见他仿佛沉入过去的孤寂般,露出落寞的神情,不由心大是怜爱,浑忘了再去责怪他懂装不懂,哄骗自己,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他那透着仆仆风尘的面颊。 四贝勒回过神来,满足幸福地拥紧了她,眼底熊熊燃烧起雄性特有的霸气:“兰儿,看吧!父汗出征在即,爷在后方运筹帷幄,前线又有你阿布和阿剌策应,林丹汗这次必然要狠狠栽到咱们手上!胆敢对你无礼,施予软禁,觊觎爷的兰儿,爷定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爷……”苏浅兰禁不住的感动着,忽然感受到他的坚硬,出口的感动顿即变成了提醒和哀求。 “呃!”四贝勒满脸郁闷,极不甘心地一头栽倒在她身旁。 第二百二十章 坏消息 第二百二十章坏消息 十天后,苏浅兰终于等到了布木布泰派人传回来的消息:乌拉那拉氏已先于二月间病逝。 捏着书信半宿呆愣不动,直到阿娜日进来询问是否不等四贝勒回来先行用膳,苏浅兰才回过神来,一面吩咐开饭,一面烧掉了书信。 乌拉那拉氏竟死了!她怎会病得如此突然,如此及时!并且时间就在她与四贝勒新婚期内!那她的死讯,四贝勒和大阿哥是否知道?或者知道了,而没有告诉她?反正乌拉那拉氏已享受不到风光大葬,奉旨完婚的四贝勒也就没有声张? 苏浅兰努力回忆着那段时间内四贝勒和大阿哥两人的表现,却想不起来这两人有什么异样。 整个晚餐便是在这般纠结没滋没味的独自渡过,努尔哈赤已带兵离开盛京,而四月正当四贝勒轮值把持朝政,又赶上这场大战,把他忙得成天不见人影,常常过了晚饭时间许久才能回来。 苏浅兰不会虐待自己的肠胃,非要等四贝勒回来一起吃饭,也因为四贝勒时常跟一班臣子手下宴饮的缘故,于是连给他送饭菜、留饭菜的贤妻典范她也没去做,她唯一能坚持的,就是每晚亮着灯光,不等到四贝勒回来就不去睡。 这晚也是同样,她将自己打理得清清爽爽、舒舒服服,卸掉头上的饰,换上月白的一身春裳,光着玉白的脚丫斜靠在榻上,衬着身周暖暖粉红色系的幔帐被褥,更显得其人素雅清丽,充满灵气。 如今她对女真字已算初步掌握,便换了带有故事性的读本来看,倒也能够解解闷儿。但她此刻却有些神思不属,失去了往日的宁静。 乌拉那拉氏已死,不管她是真正死于病患,还是死于谋害,总之,当年的真相终于只剩下大妃和四贝勒两个当事人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去向四贝勒追问这件旧事,还是装作不知就这么揭过? 正思忖,外头传来丫头们请安的声音,四贝勒披着风尘精神亢奋的进了她的院子。这段时间他心情都很不错,努尔哈赤西征蒙古,节节胜利,这其他所做的前期工作功劳不可或缺,漠南蒙古诸部阵前用命,勇猛忠诚,甚得努尔哈赤赞赏,而背后正是他的筹划。 苏浅兰听见他回来,下床趿着一双自制的棉布拖鞋迎了出去。 这种拖鞋在家居闲时穿着远比皮靴异常方便,但未免缺少些敬意,多出些随意,她便给四贝勒也做了两双,以便养成他的习惯。四贝勒初时不以为然,但后来却觉出了放松双足的好处,也就不再微词。 苏浅兰狡黠的以各种理由拒绝将拖鞋推广于全府,只容许在自己的屋子里跟四贝勒两人穿用,就是四贝勒在自己的前院书房都享受不到这份便利,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四贝勒从此习惯了到她的屋子歇夜,自从新婚之后,便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留宿。 其实汉人自古就有拖鞋,称木屐,行走起来“咯噔”作响,为风流名士所喜爱,为士大夫所不喜。女真是游猎民族,讲究敌人来袭的时候男人们几分钟内就能上马杀敌,所以这木屐在大金一直没有市场。 苏浅兰当然不会造木屐,她只会做走起路来没声的休闲软拖,在四贝勒看来就跟带鞋底的袜子差不多,方才勉强接受了它。 四贝勒果然又是跟人喝了酒才回来的,面部泛红,身上飘着淡淡的酒气,苏浅兰嘟了嘟嘴以示不满,先给他捧了一碗醒酒茶,跟着便吩咐小丫头给他灌好一大桶热水催他洗澡。 北国之人并没有天天洗澡的习惯,男人们十天半月不下水的比比皆是,以至换来“臭男人”的千年骂语。因此隔三差五的洗澡,也是苏浅兰特意要给四贝勒养成的好习惯之一。 但这个习惯的养成非常不容易,苏浅兰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就是必须得亲自侍候他更衣入浴。 隔间内放着按照四贝勒吩咐早已换好的大号浴盆,四贝勒脱得精光,舒服的坐躺其内,微眯着眼享受苏浅兰细腻温柔的搓洗。 虽然告诉自己把四贝勒当成孩童来帮他洗澡就好,可惜四贝勒这个孩童却极不老实,每次给他洗澡他都会有反应,弄得苏浅兰面红耳赤,暗骂他脸皮厚不知害臊。 但数次之后,苏浅兰却也现,他起反应未必代表他心怀邪念,有时候难免就会因此被他捉弄,渐渐地,她也放开了胆量,有时候反而捉弄起他来,洗澡变成了两人之间暧昧温馨的游戏。 常在马背上厮杀,四贝勒身上也落下了伤痕,虽然都不在要害上,却也令苏浅兰暗暗为之心颤,每次手指拂过那些伤痕,力道都会不由自主的放轻,仿佛那些伤痕最近刚刚痊愈一般。嘴里却对他充满了赞誉,将那些伤痕说是男子汉的勋章,让四贝勒好不舒心。 “……可惜了爷不能亲自领军驰骋大漠!”四贝勒脑海还在回想着今日传来的战报,看别人获得胜利,又怎么比得上亲自厮杀的快乐?更何况努尔哈赤带着他那班兄弟去收割的,可是他辛苦耕耘的天地。 苏浅兰动作的手为之一滞,她想起了历史上的皇太极,跟林丹汗就是一对死敌,不但亲征林丹汗,还收罗了林丹汗的几个后宫寡妇。 由此看来,四贝勒还真是一个好战分子啊!都说他是大金国最精擅内政的贝勒,可实际上他更喜欢在马背上厮杀于前线。还有,那些未来将会被他收于后宫的蒙古女子…… 感觉到苏浅兰的迟滞,正说得兴奋的四贝勒眼睛一睁,看到了她有些呆愣轻愁的神情,不由停下话头,握住了她捏着巾子的手,将她拖得离自己更近,气息危险地在她耳边问:“在想什么呢?” 你会不会不停的纳妃纳妾?苏浅兰张了张嘴,忍住到口的问话,临机应变问起了别的事:“我……我在想,怎么能帮到布木布泰,让她嫁给十四弟多尔衮当福晋?” 四贝勒微微一愣:“当初不是探过布木布泰的口风了么?她似乎并不十分乐意。而且多尔衮试过求父汗作主,大妃那里却总是说要考虑考虑,既然这么勉强,这婚事自然就搁下了,怎么你又提了起来?” 苏浅兰自然不能说布木布泰当初是抱着为科尔沁联姻牺牲自己的心思想要嫁给四贝勒,只好说道:“布木布泰不还小么!她能有什么主意!我是瞧着多尔衮对她十分钟意,若能娶了她,定然不会亏待于她,总比嫁给旁人强些,方才有了这门心思!” 四贝勒听得眉头渐渐蹙了起来:“你这心意,怕是达不成了!” “为什么?”苏浅兰一惊。 四贝勒抬眼望着她,神情遗憾的道:“爷今日接到战报,科尔沁吉桑阿尔寨台吉所部协助父汗作战,立下大功,恰巧十四弟也在场,被他看,亲口将自己的女儿哈斯塔娜许给了十四弟!” “哈斯塔娜!哈斯塔娜!”苏浅兰脑一阵眩晕,哈斯塔娜在蒙语是“玉珠”的意思,莫非这位就是历史上成为多尔衮嫡妻的所谓“小玉儿”?那布木布泰怎么办?多尔衮不要她了么? 四贝勒有些诧异的望向苏浅兰,不明白她何以如此紧张,听说多尔衮订了亲事就脸色白:“算起来,其实这位姑娘也是你们的姐妹,她父亲吉桑阿尔寨跟你阿布是堂兄弟,所以她该是你的堂妹。听说这位姑娘生得格外秀丽,眼眉间跟你有几分像,现在被人戏称作小玉儿呢!” 果然是小玉儿!苏浅兰身子晃了一下,紧紧捏住了拳头,她今天才刚刚看过布木布泰的回信,信里的布木布泰对她这个姐姐极是亲切信赖,因为没能帮上她的忙而再三致歉…… 可没想到!自己让她远赴女真乌拉部,却是令她错过了跟多尔衮相聚的机会!若使她当时也在科尔沁,以她的精明厉害,怎么可能让那个“小玉儿”有冒头的机会? 自己夺了她当孝庄皇后的机会,还以为可以成全她和多尔衮,用爱情弥补她失去地位带给自己的歉疚,结果却经由自己的手,反而令她错失了嫁给多尔衮为正妻的机会!那就算将来还可以让她成为多尔衮的侧福晋,又有什么用?妻妾相争,该是多么可怕的事! “多尔衮!多尔衮他竟答应了那门亲事?他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求娶我妹妹的么?他怎么可以这般见异思迁,朝三暮四?”苏浅兰气急,对多尔衮起怒来。 四贝勒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急火攻心的模样,不由暗地给了多尔衮一票同情,轻握着苏浅兰的手无奈的道:“兰儿,你不明白,十四弟还是个少年,又有父汗在场,那种时候怎么可能有他置喙的余地?爷想他心也未必好过,其实布木布泰还是可以嫁给他当侧福晋的嘛!男子汉大丈夫,多娶几门妻妾也是平常事!” 苏浅兰胸膛急剧起伏着,好不容易恢复冷静,凝望着眼前的四贝勒,自己的丈夫,未来的皇帝,忽然在他的浴桶外,对着他跪了下去:“爷!兰儿求您一件事!求您拖住这桩婚事,绝不能让十四弟娶小玉儿为嫡福晋,这个位置,必须留给布木布泰!” “兰儿!”四贝勒一惊,连忙将她一把拖起:“你这是做什么?你、你竟会为这种事下跪求人?!” “爷!您答应我!”苏浅兰执拗的仍望着他。 四贝勒目光一凝:“你怎会认为爷能在这件事上面忤逆父汗的决定?你就不怕此举替爷招来无端之祸?” 苏浅兰坚定地望着他,神情里充满了对他的信赖:“您不会有事!您是这天地间唯一能改变父汗决定的人!” 四贝勒望定她半晌,唇边慢慢勾起了一抹笑意:“行!爷应了你!但有一个条件……”他忽然将苏浅兰揽入怀抱,在她耳边低声吐出了几个字,苏浅兰听得清楚,面上顿即腾起了红云,犹如煮熟的虾子。 这一夜,房红浪翻滚,个风光旖旎无限。 第二百二十一章 药 第二百二十一章药 不觉又是几天过去,苏浅兰一面焦急等待着四贝勒的好消息,一面却吩咐姗丹偷偷寻找大夫,寻求避孕之道。 这件事情,她万万不敢跟四贝勒商量,他的子嗣单薄,本就巴不得她生出一堆孩子来,又兼且不是计划生育的后世,跟他说什么优生优育他一准听不进去,反骂你胡说八道。 眼看着安全期过去,再下去几天就全是最易怀孕的日子,而四贝勒不知是不是在遗憾不能亲自上阵杀敌,竟然把她当成了转移泄精力的对象,前线取得的胜利果实越大,他越来劲。 更可怕的是,他仿佛有无穷的精力,白天有那么繁重的政务,睡得又少,也没能把他累趴下,晚上照样跟她折腾厮磨,不把她折腾得哀告求饶筋疲力尽不肯休战。 结果,苏浅兰自问拥有二十一世纪女性最基本的一夫一妻观念,最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此刻竟也生出了想让四贝勒去找别的女人,好让她可以清静下来,美美歇它几晚的念头。 虽说怀孕之事最难作准,说不定一次就有了,也说不定几年都没动静,可若能避开那危险期,怀上的危险还是会小很多。 尽管历史已经有所改变,苏浅兰还是很害怕,害怕真的怀上个儿子,生下来却夭折掉,她不敢想象自己能否受住那份打击煎熬,所以她才会不由自主的要逃避,不怀上那就不会有事! 阿娜日虽然忠心耿耿,可惜为人传统至极,她从一开始就在盼望着苏浅兰早生贵子,苏浅兰自然不敢让她替自己寻大夫问避孕的方子,只好把这件事交给了姗丹来办。姗丹虽然也不赞成,毕竟是刚买过来没有多久的新人,对苏浅兰只有听命的份,苏浅兰用着她很方便。 农历四月,便是北国也入了春夏之交,气候温暖,苏浅兰穿着一身自己设计的粉红色旗袍式春裳,抱着大靠枕坐在树荫底下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面前书册。 午后暖融融的金色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梢,形成铜钱大小的许多金斑,投射在她稍衣袂,也落在她的湘妃榻上、书页上,衬上周围万物复苏、新枝抽叶、生机勃勃的绿色景致,好一幅魅惑的美人春睡图。 “格格!”一声轻唤赶跑了苏浅兰的瞌睡虫,她睁开迷离的眼睛一看,原本在一旁替她打理账本的阿娜日已经不见人影,矮身蹲在她眼前的,正是这几天替她去秘密办事的姗丹。 “姗丹?”苏浅兰精神微微一振:“怎么样?” 姗丹露出一脸难色,转头看了看已经被她寻理由远远打离去的小丫头们背影,低声道:“格格,大夫说了,是药都带有三分毒性,健康的人如果硬吃,那没病也要弄出病来!所以那药只能卖给那些已经生够了孩子的夫人们,未曾生育的妇人是断断不能乱吃的!” 也就是说,这时代的避孕药方并不好用,它很可能让一名妇人由避孕变成不孕!苏浅兰闻言呆了半晌,肯不肯生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又是另一回事了,她虽然不愿要孩子,却绝不肯做那不能生的女人!那没有药吃的话,她又怎么能完成避孕的大计? “那药你买了么?”苏浅兰泄气的问了姗丹一句。 “奴婢……买了两剂。”姗丹忐忑地从背后拎出两包草药来。 苏浅兰接药在手,好生为难,真是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要用的话还得千方百计偷偷煎熬、偷偷服用,在这奴仆如云,处处眼线的贝勒府里想瞒过四贝勒,简直有点痴心妄想。 姗丹这丫头,真多事!怎么不先来问了自己意见再决定买或不买?苏浅兰拿着药,宛如拿着烫手山芋,先横了姗丹一眼,心叹气。 既然买都买了,还是先想办法煎煮出来,捱过这段危险期再说吧!谁让自己改什么家规来着,否则将每个月危险期都安排了四贝勒去别的院子里歇夜,哪还用这般提心吊胆的筹谋? “这药该怎么吃?”苏浅兰怔怔问。 “水煎服,一日一剂,一天两服,早晚各一服。”姗丹老实回答。 “哦!”苏浅兰轻轻叹气:“那你就想办法亲自去煎一碗来吧!小心避开旁人,别让贝勒爷现!” “是,格格!”姗丹面上掠过不忍之色,又没法像阿娜日那样违逆主人,只得接回药包站起身来,却不料刚一抬头,就看到四贝勒从院门那边迎面走来,不由惊呼了一句:“是贝勒爷!” 苏浅兰骇得一跳,差点滚下榻来,往常这个时候,四贝勒还在汗宫忙着呢!前方打仗,后方调度,还有各种政务,哪样不要他操心,他今天怎么偏偏有空在这个时间跑回家来?! 姗丹脸色惨变,她现在从善如流,也换了一身苏浅兰设计的那种专体现女子美好曲线的旗袍,身上可没有一处地方可以藏住那两包过拳头大小的药,而这里视野空阔,周围没有假山石头,也没有树洞,就是想找个背眼的地方塞进去,也寻不着。 “别慌!大大方方捧着!”苏浅兰坐直身子,一面捡起掉落榻下的书册,一面对姗丹低声喝斥。 唯今之计,只能冒险用心理战术,以不在意的态度来麻痹敌人,就像二战时期那个著名的情报案例,德军满屋子搜寻一封紧要情报,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却对那封大大方方就放在桌上的情报视而不见! 姗丹一怔,见着苏浅兰面色虽有些白,神态却依然镇定如昔,狂跳的心也不由受到感染平复了少许,对着已经走近的四贝勒屈膝福了下去:“贝勒爷吉祥!” 四贝勒神色有些古怪,大不同于往日的亢奋精神,瞧着似乎有些无奈烦闷,还隐隐的似乎有些忧虑。 苏浅兰也瞧出了四贝勒的异样,心却更加冷静下来,眼下四贝勒是越有心事越好,被他现自己偷偷避孕的机率就越小,就是不晓得他怎会这般神态的跑了回来? 想到此处,便起身将湘妃榻让出来拽了四贝勒坐下,笑问:“今天怎么了?这么早就回府来!” 四贝勒见着她的打扮,眼前一亮,神情里的沉郁顿然消散了大半,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将她拉近身旁,淡笑摇头:“没事!” “姗丹,去端些茶点来!”苏浅兰趁机给姗丹制造离开的机会。 姗丹一喜,连忙大声答应:“是!格格!” “等等!不用忙了!”四贝勒转头阻止。姗丹一惊,本能的将手一背,把药藏到了后背。苏浅兰心一凉,大喊“完蛋”! 果然,姗丹如是大大方方站着不动,四贝勒那视若无睹的一瞥未必能现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她这一动作,顿然引起了四贝勒的注意,他本就极擅观察,立时喝了一声:“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姗丹面色刷白,在四贝勒锐利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颤抖着,怯生生将背后的药包慢慢移到了面前。 “药?”四贝勒微微一愣,猛然转头望住了苏浅兰:“你在吃药?身体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为何没跟爷说?” “我……我……”苏浅兰脑子风车般急转着,紧张得满面通红,嘴里支支吾吾的道:“我这些日子感觉虚得厉害,所以……所以……” “虚得厉害?”四贝勒又是一怔,立刻想到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愧色。这些日子,也不知是受了前线捷报频传的刺激,还是前段时间禁欲憋出来的毛病,他对苏浅兰确实索取的疯狂了些,已经大大过了她的承受能力,难怪她会有此感受。 想到这点,他不觉放柔了声音,低声道:“爷明白了!这都是爷的不是!可你也不能随意寻药来吃呀!宫有御医,都是杏林高手,明儿爷把人叫来,给你好好诊脉,对症下药,方才是正道!” 苏浅兰暗暗松了口气,这次总算蒙混过去,看来自己真是做不得一点坏事,偶尔做一次,就要撞到四贝勒的枪口上,这个家伙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可是……他的宠爱却也真是令人感动!如果……如果自己不是宸妃海兰珠,而是孝庄布木布泰,就好了!不必担心幼子夭折,可以想生便生,给他生一个福临,未来的顺治皇帝! “爷,你还没有说呢!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用忙么?”苏浅兰不敢在药的问题上多纠缠,赶忙转移话题。 四贝勒挥挥手,令姗丹退下,用力一拉苏浅兰,将她扯进怀抱,搂腰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声笑问:“怎么?不喜欢爷早回来?” 这里是苏浅兰的正屋后院,是个小花园,非常僻静,只有阿娜日或姗丹等几个贴身大丫头能随时进来禀事或做事,此外就只有四贝勒可以长驱直入,因此并不虞有外人忽然闯将进来。 苏浅兰是现代人,不是古代拘谨的女子,四贝勒这般行为,她只觉得甜蜜,并不觉得害臊,当即抱住了他的脖子,嫣然笑答:“喜欢啊!谁说不喜欢!可你才不会只是因为想我就放下了公事跑回来!”说着,那小嘴便有了些不满的弧度。 四贝勒抱紧了她,心说不出的满足,神情里却带着为难地说出了答案:“爷答应过你,要把十四弟的嫡福晋之位留给布木布泰,这事已经成了大半,只是……只是有一个附带条件!” 第二百二十二章 纳妾 第二百二十二章纳妾 四贝勒的话令苏浅兰一喜,听说有条件,赶忙追问:“什么条件?” 四贝勒却为难的对她叹了口气:“为何你偏要打十四弟的主意!换是别的兄弟,断无难处,就十四弟……十四弟……” “什么意思?”苏浅兰疑惑的望着他,历史上的多尔衮早期可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南征北战都是他给的机会,这两人之间有没有怨隙且不说,至少多尔衮能力为他所赏识是件明显的事啊! 四贝勒眉头微皱:“他偏是大妃所生!对他的婚事,大妃有做主的权利,要改变父汗的许婚,唯一能做到的,只有她而已!” 苏浅兰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你……去找了大妃?”脑海里却又出现了那一幕花厅,大妃纠缠四贝勒的想象画面。 四贝勒面上闪过不愉之色:“大妃倒是打的好主意!藉此将她乌拉部的三位将领插进我正白旗来,哼!我正白旗人才济济,忠诚不二,她就是插再多的人进来,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 “只是什么?”苏浅兰关切的望着他,这是自己的丈夫,让他为了自己的私心做出牺牲,她还是很心疼的!可是布木布泰绝不能做妾,必须为妻,却也是她的坚持,她只希望,四贝勒的牺牲不必很大。 四贝勒粗糙的手指拂过她晶莹如玉、细滑如瓷的面颊,迟疑了片刻,才说:“大妃让我纳其一人的女儿为妾侍!” 苏浅兰愕了半天:“这是……这是为什么?”哪怕大妃打的主意是谋取正白旗的部分将领支持她儿子上位,那也说不通呀!就算乌拉部那个将领原本是她的人,可要是四贝勒成了他女婿,他难道不会倒戈相向,最后彻底变成四贝勒的忠诚部下? “想不明白?”四贝勒没见到苏浅兰生气,不觉暗松了一口气,反揶揄起她来。苏浅兰睁着大眼睛,老实的摇了摇头。 四贝勒无奈又宠溺的点了点她的嘴唇,闷声干咳:“爷的傻丫头!大妃这是暗布眼线,想要往爷的贝勒府安插耳目呢!” 苏浅兰心头好一阵抽搐,这不就是间谍?有这样的间谍么?把一个好好的黄花闺女给人家送上门去当妾侍?古人的思维,真是无法理解!就不怕这原本来当间谍的女儿,最后成了人家的死忠? 四贝勒欣赏着她那脑袋微侧、满脸不可思议的娇憨神态,低声续道:“府里但凡每进一名妾侍,都必须征得你这位嫡福晋的同意,也须得你来替爷看着她们,安排她们!兰儿,你看要不要答应?答应的话,这两天人就该抬进来了,十四弟那边,哈斯塔娜就会变成侧福晋。” 苏浅兰只觉得胸堵得难受,不管事先多少次提醒自己,这个丈夫是古人,而且是皇帝,将来必定少不了妃妾,可真到了眼前,哪怕知道对方会是间谍,四贝勒不可能会去爱上那人,她还是感觉异常难受。 “那就……抬进来吧!”苏浅兰闷闷说完,将头埋入四贝勒怀抱,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为了布木布泰,她……忍了! 感受到她的不开心,四贝勒却禁不住的心欢喜,轻拥着她呢喃道:“按规矩,庶福晋进府,爷至少得在她屋里歇三个晚上,可是你放心,她这辈子,也就这三个晚上能见到爷了!” “说起来,还得多谢你立的新规矩呢!什么不拘任何日子,爷想在哪歇着就在哪歇着——都是你这小狐狸想要爷天天陪着你,故意弄出来的阴谋,叫别的女人空欢喜的罢!” 苏浅兰被他说穿心计,面上热,嘴里不觉强辩:“什么阴谋!我是那样的人么?腿长在你身上,你爱往哪走,我怎么拖得住!” 四贝勒呵呵一笑:“行,你不是阴谋,是阳谋!随爷的心意,爱歇哪儿就歇哪儿,这新规矩,爷喜欢!” “嗯!”苏浅兰难得听他称赞,心郁闷消了不少,矜持一笑:“那还用说?自由的感觉,是个人都喜欢!否则怎会有人说:不自由,毋宁死!还有人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为了自由,命都可以不要,爱也可以牺牲呢!” 她一得意就嘴溜多说了两句,得不到四贝勒反应,骤然醒觉,她说的这些句子,当前时代可是没有人知道的!忙抬头向四贝勒望去,正对上他亮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彩,在惊讶的凝望着她。 “你哪里听来的说辞,自由?究竟何谓自由?”四贝勒又像自语,又像提问,莫名望住了她。 “啊!还是说说眼下吧!”苏浅兰赶忙岔开话题:“大妃那里,真的能保证,只要这女人进门,哈斯塔娜就当不成嫡福晋?” 四贝勒自信点头:“再借大妃几颗胆子,她也不敢诳爷!” 苏浅兰暗暗咬了咬下唇,不乐的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 四贝勒顿了一下,才想起那个女人的名字:“嗯,她是那拉氏,叫……济雅,英格布的女儿,比你小一岁,十六!” 才十六!苏浅兰明知道这年头的女人都早婚,仍不禁鄙夷了一下这班摧残**的后金男人。 一想到自己才嫁给四贝勒不到三个月,他便要娶妾,并且还是在她的眼皮底下由她接过门来,苏浅兰又是一阵不快,幽怨的瞥了他一眼,嘴里泛酸地问:“你又有新欢了!有没有感觉像老鼠一样快乐?” 四贝勒不以为然的哂然轻哼:“一个妾而已!算什么新欢!”忽然注意到苏浅兰的用词,不由问:“什么叫做‘像老鼠一样快乐’?” “乐不可支,这吱不就是老鼠叫声么?还有乐不思蜀,有人把这蜀国的蜀当成了老鼠的鼠。”苏浅兰没好气的解释。她和四贝勒都喜欢且精通汉,私下说话常用汉语,并不担心他听不懂。 四贝勒听得忍俊不住:“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当真有趣!不过你何必连她们的醋都要吃?正室嫡妻之外的女人,对男人而言跟玩物又有什么区别,跟她们吃醋,你不怕自个儿掉价么?” 苏浅兰并没有否认自己在吃醋,仍蕴着一丝不快的道:“妾怎么了?妾就不是人了么?一旦你们男人喜欢了,宠妾灭妻的事还怕你们男人不会做得出来么!” 四贝勒暗叫一声果然这样!神色一整,认真道:“兰儿,你听爷说!爷跟别的男人不同,除你以外,爷不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不管她们是人还是玩物,总而言之,爷答应你,就算不能为你守身如玉,也必会为你守心如玉!爷这心之海洋,永远只属于你一个!” 守身如玉,守心如玉?苏浅兰怦然心动,不由抬起头来,跟眼前的男人深深对视。虽说男人的誓言多半不可靠,只能听不能信,可当下的四贝勒,神情里可没有半分敷衍之意,有的,全是浓浓情意。 “我,暂且相信你吧!”苏浅兰口唇翕动,好不容易才轻而又轻地吐出了一句话,若非四贝勒耳目灵敏过人,险些听不清楚。 四贝勒一笑将她揽入了怀抱,在她耳边假作委屈地道:“好了兰儿,别不开心了!爷还觉的委屈呢!凭什么要爷去侍候那些爷不喜欢的女人,就为了传宗接代?爷要的,可不是她们的孩子,而是,你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给爷生个儿子?” “我……我……”苏浅兰吓得心跳猛然加剧,想起了姗丹自作主张买回来的该死的避孕草药,她差一点就瞒着四贝勒去吃了。看他这份盼儿子的殷切期望,自己的行为若给他知道…… 一个心虚,一个还身有公务,匆匆商定了纳妾的事宜,四贝勒便再度离府去了汗宫,不到晚上不再回来。 苏浅兰有些魂不守舍的回到屋里,阿娜日便迎上前来,循例向她汇报了相关账务的事,静等候她的吩咐。苏浅兰苦笑着把四贝勒要纳妾的事告诉了她,让她去着手布置新房,准备迎接庶福晋。 出乎苏浅兰意料的是,阿娜日对此并没有露出半分愤恨之意,只是怔了一怔,便应命而去。反把苏浅兰弄得一呆,好半天才想明白这个时代的女人早都已经习惯了妻妾制度,男人纳妾对她们来说跟男人买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这男人依然爱重正室就是好男人了! 过了一会,去给阿娜日帮忙布置新房的姗丹回来,向苏浅兰请示该派哪几位府里的嬷嬷和丫头去侍候新纳的庶福晋。 苏浅兰翻开阖府下人的花名册,随意挑了几个嬷嬷和丫头,便将册子丢回给姗丹收好,看看身旁无人,忙小声问:“那药在哪?” 姗丹低声答道:“奴婢收在自己房里呢!格格,您还是不要用了吧?奴婢实在害怕,贝勒爷现的话,奴婢准会没命的!” “嗯!”苏浅兰盘算着自己危险期这几天恰好四贝勒纳妾,按规矩至少得在庶福晋屋里头歇三个晚上,便点了点头小声吩咐:“好吧!姗丹,你找个机会,悄悄把药扔了!别让任何人现!” “是!”姗丹大喜答应,如释重负般偷偷舒了一口长气。 第二百二十三章 纳妾(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纳妾(续) 一大早,苏浅兰就接到了消息,宫里的御医张太医已在外头等候,这不用说,准是四贝勒一言吩咐下去叫来的人了。 苏浅兰在阿娜日和姗丹两个大丫头的陪侍下出了内室,在内堂坐定,将皓腕放置在方枕上,便由张太医上前请了脉。 张太医已年过六旬,须花白,手指枯瘦,站在那厢等候的时候仿佛浑身都在瑟瑟,可奇怪的是,那看似颤抖的手指一搭上脉,就忽然镇定下来,沉稳得犹如石雕木塑,丝毫不动。 这绝对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医!苏浅兰有此认识,倒也认起真来,一瞬不瞬的望着他,等候他的诊断。 过得半晌,张太医便若有所得地点点头,收了脉枕,对苏浅兰恭敬的道:“福晋脉象平和,并无大碍,只是阴元略有亏损,须得及时调理,温补为宜,奴才这便去开方子,按方取药,日服一剂,当可无虞。” “太医请!”姗丹乖巧的将张太医引到一旁,替他铺好纸笔,又侍立一侧,研墨以待,张太医略一沉吟,行云流水般挥就药方。 苏浅兰接方在手,溜了一眼那上面列举的药材和份量,反正她一窍不通,随手就递给了阿娜日,望着张太医微一迟疑,还是将肚子里的话问了出来:“太医,依您看,我……何时适宜怀育子嗣?” 张太医似是不料她能如此大方直问,呆了一下才低头道:“呃!福晋年纪尚轻,此时当以调理积蓄为要,半年之后,方是其时!” 苏浅兰听得一怔,她本意是想试探着问出自己受孕几率大不大,却意外得到了这个回答,要按太医所言,岂不是说自己受孕几率不大,得调理半年以上才行?那这半年就不用担忧了吧! “赏!”苏浅兰心高兴,示意阿娜日赏了张太医几个银锞子,将他送出了自己院子。 “唉!”阿娜日失望的叹了口气,无法理解苏浅兰的喜意:“格格!怎么会这样啊!您半年都不宜怀上,偏贝勒爷还有这么多妾侍,还要纳妾,都让她们抢在前头生了,那不让人瞧着难受么!” 苏浅兰想象着这府里头女人们接二连三产子的热闹情形,心头那点高兴化为乌有,轻轻叹了口气。现实就是现实,并不是小说里一厢情愿的童话,在这种时代做女人,根本不能想要男人们守身如玉,几千年来形成的游戏规则,岂会因她是穿越者就能颠覆? 环境永远不会来适应你、将就你,你所能做的,就只有主动去适应周围环境,掌握了游戏规则,才能尝试着小范围的一点改变。 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苏浅兰心底不停地叨念着,但那份压抑却始终难以消解。最终,她霍然站起,踢掉了脚下的花盆底,高声吩咐:“姗丹,备马!我要到马场子里遛遛!” 就在苏浅兰烦闷地换上马装预备遛马散心的同时,张太医由府里的管事连安引领着送出贝勒府外。 “太医大人!奴才有点药材上的小小疑问,不知可否向您请教?”连安摆着谦卑的笑脸,小心询问。 张太医斜睨了他一眼,想着他是贝勒府的人,也不想过份冷淡,便随意的道:“什么问题?你且问着,方便的话老夫回答你也无妨。” “是、是!谢太医大人!”连安欢喜道谢,左右看看无人,忙从袖掏出了几味药材,摊在掌心递到张太医面前,诚恳的问:“太医大人您看看,您能否从这几味药上推断出,这是治什么病的药?” 张太医往他手心里的药材扫了一眼,轻哼道:“这几味都是性寒之药,组合一处,妇人不可轻易服用,你想致人不孕,还是想打胎?” 连安手一抖,差点将药扔到地上,连忙掩饰地哈哈一笑:“太医大人说笑了!奴才只是好奇而已!绝无他意!”心头却不由浮现出昨夜里自己起身小解,偶然间瞧见的一幕:新福晋身边的大丫头之一,鬼鬼祟祟摸出花园侧门,将两包药拆散开来,匆匆埋进了泥地。 张太医眼神讥讽的睨了这奴才两眼,拂袖离开贝勒府,径自往汗宫而去。四贝勒府跟汗宫贴邻而建,这点路程,他也懒得骑马,更不能乘轿,便靠两条老腿一路健步行走。 汗宫十王亭,大政殿其下的左翼王亭内,四贝勒正和各旗留京驻守的贝勒、额真们商议国事。正好在散议之后便收到了消息,说是张太医候在殿外,等着向他回禀出诊的情况。 “福晋情况怎样?”四贝勒带着张太医一面走回自己的正白旗亭,一面随意的开口询问。 张太医将先前对苏浅兰说的那些话又对四贝勒说了一遍:“……不过!有几句话,奴才却是不好对福晋明言!” 四贝勒足下一停,正好站定在正白旗亭内,听见这话,不禁疑惑的掠了张太医一眼:“什么话,你说!不可有半句遗漏!” “福晋身子外强干,先有遗留之淤积损耗,又有近日之阴元亏虚,如此脉象实不利于子嗣!”张太医见得四贝勒脸色一变,连忙补道:“尚幸现及时,并非不可挽救!奴才已开下方子,交予福晋,只需按方抓药,日服一剂,半年之后便可痊愈!” 四贝勒这才神色稍霁:“说下去!” 张太医对他谦卑的拱着手弯着腰,咬了咬牙,这才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单以药食之力,毕竟起效甚缓,故奴才斗胆建议,贝勒爷半年之内尽量少与之*房,如此方可取得最佳疗效!” “呃……”四贝勒颇有语塞的尴尬,赶忙答应:“本贝勒明白了!多谢太医提点!” 张太医也不敢像对待一般病人家属那般再三叮嘱,见他答应,便略微松了口气,告退离去。想起那位年轻福晋倾国倾城的姿容,暗地惋惜地摇了摇头,实不相信四贝勒能抗住她的诱惑。 四贝勒站在殿,呆了半晌,一会儿歉疚自己需索无度,伤了爱妻,一会儿又满心苦涩,就像一名饿汉,面对丰盛美食,却只能看不能动,那该是何等折磨!他甚至不敢保证,自己究竟能不能恪守医嘱? 四贝勒府后的空阔地带,建有马场,那里养着几匹好马,其有四贝勒心爱的坐骑大白、小白,也有苏浅兰的夜辰。 夜辰如今早已成年,健壮高大帅气,科尔沁草原肥美的青草将它养得毛色油亮,神骏非常,但自它陪嫁过来之后,苏浅兰却还是第一次骑上它的背,在这不算太大的小马场内兜圈儿。 苏浅兰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了,尤其是在离开金顶白庙以后!在这古代城内,建筑低矮,高的只有城墙和宝塔。 骑在马上,眺望远处,竟能看到茫茫的远山,可是这不够!她需要登临绝顶,或者面对大海,才能开阔心胸,容纳一切。 她在不觉勒停胯下的夜辰,伫立马场央,怔怔遥望前方,心思在她的理智控制下缓缓流动。她曾经幻想着打造神话,在这古代、在帝王身上实现小说般的完美之爱,然而,即将到来的纳妾一事,却彻底粉碎了她的梦幻! 正像四贝勒许诺的那样,他在这个时代,唯一能替她守着的,就剩下心了!他的身,已随着他的地位沦为棋子之一,成为他实现胸抱负的一份资源,可以换来版图和权势。 江山与美人,向来就是古代帝王最两难的选择,除非这美人离不开他的庇护宠爱,愿意陪伴在他左右,否则以一名二十一世纪女孩非要一夫一妻的观点来对待,结局必然会是悲剧! 苏浅兰想起了四贝勒的身份,他是整个大清朝的奠基人,是大清开国皇帝,他以过人的魄力,四处征战,统一了关外,版图直达外蒙,涵盖半个朝鲜,他这样的人,岂肯为女人放弃胸壮志?他若真是那样的人,她反而要瞧不起他了! 是男儿,当有志,为理想,苦奋斗!锅台绕圈,事事以女人为心,唯女人马是瞻的男人,没有出息!只有满腔柔情浪漫,却没有热血斗志的绵软男人,永远当不成英雄!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他,水不来绕我,我去淌他!整日拈酸吃醋,斗鸡般只盯着别的女人,为争宠而战斗的,不过是只会撒娇弄欢,以男人为天、仰仗男人鼻息的小蜜玩物。 真正的妻子,应当能和他并肩为战,替他支撑起后半边天,成为他的坚实后盾,让他可以放开手脚,为理想,背水一战!真正的男人,绝不会沉缅于玩物,能陪着他一路走到尽头的,只会是友伴。 想通了这些,苏浅兰顿觉胸郁结一扫而空,眼前所望,仿佛已见到一个年轻充满朝气的强盛国家新星般冉冉升起,那是她丈夫一手所创的世界,而她就见证着他的理想一步步实现! “不要以为,男子的胸怀多么宽阔,其实女人的胸襟有时候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广袤!”苏浅兰唇边挂着笑意,低声念叨:“好了!你就娶你的妾吧!我就当……可怜的你又牺牲了一次!” 第二百二十四章 昨夜星辰 第二百二十四章昨夜星辰 “济雅,记住你的使命!你在贝勒府,就是大妃的一双眼睛!他日大妃之子若能荣登汗位,许你一个妃位,又有何难!” “济雅,别忘了你心心念念的十四阿哥!他才是你的主人!记住你今日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将来能陪伴在他身边!” “济雅,你若能迷惑四贝勒,搅乱他的后院,那是最好不过!若事不可为,你也要记得,切不可怠慢了大妃的交托!” “济雅……” 盛京城,一顶小轿由城东抬往城北,穿行在繁华的街道。没有锣鼓喧天的喜庆,也没有夹道围观的百姓,更没有一抬一抬的丰厚嫁妆耀武扬威招摇过市,甚至没有大红的喜服,凤冠霞帔,那拉济雅穿着玫红的新裳,落寞的坐在轿内,脑海里充斥着父母的叮嘱。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她自己也理不清紊乱的思绪,她只知道自己终于是嫁了,然而,却是这么委屈地出嫁。 四贝勒府完全没有热闹的迹象,往常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唯一不同的是,有一处小小的偏院,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 入得偏院,迎接她的只有几名嬷嬷和侍婢,济雅心寒,仿佛已经预见到自己将来的悲惨命运。娶妾娶得这般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连一席酒也不屑摆,那她就算是国色天香,又如何能蹦跶起来。 济雅浑身冰凉坐在床上,这一坐就坐到了三更半夜。听到外头终于传来“贝勒爷安”这样的招呼声,她才略微恢复了些许生气,抬起头来,将目光瞟了过去。 珠帘外,四贝勒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但那股子气势却掩不住迎面迫来,惊得人心怦怦乱跳,屏息晕眩。 脱下外裳,挥退奴仆,仅着里衣的四贝勒终于出现在她面前,粗糙的手指勾起她下巴瞧了一眼,鼻子里便传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济雅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就垂下眼帘不敢再看,他的五官虽不如十四爷多尔衮那般俊逸,却更具雄性魅力,英武、刚硬,眉宇间充满威严,那锐利的眼神,叫人一下就想到翱翔九霄之上的鹰凖。 “嘶啦”一声,四贝勒竟是连衣扣也不耐解,直接撕破了她的衣裳,且自己的衣裳也还未除去,就压到了她身上。 没有半点温存,甚至连半句话也欠奉,四贝勒的动作犹如一头原始的猛兽,狂暴、直接、充满侵略…… 济雅死死的咬着牙,不使自己因那巨大的痛楚而吸气痉挛,泪水却犹如断线的珠子泉涌而下。这就是她的第一夜?压在她身上的是她的男人?她怎么觉得那是一头凶残的狮子,自己就是那羔了狮吻的幼兽?偏偏他还仿佛受了伤似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不耐和烦怒? 她终于受不住这巨大的痛楚,晕厥过去。 四贝勒身子一僵,喘息着,终于战罢收工,仿佛完成一件艰难的任务般离开她的身子,轻轻舒了口长气,又瞄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和榻上触目惊心的一大摊落红,皱皱眉头,钻出了幔帐。 “来人!”四贝勒总算说了一句话,却是他进这院子之后的头一句话:“侍候爷清洗更衣!” 被派到这院子来的丫头里,恰好有一个原来是侍候过他的,知道他现在已经养成了事后清洗,并且是自己动手清洗的习惯,替他端来了热水巾子,便迅退去。临去之前,忍不住溜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床榻,心暗暗摇了摇头,这位新的庶福晋,看来注定是无宠了! 过得片刻,四贝勒便衣冠齐整,在一院子奴仆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悍然离去,丝毫未把歇夜三日的规矩放在眼里,半点面子也没给新庶福晋留下,落锁的院门更是挡不住他的身影。 达春忠实的跟随在四贝勒身侧,主子爷没歇下,那他就算是困得眼皮粘在一处,也得陪侍在侧。 “爷,是不是到书房去?”达春提着灯笼,忍着哈欠,小心询问,以他多年的经验自是不难看出,主子此刻的心情极为恶劣。难道新庶福晋不漂亮?性情粗鄙?想不明白! 四贝勒并没回答达春提问,他闷头一个劲地走着,走到一处院子外面停下脚步,一抬头,便望住了院内散着的微光起怔来。 达春也怔了一怔,身为总管他自然知道这座院子里头住的是谁,可今夜是庶福晋过门的日子,正福晋再有身份地位,也不能不给新人几分情面,四贝勒如何能够弃新人而不顾,留宿他处? “爷已经起了!”四贝勒仿佛在跟谁解释般喃喃低语了一句。 达春眼珠一转,轻声问:“爷,要不要唤人来打开院门?”四贝勒还在犹豫,他已经挑着灯笼走上前去,握住门环,刚要叩击,却忽然有了意外现:“咦?院门不曾落锁!” 四贝勒一下抬起眼帘,几步走到门前,不等达春反应便推门踏了进去。黑暗达春分明感到他目光一亮,低落的情绪已消失大半。 正屋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果然有人还没睡下。达春得到四贝勒示意,忙上前轻唤:“有人吗?快开开门儿!” “吱呀”一声轻响,那门竟是应声而开,一名小丫头瞪大眼睛站在门前,惊讶的望住了院的四贝勒,好半天才慌慌张张行下礼去,却管不住嘴的讶道:“贝勒爷您……您还真来……” 四贝勒本已将要踏入屋,听见她这句不伦不类的嘀咕,不由脚下一顿,淡声追问:“你什么意思?” “这……”小丫头一慌,忙低头道:“这是福晋说的,说贝勒爷也许会过来,所以不许院门落锁,还留了奴婢在此守候!” 四贝勒闻言,并无什么表示,挥挥手令她和达春俱去休息,自己径往内室而去,直到掀起幔帐,一丝笑意才慢慢浮上了唇角眉梢。 苏浅兰早已睡着,香卺软被裹着她略显单薄的身子蜷在大床里头,外头留出大片空处,正是往日里四贝勒宿眠所占的位置。 四贝勒站在床前,凝望这被里的美人儿,竟是越看越爱,只觉满心间都被温馨甜蜜的汁液充塞着,浓得化不开来。过得良久,才轻轻在那空处和衣躺下,伸手掠开她耳畔一缕青丝,手指便在她细滑娇嫩的面颊上流连不去,悄悄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酥腻触觉。 睡梦感应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骚扰,苏浅兰细密的眼睫一动,茫然睁开眼来,眼前骤然多出的如山身影差点把她吓了一跳,待得看清四贝勒面容,一声喜极若泣的嗫嚅便模糊不清逸出了咽喉,情不自禁扑进了他的怀抱,一颗晶莹的泪珠悄然滚落,正好滴落在他的手腕。 “兰儿,兰儿!”四贝勒宛若叹息般低低唤着,抱紧了怀人儿,胸臆间尽是前所未有的满足,禁不住在她耳边低吟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一起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般境界,爷本是不相信的,可如今,爷信了!” 苏浅兰刚要追问他今夜的新娘如何,听他这番绵绵情话,心一软,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唇边现出了淡淡甜笑。 爱情自有排他性,无论男女,除非不动情,一旦动情,就免不了再也容不得旁人插足。这个道理,她明白,她对自己有信心,皇太极一定会很爱很爱她!而最重要的是,即便是原来浑不知爱情为何物的古人,即便他是未来的帝王,一朝动情,也逃不过这一铁律去! 将左耳贴紧了四贝勒的胸膛,听着他格外有力的心跳,苏浅兰心欢喜,伸出手指在他胸上划着,喃喃地道:“爷,皇太极!您的心再大,这儿,也只许容下我这条大鱼,若给我现了这里有其它的小鱼,我会毫不留情把它们都吞下肚去,渣都不会给您剩下!” 四贝勒闻言不禁闷笑:“你要爷的心能装海洋,却又让爷的心只能容你这条鱼儿,老天!那你这条鱼儿得有多大呀!” 苏浅兰鼓起了小嘴:“我是鲨鱼!我是鲸鱼!不行么?” “行行!”四贝勒失笑:“爷不管你是什么鱼,鲨鱼也好、鲸鱼也罢,八爪鱼都成!总之爷答应你了,这儿,永远只容你这条鱼!” 苏浅兰感动了一会,毕竟习惯了二十一世纪的男人誓言不当回事,也就不再着意,经过这段时间思量,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不管四贝勒纳妾也好,移情也罢,她所能要的不过是眼下的甜蜜开心衣食无忧。 假设宸妃早死的历史未变,她还能再活十几年。十几年,百多个月,几千天,活一天少一天!何苦纠结那些不快的事,苦了自己?只当四贝勒的宠爱是生活的礼物,得之一天赚一天,得不到是正常的,那岂不是每多一天宠爱都是意外,天天都高兴了么? 幸福其实很简单,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无欲则刚,知足常乐!面对帝王之爱,不被他后宫一堆女人气疯的秘诀,就一个:动情不动心!稳稳守住一颗心,不轻与之,那还有谁能撼动她! “爷,你明天还要继续歇在新娘子的屋里么?”苏浅兰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他。 四贝勒假装沉吟着,见她问得认真,不由微微一笑:“连你也会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她是什么东西,区区一小妾!爷只要过了大妃那关,就冷落了她又有什么!爷想歇哪就歇哪,这点自由爷还能没有么?!” 苏浅兰望着他,两人极有默契地相视而笑,就像一对蔫坏的狐狸,狼狈为奸,只顾自己快活,哪管别人悲哀。 第二百二十五章 暗伤 第二百二十五章暗伤 凌晨时分眯了一下,四贝勒便带着两只黑眼圈悄悄离开犹在熟睡的苏浅兰,也没惊动屋里的其他丫头,就着姗丹送上来的温水洗漱一番,早早的就径往汗宫方向而去。 今日顶替了另一名内侍在汗宫侍候四贝勒笔墨的,正是原先在达贵手下任职管事,今日遭了贬谪沦为普通仆侍的连安。 许是睡眠不足害的,一看那案头的奏事折,四贝勒便叹气,重重的落坐在铺陈白色熊皮的椅子上,一面摊开折子,一面还在揉着眉头。 “爷!您的茶!”站在殿门处的连安从一名宫婢手接过热茶,亲手端到四贝勒身旁,将一杯飘着清香的莲心茶放于案上。 时人喜喝重口味的奶茶,很少有人喜欢用汉人的茶砖泡茶,四贝勒时常跟蒙古人打交道,也已习惯奶茶,但想不到自从娶了苏浅兰这个蒙古格格,他不管在家还是在汗宫,却是再也见不到奶茶。 按照苏浅兰的说法,奶茶油腻,多喝容易上火,为健康计,他应该多吃蔬果,多喝清茶!于是连汗宫这边,她也替他准备了一大包精心炮制的莲心茶,每天早晚叫人给他奉上。 还别说,这带着一丝苦味的莲心茶喝多了,他也觉出其的好处来,清醒头脑自不必说,损耗过剧时也不至于再像以往那般生晕眩。 连安见四贝勒唇边隐有笑意,料想他心情不错,不由胆气微壮,小心站在一旁,低声道:“爷!奴才……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四贝勒果然心情不错,也没急着处理政务,而是端起尚冒热气的莲心茶,揭开茶盖轻轻吹拂,随口给了他一个字:“说!” 连安心一横,从袖掏出一个纸包来,展开放置案上,轻轻推到了四贝勒眼前,强抑着心跳忽然“噗通”跪了下去:“奴才一心为主,忠诚可鉴!任何事情,只要危及主子,那就算主子要砍了奴才,奴才也不敢有所欺瞒!因此这件事,请恕奴才斗胆,冒死禀报!” 四贝勒听他说得严重,不由提起心来,惊疑的向那纸包一望,却认出纸包之,全是常见的药材,并非意想害人的毒物,不由皱起眉头,声音里带出了冷意:“连安!这是何意?” 连安忙将自己如何半夜小解,如何现大丫头姗丹偷偷往小花园泥土里掩埋药材,又如何心起疑,挖出药材,向张太医求证,惊骇得知这是可致妇人不孕的药方组合仔细对四贝勒说了一遍。 “……爷!主子爷!福晋高高在上,奴才绝不敢胡乱猜疑福晋,或许这药材之事跟福晋无关,全是那丫头私下作为亦未可知!”连安干咽了一口唾液,瞧着四贝勒的脸色小心道:“但奴才只怕事关重大,内有隐情,是以连大总管也不敢告知,唯独不敢欺瞒主子爷,所以……” 四贝勒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面上再无一丝表情,内心却翻江倒海,一种油煎火烤的痛怒油然而生,脑海只是不停的闪过那天午后,后院姗丹的惊惶失措,苏浅兰忽红忽白有些异样的神情,那个时候姗丹手正正捧着两包药剂! 连安见他纹丝不动,面沉如水,也不知他是个什么反应,顿得一顿,小心加了一句:“爷!会不会……会不会是……得知爷要纳妾,姗丹那丫头便动了歪念,想用这药,去害新庶福晋?” 说话声钻入四贝勒耳内,将他从惊涛骇浪悠悠扯回了现实。冷声“哼”道:“爷知道了,此事爷自有区处,你不得对任何人提起!若有半点闲言碎语传入爷的耳朵,爷第一个劈了你!” 连安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听到四贝勒这般阴森的语气,那股看不见的杀气和着无上的威严,宛若冰窟里的寒气般,侵入他的骨髓,冻得他浑身僵硬,险些连牙齿都打起战来,连忙应着连滚带爬的退出了大殿。到得门外,才现自己背上凉,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害庶福晋……害庶福晋……哈哈!爷倒真愿你是为了害别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自己…… 四贝勒心情激荡,茶盏在他手里紧紧捏着,杯里的茶水竟被他震得微起涟漪,光可鉴人的细瓷杯壁上,仿佛映出了他赤红的双目。 连安不知事情真相,只以为福晋是要对付府里的其他女人,他却是清楚的知道,苏浅兰得到此药更在她知道府里即将纳妾之前!她既不是要害新庶福晋,那药还能给谁服用? 堂堂正福晋,他一生唯之动情的女人,偏偏不愿意有他的孩子!她竟然不肯生他的孩子! 一念及此,四贝勒惨然怒笑,摔了手里的茶盏,“砰”地一下狠狠一拳砸落案上,袖风扫得一堆折子“哗啦啦”跌落在地。 殿内的声响瞒不过门外侍立的连安,他那忐忑的心顿即为之慢慢镇定下来,唇边隐隐现出了一丝快意。 忽在这时,汗宫正门外面一骑飞来,没等马匹站稳,马背上的兵士便已飞跃而下,扭身望着正白旗亭狂奔而来。 连安不觉瞪大眼睛,瞬也不瞬的望定了来人。那兵士看也不看他一眼,刚接近大门便从怀取出一封紧急公高高举着,大声喊着:“宁锦急报到——”人已从连安身边掠过冲进了大殿。 四贝勒从掌颓废的抬起头来,充血的眸子凝固在眼前这名兵勇身上,似乎怔了一怔,他才反应过来,不等连安进来,便大步从桌案后走出来,劈手夺过了此人高举过头的急报。 一目十行看完急报,四贝勒眼血丝渐褪,锐利的目光再度迸射,在殿来回踱了几步,他才骤然回身,冷静的望住了那名兵士:“记住!宁锦之事需守口如瓶!你自下去,本贝勒自有安排!” “是!”那兵士对他这个最年轻的和硕贝勒显然有无上的尊敬,毫不犹豫躬身而去。 四贝勒将那封急报又看了一遍,小心揣入怀,转身向大政殿行去,一面行一面吩咐:“来人!传令各旗,即刻大殿议事!” “嗵!嗵!嗵!……” 鼓声传来,原本就早早来到汗宫办事的各级旗主贝勒额真等等都是相顾愕然,这个时候并未形成固定的朝会制度,没有事的话,大家并不需要天天都到汗宫来。但是有一条,金鼓敲响的话,那就是有大事生,需要各旗参领以上的脑齐聚大殿商议了。 怀着各种心思,猜测着即将生何事,已身在汗宫的,以及正从家急赶来的所有参政头领们纷纷结伴望大政殿行去。 “生了什么事?” “不会是有关蒙古战事吧?” “听说大汗亲征,过处所向披靡,怎可能有事!”…… 留守盛京的官员们议论纷纷,不过各人的脸色都不怎么担忧,他们多少都是有耳目的,如今西线战事正酣,他们的耳目便也都在蒙古和盛京之间往返,那边若有大事生,不太可能瞒过他们。 四贝勒早已等候殿,高大的身子山岳般屹立在大殿龙案之前,背手望着丹陛下越聚越多的官员。 看看留京人员皆已到齐,四贝勒微微一笑,高高抬起了右臂。底下的人早已熟知他的行事风格,一齐安静下来。 “今日召集诸位,是有一件大好的消息,要向诸位通报!”四贝勒脸上平静的笑容,让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略显期盼的望定了他,不知道他有什么好消息,要这般劳师动众。 四贝勒目光缓缓扫过各人,淡笑宣布:“蒙古喀尔喀,经大汗征伐,已于前日尽归我大金治下!今日本贝勒接到消息,大汗不日将班师回朝!此战所获之丰硕,将令我大金实力再上层楼!” “轰!”殿大小官员都被这个消息点燃了胸热情,出欢喜的轰鸣声来,也有的官员立即便大声道贺。 “为庆祝此战圆满得胜,本贝勒宣布,今夜汗宫特设酒宴,京上下八旗同乐,不醉无归!” 又一条好消息公布下来,殿气氛更是热烈,正月以来,为了备战蒙古喀尔喀,大小官员没日没夜的忙碌,这回终于熬到大汗即将凯旋,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要分割战果,休养生息!四贝勒在这个时候赐宴,无疑是放他们的假,轻松一乐,他们哪能不兴高采烈。 四贝勒听得下面的人迫不及待的就讨论起酒宴的事来,微微一笑,又以准备迎接大汗班师回朝为由,留下正白旗亲信索尼、苏纳两人,方才宣布散会,领着属下返回了正白旗亭。 殿已收拾整齐,看不出先前生过何事,四贝勒在案后坐定,神色一肃,先前喜色一扫不见。索尼和苏纳两人互望一眼,都觉出了不对,惊疑的向他望去。 “索尼!本贝勒即刻修书一封,你派得力部下,八百里加急赶往蒙古,亲手交予大汗!”四贝勒也不废话,立即摊开纸笔挥毫疾书,很快便写好信件,取过封套装好,点上火漆交给了索尼。 “四爷!这是……”索尼接信在手,认出这是急件里的急件,密函的密函,顿然一惊。 四贝勒对这两名亲信,自然不会有所隐瞒,沉声道:“今日确有急报,但不是西线喜报,而是南线战报!明将毛龙,率兵十万,已气势汹汹往我边境杀来!” “索尼,本贝勒让你使人送信,便是要让父汗早日回师,以御明军!还有粮草诸事,一会本贝勒再跟你详说!”四贝勒顿了一顿,又望向苏纳:“苏纳,今夜二更后你即刻点齐正白旗五千将士,开赴宁锦前线,务要将毛龙大军阻于边境!” 索尼、苏纳神色严峻下来,齐声应是。三人凑近一处,跟四贝勒就具体的各项事宜细细商议起来,殿气氛骤然凝固。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冷战 第二百二十六章冷战 夜凉如水,更漏隐隐,苏浅兰仍如往常般端坐桌旁,一面漫不经心地学着女真字,一面吩咐小丫头打探四贝勒可有回来。 今日盛京汗宫设宴,庆贺努尔哈赤西征胜利,圆满回师,她是早已知道的,因怕四贝勒会被灌得醉醺醺的回来,她还让阿娜日早早备下了醒酒羹汤,只等四贝勒一回来,就可喝上,以安睡眠。 “格格!您若是困了,就先歇着吧!我看贝勒爷今夜可不会那般早回来!”阿娜日到底心疼苏浅兰,瞧她哈欠连连,不由出声劝谏。 苏浅兰摇头:“你们不用管我,贝勒爷若来了,小丫头会提前把你们叫起来,你们不妨和衣躺上一会,陪着我干坐,却是不必!” 一旁姗丹笑道:“阿娜日姐姐你还看不出来么?不单是贝勒爷习惯了一回府就奔来这儿,只怕咱们格格也习惯了贝勒爷回来才肯歇息,否则就是睡了,也不踏实的!” “胡说!”苏浅兰甩了她一个白眼,心却掠过些许惘然,难道正如这丫头所言,自己不知不觉间也离不开皇太极了? 正说着,派在外头守候的小丫头忽然慌慌急急的跑了进来,苏浅兰方自精神一振,那小丫头已然大声嚷嚷:“福晋!福晋!贝勒爷刚已经回来了!可贝勒爷没有往咱们这院子来,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苏浅兰心头一凛,屏息追问。 “而是,去了庶福晋叶赫那拉氏的院落!”小丫头神情复杂,仿佛嫉妒,仿佛不忿,还带着一丝不敢相信。 这个消息,一下炸懵了阿娜日和姗丹,两人连声追问,生怕那小丫头看错了眼,弄错了情报,然而小丫头说来却又言之凿凿。 “格格……”阿娜日不无担忧的望向苏浅兰。 苏浅兰呆了一会,才转头吩咐:“姗丹,你把咱们备好的醒酒羹汤端到庶福晋院子去,贝勒爷临时起意过去,只怕庶福晋不曾有备!” “是!”姗丹迟迟疑疑地答应着,忧虑形诸于色。 “快去!”苏浅兰却异常冷静:“我在这里等着,你留个心眼,把看到的一切回来报与我知道!” 姗丹一醒,领了使命匆匆离去。阿娜日支走了小丫头,回来站在苏浅兰身旁,惴惴不安地道:“格格,您不用放在心上,许是贝勒爷喝醉了酒,念起旧日情分,才会这样。” 苏浅兰摇头一笑:“咱们不要被贝勒爷宠惯了,以为他应该每天都应该到这儿来。其实,这整个贝勒府,哪处院子不是属于他的?他要去别的院子,也不是什么破天荒的事情,咱们用不着大惊小怪。” 四贝勒确然已经喝醉,他一生冷静理智,酒量又大,从未有过醉酒失态的时候,哪怕新婚之夜被人围攻强灌,他也能在酒意升起之前安然脱身离去,是出了名的滑溜不好灌醉。 可是这一夜,他却放开了怀抱,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纵意狂饮,终于喝到面红耳赤、满身酒气,险些便烂醉不醒人事。 达春接过连安的活计,扶着四贝勒往内院走的时候,不禁狠狠瞪了连安一眼,这些个没脑子的奴才,自己不在,他们也不晓得规劝主子几句。连安心快意,脸上可不敢有所表示,只是装傻充愣。 等到四贝勒吩咐前往庶福晋叶赫那拉氏的院子,达春也终于觉出不对了,不由向连安投去询问的目光。连安哪敢透露半分内情,咬紧了牙关一律推说不知,达春却也拿他无法。唯有心暗暗纳罕,想不明白四贝勒怎会舍了他最钟爱的福晋,跑到别的院子里去。 叶赫那拉氏可不会觉得奇怪,她只觉得欢喜无限,四贝勒果然没忘了她们这些妾侍,对新福晋的新鲜感一过,又会想起她们来。将来……呵呵!新福晋的新规矩,可有点儿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四贝勒一直强撑着,进了内室再也支持不住,一头躺倒在床上。叶赫那拉氏从未应付过他这般烂醉的情况,一时手忙脚乱。 达春帮着脱去了四贝勒的靴子,提醒叶赫那拉氏先上醒酒汤。叶赫那拉氏一愣,这半夜三更的,叫她临时去哪里弄?好在这时便有小丫头跑过来,说是福晋派人送了醒酒汤过来。叶赫那拉氏一喜,也就没想得太多,连忙让进。 有小丫头端来温水,叶赫那拉氏便很细心的绞了面巾,坐在床头亲自给四贝勒擦脸拭汗。 原本昏昏沉沉的四贝勒,被这湿意一激,睁开了朦胧的醉眼,隐约见着叶赫那拉氏的面容,不由皱紧了眉头:“这是哪儿?” 达春正准备告退,听见这话,连忙上前回禀:“爷!这是叶赫那拉庶福晋的院子,是您吩咐要来的!” 四贝勒拍了拍额头,仿佛记不起来自己何时下了这样的命令,意识空白隐约想起了什么,唇边不觉现出了一丝比哀痛还要让人瞧着心碎的笑意,口喃喃地念:“叶赫那拉……叶赫那拉……” 不知不觉,似乎又置身于看过了两个女儿之后的晚上,叶赫那拉妩媚如丝的双眼怯怯的望着他,欲语还休,哀哀恳求:爷,奴婢想要一个儿子,求您赐给奴婢一个儿子…… “爷!喝汤吧!”叶赫那拉氏接过小丫头递来的醒酒汤。达春机灵的赶紧扶起四贝勒上半身,撑着不让他倒下。 四贝勒对这些却毫无所觉,他一伸手,陡然抓住叶赫那拉氏的捏着汤羹的纤手,出了两声宛若受伤狮子般的自嘲低吼:“她不愿生!有的是女人愿给爷生!你不是想要个儿子么?来!爷遂了你!” 一屋子人目瞪口呆!谁人想过,四贝勒不醉则已,一醉竟是这般放浪形骸,目无他人,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爷……”叶赫那拉氏又惊又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四贝勒一把扯了过去,手里的醒酒汤飞脱出手,砸落在地。也不知四贝勒哪来的力气,翻身将她压住,还本能的伸手扯落了幔帐。 达春见状,连忙退后,遣散屋一应仆侍,弯腰捡起地上好运只是断成两半的汤碗和铜匙,也匆匆退出了内室。 没有人现,原本提着食盒站在内室角落,如今退出站在院内的姗丹脸色异样的苍白,呆愣了好一会,才飞奔离去。 听完了姗丹的转述,苏浅兰也终于脸上变色,四贝勒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难道自己偷偷想要避孕的事终于被他觉察,以至有了这般反应?想来想去,除此之外,真是再无其他解释! 阿娜日不知前因后果,听得莫名其妙,疑惑的瞟向自己主子,心猜测是不是自己主子跟贝勒爷说了些什么不当的私房话。 苏浅兰思绪百转千回,望了望急迫想要向她下跪请罪,但碍于阿娜日在场又不敢有所表示的姗丹,良久,才淡淡的打她们各自休息,自己则若无其事的爬上空阔的大床,忧虑睡去。 一连数日,四贝勒果真再不曾涉足苏浅兰的后院,每日里苏浅兰听到的消息,都是他早出晚归地忙碌,短短数日,睡遍了除哲哲外府里其他女人的屋子,连新纳的庶福晋那拉济雅院子,也去了一次。 阿娜日焦虑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追问:“格格!贝勒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您跟贝勒爷置了气?这样下去,您还怎么服众?” 姗丹则是另一副神态,瞅着阿娜日不在,她就会泪流满面地向苏浅兰自责请罪,甚至提出了自己想出来的脱困主意:“格格!您就让奴婢把一切担了吧!奴婢愿向贝勒爷自请处置,就说那药是奴婢自作主张,拿来对付其他福晋和格格们的,跟您没有关系!” 苏浅兰苦笑回绝了姗丹的提议,她不会低估四贝勒的智商,以为姗丹这种说辞就能将他蒙骗过去。 对阿娜日,她则无话可说,如果没有姗丹只有阿娜日,她就是想避孕也无法付诸行动,也就不会引出这诸多事!要怪,只能怪自己看轻了古人对传宗接代的重视,行事不慎,触犯了四贝勒的底线。 可如今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即便让四贝勒知道自己实际没有把药吃下去,但那避孕的心意却无法否认!届时又该如何辩驳? 每天听着四贝勒又去了谁的院子歇夜的报告,苏浅兰心竟是出奇的没有生出怒意,是自己先有了对不起他的行动,他这般报复,也算是自己该受的惩罚,哪里还能要求他的宠爱? 看来自己终究不是历史上的宸妃,一个穿越者,改变历史轨迹的同时,也就改变了宸妃一生受宠的命运,那么失宠,也不奇怪! 或许这异样情形生的时日尚短,贝勒府的下人们未由此变得情绪波动,虽然四贝勒忽然热衷起女色来,却把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新福晋冷落一旁,他们也只是暗惊奇而已!并不能从福晋平静如昔的神态上看出任何端倪。 没有人知道苏浅兰怎么想,连阿娜日和姗丹也猜不透她那冷淡外表下面的真意,只有苏浅兰自己知道,她是在等一个机会!而这个机会,终于在四贝勒醉酒之后的第六天上悄然来到。 第二百二十七章 愿此服膺 第二百二十七章愿此服膺 这天晚上,四贝勒回府,没有再去任何人的院子,而是留在前院自己的书房内,打定了独宿的主意。 其实自成年开府以来,他大部分时间也都是在这前院渡过,很少跑到后院去留宿,如今重回旧室,竟生出了一丝恍如隔世般的感觉。直到达春熟练的替他点灯扫尘,他才又嗅到了那股久违的熟悉气味。 回这两个多月来的生活,简直就像一场幻梦,梦美人仿佛织就一张无形大,将他紧紧缠住,于不知不觉沉溺于闺之乐,连带的竟也为此失却往日理智,做出了低劣的报复举动。 让别的女人生孩子?可笑!他想要的哪里是别人生的孩子了,他只想要她的孩子而已!干别人什么事? “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当真一点不错!”四贝勒喃喃自语,脑海慢慢浮起了那张宜嗔宜喜、柔美过人的面容,心隐隐作痛。 明明告诉自己不能动情,不能沦陷,要谨记父汗的忠告,胸怀壮志,移目远顾,可这胸臆间的郁结,却始终无法消散。 “砰!”地一下,忍不住又是一拳砸落桌面,但这一拳泄的,却是他对自己的愤恨,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越想着疏远,越是钻心的痛! 唉!努尔哈赤班师回朝,明日即到,他这个持政贝勒须得将本月轮值所处置过的大事具表上奏,可是他此刻呆坐书房,笔悬纸上,竟是神思不属,迟迟不能集精力写出半个字来。反倒一拳下去震得笔尖上的墨汁溅污了雪白的纸面。 随手将最上的纸张揉搓成团扔掉,重新蘸了墨汁往下一张纸上写下奏章眉头,笔锋重又顿住,平时一挥而就的事,偏此刻就毫无心情,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达春!研墨!”心烦意乱喊完,一抬头间,却骤然愣住。 书房门前,本该是达春守候的所在,赫然站着一名蒙装少女,雪白的底子,天蓝色的镶边,清纯宁静如草原的天空。柔美如画的面容,灿若星辰的双眸,宛若幽夜绽开的昙花,纤雅出尘。 兰儿?四贝勒口唇微张,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记忆的那一幕幕,每一幕,都有这样的美丽身影,站在蓝天原野之前。 “哈日珠拉特来向贝勒爷请辞!”苏浅兰上前几步,盈盈的向他行了个蒙古的礼节,抬头静静的凝望着他,唇边弯起了淡淡的弧度。 四贝勒下意识的干咽了一口唾液,缓缓站起身来,哑声问:“你要去哪儿?”仿佛间,心底陷落了一角。 苏浅兰抿了抿嘴唇,又恢复使用蒙古语言:“哈日珠拉是草原的人,草原的人最爱自由,喜欢的是一望无际的绿野,任由翱翔的蓝天,和清新怡人的空气,不是这高高的围墙……” “你敢!”四贝勒没等她说完,就气急败坏吼断了她的话头:“你已经嫁进我贝勒府的门!就是我女真的媳妇!你能到哪里去?!” 苏浅兰神情里掠过一丝愕然不忿,又迅低下头去:“不知是谁说过,他愿做海洋,容纳我这条离开了水便会窒息的大鱼?海洋就要变成湖泊,也不许大鱼迁徙求生不成!” 四贝勒一滞,脑海随即跳出了关于眼前美人的种种事迹。她为了拒嫁林丹汗,便单身闯上金顶白庙,为了躲避大金国汗的觊觎,便一怒之下过长城,为了不愿被拘禁紫禁城,又女扮男装闯军营…… 离家出走的戏码,她是一演再演!几曾有过怕字?谁能拘她得住?她为了自由二字,性命可以不要,爱情都可以抛弃!她……她简直就是一匹轻易降不住的烈性胭脂马儿! 一股又爱又恨的情绪暴涌而出,四贝勒不由气粗起来,胸膛也随之剧烈起伏,默然半晌,却是在咬牙切齿间腾起了熊熊的征服**,他就不信了,他堂堂和硕四贝勒,还收服不了这匹野马儿? “过来!”四贝勒压住内心情绪,摆出丈夫威严,沉声呼喝。 苏浅兰非但没过去,反倒退了两步,仿佛过去就是火坑,或者悬崖。四贝勒看得闷闷一气,按捺不住,在椅子扶手上一借力,人已掠到她面前,探手便向她皓腕捉去。 不料苏浅兰竟也不是普通女子,她的身手完全不符合她那看似娇柔无力的外表,四贝勒刚近身,她就用上了李循方所教的各种擒拿技,连闪避带反击,间不容反扣住了四贝勒的脉门。 “咦?”四贝勒从未知道她还有这等手段,惊讶之极,不备之下竟意外被她滑出了掌握。 可怜苏浅兰那点力气,哪里看在他眼内,只不过气劲一,脉门处顿然坚硬如铁,轻易便挣开了她的反击,三下两下便扭转局势,将她两手箍住,圈在怀里再也动弹不得。 “你……就会欺负女人!”苏浅兰也料不到他会是这样力大无穷的人,简直就是天生神力,遇上这样的绝对力量,她就是学会了再精妙的招式,没有内力辅助,又管什么用?挫败之下,神态顿现委屈。 四贝勒掩去内心惊异,放柔了声音在她耳边轻叹:“兰儿,爷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说是过你的海洋,便是你的海洋!爷知道你为什么想离去,这些天的荒唐,算爷的不是!” 原本还在使力挣扎的苏浅兰,忽然听到他这样服软的说辞,不由怔住,抬眼向他疑望过去,这个,可不太符合她预想的反应啊!难道他不该是大雷霆,狠使横么? 见着苏浅兰的神情,四贝勒心一黯,忽然察觉,这女人虽然答应嫁给自己,身子也给了自己,但这只怕是各种因素糅合出来的结局,她背负着天命传言,轻易无人敢娶,又要顾及科尔沁亲族的利益……她嫁给自己多半也是逼于无奈吧? 那之前她对自己朦胧的一点好感,若放在普通男女之间,想必远远达不到非君不嫁的程度,也难怪她心并不乐意怀上自己的孩子。 蓦然想通此关窍,四贝勒唇边不禁勾起一丝似含自嘲的苦笑,续道:“你不愿替爷生孩子,爷……由你便是!反正爷已经有了豪格,犯不着让你也去那鬼门关上转一回!从今往后,爷只要你开开心心的活着,陪在爷的身旁,哪也别去,爷便……心满意足!” 苏浅兰心悸动,来时曾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不曾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会对自己这般钟情,为了将她留住,就做出了别人无法想象的容忍让步,宁肯压抑自己内心的失望,和对子嗣的本能渴求,就为了实现对她的承诺,爱如海洋! “爷……”苏浅兰轻咬下唇,吸气忍住鼻腔的酸意,抬头呼唤。四贝勒把话说完,便放开了对她的钳制,她也没有退去,而是将手放上了他的胸膛,无意识地抚弄着他胸襟上精工刺绣的龙纹。 “其实我、我也不是不乐意给你生孩子!只是……”顿了一瞬,苏浅兰终于鼓起勇气向他坦白了内心的思虑:“只是害怕……” 四贝勒一怔,眼底的暗伤瞬间变成了惊喜疑惑,臂上一紧,将她搂住连声追问:“害怕?怕什么?怕那一关过不去?”他自然而然想到了那些难产而死的女人,这在当前时代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那怕死的人!”苏浅兰摇头,想着措辞,把自己的顾虑缓缓说了出来:“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生了个孩儿,很健康,很可爱!我的心爱极了他,眼里全是他,他就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全部!可是……他还没长大,就死了!他死的时候,甚至没有名字!”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她说的是历史上的宸妃,可是她说着说着,却禁不住的满怀悲痛,不知不觉已泪眼模糊。她没有生过孩子,却对那历史上的宸妃感同身受,仿佛那就是她自身的经历。 四贝勒有点手忙脚乱,这还是他第一回看到苏浅兰的眼泪,不由心一痛,便用自己的衣袖去拂拭她那晶莹的珠泪,可同时,他心却也忽地开心起来,胸块垒迅消融。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四贝勒抑住想要欢呼的冲动,将怀人儿抱得更紧,有点语无伦次的在她耳边不停安慰:“傻丫头!爷的傻丫头!那就是个梦而已,怎么被你当了真?爷保证咱们的孩子活得健健康康的!谁也害不了他的性命!” “你,你再能,又如何能斗得过老天爷?”苏浅兰闷声质问。 “爷不是第一次失去尚在襁褓的孩儿了!”四贝勒想了想,认真道:“洛博会、洛格,都没能长大成*人,要说丧子之痛,爷尝过可不只一回!可爷若是因噎废食,为此禁欲,又何来女儿马喀塔绕膝之乐?”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俱是天道,我等凡人,翻滚红尘,难道所求的唯独一个好结局?无论悲欢离合,咱们历练其,过程才是至关重要!兰儿,失去一个儿子,固然悲痛,但不可怕,因为你还在,我也还在,我们,有将来!” 苏浅兰呆呆的望住了他,万万料不到一个古人的思想比她这个来自未来的人还要豁达通透!这些话,历史上的皇太极有跟宸妃说过么?是他没说过,还是宸妃没领悟? “嗯,对了!”苏浅兰还在怔忡,四贝勒却又冒出了一句话:“你说那个孩子没有名字就死了!那好,爷从现在开始就替你努力想好一个名字,他一出生就赐名,这不就行了!” 苏浅兰微微一愣,却是无语的看见四贝勒一脸兴致勃勃,果然认真想了起来:“爷想想,儿子的话叫什么好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酒宴 第二百二十八章酒宴 贝勒府不知不觉又恢复了原先的秩序,四贝勒依然每晚留宿在福晋院子,刚刚兴起的福晋失宠谣言尚未传扬出去便扼杀于萌芽状态。 内侍连安足不出户担惊受怕,但似乎没有人留意过他的存在,福晋见到他的时候依然是那副不冷不热的神态。 硬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四贝勒好像没有再跟福晋亲热,而福晋每天都得在他的监督下早晚喝药。不过这两人之间浓浓的情意,却是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哪怕四贝勒的面孔威严如故。 五月在一场有惊无险的对明防御战过去,毛龙号称十万,实际三万的人马,本想要趁着努尔哈赤西征的机会夺取鞍山,所幸当时四贝勒处置得宜,靠正白旗几千人马挡住了他的脚步。 也因为毛龙的骚扰,努尔哈赤在收服蒙古内喀尔喀,直抵西拉木轮掳获大量牲畜之后,不得不回师盛京,使毛龙知难退却。这样,西征尽管胜利不断,所取得的战果却远低于计划,令人遗憾。 到得六月,十四贝勒多尔衮的岳叔父,蒙古科尔沁的鄂巴洪台吉却如约送嫁,亲自将哈斯塔娜,人称“小玉儿”的侄女千里迢迢送到了盛京,努尔哈赤兴致勃勃迎出城外,将人接入了城内。 大妃阿巴亥果真没有食言,小玉儿最终没能得到嫡福晋的名份,不过有她父亲的面子在,努尔哈赤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不但亲口许了她侧福晋之位,还替她和多尔衮举办了一场婚礼酒宴。 按照女真的规矩,侧福晋相当于汉人的平妻身份,地位高于庶福晋、格格、婢妾,可以和嫡妻姐妹相称,见面不必跪拜,有相对比较正式的婚礼仪式,娶侧福晋的婚礼,双方亲朋少不得都要出席。 苏浅兰以四贝勒继福晋的身份,穿一套浅紫色花的新旗装,踩着花盆底鞋,落落大方地出席了这场酒宴。 这是婚后苏浅兰第二次有机会见到四贝勒的那班兄弟。她的目光悄悄落在其余三大贝勒身上,老成少语的大贝勒代善,看着凶悍莽直的二贝勒阿敏,以及貌不出众有些阴沉的三贝勒莽古尔泰。 她暗暗将这些人物作了一番比较,欣喜的现,四贝勒站在他们当简直鹤立鸡群,论战功他毫不逊色,论谋略没有人比他得过,论外形气度,二贝勒、三贝勒自是不及,连以俊雅著称的大贝勒代善也由于年纪过大的关系,无法再跟四贝勒较量。 从容自信的神态,成熟沉稳的气质,完美的体现在四贝勒一人身上,每次目光悄悄掠过,苏浅兰都会对他油然生出欣赏之意。 当然了,历史上的大清开国皇帝,又岂是寻常之辈!唯一被后世提出来跟他相提并论的,只有……苏浅兰目光又向站在四贝勒身旁,被兄弟们围着灌酒的新郎多尔衮瞟了过去。 这时代的女真孩子都早熟,女孩十一二岁就可嫁人,男孩十四五岁就可娶妻纳妾,多尔衮这个时候才不过十五岁,尽管他生得健壮,看在苏浅兰眼里,也就一高大男孩,容貌俊则俊矣,总给人一种缺少风尘历练的感受,只有少年人的神采飞扬,没有成年人的稳重。 第一次结婚洞房,显然令多尔衮有点心虚,被早已成年的兄弟们一再逗趣,脸都红了,难得他真是极为聪明,每每能凭着机智应付过去,靠三寸不烂舌,连酒也挡掉了不少。 苏浅兰并未能对她感兴趣的那些历史人物多加留意,头回以参与者的身份出现在这样高朋满座,只讲热闹不计身份的场合,她那份独特的美丽姿容雍容气度替她招惹了大堆穿花蝴蝶,都是各府年纪相当的福晋或格格,围着她七嘴八舌问或吹捧。 跟那位同样美丽雍容但年纪偏大又高高在上的大妃相比,苏浅兰在这些女人心目显然更具亲和力和吸引力,她深知微笑的魔力,又拥有神奇的洞察力,叫心怀敌意的人不敢当面挑衅,没有敌意的人又全都被她的谈吐打扮吸引住。 有她居一坐,哪怕她只是微笑倾听,也能让周遭的气氛热烈起来,笑语不断,令人暗暗称奇,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这种魅力! 或许,这要归功于她的绝色姿容和背后隐藏的八卦猛料,以及她那渊博的见识和眼界。但无可否认,她气场强大,天生就是会被人当作月亮来拱卫的料,绝不会是旁边一颗容易被人忽略的星星。 正当一名蒙古籍的小侧福晋笑谈草原生活的时候,周遭的喧哗声忽然一静,苏浅兰目光一转,恰看到之前被年长的福晋们所包围的大妃阿巴亥端着杯酒正朝她走了过来。 同桌坐的几位福晋纷纷起立,苏浅兰唇边笑意加深,也站起了身子,侧身迎向阿巴亥:“大妃您请上座!” 两个全场最美丽的女子站到一处,顿然吸引了所有女人们的目光,连不远处的一些男人们也都不由自主的瞟望过来。 阿巴亥是椭圆脸,瞧着很有福,身姿又稍显丰腴,往纤弱柔美的苏浅兰面前一站,更显出她的饱满来,宛若一朵怒放的黄牡丹,华贵得叫人难以逼视。苏浅兰更是直接想起了那位醉酒的贵妃杨玉环。 然而神态不卑不亢的苏浅兰,拥有比她还年轻的活力,娇美清纯更在其上,衬以一身婉约神秘的浅紫服饰,那种尊而不显、凡脱俗的女神气质,落在旁人眼里,却是隐隐胜过了阿巴亥。如同九天的玉凤,在凡俗的孔雀王面前,始终稳占优势。 这一番无形的较量,立时提醒了许多知其底细的女人,那位传言天命所归的格格,可不正是拥有着阿巴亥难以企及的血脉优势?她可是出身于科尔沁,祖辈是成吉思汗的兄弟合撒儿,是尊贵的黄金血脉! 阿巴亥暗暗咬了咬牙,露出一个慈祥的笑脸,望着苏浅兰笑道:“今天是我儿大喜的日子,大家千万别拘礼!四贝勒媳妇,来,我敬你一杯!以后我那媳妇,要靠你这堂姐多多提携帮衬了!” 苏浅兰最不怕的就是灌酒,她现在喝一杯就脸红,喝千杯脸还是一样红,却绝不会晕眩迷糊,失去理智。 “大妃太客气了!小玉儿份属我堂妹,大妃就是不说,我也会照应着她的!”苏浅兰微微一笑,酒到杯干,那份利索豪气被她犹如江南汉女般柔美的容貌气质一反衬,更显难得,立即博得了满堂喝彩。 “好酒量!不愧草原儿女!再来!”阿巴亥也不由盛赞一句,眉毛微挑,趁着势又灌了她好几杯酒。 那可都是极厉害的烈酒,寻常女子,喝上三五杯就要禁受不住,不料苏浅兰面不改色全干了下去,倒也使得阿巴亥佩服之至。 “今日是十四弟大喜之日,可惜了咱们女人总不好挤到男人堆里去灌他的酒,大妃您是他的生母,也是我等的嫡母,咱们放过了他的,您总要代他生受了咱们几杯,方不负咱们的祝福之意,大家说,对不对?”苏浅兰笑着左右四顾,开始煽动反击。 “对啊!对啊!就是这理!”旁边都是唯苏浅兰马是瞻的年轻女子,听她说得合情合理又极具喜庆意味,俱都笑嘻嘻的纷纷应和。 “大妃请!”苏浅兰眼笑意更浓,提起酒坛便给阿巴亥满上了一大杯相同的烈酒。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可是她的哲学! 阿巴亥笑容有点苦,她的酒量可不算顶好,本来她以大妃之尊,也没有什么人胆敢灌她的酒,拒绝喝你的酒也不算不给你面子,可没想到苏浅兰这般会造势,众人跟着一起哄,她可就难辞了。 万般无奈在众人的催促下勉强灌罢一杯烈酒,苏浅兰立即又给她满上了新的一大杯酒,笑吟吟的再三劝饮。 她肚子里有的是说辞,又已经造好了势,阿巴亥为势所迫,急切间又想不到办法拒绝,须臾间竟尔连灌了三杯烈酒,嗓子都点着火了,红晕腾地烧遍了颜面。 “不行了!不行了!”阿巴亥只好放弃大妃的矜持架子,丢盔弃甲地狼狈求饶:“能别叫我喝酒,我啥都答应你们!” “大妃!要不您唤十四爷过来替您挡一回?”苏浅兰笑得像只小狐狸,有点不怀好意的望着摇摇欲坠的阿巴亥。暗地里想象着唐朝那位醉酒的贵妃,是不是就是这般模样。 “四贝勒媳妇……”阿巴亥舌头都大了,她本想跟苏浅兰说什么来着,这回却全都想不起来,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浅兰“咭”地一笑,伸手扶住了她:“要不我送大妃一起去瞧瞧新媳妇?”阿巴亥如逢大赦,连连点头,在她的陪同下落荒而逃,总算脱离了可怕的酒攻圈子。 “四贝勒媳妇!”阿巴亥总算找到机会跟苏浅兰正常说话,她拍拍苏浅兰的纤手,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你跟我说说,你心里是不是,想把你妹妹嫁给十四弟?” 第二百二十九章 婚礼 第二百二十九章婚礼 苏浅兰说是要陪大妃阿巴亥一起去看新娘,两人离开酒席,穿过庭院花径往里头走着,阿巴亥却不但放慢了脚步,还绕开人多的地方,在一丛高大的观赏乔木旁边站定了脚步。 这架势,再蠢的人都知道,阿巴亥定是有什么话要跟四贝勒媳妇私下说的了,于是不但两人带来的侍婢灵醒的跟她们拉开了距离,就是别的福晋格格远远看见,也都默契选择了回避。 然而出乎苏浅兰的意料,阿巴亥一开口,却是问她是否有意成全布木布泰跟多尔衮的婚事。 这件事情,虽说在多尔衮迎娶侧福晋的婚礼上提出来,显得不太尊重女方的亲人,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有些不合时宜罢了,完全可以放到别的时间场合来提。 苏浅兰敏锐的目光投注在仿佛醉得有些摇晃站立不稳的阿巴亥身上,抿了抿嘴唇,微微一笑坦然点头:“哈日珠拉刚到盛京,便听说十四弟有过求娶舍妹布木布泰之意,不过是两下里未及商量妥当,便生了宁远之战,因而拖延下来。” “我姐妹之间,自然比别人亲近些,我也探问过她的意思,知道她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实在不想舍妹就这般错失了姻缘,所以斗胆向四贝勒露了些许口风……” 说到这句,苏浅兰挽住了阿巴亥的胳膊,一脸诚恳的道:“舍妹许了十四弟,少不得就要侍奉大妃,到时,还望大妃瞧在她年纪尚小的份上,多多包涵爱护呢!” 阿巴亥听她直接就说得仿佛布木布泰嫁定了多尔衮般,心有些不是滋味,可这事她早已跟四贝勒之间商量过,还放了一个那拉济雅进他的府里当庶福晋,跟苏浅兰却是无法否认,念头一转便现出一副慈爱的神态来,笑道:“爱护自家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苏浅兰便云淡风轻地问了一句:“却不知大汗大妃打算何时遣使往科尔沁向家祖父提亲?或是让十四弟亲往求婚?” 她问得随意,笑得天真,阿巴亥却有种难以招架的感觉,只得干笑不已:“瞧你急的!多尔衮刚娶了侧福晋,这提亲总得再等一段时间吧?否则你妹妹将来跟侧福晋之间可不好见面!” “大妃说的也是!”苏浅兰嫣然一笑不再做声。 阿巴亥眯起眼睛瞧着她,脑海却浮现出另一张也是明艳动人的面容来。布木布泰在盛京住着,每天进四贝勒府给姑姑哲哲侍疾,她也是见过的。虽然布木布泰年幼些,身段儿不显,远不似她姐姐这般千娇百媚颠倒众生的美貌,那股灵性却也丝毫不弱。 姐姐如此聪明厉害,那么,小小年纪便气度沉稳的妹妹,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若论多尔衮的眼光,却也是不差的,布木布泰做了多尔衮的嫡福晋,那四贝勒跟多尔衮之间可就亲上加亲了。 黄金血脉么……姐姐有的,妹妹自然也有了!想到此处,阿巴亥面上笑意更浓,姿态撩人地将耳边丝抚了抚,望着苏浅兰状似随意的问:“对了!没想到你也是通汉学的,平时你跟四贝勒便时常以汉语闲聊,很少说女真话,也很少说蒙语?” 这种内宅里的私事,阿巴亥也知道?不用说,该是那拉济雅在开始起作用了。苏浅兰内心嘲讽,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笑而不应。 “听说汉人规矩极大,嫡庶之间泾渭分明,莫不是受了他们的影响,你们才如此看重名份,非替令妹谋取嫡福晋之位吧?”阿巴亥笑问,神态之间仿似有些不以为意。 “嫡庶之间,始终有些不同,想要给自己的妹妹最好的待遇,这也算是我的私心吧!”苏浅兰毫不掩饰自己的在意。 阿巴亥默了一下,忽摇头笑道:“那若是按照汉人的规矩,继承家产的嫡子再不济,汉人庶出的兄长们也没有反抗的了?却不知精通汉化的四贝勒对这个怎么看?” 苏浅兰心暗凛,目光一闪,面上却柔柔一笑:“原化传承几千年,我家贝勒爷若是生长其,自然也会接受嫡子承爵的传统,不会无端反抗的,汉家律法,可是饶不了那些谋夺家产的庶子呢!” “哈哈!真是喝醉酒了竟说这个!”阿巴亥笑将起来,亲热拍着她的手道:“都是说笑的!说笑的!咱们金人,嫡庶间可没什么差别,若不然也不会有什么八旗制度,八贝勒共议国政的事了!这每一旗旗主可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啊!看大家何曾在意过什么嫡庶之别!” 苏浅兰还没说什么,阿巴亥又反拉着她往前走去:“咳!别闲话耽搁了正事,我先领你去瞧瞧新侧福晋才对!” “是呢!”苏浅兰面上带着一丝甜笑,宛若受宠的后辈般被阿巴亥亲热拉着,行走在众人目光齐聚之下。心底却有了一个从未留意过的问题:四贝勒算是嫡子,还是庶子? 看看就快到洞房外头,阿巴亥脚下未停,口却忽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四贝勒前继福晋乌拉那拉氏,没给你留下什么?” “没有!”苏浅兰自然而然地回答:“大妃怎会提起她来?” 阿巴亥回过头来,在她神态自若的面上瞥了几眼,摇头一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你二月初嫁给四贝勒之后,没有多久就传来了乌拉那拉氏……不好的消息!感到生命真是无常呢!” 苏浅兰眼神里带出了几分意外,似乎刚刚得知这个消息。阿巴亥见她这副神情,心下一松,当即却是带着她一齐踏进了洞房。 房早就站着几名福晋,聚在一处说说笑笑。说是来瞧新娘子,其实新娘子蒙着盖头坐帐,又不能随便开口说话,除了看个身段儿,根本看不着什么,来这里的人,多半都是在看新房。从新房的陈设布置,一床一柜、一幔一帐的用料价值,就能看出新娘的陪嫁丰厚程度。 听着大伙儿议论,苏浅兰也就大体知道了哈斯塔娜父兄在她把嫁给多尔衮这件事上面所投入的本钱,果然是丰厚啊!比起她当初出嫁,也不过稍逊一筹,而哈斯塔娜还不是正室呢! 瞧了瞧喜床上端坐不动的那个分明还不足十五岁的小人儿,苏浅兰心好不感叹,几个月前是自己出嫁,转眼却是以新娘嫂子的身份再度出现,岁月更迭,乃至如斯! 跟着屋里的其他福晋互相寒喧说笑,刚觉得有些无聊想要离去,便听到外头阵阵喧哗,在族老的庆婚歌声,新郎多尔衮被几个兄弟拥着推进了庭院。 所有女人们都是眼前一亮,八卦之魂炽燃,纷纷跑了出去看热闹。阿巴亥摇头笑着,跟苏浅兰也先后走了出去。 一到房前,就看见多尔衮满面通红,神情尴尬的硬杵在那儿不肯再上前一步,在他左边,跟着蹦跳如猴的十五贝勒多铎,右边则是紧贴着四贝勒,其他几个贝勒都在后头笑哈哈地起哄。 苏浅兰看到四贝勒的同时,四贝勒也看到了她,眸光一闪,忽然侧在多尔衮耳边说了句什么话,便趁多尔衮一愣之机,用力把他推了出去。他臂力如神,多尔衮也是抗不住,终于被他推得扑向屋前。 “这孩子!害什么臊!”阿巴亥笑骂一句,让过一旁。 苏浅兰也是侧身一让,有趣的望着这个大男孩,小小年纪就成亲,他到底明白该怎么洞房不? “额……额娘!”多尔衮红着脸朝阿巴亥唤了一句,却是忽然转过头来对苏浅兰拱手一揖,认真道:“多尔衮谢过八嫂!” “十四弟客气了!”苏浅兰微笑谦让,一愣之后,她已是明白多尔衮谢她的理由。见着他清澈的眼神,好感顿生,看来后世的影视剧总算不全是在骗人,多尔衮对布木布泰果然是真心实意。 “快进去!别误了吉时!”阿巴亥笑着出声催促。同时间却深深凝望了苏浅兰一眼,目光闪动, “是……”多尔衮脸上尴尬之色难去,不敢再看任何人,腰背一弓,在一大片哄笑声顺着阿巴亥一推撞进了洞房。 “好啦好啦!接下去可就没你们什么事了!都到前院喝酒去吧!”阿巴亥摆起大妃的派头,笑着开始往外赶人。众人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她较劲,笑哈哈的各自散去。 四贝勒的注意力始终落在苏浅兰身上,眼里全是关切之意,即便被一班兄弟拉着催着,他还是忍不住落后一步,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目光,回头对苏浅兰低声叮咛了一句:“你克制些,别喝得太多!” 他是风闻到自己和大妃拼酒之事了么?苏浅兰想笑,又感动于他的关怀,便皱着鼻子给了他一个调皮的神情。 好在这时院子里剩下未走的宾客已寥寥无几,羡慕而猜测的目光投来的已不多,否则今夜苏浅兰这般既受多尔衮感激,又受四贝勒宠爱的一幕传扬出去,不晓得要生出什么艳闻风波。 “四贝勒这般不好女色的人,居然也能这般对你,真是!”看着四贝勒离去,阿巴亥望着苏浅兰啧啧称赞,好一阵取笑。 “若论夫君之宠,大妃所获不更在哈日珠拉之上么?”苏浅兰低声笑着回敬,两个女人便在互相说笑结伴相随。 这等亲近的神态落入周围人的眼,无不暗暗称奇,都说一山不容二虎,其实这话也适用于两个绝顶美人之间,想不到后金两个最美的女人之间却是这般相处融洽,不能不说真是个异数了! 第二百三十章 疑窦 第二百三十章疑窦 不能不说,十四贝勒多尔衮真是当下大金国内最为受宠的阿哥之一,为了他这次成亲,努尔哈赤不惜钱财,把汗宫北角大片地盘都划出来,才给他建成了这座美轮美奂的贝勒府。 成亲之后,多尔衮可就算正式开府的成年阿哥了,因此他这次迎娶的虽然不是嫡福晋,而是地位略逊的侧福晋,婚礼却也办得相当盛大,流水的宴席从早到晚就没有断过。直喝到月已偏西,兴尽的各方贺客方才陆续告辞离去。 过梅妍的五日醉,因祸得福,再不会醉酒的苏浅兰俨然成了整座贝勒府最清醒的一个,她看看天色,见着贺客已散了大半,便也辞别大妃阿巴亥,走出了贝勒府。 在自家车马旁等了小会,四贝勒也告辞出来,他喝得有些多,便舍了马不骑,喷着酒气钻进车子,坐定在苏浅兰身旁。 车子粼粼的驶回四贝勒府,苏浅兰被他的酒气一熏,皱起了鼻子,忙贴向窗子,掀起一道帘缝,呼吸外面的新鲜气息。 四贝勒见状,戏谑一笑,长臂一伸揽住她的纤腰把她反拖入怀,把头埋入她细洁的后颈,湿吻起来。 “唔,不要……”苏浅兰被他热乎乎的气息吹拂得耳朵脖子一齐痒,差点泛起一层颤栗,连忙扭动挣扎。 四贝勒本是逗着她玩的,不料这一吻下去,鼻端竟飘来一股异样的香气,不是酒香,不是出浴后的清香,也不是苏浅兰平素特有的幽香,而是一种说不出的蜜香,叫人嗅之,心魂俱荡。 “这是什么香?”四贝勒喃喃问了一句。 苏浅兰怔了一下,很快想到了五日醉,她现在喝酒不醉,自然不会有酒气,想必那酒下肚便都转成了其它物质,气味才会有异于酒香。 她不觉得这件事有解释的必要,按下四贝勒不老实的大手,摇摇头揶揄的道:“爷!您还让我少喝呢!您瞧瞧我哪有半点醉意?倒是您呀!满身的酒气!” 四贝勒轻笑一声,没有追究。蒙古人善饮,是不分男女的,苏浅兰酒量再大点,他也不以为奇,倒是有桩事,他更关心,当即便问了出来:“爷瞧着大妃对你很是亲热,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苏浅兰听他明明在意却故作随意的问,不觉心一动,抬眼望住了他,当年花厅之,可是生了什么?他对大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态呢?历史说他逼死了大妃,是真?是假?为什么? “怎么不说话?”四贝勒带着笑意又追问了一句。 阿巴亥一晚上跟她东拉西扯,说过的话多了,谁也记不住全部,只不过,她最关键的话,就两段。一是借着她要让布木布泰做嫡福晋之事,意含试探的问起四贝勒的看法态度,二就是探询她有没有收到来自乌拉那拉氏的任何东西。 苏浅兰猜想,阿巴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查知当年花厅之事,有没有留下把柄。这把柄曾经被乌拉那拉氏用来敲诈于她,但现在乌拉那拉氏已死,阿巴亥恐怕最担心的就是这把柄落到别人手。 把阿巴亥对这把柄的在意告诉四贝勒?他知道乌拉那拉氏敲诈大妃一事么?他知道阿巴亥曾有把柄落在乌拉那拉氏手么? 苏浅兰心思电转,决定自己最好不要无缘无故对四贝勒提起当年花厅之事。当年那件**若不是对他的德行有亏,他或许不会这般守口如瓶讳莫如深,自己若随意探问,只怕惹得两人俱不开心,何必呢! 有此计较,苏浅兰便放下了八卦之心,只是望着四贝勒,问出了一个自己疑惑了许久的问题:“大妃倒没跟我说什么,只是稍微讨论了一下布木布泰的事,可是爷,您……是嫡子吗?” 四贝勒身子微微一僵:“为何这么问?” 苏浅兰便把大妃阿巴亥借题挥,问她嫡庶之别的经过仔细说了,看着面沉似水的四贝勒,张了张嘴,最终叹了口气!不必问了,瞧他这副神情,答案很简单,他不是嫡子!至少不是正宗的嫡子! 虽然依照女真习俗,侧福晋的孩子也算嫡子,也有承爵的资格,但若是大福晋也有儿子的话,那也是轮不到侧福晋的儿子来承爵的,即使承爵,也显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不管怎么算,侧福晋的儿子,始终要差大福晋的儿子一些。 “我额娘……”四贝勒缓缓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在车内微微回荡:“她的身体不好,生下爷之后,状况更加糟糕。当时,父汗已有意将她扶正,连内宅印信,府库钥匙,都交给了她。” 苏浅兰睁大眼睛凝神听着,心跳不觉加,她隐隐感到,自己或许有机会,揭开一些蒙尘历史掩盖的真相! “若非额娘身体不济,当年七岁的爷,又岂有机会管家理事?”四贝勒自嘲一句,神色却是迅沉郁下来:“可惜!为叶赫老女东哥之事,父汗与我额娘的娘家兄弟,反目成仇,爆了战争,将我额娘扶正一事就此耽搁,直到额娘病终!” 仿佛忆起当年战乱频仍,父亲舅父彼此仇恨的往事,四贝勒陷入沉默之,曾经强大不可一世的海西叶赫部,那是他额娘的娘家,也是他的外家,按理说,应该成为他最有力的臂助,若非他那舅父执迷不悟,非要与他父汗为仇,那么,他后来也不至于落入夹缝之,不得不在丧母和失去外家支持的情况下,孤独挣扎,顽强求生。 幸好努尔哈赤是真正爱着他的母亲,从未因他舅父的卑鄙而迁怒他两母子。反是他的母亲,在这娘家与夫家的仇恨纠结迅耗尽了生命力,饱受煎熬,终于走到了生命尽头。 母亲临终曾经求见外婆一面,父亲毫不犹豫停战答应,冒着遭受奇耻大辱的危险,去向他的舅父交涉,谈妥了条件,急匆匆派人接送他的外婆,就为了实现他**的临终遗愿。 可没想到,父爱如山,却换不来舅家的好意,他守着母亲,陪着母亲,直到灯枯油尽,母亲死不瞑目撒手人寰,等来的却是舅父背信弃义,临阵毁约!两母子望眼欲穿,就是没能等到外婆的莅临一面! 他永远忘不了当年小小的自己,从此对外家满腔仇恨,叶赫城破,他是其攻打得最勇猛的一个,舅父的儿子,差点就送命在他手!他的幸运,是还有一个爱他的父亲,也或许正是为了这样的原因,他才获得了努尔哈赤格外的爱惜! “爷,然后呢?”苏浅兰轻轻的问话,将四贝勒从回忆拉出,充满了关怀的目光,宛若黑夜里明亮的星星。 “然后?”四贝勒淡淡的摇了摇头:“额娘过世,父汗虽然什么也没说,可爷知道,父汗心的痛,不会比爷更浅,他越不许人提起,伤就越深!之后,额娘就变成了父汗的禁忌,谁也不敢再向他提起我额娘的名号!两年之后,阿巴亥,便成了大妃!” 苏浅兰凝望着他,渐渐地,心却是升起了疑窦,叶赫那拉氏之死,即便是努尔哈赤心永远的痛,可过了这许多年,再深切的痛,也该淡了,为什么努尔哈赤连一个大妃的名份,也没追赠于她?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入宫 第二百三十一章入宫 苏浅兰没有再问四贝勒关于嫡庶的问题,她现四贝勒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正经八百的嫡子,哪怕他就是个庶子,坐拥八旗之一,实力强大的正白旗,他就是无可争议的议政和硕贝勒,在这后金地面上,没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质疑他的地位。 他在意的,只是努尔哈赤究竟有没有将他的额娘放在心上! 虽然一个名份不见得能够说明什么问题,努尔哈赤令他督造福陵,隆重迁葬他的额娘,亲自为他额娘的棺椁覆上黄色的行幙。 这种种举动都说明了努尔哈赤对他额娘不同寻常的感情。可奇怪的是,努尔哈赤连这些动作都不介意的做了,又何惜名份,迟迟不肯追赠叶赫那拉氏一个大妃之位? 一连两天,苏浅兰便在疑惑不满渡过,她了解四贝勒,四贝勒闭口不谈这个问题,也不去追问努尔哈赤,该是他的自尊心在作祟。 她疑惑不满的是,努尔哈赤也太迟钝了吧?四贝勒不问,他就想不到?或者他想到了,却不愿意?还是有别的缘故?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那些身居高位的男人,心思何尝不是同样难料。 姗丹在一旁翻阅今晚的菜单子,按照旧例先点了四菜一汤,再加两个苏浅兰最喜欢的菜色,便将厨房的管事嬷嬷打了去。 回过头来,只见苏浅兰又望着窗外的风景怔了,面前摊着新设计的旗袍样式图纸,被风吹得时不时翻起,一眼看去,画上本就灵动的旗服裙袂宛若活了一般,更显雅丽飘逸。 姗丹很佩服自家主子,而且是越来越佩服。这世上不乏美丽的女人,可是美丽的五官并非女人唯一的魅力所在!有的美丽不可爱,有的美丽没气质,有的美丽却骄横,有的美丽而孤绝,有的美丽无灵气。 苏浅兰却不同!她不但美丽,而且聪慧可爱,她举止优雅,气质雍容尊贵,一颦一笑都充满了灵气,她还极具亲和力,从不高高在上歧视看扁任何人。哪怕对方是奴隶,她也能和颜悦色的与之说话,不会颐指气使,哪怕对方贵为大妃,她也是同样淡然处之,毫无一丝谄媚。 更为奇特的是,她的性情似乎很柔婉,从不高声吼叫,火使横,可若是有人胆敢挑战她的尊严,往往会在她云淡风轻的几句反诘狼狈败退,就像猫,瞧着温驯,却是鼠辈的天敌。 姗丹有幸见过某位贵妇所养的一只天竺猫,雪白滚圆,扁鼻粉爪,眸子蓝如晴空,举止慵懒。她觉得,苏浅兰安静不动的时候,跟那只猫简直神似!每一点细微的动作,都透着叫人看不够的美态。 难怪四贝勒要落败的,都不计较她避孕的事了!拥有这样的福晋,怎么舍得长时间都不来看她一眼,换作是我,只怕也是连一天都舍不得离开她的身旁呢!姗丹悄悄欣赏着美人风景,心下暗自嘀咕。 就在这空档时候,一名小丫头过来禀报:“回禀福晋,贝勒爷已回到前院书房,同来的,还有十四贝勒!” 苏浅兰微微愣了一下,她嫁入府几个月,来拜访她的各府福晋格格不少,却没见四贝勒请过什么人到府里来作客,但凡有事,他都是在外头喝酒应酬,这还是第一次把兄弟带入府来。 十四贝勒多尔衮?将来被他重用的兄弟?果然他对多尔衮有些不同啊!连他是大妃之子也不介意了么? 苏浅兰思忖着,决定到前院书房去打个招呼,顺便探问一下四贝勒的意思,是不是在前院请多尔衮一起用膳,用不用加什么菜。 吩咐姗丹装来几样精致的点心,再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有无不妥之处,苏浅兰方才带着姗丹出二门,径到了书房门外。 达春就站在门廊下,见了她过来,眼前一亮,忙不迭的见了礼,便朝书房内禀报:“爷!福晋来了!” 静了一会,才听到四贝勒出声唤进:“进来吧!这没外人。” 苏浅兰会意一笑,跨门而入,目光一转,果然看到多尔衮站在客座前,四贝勒居而立。但这两人神色虽然都很平静,苏浅兰却分明看出四贝勒面沉如水,似有满腹心事。 姗丹依着苏浅兰的待客习惯,进门立即排布点心,端茶续盏。多尔衮掩住眼底一抹惊艳,抬头恭敬的揖了一礼:“多尔衮见过八嫂!” “十四弟不必客气!却是愚嫂打扰了你们的谈兴!”苏浅兰美眸掠了四贝勒一眼,笑着招呼道:“第一次招待十四弟,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几样汉家风味的小点心,十四弟不妨尝看!” 多尔衮道了谢,苏浅兰又留他晚膳,他却婉拒不受,说是已经约请了尚未离开盛京的岳家亲朋,即刻便要回去。 四贝勒也开口道:“你不用忙了!自家兄弟,以后有的是机会亲近,十四弟这次来,却是有事请托!” 苏浅兰闻言,讶然望向多尔衮,含笑动问:“不知十四弟有何事为难?愚嫂力所能及之处,定然为十四弟尽力!” 多尔衮面现羞赧,低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托八嫂,若有家书寄往科尔沁,万望替多尔衮将此东珠,赠与布木布泰!”说着便从怀取出一个锦缎的荷包来,递给了苏浅兰。 荷包未曾封口,苏浅兰好奇的倒出里头一枚鸽蛋大的东珠来。这么大一颗东珠,就算是出产东珠的大金国境内,都是极其罕见、价值连城的瑰宝,想不到这个多尔衮出手倒是如此阔绰。 收好东珠,苏浅兰不禁笑问了他一句:“十四弟有什么话,是随东珠一同奉上,要愚嫂转告布木布泰的,请说?” 多尔衮面色更红,眼睛却亮了起来,神情坚毅的道:“多尔衮只有一句话求八嫂转告:多尔衮说过的话,永远作数!” “就这句?”苏浅兰有点失望,还以为能够听到什么甜言蜜语,可以让她得意一下八卦到了历史上这一对儿的隐秘恋情,没想到多尔衮口风这么紧,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可寻不出半点暧昧。 “是!拜托八嫂了!”多尔衮倒是一脸认真。 “好!这事愚嫂必定为你办到!”苏浅兰一口答应。心却暗暗好笑,此刻的多尔衮果真还只是个少年,天大地大爱情最大,他的军事才华、勇武善战、聪明才智全都还没有机会显示,难怪布木布泰怀疑自己将他比作明日太阳的论断。 多尔衮目的达到,不再多留,坐下闲聊片刻,便告辞离去。 他说是让苏浅兰寄家书的时候捎带替他给布木布泰送礼,实际上,苏浅兰当然不会这么不识趣的拖延时日,送走他的同时,便开始打起了家书腹稿,等四贝勒回到书房,她连腹稿雏形都有了。 见苏浅兰又把那颗东珠托在掌玩赏,四贝勒不禁微笑:“喜欢?喜欢的话爷将来替你去寻两颗比这更大的!” 苏浅兰抿了抿嘴:“我不是喜欢,而是在奇怪,这颗东珠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什么含义,十四弟要把它送给我妹妹?” 前世的她一穷二白,刚穿越那会现自己是个蒙古郡主,不愁吃穿,还有金银可用,绫罗绸缎可穿,就已经高兴得要命,但到后来,再多的财物、再珍贵的珠宝都已经不能再令她激动。 她的回答却教四贝勒恍惚了一下,爱钱财的俗气女人到处都是,还有少数女人,就算不爱钱财,也会对珠宝情有独钟,偏偏就是苏浅兰,仿佛什么都喜爱,又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反而让他找不着能够真正讨她欢心的奇珍异宝,博取佳人一笑。 “这颗东珠可不一般!”四贝勒走到苏浅兰身后,望住了她掌的珠子,缓声道:“它被献贡到父汗手里的时候,正好十四弟呱呱落地,于是这东珠便成了父汗送给他的贴身礼物,伴着他一齐长大。” 苏浅兰眉毛微挑,好不惊讶:“竟是这样的么?真奇怪!多尔衮他到底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要送这东珠给我妹妹?” 问完等不到四贝勒回答,苏浅兰不禁诧异的瞥了他一眼,却见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怎么了?” “今日朝会,父汗当着八旗所有参政贝勒们的面,说了几句话。”四贝勒微微眯起了双眼,缓声复述:“‘此福晋奸诈虚伪,常怀嫉妒,不诛之者,可乎?俟吾终,必令殉之!’” 苏浅兰听得骇然瞪大了眼睛,吃吃地问:“这、这是什么意思?大汗说的是谁?大妃么?他、他为何要这么说?” “可不正是大妃!”四贝勒哂然轻哼:“也不知大妃先跟父汗说了些什么,大汗一到大政殿,便是黑沉着脸,落了座,心还余怒未消,拍着桌子,就冷冷的从牙缝挤出了这几句话。” “当时,十四弟也在?”苏浅兰心不忍,一个做父亲的,当众说这样的狠话,哪怕是气急攻心,也太不给儿子面子了。 “大妃所出的三兄弟儿,全在!”四贝勒摇摇头:“十四弟觉得大妃之所以激怒父汗,是为了他要娶布木布泰为嫡福晋的缘故,所以情绪低落。可他也说了,不管父汗如何生气,他还是娶定了布木布泰!” “所以他要向我妹妹表明心意?”苏浅兰明白过来。 四贝勒淡笑一下,很有些不以为然:“少年心性,看什么事都觉得跟自己说不定有关!依爷所见,父汗怒,未必是为了此事。” 苏浅兰目光微闪,忽然想起多尔衮婚礼那天,阿巴亥跟她聊起嫡庶之别的话题,难不成她异想天开跑去找努尔哈赤,想让这个极端鄙薄汉人化习俗的大汗立遗嘱,竖她的嫡子为东宫? 后世野史有提到,多尔衮和多铎都曾经说过皇太极篡夺他们汗位的话,莫非指的就是这一桩公案? 向四贝勒望去,只见他眉头挤在一处,显然努尔哈赤这一怒,却也令他摸不着头脑,那想必其他贝勒也都一样。究竟大妃阿巴亥为了事触怒努尔哈赤?这可真难猜了! 想了一阵不得要领,苏浅兰便挽住了四贝勒笑劝道:“好了好了!大汗别人的脾气,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今儿叫厨下备了几个您最爱吃的小菜,现在时间也晚了,咱们还是快开饭吧!” 被她一说,四贝勒也放开了心思,宠溺地拉着她的手,也不放开,就这么牵着她离开书房,往后院行去。 苏浅兰来自后世,情侣们当街牵手的比比皆是,也没觉得四贝勒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欢欢喜喜只是任由他牵着,全不在意旁边下人们看到的时候,那眼流露出来的惊讶羡慕。 这一餐饭方吃到半路,忽然前院内侍却送来了一纸手令,四贝勒展开看了一眼,便随手递给了苏浅兰。 苏浅兰诧异接过,仔细一看,才现这手令出于汗宫,来自侧妃叶赫那拉氏,大意是思及亲缘,想要见她一面,让她明日入宫叙话。苏浅兰愣了好一会,才向四贝勒抬眼望去。 这位侧妃叶赫那拉氏,是四贝勒生母的妹妹,也就是四贝勒的姨母,但这位姨母却不太受宠,她之所以能当上侧妃,还是因了四贝勒生母孟古姐姐的缘故,努尔哈赤爱屋及乌,方才得以受封妃位。 苏浅兰疑惑的是,她跟这位侧妃虽然见过一面,彼此却没什么机会往来。印象,这位侧妃叶赫那拉氏容貌虽好,身材却偏于肥胖,人又沉默静,不大说话,她怎么会想起来要见自己,真是奇怪! 见她迟疑,四贝勒便微微一笑:“侧妃去年刚嫁了唯一的女儿,膝下空虚,你去安慰安慰她老人家,也是好的!” “好吧!我知道了!”苏浅兰从他的神情间看出他对这位姨母淡淡的还是有些感情,估计他丧母之后没少得到她的关爱,也就欣然应下。 一连应下了两件事,这晚上苏浅兰却是十分忙碌,先写好了要寄给布木布泰的书信,将多尔衮托付的东珠封入荷包密密缝合,跟书信一起存进匣子,再挑选了一些礼物预备赠给科尔沁的亲人们,才又转身去置备明日进宫要送给侧妃叶赫那拉氏的小礼物。 “爷,您可有什么要交代的?”临睡下,苏浅兰又不放心的问了四贝勒一句:“或者有什么话要我转告?” “没事!睡吧!明**还要进宫,宫里长辈多,见着累!你要好好歇足了精神,才能应付过去!”四贝勒淡笑一下,将她拥入怀,便再没其他的动作。 苏浅兰没有说话,她能觉出四贝勒实际上还是挺在意努尔哈赤对大妃那一怒,似乎他也想让自己趁这次进宫探问一下究竟生了什么事。不过到最后,他却又没有对她提任何要求,只是让她注意休息。 是爱惜她,所以不想让她沾染宫里的事?她迷迷糊糊想着,躺在四贝勒温暖的怀抱,却是很快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四贝勒照例先已起身离去,苏浅兰一直睡到辰初时分才睁开眼来,一番洗漱梳妆之后,叫来蒙克,吩咐他带两个人再跑一趟科尔沁,把书信连同一些礼物都交给了他,打他离去,才又在阿娜日的督促下喝完煎好的调养药,用过早膳,带上姗丹,留下阿娜日代管府杂事,出门登车,往汗宫而去。 这时的盛京汗宫,才只是初具规模,远没有后世恢宏壮观,不要说比不上大明的紫禁城,比察哈尔林丹汗的蒙古汗宫也还差着一筹。 不过努尔哈赤的后宫,规模倒是不落人后,数量足以比得上林丹汗那一宫的女人,质量上也堪堪持平。唯一美不足的是,人一多,汗宫殿阁便有些不敷使用,走到哪里都是人,瞧着可热闹。 苏浅兰来得晚,一路碰上了好几个也是来探视宫长辈的福晋和格格,寒喧下来,才知道大金的汗宫规矩实在宽松粗糙,并不一定非要宫妃子们有命才能入宫求见。许多命妇有事没事也喜欢往宫串门儿,也不知她们这是图热闹,还是想来蹭个饭。 对比之下,苏浅兰才汗颜现,自己受了大明紫禁城严格的规矩影响,完全都没想过主动来汗宫和人联络感情,难怪逼得侧妃叶赫那拉氏都传出了手令,召她觐见。恐怕在宫里这位姨母想来,自己这个甥儿媳妇太冷淡她了吧! 作为赔罪,以后或许可以把麻将这个游戏先搞出来,教会这班深宫寂寞的女人,作为她们消遣度日的最佳娱乐手段?麻将不够的话,扑克也行,连连看也行的呀! 苏浅兰心思忖着,摇头一笑,学着旁人的做法,先在汗宫侧门外向小黄门通报了名号,言明是要见谁,然后才跟在其一名小内侍身后,径直往侧妃叶赫那拉氏所居的偏殿行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如烟往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如烟往事 努尔哈赤称汗,到如今统共不过十一年,盛京汗宫的建筑时间更短,不到三年,刚刚脱离了游牧民族住帐篷的习惯,住进这糅合大明汉人建筑风格的砖木殿阁的女真后妃们,根本连宫殿的名字都没有,更不要说成立一整套延续到清王朝的后宫规矩。 苏浅兰稀里糊涂跟着内侍东绕西转,早已迷失方向,想到将来四贝勒继承汗位,这座汗宫少不得要变成自家的宅子,心头便是一阵无语,要不去问负责督造汗宫的四贝勒拿一份地图来用用?咳咳! 总算侧妃的居所还是很宽敞,独占一座院子,紧挨着大妃寝宫,是后宫的主殿阁之一,到这殿阁前看上几眼,苏浅兰也就认准了门儿,只要不迷路,相信以后再来,也不会搞错。 侧妃叶赫那拉氏早已等候在内,跟上次婚礼上见长辈的时候不同,今日的她身着传统旗服,却不是正式礼服,因而显得亲切了许多,见得苏浅兰进来,脸上瞬即笑开了花儿,慈眉顺目的,活像一尊菩萨。 “安布!”苏浅兰面上带出一丝孺慕的神情,轻轻呼唤。 “唉!真是个好孩子啊!”苏浅兰这一声安布,却是迅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叶赫那拉氏亲手扶起她时,已恨不得将她搂入怀好好疼爱。唤她娘娘的人多了去,连四贝勒也唤娘娘,却只有苏浅兰这般率真可爱,唤她安布。 站在叶赫那拉氏身后的两个贴身嬷嬷,都忍不住向苏浅兰投去了惊讶欣赏的目光,暗赞她乖巧嘴甜。 “让安布先着人来唤,是媳妇的不是!以后媳妇再不会如此疏忽的了!”苏浅兰道着歉,从姗丹手里接过备好的礼物呈递上去:“这是媳妇的一点孝敬,请安布收下!” 叶赫那拉氏接过一看,却是一整套的白玉佛饰,润圆的白玉念珠,精工雕琢的白玉佛像,还有一条坠着佛像的白玉项链。 一见这礼物,叶赫那拉氏和她身边的人俱是动容称念,质地这么上乘的美玉,已经不能算小礼物了!更难得的是,念珠、佛像,全都是最近开始信奉佛教的叶赫那拉氏用得着的好东西!光是这份投其所好的心意,就足见苏浅兰的细心周到。 “这礼物,深得我心啊!”叶赫那拉氏赞叹了几句,吩咐嬷嬷仔细收好,又让人去拿自己为苏浅兰备下的见面礼。 苏浅兰便笑:“晚辈孝敬长辈是应份的事!安布喜欢,媳妇便很开心了!可不敢让安布破费!” 叶赫那拉氏拉着她的手,对她细细端详着,感慨的道:“多好的媳妇!姐姐若能活着看到,得多欢喜啊!你呀!也别跟安布客气了,给你什么,你收下就是!” “那,媳妇就谢过安布了!”苏浅兰顺从一笑。叶赫那拉氏送的见面礼,并不怎么起眼,竟是一套琥珀色的玛瑙杯子,还不是崭新的,瞧着有了些年头,价值可比不上她送的白玉佛饰。 “这杯子……”苏浅兰握着一只杯子细细的瞧着,若有所思。 叶赫那拉氏见她并不在意礼物的贵重与否,心好感更增,轻轻提点了她一句:“这套杯子,是我姐姐——就是你额娘的爱物,姐姐去后,我便留着做了个念想!四贝勒每次看到,都眼馋着呢!” “安布!您待媳妇,真是太好了!”苏浅兰闻言也不禁有些感动,不全是在着意讨老人家的欢心。她清楚的晓得叶赫那拉氏送她这套杯子的意义,无疑在她老人家心里,自己得到了认可和喜爱。 见她这样善解人意,既不曾假意推辞,也没有诚惶诚恐之态,只是欢喜和感动,叶赫那拉氏很是高兴,拍着她的手道:“孩子呀!安布这个称呼,你我私下里叫几声就好!到了外头,你还是叫娘娘吧!” “是!媳妇明白!”苏浅兰恭声答应。 安布,是女真口语的“姨母”之意,她上来就这么称呼叶赫那拉氏,自然存了拉近彼此距离的用意,也是钻了后金规矩不严的空子,否则是不能这么称呼的,老人家也是努尔哈赤的侧妃,该喊娘娘才对。 人上了年纪,心态会变得很平和,对小辈很慈爱,只有少数老人,受过这样那样的刺激,才会变得偏激孤僻难以接近。 苏浅兰连奉圣夫人客氏那样嚣张跋扈的妇人都能讨好,要让这位本来就对她很有好感的叶赫那拉氏更舒心、更喜爱她,那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一轮耐心听教、体贴关怀的招数下来,直把叶赫那拉氏哄得就差没抱着她大喊我的心肝宝贝。 许是年纪偏大的缘故,叶赫那拉氏尽管精神矍铄,却已经开始喜欢回忆过去,一连给苏浅兰说了好几个四贝勒小时候的事,什么掏鸟蛋啦、玩水玩火啦、骑射练不好挨打啦等等,给苏浅兰留下了好一个既顽劣又聪明专出坏主意的男孩印象。 可是苏浅兰也现,四贝勒七岁开始协助母亲管家理事之后,便迅成长起来,一直到十二岁丧母,他没有再做下任何趣事,形象开始变得孝顺懂事,隐忍坚毅,那几年,他留给这位姨母的印象,就是很拼命、很刻苦、很争气,咬着牙默默的磨砺自己。 听叶赫那拉氏说起四贝勒失去母亲的那一刻,他忍着就是不肯让泪水从眼眶滴落,三天三夜守灵如雕像,苏浅兰便不禁陪着老人家一齐唏嘘感慨。心,却油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四贝勒十二岁丧母,她却五岁就失去了母爱,两个人,还真是同病相怜的一对。 苏浅兰感到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忙悄然改变话题,聊起了四贝勒的妻妾。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在叶赫那拉氏眼,四贝勒的原配钮钴禄氏性情并不成熟稳重,许是年纪还太小的缘故,柔弱起来叫人着急,倔强起来叫人火大。 那个时候的四贝勒也不过是个少年,再能忍也有脾气,于是夫妻关系搞得就像两个斗气的孩子,好起来好得很,吵起来也很厉害。钮钴禄氏难产而死之后,四贝勒才又一次成熟起来,更稳重、更宽容。可惜的是,钮钴禄氏唯一的儿子还是没能养大。 这之后,陪伴四贝勒时间最久的,就是继福晋乌拉那拉氏了,如果说原配钮钴禄氏在叶赫那拉氏眼还是个孩子的话,那这位乌拉那拉氏在她看来性情就太冷峻了。 乌拉那拉氏有她的优点,能干、有主见、有手段、善理事、姿容上乘,性情内敛,颇能克制自己脾气,这都是钮钴禄氏比不了的。 可就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乌拉那拉氏身为大妃的从姑,颇得大妃欣赏亲近,她也就时常进出汗宫,再不然就到别家去串门子,总之很喜欢往外跑,不大喜欢宅在家里。 这也罢了,偏偏她还有别的缺点,比如说喜欢端架子摆派头,比如说心胸狭窄容不下人等等。 她当继福晋这许多年头,四贝勒除了联姻需要娶了哲哲当侧福晋之外,就没纳过别的妾侍,府里更是除了她生下豪格、洛格、敖汉二子一女之外,四贝勒便再无其他子嗣。她对府里其他女人如何,由此可见一斑!都说四贝勒不好女色,只怕也忽略不得她的手段。 苏浅兰听着叶赫那拉氏对这位四贝勒前继福晋颇含微辞的议论,心目却是慢慢勾出了一名女强人的形象,乌拉那拉氏这般目无人,会玩手段耍心机,跟她前世那个虎姑婆般的女上司真是好像! “安布,听说她是因不敬长辈而获罪,这是真的吗?”苏浅兰有些不相信的询问叶赫那拉氏。 “自然……是的!”叶赫那拉氏微一迟疑,摇了摇头:“她时常进出汗宫,这也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该乘着汉人的小轿直达大妃的殿前才落轿。” “那轿子四面不透风的,不打起帘子就看不到外头,她就这么躲在轿子里,大摇大摆从大汗面前过去,不晓得下来见礼,这不是找死么!一次两次还可当她疏忽,三番五次都这样,哪能不激怒大汗!” 苏浅兰一直认真听着,此时却忍不住道:“安布,她坐轿子,下人可没坐啊!见了大汗,下人都不会出声提醒她的么?” 叶赫那拉氏目光一闪,缓声道:“那个时候,她轿子已经到了大妃的殿前庭院啦!大汗从殿内出来撞见,下人们来得及提醒么?就算不提醒她,她也是要出来的!可等到她出来,大汗也气走啦!” “因此大汗便以她乘轿过汗宫的不敬之罪,直接下诏斥责,将她逐回了娘家?”苏浅兰喃喃低念,轻轻叹了口气。 整件事情看来,分明就是阿巴亥的布局了!否则哪有这么巧,每次她进汗宫都会碰上整天忙于战事的努尔哈赤?能掌握这个时机的,就阿巴亥而已!乌拉那拉氏不是因不敬而获罪,而是因勒索阿巴亥而获罪,这才是事实的真相!但,侧妃叶赫那拉氏知道真相么? “都过去的事了!乌拉那拉氏也死了,咱们就别说她了!”叶赫那拉氏笑望着苏浅兰,神色间都是说不出的满意:“四贝勒那孩子命苦,可总算时来运转,得了你做他的媳妇,这才是最让安布宽慰高兴的事呢!等你再生得几个孩子下来,那就完满啦!” 苏浅兰听得脸上热:“安布……” “哦!对了对了!差点忘记说了!”叶赫那拉氏笑盈盈的,不再逗她羞赧,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一会儿,你跟安布去后殿见见太妃,太妃也是很想跟你亲近的呢!” 太妃?努尔哈赤的母亲么?连太妃也要见她?八竿子打得着么?苏浅兰忽然有了一种变成珍稀动物的错觉,不觉啼笑皆非。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团迷雾 第二百三十三章一团迷雾 这位太妃,并不是努尔哈赤的生母,而是他的继母,年纪不比努尔哈赤大到哪去,可也是位真正的老太太,老得满脸开满菊花,牙都掉去了一半,一双浑浊的眼睛,总让人错觉她是又迷糊又健忘。 不过老太太对苏浅兰的态度倒是很慈祥,一见面就使劲的瞅着她看个没够,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赞叹她生得“玉人儿一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人年华不再,青春已逝,对长得好看的小辈难免带有羡慕喜爱的心理,苏浅兰也就不介意被她当成艺术品来赏玩了,可是叫她无奈的是,老太太的脑子好像也退化到了一定程度,说出来的话可有些叫人听着糊涂。 “四贝勒媳妇瞧着果然就是个有福气的呀!叶赫那拉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日啦!看得出来,有这样的好媳妇呀!你将来亏不了!” “听说你和大妃走得近?……哦!想给你妹妹和十四贝勒牵条线?好事!好事呀!亲上加亲嘛!” “四贝勒媳妇,你放心,有我在一天,就能保你一天!将来呀!你吃不了亏!有什么事呢!尽管进宫找我们这些老人家!” “不过呢!大妃忙呢!大汗左右是离不得她,你以后也别去打扰她啦!你妹妹的事,大汗心都有数!” …… 太妃絮絮叨叨地说,苏浅兰也就唯唯诺诺地听,太妃和叶赫那拉氏不同,说不出什么有趣的往事,听着她不停嘴的唠叨,似乎话题非常多,实际上她统共就那么两点意思,却反复说了一堆。 苏浅兰耐心陪着她说话,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的神色,前世家贫,又饱受继母虐待,她也就喜欢往外头跑,打工之余也常去孤儿院、养老院之类的地方做做义工,应付老人家都出经验来了。 也没什么难的,俗话说老小老小,人老了就跟小孩子一样,喜欢被关注,喜欢被呵护,喜欢有人认真听他们说话,仅此而已! 说着说着,老太太似乎打起瞌睡来,叶赫那拉氏一看,连忙上前笑着告辞,老太太精神不济,兴致却高,又挽留了一会,才不舍的咂着嘴,望着苏浅兰,一副想说什么又临时想不起来的神态,过了好半天,才叹口气,恋恋不舍的放了苏浅兰离开。 跟着叶赫那拉氏往回走,苏浅兰回味着太妃的话忍不住探问:“太妃似乎不大喜欢媳妇亲近大妃?” 叶赫那拉氏轻声一笑:“岂止太妃不待见她,这整个后宫里,有几个人喜欢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般,晓得孝顺敬重长辈、友爱他人?大妃,跟四贝勒前继福晋可是同一个姓氏!” 半天相处下来,苏浅兰已明白叶赫那拉氏对四贝勒的前继福晋、大阿哥豪格的生母乌拉那拉氏很不待见,她这时却把大妃阿巴亥跟乌拉那拉氏归为一类,可见她心对阿巴亥的嫌恶。 想着太妃的那些话,苏浅兰不禁暗自摇头,阿巴亥在这后宫人缘也太差了吧!将来她就是不殉葬,恐怕日子也不会好过!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巴亥独占大汗的宠爱十几年,嫉妒她的人比比皆是,哪怕她做人做事再周到,也免不了阴暗有人妒恨,更何况她还傲气内含,不肯费心讨好后宫其他女人? 心念转动,苏浅兰却又想起了自己,或说是想起了历史上的宸妃海兰珠,同样的三千宠爱在一身,连居住的宫殿都在后宫独树一帜,生下来的孩子还没睁开眼睛就被立为皇储……她如此短命,连带孩子也夭折,那她是不是也跟阿巴亥一样,死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想起历史上那些比较长寿有福的女人,无不低调内敛,将自己隐藏于林,仰望着那颗一枝独秀的招风大树,苏浅兰便轻轻叹息。 若是有得选择,谁不愿意做个低调有福之人,可惜有些人,天生低调不了!或者容貌太出挑,或者性情太张扬,或者让一个不得了的男人对她动了真情,或者如她这般,无端就被扣上了一个天命的高帽。 低调不成了,做不了普通的林木,无法将自己淹没于群星,只能当月亮,就像天空好大一个靶子,那好吧!既然命运选择了她,她所能做的,也只有顺应自然,借势而生,从今日起,以史为鉴,以阿巴亥的结局为镜,着意织就一张人缘子,最大限度保护自身。 辞别叶赫那拉氏出来,苏浅兰犹豫着要不要去见见大妃,虽然太妃和叶赫那拉氏都很不待见她,但她无论如何总是大妃,是这后宫的女主人,况且她还想着让布木布泰嫁给她的儿子? 心念方动,忽然迎面看到了一个熟人,苏浅兰认出他就是近来常给自己诊脉开药调理身子的张太医。 原本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小黄门身后的张太医,也看到了苏浅兰,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能将苏浅兰忽略过去视而不见,她的容颜服饰、风姿气度,走到哪里都是一道极为动人的风景。 “四贝勒福晋!”张太医走到苏浅兰面前,便是拱手为礼。 “张太医这是有事要忙么?”苏浅兰笑着回应。 这个张太医是真正有高明医术的人,并且后金风气开放,对御医的管制还远没达到清王朝后期那样动辄怪罪迁怒的程度,所以张太医给他们这些贵人看起病来顾虑不多,用药也比较大胆些,不会有后来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小心。 苏浅兰原本虚弱的身子经他一番调理,可真是立竿见影,效果显著,一个多月下来,气血好了很多,身子有力,不再有之前那种虚飘苍白的感觉,因此苏浅兰对张太医还是相当佩服感激。 “呵呵!是啊!说是大汗背上的弹药擦伤隐隐作痛,所以传奴才过去瞧瞧!”张太医一脸轻松的回答,显然没把努尔哈赤这次传召当作多大的事,像这样的小病小痛,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不免要有的。 苏浅兰却是猛然一呆,面上掠过了一抹惊色,背伤?她可是记得,努尔哈赤最后便是死于背伤!具体什么时间作,病情详细如何,她自然不知,然而她却能肯定一件事—— 努尔哈赤命不久矣!紧接着,盛京城内将风云变色,四贝勒就会成为新任汗王,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妃殉葬的历史迷雾! 张太医见她神色有异,微微一诧,倒也想不出原因,被那小黄门一催促,连忙辞过苏浅兰,往努尔哈赤寝宫赶去。 苏浅兰许久才回过神来,默默地跟着领路内侍往宫外走着,心脏却抑不住的怦怦直跳,四贝勒就要登上属于他的舞台了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忐忑 第二百三十四章忐忑 六月是二贝勒阿敏当值主政,又有努尔哈赤在朝坐镇,四贝勒事情便少了许多,比起四月轮值政务、五月应付东西两线战事的繁忙来说,他总算是有了较多空闲时间,不必再起早摸黑的办差。 苏浅兰很喜欢他这样放松的过日子,对他的健康有好处,同时也可以多陪陪她,所以最近她每天都过得很舒心。 四贝勒却是痛并快乐着,一面享受着苏浅兰细心体贴的照顾,吃所谓搭配最合理的“营养餐”,过所谓最合理的“劳逸结合”生活,一面却不能不克制自己,别干扰她的调理身子,保持柳下惠的风度…… 他很怀疑自己会不会被憋坏身子,但奇怪的是,苏浅兰没禁止他去找府里别的女人,他却自愿自觉的为她“守身如玉”不为别的,就为了苏浅兰在他眼里就是最好的那一个他可舍不得浪费时间去面对旁的女人,有时间不陪着苏浅兰,对他而言那是巨大损失 午后的阳光泛着热气,池里的荷花结出了粉嫩的花苞,锦鲤在水下欢快的游动,微风吹起水轩四柱悬挂的轻纱,苏浅兰却是带着愉悦的笑,倚坐斜栏,时不时丢点食物去逗弄水里的鱼儿。 四贝勒捧着一本汉版的《三国志》在重读细研,他喜欢读汉人著作固然是原因之一,更要紧的是,他可没办法只看着苏浅兰什么也不做,那样他就会心猿意马,思想不纯正,所以只能拿本书来分自己的心。 他很快就现,每当他专注于书面的时候,苏浅兰就会转过头来,悄悄凝望着他,而当他抬头向她望去的时候,她却会闪避开去,不着痕迹地恢复观赏荷花、逗弄锦鲤的动作。 “兰儿,从爷的脸上都看出什么来了?”等苏浅兰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他,四贝勒忽然抬头,将她逮了个正着。 见着他唇边那一丝戏谑的笑意,苏浅兰面上不觉闪过些许尴尬,她知道四贝勒在暧昧的想什么,可她并没有在花痴,她只是还有些难以适应即将到来的改变,想从四贝勒身上看出帝王之相罢了。 “唔?”四贝勒笑意加深,不依不饶追究。 苏浅兰望着池小荷,轻轻叹气:“我只是在想,像今日这般悠闲的时光,未来只怕不会多了” 四贝勒一怔,目光逡过四周,最后落在她的身上,失笑道:“你那小脑瓜儿都在想些什么?莫不是又懒筋作,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吃了睡睡了吃,做一只幸福的米虫了?” 米虫这个词,也是他从苏浅兰嘴里听来的,当时苏浅兰正在为府里的各种杂事财务忙得焦头烂额,整天念叨的就是要当一只什么也不用做的幸福米虫,差点把他笑喷。实际上,真要她什么也不做,她反倒又要不满,理由是——空虚。唉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苏浅兰隐晦的白了他一眼,心头盘桓的却是一个问不出口的疑问:四贝勒究竟是不是逼死大妃阿巴亥的元凶祸?为什么? “爷,您会不会不择手段的阴谋对付一个女子?”苏浅兰想了想,绕个大圈向四贝勒出言探问。 “什么意思?”四贝勒目光一闪,她不是现了什么吧?不择手段的对付一个女子,是指的自己派人暗保护她,掌控她的行踪直到把她安全送到自己身边么? “就是说,若有女人碍着了你、得罪了你,你会不会用不太光明的手段报复她、除去她?”苏浅兰无奈的又问详细了些。 “有什么女人敢得罪爷”四贝勒一听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便不在意起来,随口说道:“就算有,爷用得着遮遮掩掩的对付她?” “……”苏浅兰自承失败,这么问根本就问不出什么。 四贝勒念头一转,却想到了前妻乌拉那拉氏,意含宽慰地一笑,道:“是不是乌拉那拉氏的死,被谁拿到你面前乱嚼舌根了?她图谋爷的财物也是为了她的儿子,爷不会为这种事去对付她况且爷知道此事的时候,她已然在乌拉部病逝,死者为大,爷不会再追究” 苏浅兰微微一怔,看他神态这般坦然,莫非他并不晓得大妃阿巴亥牵涉其,乌拉那拉氏死得有些蹊跷? “爷,当初她获罪被逐,您心里就没一点难过么?”苏浅兰不禁开口动问,这桩公案,她实在有些不相信四贝勒全无怀疑。 这要怎么说?四贝勒忽然有些踌躇,乌拉那拉氏是他的继室,就算再怎么不喜她的个性,夫妻道义还是有的,也少不得有过动情时候,否则也不会生出大阿哥豪格、早夭的洛格和女儿马喀塔。 苏浅兰跟乌拉那拉氏是完全不同的,得到苏浅兰之前,女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传宗接代的工具,哪怕是他的妻妾,他也没从没有过想要去呵护钟爱的感觉。他是真正的曾经认为,自己就是个心如铁石、孤独的男人,直到有了苏浅兰,他才明白什么叫动心,什么叫爱。 可是他能跟苏浅兰直接说自己没感觉么?对自己的妻子没点感情,这样的话一说出口,怕不要惹得苏浅兰担心自己也会这么对她? “难过……自然的再怎么说她也是我贝勒府的女主子,孩子们的母亲,对吧?”四贝勒小心选着措辞,摸着鼻子缓缓的解释:“但爷毕竟先是大金的贝勒,父汗的儿子,对吧?乌拉那拉氏不守规矩,藐视父汗的尊严,父汗要惩罚她,爷这个做儿子的,可不好说情呀” 苏浅兰瞪视着他,眼里不觉透出了一丝鄙视,什么男人啊这是自己的妻子,都不晓得维护,听他这番话说得,估计当时别说他不在,就算他在场,只怕也是连一句话都不会多说吧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四贝勒无奈的一伸手将她扯了过来,抱入怀,唉声叹气:“咳咳兰儿,你别想岔了你跟她们不同你是爷千辛万苦求娶回来的,在爷心目,你才是爷的原配千年守候才等到的原配别的女人只不过趁了空隙,才先行占了本该属于你的位置好在她们都离开了,爷却终于找到了你” 苏浅兰心一软,温驯的靠倒在他身上,她不是个道德观察者,犯不上为了别的女人谴责自己的丈夫薄情寡义,她只要他爱她宠她就好她只要他心理健康,没有变态思想就好 大妃是不是被他逼得殉葬的,有什么关系呢?男人为了权力,争夺博弈,本来就免不了要沾染鲜血,可历史却总是由胜利者来写下。 就在四贝勒这番向她表明心迹之后,府里的其他女人也终于慢慢品出了味道,说什么不分派固定的侍寝的日子,谁有本事留得四贝勒在身边就尽管放手去做,可实际上,四贝勒何曾给过她们机会 就除了那段有点反常的日子之外,四贝勒便是天天留宿在福晋的院子里,一大早就出府办差,晚上一回来又直奔原处,连前院书房都没再去过。她们连人影都见不到,遑论施展手段。 庶福晋叶赫那拉氏还好点,四贝勒去过两回她的院子探两个女儿,可也没用,她根本留不住四贝勒。其他妾侍的处境更是可想而知。于是先前得到苏浅兰豁免不用每天早晨去请安的喜悦也转成了不安。 要知道她们都是妾,按照大金的规矩,妾的地位高于婢低于妻,她们也算得是锦衣玉食,有人侍候,可她们却没有出府抛头露面的权利,行动仅止于自己的院子,实在和被圈禁一般无二。 看看府里那两名不到年便暮气沉沉混吃等死模样的婢妾,想想自己,青春也维持不了多久,这些女人全都是不寒而栗。 不知是谁开了头,接着一个二个的,渐渐都早早起来赶到苏浅兰的院子外头候着,主动给自己恢复了请安的规矩。按她们的话说,福晋免了她们的请安礼,是福晋对她们的宽容体贴,可她们要不来,就是持宠生娇、不识好歹、轻慢怠惰了。 苏浅兰赶了几次,也赶不散她们的心意,对此很是无语,换作是她求之不得的偷懒好事,这班古代女人反倒敬谢不敏,传统规矩威力就那么强大?当米虫还不好?非得干点侍候人的事才舒服? 腹诽归腹诽,苏浅兰想了几天,也算想通了她们的心思,得就是空虚寂寞害的没有安全感,老想有个靠,见不着四贝勒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般,抱不到四贝勒的大腿就退而求其次,跑来抱她的大腿。 可她要明明白白的跟她们说:别担心害怕我不会亏待你,不会对付你,愿意白养你们到老?她们能信才怪上一任福晋乌拉那拉氏多厉害啊整的这些女人都没了脾气胆量,吃一堑还不会长一智?她算看明白了,眼前府里这几个妾侍,都是只能被人欺负的料。 苏浅兰默默想了一下,如果历史上的宸妃海兰珠病逝不是自然天灾,她的儿子短命夭折背后隐藏黑手,那么最有可能谋害她们的,推未来孝庄布木布泰,其次就是其余来自蒙古的林丹汗遗孀,再下来就是清宁宫皇后哲哲了。 如今布木布泰已没有嫁给四贝勒的可能,哲哲又一病如斯,那么接下去该防范的,便是那几个林丹汗遗孀了 早先她曾以金刀郡主的身份辅助苏秦夺取汗宫大福晋的位置,没少打压那些蒙古女人,那将来如果四贝勒出于政治需要还是得将她们入后宫,这些蒙古女人见了她难保不会背地里怀恨在心。为防范计,她却是不妨现在就开始着手布置,稳稳掌住后宫。 心有了定计,苏浅兰也就没再严令颜扎氏、那拉氏等几个妾侍留在自己院子里不用来请安见礼。 晾了她们三天之后,便将姗丹照她吩咐去让人打造的两副骨质麻将赏给了她们,并且还手把手教会了她们各种玩法,让她们可以在自己想玩的时候陪自己打个几圈,没事就自己拿去消磨时光。 说来也是奇妙,麻将这东西几乎每个无聊寂寞的女人都喜欢,上手快,能聊天,能嗑瓜子吃零食,能联络感情,还能联手整人,就是想讨好谁也很容易,小半天下来,几个妾侍全都爱上了它 苏浅兰固然贡献了许多吃的喝的,却也通过面前筹码的不断增加,给了眼前这些妾侍们向她讨好卖乖的机会。到最后,她把赢来的钱又全都派回去,一下就收服了这些丫头们的心。 她也看到了府里丫头们眼馋好奇的神态,可是她却不打算使这东西流入需要做事的丫头们手,玩废了她们的上进心,她给麻将的定义,是专供贵妇们消遣的东西,下人一律禁止把玩。 相信这风气传开来后,有了消遣之道的无聊女人们,就会少许多算计之心,最起码可以打消一些女人们不切实际的争宠之心。 除去这两副府里留着把玩的骨质麻将,苏浅兰还花钱命人精工制作了一套象牙的、一套玛瑙的和一套白玉的、预备送入汗宫,去孝敬宫里的那几位老人家,相信收到的好处是绝不会低。 四贝勒回来看到麻将,着实惊讶了一番,苏浅兰自然不敢说她的这副麻将实际上明于清朝期,只好暗地惭愧的说是自己的杰作。 四贝勒让她将玩法演示了一番,却是对她佩服之至,内心里除打扮天才之外,又给了她一个游戏天才的衔头。得知她的目的是要给所有内宅深宫寂寞的女人们一个消遣之道,不以为然地哈哈笑了几声,却不知道苏浅兰根据后世的经验,完全能肯定麻将的巨大功效。 再说了,麻将不行还有扑克都地主嘛三人斗地主,四人搓麻将,后世谁人不知呀反正这时代的女人无才便是德,身为贵妇就没有出门工作机会,都是宅得不得了的宅女宅妇,不喜欢才怪 果不其然,麻将游戏很快就风靡了整个汗宫,又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便渐次传入了各家各府,成了倍受贵妇青睐的时髦玩意,时人无不以会玩麻将为荣,盖因为这是个下人们禁止学习的高尚东西。 更叫四贝勒目瞪口呆的是,这东西不但传播迅,没几天就传到了蒙古,而且还有奇怪的后遗症,不少男人私下里跟他抱怨,自己的福晋迷上了这玩意儿,在她们眼,自己仿佛成了多余的摆设。 四贝勒庆幸地没现自己的福晋沉迷过麻将,相比于玩乐,她更喜欢在管事之余随手设计些好看的服饰,让阿娜日带着人去帮她做出来,或者摆弄些新鲜的小玩意,偶尔才会玩上几把麻将。 苏浅兰却非常淡定,这些东西都是她玩剩下的,怎么可能还会沉迷进去,她现在的注意力可不在这儿,而是在汗宫里头。 时间已不知不觉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踏入炎热的七月,当值主政贝勒也从二贝勒阿敏换成了三贝勒莽古尔泰,从偶尔才来给她诊脉的张太医口透出风来,努尔哈赤的背伤终于确诊为毒疽 苏浅兰心越来越紧张,可奇怪的是,张太医的神色并不惊惶,四贝勒虽然关心父汗健康,也没觉得这是多么严重的事,盛京城局势也很稳,没有任何惶惶之相。 苏浅兰拐着弯儿向张太医探问毒疽是不是不治之症,张太医的回答是,这东西可好可坏,但只要按时对症用药,悉心调理,戒焦戒躁,心平气顺的配合治疗,便基本可保无虞。 经过了哲哲突病、自己抢在布木布泰之前嫁给四贝勒的事情之后,苏浅兰也不敢肯定努尔哈赤毒疽作而亡的历史还会不会一样,也就没敢胡乱说话,只好泛泛的请托张太医多多留心、谨慎用药了事。 至于四贝勒,她甚至不敢让他过多地去关心努尔哈赤病情状况。生怕他但有一丝异样,会招来努尔哈赤对他的猜忌疑虑。 苏浅兰异乎寻常关注努尔哈赤的病势,落在四贝勒眼里,却是若有所觉,一次下朝之后,回到府看见她轻蹙的眉头,便不由将她揽入怀,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出来:“说说,你这些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我在担心,父汗的病,都这么久了,还没治好么?”苏浅兰的神情里充满了担忧:“从大妃答应我们,许我妹妹嫁给十四弟到今天,也有几个月了吧?父汗再不好起来,那得拖到什么时候?” 四贝勒一听她是为了这个着急,不觉莞尔:“你放心好了你不相信大妃,难不成还不相信爷么?倒是跟多尔衮一个样,老记挂着这事一天不念个两遍,就不甘心” 苏浅兰轻轻打了一下他又不老实的手,却听得他忽然续了下去:“这次父汗决定了,要往清河温泉疗伤养病。” “太医说过,温泉水含有天然硫磺,是医治毒疽的最佳途径,结合药物调理,针灸推拿,最长三个月,便可治愈回朝多尔衮和布木布泰的婚事,就等那个时候再提出来吧” 四贝勒又说了些什么,苏浅兰早已充耳不闻,努尔哈赤决定前往清河疗养的消息瞬间便将她脑子轰成了空白 她的心底,就剩下了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叫:就是这样回不来了努尔哈赤这一去,就回不来了活不回来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所谓喜讯 第二百三十五章所谓喜讯 七月二十三日,努尔哈赤清河疗养终于成行。 出人意料的是,他这次离开并非为了战事,而是颇为休闲的健康调养,按说该有美人相陪才是,可他却偏偏没有带上他最为宠爱的大妃阿巴亥,反而带上了侧妃叶赫那拉氏以及数名庶妃。 叶赫那拉氏不在宫,苏浅兰也没了频繁入宫走动的理由,就只去看望了太妃一回。她没有好运气恰巧能碰到宫女私下谈论什么**,得知某些宫秘事,不过从太妃嘴里,她倒是听出了一些眉目,似乎努尔哈赤这次离去之前,跟大妃又起了争执。 大妃究竟在为了什么事和大汗不对付,没有人知道。这两个都是聪明人,哪怕人后吵翻了天,人前也未必显现出来,大汗还外向些,即使他绝口不提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脾气却掩盖不住,上次当着众贝勒的面咬牙切齿要大妃死后殉葬,这次干脆丢下了她离宫而去。 据苏浅兰知道的历史,努尔哈赤死的时候,唯独大妃陪在他身旁,可现在大妃却留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苏浅兰心惴惴,到这一刻她才现,原来自己也是个有野心的人物,她希望四贝勒如同原来的历史那样得登汗位,而不会被她的蝴蝶翅膀扇没。 随着日子流逝,苏浅兰心不在焉恍神的时候越来越多,却谁也猜不到她的心事,四贝勒面前,她还掩饰得住,阿娜日和姗丹面前,她却是无所遁形。见到她仿如落寞般的神态,阿娜日便提议她打牌。 苏浅兰无可无不可同意下来,很快,小花厅就摆好了一桌麻将,姗丹更是积极跑去厨房,要为主子们弄些个美味的点心。 没一会儿,除去叶赫那拉氏托词没来,府里的其他几位庶福晋都在丫鬟陪伴下从各自院子赶了过来。最先到的是颜扎氏,其次是那拉济雅等几位年轻的格格。 苏浅兰自己喜欢打扮,自然看不惯府里其他女人仍穿着臃肿的传统服饰,于是从开春就分品级设计了好些新式旗服,作为福利分到各院,不但统一了下人们的着装,连妾侍们都跟着受益,这一打扮出来,全都有了看头,整个府里的气象为之一新,平添了许多景致。 这还是因了阿娜日和姗丹的竭力建议,不允许下人们穿着带有红颜色的服饰,也不许妾侍们使用正红、玫红、粉红和暗红四种颜色,否则那几个年轻格格怕不要打扮得花儿般娇艳,成为夺宠的潜在威胁。 苏浅兰对自己有信心,并不代表别府的福晋有同样的信心,她这新规矩无意间传扬开去,立即得到了广泛的响应,逐渐蔚为时尚,最后竟成了大金国服饰礼仪的规矩。苏浅兰这个“始作俑者”也因此赢得了所有福晋和侧福晋们的拥戴,这倒是始料未及的事。 不能穿用美丽的红色系服饰,庶福晋及众格格、婢妾们都很有意见,可惜她们的社会地位太低了,连出个门都要看大妇的脸色,再有意见也不出半点声音来,也就掀不起什么波浪。 苏浅兰不是不同情那些妾侍们,可她想的却是干脆消灭纳妾制度,只许娶妻,不设妾室,那就啥事都没了只不过,这种制度的改变并非能够一蹴而就、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事,只能徐徐图之而已。 看到一身水绿衫裙的那拉济雅和浅蓝旗服的颜扎氏,以及几位或白或紫着装素雅的格格,苏浅兰满意的点了点头。颜色虽然素些,人的气质看着却提高了一大截,再加上年轻,往那一站,还是非常养眼。 她今天是要与民同乐,不是要立威儆猴,于是选穿了一套月白色的丝织薄裙,领子是模仿清朝晚期的旗式翻领,袖口短阔,露出了一大截皓腕,天蓝色的滚边又精致又简洁。真个是又淡雅又凉快,衬上她的气质容颜,便像那池的嫩荷般,好不清纯动人。 几个妾侍在唧唧喳喳的逢迎声分别落座,两个格格一组坐了对面,颜扎氏在左,那拉氏在右,分好筹码,便开局玩了起来。 苏浅兰人在牌局,心在漂移,不免打错了好几次牌,但奇怪的是,她运气似乎格外的诡异,连错连胡,不过几圈下来,面前的筹码就多了好几十枚,一枚一吊钱,这就有好几两银子了。 输的是颜扎氏,两个格格情况也不妙,反而那拉济雅还能维持个保本的状况,但她也很紧张,已经是连续几把都没有斩获了。 苏浅兰目光逡了一圈,将她们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禁暗暗摇头,颜扎氏虽是输家,心态却是最好,尽管她一脸肉痛,却照样有说有笑。两个格格瞪着眼睛,互相怨怪,令人噱。相比之下,那拉济雅最是患得患失,她所剩的筹码仅次于苏浅兰,看神态却仿佛她才是输的那个。 正好这时姗丹领着小丫头端来了冰镇甜豆汤,苏浅兰便吩咐暂停,朝着这般妾侍笑骂:“行了先尝尝我这甜汤,歇口气儿等会有了力气再继续厮杀都给我记住了,要的是真功夫,千万不许放水” 颜扎氏听得这话,又吃了苏浅兰一个白眼,连忙撞天的叫起屈来:“谁放水了我誓我可没有跟钱过不去这个,福晋您该心有数才是,您瞧您胡的那几把,我被您吃的牌可不多吧?” “你被吃的不多,可全是你放炮”两个格格笑嘻嘻地揭露。 “我有什么办法”颜扎氏一脸无辜:“我也不想输啊可我的手气就那么差……喏济雅不也胡了我好几把么?你们怎么不说” 几个人笑着把目光转向那拉济雅,却俱是一愣,只见那拉济雅慢慢吃着碗里的甜汤,神色不是愉悦而是难受,仿佛那碗甜汤难以下咽似的,现出一种诡异的景象来。 “那拉氏,是不是甜汤太甜了?”苏浅兰不由关切的问。 “嗯?我怎么觉得刚刚好。”其一名格格小声嘀咕。 那拉济雅连忙咽下嘴里的甜汤,紧张道:“不、不甜不不不甜汤很合适很好吃是我先前吃得太饱……”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陡然间脸色大变,扭过身去,不可遏制的干呕起来。 如此变生仓促,颜扎氏面上顿然掠过一抹惊色,偷眼望住了苏浅兰。两个格格则是眼睛瞪得溜圆,惊疑不定的望向那拉氏。 苏浅兰愣了愣,神色复杂的站起身来,走到那拉氏身后,轻抚她的后背,一面给她顺气,一面吩咐:“姗丹,拿温水来” “我……福、福晋……”那拉济雅面色白,惶恐得语无伦次。 “别紧张,到底怎么回事,得让太医来看过才有结论”苏浅兰宽慰一笑,声音温和的道:“现在你不舒服,就在我这好好歇着吧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很快就到” “阿娜日”苏浅兰唤来呆若木鸡的阿娜日,曼声吩咐:“把牌桌撤了按筹码分钱,顺便叫人去前院找个内侍,延请太医” 苏浅兰如此淡定,也影响了所有人,都跟着镇静下来,根据她的吩咐有条不紊执行命令而去。那拉济雅则被她带去了暖阁,乖乖被按坐在榻上,一点一点喝下手里的温水。 虽然已经不再作呕,那拉济雅还是一脸的忐忑,眸子里时不时掠过一丝忧虑怯惧,只是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转头看到颜扎氏以及两位格格还在,苏浅兰便要她们自去歇息,颜扎氏却说道:“济雅不是外人,自家姐妹有事,我们都是关心的,不知道结果如何能放心离去,福晋您就让咱们陪着她吧” 苏浅兰还待再说,回头见到济雅企求的神色,明白她也是希望颜扎氏她们能留下来,也就作罢。 四贝勒离汗宫近,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这次换了另一个,也姓张,却是张老太医的儿子,年纪不大,四十上下,被唤作张大夫。 张大夫先给苏浅兰见了礼,才隔着纱帘给那拉氏诊脉。不过片刻,他便笑眯眯的收了脉枕,朝苏浅兰连声道贺:“恭喜福晋贺喜福晋这位小福晋已怀了身孕,并且已足三月,胎脉稳定,气血通畅,是好兆头啊只需慢慢养着,小心饮食,便可保无虞” 苏浅兰面上绽开一丝笑容,问清避忌食忌等相关注意事项,便打他领了赏钱让人送了出去。 内室,颜扎氏和两个格格围在榻前,一个个都在喜笑颜开地恭贺那拉济雅怀上小主,此后便是在府里地位看涨,贵重可期了。她们说得高兴,那拉济雅却丝毫不见欢喜,就是笑容都透着勉强忧虑。 “行了既然确定是喜事,那我也放心了过后我会多派两位有经验的嬷嬷过去照顾你的起居生活,你只管放宽了心事,好好养着便是,以后有事就使人传话,不用再到我这儿来。”苏浅兰含笑说完,立即出去寻人,很快就找来两个有接生经验的嬷嬷将那拉氏送了回去。 赶走颜扎氏和两个格格,将一些事情的尾处理完毕,天也已经暗将下来,再关注了一下晚膳的安排,苏浅兰便是全身无力,靠倒在湘妃榻上,脸上再无一丝笑意。 真是讽刺啊大妃丢过来的棋子,比她晚进门的妾侍,反而先有了好消息不知道四贝勒晓得此事,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ps:兰悠新建书友群,号码:五九一四五六零四,感兴趣的就加吧不感兴趣的也不勉强望亲们多提意见,多多支持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纸诏令 第二百三十六章一纸诏令 “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浅兰等四贝勒吃好喝好命丫头撤去残席,亲手端上热茶给他漱口的时候,才在一旁不疾不徐的报告。 四贝勒瞄了她一眼,看她神色平静得没有丝毫喜意,也就没往心里去,只是随意的“哦”了一句:“什么好消息?” “那拉济雅——有了”苏浅兰轻哼一声,说出了答案。 “有了什么……”四贝勒一下会过意来,差点喷了,水到鼻腔又反咽下肚,一时呛得连连咳嗽,神情狼狈。 苏浅兰甩了他一个白眼,撇撇嘴,悻悻然转身走回内室,嘴里小声嘀咕:“这是好消息,对吧?真好真强大” 四贝勒缓过气来,一脸尴尬,摆手挥退屋所有婢女,跟入寝室,见到苏浅兰自顾自的落坐妆台,开始摘去饰物,放下如墨青丝,摆出一副预备入浴的架势,不由摸了摸鼻子,努力想着说辞。 苏浅兰瞧着镜四贝勒眼珠乱转的困窘模样,又看到自己脸上分明写出了不甘和醋意,不由动作一滞,缓缓收起有些失控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以往的淡定,和声道:“爷,不管您如何看待那拉济雅,她肚子里毕竟怀着您的骨肉,我是不会亏待她的,该做的我会做,该注意的我也会注意,总要让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 一瞬间,四贝勒竟有点怔愣,府里妾侍有孕,大福晋本来就该操办好一应事宜,苏浅兰这么说并没有错,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却感到内心不期然生起几分疚意,就像他哪里对不住苏浅兰了似的。 “兰儿……”四贝勒忽道:“等那孩子落地,不如就抱到你身边养着吧毕竟,你才是这府里所有孩子们的嫡母” “你”苏浅兰猛地回过头来,恼火的瞪了他一眼。 “这、这又是怎么了?”四贝勒被她瞪得莫名其妙。 “别人生的孩子,我可不稀罕”苏浅兰想起这时代的社会习俗,多得是正室借妾室的肚子养儿子,然后收归己有,连亲娘的面也不想让孩子去见,孩子还得管自己亲娘叫姨娘的臭规矩,便来气。 “爷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别的女人,算什么呀况且也没听说谁家的孩子是养不熟的……”四贝勒摊着手说到半路,才想起苏浅兰已经不是第一次反对将孩子带在自己的屋里。 早几个月前,他就曾经提议把正在逐渐断奶的小女儿马喀塔连同大女儿敖汉都从庶福晋叶赫那拉氏那儿转移到她的院子里来,苏浅兰当时就强烈反对过,说自己没经验,说叶赫那拉氏带得挺好。 “对了马喀塔也罢了敖汉可是嫡女,嫡女养在妾侍身边,终究不合适你若是怕没经验,那便等敖汉过了七岁吧等她过了七岁,怎么也得接过来”四贝勒心想着,随即提了出来。 苏浅兰梳子一顿,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原来四贝勒对嫡庶之别这么在意?都是女儿,敖汉跟马喀塔就这么不同? “爷,叶赫那拉是您的表妹吧?”苏浅兰忽问。 “算是”四贝勒点点头:“他是海西女真叶赫部金台石贝勒的养女,早先许过人家,后来才跟了爷。” “叶赫那拉好歹也为爷生下了马喀塔,并且敖汉格格也被她照顾得挺好”苏浅兰轻轻说了一句:“不如爷就抬她做个侧福晋?这样,敖汉跟着她也就不委屈了” 说来说去,苏浅兰就一个意思,让她养孩子,她不干四贝勒只觉胸堵得难受,情绪瞬间一落千丈,唇边扯出一抹自嘲的笑意,意兴阑珊地道:“好吧都依你,等父汗回来,爷就给她请封侧福晋。” 苏浅兰眼波盈盈的瞥了他一眼,仿佛瞧出他的心意,微微一笑道:“正常来说,孩子都是亲娘的心头肉,唯有亲娘才会是最关爱他的一个,别人无法替代。同理,每个孩子心,亲娘也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存在若是强行把孩子从他的亲娘身边带走,势必要在这孩子心头烙下不可磨灭的痕印。我,不愿意做这样残忍的事” 据说清朝有个可恨的规矩,皇子不能养在生母的身边,必须换到另一个妃子的身边去调教,以免宠溺出差错。苏浅兰曾经很喜欢看清穿题材九龙夺嫡时期的故事,但她就是看不惯这种臭规矩。 四贝勒精神一振,目光灼灼的望住了她。 苏浅兰站起身来,含笑走到斜倚床头的四贝勒面前,揽住他的脖颈对他甜甜一笑:“兰儿可还年轻得紧,您这么急着把孩子放到兰儿身边来,莫非是不相信兰儿也能替您生孩儿么?” 一直以来,苏浅兰总是颇为被动的承受他轻怜蜜爱,从未有过这般魅惑主动的时刻,原本清纯雅丽的眼眉间忽然现出丝丝入骨的妩媚,晕着淡淡羞红的凝玉双颊,熏人欲醉。 四贝勒心跳骤然加快,呼吸也粗重起来,上回要她是什么时候?竟好像久远得想不起来了 “兰儿……这可是你说的要替爷生个儿子”四贝勒咽喉干,声音暗哑起来:“不如咱们现在就试试?” “咭”苏浅兰憋不住笑,身子一退,轻巧的闪开他的魔爪,俏皮无辜地眨了眨眼:“兰儿说的,却不是现在” “阿娜日备香汤我要入浴”苏浅兰一面高声吩咐,一面转身就走了出去,故意看也不看一眼床上的四贝勒。 “小坏蛋”四贝勒气红了脸,手忙脚乱的赶紧灭火,嘴里不觉咬牙切齿的低喃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吃完了药,到时候……到时候不把你折腾个够本,爷的名儿倒着写” 不知不觉又到八月,苏浅兰的药还是没断,四贝勒却又开始忙碌起来,这个月又是到他轮值把持朝政,空暇时间的减少,使得他又一次将国家大事放在位,从苏浅兰身上移开了许多注意力。 苏浅兰没有闲心去想什么“悔教夫婿觅封侯”,她的注意力也不在府里头,而是远在清河。听说努尔哈赤的情形很不妙,温泉疗养非但没能遏制并治愈他的疾病,反而使他的病情愈来愈坏。 于是就在盛京上下一片猜测声,努尔哈赤终于决定返回京都,并且传下诏令,宣大妃阿巴亥、四贝勒福晋哈日珠拉前往清河迎驾。 消息传来,朝野怔愣。苏浅兰也愕了半晌,不明白为何自己也给搅了进去,直到四贝勒提示,才隐约猜到,或许是自己身上的“天命”预言,奇特命格引起了笃信风水命运之说的努尔哈赤重视。 不管怎么样,汗旨既下,她却是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抛下刚刚安顿好的孕妇那拉济雅,交托好府里的事务,便在四贝勒的悉心安排下跟阿巴亥一起,登上了前往清河温泉的车架。 第二百三十七章 清河行 第二百三十七章清河行 经过长途跋涉,苏浅兰和大妃阿巴亥终于在八月初六傍晚抵达清河,住进温泉行宫,只等次日便陪伴努尔哈赤走水路返回盛京。 历史记载,努尔哈赤死得颇为突然,他死的时候,身边只有大妃一个人,连遗嘱都没留下,关于汗位继承人更是只字未提。以至后来皇太极被公推为汗,逝后还有谣言说他夺了多尔衮或多铎的汗位。 还有大妃阿巴亥的殉葬迷雾,也因此被推到皇太极身上,说是他联合其他三大贝勒一起逼死了阿巴亥。 但这事也有一个大疑团,因为后来的史实证明,他非常器重多尔衮,对多铎也很维护,如果说他是这两兄弟的杀母仇人,何以他这般放心多尔衮?多尔衮又何以甘心为他所用?到死也没说过他有害母之嫌? 这些问题,数日来便不断萦绕在苏浅兰心头,身为穿越者,有可能揭开历史真相,自然是会让人紧张心跳。可她此刻身为历史的一员,努尔哈赤、大妃、皇太极、多尔衮……都不再是一个个符号,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活在她眼前的人。 努尔哈赤是她的公公,大妃是她婆婆,皇太极是她丈夫,多尔衮是她的叔子,她,做不到无视一切,冷冰冰在一旁观察世事。 她不希望努尔哈赤暴毙,也不希望阿巴亥被殉葬,也不能忍受多尔衮质疑皇太极夺取汗位,她想要她的丈夫堂堂正正登上汗位,天下无人能够质疑,多尔衮和多铎无话可言。 苏浅兰心透亮,要做到这一切,努尔哈赤的遗嘱是关键然而也并不是让努尔哈赤提前立下遗嘱便万事大吉。先不要说如何能让努尔哈赤知晓自己大限将至,立下遗嘱,就是他同意,此刻也没有一个得力的朝臣跟在行辕,汗王遗嘱何等重要,没有可靠的朝臣作公证,就算真有遗嘱,只怕也不足以堵塞谣言。 还有,如何能保证努尔哈赤立下的遗嘱里,定然是传位于皇太极?谁能肯定他就没有想过传位于多尔衮? 假如努尔哈赤有时间立下遗嘱,但这遗嘱却是传位于多尔衮或是多铎,皇太极等四大贝勒反而成为顾命大臣……苏浅兰不敢再想下去,改变一点点历史,有可能就会引起更巨大的历史改变,她不能想象,到时候四大贝勒会做何反应?四贝勒又会做何反应? 带着满腹心事享受过温泉浴,梳妆打扮之后,苏浅兰便踩着钟点准时到达了行宫正殿,努尔哈赤将在这里和她们共进晚膳。 事到临头苏浅兰反而慢慢镇定下来,抛开了心事。若得努尔哈赤立下遗嘱传位四贝勒固然是好,若未曾传位于四贝勒,那就做个贤亲王,也未尝不可以,没了帝王之位的牵绊,正好乐得偷闲度日。 行宫其实人不少,有早先就已经陪伴在努尔哈赤身边的侧妃叶赫那拉氏和几位庶妃,还有清河本地的镇守贝勒、护持汗王的正黄旗佐领,以及随行的好几位太医等等,其就包括苏浅兰熟悉的张老太医。 晚宴上,大妃阿巴亥对努尔哈赤满脸关切,着意顺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无不透着迷人妩媚的韵致。相形之下,一旁身形过于丰腴的侧妃叶赫那拉氏仿佛成了透明人,跟后面站着的一溜嬷嬷简直就是同类,区别者,一站一坐而已。 苏浅兰就坐在叶赫那拉氏下,之前早已跟她混熟了的,感情上十分亲近,察觉她的心情不好,每每看向大妃会抑制不住的皱眉头,便拉了拉她的袖子,对她微微一笑以示宽慰。 转头对上苏浅兰亮若星辰的美眸,叶赫那拉氏忽然心情见好,疼爱的握了握她纤手。现在的她早就过了争宠吃醋的年纪,人到年,夫妻之爱已不太看重,何况她也早已习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那么心思难测的努尔哈赤爱谁不爱谁,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倒不如着意亲近姐姐的儿子四贝勒,求个心有寄托、老有所靠。 苏浅兰一面亲切跟叶赫那拉氏低声交谈,一面却也没放过大妃那边跟努尔哈赤两人之间的任何细节。 她现努尔哈赤的精神体力确然已大不如昔,尽管他的眼睛还是很有神,所谓虎老余威在,他的眼睛一旦眯起,仍然带着慑人的杀气。但不可否认,他脸上的皱纹仿佛添加了不少,比起他离开盛京的时候一下又衰老了七成。 他吃得也很少,酒方沾唇便放下,显然是受到了太医的嘱咐,并且也颇为愿意听从。或许是错觉,苏浅兰总觉得他对大妃的态度有点点冷淡,跟历史传言对大妃宠爱无边的描述很是不同。 不能不佩服阿巴亥对付男人的手腕,几句春风细雨般滋润的话语,几个体贴入微的动作,几分暗藏媚意的眼神笑意,就迅瓦解了努尔哈赤初时的冷漠,看向她的目光越来越是柔和炽热。 苏浅兰沉静的含笑端坐宴席一侧,神态不急不躁,自有一股雍容自若、从容不迫的气度。她知道努尔哈赤把她也召来,必有用意,但她不焦急,时机到了,不用她问,努尔哈赤也会主动揭开谜底。 努尔哈赤似乎想跟她说些什么,席间好几次对她开了口,最终说出来的却都是寻常的闲话,只字未提召她来的目的。 也不知大妃阿巴亥是有意还是无意,慢慢勾走了努尔哈赤的注意力,使他望向苏浅兰的几率越来越低,直到宴罢被大妃扶着返回寝室,他也没再对苏浅兰说过什么有意义的话。 苏浅兰告辞叶赫那拉氏回到自己暂住的宫室,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努尔哈赤想跟她说些什么,结合她那所谓的“天命”预言,以及努尔哈赤不愿在众人眼皮底下提起的情形来推测,努尔哈赤极有可能,是在考虑确立汗位继承人的事 一阵心跳过后,苏浅兰紧紧闭上双目,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努尔哈赤想要确立的继承人,或许正是四贝勒 如果事实是这样,那么月余前他与大妃阿巴亥之间那一场看不见的争执,以及他抛下阿巴亥独自到清河疗养一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阿巴亥坚持要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继位,由此触怒了努尔哈赤。 可如果努尔哈赤属意四贝勒,又何以迟迟不立遗嘱?还把阿巴亥召了来?他是终究放不下对阿巴亥的爱意?还是动摇了信念? 最终没能留下遗嘱,或许正源于努尔哈赤这种摇摆不定、左右为难的态度,四贝勒或十四贝勒,他始终权衡不下,以至耽误了时日? 苏浅兰睁开眼来,慢慢放松了不知不觉捏紧的拳头,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最应该支持的,还是要让努尔哈赤早立遗嘱。 她相信自己有这个机会,努尔哈赤叫了她来,必然会给她说话的机会,到时候,她就可以试着影响他的决定。 她这样做,并不是为了维护已知的历史,非得要让皇太极登上汗位,而是她早已看清,四贝勒心胸广阔,胸怀大志,他有他的理想和热血,身为他的妻子,她应该成为他的支持者,尽可能地帮助他,让他得以实现他的抱负,而不是成为他的羁绊,消磨他的斗志,庸碌此世。 当天晚上,心有了定计的苏浅兰睡了一个安稳觉,她已经想得明白,她现在什么都不必做,等着努尔哈赤召见就成。 这个召见,在她的预料终于来到。 八月初七清晨,浩浩汤汤的船队将努尔哈赤的旗舰护卫在,沿河而下,望盛京而去,预计到八月十一、十二,便可抵达目的地。 都说北人怕水,但天气炎热,乘船在河水淌过,确然要比车马烟尘的舒适凉快得多,何况金国的这几艘大船,都是工艺极为先进的三桅船,行走起来平稳异常,船上又有太医随行,根本不虞晕船。果然,船行小半日,仍无一人出现呕吐现象。 苏浅兰更不在话下,前世的她可是南方人,善习水性,从不晕船,比起船上那些气色转差的贵妇们,她可算是怡然自得,令人羡慕。 在自己的舱室做完了每天的瑜伽功课,用过茶点,苏浅兰便坐不住领着姗丹一起,走上了甲板,扶着船栏吹起河风来。相较于舱室的闷热,还是待在这风景优美的外头来得更让人心旷神怡。 见着苏浅兰毫不畏惧的倚栏远眺,姗丹惊得心跳卜卜,这船面离水又高,栏边又有些残旧,要是忽然一个颠簸…… “格格咱们、咱们还是回舱去吧这甲板上人来人往的,您在这儿站着可不大好”姗丹想尽借口要把苏浅兰劝回船舱去。 苏浅兰难得有这样自在的机会,哪肯回去,转个身背靠船栏,笑着望住了姗丹,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这里是船尾,甲板上几乎没人,只有一些内侍宫娥奉命照应船上的后妃命妇,不得不跟出舱室,站在甲板周围瞪大眼睛望着苏浅兰,生怕一个不慎就让她出了差错。 明知道自己任性难免会让许多下人提心吊胆,稍有不对他们就要受罚,苏浅兰却不想就此收敛。与人为善、替人着想固然是美德,可若是连一点自我的生命乐趣也放弃,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当两主仆猫逗老鼠般互相别苗头的时候,船舱忽然步出一人,步履缓慢沉稳,气度刚硬威猛,正是大汗努尔哈赤本人。 苏浅兰背对船栏面向舱室,最先看到,不由一怔,连忙迎上去行了一礼:“哈日珠拉叩见大汗”看到她的动作,周围仆侍方才反应过来,连忙一个个都弯下身去,不过倒是不必他们开口请安。 “不要多礼”努尔哈赤甩开身后想要搀扶他的内侍,摆手不让人靠近,自己则向甲板央行去。 苏浅兰有点担心的看着他,生怕他站立不稳就是一个趔趄,但他的病情似乎还不到举步维艰,需要搀扶或者坐轮椅的程度,步子虽然迈得慢,也有些飘,却还是相当稳定。 目光朝四面的青山绿水逡巡了一圈,努尔哈赤便是露出了一个颇为爽朗的笑容,点头道:“果然还是外头凉快舒适,而且景色怡人,难怪四贝勒媳妇你也要躲到这来眼光真不错” “是啊不出来也就罢了,既然出来,少不得还是多看看这美丽如画的山河,才能舒缓凡人心事,略得仙家逍遥”苏浅兰微笑建议:“媳妇提议,不如就在这甲板上设下座椅,一品香茗?” “好提议好提议”努尔哈赤“哈哈”一笑,回头便高声吩咐内侍端来矮几躺椅,连茶也不用苏浅兰操心,自个儿就炫耀起得自大明的贡品茶来,反邀苏浅兰品鉴他的收藏。 此时眉开眼笑的努尔哈赤,哪里还有半点战场上的杀气、朝廷的大气和叫人闻风胆寒的霸气?他就是个在儿辈亲人面前,率性开朗的父执、任性可亲平易近人的老人 “四贝勒媳妇,有没有怪父汗分开了你们夫妻,让你这花儿般的年轻姑娘,跑来陪父汗这糟老头儿?”努尔哈赤笑问。 “怎会?四贝勒已是媳妇的夫婿,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得机会出来跟着父汗见识我大金的锦绣山河,媳妇心里只有高兴”苏浅兰落落大方回眸一笑,并未被他两句话就逗得害羞局促起来。 努尔哈赤目闪过异彩,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过往他对苏浅兰并不熟悉,唯一的印象就是此女美丽过人、气质雍容,偶尔提起,他关注的都是她背后的传言,被描述得神乎其神的尊贵命格。这番近距离地观察,才现此女真是机灵可爱,说出来的话总是让人心情舒畅。 “嫉妒父汗嫉妒啊”努尔哈赤点着头,半开玩笑的道:“这么好的女孩,怎么就成了我儿的媳妇没我半点儿好处?” 苏浅兰诧异的瞥着他,这话听着有点不对,他先前可是明明白白派过四贝勒和十四贝勒前往科尔沁,说是让四贝勒把自己的侧福晋哲哲接回来,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打的主意却是想让科尔沁主动把自己作为礼物送到盛京去,任他处置…… 目光一转,苏浅兰不动声色的仍微笑道:“哈日珠拉做了四贝勒的媳妇,那就相当于父汗的女儿,不但要唤您一声父汗,更得身体力行,孝顺侍奉父汗,父汗却不必如四贝勒般,要养着媳妇、让着媳妇,这般算起来,父汗不比四贝勒还要占些便宜么?” “哈哈哈哈这巧舌……果真不愧金刀郡主之名”努尔哈赤放声大笑,望向苏浅兰的目光欣赏之意更甚。 昔有孔明,口才急智一流,临危不惧,舌战群儒,他每读三国,读到此节必要拍案叫绝,想不到眼前一个小小女子,也能有这般聪慧,可真让他刮目相看暗地里对四贝勒却是更加羡慕了 “谢父汗夸奖若是父汗能够御赐金刀,媳妇这金刀郡主之名,才真正能够传扬出去,誉满关外呢”苏浅兰适时一笑。 “你这狡黠的丫头想骗父汗也封你一个金刀郡主之号么?”努尔哈赤笑骂一句,并不着恼,他能看出苏浅兰是在卖弄唇舌,暗捧他的丰功伟绩,并没有那种功利之心,真想要什么封号。就是这样带着点撒娇意味的逗趣,却是让他格外开怀。 就在这时,内侍端来了泡好的红茶,连同茶壶一起搁在几上,便转身退过一旁,预备着随时提壶续茶,侍候两人。 “闪远些别挡了本汗的风”努尔哈赤却像赶苍蝇般,不耐烦的把身后的内侍却都赶出了老远,就留着苏浅兰在他身旁。 “这茶怎样?”努尔哈赤有些得意的问苏浅兰。 苏浅兰小小抿了一口,让茶香溢满喉舌,眉毛一掀,却是认出了这个茶,是连大明宫也难得一见的大红袍她对茶没多少研究,这茶她却偏偏在大明宫奉圣夫人身边喝过,一尝了尝了出来。 “好茶这、这可是极品大红袍”苏浅兰由衷赞叹。 “丫头挺识货呀”努尔哈赤能够货卖识家,也很是高兴,平日里哪有地位相当的人能用实话赞美他的茶了,都是牛嚼牡丹不知其味,或者胡乱吹拍一通,却连茶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苏浅兰见他欢喜,莞尔一笑,继而却目瞪口呆的看到他端起茶来仿佛喝酒般仰头一干而净。好在她嘴里已经没有茶,否则她不能肯定,自己会不会当场喷了,换来努尔哈赤雷霆大怒。 努尔哈赤放下空杯,苏浅兰乖巧的立即提起茶壶给他续上。 瞄了一眼神情如常的苏浅兰,努尔哈赤忽然自嘲笑道:“嘿嘿本汗很喜欢汉人的清茶,却不习惯汉人喝茶的方式,为这个,本汗不晓得被多少汉人偷偷笑过呢” 苏浅兰微微一笑:“是人喝茶,不是茶喝人父汗气吞山河的豪迈,那些拘谨守礼的所谓斯人,自然体会不到。” “说得好”努尔哈赤眼睛一亮,心大快。望了望苏浅兰,终于掩不住内心羡慕,感叹说道:“当初八儿汗宫一跪,本汗之怒,怒不可遏,可如今才知道,他这一跪,物所值呀” 苏浅兰诧异的抬起了头,什么“汗宫一跪”?四贝勒为了什么跪过努尔哈赤?让努尔哈赤觉得他所获值? ps:今天收到好多打赏啊兰悠乐坏了o(n_n)o谢谢啊亲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这章状态立刻好了起来?哎呀呀兰悠真是无利不起早啊(*^__^*)嘻嘻…… 第二百三十八章 船中对 第二百三十八章船对 四贝勒跪宫,这件事尽管尽人皆知,其内因却只有努尔哈赤和他父子两人知道,是为了求娶天命之人哈日珠拉。 事情过后,别人不知就里,自不会对苏浅兰提起疑问,四贝勒自己更是不会主动对苏浅兰言说,是以努尔哈赤这番感慨,叫苏浅兰很是听不明白,便向努尔哈赤询问此经过。 努尔哈赤有意让这媳妇为自己儿子感动,便含笑对她说了当日的情况,说完又复感慨:“这个孩子平日里眼高于顶,偏生对你是动了真意呀唉只怕他直到现在,还没想得明白,当时本汗大怒,根本就不是为了他抵触本汗” “那是为了什么?”苏浅兰顺着他的语气追问,神态娇憨。 四贝勒为她下跪,她自有一丝感动,但当时两人之间仅有些暧昧情愫,并未完全挑明那一层窗户纸,她更愿意相信,四贝勒主要为的是他那以联姻图谋蒙古的大计。 不过这世上本就没有纯粹无条件的爱,能在利益一致的条件下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本身也是值得欢喜的事,因此苏浅兰并不介意四贝勒喜欢她的同时也考量过彼此联姻带来的好处。 努尔哈赤意味深长地一笑:“阿巴海怎么说也是本汗最看重的儿子,身为其父,自然关心他的一切” “他的嫡福晋无福早亡,继福晋性情为人俱非良配,侧福晋又得了重病,一府之竟无容貌德行都配得上他的人,这一切,本汗可都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 “当初本汗让他前往科尔沁,便是有意让他见见传闻的科尔沁明珠,若有可能,便为他做主,联姻科尔沁嘿嘿你当本汗又是为了什么将他那不成器的继福晋遣返原籍?” 说到这句,努尔哈赤带着一丝忿忿不平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嘿然道:“本汗这般用心良苦,他却丝毫不曾领会这是把本汗都当成什么了?他那般一跪那一跪……嘿” 苏浅兰轻轻抿了抿嘴,如果努尔哈赤这番心里话不曾有半分作伪,四贝勒当时想的全是父汗图谋女色,为此不惜得罪父汗争取媳妇,那就难怪努尔哈赤要勃然大怒,被误解的冤屈无处诉,良苦用心不被领会,四贝勒真是死都不晓得怎么死的了 不过这事却也不能全怪四贝勒,努尔哈赤可是有前科的人,女真第一美女东哥的故事脍炙人口,又有大妃阿巴亥艳冠汗宫、荣宠无双在后,兼且极度迷信风水命运之说,他想不让人误会还真是难以办到 “父汗您是真爱四贝勒的话,四贝勒早晚会想明白的”弄清了事情原委,苏浅兰对努尔哈赤戒意更消,嫣然一笑出声宽慰。私下里却开始想着,该怎么把努尔哈赤对他这儿子的一腔父爱都告诉四贝勒?他幼失生母,想必深沉的父爱该能稍稍抚慰他的心灵才对。 努尔哈赤自然是真爱四贝勒这个孟古姐姐留给他的唯一儿子,更不要说四贝勒自幼便聪明过人,又努力上进,字骑射无一不是他那堆儿子们当的翘楚,否则他也不会越过老三、老四、老六、老七四个儿子,直接指定他做了四大议政贝勒之一,令他掌管展自女真最强部族叶赫部的正白旗,将他誉为大金国的眸子了。 听出苏浅兰话语似有质疑他是否真爱四贝勒的意思,努尔哈赤不由斜睨了她一眼,闷哼出声。 苏浅兰仍是一脸甜笑,轻声道:“父汗,您当初只想着若是四贝勒钟意,便作主让他娶了哈日珠拉做媳妇,怕是没想过哈日珠拉心愿不愿意吧?哈日珠拉可也不是谁想娶便能娶到的寻常女子” 蒙古最高统治者林丹汗将她封为金刀郡主,意图借势强娶,她却怡然不惧,独闯金顶白庙,虚以委蛇两年有余,最终脱离虎口安然离去。这事努尔哈赤自然知道,不由点了点头,对她的刚烈不屈、有勇有谋,他心也确是有几分敬佩。 “若非晓得你的倔强,本汗何至于不对科尔沁言明心意,非要背人耳目?还不是怕你脾气上来,我大金与科尔沁之间彼此伤了和气?”努尔哈赤没好气的哼了一句。 苏浅兰笑笑,继续说道:“说实话,当世豪杰英雄,除父汗之外,能入哈日珠拉眼的,唯四贝勒而已若非如此,哈日珠拉就是死了,也不会嫁给他” 努尔哈赤目光一闪,放慢了语气低沉的问:“哦?你竟是如此看好他?他就算再如何英雄,可若是本汗不把汗位传给他,又待如何?” 苏浅兰浑身都是自信的气息,丝毫没有因努尔哈赤这一问就惊慌失据,只是吸了口气,微笑道:“父汗,相信您也是明白的四贝勒志向高远,能见人所未见,诸贝勒还在跟随您与明交战的时候,他便已看到更远的将来,开始着手于蒙古这方的经营。” “有句话说得好,心有多大,舞台便有多大正如您当初若只是满足于家仇得报,又何来今日大金汗国的强盛?而今后,您若是仅满足于当下,那四贝勒自然壮志难酬,一生作为,唯守成耳” 说到这儿,苏浅兰便是抬头望住努尔哈赤,面上加深了笑意:“儿媳敢问父汗,您是这么容易安于现状的人么?” “如若不是,那么为了您的吞天之志,为着跟您一样胸襟广阔的四贝勒,儿媳恳请父汗,万勿替他留下种种障碍牵绊” 这番话可谓大胆至极换作林丹汗,或者原的那些个皇帝,只怕苏浅兰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拉去砍了脑袋。可是苏浅兰却终于说了出来,并且说得酣畅淋漓,直指汗王心事。 个风险,她也不是完全的没有考虑,说的时候也是心跳加,全靠那一口气撑着,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的镇定自若。 她赌的是努尔哈赤异乎常人的意志,以及自己背后的天命光环,笃信神佛的努尔哈赤绝不敢轻易斩杀她这特殊命格的媳妇再说了,历代开国雄祖,能成就人所难及的事业,必然也有着乎寻常的容人之量,性情大气恢弘,多半不会去计较难为一名女子。 努尔哈赤面沉如水,微眯的眼缝里精光暗闪,一直沉默到苏浅兰脸上的笑意都快要僵了,才倏然睁眼,唇边绽出了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呵呵呵呵果然是四贝勒媳妇不简单呀” 苏浅兰皱皱鼻子,现出了一个娇憨可人的神情:“父汗可别怪我为人媳妇,自然要维护自家夫婿” 努尔哈赤哈哈一笑,端起杯子又是杯到茶干,苏浅兰机灵的又再赶紧给他续上。两人很有默契的没再提起这个话头,而是绕到旁的地方去,天南地北扯起了闲话,直到午膳时分,努尔哈赤才兴尽离去。 回到自己的舱室,苏浅兰才现自己早已汗湿颊背,当即命人备水沐浴,更衣梳洗。 今天虽然有些凶险,但总算是把自己深思熟虑过的一番意思成功传递给了努尔哈赤,只要所料不差,努尔哈赤该是会重视她这天命之人的暗示,不至于再像原来的历史那般,弄出没有遗嘱的乌龙来。 躺在温暖的大浴桶,享受着姗丹手指下令人放松的按摩,苏浅兰又把之前自己说过的话,以及努尔哈赤的所有细微反应在脑子里仔细过了几遍,确认并无差错,方才略略松了口气。 她的战斗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来的,就是努尔哈赤的事了,到最后努尔哈赤究竟如何决定,也不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 “格格您真是太厉害了”姗丹语气不无崇拜的道:“大汗那么威猛的人,谁见了他不是心惴惴,唯恐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就是个身异处的下场可您在他身边,却仿佛比他的亲生女儿还要自若” 怕什么,谁会对自己的儿女冷血无情,虎毒还不食子呢苏浅兰本能的就想反驳姗丹的话,可她随即想到了努尔哈赤的大儿子,曾经被立为储君的诸英,便是因谋反之罪死于父亲手上,不由打了个寒颤。 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过是因为拉帮结派,分薄他手的权力,就遭了他的毒手,那四贝勒岂能不如覆薄冰、引以为戒?明明是他最重视的儿子,却对储位不敢流露丝毫觊觎之意…… 转念一想,苏浅兰却又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言行无错。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金国初立,根基未稳,那个时候内部闹分权,祸害的将会是整个大金的基业,壮志初展的努尔哈赤自然不能容忍。而现在,努尔哈赤已是风烛残年,大金国根基又逐渐稳固,他自然要开始考虑将来由谁来继承他的大志。 由此可见,四贝勒的情形跟他的大哥诸英截然不同,努尔哈赤绝不会因为他有继位的志向就对他横加迫害。 “大汗么?我是他最喜欢的媳妇,他自然对我要格外亲切”苏浅兰玩笑回应,心里却加了一句:何况四贝勒也是他最喜欢的儿子 回想起努尔哈赤所说的四贝勒为她悍然跪宫一事,这心却是有些兔跃般的窃喜,情绪慢慢飞扬起来,面上现出了甜甜的笑意。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变故 第二百三十九章变故 前世的苏浅兰,父亲是船员,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更没什么机会带她到船上嬉戏游玩。 加以财权被继母牢牢把着,单薄的她连出门旅游的机会都欠奉,想不到却是在穿越后,她不但去过了许多地方,更有荣幸陪伴努尔哈赤乘船返航,一过沿岸游览的瘾头。 心怀感慨,又关切那位老人的病情寿命,是夜苏浅兰竟是有些难以入眠。起伏摇摆的床榻,划波击浪的水声,沁凉怡人的河风,都不能让她的心真正获得安宁,直到三更半夜,才模糊有了睡意。 朦胧刚要沉入梦乡,陡然一声压抑的怒吼在耳边炸响,把她彻底惊醒过来,随又现,这怒吼声其实离得挺远,隔着好几层舱室,只不过夜深人静,听来便格外清晰响亮。 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紧接着又是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听来仿佛有许多人从外头过道奔过,间还夹杂着惊慌的对话声。 不好苏浅兰心头一跳,连忙跳下了床榻,匆匆取过衣物穿上。姗丹听到动静也跑了进来,将手里的火折子擦亮去点燃灯烛。 “生了什么事?”苏浅兰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焦急。 “不知道”姗丹一面替她整理仪表服饰,一面惶惑摇头。 苏浅兰也没指望她一个小丫头能晓得那么多事,闻言只是加快了动作,饰一样也没戴,素颜净面,长仍披着,只有头顶盘好的髻因未及睡去而丝毫不见散乱。 看看没什么不妥,苏浅兰连忙冲到门口,一下拉开了舱门。 只见过道上匆匆跑过好些宫娥内侍,多数是冲向整艘船的重心所在——努尔哈赤寝室,少部分则逆向而过,也不知往哪里去。 努尔哈赤出事了?刚才那声怒吼是他所?苏浅兰一震,忽然看到不远处站着张太医,他正急火火的分派人手做事,取药的取药、唤人的唤人,他平时打理得异常整洁的服饰都现出了好几处褶皱。 “张老太医这是怎么了?”苏浅兰赶到他身旁,出声询问。 张太医回头看见是她,神色稍稍一缓,唉声叹气的道:“四贝勒福晋您来的正好,大汗病情骤然作,情形严峻,奴才等正竭力救治,事情紧急,一时照应不过来,此事还要烦请福晋知会侧妃则个” “我会去跟侧妃说的,但大汗日间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会忽然之间便如此严重?”苏浅兰连问。 张太医苦笑:“此病最忌心情激动,大喜大怒,须得放宽胸怀慢慢调理但大汗本就心怀家国,思虑繁重,偏偏还要动怒……唉” 苏浅兰默了一瞬,抬头道:“烦请太医全力施为,勿使大汗病情加剧我这便替你去向侧妃禀告详细” “如此,多谢福晋奴才告退”张太医拱手相谢,匆匆离去。 “走吧去觐见侧妃”苏浅兰面色微沉,带着姗丹当即向侧妃叶赫那拉氏舱室走去。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身为大汗侧妃,叶赫那拉氏却是被大妃阿巴亥安排住在远离大汗的另一侧舱室,甚至不如苏浅兰住的离大汗近。变故一起,她也披衣而起,正在舱焦躁的走来走去。她也已经派了人去打听情况,那人还没回来,苏浅兰便先到了她的舱室。 听苏浅兰转述完张太医的话,叶赫那拉氏呆了好一会,神色渐渐冰冷下来,气道:“这一定是大妃又是大妃也只有她才能让大汗如此震怒想不到大汗病重如此,她还是不肯让大汗心好过” 苏浅兰垂下双目,陡然想到了一句话:最伤人心的利剑,不在敌人手里,而在心爱的人掌努尔哈赤是真正的宠爱着大妃阿巴亥,可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在乎,正因为在乎,才会为之气愤心伤。倘若换作别的女人,努尔哈赤又岂会轻易被她拨动其心? 恰在此时,叶赫那拉氏派出去的贴身嬷嬷也赶了回来,神色愤懑带着闪烁,气咻咻的压低了声音禀报:“……奴婢打探得清楚,大妃入夜便歇在大汗处,起先有小争执,继而愈演愈烈,最后,大汗暴怒,砸了下人送去的汤药,随即,厥了过去” 叶赫那拉氏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怒不可遏,激动得在舱走来走去,绞着手指恨恨的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早跟大汗说过,不要让她来的,她若不来,大汗这病也不至于……” 苏浅兰在一旁冷静的看着,待得叶赫那拉氏情绪稍稍一缓,便平静的道:“安布,您别急有太医在,大汗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倒是今后,再不能让大汗这般激动了如今大妃成了大汗恚怒的对象,实不便再留于大汗身边,您身为侧妃,接手一应事务责无旁贷” 她神态间全无半点惊慌,眼神淡定,声音平稳,仿佛有种天生的魔力,能让人受到她的影响,也镇静下来。 叶赫那拉氏本就对她极是信赖,见得她这般从容,立即找到了自己主心骨,连道:“对对你说得对再不能任由大妃胡来了来人随本宫前往大汗寝室” 苏浅兰正想借口跟随,叶赫那拉氏倒是一把抓住她的手,先行开了口:“四贝勒媳妇,我瞧着大汗对你十分不同,或许你能开导大汗亦未可知,你就跟着我一起来吧” “是哈日珠拉知道”苏浅兰觉着她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骨节紧张到白,便轻轻回握了她一把,以示支持。 老实说,叶赫那拉氏并不是那种能当一面的人物,空有侧妃的头衔和主子的排场,却没有把握大局、执掌大事的能力。过去的她就习惯于依附四贝勒的生母孟古姐姐,后来大妃掌权,她便退缩一隅,安于做个忍气吞声的米虫。 可是上天却又给她派来了一个聪慧有主见的贤惠甥媳妇,对她又孝顺又亲近,不知不觉间,她竟像是又找到了可以依附的大树,简直是苏浅兰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并且深以为然,不觉得有甚不对。 她想得很简单,这个媳妇是天命的身份,贵不可言,将来是一定要母仪天下的,听她的准没错 努尔哈赤的舱室又宽敞又舒适,布设富丽堂皇,若非船体随浪轻摇,几乎看不出这缩小了一大圈的寝室不在陆地上而在船上。 只是,此刻舱站得到处是人,倒显得地方窄小起来。苏浅兰目光一逡,就看到了大妃阿巴亥,只见她一脸忧急关切,坐在努尔哈赤的脚边,时不时轻咬下唇,欲言又止的望向旁边忙碌的太医。 努尔哈赤还是昏迷着,伏在榻上,裸露着后背,一名年轻太医捏着棉布球不停给他擦拭伤处的流脓污血,两名内侍给他打下手,一个端着水,一个传递干净的棉布。另两名年太医则轮流把脉。 张老太医紧紧的拧着眉头,接过另一名年轻太医递来的银针,小心下在努尔哈赤背部。 苏浅兰暗地里倒吸了一口寒气,看这几位太医没一个脸色不凝重的,可知努尔哈赤的情形何等不妙难不成历史有了改变,他熬不过今夜?但此刻船行还没转入浑河,离着叆鸡堡还远啊 见了侧妃叶赫那拉氏,大妃阿巴亥冷冷的问了一句:“你来做什么?还嫌这地方人不够挤么?” 叶赫那拉氏一滞,面对这个比她年幼许多的大妃,她竟是有些习惯性的畏惧,口一张,却有些支吾:“我……我……” 苏浅兰一看要坏,抢先开了口道:“娘娘听闻,大汗此番病情反复,全因大妃乍然来到,以至大汗心情激动之故故而斗胆前来,恭请大妃离开大汗寝室,一应事宜,自有娘娘代大妃操劳” “你说什么?你这是要犯上逼宫吗?”阿巴亥气极而笑,胸膛急剧起伏,森寒的瞪住了苏浅兰,犹如愤怒的雌虎。 苏浅兰却丝毫不惧,淡然道:“事关大汗病情,想必大妃也不会介意遵照医嘱,以便早日恢复大汗健康媳妇此举,全出一片孝心,绝无冒犯之意大妃是否需要暂时回避,一问太医便知” 她抬出太医,抬出努尔哈赤的健康,阿巴亥也是无法反驳,只得瞪向那几个太医,冷声问:“你们怎么说?” 几个太医噤若寒蝉,都不想搅进这后宫的纠纷,最后却是张太医因和苏浅兰熟悉,先前又是自己对她说过那话,只得起身向阿巴亥躬身答道:“奴才……奴才确以为,大汗此时不便再受任何刺激” “你……”阿巴亥一阵语塞。 苏浅兰悄悄捏了一下叶赫那拉氏的胳膊,忽然盈盈蹲下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旗礼,口朗朗的念:“恭送大妃” 主子行礼,下人只能跟着,又有叶赫那拉氏左右四顾,那些宫娥内侍没个不机灵的,都纷纷下跪,只差嘴里没跟着喊罢了。 眼看舱矮了一大片,阿巴亥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满怀不甘地站起身来,眼里的怒色宛若利剑般,狠狠射向了苏浅兰。 除了忙绿着的太医,还站得笔直的只剩下侧妃叶赫那拉,她的地位只比大妃差一线,却是不必跪她。见得大妃哑口无言,又有苏浅兰帮着造势,她只觉得今夜说不出的扬眉吐气,唇边不觉现出了一丝隐隐笑意,说出来的话也有底气了许多:“大妃您也累了还是先去休息吧这儿有妹妹看着,您放心便是” 阿巴亥怒哼一声,却是看也不去看她,快步走向舱门的时候,反而在苏浅兰面前停了一瞬,无声愤怒的瞪视着她。后者一脸平静,不为所动,她也奈何不了对方,只得拂袖而去。 第二百四十章 催命符(上) 第二百四十章催命符(上) 努尔哈赤终于苏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刹,看到的已是明亮的朝阳,光线透过窗棂照射在一个人身上,这个人却是衣不解带坐在床榻旁,脑袋靠着床栏在打瞌睡,面上带着倦容。 “叶赫那拉?”努尔哈赤一阵恍惚,忽然心有触动。他没有想过,仆役满船的情形下,自己的侧妃会强撑着睡意亲自守候在旁。那一瞬间,眼前这张跟记忆那人有几分肖似的面容,勾起了他无尽的回忆,如果……如果是她的话,她一定也会这么做的 舱没有什么人,所有宫娥内侍都在寝室外间待命,他能看到外头有人轻悄的走来走去,但在这内室,确然只有侧妃一个人相陪。或许是人少的缘故,他仿佛觉得空气都变得异常新鲜起来。 正在他怔的时候,叶赫那拉氏头一点,骤然惊醒过来,立即睁眼向他看去,跟他目光一对,微愣之后喜意便是浮现出来:“大汗” 努尔哈赤身子一动想要坐起,才现自己已半身麻木,背上疼痛如刮骨噬髓,痛哼之下顿即气促起来。 叶赫那拉氏一惊,连忙扶住他的胳膊不让他乱动,并且回头呼唤:“来人啊传太医快传太医” 努尔哈赤痛得浑身哆嗦,偏偏滴汗也无,喘气之余只觉口苦舌干,浑身前所未有的难受,倒也不敢再逞强起身,只是心头震骇,万想不到自己的病情一旦恶化起来,竟是剧烈如斯 “大妃呢?”努尔哈赤喘息犹忍不住问了一声。 “大妃……已去歇息,太医说了,大汗您如今病情加剧,宜静养不宜受激,是臣妾斗胆,劝大妃暂且回避。大汗,您要见她,臣妾是万不敢拦的,但——求大汗保证不会再为她而情绪激动,如此臣妾方愿前去唤她”叶赫那拉氏把苏浅兰所教的说法都照着说了出来。 “这样,也好”努尔哈赤先是面上掠过了一丝诧异,继而便是略显嘲意的苦涩一笑,认可了叶赫那拉氏的处置。 太医很快来到,忙碌起来,叶赫那拉氏退到门边上看着,随时控制全场,不一会儿,苏浅兰端着一盘热粥过来,低声招呼道:“安布,您守了一夜,还粒米未进呢媳妇给您做了点吃的,不如先吃点吧” 叶赫那拉氏本想摇头,但那米粥的香气飘来,她才现自己真是饿了,见着苏浅兰一脸关切,心头软,便点了点头,走到外间桌旁,坐了下来。这里可以看清里头的一切,若有什么,随时可以反应。 粥很美味,叶赫那拉氏吃得浑身暖呼呼的,对苏浅兰好感更甚:“这粥真是你自己做的?” 苏浅兰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媳妇手艺粗糙,让安布见笑了” “不做得太好了”叶赫那拉氏由衷赞了一句,虽然贵妇之也有对烹调感兴趣而专门去学的,却也不是每个都能学得一手厨艺。 “媳妇就只有粥汤还拿得出手而已”苏浅兰谦虚一笑。 叶赫那拉氏放下空碗,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张老太医微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连忙起身询问:“太医大汗情形如何?” “回禀娘娘”张老太医摇摇头,毫不乐观地道:“大汗之创口浮浅开阔,紫瘀脓汁多而肿不退,此宜穴脓,并不可放纵,迟则皮肉腐坏,伤骨烂筋,渐成脓多,且节候不根据法者,无治矣” 太医这一番掉袋,背医书,顿然听得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两个大眼瞪小眼,懵然不知其意。 张老太医回过神来,连忙详加解释,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方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这毒疽之症,初患时并不难治,只要慎劳累、慎食忌、慎喜怒,配合针烙导引,善药良医,可有九成治愈的把握。 偏偏到了治疗的关键时刻,努尔哈赤却犯了“慎喜怒”的大忌,导致病情恶化,到这时候,毒疽已然化脓破烂,十分凶险,太医竭尽全力也只剩下不到五成的治愈把握。 从今日起,太医们要做的就是更加密切关注病人的每一刻变化,将创口的烂肉及时清理掉,并且严格控制化脓的程度。而病人则需要更谨慎的维持情绪稳定,绝不能再有半点差池,否则控制不住皮肉腐坏、筋骨糜烂、流脓不止,那就必死无疑了 听完太医的解释,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都是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寒气,叶赫那拉氏是想到了大妃阿巴亥还在船上,她要闹起来的话,只怕就是一场无法遏制的灾难。 苏浅兰则是想到了依照原来历史上的记载,努尔哈赤就没能逃过这一劫难,甚至没能撑到盛京,就病死路上。他究竟是药石无救,还是又受了什么刺激以至太医们的努力前功尽弃? 张太医自去监汤开药,叶赫那拉氏一把拉住了苏浅兰,手指都在颤,脸色白的念:“大、大妃……” 苏浅兰也皱起了眉头,大妃阿巴亥,还真是一枚让人无法预料的定时炸弹,天知道她究竟在跟努尔哈赤闹什么别扭,偏偏这又是在船上,不到地头不靠岸,想把她撵走都不行 “安布,咱们万万不能冒险船到盛京之前,绝不能让大汗大妃相见大汗那里,则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生出召见大妃的意念”苏浅兰很快有了定计,低声给叶赫那拉氏出起主意来。 叶赫那拉氏已有些六神无主,听了苏浅兰一条条建议下来,虽然惊得脸色刷白,呼吸急促,把苏浅兰的手捏得死紧,却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当竭尽全力的照办。 苏浅兰的办法很简单,就是软禁。她先让叶赫那拉氏收服了船上所有的仆侍,再用太医的遗嘱宣告全船,禁止一切喧哗吵闹,并且大妃也不能例外,否则便断她的水粮,让她无力反抗。 其后便是对努尔哈赤宣称大妃受了风寒,略有小恙,为恐两个病人交叉感染,只好隔离开来,分别治疗。由于大妃只是小病,所以船到盛京之后,她也是刚好能够痊愈。 整个局,侧妃叶赫那拉氏的信任和支持,不遗余力身体力行最是关键,其次便是张老太医的配合。 作为大夫,病人至上,未受**侵袭的张老太医可谓极有主见风骨,他最明白苏浅兰所为都是为了病人,又跟她十分相熟,很佩服她的行事魄力,因此对苏浅兰的要求总是很爽快的答应。 太医本是没有什么实权的人物,指挥不动什么人,可他现在是努尔哈赤的主治大夫,只要是跟病人健康息息相关的医嘱,就没有人敢忤逆行事,又有侧妃撑腰,结果满船的人都选择性的将大妃放到了脑后。 悠悠数日过去,在三个人的倾力合作下,整条船始终被牢牢把握在侧妃手上,大妃阿巴亥固然愤怒得大有将苏浅兰生吞活剥之势,却也翻不出半点波浪来。处于被软禁状态下的她,连传递消息向努尔哈赤哭诉撒娇求援的机会都欠奉。 苏浅兰却没有时间去考虑万一历史改变,大妃阿巴亥存活下来,这个将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又会施展怎样的手段报仇雪恨,船一天不到盛京,她就一天无法松懈下来。 虽然张太医表示努尔哈赤病情还在控制之下,没有再继续恶化,假以时日还是有治愈的希望,她却仍然每天都在忧虑,生怕努尔哈赤仍是没能逃过此劫,又再重蹈没有遗嘱的历史覆辙。 就在她度日如年的守候,努尔哈赤终于似有察觉,在两日后的清晨,将她召到了面前。 苏浅兰绝不敢小瞧眼前这位英雄了得的老人,早已做好心里准备,随时预备着运用自己的急智,令他保持乐观平静的情绪。 “四贝勒媳妇”努尔哈赤气色虽差,精神却还不错,神情也很平静,但那眼神却非常犀利,仿佛看穿了一切,对着垂低眉一派恭顺神态的苏浅兰微微一笑,出声动问:“今日船到哪了?” “回禀父汗船行已入浑河,最迟三日便可抵达”苏浅兰明知道努尔哈赤问的是人人皆知的话,仍一丝不苟地回答。 “啊终于快到了船还真是慢啊骑马的话,这也不过就是半天的路程。”努尔哈赤感慨一句,忽然又问:“大妃还好吧?” “大妃小病将愈,只是还有些虚弱,她虽然不能前来,可心还是记挂父汗的,媳妇每天都会将父汗的情形向她禀告。”苏浅兰眨眨眼睛,毫不羞惭的回答,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努尔哈赤凝望着她,不禁莞尔,哂然道:“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哪不过现今本汗却也深切领教了一回金刀郡主的厉害啦” “父汗何出此言”苏浅兰抿嘴一笑,努尔哈赤能说出这话,可知自己的一切作为当真是没能瞒过他去,但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口头上她却是绝不会承认的。 努尔哈赤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下去,而是轻轻一叹,闭上双目沉默了一瞬,才又睁开眼来,缓缓的道:“有些事,本汗也等不了啦再往前去,就是叆鸡堡,到了那儿,先靠岸停一会,你们传本汗的谕令,让太妃兼程赶来,就在叆鸡堡跟本汗见上一面吧” 苏浅兰听到叆鸡堡三字,这个努尔哈赤归天所在的地名,心头便是狠狠一跳,声音都有些变了:“太、太妃?” “是啊”努尔哈赤淡淡一笑:“本汗要办的这件事,还真太妃不行别担心了,是件好事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催命符(中) 第二百四十一章催命符() 八月十一,在苏浅兰神经绷到极致的这天上午,努尔哈赤旗舰终于抵达距离盛京四十里的叆鸡堡。奉命而来的太妃纳喇氏早已等候在岸,一俟船靠岸,就让内侍引着登上了努尔哈赤的旗舰。 努尔哈赤病情虽未再继续恶化,但他终究年纪已迈,这番折腾下来,任是铁打的底子也经不起消耗,不但骨立形销、虚弱萎靡,而且卧在榻上连翻身也是不能,只好由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代他出迎太妃。 太妃身子尚算健康,尽管她走上船的时候瞧着有些颤悠悠的,离不开宫婢搀扶,那精神体力比起虚弱的努尔哈赤,还是强上许多。 她上得船来,本该即刻去见大汗才是,恰逢大汗又昏睡过去,只得进入舱室,先由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陪着,等候大汗苏醒召见。 这位老太太苏浅兰曾经见过一次,此时再见,只觉得她仍然不改迷糊,甚至更加迷糊,见了她,竟然想不起来她是何人,还是叶赫那拉氏重新介绍了一回,她才回忆哈日珠拉这个人来。 苏浅兰无语的猜测着,不知道努尔哈赤能让这么位太妃替他做成什么事儿,难不成是要用这位名义上的太后去压制大妃? 三人正在舱闲聊,外头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声带着惊惶哀恳的呼唤,随即,本该被软禁着的大妃阿巴亥突然闯入了舱,快步冲到太妃面前站定,才屈膝福了一礼:“阿巴亥叩见太妃” 几个宫婢内侍追到舱门处,个个面色难看,却是拦之不及,只好缩在外头,忐忑垂瞄向这边。 苏浅兰瞳孔一缩,心头警铃大作,她早就预料阿巴亥没那么简单,想不到她真能隐忍到现在,才骤然难,摆脱了奉命守住她的那几个侧妃亲信,一路闯到此处。 叶赫那拉氏惊愕之余,却极为佩服的瞥了苏浅兰一眼,早在日间,苏浅兰便是跟她说过,阿巴亥极有可能会在今天制造风波,建议她加强了大汗寝室外围的拦截人手,防止阿巴亥强闯硬冲。 当时她还些将信将疑的,却不料阿巴亥果然有了动作。虽然阿巴亥有些出人所料的没直接去闯大汗的寝室,而是选择了闯到太妃面前,也已经让她再度信服起苏浅兰的能力来。 老太太睁着昏花的老眼,很是愣了好一会,才满脸诧异的问:“阿巴亥?原来你也在船上?” 满船的人几乎全部晕倒,这老太太真有趣,大妃阿巴亥奉诏前来迎接大汗回宫,人所皆知,她却好像懵然不知似的。 阿巴亥显然很清楚老太太的状况,并不惊讶,只是稳稳的答道:“阿巴亥奉命服侍大汗,自然在的先时未能及时出迎太妃,失礼之处,尚乞太妃恕罪” “哦哦”老太太点点头,既不欢喜,也未责怪。 苏浅兰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射来,抬头一看,正好对上阿巴亥含威带怒的眼神,不由嘴角一抽,暗自戒备。 如今她也看出了阿巴亥的打算,是要借助太妃获得见到努尔哈赤的机会,她这般好端端没病没灾地出现在太妃眼前,只要太妃对努尔哈赤说句话,那就再不能用她感染风寒小病的理由禁止她重回大汗身侧。 该怎么才能防止出现意外,不让阿巴亥刺激到努尔哈赤?苏浅兰一面急思索着对策,一面便将努尔哈赤目前受不得刺激的情形娓娓的对太妃说了出来。 她并不认为太妃有那个左右努尔哈赤情绪波动的能力,因此她这些话其实都是故意说给阿巴亥听的。离开了努尔哈赤的宠爱,阿巴亥什么也不是,她若是够聪明,就应该不会干出刺激努尔哈赤的蠢事。 果然,听苏浅兰说清努尔哈赤的现状,阿巴亥面上也不由现出了凝重的神色,努尔哈赤病情如此严重,显然出了她的预料。 见到阿巴亥似有觉悟,苏浅兰心头的紧张也不禁稍稍缓和下来,照这般情形看来,即便阿巴亥跟着太妃一齐去见了努尔哈赤,想必也能将危险降低到一定的程度。不过,接下去该如何做才能不让阿巴亥借故又留在努尔哈赤身旁,可又要费尽思量了。 正当苏浅兰竭力想着办法的时候,一名内侍匆匆来到,禀报了努尔哈赤苏醒,召见各人的消息。 苏浅兰转头望向阿巴亥,却见对方面上得色一闪而逝,随即换上了平和宁静的神态,感应到她的注视,美眸一翻,却是传递了一个很明显的意思: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蠢 四人进入内舱见到努尔哈赤,分别见礼落座,阿巴亥丢下她一直搀着的太妃,直趋床榻,轻唤着“大汗”,顺势坐上了床尾。 苏浅兰立在太妃身后,冷眼注视着阿巴亥的每一丝神情变化,见她很快便做出一副柔弱憔悴的姿态,满面都是对努尔哈赤的温柔关切,隐隐夹着几分愧疚,不觉暗自松了口气。 能够独宠汗宫十几年,这个女人还是两把刷子的她很聪明的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诋毁侧妃控诉自己的委屈,反而放低姿态,俯默认自己犯错,博取同情,以努尔哈赤多年来对她的感情,很容易就会原谅她的一切,令她重展大妃的权势。 漂亮聪明的女人,有时候什么话也不用说,就能取得最理想的成效,阿巴亥也是这样,就那一声腻甜里带着歉意的呼唤,努尔哈赤面上便现出了柔和的线条,望着她点点头,仿似在无声就原谅了她的过错。 眼下太妃在座,努尔哈赤自不会抛下太妃不理,跟阿巴亥这短暂的交流之后,便将注意力移到了太妃身上。 互相问候之后,努尔哈赤瞥了阿巴亥一眼,便忽然道:“此番劳烦太妃前来,实是有一桩事,想让太妃帮着参详则个。” 太妃老眼一睁,往前俯了俯身子:“大汗请说” “本汗的前侧妃,叶赫那拉氏,庄敬聪慧,甚得我心,惜乎当年其母族海西叶赫,正与本汗为仇,俟其亡故,始终不得其时,赠其大妃之位”努尔哈赤一开口,立时震住了面前数人。 叶赫那拉氏是一脸惊喜,阿巴亥则面上变色,太妃更加认真听着,苏浅兰却在一呆之后,迅向阿巴亥看了过去。 “如今本汗也垂垂老矣念及旧情,始终难忘于怀故而总想着是不是追赠亡妃一个大妃之位,日后也好相见” 努尔哈赤吁了口气,一句感慨之后,又对太妃说了下去:“后宫之事,本汗原不该多加干涉,但这追赠后位一事,大妃始终不允,本汗心为难,方求询于太妃,却不知太妃是何意见?” “大汗”阿巴亥起身离开床榻,忽然跪了下去,神情泫然欲泣:“非是臣妾任性,不知大汗心意,横加忤逆,只是大妃之位,关系重大牵一而动全身,岂可草率从事” “更何况,臣妾荣居后位十数年,不敢说从无过犯,这兢兢业业、生儿育女、辛劳操持,至少也有苦劳在,若是大汗贸然追赠他人大妃名位,臣妾多年的努力岂非毁于一旦” “知道的都说大汗是重情念旧,不知道的,只会质疑诋毁臣妾叶赫那拉姐姐已故去多年,她多一个名份不多,少一个名份也无人在意而臣妾若名声受损,却让我那三个孩子何以自处?” 阿巴亥说得声泪俱下,趴伏地下,将额头望船板上磕去,声声哀恳呼唤:“大汗求大汗体恤活人,三思而后定” 苏浅兰暗暗倒吸了一口寒气,心陡然透亮,原来是这样这就是阿巴亥一直在跟努尔哈赤斗气的根源所在她不是要请立自己的儿子当储君,而是要阻止努尔哈赤追赠四贝勒的生母为大妃,免得四贝勒在强悍的实力之外,再多一个正宗嫡子的名份。 要说阿巴亥也算聪明之极了她知道自己三个儿子唯一能够凭仗的优势所在,为了她儿子,她不能让最有希望继承汗位的四贝勒拥有同他儿子一样的地位。 但她却绝口不提这茬,只从别的方向来私下阻止努尔哈赤。看努尔哈赤多日来的各种反应,她的这种努力竟是卓有成效,若非今日努尔哈赤忽然打开了天窗说亮话,旁人只怕会一直被蒙住。 苏浅兰只感到咽喉干,忐忑向努尔哈赤望去,这个男人一向宠爱阿巴亥,他会不会因此再度打消追封四贝勒生母大妃名位的主意? 侧妃叶赫那拉氏也是紧张之致,睁大眼睛瞬也不瞬的望住了伏躺在床上的努尔哈赤。四贝勒生母是她的姐姐,她姐姐的地位若能再提高一级,她也会得到许多无形的好处。 整个舱室静得异样,只有阿巴亥一下一下额撞船板的“咚咚”声在敲击每个人的心房,令人窒息屏气。 一声长叹,努尔哈赤最终打破了沉寂:“阿巴亥,你起来吧你的意见本汗会酌情考虑,但现在本汗询问的是太妃的意见”他说到此处,目光一逡,开声下令:“太妃留下,其余人暂且退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 催命符(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催命符(下) 外舱室,气氛压抑,叶赫那拉氏紧张得频频望向努尔哈赤和太妃两人谈话的所在,一脸的患得患失,但当然,那边房门紧闭,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苏浅兰则暗自留意着阿巴亥,从目前情形来看,努尔哈赤状况不错,没有因为阿巴亥继续反对他要追封四贝勒生母孟古姐姐而怒。反而是阿巴亥自己情绪激动,坐立难安。 想来阿巴亥也生怕努尔哈赤暴怒,改变了应对策略,由针锋相对变成了哀恳哭诉,若是她能将努尔哈赤的安危放在心上,努尔哈赤病情好转的几率必然大幅升高,甚至痊愈。 可是,苏浅兰心头仍然压着一块巨石,无法松懈。原来的历史上,努尔哈赤最终是逃不过去的,他没能活着回到盛京去,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会不会是……太妃? 应该不会苏浅兰摇了摇头,不管太妃同不同意努尔哈赤追封孟古姐姐为后,努尔哈赤都不可能因此情绪大动。太妃同意的话,他最可能的反应不会是狂喜,顶多有点如释重负或感慨,太妃不同意的话,那他也不过就是失望、失落,绝不会对太妃怒。 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太妃表示同意之后,阿巴亥受激之下忘记一切又去向努尔哈赤大吵大闹,终于酿成悲剧?苏浅兰心凛然,这样的话,可绝不能再让阿巴亥有机会去见努尔哈赤了 似乎感受到苏浅兰的注视和目光的戒备,阿巴亥骤然转过头来,冷冷向她回瞪着,口亦冷冷的道:“自古以来,非蒙冤受屈者,追赠其身份封号,那都是在人刚死的时候,从未有过时隔多年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例子就算太妃同意,此事也得先经过朝议允可四贝勒媳妇,你还是不要抱持无谓的幻想为上” 叶赫那拉氏回头瞥了阿巴亥一眼,脸色难看,阿巴亥明着是针对苏浅兰,但何尝不是暗暗敲打自己,此举着实嚣张可恨。 苏浅兰勾唇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只是若有深意的回道:“大妃多心了哈日珠拉岂会如此浅薄可笑一切该我有的,无论谁如何阻止,始终也跑不掉,一切不该我有的,便费尽心思,也是枉然” “你……”阿巴亥如何听不出她话之意,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偏偏又抓不到她的话柄,只得恨恨的甩了一句:“你明白就好” 叶赫那拉氏暗地喝彩,得意的飞眉向苏浅兰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苏浅兰却没注意到叶赫那拉氏对她的赞赏,她还在努力想着法子不让阿巴亥在抵达盛京之前危害到努尔哈赤的性命。 如今她已有七分肯定假若努尔哈赤来得及立下遗嘱,汗位继承人定然就是四贝勒,否则努尔哈赤不会想到要追封四贝勒生母一个大妃的名位,增加汗位继承人的合理合法性。 可如果她能保得努尔哈赤活着留下遗嘱,说不定阿巴亥也因此而逃过被殉葬的命运,将来成为一个隐患,以太妃的身份处处和她作对。 真是讽刺啊自己为了四贝勒的继位正统性而救努尔哈赤一劫,顺带也便救了阿巴亥的性命,可是到时候,被救的那个人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成为死敌,那自己算不算是在搬石头砸向自己的脚? 正思虑间,太妃从里头走了出来,阿巴亥一见,立时兔子般窜了过去,想要抢在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之前返回努尔哈赤身边去。 出乎意料的是,反而是太妃堵在门口,拦住了阿巴亥。 “大汗歇了,你们都别进去,需要你们的时候,会唤你们进去的”老太太不咸不淡的丢下一句。 苏浅兰暗松了一口气,看向阿巴亥,只见阿巴亥咬紧了牙关满脸不忿,可也毫无办法,这么多人盯着她,她也不敢硬闯,否则到时候若出了意外,她也是担待不起。 “追封的事……大汗可有了定论?”阿巴亥忍不住问。 老太太点点头又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你急什么等回了宫,一切自有大汗做主不管大汗怎么做,本宫都没意见” 苏浅兰嘴角微微一抽,有点想笑,老太太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她说上半天也未必有一句是能作准的,回答也不在点子上。 阿巴亥也是急了,听到太妃的话才想起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来,面上悻色一闪而过,没有再多问什么。不过神色间倒是缓了一缓,既然老太太说了不知道,至少她还有的是机会阻止这件事。 太妃看来事情已了,连一刻也不想多留,说自己已经跟努尔哈赤告辞过,直接就让人送了她下船。 阿巴亥心挂着努尔哈赤,不肯久离他的左右,意思意思送送,就回了努尔哈赤的外舱候着,叶赫那拉氏还是记得苏浅兰最初的建议,也跑去在一旁盯着,结果只有苏浅兰依足晚辈礼将太妃一直送下了船。 到得码头,苏浅兰才松开搀扶着太妃的胳膊,也是她爱心作祟,总是不放心这位颤巍巍的老太太,怕她在狭窄轻晃的桥板上摔着,想着自己算是会点身手的,比那些宫婢们可靠,便扶了她一把。 “四贝勒媳妇”太妃回身望着苏浅兰,布满皱褶的面上写着感慨和欣赏,莫测高深地笑道:“你这孩子不错放心吧只要大汗看了那个东西,大妃也阻拦不住你那额娘一定会被追封大妃的” 苏浅兰一惊,愕然问:“什么东西?” “呵呵呵呵”太妃一脸得意,并没回答她这问题,而是在她愣着的时候,领着一班宫婢嬷嬷内侍护卫登上了车驾扬长而去。 苏浅兰呆在码头,直到身边内侍出声提醒,才回过神来走上舰桥,一路惊疑不定的返回了舱室。 什么叫“只要大汗看了那个东西,大妃也阻拦不住”?难道在太妃和努尔哈赤密谈的时候,太妃给了努尔哈赤什么东西?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阿巴亥的阻拦计划失败? 苏浅兰越想越觉不妙,要说有什么东西是她疏忽过去未能掌控的,当属太妃和努尔哈赤的密谈,就太妃那个不靠谱的模样,万一她要拿给努尔哈赤看的东西,是会刺激得努尔哈赤暴毙的催命符…… 苏浅兰不寒而栗,脚下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等她带着一丝惊惶扑进舱室,那卷起的衣风竟把里头阿巴亥和叶赫那拉氏两人都惊着了,齐齐回头诧异的望住了她。 “大汗、大汗没事吧?”苏浅兰急问。 “怎么了?大汗不是歇了吗?能有什么事?”叶赫那拉氏从未见过苏浅兰这般急切的模样,被她弄得也惊慌起来。 苏浅兰感应到阿巴亥也紧盯过来,深吸口气稳住了自己情绪,出声道:“虽说大汗不让人打扰他的休息,但他如今病着,咱们岂能大意不如让张太医提前过去瞧瞧,也好让咱们放下心来?” “你倒是挺上心的”叶赫那拉氏还没回答,阿巴亥便哂然先开了口,不过苏浅兰的建议,她却是听了进去,回头便吩咐身边的内侍:“你去,把张太医请来” 苏浅兰倒不介意这命令由谁来下,见那内侍匆匆领命而去,而寝室那边站着的几个内侍也无异状,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努尔哈赤没有异状,那也许太妃要给他看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自己可有点杯弓蛇影太过担心了。 张太医很快去给努尔哈赤观察了一会回来,告诉三位女主子,努尔哈赤情况稳定,让三女一齐缓下了紧绷着的心弦。阿巴亥更是直接狠剜了苏浅兰一眼,责怪她大惊小怪,吓人一跳。 不过张太医这番进去观察病人,却是又吵醒了努尔哈赤,好在努尔哈赤并未动怒。苏浅兰有点赧然,老人家睡眠本就警醒,又病成这样,正需要多多休息,自己却骚扰了他的睡眠。 反正努尔哈赤也醒着,针灸处理创口的时辰也差不多了,张太医请了旨,便召集其他太医,拥到内舱开始了又一轮忙碌。 一番治疗过后,努尔哈赤又恢复了些许精神,阿巴亥、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毕竟关切,等太医们退下之后,都留了下来。 有大妃在,自然是轮不到苏浅兰说什么话,就是侧妃叶赫那拉氏也由于口舌不如阿巴亥,而被挤到了一旁,只能听着阿巴亥对努尔哈赤嘘寒问暖,很有技巧分寸的展现自身的委屈和柔情。 努尔哈赤还是很享受美人关怀,听到阿巴亥再度委婉的表示不赞成追封孟古姐姐的意见,也只是摆摆手,阻止她再提这个话头:“这件事暂且搁下,本汗还得仔细考虑,待什么时候本汗有了决定再说” 阿巴亥摸不准他的心意,倒也不敢再提,眼珠一转却又提出,自己既然已经“痊愈”,理当留下守候看顾努尔哈赤,换那辛苦了好几天的侧妃叶赫那拉氏回去休息。 苏浅兰的心又提了起来,努尔哈赤目光一逡,将叶赫那拉氏和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颇出人意料的淡笑拒绝了阿巴亥的建议:“行了本汗晓得你们的心意,你们亲自守夜实无必要,谁也不必留在本汗身旁这些事自有内侍来做” 努尔哈赤开了口,阿巴亥也只得无奈答应。 苏浅兰想不到替她解决这个难题的反而是努尔哈赤本人,颇为意外的望了他一眼。可不知怎的,她始终觉得内心很不安宁。 这里就是叆鸡堡,历史上努尔哈赤的葬身之地,可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努尔哈赤除了气色极差、虚弱不堪之外,瞧着并不像就要毙命的模样?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苏浅兰可放不下心来。就当她心神不宁目光游移不定的时候,忽然一样东西跳进了她的眼帘。 第二百四十三章 逆天改命 第二百四十三章逆天改命 舱室本来就不大,陈设也不会像正式的汗宫那样尽多华而不实的装饰,再加上连日来苏浅兰在这里头往返出入,室有些什么东西哪怕不曾留意过,也早已看得熟悉,多点什么少点什么很快就能察觉。 那是一方扁扁的匣子,碟子般大小,外表是不起眼的黑底金漆图纹,仿佛女儿家妆台上用来盛放单件饰的木盒。如今就静静的放在舱内矮柜上,距离努尔哈赤不过一臂之遥。 苏浅兰迅确认,此前绝没有这样一个方盒,它是突兀出现的,就在太妃跟努尔哈赤密谈之后。 这一定就是太妃要让努尔哈赤过目,并且肯定努尔哈赤看过后必然不再受阿巴亥左右一准追封孟古姐姐的物事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在努尔哈赤眼皮底下先窥得匣之物? 她的注意力都被那匣子引了过去,正努力想着办法,身后一名内侍端来了熬好的药,热气氤氲黑乎乎的一碗。 苏浅兰灵机一动,连忙说声“我来吧”,便把药碗接了过去,端到努尔哈赤床前恭敬的道:“大汗药来了” 努尔哈赤这么个英雄人物,见到药,竟也皱起了眉头,阿巴亥和叶赫那拉氏都自然而然的抢上前去争夺给他喂药的工作。最终是阿巴亥离得近,当先从苏浅兰手里把药碗接了过去。 苏浅兰的目标本就不是要给努尔哈赤喂药,不管这两位妃子谁把药碗接过去,她都达到了目的。有这两人紧挨在努尔哈赤身旁,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而她刚刚这上前几步,正好就站在那匣子前面。 匣子是翻盖的,并且没有上锁,苏浅兰趁着无人注意,站在叶赫那拉氏身后,利用手的丝帕作遮挡,飞快的打开匣子向里头瞄去。 看来这真是个盛放女人饰的盒子,里头铺着柔软的红缎,但红缎上却不是什么饰,而是一条白色丝质的带子,末端绣着朵红梅。 苏浅兰怔了一怔,一时弄不清这条带子是什么意思,可她动作却极快,丝帕一卷便将这条带子裹挟而出,又重新合上了盖子。 叶赫那拉氏抢不过阿巴亥,站在床头脸色一阵变幻,才悻悻后退。苏浅兰趁机随着她退,不动声色将包着那带子的丝帕塞进了腰兜。 努尔哈赤浑然不现苏浅兰的异动,喝完了药,又是一阵乏力困顿,便将眼前这三女都打离去,只留内侍在舱门处守候。 苏浅兰回到自己舱室,草草的用过膳,独自爬上绣榻,连姗丹也远远的赶开去,方才摸出那包丝帕,打开来,细细的端详那条丝带。 这是什么东西?瞧着可不像装饰在旗袍上或头上的物事,并且这丝带没绣花的一头竟然露出了几缕脱出的细丝,仿佛是从什么地方扯断下来似的,而那朵孤零零的梅花…… 苏浅兰用手指轻轻抚过那朵红丝绣成的五瓣梅花,忽然看到了一丝异样的暗褐色,隐藏在鲜红的梅花下面。 “这是?血?”苏浅兰将那朵梅花凑近眼前翻瞧了半天,忽然现,这朵显得有些突兀的梅花,其最大作用便是掩盖丝带上的血迹。 血迹并不是不可清洗的呀既然要留着,却为何又煞有介事的两面绣朵梅花来掩盖它?苏浅兰心疑惑,两手持着丝带,将那朵梅花对准了窗外日光,眯着眼睛一瞧,果然隐约看到了一些痕迹。 “好像是……一枚血指纹?”苏浅兰猜测着,脑子里闪过许多荒诞的念头,最终还是茫然收回了丝带。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知道内情的人,怎么看也看不出它的奥妙,知情的人,一看就心透亮。苏浅兰再聪明,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也只能够肯定,这东西跟阿巴亥息息相关而已。 太妃是肯定知晓这东西的底细的,她要努尔哈赤看这东西,或许能说明努尔哈赤也认得这是什么。 太妃又说这东西能粉碎阿巴亥阻扰努尔哈赤追封四贝勒生母大妃名号的计划,可知这东西一定对阿巴亥有不利的地方但看阿巴亥的各种反应,她似乎全不知道太妃手里拥有这样东西。 不能问努尔哈赤,也不能问阿巴亥,那这东西的底细,唯有回到盛京再问太妃了太妃愿意对她说明这是什么东西么? 苏浅兰想得头都疼了,最后决定先妥善的替太妃和努尔哈赤保管好这东西,等回到盛京跟太妃仔细打探明白过后再作处置。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关心,那就是努尔哈赤究竟能不能逃出生天。 汗驾所在的舱室,努尔哈赤又从那不安稳的浅眠苏醒过来,睁开眼来,但觉满室昏黄,原来已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 他没有急着唤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床头矮柜,那上面放着一只描金的黑漆木匣,是太妃给他留下来的东西,要他回到盛京之后便履行追赠孟古姐姐大妃封号的诺言,若然感到心念动摇,便开匣来看。 那里头会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他回到盛京再打开来看?又为什么说如果他的心意不改变,也就没必要打开来看了? 难道,这匣子里的东西跟孟古姐姐有关?是她遗留下来的定情之物,可以勾起他对她的无边回忆?当初孟古姐姐过世,两人之间的各种情物不都做了她的陪葬吗?怎么还会有遗漏,而且在太妃手? 努尔哈赤越想越觉自己没有猜错,忍不住探手将匣子取到了掌,如果里头真的是孟古姐姐所留之物…… 一生坚强如他,但触及内心那条深埋的心弦,却也按捺不住的冲动,只想打开匣子,一睹匣之物,哪怕为此抑不住情绪,也好过在这里猫抓般的痒痒,憋得难受。 “啪”地一声轻响,匣子终于在他手里打开,然而内空空,竟是一样也无他不敢相信地摸摸翻翻,连垫底的红缎也抖开来瞧了又瞧,却什么也瞧不出来。太妃给他的,竟然是个空匣? 努尔哈赤真是又失望又疑惑,情绪的小小起落,又牵动了他的背痈,痛得他闷哼出声,脑子里仿佛有一万颗星星在胡乱碰撞。 这边的动静一传出,外头便是一番忙乱,本来就守在外头不愿离去的阿巴亥率先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叶赫那拉氏和苏浅兰。 派了人去唤太医,阿巴亥又上前搀扶努尔哈赤的胳膊,顺便给他掖好薄被,防他受寒,这一动作,就现了他枕头旁边的木匣。 “咦?这是什么?”阿巴亥好奇的问。 努尔哈赤讪讪一笑:“这里头应是太妃送给本汗的东西,可你也知道的,太妃是上了年纪啦竟然忘了把东西装进去,哈哈” “您还笑得出来”阿巴亥嗔了一句,顺手收拢红缎和匣子,不在意的将它搁回了矮柜。 苏浅兰做贼心虚而提起的心,这才稍稍松了一些,可是她仍然不敢完全放下心来,虽知道这一夜努尔哈赤会不会病情急转,一命归西?这么关键的一夜,可绝不能让努尔哈赤身边没人或只有大妃一人 然而太医们会诊之后的结论,却令苏浅兰陷入迷惑,努尔哈赤的病情竟算是比较稳定,一时半会绝不可能出现突变,而最迟明日上午,船队便会准时抵达盛京。 太妃离去后,船队曾在叆鸡堡停靠一个时辰略做补给,但这时候已然行程近半,将叆鸡堡渐渐甩到了后方。 难道说,努尔哈赤的劫难过去了?他逃过了原来的历史轨迹,没有在叆鸡堡丧生?他将会安然抵达盛京汗宫?苏浅兰不敢相信的想着,心跳渐渐加快。 虽然还没有真正回到盛京,事情始终不算落幕,可如果努尔哈赤明日清晨真的能回到盛京,那便证明,她又一次成功了逆天改命穿越的蝴蝶翅膀扇动,改变了努尔哈赤的命运,它又将要改变些什么? 一夜难眠难耐的漫长等待,苏浅兰终于挺着两只熊猫眼,等来了破晓的一刻,借着金光一线的照耀,她从窗外远远就看到了巍峨的盛京,晨曦薄雾,隐约可见河岸两旁星罗棋布的村庄。 盛京,终于到了而努尔哈赤仍然健在尽管他虚弱、精神萎靡,仿佛风残烛,一吹便倒,但他总归还活着他活着回到了盛京 船行入港,接到消息的武百官陆续来到,在八月当值的四贝勒带领下阵列码头,排出了浩大的迎接声势,旌旗飘扬,人头攒动,静静等候着努尔哈赤睡醒,在太医的护持下被抬下船来,转入御辇之。 苏浅兰陪伴在叶赫那拉氏身边,亲眼瞧着活生生的努尔哈赤被抬下船去,眼忽然涌起了一抹泪意。 她没有办法不激动,尽管还不知道这个改变带来的又会是些什么,可她没有半分后悔,就冲着努尔哈赤跟四贝勒之间那说不请道不明的父子之情,她很高兴可以让四贝勒迎接到他活着的父亲。 她更高兴的是,借着这一次的历史改变,她终于百分之百确定了一件事,命运真是可以改变的 她已经改变了哲哲和布木布泰的命运,也改变了自己的寡妇命运,嫁给了四贝勒为正室,这次,她又成功改变了努尔哈赤病死叆鸡堡的命运那就是说,她将来也必然可以改变宸妃幼子夭折的噩运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别重聚 第二百四十四章小别重聚 这次码头迎接,一共出动了三副宫舆,最前头是黄帐子的努尔哈赤御驾,间是大妃阿巴亥的凤舆,苏浅兰陪着侧妃叶赫那拉氏在最后。 虽然在这风气开放的后金,汗王和后妃不像大明的天子和后妃那般藏在深宫轻易不露面,但这般盛大仪仗穿街而过的情形还是不多见,很快,道路两边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神情兴奋的窃窃议论。 坐在舒适的车,听到外头人声鼎沸,苏浅兰唇边不觉挂出了一丝感慨的笑意,前世的她,只能充当街边人海里不起眼的一个,谁曾想到会有今日,易地而处,她会成为被人羡慕嫉妒的那个?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嫁给了那个人,有了狐假虎威的条件。 想到这点,她便遏制不住的伸手将车窗布帘悄悄掀开了一线,向前方不远处望去。 努尔哈赤病重被抬下船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目睽睽之下,四贝勒要主持其事,协调命令,可没有空暇顾及自己的老婆,从下船到上轿,隔着老远他也只能匆匆扫苏浅兰一眼,确认她安然无事。 隔着大妃阿巴亥的凤舆,再往前十几码就是努尔哈赤的御驾,四贝勒器宇轩昂的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随行在御驾旁。 跟别的贝勒相比,他的形象之佳可算得天独厚,正白旗的白色袍甲披挂在他身上,视觉上的冲击便异常强大,再加上他胯下白马也是罕见的极品神骏,更衬得他格外卓尔不群、英武绝伦。 苏浅兰方心神一恍,四贝勒却仿佛有所感应般,忽然回过头来,正好跟她目光相遇。 这意外的轻触,让两人都是略略一呆,苏浅兰面上热,抿了抿嘴,故作从容地松手落下了窗帘。原本挂心忧虑父汗病情的四贝勒却是愣了一会,最后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目光深邃的转了回去。 先进汗宫扰攘了一回,苏浅兰终于得以脱身,转乘自家车轿,回到了四贝勒府,而四贝勒却还有大量的事情要做,不能送她回来。 得到福晋回府的消息,几个庶福晋以及府里数得上号的管事全都排好了队分别在大门和二门处迎候。 苏浅兰虽然疲惫,却还是维持着淡定温和的笑容,简单勉励了管事们几句,也就将他们打了去,唯独对那班女人,她却什么也没说,对她们的问候只是点点头,说不上什么平易亲和。 目光掠过腰身未显的那拉氏,瞧着她气色不错,苏浅兰随口嘉许了自己派过去照顾她的嬷嬷一句,便推说劳累,返回了自己的跨院。 连日精神上的透支,再加上昨夜焦虑失眠,她整个人可是瘦了一圈,疲惫不堪,连话也不想多说,草草吃过饭,沐浴更衣爬上大床,吩咐姗丹阿娜日别让人打扰,就沉沉睡了过去。 苏浅兰自己也没料到,这一睡就睡到晚上,阿娜日早已备好晚膳,几次进来想把她唤起,但见她睡得这般沉,心肠一软,又退了出去。 正两难间,四贝勒终于忙完回府,直奔这处院子而来,阿娜日和姗丹接了他进来,要去唤醒苏浅兰,被他拦了下来。 问清苏浅兰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倒头便睡,四贝勒眼底掠过一抹疼惜,先吩咐厨下热着饭菜,自己转身就进了内室,放轻手脚悄然靠坐在床榻边上,凝目向她望去。 今日诸贝勒齐聚汗宫拜见努尔哈赤,很意外的竟然听到努尔哈赤亲口赞了四贝勒媳妇几句,说她纯孝聪慧,是难得的佳媳。 忆起当时从四周投射到他身上的那些异样目光,四贝勒唇边就不觉浮现出笑容。父汗极少称赞女人,别说是对媳妇,就算对他自己的后妃,也没有说过什么好话,想不到对他这个媳妇却这般满意,真不能不说是个异数,也不晓得苏浅兰怎么就得了他的欣赏。 看到苏浅兰人都瘦了一圈,可小脸还是睡得红扑扑的,细密的睫毛覆下来,形成诱人的弧线,说不出地安稳静谧,四贝勒便觉满心都是疼惜,爱意像草般疯长,忍不住向她嘴唇吻了下去。 苏浅兰朦胧感到双唇有物触碰,本能的伸出小舌要清理双唇,这下可不得了,四贝勒宛若被点着的烟花,顿然火花四溅,哪里还会放她香舌收回,立即含住轻吮着,加深了这本意只是表达怜惜的轻吻。 “唔……”苏浅兰被他彻底弄醒过来,睁了睁眼瞧着是他,又把眼睛眯了回去,揽着他的脖颈,尽情享受起他的宠爱来。 真个是小别胜新婚,两人已太久没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那心跳随着两人之间的亲吻逐渐加快,爱意也迅升温起来。 等到四贝勒的手探入苏浅兰胸怀,触及那团饱满,引起她一阵敏感的颤栗,更是天雷勾动地火,一不可收拾,四贝勒再也顾不得此刻天色才刚刚黑暗,喘着粗气落下帷帐,加大了动作幅度。 “荒……荒唐……”苏浅兰还保持着点点理智,记挂着自己还没有吃够半年的调理药,喃喃念叨了一句。 “箭在弦上,来不及收回啦”四贝勒断断续续说完,不管不顾剥去两人衣裳,更加着力爱怜着对方的身子,趁着苏浅兰不备,叩关而入,在苏浅兰自咽喉深处的低吟声再度拥有了她的全部。 苏浅兰只记得,沉迷进去前,她所能想起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几个月的调理,算不算前功尽弃了啊? 这一餐晚膳,两人前所未有的拖到了二更天才坐到桌前享用。把苏浅兰直饿得手脚软,前胸贴后背。瞧着阿娜日和姗丹两个丫头笑眯眯的神情,脸上红潮难退,心头大恨,恶狠狠瞪了四贝勒好几回。 四贝勒却笑得像头得意的老虎,既想保持威严,又忍不住从唇角的弧线泄露出他的好心情来。 吃饱喝足,四贝勒便问起苏浅兰此行的详情,苏浅兰自然不能对他说什么自己改变了历史云云,就把重点放到了两件事上。一件就是将努尔哈赤对他这个儿子的重视和替他考虑的心意都说了出来。 另一件事则是对大妃阿巴亥为封后一事跟努尔哈赤置气,令努尔哈赤病情恶化的经过,以及当时自己采取过的强硬措施。 被苏浅兰知道了他跪宫的举动,面对她含着感动的柔情,四贝勒心甜蜜的同时,也不禁有些赧然。再听到大妃阿巴亥的种种不对付,和她对自己父汗的伤害,四贝勒的脸色则是完全沉了下来。 “我这般作为,可算把她得罪狠了”苏浅兰轻笑一声,神情无奈,假若四贝勒继承汗位而阿巴亥未殉葬,她就是名义上的太后,太后若是要跟大妃作对,那可真是叫人头疼之极。 四贝勒正将她搂在怀里,双双躺在床上歇息,听得这话,臂弯便紧了一紧,将唇埋在她的秀里,嗅着她身上的清香,神色微冷,声音却依然醇厚平稳的道:“爷不会让她有机会在你头上作威作福” 苏浅兰身子僵了一下,四贝勒……四贝勒还真是……阿巴亥该不会最终也逃不过被逼殉葬的命运吧? “在想什么?觉得爷的心太狠太残酷?”四贝勒放柔了声音,眼底现出一丝笑意,磁性动听地说了下去:“龙有逆鳞,触之则亡兰儿,你就是爷的逆鳞所在,谁敢对你不利,爷定要他付出十倍代价” 苏浅兰瞥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忽问:“那……那若果欺负兰儿的人,就是爷自己,爷又怎么办?” 四贝勒一滞,闷闷的迸出了一句:“那,那爷自杀去” “咭”苏浅兰一下喷了,想不到四贝勒也这么有趣。是啊他可不是历史书里的一个符号,而是鲜活的人,他也有许多面,绝无法仅凭着他做过些什么事,就精确推论出他的为人。 那件东西,那条诡异的白丝带,苏浅兰最终一个字也未向四贝勒提及,她不想破坏这样温馨的夜,不想让未知的因素来干扰两人感情。 翌日,早已睡够的苏浅兰破天荒跟着四贝勒一同早早爬了起来,心情大好的亲手帮他穿戴整齐,又笑眯眯把粥推到了他面前。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四贝勒幸福得每个毛孔都舒畅的同时,脸上却隐约现出了几分不安,很有点心虚的望着苏浅兰。好几次张口要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弄得苏浅兰好不莫名其妙。 “爷怎么了?有话就说啊瞧您憋着多难受”眼见着四贝勒就要离去,还有点磨蹭,苏浅兰不禁翻了他一眼。 “这、这个……”四贝勒仿佛下定了决心,抬眼望着面上满带笑意的苏浅兰,终于把话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不但是那拉济雅,还有叶赫那拉氏、颜扎氏,都先后诊出了喜脉,你……你替她们选几位可靠有经验的嬷嬷,给她们派过去吧爷先走了” 苏浅兰面上笑容一僵,等她完全消化掉四贝勒这番话,抬头一看,四贝勒已仓惶逃出了院门。 “贝勒爷——”苏浅兰生平第一次大声喊了出来,一股火气“腾”地熊熊燃烧起来,差点烧着了满院的草木。 第二百四十五章 河东狮 第二百四十五章河东狮 苏浅兰望着空空的庭院,呆了好半晌,情绪却渐渐平复,代之升起的,却是一缕淡淡的失落。 “格格?”阿娜日忐忑靠近过来,打算劝劝这位主子,无谓生这些闲气,失却大妇的风度。 “去前院寻大管事,让他请太医来。”苏浅兰平静吩咐。 见主子没有大雷霆,阿娜日大大松了口气,应命而去。娶妻求贤,娶妾娶色,风气如此身为正室,去和妾室计较,那是自降身份。 苏浅兰走回房内,又对姗丹说了一句:“去,把几位有身孕的庶福晋都叫来,在堂屋等候。” 姗丹妙目一转,也是应声离去,内心却油然对苏浅兰生出了无尽的同情,大妇身份尊崇,荣光无限,可原来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苏浅兰缓步走向堂屋,目光掠过满室的奢华陈设,面上现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谁不希望自己获得一生一世唯一的真爱,可童话是童话,现实是现实,人总不能活在童话般的幻想里,而现实是,她已经在舍弃幻想的追求之后,退而求其次,为两族联姻嫁给了那个最合适的男人。 在二十一世纪,她可以要求那位优秀成功的丈夫遵守社会制度,不养情人小蜜,忠于自己的妻子。 但在这个时代却不行,有地位的男人只有妻子没有妾,那是一件极其损害他声誉的事,不管他自己怎么想,来自社会的舆论压力能叫他濒临崩溃,而有妾就势必会有令妾怀孕的机率。 人只有适应环境才能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让环境来迁就自己,一味的跟环境作对,怨天尤人,那是弱者所为。相反,适应环境,迎难而上,进而掌控规则,方是强者本色。 她想得很明白,离婚是不可能的,她和四贝勒之间最重要的关系不是单纯爱的关系,而是政治联姻关系,此外才能谈到夫妻之爱。她想活得滋润,先就得演好妻子这个角色,然后维持住四贝勒对她的尊敬和宠爱,最后才能去考虑实现所有二十一世纪女人都有的愿望。 要让一个在三妻四妾以为伦常的时代生活了几十年的男人慢慢接受她的新世纪真爱观念,这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期间所要付出的耐心和隐忍之巨大,没有点毅力和韧性绝对坚持不下去。 都说掌权者无心,掌兵者无情,四贝勒可是二者全齐,要征服他这种人,真是谈何容易苏浅兰摇摇头,叹了口气。后宫之,天下主母,果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好的角色,最起码,这心胸就不能窄。 如果只追求着一对一容不下半点沙子,目无旁人的爱,那还不如找个寻常男子,不必背负太多责任,愿望便相对容易实现。但若向往那站在人海之巅的男子,又如何能奢求他像寻常男子那般容易对付? 而生命的无奈,往往便在于获得了爱的男女不能满足于当前的地位和经济财力,而获得了然地位雄厚财力的男女,又非要向往贫贱夫妻之间其实埋藏着隐患的纯爱,这山看着那山高,不外如是。 走进内堂,叶赫那拉氏、颜扎氏和那拉氏三人都已奉命来到,除了那拉氏的神色还比较镇定,叶赫那拉氏和颜扎氏都是有些紧张忐忑。 尤其是叶赫那拉氏,她早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却极力隐瞒下来,好不容易挨着苏浅兰离开府邸,没了那压在她头上的大山,便赶忙使人告知四贝勒,想要借此获得四贝勒的关注,最大限度避开一切可能来自大福晋的危害——过去的继福晋乌拉那拉氏就是这么做的,在她主掌内宅的十几年间,府里除她以外便再无别的女人成功生育。 却不料,四贝勒完全不想插手内宅之事,他娶了哈日珠拉,把内宅交给她,那就是完全的交付,丝毫也不肯徇私背着妻子照顾妾侍。 苏浅兰在姗丹的陪侍下在上位落座,淡淡的扫了这几名妾侍一眼,开始询问叶赫那拉氏和颜扎氏两人察觉有孕的经过和日常饮食安排。 颜扎氏还好,她是第一次怀孕,但她却没有什么孕反应,一直到那拉氏出现症状,两相对照,她才起了疑惑,正好这时叶赫那拉氏央求四贝勒找来太医诊脉,她便跟着凑热闹,结果诊出了喜脉。 苏浅兰不置可否,将目光转到了叶赫那拉氏身上,她的神色平静不见和悦,可也没有什么愤怒嫉妒之色,实在叫人摸不清她的脾性。 叶赫那拉氏悲哀于自己得不到四贝勒的特殊照顾,又想着横竖躲不过苏浅兰去,便咬牙说道:“马喀塔格格年纪尚幼,奴婢忙于照顾两位格格,对自己的身子也便失之大意,直到福晋奉诏前往清河迎驾,奴婢偶得一闲,央贝勒爷请了太医来瞧,才知道……” “才知道是有了身孕这事,真不是奴婢有意欺瞒福晋,实是奴婢一直以为,全是身子虚弱之故,方导致葵水不至。这都是奴婢的疏忽,求福晋体谅宽恕”叶赫那拉氏越说越小声,讷讷请罪。 作为妾室,地位不过比一般侍女高点点,跟其他侍女一样,都是主子们的奴才奴婢,连她们肚子里的孩儿,都是她们的主子,她们若是有了身孕欺瞒不报,就有挟小主以图私利的嫌疑,是罪过,主子们若不原谅,尽可以家法惩治她们,难怪叶赫那拉氏如此失落。 “你的小过,暂且记下,从今而后不可再轻忽大意”苏浅兰忍着别扭,尽量轻描淡写的又嘱咐了一句:“你们都是一样,好好养着,平安把孩子生下,就算是完成了你们的使命” 刚说完这几句话,阿娜日便领着太医大步进了内堂。苏浅兰跟着忙碌起来,一个一个安排她们接受太医的诊断。 这些都是必经的程序,当前的生存医疗条件远远不如后世,为了减低胎儿婴儿的夭折率,有钱有势人家总是从一开始确诊怀孕便小心翼翼呵护,全程侍候着,而这位太医年内必会成为府里的常客。 苏浅兰深知太医的重要性,对他很是尊重,打赏也非常大方丰厚。多数正室福晋对庶福晋完全没那么上心,这让太医很是感慨,认定苏浅兰是个仁厚宽和、妇德高尚的人物,对她起了敬意,一面给需要调理的叶赫那拉氏开下药方,一面给苏浅兰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呵呵说也奇妙三位庶福晋诊出喜脉的日期虽有先后,这有孕的时日却相距不过七天。”太医摇摇头,意存提醒的对苏浅兰笑道:“呵呵五月时节,还真是大利贵府子嗣的喜月” 太医的本意,是提醒苏浅兰查查那段时间内府里的庶福晋们都使了些什么手段邀宠侍寝,以免陷入被动而不自知。 苏浅兰听在耳里,却陷入了呆愕,她怎会不知道那段时间里生了什么事?那根本就是因为她的避孕举动激怒四贝勒,而使他日日轮流临幸各院妾侍作为报复所引起的风浪。 想不到,才不过短短一段时日,他就让三名妾侍同时有了身孕,真是好本事啊好本事这算是他成功惩罚了自己?苏浅兰忽然感到了一阵刻骨的讽刺,本来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她也不打算再追究,没想到这次却是老天不愿就此结束,又给他俩设下了几个麻烦。 把太医送走,又将那三个孕妇打回去,安排好了照顾她们的人手,苏浅兰不由召来阿娜日,向她了解她离开这段时间,四贝勒的动向。 阿娜日对妾室怀孕一事,跟她的想法截然不同,丝毫不觉得应该为此怪罪男人不尊重妻子,她操心忧虑的是怎样才能把生下来的孩子全都养在自己眼前,当上他们的教习嬷嬷。 唯一让苏浅兰暗暗松了口气的是,连阿娜日也对四贝勒的行为感到欢喜和满意,进而对她这个主子钦佩得五体投地,因为她离开归离开,四贝勒仍当她还在府里般,每天都歇在她的屋里,他是真正的自那段时间的荒唐之后,就再也没留宿过妾侍们的院子。 或许,她其实是已经成功了的,遗憾的只是,她这新福晋还没有什么动静,几个妾侍就先有了身孕,实在大大的没脸面。 汗宫正白旗亭,四贝勒突然打了个喷嚏,抬头一看,日头西偏,夕阳晚霞挂在天边,景色好不壮丽。 一向喜欢工作到很晚的他,忽然无比思念家里的娇妻,是不是还在为他让妾侍怀孕的事在怒。哎其实……其实他完全可以避免这件事的,都怪当初一怒之下冲动行事,形成了眼下尾大不掉的局面。 已经生了气,憋着可难受,不如回去拼着受她的鞭挞责怪,让她把火气都泄掉,总好过拖的时间长了,郁积成病。 想到这点,四贝勒立即站起身来,将手头那些不算太重要太急切的事情全都搁下,甩手离开了殿阁,在汗宫那些尚在努力办差的贝勒参将们诧异的注视下潇洒奔出门外,扬长而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还是生气 第二百四十六章还是生气 迎着四贝勒回府的是新近提拔的二管事德禄,见着提前回府的四贝勒,尚未磨练得不动声色的他不觉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福晋在何处?”虽知道苏浅兰跟乌拉那拉氏性情不同,不喜欢到处串门子,四贝勒仍随口问了一句。 “福晋现在马场”德禄的回答却颇出四贝勒意料。 “哦?”四贝勒本已习惯性的走向正院,一听这话,心油然生出些许不安来,苏浅兰该不会气坏了,正在策马狂飙吧?这般一想,连忙转向,快步往后院一侧的马场所在奔去。 私宅的养马场自然不如天然牧场那般条件优越,这种宅子附带的马场,占地不过相当于一两个足球场,仅可以让马儿每天绕圈而行,以免体能衰退,真要驯马,还得抽出一定时间放到野外去纵骑。 四贝勒一到马场,就看到了身穿蒙古裳,脚踏蒙古靴,手里握着马鞭的苏浅兰。不过她却不是骑着马在场内奔驰,而是以肘支撑着,靠在马场的栏杆外,眺望着马厩方向,看马夫在那儿刷马。 瞧见马夫正在刷着的就是苏浅兰那匹毛色独特、神骏高大的黑马夜辰,又见到苏浅兰鬓边的汗粒,四贝勒明白,自己来晚了一步,对方这分明已经飙过了马,正准备离开呢 跟在苏浅兰身边侍候的是阿娜日,此外再无别人,不喜欢有事没事摆排场,让三五仆侍拥簇在侧,这也是苏浅兰不同他人之处, 四贝勒轻咳一声,一面摆手挥退所有仆侍,将他们远远打过一旁,一面向苏浅兰走去,在她身旁站定,唤了声“兰儿”。 苏浅兰手马鞭一顿,宛若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四贝勒扫了四周一眼,放柔了语调低声道:“兰儿,别生气了都是爷的不是,要打要骂,爷都接着,就是千万别把爷给拒之门外,成不?” 说到这句,四贝勒却是忆起了自己的十四弟,正值新婚没有多久的多尔衮,还在对男女之爱充满兴趣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事惹恼了他的侧福晋小玉儿,结果当晚吃了她的闭门羹,郁闷得跟他诉苦了一回。苏浅兰不会也来这招吧?若是被她闭门不纳,他的脸面可往哪搁去。 苏浅兰倏然回过头来,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泓,面上却带着一丝笑意,轻声嗔怪:“爷您在说什么呢?我有生气么?府里要添丁了,该欢喜才对至于兰儿的大门么,永远都是向爷开着的,除非您自己不想来了,那就算兰儿还给您留着门,也没用了” 她知道有些女子,喜欢用拒绝*房来惩罚夫婿,她对此却不能苟同,在她看来,自己可以因为身体不适或心情恶劣婉拒对方的要求,却不可以用这个来作为奖罚的手段,那是不尊重对方,也贬低了自己。 所以聪慧如她,一听出四贝勒话里的含义,立即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他还肯主动跟自己亲热,那就说明他还是爱自己,这是好事,她为何要人为的拒绝对方怜爱? 爱养成习惯,才不容易失去,而若拒绝成了习惯,往往却会冷却对方的爱,二者权衡轻重,她算得明白,才不会做那糊涂事。 四贝勒则闻语愕然:“你不生气?” 苏浅兰抿了抿嘴,出一声轻哼:“生气有用么?” 随之轻轻哼唱起来:“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 四贝勒做梦也想不到苏浅兰会是这番反应,瞧着她美丽的颜容,听着她这人深省的曲子,内心深深触动的同时,忽然生出了一抹错觉,仿佛觉得,他越是努力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就越觉得她的神秘,偶然窥视,总感觉她的背后隐藏着另一个浩大恢弘的世界。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呵”四贝勒喃喃念着,摇头失笑之,又若有所悟。 曲子唱完,四贝勒抬头向苏浅兰望去,后者却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今天回来的这般早,我这就去吩咐厨下早些备好晚膳。” “嗯,兰儿……”四贝勒刚想去握她的手,苏浅兰却已轻巧的转身离去,让他的手在半路划了个空。 真的,没生气么?四贝勒心头忽有一丝失落,他现自己竟然是宁可接受苏浅兰大雷霆、河东狮吼,也不想她反应的这般不在意,这让他仿佛觉得,自己得到了她的人,却无法连她的心也得到。 正怅惘间,忽闻蹄声得得,却是他的爱马小白被放出马厩,朝他靠近过来,站在栏内,用细微的动作在表达它的亲近之意。 四贝勒不由笑着抱住了它的脖子,轻抚它的鼻梁,一抬眼,却现马厩那头不知何时竖了块木牌,上书四个大汉字“浅兰马场”。 这毛笔字,大而圆转,气势十足,可是看那一笔一划,分明缺少习练,有形无质,却不是苏浅兰的手书又是什么 四贝勒愣了一下,跨过围栏牵马走近木牌,又现,这木牌上墨迹未干,分明是刚刚才挂上去没有多久。 他见多了在书斋、水榭、轩阁、亭台等地方留字挂匾的,在马场挂,这还是头回见到那丫头还真是闲极无聊,莫非她是知道自己的字拿不出手,又想过这瘾头,便拿马场当了练手? 四贝勒摇摇头,看看那马夫已经将苏浅兰的黑马夜辰收拾妥当,便开口吩咐:“等会你把爷的小白也好好刷上一遍” 那马夫惶恐回答:“奴才……奴才……” “怎么?”四贝勒眉头一皱。 “这小白,福晋不让刷洗”马夫脱口而出,满脸为难。 “这是为何?”四贝勒闻言大感奇怪。 马夫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最后朝着小白的屁股指了一指。四贝勒顺着他手指的部位一看,脸上“腾”地一下顿然憋成了赤红。只见那小白的屁股上,赫然也写着三个大汉字“皇太极”。 四贝勒僵在原地,嘴角抽了好一会,才挤出一句话来:“给爷洗洗个干干净净福晋那儿,爷自会去说” “是、是”马夫一看正牌主子神色不对,连忙接过小白的缰绳,将它牵去了马厩一侧,那里有一大缸水,正是刷马所用。 瞧着那水淋到小白身上,慢慢化掉了字迹,四贝勒这才咬牙转身,大步向正院赶去。他的脸色仍然赤红未褪,奇异的是,心却没有多少愤怒,更多的,只是哭笑不得,还有……一丝暗喜。 她还是生气,她在生气只不过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到她失态一想到这点,四贝勒的步子仿佛也飞扬起来。 整个晚膳,气氛都很奇怪,苏浅兰瞧着云淡风轻,对四贝勒温柔一如既往,但那眸子里始终没有笑意。四贝勒则不然,他似乎已经没有了刚回府时那份想要道歉的心意,只是望着苏浅兰似笑非笑。 古代的男人,对爱情果真没有半点觉悟苏浅兰暗恨,于无人处不知翻了他多少个白眼。明明想得很透彻,不能拿拒绝*房一事来对四贝勒施以惩罚,可现在她想得最多的还是今夜怎么托辞拒绝。 撤了膳席沐浴更衣,苏浅兰照例捧起账册,先检查一下近日的财务,等会再看看一些杂记,便可上床就寝。 按照往常习惯,四贝勒要么会在书房处理一会公事,要么读读经史子集或者三国什么的,等喝过饭后睡前的冰镇饮品,才会熄灯休息。可今夜刚等苏浅兰看完账册,他就走了过来。 “爷我今儿很累……”苏浅兰刚想把托辞说出来,四贝勒便一把拽住了她,往旁边书房带去。 “跟爷过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反对的霸道。 “干、干什么呢?”苏浅兰莫名其妙,她可拼不过四贝勒天生神力,只得被动的跟进书房,转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屋里的下人包括她的贴身侍婢阿娜日和姗丹,全都已经被赶得一个人影不见。 四贝勒一直把她拽到书桌边上,取过一支小狼毫,沾足了桌上的红泥,然后塞进了她的手里,眯着眼睛危险地瞧着她,哼声道:“你题的字儿,爷都瞧见了小白是爷的爱马,可也不能代表爷要写,你就往爷的身上写只是你得告诉爷,你这举动,背后是什么含义?” 原来他都看见了?苏浅兰先是心一跳,继而便豁了出去,说就说,谁怕谁大不了吵上一架 “您也是知道的咱们草原养马,最讲究保持马儿的优良血统,为了维持马群的质量,便要从精心选择一匹最好的公马,留着配种,称之为种马至于小白么,有种章,最喜欢写帝王不停纳妃纳妾的事儿,习惯上称之为小白”苏浅兰说完,不屑的睨了四贝勒一眼。 她还真敢说种马她竟然把自己比作种马四贝勒瞪圆了眼睛,一副忍了又忍的神情,霍然转过身去,朝自己的屁股指了一指:“成爷明白了与其你往小白身上写爷的名儿,不如就让你在爷的屁股上写小白的名字你写吧” 苏浅兰万万想不到四贝勒会是这种反应,让自己在他的尊臀上写字?她一想到那情形,便是再也绷不住脸破功笑出声来。 听到她的笑声,四贝勒又转回身来,一把抱住了她,脸上瞬即堆满了坏笑:“消气了?敢当爷是种马,不如爷便种马一回瞧瞧是不是能跟你这胭脂烈马配出品质更加优良的小马驹来?” “不成不成……”苏浅兰挣扎反对,却哪里挣得脱他的魔掌,瞬时间,这书房便已是旖旎风光无限。 第二百四十七章 白丝带 第二百四十七章白丝带 四贝勒没有把朝堂上的事告诉妻妾的习惯,只会在特别得意高兴的某些事情上面对妻子透露个一二。 清晨用过早膳后,四贝勒是眼睛着亮光愉快离开的,临出门前,才终于忍不住在苏浅兰耳边说了两句。 原来努尔哈赤终于下定决心,了明旨,今日要在朝会上开始讨论追赠孟古姐姐大妃名位的事。 只等武百官那里通过,这事就算决定下来,再往后,就可以择日宣诸天下,祭祖告庙,四贝勒的地位也会因此再上层楼,而只要是努尔哈赤的诏令,基本上都不会遭遇朝堂反对。 苏浅兰也很替四贝勒高兴,但她却不由想到,大妃阿巴亥一直极力反对这事,她三个儿子,虽然不在四大贝勒之列,却也都拥有听政议政的权力,能影响小半个朝堂,今日朝会,她能不兴风作浪? 从阿巴亥的态度,苏浅兰又想起了那条神秘的白丝带,太妃用它来保证阿巴亥无法阻止此事,这白丝带,究竟是什么来历? 心念动处,苏浅兰按捺不住,回头寻出了那条用丝巾包裹着隐秘收着的白丝带,再寻出一方类似的黑漆描金匣子依样放好,带上姗丹出门登车,往汗宫而去。 她没有直奔太妃所在,而是先去了侧妃叶赫那拉氏处,陪着叶赫那拉氏闲聊了好一阵,侧面了解这两日大妃阿巴亥的反应。 不出所料的是,对于努尔哈赤追封孟古姐姐一事,阿巴亥仍然强烈反对,不过她也怕把努尔哈赤刺激狠了,本已慢慢有好转迹象的病情再度恶化,因此没敢使用激烈的手段去向努尔哈赤当面硬杠。 这么一来,阿巴亥便唯有在朝堂上推翻朝议一途可走,今日朝议之激烈,真是可想而知,也算是借此事,让四贝勒和多尔衮等三兄弟多了一个权势较量的机会,有阿巴亥在,这场较量还真是胜负难料。 从叶赫那拉氏寝宫告辞出来,苏浅兰才转身向太妃宫走去,她对叶赫那拉氏只说自己在船上跟老太太聊得愉快,因此顺道探望。叶赫那拉氏也不疑有他,一个劲夸她懂事孝顺。 接到内侍通禀,说四贝勒媳妇在宫外求见,老太太又意外又高兴,她只是努尔哈赤的继母,并且也不是嫡母,名为太后,其实在这后宫没有什么实权,平日很少有命妇愿意来找她,听她唠叨,苏浅兰这一来,当真让她欢喜无限,连忙招手让进。 苏浅兰其实有点惭愧,她偷了老太太要给努尔哈赤看的物事,还想着上门弄清事情真相,被老太太责骂羞辱一顿都是无可辩驳之处。 “命妇哈日珠拉请太妃金安”一到老太太面前,苏浅兰便规规矩矩行了个旗礼。旗礼脱胎于汉人女子的屈膝礼,细节略有不同,都要屈膝弯腰,两手叠放,苏浅兰也学过汉人礼节,行起旗礼来格外与众不同赏心悦目,看得老太太笑眯眯的连连点头。 苏浅兰略一犹豫,干脆开门见山,从姗丹手接过那方匣子,低着头将匣子举到额前,恭恭敬敬呈向太妃纳喇氏,口说道:“哈日珠拉此番特来向太妃请罪,并归还太妃遗失之物,求太妃恕罪” 老太太愕然睁大了眼睛,目光慢慢落到木匣之上,愣了好半晌,才骤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让身边嬷嬷把那匣子接过,亲自揭开盖子看了一眼,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有点昏花的老眼,向苏浅兰看去。 苏浅兰仍保持着恭敬的姿势,一副任凭处置的神态。 “这、这东西,怎会在你的手里?大汗没、没看过?”老太太一脸的惊讶糊涂,出声询问。 当着一宫殿的耳目,苏浅兰也不好说话,只得避重就轻、似是而非的答道:“回太妃,此物由哈日珠拉现并另行搁置,一时疏忽,过后又忘,故不曾有机会替太妃转呈大汗。” 老太太瞧着糊涂,但毕竟多年生活在后宫之,很快反应过来,转头便将殿内所有的下人全都屏退得干干净净,这才让苏浅兰落座。 苏浅兰抬起头来,面上适当现出了几分好奇:“当日听太妃言道,大妃必不能阻拦大汗追封媳妇的额娘为后,又听大汗说过,太妃给了大汗一样信物,莫非,这匣子的丝带,是额娘的遗物?” “唉告诉你这孩子也无妨”太妃顺手将匣子放到桌上,摇头叹道:“这个可不是什么遗物,而是一件证物” “证物?”苏浅兰仿似怔了一怔,静静等着太妃下。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太妃嘿然冷笑,自己接了下去:“这是一条系带,亵裤的系带她的主人,就是大妃” 苏浅兰睁大了眼睛,更加诧异的望住了太妃,她早猜到这丝带跟阿巴亥有莫大关系,却是想不到会来自她的亵裤亵裤,多么**的物品,亵裤的系带又怎么会离开亵裤,到了太妃的手里? 太妃看来并没有怪罪苏浅兰擅动她递交给努尔哈赤的东西,也没有瞒着她的打算,反而拉家常般把真相一股脑儿都对她说了出来。 原来这条亵裤系带,竟是来自四贝勒前继福晋乌拉那拉氏,在她出事被逐回娘家海西乌拉部之后不久,太妃便收到了此物,同时附上的还有一封信。信在看过之后便已被太妃烧毁,证物却留了下来。 苏浅兰就算再迟钝,听到这话也立刻明白了其曲折,她一直想不通乌拉那拉氏抓到了大妃的什么把柄,胆敢以此胁迫敲诈阿巴亥,却原来就是这条白丝带 想不到乌拉那拉氏选择了太妃作为保管此物的对象,难怪布木布泰在乌拉部扑了个空,一无所获。当时她还暗暗奇怪来着,为什么乌拉那拉氏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就离奇暴毙。 知道了这条白丝带原来就是乌拉那拉氏用来胁迫敲诈大妃阿巴亥的关键物,苏浅兰也就陡然想到了达贵所说的那年花厅之事。 阿巴亥在花厅歇息,四贝勒却被她身边的丫头引了进去,没多久便又匆匆离去,神色里带着一丝异样的怒意,之后,乌拉那拉氏便在花厅得到了这条白丝带。 苏浅兰感觉自己快晕了,这不是普通的丝带,而是亵裤的系带,它是怎么从亵裤上断下来的? 还有,阿巴亥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让这本该不会随便断掉的系带失落在花厅之内?难道她当时竟是没有穿外裳的?她不穿外裳的把四贝勒叫进去,想干什么?这系带难不成还是四贝勒扯掉的? “乌拉那拉氏……她说了什么?”苏浅兰感觉自己如在云端,思绪纷至沓来有种不踏实的眩晕,不由求助的望向太妃。 “那是前年的事了当时乌拉那拉氏患病卧床,阿巴亥本就跟她有姑侄之谊,就常去探望,没想到……”太妃面现鄙夷的摇摇头道:“没想到阿巴亥却是心怀叵测,有意勾引四贝勒” “有一日,她借口疲累,借了四贝勒府后院的小花厅午寐,乌拉那拉氏不疑有他,便允了。谁知过了一会,前院来报,四贝勒已经回府,正要到她的院子里来。” “乌拉那拉氏怕他冲撞了大妃的凤驾,只得起身到前面去迎接,哪晓得到了花厅外面,却看见阿巴亥身边的小丫头神色慌张的正要把四贝勒带到花厅里去。” 太妃神情恼怒的哼道:“乌拉那拉氏觉得事情有异,连忙唤住四贝勒,自己先带着丫头进了花厅,才现阿巴亥这贱女人脱得身上只剩肚兜亵裤,竟是存了不良心思,要祸害四贝勒” “乌拉那拉氏吃惊之下怒火烧,当场便跟阿巴亥翻了脸,将她逐出了四贝勒府。天意啊此前两人拉扯缠斗了好一阵,这条亵裤系带却是无意被扯断,留在花厅成了铁证而阿巴亥逃离得仓惶,对此竟是未曾现。” “念及姑侄情分,乌拉那拉氏放过了阿巴亥,仍跟她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把这事给压了下来。阿巴亥想是现了系带失落之事,一面暗求她从姑原谅,一面却竭力追寻这系带的下落。” 说到这里,太妃叹了口气:“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乌拉那拉氏也算死得冤了若非收到了她千方百计秘密送来的信物,本宫都没有想过,她之所以获罪被逐,暴亡于娘家乌拉部,幕后的凶手会是阿巴亥” 苏浅兰已渐渐镇定下来,脑海将这段公案迅理清了头绪。由于乌拉那拉氏之死,太妃对这一整套的说辞可谓深信不疑。她却知道,乌拉那拉氏并没有跟太妃全说实话 至少,四贝勒其实是进过了花厅的,乌拉那拉氏的证词却完全绕开了这个事实,把四贝勒从这桩绯闻里摘了出来,摘得干干净净。 苏浅兰更进而想到,只怕乌拉那拉氏未必就是死于大妃阿巴亥之手,从她这番充满了心机的谋划来看,她也极有可能是死于自杀,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把阿巴亥拉下马来给她陪葬。 想起那条很特别的,绣着梅花遮掩血指纹的丝质亵裤丝带,苏浅兰更觉其包藏着乌拉那拉氏的祸心,试问这么特殊的东西,能让努尔哈赤一眼认出它来自大妃阿巴亥的,怎么这么容易就掉在花厅内?它又怎么那么巧就落在乌拉那拉氏手上? 太妃这时却收起了匣子,亲切的对苏浅兰说道:“本宫明白,你是怕这东西会刺激大汗,才自作主张拿走了它。你不用自责害怕,其实本宫后来也想通了,这样的羞物,还是别让它给大汗知道的好,否则不知要牵连多少人为它送命,不值啊” “是哈日珠拉明白,以后绝口不提此事”苏浅兰同意点头,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努尔哈赤的死因。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宠爱的女人出轨爬墙,这条系带一旦让他看到,以他当时的病况,只怕就会立即气到吐血身亡,非但来不及立下遗嘱,连被他叫去预备单独问罪的阿巴亥,也来不及处置。 这,想必就是原来历史上,努尔哈赤暴亡,而当时身边只有阿巴亥一人,未及留下遗嘱的真相。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汗王之殇 第二百四十八章汗王之殇 告辞太妃走出殿门,苏浅兰还是有些神思恍惚,不觉在门廊下站了一会,就在这时,门廊一侧拐角处款款走来了一名女子,看服饰,该是宫里的娘娘,年纪跟阿巴亥差不多,也是非常漂亮。 苏浅兰连忙收摄心神,让过一旁,依普通的礼节对她福了一福。汗宫内苑来往的命妇不少,彼此也不能全都认识,因此路上遇见,除非是认得的,一般也不用出声招呼。 这位年轻的娘娘走过苏浅兰身旁,却是略微停了一停,目光在她面上好一阵逡巡,这才似笑非笑的点点头,直接走进了太妃的殿门。 由于自身的美貌,苏浅兰没少被人行注目礼,倒也没把这位娘娘的注意放在心上,等她转过身去刚要离去,却忽地听到殿里传来了太妃的一声招呼:“德因泽,又过来了啊……” 德因泽?苏浅兰刚要迈出去的步子,骤然停顿,在她的记忆,阿巴亥生殉,陪着送命的就有这个德因泽,并且在后世各种野史传说,德因泽都被视为皇太极的奸细,她殉葬是因为皇太极的灭口需要。 苏浅兰连忙回忆这个德因泽的面容,可惜方才只是惊鸿一瞥,只记得她很漂亮,眉目间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此外再无其他印象。如今阿巴亥逃过一劫,德因泽也会继续好好活下去了吧就不知道她跟四贝勒之间究竟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苏浅兰一路想着,一路走在返回四贝勒府的路上,思绪绕来绕去又绕回到那条奇特的丝系带上。 想起四贝勒府十几年只留下豪格、敖汉这两个乌拉那拉氏所生的孩子,原配钮钴禄氏的嫡子也途夭折,叶赫那拉氏所出的小格格马喀塔也是出生在乌拉那拉氏离府之后。 再想到当年花厅一案,连大妃阿巴亥也被乌拉那拉氏胁迫敲诈,以及不久之前,努尔哈赤便险些死于乌拉那拉氏交给太妃的白丝带,苏浅兰便觉不寒而栗,这个姓乌拉那拉氏的女人,当真可怕 她强势、有手腕、心机深沉,也就是大妃阿巴亥费尽心思设下圈套,借了努尔哈赤的力,才终于把她赶出了四贝勒府。这里边,还包含着努尔哈赤本身有着休掉这个媳妇的意愿,阿巴亥方能成事。 如果原来历史的皇后哲哲没有被害成白痴,那么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努尔哈赤该是认可了四贝勒的蒙古策略,打算将这位蒙古媳妇扶正,才配合阿巴亥赶走乌拉那拉氏的吧 而在原来的历史轨迹,哲哲也并没有得到清河接驾的荣幸,努尔哈赤终于在八月十一当天接见过太妃之后不久,便暴亡于船上。 事情到此,当算是水落石出有了真相,但乌拉那拉氏对太妃说的话却有些不尽不实,于是当年花厅事的实际情况,知道的除了大妃阿巴亥,就只剩下了四贝勒。 苏浅兰暗轻叹,心头的不安却还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忽地,一道电光划过她的脑际,令得她脚下一停,便呆立不动,紧跟在她身后的姗丹险些就撞到了她身上。 当年花厅之事,只怕还有别的见证人 苏浅兰蓦然想起了那个小丫头——那个跟着阿巴亥,在她身边侍候,又现身引了四贝勒进花厅的小丫头那个小丫头是谁? 在路上停了片刻,苏浅兰才又举步前行,她并不能肯定一个奉命行事的小丫头有没有可能目睹花厅内的情形,但也不排除有此可能。要么打探一下这个小丫头是谁,要么直接向四贝勒问当年的真实情形? 苏浅兰摇摇头,决定到晚上见了四贝勒,再相机行事。然而到得午时分,苏浅兰却等来了四贝勒身边的随侍,大总管达春。 达春是少数几个有资格直接进内院向福晋传达四贝勒命令或者向福晋禀报大事的贝勒府内侍之一,他一路急匆匆奔来的时候,苏浅兰刚好在院子走动,大老远见他赶来,不觉面现诧色。 达春赶到苏浅兰面前,先吸了口气躬身见礼,才神色凝重的吐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大汗病情急转直下,汗宫震动,贝勒爷已率人直趋汗王寝殿,太医们正着力抢救” 苏浅兰心头狠狠一跳,骇然望住了达春:“大汗今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 达春低头道:“个详情奴才不知,听说当时殿只有大妃和一名庶妃在,贝勒爷带人冲进去的时候,大汗正紧紧抓着那位庶妃,怒目望着大妃,大吼之下,昏厥过去。” 苏浅兰连连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爷让你来是……?” 达春连道:“大汗情形不容乐观,贝勒爷等恐怕得在汗宫一直守候下去,因此让奴才回来嘱咐福晋,无需为贝勒爷担心,安静待在府里即可,一应事宜且小心安排,勿轻易外出” 八月如此炎热的天,苏浅兰竟不觉捏紧了拳头,如坠冰窟,脚底生寒,本以为自己已改写了历史,挽回努尔哈赤性命,却不料…… 达春转达完四贝勒的吩咐,即又返回了汗宫。 姗丹和阿娜日全都拥到苏浅兰身边,忐忑唤了一声:“格格?” 只是达春一番传话,却带来了这般惊人的消息,骤然间仿佛气温都降了好几度,紧张凝重的气氛弥漫四周。苏浅兰勉强一笑,不打折扣的执行了四贝勒的命令:“传令各大总管和执事,由此刻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一应大小事宜处置前须得先行上报” 姗丹、阿娜日得了命令,立即分头执行下去,苏浅兰则转身回屋换了一套较为正式的旗装。 值此非常时期,外面的事她是无法插手的,并且她也不打算去插手,她信任四贝勒的能力,哪管外头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她只要帮着四贝勒管好整个贝勒府的人,坐镇后院,不给他添麻烦就一切ok。 不到两个时辰,达春马不停蹄又跑回来,告诉了苏浅兰一个最新消息:努尔哈赤在太医们的全力抢救下苏醒过来,召集八大贝勒、各旗旗主脑,当众公布了遗嘱,着四贝勒继汗位,大妃阿巴亥殉葬。 达春的话刚说完,苏浅兰还未从震撼的感觉回过神来,汗宫方向便传来了一道道苍凉沉重的钟吟声。 苏浅兰和达春听到这连绵的钟声都愕了半天,许久才骇然回过味来,努尔哈赤已然驾鹤西归,刚才的片刻苏醒,不过是返照回光。 八月十四,努尔哈赤,驾崩 “福晋,举孝吧”达春提醒苏浅兰一句,又要返回汗宫。 “等一下”苏浅兰忽然把他唤住。 “奴才在福晋还有何吩咐?”达春连忙顿住脚步。 苏浅兰想起自己早上才刚刚把那件阿巴亥出轨的罪证还给太妃,不到正午就传来了努尔哈赤的死讯,心头不觉生出凛凛寒意,犹豫了好一会,才望住了达春道:“你去,替我请问贝勒爷一句话” 达春躬身静候,也不出声追问。 “你就问……”苏浅兰很快想好了说辞:“前年正院花厅,大妃探病小歇时,传唤贝勒爷入花厅觐见的那位汗宫侍婢,是谁?” 达春愕然抬起头来,不明白苏浅兰何以会选在这种特殊的时刻,问些毫不相干的细小事情,奉命唤人的小丫头是谁,值得追究吗? 见着达春疑惑的神态,苏浅兰无奈摇头:“你只管替我问话,贝勒爷不记得也就算了,我只是对大汗的病情起伏有所猜疑罢了”她只是直觉这件事或许与努尔哈赤之死有关,却说不出有什么根据。 直到达春走了很久,苏浅兰一面指挥全府的人换上孝服,各处也挂上白纸灯笼,一面才慢慢想通了那一瞬间直觉的来源。 先就是当年花厅之事,不管是偶然还是人为策划,知情者也许不止大妃阿巴亥、乌拉那拉氏和四贝勒三人,那个受命去传唤四贝勒进花厅的小丫头一定也是知情者之一。 她可能是阿巴亥的心腹,那么阿巴亥要对四贝勒做什么事,她必然也能知道一二。她也有可能是乌拉那拉氏的人,其任务就是配合乌拉那拉氏完成这个局,那她也必然晓得事情真相。 如今乌拉那拉氏已死,阿巴亥又绝不会自曝丑事,四贝勒更是绝口不提,太妃虽然知道个不尽不实的大概,可也答应了压下这事,偏偏努尔哈赤还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死前遗命阿巴亥殉葬。那说明了什么?那说明了还有一个知情者,把这事捅到了努尔哈赤面前。 假如她的推测无误,那这个当初被所有人都忽略掉了的小丫头,就是置努尔哈赤于死地的凶手,是四贝勒的杀父仇人 苏浅兰的脑海,甚至把这身份不明的小丫头跟今日见到的那个德因泽慢慢重合成了一个人,她,可能吗?德因泽,是否就是当年那个处于关键位置的小丫头? 这颇为大胆的猜测刚刚浮现心头,苏浅兰便不觉摇了摇头,主观臆断可不成,究竟那小丫头是谁,相信四贝勒不会不知道,到时候他一定能给自己确切的答案,这时候怎么猜测都没有用。 第二百四十九章 真相 第二百四十九章真相 苏浅兰把努尔哈赤驾崩,遗命四贝勒继汗位的消息告诉了闻讯而来,挤在她堂屋里的各院妾侍, 这班妾侍一个个披麻戴孝,脸上却全是抑不住的喜色,一般公卿王侯只可以三妻四妾,就是一位正妻两位平妻四位妾室。 汗王则不同,后宫有三宫六院,编制一下扩大了好几倍,妾室的地位也提升到了极致,称为妃了哪怕混不上六宫妃位,那也是妃、也是嫔,若生下儿子,更了不得,最差都是郡王啊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成为一宫主位,这些妾侍们无不眼神热切的望住了苏浅兰。如今府里人人知道,四贝勒对这位新福晋宠信到了极点,想争夺一个妃位,恐怕求福晋比求贝勒爷还要直接有用。 苏浅兰岂会不知道她们的心思,便将一些诸如禁嬉笑、禁歌乐之类的禁忌又严厉的重申了一遍,告诫她们谨言慎行,不能给府里招祸,这些妾侍们脸上的喜色才勉强被压了下去。 苏浅兰又溜了一眼那拉济雅,这里头神色最复杂的就她了,她作为阿巴亥的眼线被扔进府里来,结果大靠山转眼就面临崩塌之境。她会从此断了歪念,安心做个庶妃养好孩子吧?苏浅兰暗自揣测。 刚要令这些妾侍各自散去,院墙外忽闻兵马之声,贝勒府竟像是已被兵马围了起来。 刚刚还在暗喜的妾侍们一个个吓得脸上变色,面面相觑,看得苏浅兰摇头不已,就这么个遇事惊惶的性子,怎么能独当一面?看来历史上皇太极的后宫五妃里没有她们的名字,也不是没有原因滴。 不一会儿外院管事便赶来相告,原来外头全是正白旗的人马,是奉了四贝勒的命令前来保护她们这班女眷的,并且还派来了车子,要接福晋和小格格前往汗宫奔丧。 弄清了原委,几个妾侍都松懈下来,一面为自己的紧张过度而羞赧,一面则佩服的向苏浅兰望去,难怪人家年纪轻轻能占据高位,声名传遍蒙古草原,单是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冷静,就非常人所及。 想想这位福晋背后的天命传言,再看看短短半年过去,四贝勒果然荣登汗位,一班妾侍无不心生敬畏——对天命的敬畏。 苏浅兰将府里的事务交给了几位总管,又嘱咐几句,便带着大格格敖汉离开了贝勒府,登车往汗宫而去。 能到汗宫参加丧礼的,只能是各贝勒府的福晋、侧福晋以及她们所出的子女,庶福晋、庶出的子女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此外就是够品级、有诰命的一品命妇。 刚好府里几位妾侍都有了身孕,倒是便宜了她们不必去受那份折腾的罪,没的害着肚子里的胎儿。 这还是苏浅兰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敖汉格格,这个五岁的小女孩,天生一副沉静的模样,眼神带点怯,但睁得溜圆。苏浅兰去牵她的时候,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才不好意思的又主动牵住了苏浅兰的手。 躲在车子里,苏浅兰偷偷对她露了个笑脸,低声教着她等会儿到了殿上该注意什么事,又体贴地在她膝盖上套了两块厚厚的皮垫。 大概孩子对美女也没什么抵抗力,苏浅兰态度又这么亲切,敖汉立刻对她生出了极大的好感和兴趣,苏浅兰说什么她都答应。不过按理说她应该唤苏浅兰一声额娘才对,可这孩子就是喊不出声来。 苏浅兰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跟她建立起母子关系,汗宫离着四贝勒府很近,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抵达。 正白旗的佐领将苏浅兰和敖汉送到汗宫正门外就止步,由内侍接过手去,将两人一路引向大政殿。 此刻整个汗宫都仿佛笼罩在黑白的世界里,每个人,无论他是男是女,是朝臣还是内侍,全都一身缟素,风一吹来,孝带哗啦啦飞起,衬着周遭那肃穆压抑的气氛,真个说不出的沉重滋味。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入殿内祭拜,许多人就只能站在殿外,按品级分男女两边站着,苏浅兰牵着敖汉从间道路走过去,引得两边的人纷纷注目,女人们眼里藏着羡慕,男人们却无一例外的惊艳。 四贝勒就站在殿内的灵桌旁,面对着门外,苏浅兰牵着五岁的敖汉从容走来,连他这个满心伤痛的人也不觉目光一凝,紧紧望住了门外,似要把眼前这一幕永远刻印在心上。 女要俏,一身孝。素白的颜色,最考验女子的容颜气质,能够洗净铅华犹动人的,十个里未必有一个,而苏浅兰却无疑是其最美的一个明明是最缺少颜色的孝服,却给她穿出了冰雪仙子般的美丽。 本来就没什么喧哗声的殿堂,随着苏浅兰到来更加静默了片刻,不少人都想起她背后的天命之言,神色透出了几分古怪。 苏浅兰却一直只看着四贝勒一个,留意到他眼眶红,面上不觉便现出了无声的安慰,眼神柔和得连两边的人都受了她的感染,心头掠过一丝迷惘,暗暗叹了口气。 四贝勒察觉到周围气氛的异样,不由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沉重的心底里依然感到了得意,这就是他亲自挑选、费尽心思才得到的福晋,气度雍容尊贵,一个眼神就能镇住场面,天生的皇后。 苏浅兰跟四贝勒短暂无声地眼神交流之后,径直走到太妃和侧妃下位置站定,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看到四贝勒眼的疑问,知道他定然也是满腹的疑惑想找自己解答,可惜现在却不是恰当时候。 又过了一会,时辰已到,早已安排好的萨满法师开始做起了法事,所有的人便在法师的主持下痛哭起来,并且按着秩序一个个从灵前走过,上香祭拜……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场面看着肃穆庄重,苏浅兰却感到了几分滑稽,放眼望去,多少人真心实意,又有多少人干哭假嚎?还不如后世的葬礼,不用假哭,只要板着脸鞠躬,反而对死者更显敬意。 这一哭一祭拜,生生的就熬到了黑夜,随着法师的**念完三道,关系较远的各人都陆续离去,只留下守灵的几位贝勒。 苏浅兰没有走,她带着敖汉暂歇到了侧妃叶赫那拉氏的宫殿,陪着这位丧夫的可怜女子一起食不知味的用膳。两人都很沉默,苏浅兰也只寥寥劝了几句,便不再多说。 “太突然了……”叶赫那拉氏翻来覆去就是这句,喃喃叨念着,满面悲戚,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她的姐姐,四贝勒的生母。 “安布,您还有我们,我们会一直侍奉您”苏浅兰握着她的手,仿佛要把力量都给她传递过去。 叶赫那拉氏怔怔的望着她,面上的线条渐渐缓和下来,茫然失措的眼神里慢慢有了一点生气,拉着苏浅兰的手也有了力。吃过饭,便先安排了嬷嬷带敖汉去歇下,然后就留下苏浅兰住进了相邻的暖阁。 不出苏浅兰所料,四贝勒知道了她的所在,忙里抽闲直奔暖阁而来,先跟叶赫那拉氏见了礼,就和苏浅兰一同进了内室。 “你问的话,是什么意思?”四贝勒来不及坐下,就在苏浅兰耳边急急的问了出来,自从收到她的问题,他就一直在奇怪着,他知道苏浅兰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于是这问题便成了他的困扰。 苏浅兰听着他有些干哑的嗓子,连忙给他倒了杯温水,望着他问:“爷,您不会不记得,前年花厅的事吧?达贵可都跟我说了,当时您正要去看继福晋,有个宫里的小丫头将您请入了花厅内……那个小丫头,是什么人,爷可有印象?” “花厅……你说的是那事?”四贝勒眉头一皱,倏然抬,愠怒带着些许尴尬:“想不到你连这事也知道了达贵跟你说的?你,你怎会在这个时候追究此事” “爷这事很重要我只想知道当时生了什么事?那小丫头是谁?”苏浅兰提高了声音,不满四贝勒闪避的态度。 “其实也没什么”四贝勒面色微红,咬牙道:“是爷不慎,着了道儿那丫头把爷骗进花厅去,灌爷喝了一杯……一杯下了*药的茶,便来对爷动手动脚,是爷见事不对,赶在药力作之前逃了出去。” 苏浅兰目瞪口呆望定了他:“您、您说的是真话?” “自然是真话”四贝勒神情悻然:“那是爷有生以来第一次大意阴沟里翻了船,若非对你,爷是绝不会说的这种事有什么重要?” “爷,您吃了这暗亏,就不曾找回场子来?”苏浅兰愣愣的问了一句,忽有所悟:“莫非您已经把那小丫头杀了?” “没有”四贝勒眼底闪过一丝挫败,神情更形恼怒:“还没等爷有所动作,那丫头便一跃成了父汗的庶妃,这让爷如何报仇?但有小小动作,牵连的可就是爷一府上下” 苏浅兰明白他的顾虑,努尔哈赤对女人的占有欲极强,当初大妃阿巴亥只不过跟大贝勒代善眉来眼去,就被他痛骂一顿赶回了娘家,过了很久才又接回来,连累大贝勒代善失去了汗位继承权。 前车之鉴摆着,四贝勒哪敢轻易重蹈大贝勒代善的覆辙。 “当年那小丫头,是不是现在的庶妃德因泽?”苏浅兰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猜测先提了出来。 “德因泽?”四贝勒却诧异起来:“你怎会想到她身上去?” 苏浅兰愕了一愕:“不是德因泽?” “不是不是德因泽。”四贝勒肯定的摇了摇头:“是另一个人,也是庶妃,名叫阿济根” 第二百五十章 殉葬 第二百五十章殉葬 苏浅兰现,自己的推测还是有偏差如果照四贝勒所说,当年他人虽进了花厅,其实是并未在花厅内见到大妃? 她回想了一下正院那些建筑,其有座花厅格局挺大,还分内外两层,莫非当年阿巴亥在内间,而四贝勒人在外间,被那个名叫阿济根的女人在外间缠住,没等惊动阿巴亥就仓促离开了花厅? 如果阿巴亥并没有脱光衣服勾引四贝勒,乌拉那拉氏怎会跟太妃说她在花厅逮着了动机不纯意图出轨的阿巴亥,还扯到了阿巴亥的亵裤系带?如果乌拉那拉氏言语不实,那阿巴亥岂非冤枉? 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苏浅兰决定,还是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对四贝勒和盘托出,或许只有他才能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四贝勒的时间不多,苏浅兰也只能尽量简明扼要的叙说,从现乌拉那拉氏贪腐并敲诈阿巴亥说起,一直说到今晨自己把证物交还太妃,出来撞到庶妃德因泽,然后就传来了努尔哈赤的死讯。 饶是四贝勒已经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仍不禁听得微微张大了眼睛,直到苏浅兰说完,他才骤然说了一句:“出事前,爷正好在大政殿处理政务,听到消息匆匆赶去,正好看到父汗紧紧抓着一人,正是庶妃,德因泽” 苏浅兰一怔,德因泽努尔哈赤死前竟然抓着德因泽这个曾经告密,诬指阿巴亥跟代善有染的女人难道自己跟太妃的一番密谈,全都被她偷听了去,转身又跑到努尔哈赤面前去谋害阿巴亥? “爷,阿巴亥有可能是被冤枉的?”苏浅兰不确定的问。 四贝勒眼底浮出一抹冷色,沉声道:“就算她是被冤枉的,父汗亲口下了遗旨要她殉葬,现在却是谁也救不了她了” “那德因泽和阿济根……”苏浅兰追问。 “阿济根,姓乌拉那拉,跟大妃同出乌拉部,但她的母亲,却是叶赫部的女子,而德因泽,却是叶赫部的人。”四贝勒冷然轻哼,面上掠过了一丝恨意:“这两个人,都得死” 苏浅兰心一寒,深刻感到了所处时代与后世的不同,眼前这男人虽是自己的丈夫,却也是掌着生死大权的人,他甚至没有兴趣去彻底查明真相,搞什么疑罪从无,他上下嘴唇一碰,就判了人的死刑。 四贝勒转过头来,眸子里蓦又现出无限柔情,伸手划过她的面颊,将一缕丝拢到她耳后,忽然将她揽入了怀,不留一丝空隙的抱着,在她耳边低声呢喃:“谢谢……爷庆幸,幸好你在” 这一刻,苏浅兰仿似感到了他内心的孤独,更是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两人之间没有距离的亲近,不觉温柔地回抱着他的熊腰,意含安慰般在他腰背上轻轻拍了几拍。 温存不过短暂的一瞬,四贝勒随即放开了她,不舍的从她面上抹开目光,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一个人,哪怕再成熟独立,陡然失去了父亲,内心也会有短暂时间变得脆弱的吧?对四贝勒来说,从今往后,能陪着他到老的最亲密的人就只有她了,可惜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完全没有时间舔理自己心灵上的伤痛,他是新汗,人人都在注视着他。 苏浅兰心起怜爱,不觉跟着他的脚步,走出暖阁,走到回廊下,隔着庭院看他背影消失在黑暗。 站立良久,轻吁口气正要返身回屋里歇下,院子外头突然传来吵嚷之声,苏浅兰清晰地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八哥八哥” “十四爷这儿是娘娘的寝宫,深夜不便扰攘,您还是快请回吧”几名内侍堵在门外,满头大汗地劝阻对方。 “十四弟?”苏浅兰走到门后,一眼看清了来人,正是十四贝勒多尔衮,目光一转,又见着了另一个:“十五弟?”两个大男孩正跟禁宫侍卫纠缠着,满脸焦急想冲进来。 “八嫂八哥他可在?”多尔衮看见苏浅兰,疾声连问。 苏浅兰不用多想都知道他是为了大妃阿巴亥而来,便直视着他,神情冷静、声音平稳地道:“十四弟、十五弟,我知道你们心着急不甘,想找你们八哥替你们额娘开脱” “只可惜,你们八哥此刻的影响力还远远及不上你们父汗别说这个时候,就算让他坐稳了江山,也无法轻易推翻先汗的遗嘱,希望你们能理智些莫再为此事伤了兄弟的和气,闹到不可开交” 多尔衮的动作停滞下来,他本来就是脑门热一时冲动,被苏浅兰这直斥要害的话语几下敲击,顿然冷静下来,不再闯动,只是呆呆望住了苏浅兰,一股涩然苦意涌上心头,渐渐赤红了眼眶。 “哥”十五贝勒多铎一扯多尔衮,彷徨的唤了一声。 “有多的时间,不如争取多陪陪你们的额娘吧”苏浅兰叹气补了一句,这话说得真是于心不忍,可处在这种时代,她又有什么办法。 多尔衮抬起头来,已经清醒了许多,他朝苏浅兰抱了抱拳,对多铎说了声“走”,换个方向便急急赶去了大妃寝宫。 古人认为,夜半子时是阴气最盛,鬼门洞开的时间,因此活人生殉多半都是选在子时前后,盛装打扮之后,悬梁吊颈送上西天。 此时,距离子时已不到一个时辰。历史上的阿巴亥不肯就死,一直拖到凌晨巳时,才含恨而亡,这次呢? 梓宫,阿巴亥已换上她最正式的旗装,木然呆坐屋,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以及四小贝勒的阿济格、济尔哈朗俱在外殿,漠然等候着时辰到来。 自从努尔哈赤说过要把阿巴亥和她三个儿子死后交托给代善照拂的话,代善心便对美貌的阿巴亥存下了一份念想,可两人都低估了努尔哈赤对阿巴亥的独占欲,等不及努尔哈赤亡故便对彼此有了些意思,结果招来横祸,由此失去继位的资格。 其实按照女真一族的习俗,所谓父死子继,努尔哈赤死后,他的妻妾全都可以由儿子来接收,代善当时并不觉得自己有太大的错误,既然说好了让他来接着阿巴亥,那他对阿巴亥表示些好意又有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可惜一代绝色,竟落下这么个结局,努尔哈赤的嫉心还真是强烈,这是不想让阿巴亥便宜任何人吧? 阿敏、莽古尔泰和济尔哈朗都是事不关己,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有阿济格,神色挣扎,他跟阿巴亥的感情不算很好,况且这次要他**性命的却是他父亲,他又能说什么?只是有些哀痛难舍罢了 虚掩的殿门“吱呀”一声两边打开,一阵风吹进来,梁上的白绫飘拂起来,令殿的诸人俱是一惊。 进来的是四贝勒,但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人还没进来,先有几名内侍挟持着两名也是盛装打扮的女子拥进了大殿。 “八弟这是……”大贝勒代善先疑问出声。 四贝勒冷静的骈指一指庶妃德因泽:“二哥您想必不会忘记,父汗临终前抓着不放的,就是这位庶妃,或许父汗有话要同她说,或许父汗也舍不得她我族有先例,无子女者可生殉,如今小弟便做一回主,生殉名单上,再加上这两位庶妃,也好让大妃同行有伴” 当初那诡异的一幕,在座几个人都曾亲眼目睹,只是事突然,无暇追究,这时听到四贝勒的提议,都很容易就支持了四贝勒的处置。 代善又将目光投向另一名庶妃,四贝勒不等他问,就主动介绍:“这一位,名叫阿济根,晋位之前是大妃的贴身侍婢,侍奉了大妃十几年,忠心耿耿,如今主子要上路,她自是要舍命追随” “八弟是新汗,这些事自然八弟说了算”代善点点头,表示没有异议,但话语却不免露出了一丝醋意,这汗位,本来是他的啊 “来人加两道白绫”四贝勒不再啰嗦,一声命令下去,立即有内侍忙碌起来,在殿梁上又挂起了两条新的白绫。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内室的阿巴亥,她竟是主动从里头走了出来,目光掠过殿每一个人,在德因泽和阿济根两名庶妃面上短暂停留一瞬,最后望定了四贝勒。 “两位庶妃将一路陪侍大妃左右”四贝勒的解释异常简单。 “额娘额娘——”殿外突然传来多尔衮的呼声,一阵旋风裹着多尔衮和多铎两个,眨眼就扑进了殿门,冲到四贝勒身边,悲切的望住了阿巴亥,多尔衮还好,多铎已是热泪盈眶。 阿巴亥嘴角一抽,目光却扫过躲在众人背后的大儿子阿济格,凄然对着多尔衮一笑,低声道:“傻孩子鹰儿长硬了翅膀,总要离巢远飞,去征服另一片天空你们这般恋巢,太没出息” 四贝勒垂下的双眸闪过一丝异色,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番话,阿巴亥还是有她的过人之处,值得称道的并不止于美貌。不过,自己的福晋兰儿,美丽聪慧显然还要更胜于她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外头隐隐传来更声,清脆的三声更点,却宛若重鼓般重重撞击在众人心间。 时辰到了一时间,人人都望向了四贝勒。只有多尔衮和多铎,目光难舍难离,更加执着留恋地投注在阿巴亥身上。 “三位娘娘,有什么遗言,请交代,父汗已在前头等候多时了”四贝勒声音虽哑,听着却异常冷酷,他的目光更多却是投向两位庶妃。 一干内侍紧张守在三名女子身后,随时防着她们挣扎逃脱,到了时辰她们不死,那到时候死的就会是他们,他们焉能够不紧张。 “四贝勒旁的本宫也不说了,还请将来你能善待本宫的三个孩子若不然,本宫便是化为厉鬼,也要找你算账”阿巴亥冷目如电,凛然瞪向一旁静立的四贝勒。 “你放心有我一日,必不令十二弟、十四弟、十五弟受人欺侮”四贝勒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很好记住你的话”阿巴亥说完,竟是主动推开多尔衮和多铎,从容走到白绫下,仪态万千踏上了脚凳。 有大妃领头,德因泽和阿济根都同时背后受人一推,半强迫地也被推上了分属于她们的脚凳。 阿巴亥瞥了德因泽一眼,面上掠过深深的讽刺,这个庶妃,一直同她作对,在背后搅风搅雨,害得自己被赶回娘家,害得代善失去汗位,甚至害得努尔哈赤一命呜呼,结果,却是把自己的性命也害了进去。 德因泽的神色却是奇异的平静,在这样的情形下,她面上竟然缓缓绽开了一抹笑容,仿佛实现了什么重大的愿望一般,又仿佛挑战般,朝阿巴亥甩了个轻视的眼神,便主动将脖子套进了白绫。 阿巴亥惊得心头怦怦乱跳,扭头去看另一边的阿济根,阿济根倒没德因泽这般诡异,她面如死灰,几乎瘫软了全身,抖得筛糠一般,牙齿打颤,只晓得听任摆布,连白绫加颈也没反应。 “恭送大妃升天” “恭送大妃升天”…… 忽然间满殿的人都在四贝勒的带领下跪了下来,齐声高呼。多尔衮膝下一软,站立不住,也瘫跪在地,两行热泪终于垂落青砖。多铎早已泪流成河,喉头哽咽,却是欲哭无声。 阿巴亥双手紧紧地拽着白绫,用力得骨节都白了,仍没有知觉。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许多东西,也想通了许多东西,她的唇边竟是慢慢露出一抹平静笑意,眼底闪出了顿悟。 “我十二岁起侍奉先汗,华衣美食二十六年,先汗故去,不忍独活,愿相随于地下永伴帝陵” 缓慢而坚定的把话说完,阿巴亥最后留恋的望了一眼三个儿子,带着凄然的笑意,毅然将脑袋穿过了白绫。 “额娘——” 伴随着两道凄厉的长呼,钟声响起,一代大妃从此赫然长逝,标志了一个时代的结束,和另一个时代的新生。 第二百五十一章 南面独坐 第二百五十一章南面独坐 三天后,四贝勒于盛京登汗位,一举绕过原来历史四大贝勒并列共治的尴尬时期,成为无可争议南面独坐的新汗,是为天聪汗。 登基伊始,四贝勒即往八旗派任了总理一切事务的八大臣,又增设了“不令出兵驻防”的**臣和“令出兵驻防”的**臣来佐理国政、审断狱讼,更进一步削弱了其余三大贝勒在议政会议上的影响力。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苏浅兰才明白自己当初何以将四贝勒错认了多尔衮的属下——成为汗王的四贝勒,跟继承正黄旗的多铎、继承镶黄旗的阿济格和多尔衮互换了旗色。 四贝勒原来的正白旗便成了正黄旗,而原本由杜度和豪格共领的镶白旗则变成了镶黄旗,阿济格和多尔衮领正白旗,多铎领镶白旗。这种改旗,只是改了旗色,各旗人马却是照旧,并未更动。 看到浑身白袍白甲的多尔衮,苏浅兰好不感慨,自己满脑子固执的认定正白旗必是多尔衮所有,全未想到在此之前,正白旗旗主其实是四贝勒,多尔衮反而是镶黄旗,以至弄出了许多误会。 换上白袍的多尔衮,终于显出他格外俊逸的仪表气质,而换了黄袍的四贝勒,少却几分过去的儒雅,却添加了一份雍容大气,他那身汗王服饰,经过努尔哈赤多年穿戴的作用,隐隐然带有天子威仪,所过之处,人人都本能的矮下身去,不敢直视。 努尔哈赤的灵堂移到了另一处宫室,三个月之后才会装殓下葬,整座汗宫仍然笼罩在国殇的黑白氛围,各国各部落的来使也会在这段时间内陆续到达,一则吊啅,二则祝贺新汗。 经过一番折腾搬迁,苏浅兰也以大妃的身份正式住进了汗宫,原太妃升为太上太妃,原侧妃叶赫那拉氏成了太妃,都赐住原来的宫殿,其余妃嫔一律迁往远离大汗寝宫的角落,聚集而居。 女真一族,对妻妾的安排有父死子继的传统,除去已生育儿女的可以搬出汗宫荣养于儿女的府内,其余未生育的,都可以作为新汗王的女人重新封妃封嫔。但四贝勒显然没有兴趣按照本族的传统来行事。 那些未生育过的妃嫔不乏像德因泽那样的年轻貌美女子,她们本来都挺高兴的,老汗王死掉,换了个新汗王,又年轻又强壮,还生得英武高大,自己未必没有机会赢得这位新汗王的关注宠幸。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四贝勒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就一道圣谕把她们跟那些年老色衰的妃子们赶到一处,也成了混吃等死没有希望的角色,除非哪时候龙颜大悦,把她们当物品一样赏赐给哪个臣子,否则这汗宫之便永远成为她们葬送青春的幽禁之地。 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四贝勒接手努尔哈赤所建基业的同时,大处尽管照旧,小地方却统统按照自己的施政理念做出了种种改变,许多关键部位更是提拔任命自己的心腹部属。 苏浅兰这些天所做的事情也一样,她把四贝勒府的人都搬进汗宫之后,很快也在汗宫建起了自己的权力,一些比较重要的位置,暂时还会任用阿巴亥的原班人马,但副手的关键位置上,却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人,只等着熟悉各项事务处置的流程之后,便随时可以取代前任。 阿巴亥虽然聪明,说到底不过是女真一个部落的格格,一辈子没离开过东北这块地域。 她治理下的汗王后宫,仿佛是放大了几倍的部落领的后院,制度粗糙不说,外来人员还可以随便进出,这里那里都存在着诸多缺陷,各宫妃子自主权利也很大,人人都有自己的厨房、绣娘、丫头嬷嬷,她们身边的人,成份也很复杂,基本上都是她们的娘家奴才。 苏浅兰想起自己所见的大明宫廷,妃子们哪里有自己从娘家带下人进宫的自由,都是进宫以后,才由皇后按照她们的品秩配给相应的使唤丫头、嬷嬷、内侍,于是她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在皇后的眼皮底下瞧得明明白白,没有长时间的下功夫,休想培养出自己的心腹下人。 还有厨房,六宫之主虽然有各自的小厨房,但只可以烧烧茶点什么的,一日三餐还是要通过御膳房来控制,不能自己动手做饭菜。这样才能统一由内务府采买原材料,避免资源的重复浪费。 大金国现在的疆域不大,连蒙古也未兼并过来,因此汗宫规模还小,这种种弊处目前尚未露出太大的端倪,可苏浅兰能肯定,若不及时改革并建立起完善成熟的后宫管理制度,将来必然会出现混乱。 至少,整个清王朝后宫作用最大的内务府,就必需尽快成立起来,这是操纵于皇后,受皇帝监督的一个部门。虽然后世许多贪官包括和珅都是出身于内务府,但这个部门还是不可或缺。 苏浅兰皱着眉头想了好些天,终于结合自己的见识和经验,拟出了一个新的内务府结构,由宫女四局具体管辖内院需求,内务府三司管供应,宫女太监分制共存,互相监督制衡。 自然她这个新制度,并不支持规模庞大的后宫。在她看来,皇帝的妻妾只要一后四妃六嫔就已经足够,其余全部是下人,由尚宫局、尚工局、尚服局、尚膳局统辖便足够。 由于职位必须尽量精简,强化职权,统一管理,内外互相制衡,才可以避免后世内务府部门独大,欺上瞒下,脑大臣饱私囊的弊病,苏浅兰甚至为此规定好了各宫妃嫔所能使唤的下人数量,并允许宫女太监服役年满二十五岁可以离宫归乡,以免后宫人满为患。 与此相应,选秀制度也有了极大改变,不允许皇帝每隔三年便集所有少女随心所欲挑选自己喜欢的年轻美人,四妃六嫔一旦确立,除非病故夭亡,不能随意增加更动。但与此同时,除皇后的人选外,皇帝可以有自己挑选钟意的姑娘为侣的自由。 苏浅兰这样改动,想的是借由大金国开放的风气,将来可以打破原汉人对女子的种种限制,恢复汉唐时期女子可以抛头露面逛街玩耍的自由,最大限度接近后世君主立宪制国家的皇室规范。 却不知如今南面独坐,权柄集在握的皇太极,能不能赞成和支持自己这个对他收纳后宫女人极其不利的新制度?一旦这个新制度成立,她可以肯定,必然对后世女子有着莫大的益处。 苏浅兰笔杆轻敲着桌面上拟好的新后宫制度条例,托腮望着窗外,微微蹙起了眉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九月鹰飞 第二百五十三章九月鹰飞 九月鹰飞,说的是草原的九月,正是最佳的狩猎季节,成群的黄羊、满山的小兽,对骑射本领高强的人来说真是予取予求。 而女真人狩猎,又喜欢放飞猎鹰,因此有了九月鹰飞的说辞,猎鹰飞起,猎物奔逃,那种景象不由人不热血沸腾,策马弯弓,箭矢如蝗,看成堆的猎物落入彀,更是说不出地快乐振奋。 苏浅兰骑在自己的黑马夜辰背上,一身爽利的浅兰猎装,被几名同样骑马背弓的侍女拥簇着,站在山岗上,俯瞰前方。 “大汗大汗好威风啊” “了又射了” “那边是十四爷吧?身手……好俊啊” ………… 阿娜日和姗丹都是头一回见识到女真一族的盛大围猎场面,两人落后苏浅兰半个马身伸长了脖子观望着,只差没双脚离蹬大呼小叫起来,脸上早已是跃跃欲试的神情。 苏浅兰捏着手里的弓,始终犹豫着要不要加入一份,她是有苦自己知,原来的哈日珠拉自然骑射本领是很好的,可惜了她却害怕自己的思想被哈日珠拉残存的记忆影响渗透,不怎么敢把身体交给本能来控制,否则在这万人面前施展一下草原儿女的本事也是好的。 现在单靠她前世的本领,不要说射猎了,连骑马都是刚刚熟悉,谈不上优秀,要她也去参一份,岂不丢人大了去 正纠结,前头一名正黄旗佐领忽然飞马过来,到她面前抱拳行了个简礼,含笑道:“大汗使奴才过来询问大妃,为何按兵不动?若是大妃不熟悉围猎的规矩,奴才可为大妃领路” 苏浅兰立刻听到身后一阵骚动,自己所带的这一路女猎手们,显然一个个磨掌擦拳,都做好了上阵的准备。 “好那就有劳佐领了”没办法谁让自己是大妃呢自己不动的话,后面那些跟来凑热闹的各府福晋、格格们就没法子动,不说那些女人们了,就是阿娜日和姗丹两个也会郁闷至极。 “是请随奴才来”那佐领立即拨转马头,当先领路,把这一路女人们往围猎场带去。 前面八旗人马远远的看到她们过来,都很有默契的让开了一道豁口,那佐领便领着苏浅兰等人从正黄旗人马旁边掠过,堵上了豁口。 真正站到猎场上来,才现眼前的猎物群真是接天连日的庞大,马蹄过处,烟尘四起,不时有猎物箭倒地,出阵阵哀鸣。 不能不说草原的女人跟原汉女大不相同,她们从小就接触这些东西,上马能骑下马能射,动物的哀鸣只能激她们好胜心理,恨不得也射杀一堆猎物,证明她们不比男人差到哪去。 喧闹,皇太极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放开你们的手脚,施展你们的手段,不必有所顾忌这场围猎以数量论英雄,所获猎物数量最多的十人,本汗另有封赠第一名勇士,重赏黄金一百” “轰”正是一言激起千重浪,重赏一下,群情沸腾,本来就热闹的场面更加激烈起来。 “大汗这黄金一百,我多尔衮拿定了您可别赖账”又一个较为清越的声音响起,却是十四贝勒多尔衮。 皇太极哈哈大笑:“哥哥们的本事也都不差,十四弟你可别叫大话闪了舌头百两黄金未必是你囊之物” “大汗您就等着瞧吧”多尔衮声音里满是自信。 那边热闹烘烘的彼此斗嘴斗技,这边苏浅兰趁机回头笑道:“你们也都听见了大汗悬出赏格,前十名可是有奖励的,咱们女人可不比男人们差,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也叫这些男人知道咱们的厉害” “是明白”一群女子满脸兴奋地答应,不再顾虑身份押在苏浅兰马后,纷纷拍马上前,潮水般汇入了围猎行列。 东北地域虽然不同于蒙古草原那般一望无际,到处是丘陵山林,但这猎场范围实在广袤,八旗人马除去围而不攻的普通兵士之外,参与射猎的将领贝勒等往四周一撒,两下就散了开来,彼此相距甚远。 苏浅兰看看还紧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女,笑对阿娜日道:“你不用顾着我,我晓得你的骑射本领,不如你带几个人放手去前头猎杀动物,我跟姗丹在后面跟着收拾漏之鱼就好。” 阿娜日暗瞥了一眼苏浅兰那身漂亮之极的骑马装,以为她要维持大妃的仪表风度,欣然应命而去。 这个最知根知底的小姑娘离去,苏浅兰松了口气,射猎这么好玩的事,她其实也很想玩上一票,跑得飞快的兔子、狐狸就不去想了,那边那么多黄羊挤在一处,随便射也能一两只才对 “格格给”看到苏浅兰策马停到那庞大的黄羊群边上,姗丹乖巧的明白了她的目的,连忙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白羽箭递了过去。 “多年没练,功夫恐怕都搁下啦”苏浅兰摇摇头,先给自己留了条后路,这才接过羽箭弯弓瞄准了羊群。 她自忖一系列的动作都很标准无误,开弓的力道也够,这才信心倍增地松手将箭“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格格……”姗丹张嘴刚要喝彩奉承几句,转瞬就傻了眼儿。 为了保证能,苏浅兰瞄准的是黄羊肥硕的屁股,可就这样,箭还是射歪了,刚好那黄羊回过头来,这箭于是就擦着它脑袋射进了草丛。 “可惜啊再来一次”苏浅兰的气被激了出来,从姗丹手接过箭支,连连的又射了三箭,结果,最好的一次,射了羊腿,没要害的黄羊自然不会倒下,三蹦两跳就逃离了险地。 “呃……格格,要不让奴婢来吧”姗丹快看不下去了。 “最后一次”苏浅兰快哭了,这么多羊摆在眼前,她偏偏一只也射不下来,那还算什么草原女儿、金刀郡主、科尔沁格格? “嗖”一箭的羽箭插上了黄羊的脖颈要害。 “格格好箭”姗丹连忙喝彩。 可是,还没等苏浅兰高兴,那支箭竟然从黄羊的脖颈上被甩了下来,黄羊则带着满脖子鲜红的血迹惊叫着拼命钻进了羊群。这侥幸的一箭,则矣力道不足,竟是没能射倒猎物。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爆笑,惊醒了目瞪口呆的苏浅兰,恼火的回头一望,就看见一身正黄色甲胄的皇太极骑着白马大白靠了过来。 见着苏浅兰尴尬嗔怒的神色,皇太极又莞尔一笑,极为纯熟的弯弓搭箭,劲矢离弦,闪电般飞射出去,就见前方羊群时隐时现的那头逃跑黄羊身子一顿,“啪”地倒地而亡。 “知道你厉害”苏浅兰面上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偷眼看了看他那张大得出奇的大弓,也是暗咋舌。这种大弓,号称五石弓,没有天生的神力根本拉不开,整个大金,能用此弓者就他一人而已 皇太极好笑的摆手让周围的手下各自射猎,自己却催马迫近苏浅兰身边,跟她连缰并辔,缓缓并行。 “没打到猎物?”皇太极深表遗憾地低声笑道:“咳真是可惜了为夫煞费苦心安排这一场围猎” “你是为我安排的么?”苏浅兰甩了他一个大白眼。虽然几乎每年九月大金国都要在汗王的组织带领下来一场盛大的围猎活动,但她可以肯定皇太极此举用意并不止于以此方式悼念先汗,收拢人望。 果然皇太极便微微一笑,目现出了一抹算计之色:“爷也不瞒你,那边的一些客人,想必你也看到了,全都是新近投来我大金的蒙古部族——内喀尔喀五部和奈曼部。爷安排这场围猎,也是要让他们亲眼瞧瞧咱们大金的力量,免得将来鼠两端,坏了爷的大计” 苏浅兰理解的点点头,她也不希望大金和蒙古之间打得血流成河,皇太极这样做,很有武力震慑、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用,通过那些新近投靠过来的部族把大金的强大宣扬出去,就会有更多的草原部落来投,积少成多,未来西征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 可是,皇太极想着西征,朝堂上一些贝勒却想着先拿下宁远一片地域,把大明伸出长城外面的爪子予以拔除,跟大明隔长城而分治,我攻不近去,你打不过来,因而对皇太极的西征计划热情都不是很高。 “爷,您会听他们的,先出兵宁远么?”苏浅兰忍不住问。 皇太极顿了一瞬,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宁远不好打他们善守城且防御器具犀利,而我们善野战不善攻城,以我之短对敌所长,这夺城的胜算实在太小” “那您怎么还同意攻宁远?”苏浅兰大为不解。 皇太极勾唇一笑:“宁远城不好打,宁远周围的卫城却不难攻占,而且……”他收口不言,眼神却说不出的狡黠狠厉。 苏浅兰很想提醒他金兵攻宁远会是一场败仗,袁崇焕不好对付,可是她对军事一窍不通,说不出个恰当的理由来阻止,只好绕了个弯子,认真道:“爷以我所知,大明的火器极其厉害,非人身可以抵抗,咱们若没有相应的火炮克制,军前对阵定然死伤无算” “三国里不是说么?攻城,攻心为上,攻墙为下,与其跟死的城墙较劲,不如从守城的人身上下手总有办法比直接攻城要强的”苏浅兰略微提点了他一下,希望他能避开宁远之败。 皇太极听得虚眯起了双眼,沉思起来,苏浅兰这番话显然被他听了进去,好一会才冒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想不想爷再亲手给你烤肉串儿吃?想的话,记得亲手猎下几只獐子”说罢大笑离去。 没你帮忙我便猎不到么?苏浅兰鼻不服地轻哼,可转眼就变成了一脸郁闷,她连黄羊都猎不到,又怎么去猎獐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安之夜 第二百五十四章不安之夜 大金这一场围猎,直到红日西垂,方才结束。 各旗将领贝勒们开始清点本旗猎物总量以及个人成绩,一一上报到汗帐,皇太极瞧着案头的统计数据微笑颔,十分满意。 “十四弟还真是……”翻出名列前茅的勇士名单来,看到头一行上那个熟悉的名字,皇太极摇头莞尔,多尔衮起狠来也真叫人意外,他的成绩不但是最好的一个,并且领先了第二名好一段距离。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声音,紧跟着苏浅兰的身影便闪进了汗帐。“你回来了”皇太极闻声抬头,瞬间却是一怔。 不知什么时候,苏浅兰已在面上蒙了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眉在外,灵动的眼眸闪烁着他看不懂的神气。最叫他意外的是,苏浅兰一手握着弓,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两只幼獐。 “别忘了您说过什么”苏浅兰将两只幼獐抛上了案头。 “给你烤肉吃么?没忘,爷没忘不过……”皇太极摸摸鼻子,低下头去怀疑的审视着幼獐:“这当真是你亲手射到的?” 回答他的是一声轻哼,再抬时,苏浅兰人已离开。 皇太极哑然失笑,多瞧了两眼桌案上的猎物,面上却掠过了几分惑色。看得出来,两只幼獐都是一箭毙命,正要害,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射猎者的箭术十分精妙。 可他日间是见识过苏浅兰箭术的,比初学者强不了几分,怎么可能眨眼间就变成高手了?连带身上也透出了几分古怪? 想了片刻不得要领,皇太极也就抛开了疑惑,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可没多少时间关注一些细枝末节。 薄暮时分,在早已搭好的篝火场地上,各旗精英以及蒙古贵客齐聚一堂,开始欢庆围猎的大获成功。 皇太极自是要兑现自己许下的诺言,当众公布最佳猎手前十名的同时,封赏也是一拨一拨了下去,尤其是头名状元多尔衮,他更是不吝赞誉,果真给了他百两黄金。 奖赏过后,少不得便是觥筹交错,主客共饮,君臣同欢。 皇太极留了个心眼,宣布篝火宴上不分地位高下,主动下场子,就着火焰烤起了獐肉,引得好奇的年轻贝勒们群起仿效。众人哪知道他的苦衷,只觉得这位大汗真是豪爽平易之极,对他赞誉有加。 苏浅兰以大妃的身份,伴坐在皇太极身边,见着他真的去烤獐肉,眼波流转间不觉透出了几分如水的温柔。 只是她日间为了赌一口气猎下獐子,还是忍不住动用了哈日珠拉的残存记忆。獐子顺利猎到手里,那残存记忆的影响却一直不曾消失。 现在的她,只觉得心浮气躁,脑混乱,仿佛控制不住情绪般,总想冲着谁谁一通脾气,教她不得不以纱巾遮面,藏住了自己的神情,以免使人误会引起纠纷。 酒酣耳热间,免不了又要歌舞助兴,女真人和蒙古人都是能歌善舞并不以歌舞为耻的习俗,尤其是蒙古人。 那些蒙古客人们带来的妻妾女儿纷纷和着歌乐下了场子,扭动腰肢舞将起来,瞬间将晚宴气氛推上了高峰,苏浅兰身后年轻的格格和侍女们见猎心喜,存着比较之意,也陆续下了场子。 跳舞的一群姑娘们围着篝火转圈圈,自持身份的男人们则互相吹捧灌酒,自有热情洋溢的年轻男子们高歌奏曲打节拍,目光追逐着篝火边一个个美丽的身影,各自笑逐颜开。 “格格您不开心吗?”阿娜日觉苏浅兰有些不对劲,趁着给她倒酒之机在她耳边小声询问。 “我没事你们也下去玩玩啊很久都没看到你们跳舞了,以后这种机会只怕也很难再有,不如抓住现在,看看能不能碰到合意的男子,我给你们作主指婚?”苏浅兰摇摇头,反笑劝阿娜日和姗丹。 阿娜日和姗丹都红了脸,不过蒙古女子向来就是靠这种篝火宴会来寻找意人,她们倒是不会拒绝苏浅兰的建议,扭捏作矫,互相望了一眼,便欣然答应,携手离开宴席,跳进了舞蹈场子。 苏浅兰面上笑意转瞬即逝,只是她蒙着面纱,倒也没人看出她的情绪波动不定,烦躁不安。而见她不肯开口说话,上来搭讪献媚的女人们说得几句也就无趣退去,不再有人来骚扰她。 脑海不时闪过属于哈日珠拉的记忆片段,零碎纷乱,弄得苏浅兰平素的冷静理智全失,她下意识的拿起一碗烈酒喝得干净,却感觉不到酒精的麻醉作用,才想起自己对酒已经完全免疫,不觉大失所望。 这样下去怎么是好?苏浅兰试图控制自己脱离那些纷乱的意识,摒除原主的记忆影响,可挣扎了许久,还是老样子。 想到自己有可能产生精神分裂症状,苏浅兰便懊悔不已,早知道会这样,日间就不该为赌气好胜动用不属于自己的残魂。 苏浅兰虽然头疼烦扰,感觉仍旧灵敏过人,忽然就感到了有人在注视着她,不由顺着感应望过去,却跟下席位的多尔衮碰了个正着。 多尔衮是今夜的焦点之一,他夺得行猎的魁,正是名利双收该得意的时刻,少不了要接受众人的祝酒恭维,但不知他使了什么招,竟然把围着他转的人都驱了个精光,独自在那握着酒碗闷头呆。周围这般热闹,他身上却有种满座皆喧哗,一人独向隅的寂寞滋味。 苏浅兰眨了眨眼睛,现多尔衮其实并没有在凝望她,他的目光虽然柔柔地投注在她眉目之间,眼神却有些散,心思显然已经游离出她的面庞,不知飘到了何方。 只是略微一忖,苏浅兰随即明白,定是自己因为蒙了面纱之故,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看着便跟布木布泰有了十分相似,这才引得多尔衮注目,透过她的眼睛,想起了他自己心爱的姑娘。 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日之间接连失去父亲母亲,茫然失落的他,大概唯一牵挂的,就只有布木布泰了吧? 苏浅兰心头不觉掠过一分同情,原本都已经说好了,等努尔哈赤病愈从清河回来,就实现他的愿望,为他和布木布泰牵线完婚,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努尔哈赤和阿巴亥一去,三年内却是不能给他完婚了。 不过三年后,多尔衮十**岁,布木布泰十六七,在旁人眼属于大龄青年了,而在苏浅兰看来,却是比未成年就结婚要好得多。因此这事儿,她并不着急,反正没有她这个目前在科尔沁来说地位举足轻重的大金国大妃点头,布木布泰也不会被嫁给别人。 布木布泰还小,多尔衮若情真意切,等她三年何妨这就是苏浅兰的想法,当然,她不会明着去跟这两人说。 多尔衮能像后世的影视剧描写的那般,专一而深情么?苏浅兰正想要转移心烦扰,压制住脑子里作乱的思绪,不觉便回望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神态研究出他的内心。 皇太极很快烤好了小半只幼獐,估摸着苏浅兰再能吃也吃不完这许多肉,这才哈哈笑着跟左右两边的几个正黄旗年轻佐领打趣着,离开篝火走回自己座位,还没走近,就老远的看到了眼前一幕,自己的大妃居然在跟自己的弟弟眉来眼去? 不不对劲皇太极内心的怒气还没来得及生出,就现了一些细微的异处,苏浅兰虽然频频望向多尔衮,眼神里却是带着琢磨,而多尔衮尽管凝望着她,眼神却仿佛穿透过她,落到了远方。 “又在想什么?”皇太极含着危险信号的话语声传来,同时一股烤肉的香气跟着钻进了苏浅兰的鼻腔。 “您、您竟然烤了这么多”苏浅兰回过神来,又吃惊又感动的望住了皇太极手里一大把烤肉串儿,这么多的肉串,他难道要打包回去吃三天?真是皇帝手笔,奢侈大方 瞧出她眼里的不同意,皇太极不禁莞尔一笑:“烤多些,才能可着劲地吃再说了,不还有本汗陪你一起吃么” 苏浅兰瞧着他一落座便命人取来盘子,将烤肉都码入盘,亲自操刀切割成小片,再递到她面前,心头不觉暖烘烘地,也不再去研究多尔衮了,只是凝望着皇太极,满眸波光。 虽然吃东西有些不便,苏浅兰还是不打算揭去面纱,都是一手掀开面纱,一手将食物送进口,然后重新放下面纱。 皇太极看得气闷,凑近了她问:“怎的想起戴这么个东西?” “防风沙啊”苏浅兰随意的编了个借口,脑子一有了空暇,那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又在不停闪现,弄得她又心烦意乱起来。 皇太极虽然感到她很不对劲,却是没法分心追究,在座两边都是来自蒙古各部的新客人,刚才离开片刻已是有些不妥,这一回来,很快就跟客人们重新挑起话题,热烈谈说起来。 这次来投奔的内喀尔喀五部,也包括科尔沁草原上的其一支部落,跟苏浅兰这一支是同宗。 这支部落的头领亲眼看着大金国汗对大妃的宠溺,心好不羡慕莽古思和塞桑,那两父子真是眼光独到卓有远见,早早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四贝勒,结果四贝勒继位,他们的女儿竟成了大妃 羡慕之余,那头领便存了巴结之心,很快把话题引到了科尔沁的现状上,果然引起了大妃的注意,凝目向他望来。 那头领暗喜得计,言语间极力描述科尔沁如今跟过去不同的地方,顺便暗示自己对莽古思和塞桑的支持,好借此分得一羹好处。 皇太极看穿他的用心,却也不予说穿,反而含笑聆听,自己妻子的娘家势力越强大,他就越高兴,倒不会对此生出戒心。 苏浅兰只是怔怔听着,也不插口提问,她现自己用心听取科尔沁亲人消息的时候,脑子里旋转的混乱片段就会停滞下来。虽然还无法恢复往日的冷静理智,却比之前濒临失控的情形要好得多。 听着听着,苏浅兰忽觉面颊痒,探手一摸,触手湿润,原来不知不觉她竟已是落下了两行热泪。 “对、对不起臣妾有些不适……”苏浅兰心下一慌,连忙起身告退,话也没说完,就匆匆转头逃离了酒宴。 第二百五十五章 思情 第二百五十五章思情 苏浅兰自己没感觉,可瞒不过离得她很近的周围十几双眼睛,好多人都现了她眼角的泪光,但科尔沁那支部落的领刚好在讲述科尔沁如今的种种情形,人人都以为大妃是犯了思乡之情,无人觉得她失礼,反而有些暗怪那领太会煽情。 那领尴尬的连忙收口举杯劝饮,虽然惹得大妃垂泪,他却笃定了一件事,大妃心怀故土,将来必会恩泽家乡,自己可没跟错了人。 或许有人觉得,大妃从科尔沁嫁过来才不过半年时间,就算思乡也应该不至于到这般程度,皇太极却明白,苏浅兰自年前离家去往大明京城转了一圈,就直接到了盛京,近两年时间未曾回过科尔沁。 再加上之前三年基本上就在察哈尔金顶白庙渡过,她这四五年间回到科尔沁的时间加起来竟是不到十天,会思乡也是情有可原。 他不会怪罪那科尔沁领勾得苏浅兰落泪,可也牵挂着苏浅兰心情低落,忙转头在随侍找到蒙克的身影,向他使了个眼色。 蒙克如今已是汗宫的禁卫统领,把守内廷安全,是皇太极培养出来的心腹,同时也对苏浅兰忠心耿耿,一得到主子的示意,他立刻就领着几名也是蒙古籍的手下悄悄离席,缀上了苏浅兰。 苏浅兰没现蒙克远远的跟着,她的身边只跟着姗丹和阿娜日。 金军的营盘非常大,外围远远的分布着八旗的兵营,内围则是皇太极的正黄旗亲军和汗宫禁卫军,再央才是汗帐,而汗帐周围,除正面之外,另外三面则环伺着蒙古头领和诸贝勒臣工的营帐。 苏浅兰知道自己有不辨方向的毛病,倒也没敢随意乱闯,最后却是绕到汗帐后方,寻着一块较为干净的草地歇坐下来,闷闷的望住了前方。前方虽然也有营帐遮挡视线,好在离得远,瞧着没那么烦心。 “格格……”阿娜日唤了一声,想要开解开解她。 “走远些别来烦我”苏浅兰本能的爆出一句呵斥,随即醒悟地收回赶苍蝇般的手臂,抚额又道了一声:“对不起” 姗丹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态,颇受惊吓地望住了阿娜日。阿娜日却从小跟着哈日珠拉,对哈日珠拉少时的任性娇蛮最是熟悉,苏浅兰那一声吼,听在她耳里真是异常亲切熟悉。 “你回帐内去熬碗醒酒汤等着”阿娜日小声吩咐姗丹,照她想来,主子定是喝多了酒,又被人触动思乡之情,才会失去了成长后的冷静理智,暴露出儿时的顽劣本性来,这自然要先醒酒才是。 姗丹听得此话,深以为然,连忙应声离去。 “格格,心里若有什么不舒服,您就出来吧千万别忍着”阿娜日关切的劝:“哪怕您开口骂几句,也比独自憋着强啊” 苏浅兰闻言苦笑,她哪里是憋气委屈了,这种气血翻涌的不适,根本就是残魂作祟好不,请个法师来都未必有用,岂能靠泄解决? “阿娜日,能不能给我吹支曲子,就吹小时候额吉常对我唱的那曲子”苏浅兰留意到那些记忆碎片,依稀有这么件事,这片段不停的在脑子里闪回,应该会是哈日珠拉记忆最深刻的一幕,或许听听那曲子,可以让脑子消停下? 阿娜日愣了一下,连忙答应:“好啊”吹曲子,这个容易,不就是纥颜氏最喜欢给孩子们哼唱的曲子么,她过去听得多也就会了,而且刚好她的手里就有一管刚刚得到的口弦。 于是曲子随即响了起来,悠扬钻入苏浅兰耳朵。那优美的旋律,仿佛带有一丝魔力,甫入她的耳朵,便令得她头脑一静,各种纷乱的景象渐渐碰撞消失,给她留下了一片空白。 “那是个遥远遥远的地方, 那里的夜晚星星特别明亮, 我就是在那辽阔的草原上, 伴随着妈妈温暖的歌儿成长,啊—— 伴随着妈妈温暖的歌儿成长。 是谁在呼唤我儿时的名字, 是谁还在风里静静遥望, 我还是站在这无边的草原上, 告诉妈妈孩儿要去远方,啊—— 告诉妈妈孩儿要去远方。 是谁在呼唤我儿时的名字, 是谁还在风静静遥望, 我还是站在这无边的草原上。 告诉妈妈孩儿要去远方,啊—— 告诉妈妈孩儿要去远方,啊—— 告诉妈妈孩儿要去远方。 告诉妈妈孩儿要去远方。” 苏浅兰不觉合着曲子,轻轻唱了起来,已经多久她都没有再唱曲子了,这次又唱,才忽然现,音乐确实有着慰藉人心的力量,原本躁动的残魂,终于潮水般败退,她,又恢复了往昔的冷静。 只可惜远远离开了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再也回不去唉我的mp、我的音乐盒啊苏浅兰心哀叹。 正怀念着以前的现代生活,阿娜日的曲子忽然歇住,就听到她唤了一句:“给大汗请安” “嗯”皇太极摆摆手,示意她回避,自己朝着苏浅兰走了过去,他刚才接近这儿,正好听见苏浅兰在低吟浅唱,声音空灵美妙,听着真是说不出的享受,可惜只听得一遍,苏浅兰就没有再继续唱。 瞧着皇太极走近,苏浅兰心神有刹那的恍惚,这个男人,很给她一种熟悉亲切的感受,想自己穿越几百年时光回到这个时代,竟然是附身在哈日珠拉身上,成为他的妻子,难不成这一切就是为了他? “想你额吉了?”皇太极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着她神色虽然有些古怪,情绪却已明显平复,暗地里也是松了口气。 “皇太极……”苏浅兰心软了一块,情不自禁向他伸出双臂,孩子般投入了他的怀抱,抱到他的那一刻,忽然就感到了一份充实。 骤然被苏浅兰抱住,皇太极也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连忙转头四顾,人,是有的,蒙克等卫士,还有阿娜日、几个内侍,都待在不远处。不过这些人都算人精了,纷纷移开视线顾作未见。 皇太极面上热不过是转瞬间事,苏浅兰身为女子都能这般热情奔放,他一个大老爷们反而害臊不成念头转过,他也就大大方方揽住了苏浅兰纤弱苗条的身子,在她耳边问:“怎么了?” 苏浅兰说不上来自己想干什么,或许只是想要更清晰地感受一下皇太极身上那种熟悉亲切的气息来源,可她还没说话,就忽然察觉到他身体的某个部位隐隐起了反应,不由脸上飞红,连忙离开了他怀抱。 皇太极忙轻咳两声,掩住自己尴尬,转移话题说道:“爷方才已经派人去了科尔沁,将你额吉和布木布泰都接来,你可以安排一下,在汗宫划一处殿阁出来安置她们了” “啊?”苏浅兰大大一愣:“为什么?” “傻丫头”皇太极宠溺一笑:“爷可全都是为了你瞧你想额吉想得哭鼻子那模样真叫人瞧不过去” 苏浅兰惭愧得低下头去,虽然皇太极误会了某些事,可这份情意不可谓不真切可是,纥颜氏要来,怎么布木布泰也要来? ps:本章歌曲来源,蒙古女歌手哈琳作品《遥远的妈妈》。 第二百五十六章 小病是福 第二百五十六章小病是福 “十四弟短期内是无法迎娶福晋了爷瞧着他心情苦闷,所以想,若能让他跟布木布泰常常见面,也许对他振作精神大有助益。” 这是皇太极对传召布木布泰进京旨意的解释,苏浅兰回忆起多尔衮望着自己眼眉落寞呆的模样,也就同意了皇太极的处置。 皇太极微微一笑,眼快闪过一丝得色,成全多尔衮自然是一方面,实际上,他在意的只是苏浅兰而已,别人可以对她惊艳赞叹,却不可以长时间地盯着看,那样的话他会觉得很不舒服。 苏浅兰仰望着满天的星辰,忽然觉得,有皇太极在身边陪着,一起看星辰,也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尤其在这年代,天空还是那么纯净,鼻子里闻不到任何工业化学品的气味。 皇太极却没怎么注意天空,他的注意力都在苏浅兰身上,如此良宵野境,实在让人绮念丛生难以遏制。 一阵夜风吹来,苏浅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皇太极眉头微微一皱,不由分说握住了她有点凉的手,拖着她就往汗帐走:“夜里风大,没的吹出病来赶紧给爷回里边去” “我哪有这么脆弱”苏浅兰不服气地嘟嚷。 可事实证明,她就是这么脆弱,当天晚上,她就起高烧来,不断地做些零碎荒诞的小梦,梦里有属于哈日珠拉的生活片段,也有属于她自己时代的片段,久违的电子世界,人**炸的信息社会…… 迷糊有只手抚上了她的脑袋,耳边还听见皇太极在焦急的唤:“兰儿兰儿?你怎么样?这么烫……” “皇太极”苏浅兰想让他别焦急,可呼唤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是梦呓,差点连自己都听不到。 “太医太医何在”皇太极跳起身来,连外衣也顾不得披上,就奔到外间急吼起来,随驾的太医又是那张老太医,一接到命令就匆匆赶了过来,还是看到皇太极脸色铁青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大汗,您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张老太医梗着脖子先对皇太极说了一句,才上前给苏浅兰诊脉。 旁边达春赶紧给皇太极送上外裳,皇太极忍住了没去向老太医呵斥以免影响他的诊断,却不耐烦的甩开了达春。 “大妃怎么样?”一俟张老太医诊完脉,皇太极忙问。 “大汗勿忧大妃只是急风入侵所致的高热,此病来势虽急,却极易祛除,三不五日便可痊愈”张老太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胸有成竹的自去开方抓药。 皇太极听说没有大碍,才略略松了口气,可苏浅兰的身子这么烫,还是不能让他完全放下心来,连连催着太医赶紧医治。 整个汗帐里的下人全都被惊动起来,阿娜日和姗丹都紧张地争着去熬药,最后是姗丹去了,阿娜日则烧来热水,要给苏浅兰擦拭降温。 皇太极却把阿娜日的活儿给抢了去,捏着汗巾子细心地擦拭着苏浅兰的额头、颈子和臂膀,阿娜日沦为了下手,给他递巾子。 汗帐人不少,人人都将皇太极对大妃的宠爱看在眼里,不觉露出羡慕的神态来,先朝努尔哈赤对阿巴亥也很是宠爱,可也没到这等地步以汗王之尊,却甘愿俯,去侍候自己的妻子。 “皇太极……皇太极……”从苏浅兰唇间逸出几声轻唤。 皇太极手下一顿,连忙低声回应:“爷在爷在这” 苏浅兰茫然睁开双眼,愣愣的凝望了他半晌,仿佛找到了依靠般,放松地吁了口气,唇边绽出了一抹甜美的微笑。 正好这时候姗丹端来了刚刚熬好的一碗汤药,皇太极赶紧抱着苏浅兰坐起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也不让姗丹喂了,伸手拿起汤匙,就一匙一匙地吹凉了亲自喂到苏浅兰嘴里。 苏浅兰怔怔凝望着他,从未想过,一代帝王,也能跟普通人家的丈夫一样,这么细心体贴、这么没有架子,后世传说他爱极海兰珠,痛失爱妃之后甚至郁郁而终,看来历史记载真没有一点美化夸大的成份。 可是,自己是那海兰珠么? “皇太极,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哪点值得您这般爱宠?”苏浅兰不由轻轻问了一句。 皇太极愣了一下,失笑道:“这可问住爷了怎么?怀疑爷呢?还是怀疑你自己?你是爷的大福晋,大妃这个理由够不够?” “自然不够”苏浅兰摇头,历史上,哲哲才是他的大福晋,是他的皇后,想到这里,不觉又道:“假如您登汗位的时候,还没有遇到我,那我就算也嫁了您,大妃之位,也不会落到我身上,不是么?” “哪有这许多如果”皇太极不以为然:“爷认定了你,就不会轻易让你嫁给别人爷的大妃之位,只会给你留着” 苏浅兰听不到想要的答案,赌起气来:“我说了如果” “唉”皇太极为难的叹了口气,想了想道:“若真像你说得那样,大妃之位已有别人,除非她犯了大错,无法将她废除……嗯那就只能委屈你做个次妃了不过……爷会想别的办法,教天下人都知道,你才是爷唯一真爱的人,是个没有大妃之名的真大妃行了吧?” 苏浅兰心甜丝丝的,她知道皇太极没有说谎,原来的历史上,他就是这么做的,他封了海兰珠为宸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住的是独一无二的关雎宫,生下的孩子没满月就有了皇太子的尊荣。 “爷您为什么就对我这么好?”苏浅兰又绕回了老问题。 皇太极无奈之极的望着她,忽然说出了一句极为经典的话:“爷就愿意对你这么好喜欢于是愿意,这要找什么理由?” 苏浅兰“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脑海油然浮出了后世一句很有名的经典台词: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需要么?不需要么?没想到自己徒有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反不如古人简单透彻。 “行了别胡思乱想那许多有的没有的,好好歇着”皇太极不由分说地丢了空药碗,便将她身子放平榻上,严声吩咐。 苏浅兰满心的甜蜜,这一刻,她忽然感到,茫茫人海,能够找到这般彼此好感和默契的爱有多么不易,她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当下? “皇太极,如果有来世,我还想做你的妻子……”苏浅兰宛若许愿般呢喃着,在药力的作用下再度沉入了梦境。 皇太极心头一颤,胸臆间瞬息充满了喜悦,他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拥有苏浅兰的全心全意,那这一刻,是不是代表自己终于得到了她那颗飘忽难以把握的心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受封为宸 第二百五十七章受封为宸 大金这一次声势浩大的围猎活动,却是草草收场,第三天就起驾回銮踏上了返回盛京汗宫的路,而原因人人知道,就是大妃染有小恙,身体不适,大汗爱妻心切,要让大妃回宫接受最稳妥的照顾。 御辇缓缓轻摇,驶向前方城郭,皇太极舍马就车,稳稳的端坐在辇车内。辇车很宽敞,设有软榻,苏浅兰便倚着几个大软靠,躺在上面歇息,九月秋凉,她身上还加盖了一条薄被。 又一次从短暂的小睡醒来,睁开眼睛看到闭目养神的皇太极,一身明黄服饰,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苏浅兰不觉起了捉狭之意,唇边现出一抹坏笑,悄悄坐起身来,将手伸向了他的鼻子。 刚要用力捏下,忽然腕上一紧,皇太极出手如电,已经捉住了她的皓腕,同时眼睛也睁了开来,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她一眼,口呵斥:“顽皮病了还不给爷好好歇着” “我已经好很多了”苏浅兰挫败地吸着鼻子,转又往他身上腻去,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贴在他胸膛上,去感受他有力的心跳。 皇太极扯过被子将她身子裹住,宠溺地轻拥着她,低声道:“你醒了也好这就进城了,汗宫片刻就到” 苏浅兰一听,连忙坐直了身子:“啊我得整好衣服头” “不用”皇太极瞥了她几眼:“爷瞧着你哪儿都没乱,再说了,等会爷直接把你送到宫门口去,你的模样没有外人能看到” “爷,这不合规矩”苏浅兰有点犹豫。 皇太极挑眉一哂:“爷是大汗,爷说怎样就是怎样” 苏浅兰瞧着他意气飞扬的神态,暗翻了一个白眼,以前怎么就没现?原来皇太极是这么任性的一号人物。 忽在这时,辇车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苏浅兰听得清晰,杂乱的人声里竟然夹杂着几句又急又快的外语盛京,也有西洋传教士了?苏浅兰连忙掀开车窗帘子循声望去。 只见外头几名穿着黑色教士袍,深目高鼻的老外正在那里冲着辇车又叫又跳,正黄旗的卫士们没好声气的横戈阻拦,把他们死死的拦在道旁,间拳打脚踢地,对他们毫不客气。 “你在做什么?”皇太极不悦的把苏浅兰拽了回来。 “是传教士西方传教士”苏浅兰兴奋已极,拉住了他的大手连道:“真没想到,我们这儿也有他们的踪迹” “知道爷知道”皇太极莞尔:“前些日子爷就接到消息了,这些个洋人一到盛京便四处活动,妄图在我大金的治下成立他们的教会,建筑他们的教堂,爷事儿多,也没理他们,想不到他们倒有勇气,敢跑到街头来冲撞爷的御驾” “爷您快答应他们吧他们是宝啊”苏浅兰兴奋不改的嚷。 “嗯?”皇太极一愣:“这话怎么说?” “大明朝的火炮,就是他们从西方带过来的爷,您想想看,如果咱们也从西洋人手拿到火炮,那咱们再对上大明的军队,伤亡还会像以往那般惨重么?”苏浅兰眼里闪着亮光,已经开始在考虑着,该怎么从那几个洋人手榨取最大的好处了。 皇太极闻言也颇为意动,又迟疑道:“这主意好是好,可咱们大金始终不如大明那般富裕,只怕换不到他们最好的火器。”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苏浅兰不服气:“再说了怎见得咱们大金就没有能够吸引洋人的东西?” 皇太极沉默着,唇边慢慢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说的对真要对付这几个洋人,总有办法的” 苏浅兰兴奋了一阵,忽然想到,自己这番建议若是真的使得大金实力剧增,对明朝的汉人来说岂非是个噩耗?疚意在心头划过,但很快她便将这是非对错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莫说此刻的她身上流的是蒙古一族的血液,根基和亲人都在蒙古,丈夫又是大金国主,就算她还紧记得自己的汉人魂,难道要勉强跟历史的大势作对?试图挽救**将倾的大明?她傻么? 还有一点,她能从汉人穿越成蒙古人,那指不定人世间亿万生灵也是在各族人种不断轮回,人人都曾经是汉人、蒙古人、女真人……那又何必追究根源,非给自己贴上前世的标签?任何人,都只能活在当下,做好当前的事,维护自己的亲人爱人族人,仅此而已 想通这节,苏浅兰不觉凝望着皇太极,眼波流转间露出了心底的情意,这一世,他是她的丈夫,是和她相爱并且将陪伴到老的人,她只要爱他,敬他,助他,就已经问心无愧,无关历史道义。 “爷将来征战天下,可不可以不要屠城?”苏浅兰闭目想了一下,觉得还是要为汉人争取一点善待,这不是出于她对汉人的依恋情结,而是出于她对天下百姓生活不易的慈悯,也为了让自己的丈夫少造杀孽,将来能在百姓的心目成为一代明君。 皇太极笑着伸手将她揽过来,令她靠在自己肩头,低声道:“你还真不愧是天命之人,小小女子,居然心怀天下” “行了你放心吧爷不是那嗜杀之人,只要是爷的治下之民,不管他是女真人、蒙古人还是汉人、洋人,爷都会一视同仁” 听到他这句话,苏浅兰忽然有种冲动,想问他,你什么时候建立满洲,把女真人改为满人?话到口边,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皇太极已经绕过四大贝勒共治的内耗时段,直接实现了南面独坐,那么原来历史上,他要做的事情,应该就会提前做了他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第一次民族大融合,自己等着看就是,又何必着急? 回到汗宫,皇太极果真下令让辇车一直驶到苏浅兰的寝宫门前,亲自将她送进去歇下来,又吩咐下人好生侍候着,不许怠慢疏忽令苏浅兰病情反复,这才转身去了大殿。 皇太极这个命令的后果,直接就是苏浅兰被变相监管了起来,本想着继续去书房设计早先答应过的,大金国上上下下的各系列服饰,或者忙活后宫四局制度的设立,可现在,不论她想干什么,阿娜日和姗丹都要带头阻拦,连门也不让出,弄得她好不郁闷。 其实苏浅兰这场高烧,来得突然退得也快,张太医的汤药很有效,昏睡一晚了身汗,体温第二天就降了下来,除了鼻子还有些塞,身子还有些倦怠,别的就没什么了。 皇太极你这个大混蛋万恶的封建君主连自己妻子的自由也要剥夺苏浅兰心暗骂,却毫无办法。 她终于现,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生了病被丈夫体贴呵护固然甜蜜幸福,可是这丈夫若是有无数的手下,那就算他人不在眼前,也能把她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太可怕了整座汗宫,到处都是他的眼睛和手脚,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自己却根本看不到他的人,还没法躲避到络世界里去,来个人在心不在,同样逍遥。 “阿娜日,把我那副麻将拿出来,咱们打牌吧”苏浅兰转了几圈,无奈的想到了这个早已玩剩的娱乐途径。 “不行呀格格,您如今正病着,就该好好歇息才是哪能长时间坐着不动呢回头大汗要怪罪咱们的”阿娜日连劝。 “那……姗丹,我也不去远处,也不乱动,你就把宫里的名册拿来,让我看看吧也好等过两日就可以直接确定后宫四局的管事,不至于临时还要观察考核。”苏浅兰又去鼓动姗丹那丫头。 “格格看名册能看出啥来?别把眼也瞧花了您还是乖乖休息吧刚从外头回来,好累的求您别再折腾了”姗丹不住的摇头。 苏浅兰欲哭无泪,这就是她的贴身丫头,她的心腹之人都怪平时自己对她们太好了、太亲切平易了这会儿说的话都不管用了呵斥命令得急了,她们就会拿皇太极来做挡箭牌。自己这主子真失败 “我回来的路上,已经睡够了”苏浅兰说的是实话,因为有御辇可坐,皇太极亲自在一旁守着,一路上她可是睡着过来的,正好进城就醒了过来,现在精神足着呢 “格格,人病了就该多休息,药一会就煎好了,您喝完药再睡睡,病才能好得快不是”阿娜日还是坚持让她休息。 好吧睡就睡苏浅兰不由起狠来,恶意的想着,自己把这白天全睡够了,晚上无处泄多余的精力,正好找皇太极把他软禁监管自己的这份恩情“报答”回来。 计议既定,正要爬上床去,忽然外头传来内侍的禀报,皇太极的汗旨下到了她这儿,传旨的公人已在外殿恭候。 搞什么,有话不能回来亲口说,还要下旨?苏浅兰怪异的腹诽着,无奈地迎出外殿,忍着闷气按礼数对传旨的内侍福了一福:“哈日珠拉接旨公公请宣吧” 那内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展开汗旨大声读了出来:“……蒙古科尔沁女哈日珠拉,秉德柔嘉,持躬淑慎,侍朕以来,壶仪攸著……册为宫大福晋,关雎宫宸妃” ps:本章册封诏书,参考于历史记载,宸妃受封原。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关雎之名 第二百五十八章关雎之名 关雎宫,宸妃乍听到这声称呼,苏浅兰差点没当场石化,她不是已经改变历史了么?她不是已经提前嫁给皇太极变成大福晋大妃了么?怎么还来个关雎宫,宸妃? 嘴角抽搐了半天,苏浅兰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恼,愣愣的接过汗旨和随汗旨送来的册子和玉印,甚至忘了打赏。还是阿娜日主动上前塞给了内侍好大一份红包,才把满嘴阿谀奉承的内侍打了去。 关雎宫,宸妃,皇太极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拧了什么筋,非要把这几个字眼安到她身上?她怎么就不能是清宁宫大妃什么的? “宸妃和大妃有什么不同么?”姗丹小声问阿娜日。 “这个……有封号和没封号的区别吧?”阿娜日也不确定。 “那关雎宫,在哪?”姗丹又问。 “我也不知道”阿娜日摇着头,偷眼望向苏浅兰。自己这个主子,喜欢跟大汗避开下人单独相处,他们之间掉了些什么花枪,怕是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不过这次,主子看来也是一头雾水吧 听见这两人的私下议论,苏浅兰悻悻地回瞪了她们两眼,把册、印和诏书都塞给了阿娜日:“收好” 正要转身入内,忽闻得外头喧闹,又一名小内侍奔了进来,满脸兴奋的朝着苏浅兰打了个千:“恭喜宸妃娘娘贺喜宸妃娘娘” 苏浅兰暗暗鄙视这小内侍口改得飞快,可也不能不堆起几分笑容,一面回头吩咐阿娜日打赏,一面疑问:“外头在闹什么?” 小内侍笑容可掬:“回宸妃娘娘是大汗送来了新的牌匾,上有大汗的御笔墨宝,奴才们正要给娘娘挂上去” “嘎?”苏浅兰一顿足,连忙奔出殿外,果然看到一方匾额,正被几名有武功的侍卫搭着梯子挂到宫殿的正门上方去,那匾额蓝底金字,分别用女真字和汉字书写着“关雎宫”三字。 苏浅兰的嘴角又是好一阵抽搐,什么也没跟自己说,就自作主张搞了这么些小动作,皇太极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觉着如何?关雎宫宸妃,这称号,你可喜欢?”苏浅兰正呆,背后传来皇太极愉快的声音。 回头一看,就见到皇太极大步而来,身后跟着达春等一干尾巴,所过之处,周围的人纷纷躬身行礼,矮了一大片。 苏浅兰脸上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着他瓮声瓮气的道:“谢大汗这匾额上的字,写得真大、真好看” 皇太极一滞,仿佛听到了周围人压抑着偷笑的声音,不由咬牙切齿的暗骂了几声不知趣的小混蛋,也管不得挂匾额的事了,闷哼一声直接抬脚进了这座刚刚被命名为关雎宫的殿阁。 苏浅兰偷偷做个鬼脸,跟在他身后,光棍的做好了被剋的准备。 皇太极出人意料的并没有火,而是满脸无奈受挫的神情,对着苏浅兰叹了口长气,闷闷的道:“看来,是爷高估了你的汉学造诣,还得跟你好好解释解释你可知道宸妃的宸字有何涵义?” “嗯,宸是什么意思?”苏浅兰没等到他脾气,反而见到他一副伤心的模样,不觉心虚起来,忙认真讨教,以示抚慰。 “宸,北斗紫微所在,紫微星是什么?是帝星以帝星命名为妃,这可是堪比皇后的封号,尊荣可与帝王并肩,古往今来,多少后妃欲求此封号而不得你竟然……嫌弃?”皇太极言语之间好不委屈。 啊?宸妃这称号,背后竟是这么个涵义?苏浅兰听得妙目圆睁,嘴里几乎能塞下一只鸡蛋,半天缓不过气,不过…… “爷您现在就开始自比帝王,认定天上的紫微星是您了?”苏浅兰怔怔的,忽然冒出这么句话。 “噗”皇太极差点喷了嘴里的茶,虽然自己确实是这么想的,可也不要说出来啊况且自己一番解释不都是为了让她觉得荣宠无比么她怎么就能拧过一边去,而不是狂喜谢恩? “真是榆木脑袋”皇太极牙缝里终于忍不住迸出一句。 苏浅兰回过神来,轻笑两声,跃到他面前,忽然抱住他脖子贴挂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腻声道:“谁说我不喜欢了我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您对我的好,我全记着呢” “去去你别把病气过给了爷”皇太极嘴里呵斥,却情不自禁搂紧了苏浅兰,对着那诱人的嘴唇吻了下去。 “爷,您不怕被我传染了?”一吻倾情,分开之后,苏浅兰细细的喘息着,拼命从未堵塞的一边鼻孔里补氧吸气,含笑的问。 “不管了病就病吧咱们也好同病相怜、有难同当、做一对同命的鸳鸯”皇太极拼命压抑着内心的躁动,憋得面红耳赤,为了调养苏浅兰的身子,也为了正在孝期,他这段时间可真是忍得难受。 苏浅兰却不同,她笃定皇太极绝不会在这段时间内要了她,反而生出了捉狭之意,以挑动他的yu火为乐,一看他情动,便媚眼如丝地瞟着他,暗地里坏笑着故意在他怀里轻轻扭动。 她自以为掩饰得挺好,哪知道皇太极被誉为大金眼眸,这观察力绝非等闲,早已从她异样的眼神里瞧出她肚子里的坏水,只是咬牙强忍着,也不说破,暗地里则誓,等到了时候,定要百倍千倍连本带利的把这份情债给找回来 现在么,他可也很喜欢苏浅兰这般妩媚诱人的神态,以及狡黠顽劣的小脾气,瞧着她花样百出的耍诡计,这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知道爷的好了?那你说说,打算怎么报答爷的这番心意?”皇太极虽然很享受两情相悦的滋味,可也不能无限制的任由苏浅兰挑拨下去,觉着自己已经忍到了极限,连忙开口说话转移注意力。 听到他嗓子干,声音暗哑,苏浅兰暗爽之际,也不为己甚,离开了他怀抱,笑答道:“爷,兰儿早就以身相许,是您的人了身上所有一切都是您的,您再要什么报答,兰儿可拿不出来呀” “有有一样”皇太极斜睨着她的肚子,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句话:“爷要你,给爷几个白白胖胖的好儿子” “当我是猪么?还‘几个’”苏浅兰轻啐了他一口,摊着手,在原地转了个圈子:“就这么个小小的殿阁,命名个关雎宫,就想要我回报你几个儿子我说,您也太贪心、太小气了吧” 皇太极被她可爱的神态逗得笑,忽然间竟说出了一番叫苏浅兰感动莫名的话:“傻瓜把你居住的地方命名为关雎,那是因为,爷要让天下所有的人都明白,爷对你的‘好逑’之意,你就是爷心目唯一的‘淑女’。从今往后,你居住何处,何处便是关雎宫”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未雨绸缪 第二百五十九章未雨绸缪 相处日子长了,苏浅兰也算看清了皇太极的性情,他表面谦和有礼,德行高尚,骨子里其实任性霸道、我行我素。 不说旁的,就看他命名的什么关雎宫,宸妃,不由分说就把自己比作了君子、紫薇帝星还真是……骄傲自大啊每次抬头看到关雎宫的匾额,苏浅兰都会忍不住心概叹。 不过,她就是喜欢他这样,喜欢他的**,喜欢他的任性,更喜欢他那份坦率直白——试问就算在二十一世纪,又有几个男人能像他那样,敢于对天下人宣示自己对一个女人的钟情宠爱? 他爱得热烈,爱得光明磊落,不留退路,不掩藏遮盖,不怕人诟病——虽然,他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男人,不晓得说那个“爱”字。 但显而易见的后果是,苏浅兰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点,无论她走到哪儿,都避不开旁人心思复杂的视线,更叫她哭笑不得的是,她的身价无形变得异常贵重起来,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容易毁损的稀世珍宝……她有这么娇弱、这么容易受伤么? 连上次的小小感冒,也在几天内就痊愈了不是?再说了,她还会瑜伽术和擒拿术哪连吴三桂也曾经在她手里栽过不是 话虽如此,苏浅兰心里还是很警惕这件事,命运既然已经规定了她无法躲在大森林里当一片不起眼的树叶低调行事,那她就只能在这个宛如火山口般的位置上用心保护自己。 明枪是不会有的,就算有,也会被皇太极给挡得干干净净,谁敢露一点不敬不满、叵测心意,立刻就会被皇太极扼杀于萌芽状态,根本不必担心。那接下来,她需要防的就只能是暗箭了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又能未卜先知,做得万无一失? 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将来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极为安全的生长环境,苏浅兰这段时日真可谓殚精竭虑,想得抓掉了好几根秀,才终于敲定了一份关于设立后宫四局的最终方案。 按她的分析,原来历史上的宸妃母子若真是被人所害,那不管背后是哪里飞来的暗箭,对方敢于害她并且得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历史上的宸妃手里并没有后宫的实权,她的存在损害旁人的利益。 试想想,为何皇帝的性命总是很安全,敌对势力只能用造反、刺杀等手段来对付皇帝?又为何后宫之主,皇后的地位总是颇为稳固,只见皇帝废后不见有人搞背后暗杀?只见横死的妃少见横死的后? 究根揭底,不过是利益使然皇帝若是倒台,集结在他周围,依附于他的庞大的利益共享者们就会跟着倒霉,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害,这些力量必然要竭尽全力保护皇帝的安全,因为保住了皇帝,就等于保住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贵。 同理,皇后统摄后宫,所有宫婢、嬷嬷、内侍都要受皇后的辖制,这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这集团成型之初还好说,哪个妃子都有可能取皇后而代之,下人们心性未定,就极有可能会为自己的利益,替某个妃子出力,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处,铤而走险,出手谋害皇后。 而这个利益集团一旦成型,拥有了既定利益的主体集群,就会竭力维护他们已有的利益、现成的好处,不允许他人插进来取代自己、夺走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会自觉的维护皇后安全,成为皇后的耳目。 正是有了这份清醒的认识,苏浅兰才会急着成立后宫四局,把这后宫四局变成所有后宫下人们的一块大蛋糕,藉此把他们全都集结在自己的周围,用利益把他们变成自己身边看不见的防护墙。 到时候,宫里绝大部分的人就会自觉成为她的保护者,不允许其他妃嫔谋夺自己的性命,居心叵测的人也就无法再轻易接近自己周围,那么暗箭伤害的可能性也就降到了最低限度。 尚服局,下有司服、司饰,管理宫廷所有服饰和布帛织品的制作、修补、清洗和采购,以及各种装饰品包括花园的管理。 尚功局,下有司设、司制,管理后宫所有宫娥太监嬷嬷的人事调动、新妃子新宫婢的挑选和训练,以及规制礼仪的监察戒令。 尚膳局,下有司药、司膳,管理宫所有人的饮食器具和汤药、菜肴、点心等等吃食的制作和采购。 尚宫局,下有司宝、司簿,管理宫的所有财物、库房、银钱往来,以及各种消耗品的采买置办和处理、日常生活的记录等。 这里头,尚宫局和尚膳局是苏浅兰最为看重的部门,一个管财,一个管吃,一个扼住了利益的根本,一个是性命安全的门户。 经过仔细的考量之后,苏浅兰便任命姗丹做了尚宫局宫正,阿娜日做了尚膳局宫正,其他职位,则经过一番辛苦的遴选考察之后,也都陆续任命上来,整座后宫秩序顿即为之一正,气象初成。 与此同时,归皇太极掌握的内务府也对应成立起来,达春任了头一届的内务府总管,正黄旗参将索尼任了头一届内务府大臣。 内务府暂设三司。造办司,管一应物品的采购、殿阁修缮建筑以及皇庄农田、牛羊牲畜等等。 都虞司,管礼乐仪式、规矩制度、内侍和内廷卫士的考核招选、人事监察、赏罚戒令、主子们的谕令拟定和传达等等。 广储司,管理银、皮、瓷、缎、药、茶六库,下辖御书处、敬事房、太医院等,也管理马匹车驾、器械工匠和行宫、驻骅。 对苏浅兰这一整套慎密齐全的制度,皇太极佩服之至,常常琢磨琢磨着就受到无限启,借鉴挪用到他的朝堂上去。 不但仿造明制,成立了六部衙门,并设立都察院、理藩院,并把馆一分为三,扩充为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院,拢于内阁,大幅提高了臣的地位,也加强了自己手的集权。 苏浅兰暗暗好笑,两夫妻一个外一个内,不约而同的每天忙着建制抓权,巩固自己的地位,这算不算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皇太极可不管那么多,苏浅兰做出来的一系列动作,只会让他佩服借鉴之余暗得意,也只有他才能拥有这样惊才绝艳,头脑堪比宰相的女子为妻,只有他才能给予她自由挥的天地。 他相信着,大金国有了这样的大妃,才会更加强盛,大金国拥有这样的大妃,是社稷的福分,并且有了这样的大妃,将来的大金必然崛起于世,甚至取大明而代之,成为新的天朝上国 第二百六十章 故乡来人 第二百六十章故乡来人 一场初雪,将道路覆住,也将整个原野遮成了白茫茫的世界。 西北道上,几辆勒勒车车队在上百名大金铁骑的护卫下碾过残雪,摇向前方巍峨的城郭。 “格格,盛京到了前头的人已经在进城啦”苏茉尔放下帘子回过头来,欣喜的望向车的布木布泰。 “嗯”布木布泰点头一笑,面上疲态抖落大半,精神也是一振,手里更是暗暗捏住了贴身的荷包,里头就装着多尔衮送给她的东珠。 每年冬天,都是牧民们最难熬的时期,雪下得太多了怕白灾,雪下得少了又怕黑灾,可老天哪有这般好说话,如你的意给你下的雪不少也不多?因此每到冬天,草原上的人都得提心吊胆的盼着老天慈悲。 可现在的科尔沁不同了,他们之竟然出了一位大妃大金国的大妃而间地,大金国汗便成了他们的女婿 黑灾怕什么?白灾怕什么?那位女婿总不会让妻子的娘家族人活不下去有了这大靠山,科尔沁就是傍上了金山,旱涝保收啊 直到现在,布木布泰一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那番欢腾的景象,四贝勒登汗位,哈日珠拉成大妃的消息传来,整个部族都沸腾了 族人们奔走相告,议论纷纷,一个个眉开眼笑涌到翰儿朵来祝贺领莽古思和父亲塞桑,任谁都在夸赞领眼光独到,远见卓识。 远的不说,就说月前大金的使者到达科尔沁,送来大量财帛米粮牲畜等牧民急需的东西,顺便传达汗王旨意,迎接次妃纥颜氏和格格布木布泰进京陪伴大妃娘娘,那上下狂欢的喜悦…… 布木布泰含笑摇了摇头,真是想不到,姑父最后变成了姐夫,并且他当姐夫显然比当姑父要称职有诚意得多 他不但前所未有的封了哈日珠拉为关雎宫宸妃,宠溺无双,连带着给科尔沁的赏赐也攀上了一个新高,比过去努尔哈赤的恩赐更加丰厚许多如今科尔沁的族人们都想起了哈日珠拉降生时的祥瑞,领莽古思也不再掩藏禁言这段故事,反而大加宣扬,到处传说。 也是到此刻,她才惊讶地知悉,原来那个儿时格外任性的姐姐身上,还有这么多神奇的东西比如她降生那年既没有白灾,也没有黑灾,牧草丰美,牲畜健康。 比如她降生的那天,父亲塞桑居然猎到了一头罕见的白鹿,因怕触犯神灵又放了回去,之后就再没有见到那头白鹿的影子。 再加上后来活佛所赠十六字真言,从另一面印证了族长老关于她命格尊贵无双的论断,看看她过去金刀郡主的封号,如今的关雎宫宸妃封号,谁能怀疑她不是长生天指定的贵人? 而将来……将来呢?她是不是还会踏上皇后的宝座,母仪天下? 布木布泰思绪随意的游移着,不经意又想起了那天,在姑姑的帐第一次见到那时的姑父、现在的姐夫。 他一身白色的袍甲,高大英武,气度如山,宛若传说的神将般,他没有怪罪自己胡乱救治姑姑,而是带着威严温和地跟自己说话,他的目光甚至在自己的面上多转了几圈。 自己本是有机会嫁给他的吧?原本背负着联姻使命的该是自己才对……若是姐姐没有适时回来的话,那现在的大妃就是自己了 布木布泰内心怦然一跳,可转瞬便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不可能的她想起了自己遇到多尔衮的那天,姐姐忽然昏迷过去,抱着她回来延请大夫救治的正是当时的姑父。 他如此对待姐姐,绝不可能仅出于亲情并且后来他也拒绝了科尔沁再度联姻,把自己嫁给他当侧室的美意。 或许他不在意多娶一个自己,可自己绝不可能达到姐姐如今那样的高度,当上大妃,荣宠无双他对姐姐是不同的,就像努尔哈赤,不管娶了多少妻妾,最宠爱的还是大妃阿巴亥,连死了也要她陪伴。 姐姐……难怪她生而被断言贵不可言她的美丽聪慧,实在无人能及哲哲不能及,自己不能及,连阿巴亥也不能及 想到此处,布木布泰不由压下了内心的艳羡,轻轻叹了口气,若得一人也像姐夫对待姐姐那般对她,此生堪可足矣 “格格盛京好像大不一样了”一直在帘后偷眼望着外面风景的苏茉尔神情兴奋的回头对她说了一句。 “是吗?怎么不一样了?”布木布泰笑问。 “唔……人好像变漂亮了汉奴好像比以往都要多些,不过看起来却不像上次所见的那般愁眉苦脸的,穿得也要齐整些,还有,还有……”苏茉尔沉吟着努力寻找感觉的来源。 布木布泰含笑听着,脑子里却想到了近期听过的一些事。 说是大金国汗十分崇尚汉学,不但把他当贝勒时成立的馆纳入朝堂,而且颁布一系列的法令,不准许任何人再歧视汉人,汉奴享有等同女真人、蒙古人包衣的待遇,极大地提高了汉人的地位。 究竟这些宽待汉人的政策能给大金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她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姐姐在穿衣打扮上的品味爱好影响了整个大金国上下,那街头出现的各种好看的服饰,就是明证。 没一会儿,苏茉尔也看出了门道,惊异的道:“咦?格格这、这大金国的服饰,是有等级地位区别的吧?什么人是百姓、什么人是奴才,还有什么人是主子,什么人是朝臣,似乎,一眼就能辨认呢” 布木布泰原本矜持地端坐车内,听得她这番话,也好奇起来,连忙掀开一角窗帘向外张望。 果然,过往的行人穿戴相比过去有了不少差异,隐隐的呈现出一种秩序来,三五成群各自相随的不同组合,服饰总是较为接近。也有那主仆同行的,更是叫人一眼就能辨别出谁主谁仆来。 “真有意思”布木布泰不觉笑了一下。 “格格脑袋看他们的脑袋”苏茉尔又现了一样不同。 布木布泰也已现,过去的盛京街头,男人清一色的光瓢头,现在却出现了许多不剃头的男人,虽然还是有辫子,但瞧着似乎要顺眼些,而且谁是汉人谁是女真人也不易区分了。 姐夫这是要弱化女真人、蒙古人和汉人之间的区别么? 先把过去倍受压迫鄙视的汉人提到一个跟女真人更为平等的地位,再用同式、同服饰的办法,让他们对大金国更加生出归宿感、认同感……这手法,似乎和历史上的秦始皇有得比呢 正当布木布泰若有所思地忖度着这些细微变化会给大金国带来些什么利弊的时候,苏茉尔忽然高兴的喊了起来:“格格格格您快看哪看前面您看看谁来了” 布木布泰本是望向道旁,听到这话向行进的正前方一望,一抹惊喜的神色顿即掠过面庞,刹那染红了她的双颊。 只见行进队列的正前方,一队浑身白色袍甲的金兵正迎了过来,为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浑身都裹在甲胄里,只露出一张布满期盼的俊脸,神色着急的望了过来,却不是十四贝勒多尔衮是谁 “大玉儿——”多尔衮忽然看到了布木布泰,唇边立即绽出欢喜的笑容,情不自禁的呼喊着,策马朝她的车驾奔了过来。 “多尔衮?”布木布泰轻声唤了一句,抬头凝望着窗外高坐于马背上的那个男人,恍惚间竟生出错觉,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四贝勒,但还要年轻十几岁,且不再是满眼陌生,而是饱含深情地出现在她面前。 “大玉儿你可算到了”多尔衮控着马匹亦步亦趋紧跟在车子旁,欣喜的对她说话,眼里洋溢着说不出的热切光华。 布木布泰回过神来,甩了他一个大白眼:“什么大玉儿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你瞎叫给谁听呢”说完便缩回头去,拉紧了窗帘。 多尔衮也不恼,咧嘴一笑,策马又回到了前头。 苏茉尔把这一幕全都瞧在眼里,推了布木布泰一把笑道:“格格十四爷穿白袍的样子可真好看以前的四爷可好看多了唉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这般福气,竟然叫他牵肠挂肚的,人都熬瘦了” “他瘦了么?我怎么不觉得”布木布泰哼了一声,脑海却不觉想起了姐姐对她说过的一番话:如果说四贝勒是正午的太阳,那十四贝勒就是朝阳,是即将升往天的太阳 车子很快就到了汗宫门前,多尔衮亲自将布木布泰一路送到了关雎宫前,一抬头,就看到身着旗袍的大妃早已站在那儿。 “额格其……”布木布泰见她亲自来迎,也有些感动,忙上前依着礼节弯腰拜见,说的却是女真话:“布木布泰恭请大妃金安” “快快免礼自家姐妹,不用客气”苏浅兰忙亲切的将她身子扶正,又对多尔衮点头致谢:“十四弟辛苦了” “这是多尔衮应当做的”多尔衮嘴里回答苏浅兰,目光却始终胶着在布木布泰身上。忽然听到她说女真话,他的心里好不受用。 苏浅兰惊异的望了布木布泰一眼,也没多问,只是告诉多尔衮先去忙别的事情,晚上再来汗宫吃酒宴,便带着布木布泰和苏茉尔径去了早先就腾出来预备安置她们的殿阁,正好在哲哲的宫殿旁边。 多尔衮凝望着布木布泰不舍而去,布木布泰的注意力却在那关雎宫的匾额上,没怎么留意他的神情。 关雎,关雎……布木布泰脑海划过那篇诗句,心忽有所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怕当年的四贝勒,早已是对她姐姐有了心思 第二百六十一章 闲话家常 第二百六十一章闲话家常 “阿沃怎么样?身子还好吗?”苏浅兰一面走,一面向布木布泰询问科尔沁领莽古思的近况。 原本皇太极主要邀请的是她母亲纥颜氏,可是使者去的时候,正好莽古思病倒,塞桑接手族务,纥颜氏又要照拂他,又要侍候老人,连塞桑的小妾也怀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临盆在即,样样需要她操心筹划,实在腾不开身来,只好回信向皇太极委婉说明情况,没法到盛京来。 那个年代出行不易,苏浅兰自然不会勉强纥颜氏长途跋涉,奔波两地就为了来探望自己,于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但皇太极本来的目的却是要调布木布泰过来塞给多尔衮,免得他老是有意无意的盯着苏浅兰的眼睛瞧,又改了手谕,让使者单把布木布泰接过来,这一来二去的,结果就拖到了年底,布木布泰才从科尔沁千里迢迢的赶到了盛京来。 上次信使回报,莽古思的病情又有所加重,苏浅兰见了布木布泰,自然要先问这位族长祖父的病况。 “阿沃还好已经大有起色了,应该很快就会痊愈的。”布木布泰低头回答,面对已经成为大金国大妃的姐姐,不由她不尊敬。 苏浅兰觉出了她态度上的细微变化,颇感无奈,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变化,可管不住别人心态上的不同,尤其是对权力地位极具敏感性的人——比如布木布泰,就会格外注意礼节。 “你一路车马,想必十分疲累,现在离晚宴时间还早,不妨先歇一会儿如果腹饥饿,尽可以吩咐内侍把你想吃的东西送来”苏浅兰把布木布泰送进她临时居住的宫殿,热情招呼。 “是布木布泰明白”布木布泰乖顺的点头道谢,转又抬头望住了苏浅兰:“额格其我可不可以先去探望姑姑?” 哲哲么?苏浅兰微笑同意,让阿娜日带布木布泰过去。自己却没有参合进去,而是返回了关雎宫处理自己的事。 虽然哲哲的身边都是她的耳目,每天都有人向她禀报哲哲的情况,是安或不安,病情有无变化,药材等各项用物消耗之后有无及时补充等等,实际上,她却几乎没有去看过哲哲。 这个已经被人遗忘的侧福晋,现在的侧妃,简直就是汗宫里人人讳言的透明人,不但下人们以侍候她为苦差,连苏浅兰也不愿意去面对着她,不但是对自己占了原来历史上属于她的大妃位置心怀疚意,也带着不知如何跟智障人士交流、甚至害怕和她交流的情绪在内。 现在有布木布泰在,她又愿意去探望关心哲哲,苏浅兰心还是有些欣喜的,原本哲哲病后就一直是布木布泰在照顾着,她们两姑侄之间没有同丈夫的尴尬,反而有长时间的相处之谊,让布木布泰出面替她照拂哲哲,再合适不过。 当天晚上,苏浅兰就在关雎宫里摆了个洗尘宴,与座的除了皇太极,就多一个多尔衮,没有邀请其他兄弟。 一见这阵仗,布木布泰便明白了姐姐是要撮合她和多尔衮两个,虽然暗地里有些怪姐姐行事过于明显直接,可心里还是禁不住有些甜丝丝的,每每感受到多尔衮投来的目光,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滋味。 算起来她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同时观察当了汗王的姐夫和刚受封固山贝勒没有多久的多尔衮。目光不由自主的悄悄在这两人之间来回掠过,悄悄作起了比较。 换了明黄服饰,不再一身白袍白甲的四爷,少了许多儒雅气息,兼且年纪渐长,他的脸庞也逐渐变得棱角分明,愈阳刚霸气,举手投足间也多了一份帝王应有的雍容尊贵、泱泱大度。 相比之下,换了新式的白底蓝山水纹绣龙袍服的多尔衮,由于父母离世和娶妻后独立开府的种种大的变故,仿佛一夜之间便成长起来,没有了以往那份少年心性,飞扬神采。 他的眼神更深郁,气质更沉淀,清癯的面庞开始呈现出一种更成熟的线条,再加上他年华正茂,眉目五官又继承了前大妃阿巴亥的某些特点,生得各外俊逸,这种种优点结合一处,赫然就是众多少女们心目的完美男性形象。 这也罢了,布木布泰毕竟是草原女子,并不很喜欢原汉人男子那般徒有金玉外表的秀气外形,她更喜欢的是拥有绝对力量粗犷魁伟的英雄汉子,可多尔衮终于有一样,触动了她的心弦。 这样东西,就是眼神,掩藏着深情爱意的眼神 布木布泰也同时留意着姐夫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就在他眼看到了这样的眼神,只是他那样的眼神,却只会在望向她姐姐哈日珠拉的时候不经意流露出来。 没等她来得及失落嫉妒,就在多尔衮的眼也看到了这样的眼神,而这次,多尔衮的眼神却是只对她而流露。 能有这样相似的眼神,那么多尔衮对自己,也会像姐夫对姐姐那样,宠爱钟情到相同的程度吧?布木布泰这般想着,心扉不知不觉间又对多尔衮敞开了更大的缝隙。 冬令时节,宫里也没有太丰富的食材,苏浅兰为使这次酒宴看起来更新奇多样,特地把前不久得到的一批朝鲜泡菜、辣酱、味噌酱之类的东西找出来指点厨子弄成了料理,摆上了酒桌。 “这些是什么?”皇太极没见过这些韩国的菜肴,感兴趣的问。 “这个是泡菜饼,那个是辣白菜汤,还有烤牛肉,都是朝鲜菜。”苏浅兰一一介绍,她其实并没有以韩国料理为主,那些都是配菜的,取它一个花花绿绿的好看,冬天喝点辣汤,也可以暖胃。 “你倒是好兴致,叫厨子学做他们的菜肴”皇太极大摇其头,一一尝过去,就除了那道牛肉还可以,其他汤汤水水的,他都看不上。 “布木布泰,觉着怎么样?”苏浅兰不理他,转头去问妹妹。 “挺好的在科尔沁,可吃不到这么多花样”布木布泰有礼貌地微笑回答:“额格其有心了” “些许吃食,不算什么”苏浅兰忽然无比的怀念前世,农业科技的展,使得反季的蔬菜水果随处可见,一年四季的食材界限随之变得十分模糊,哪像现在这时代,想吃的东西都没到季节,无处可购。 话题不知不觉从朝鲜的吃食上聊到了朝鲜的方方面面,皇太极和多尔衮对朝鲜的认识只停留在局势作用和彼此的军事实力对比上,反而不如苏浅兰来自后世,看过的韩国剧多,知道的细节也多些。 比如说朝鲜打造刀具的能力,学自汉人的农耕技术,专门给女子看病的医女职业等等,连朝鲜国内嫡庶分明,庶出的子女等同奴隶,不能享有少爷小姐待遇的奇特现象,苏浅兰也都说一些。 前世的她并不是愤青,相反的,还时常看些韩剧,所以她说起朝鲜国内这些东西的时候,抱持的是种闲聊玩笑的态度。 至于说到朝鲜认定医是他们祖先的明,连端午也是他们独有的节日,苏浅兰也不过是忍俊不住的感到好笑,而说到朝鲜的李氏王朝,皇帝跟傀儡似的,连自己的皇后都保不住,那就有些怜悯了。 这时节国孝未除,筝歌乐舞是不能有的,酒都不能多喝,苏浅兰说这些东西来活跃气氛也是无奈之举,总比瞧着多尔衮和布木布泰两个你看我我不看你的默默耍花腔来得轻松自然些。 布木布泰听得有些纳闷起来,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额格其您从哪里知道得这许多朝鲜的事?您有认识朝鲜来的人么?” 苏浅兰愣了一下,才想起这个年代的信息传递是非常的不便,就算她认识什么朝鲜人,了解到朝鲜社会嫡庶之别这样的现象,她又怎么解释自己会知道朝鲜皇室的内幕? “哦哈哈……以前撞见过一个朝鲜来的使臣,就聊了聊……”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很牵强,只好讪讪的闭口不再吹牛。 皇太极哼了一声,鄙视不屑的道:“小小一个明朝的藩属,居然有这许多龌龊,堂堂王上,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力,偏偏讲究嫡庶之别尤甚于他所依附的明朝,这种国家,真是留着也嫌多余” “父汗驾崩那会,连明朝也派了人来吊唁,这个朝鲜却好像是连一个使臣也未派来”多尔衮忽然淡淡的插了一句。 皇太极嘿然冷笑,三言两语结束这个话题,又聊到了别处。 苏浅兰见着没人来追究她的消息来源,暗暗松了口气,朝鲜的话题也不敢轻易再提了,顺着梯子下来,总算安全着陆。 那次的晚宴,苏浅兰过后就没放在心上,然而她万万也想不到,才翻过年来,皇太极改元建制,结束天命十一年,开始以天聪年号纪年,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对朝鲜不宣而战 天聪元年一月,以二贝勒阿敏为主帅,济尔哈朗、阿济格为副,出兵三万,杀气腾腾望朝鲜杀了过去。消息传来,把个苏浅兰惊愣了半晌,才知道为这一战,皇太极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准备。 她不知道旁人怎么想,她所想起的却是那天的晚宴,以及自己在晚宴上说过的关于朝鲜的种种不是,朝鲜的这场劫难,该不会是自己引的吧?皇太极这个家伙,难道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此生彼死 第二百六十二章此生彼死 究竟皇太极是不是由她一番话动了对朝鲜的不宣而战,苏浅兰却忍住了没敢去向他追问,就算他不会追究自己从哪里知道的朝鲜那么多事,自己也还是不要感觉太好了,真以为他开战是因为自己。 朝鲜这一战,不知不觉打了两个多月,期间皇太极再次把他擅理后勤,调度有序的优点挥到极致,忙得脚不沾地,常常是苏浅兰还没睡醒他已经走了,晚上睡下了,他才回来。 可就这样,苏浅兰还是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关怀宠爱,不说晚上他必要回来在她身边睡下,无数次在她朦胧轻拥着她留下吻痕,就说白天,不管他怎样的繁忙,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亲自过问她的身子调理情况,让苏浅兰想偷懒罢工不治都不行。 其实苏浅兰自己也不是很有空暇,虽然内宫四局已经初步运转起来,可因为是新出炉的制度,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她一面要处理这些东西,同时还要兼着内务府三司的顾问,搞好四局和内务府的分工协作,其忙碌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二十一世纪的公司老总。 更不要说随着日子的流逝,怀孕的三位妾侍也都陆续到了快要生产的时候,身子又重,又离不开太医的监护,光是每天听太医报告她们的脉案和相应的调理情况,就要花掉苏浅兰好些时辰。 布木布泰却在这时展现了她的才能,她谦虚好学,极其上进。 每天去看过哲哲之后,她最大的爱好便是跟在苏浅兰身旁,看她如何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看她如何处事。遇到不明白的就问,还经常提出自己的见解,她的有些意见,还颇能让苏浅兰眼前一亮。 这让苏浅兰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多了个总经理助理之类的角色,布木布泰对她的恭敬和处事的聪慧,让她很是喜欢这个妹妹,有时候就会忍不住把后世一些公司管理的先进理念给她说上几道。 看着原来历史上的孝庄皇后真诚的协助自己,给自己打下手,谦逊地事事向自己请教,苏浅兰恍惚有种做梦般的得意感。莫非自己在替代着历史上那位哲哲皇后的位置? 想到这点,苏浅兰总是很感慨,原本历史上的宸妃不过是贵妃,方方面面都要受到皇后的控制,她又不如布木布泰这样,肯态度谦逊跟着皇后鞍前马后地效劳,如何能不招人妒恨? 不过她邀请布木布泰来,可不是让她来打工的,于是每次有机会她都会劝说布木布泰出宫游玩。这段时间多尔衮跟汗宫也走得很勤,正好作为向导“护送”布木布泰到处走动。 三月,又到了田庄为稻种催芽,预备春播的忙碌时分,苏浅兰便打布木布泰替她去田庄就近监管放稻种的事。 那边环境野趣天成,实在是个郊游射猎的好所在,多尔衮应该会很喜欢。至于布木布泰,她虽然嘴里不说,可也透出了几分期待。于是找了个晴朗的日子,苏浅兰便看着她离开汗宫去了田庄。 送走布木布泰还没两天,傍晚时分,庶妃颜扎氏宫里的管事嬷嬷忽然飞也似的一头扎进关雎宫,慌慌张张报告了她一个坏消息:颜扎氏要生了预产期该是一个月后的她,产期足足提前了一个月。 苏浅兰闻言也是大惊,这年头可不比后世,早产的婴儿夭折率极高,问清颜扎氏状况危急,苏浅兰二话不说,一面使人急报皇太极,一面召来御医抬脚就直奔颜扎氏寝宫。 按制庶妃没有属于自己的宫殿,只能在贵、淑、贤、德四妃的宫殿里分到一间宫室,但此刻皇太极除了给过苏浅兰一个封号,就没再封过任何人,四妃的名位等于空置。 因此苏浅兰便下恩旨,让哲哲住了应分配于贵妃的宫殿,叶赫那拉氏住应属于淑妃的宫殿,颜扎氏和那拉氏因为怀孕,就分别住了应属于贤妃和德妃的宫殿。 当然那两人自知身份,妃位的寝宫她们是不敢真住进去的,都不约而同选择了附带的、应属于嫔居住的宫室。好在宫殿里除了她们上头没主子,她们也乐得享受一把独占一宫的滋味。 可是现在颜扎氏算尝到宫里没主妃的苦头了,因为没有主妃,相关的人手配制也就少很多,稍显空荡冷清的宫殿里,不小心摔倒了,也只有身边跟着的丫头嬷嬷们拥上来搀扶,想喊人都没人听到。 等她在一干人七手八脚的帮助下终于回到自己的宫室,肚子已经痛到了极端,下面也流水来,竟是到了濒临生产的关头。 苏浅兰领着太医和接生嬷嬷赶到的时候,颜扎氏已痛得额冒冷汗,几欲昏厥,看得周围的人一个个神色紧张,面色刷白。 见到大妃,那些下人们无不吓得战战兢兢,颜扎氏摔倒早产,她们可是有看护不周的罪过。 苏浅兰却明白这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只是趁着太医去诊脉之机,严厉的吩咐她们做事,有条不紊地安排接生、烧水、备急救药等事。她的异常冷静不觉感染了在场的人,使得这些人也都慢慢镇定下来。 其实苏浅兰内心也很紧张,她压根儿没经历过这事,最多去看望过生孩子的同学同事,听她们吹吹生育经,再就是一些粗浅的医疗知识了……相信自己怎么也应该比古人强一些。 太医的神色很严峻,对着苏浅兰连废话也不多说,只说了一句:“奴才只能竭尽所能保住婴儿性命,但结果如何,当看天意” 苏浅兰听他半个字也未提及颜扎氏,不由追问:“那大人呢?大人有没有事?能不能安然熬过这一茬?” 太医似乎感到有点意外,愣了一下才答道:“这个……奴才无法保证但不敢请问娘娘,若是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娘娘要保谁?望娘娘明确指示,奴才也好按您的旨意去办” 苏浅兰一滞,保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后世倒是很明确,所有医院都是把大人看得比孩子重要,可现在是什么时代,颜扎氏又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庶妃,怎么比得上她肚里的孩子重要? “没到最后关头岂可轻言放弃你给本宫使尽了全力,既要保孩子,更要保大人快去”苏浅兰只好声色俱厉的命令。 颜扎氏的宫室很快被隔离起来,各种准备工作也都迅完备,苏浅兰最后看了她一眼,握着她冰冷的手鼓励了几句,让她放松心情,注意配合产婆,不要把力气花费在喊叫上,这才退了出去。 她却没注意,颜扎氏尽管痛得脸色白,眼神凌乱,望着她的目光却充满了敬意,还带着几分感动,苏浅兰的话她全都有听到。 想前任继福晋乌拉那拉氏哪有她这般会关心丈夫别的女人死活,不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动手脚,她们这些妾侍都要烧高香了哪像现在,竟然可以不必为自己的性命担忧挂虑? 到了外头,耳听得颜扎氏还是克制不住的时而痛呼出声,苏浅兰再镇定,也终于坐不住,起身到庭院走动起来,不时的向来路张望。她一接到消息就派人去了给皇太极送信,可怎么他还没到? 谁也没料到,颜扎氏的情形如此不妙,她这一折腾,就从傍晚折腾到了黑夜降临。 阿娜日赶着劝苏浅兰就在这宫传膳,先把晚饭吃了再说,可苏浅兰哪里有心情吃饭,最令她生气火大的是,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皇太极这个做阿玛的还没有出现。 “来人给本宫再去请大汗,请他务必要早些赶来”苏浅兰忍着火气,又叫一名内侍去给皇太极送口信。 岂有其理自己的孩子要出世了,也不赶紧来守着,还要忙他那些外事,少两个时辰不理政务又怎样,打朝鲜也不争在这一时,况且那些事,哪里就必须要他亲自去做? 苏浅兰恨恨的正腹诽着,刚派出去的内侍又折了回来,苏浅兰还没来得及骂他,就一抬头看见了皇太极。 叫她非但不曾消气,反而更觉火大的是,皇太极的神态竟是不怎么紧张,他大摇大摆而来,步子迈得不疾不徐,架子搭得十足。 “怎么,还没生得下来么?”皇太极闲闲的问,见到苏浅兰神色不虞的扭过头去不理,便转而望向一旁候命的太医。 话音方落,就听得一阵响亮的啼哭声,孩子生出来了 苏浅兰一喜,直接冲到了产房门边,过了片刻,产婆抱出一个襁褓婴儿来,脸上喜滋滋地朝着苏浅兰福了福,大声道贺:“恭喜大汗、大妃贺喜大汗、大妃是位小阿哥” “哦”苏浅兰笑开了脸,一面把孩子接了过来,还来不及看就一面忙着追问:“大人呢?她还好么?” “庶妃娘娘昏厥……”那产婆一看苏浅兰脸色变化,连忙补充:“想是力乏之故,只要好好调养,该是无虞的” 苏浅兰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新奇的瞧着怀里的小婴儿。 这小婴儿浑身红,皮肤有点皱,并且因为是早产,瘦小得跟刚生下来的小猴子似的,实在一点也不好看,看得她好生失望,可也心生怜悯之意,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外头皇太极听得是个儿子,先叫人把小弓挂了出去,这才走进殿来,一面让达春打赏各人,一面走到了苏浅兰身旁,关怀的道:“行了孩子也生了,母子平安,你该坐下来用膳了吧?” “你儿子,你抱”苏浅兰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襁褓婴儿塞到他怀里,一转身便向殿外走去。 “兰儿”皇太极无奈的唤了一声,刚要说些什么,忽然殿外远远的扑过来一名宫婢,见着苏浅兰的身影便惊惶大呼:“大妃娘娘大事不好啦侧妃娘娘她……她出事啦” 第二百六十三章 旧念烟消 第二百六十三章旧念烟消 东宫殿内,一片幽暗,贵妃榻上,侧妃哲哲一身单薄的里裳,扭曲着身子拼命挣动。 她的脸色憋得通红,双手无意识抓挠着自己的喉部,划出道道红痕,她的双目瞪突,眶血丝欲裂,唇色黑,鼻翼急剧扇动,却仍然透不过气来,可诡异的是,她的面前除了一名侍女,再无别人。 她把恐惧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个名叫乌云的侍女——即便她的智力衰退到只有几岁的程度,她还是能认得日常贴身照顾自己的人。乌云却只是呆呆地、呆呆地凝望着她,眼里闪烁着惊惧的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小会,哲哲终于停止了挣扎,双手无力地从脖子上垂落下来,身子也向后缓缓倒了下去。 乌云倒抽了一口凉气,向她犹自圆睁着的眼睛望了几眼,噔噔噔倒退几步,一个踉跄陡然转身往外奔去,没等冲到外头,嘴里便出了阵阵惊惶恐惧的喊声:“来人哪来人哪——” 殿外,一行灯火在迅的朝这边移动,却是苏浅兰已经接到消息,正率着太医匆匆赶来。 “大妃娘娘、娘娘她……”乌云见着苏浅兰,已完全顾不上礼节,只是语无伦次的喊着,脸上惶急欲泫。 “别慌”苏浅兰冷静的斥了一句,示意阿娜日立刻接手管住整个殿里的下人们,回头望向太医:“太医人命关天,无需再讲究许多,请立即随本宫前去探望病人” “是”太医早已带着医箱,闻言忙将医箱一整,紧跟其后。 乌云虽然慌慌张张的,这时也稍微镇定下来,急忙在前头领路,将苏浅兰和太医一齐带入了哲哲寝殿。 见到眼前情形,苏浅兰也吃了一惊,瞬即呆立在旁,脚底油然升起一股寒气,睁大眼睛骇然望住了床上的哲哲姑姑。 太医上前查看了一番,回头对着苏浅兰摇了摇头:“禀报大妃娘娘已经殡天,奴才回天无术,尚祈恕罪” “娘娘娘娘——”乌云一听,宛若五雷轰顶,扑到哲哲身边哀唤起来,泪流满面替她盖上锦被,颤抖着手想要拂下她的眼帘,却怎么也伸不过去,只是无力抓住了锦被,嚎啕大哭。 “姑姑,姑姑是怎么死的?”苏浅兰脸色白,低声追问。 太医小心回禀道:“初步可以确定,娘娘是窒息而亡,观其症状,应是痰梗入喉,噎塞咽部,无法呼吸而致” “是这样……”苏浅兰长叹一声,如果是这原因,就没办法了,若在后世,还可以用插喉管、切气管以及输氧、心肺复苏之类的手段把人抢救回来,可是在这时代,医却没这些东西。 一日之,汗宫之有人降生,有人离世,多了个小阿哥,去了一位侧妃。苏浅兰只觉得自己竟仿佛经历了许多变化沧桑,宛如坐上了云霄飞车,才刚刚呼啸到顶,又随即掉落底端。 处理完一些事回到自己的关雎宫,皇太极已经等在那儿,不但换好便服,还摆上了晚膳,在等着她回来共用。 “兰儿,快过来坐,等你许久了”皇太极拍拍身边的座位。 苏浅兰无语的瞪了他几眼:“大汗您怎么不先吃呀?” “咳爷也刚回来没多久,这不,估摸着你也该回来了,就等了片刻,现在一起,也不为晚”皇太极摸摸鼻子一本正经的回答。 苏浅兰好不郁闷,感情这家伙有了儿子就不要小老婆了,哲哲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也不过去瞧一瞧不由心有气地说道:“大汗,侧妃哲哲刚过世了您不关心么?” 皇太极沉默下来,面上快的闪过一抹感慨,好一会儿才点着头神色复杂地低声道:“是啊过世了,爷知道” 察觉他的反应有点怪,苏浅兰不觉向他靠了过去,抬头从他的下巴底下往上瞧着,疑惑的问:“爷,您……是什么意思?” 皇太极低下头来对她一笑,伸手揽住了她的纤腰,岔开了话头道:“行了逝者逝矣,活着的人还得活着,总不能为了别人的事,把自己的身体都累垮,该吃吃,该睡睡来来来,尝口这个” 苏浅兰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在这个时候急着去追问他,而是同样抛开了一切烦忧,甜蜜的享受着这一刻温馨。 于是直到夜半三更上了床歇息,苏浅兰向他请示一些给哲哲丧的相关事项,他才又出现了片刻缄默。但这次苏浅兰却不肯再忍,执意的望着他,非要他说明白,对哲哲的死,他心里是个什么意思。 皇太极现,跟苏浅兰的感情走得太近了,有时候实在躲不开会被她现某些不对劲的情绪,她太敏锐,直觉太厉害,别人一般现不了的细微之处,她就能现,在她面前,他想掩饰都掩饰不住。 “爷其实,曾经对哲哲也动过心……” 说得一句,见到苏浅兰虽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却没有任何怒吃醋的神色,皇太极这才续了下去,闷闷地道:“爷当时还很年轻,跟现在的多尔衮差不多,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本来对于联姻,也不抱什么期待,可没想到,揭开盖头的刹那,竟现她长得非常好看” 苏浅兰努力回忆了一下哲哲尚未出事前的模样,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的哲哲,又成熟又大方,姿容清丽,气质高贵,可见她年少的时候也一定十分美丽有气度,不怪能当上原来历史的皇后。 皇太极瞥了她一眼,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摇头道:“真得说你们科尔沁得天独厚,专出美人,不但哲哲,连布木布泰也很出色,然而最美丽、最高贵,堪称绝世倾国之姿的,还是只有你一个” “哎,别打岔后来怎样,说下去啊”苏浅兰推了他一下,状似不满,心则喜之,唇边不觉带出了笑意。 “后来……”皇太极眼神微微一黯,随即自嘲般笑了笑道:“爷动了心思,不免变着法儿想让她喜欢,可爷很快就现,无论爷做什么,她都是一成不变的那个模样,既不说高兴,也没说不喜欢。” 那样的话,确实够让人郁闷的苏浅兰眨着眼睛,忽然想起哲哲嘴里的那个“托雷”,不由微微变了脸色。 “这却不怪她,也不是爷对她不够关心,实在是因为,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别的男人”皇太极颇为感慨。 “爷您怎么知道的?”苏浅兰吓了一跳。这么多人联手替哲哲瞒着掩饰着,就是怕皇太极知道此事会对科尔沁不利,可没想到,原来皇太极是有察觉的,他只是不说罢了。 皇太极冷然一哂:“她对爷的态度不冷不热的,表面恭敬,骨子里却隐藏着抗拒,爷自然要弄清这其的原因……嘿原来她在嫁爷之前,便有了心上人,若非两族联姻要用到她,她也不会就到了大金” “爷”苏浅兰忙抚慰的道:“虽说如此,姑姑她还不是嫁给您了,并且她也一直在努力着,要做好你的妻子,不是么?” “或许吧”皇太极神色稍霁,宠溺的望着她:“或许花费个十数年的时间,她能忘掉她的过去,死心塌地的跟爷过下去,爷也就接受了她,甚至好好待她但谁知,爷却偏偏就遇见了你,她又偏偏就出了事天意之弄人,不外如是” 苏浅兰凝望着他,忽然想到,皇太极对哲哲确实是有些好感的,或许还颇为倾心,所以在原来的历史,他才会将哲哲扶了正,先做大妃,再做了皇后,直到出现海兰珠…… 他倾心于哲哲,可哲哲却没能同等的倾心于他,颇感失落的他,才会疯狂地爱上了海兰珠,因为相爱,永远比单恋来得让人醉心 “爷,她死了,您还是会有些难受,对么?”苏浅兰不觉抱紧了他,她不是伟人,她会吃醋的,不都说了么?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自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哲哲才是那个得不到的 “难受?”皇太极摇摇头:“她出事之后,便失了灵智,在爷看来,那时的她就已经死了空留一具躯壳活着,对旁人是折磨,对她自己更是一种酷刑,如今接到她的死讯……何尝不是解脱” 也就是说,他已经难受过了过了很久了现在的哲哲在他眼就跟木偶傀儡差不多,所以他才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听到死讯,只感到些许难过,却更加感到轻松 苏浅兰明悟的凝望着他,一下读懂了他的内心。 对着她亮晶晶的剪水双瞳,皇太极说不出地动心,一个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在她耳边低沉的道:“别想多了爷过去或许为哲哲动过心,但遇到你之后,爷的心里便再无他人” “颜扎氏生的儿子,那小模样真不喜庆,还是你来给爷生一个兰儿的儿子,那份可爱定然举世无双” “爷该睡了您还要早起呢再说了,我姑姑刚去,您就……您怎么这样啊”苏浅兰瞪圆了眼睛娇嗔着,粉拳毫不客气的落在皇太极身上,这个家伙,还说什么曾经喜欢过哲哲呢谁信啊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三个消息 第二百六十四章三个消息 苏浅兰原以为颜扎氏的儿子早产了将近一个月,生下来的时候那么羸弱,该是会多病多难很难养好的,但那孩子的生命力出人意料的顽强,在太医的小心呵护下,居然活了,并且日渐的好起来。 虽然这孩子的存在难免让她心里疙瘩疙瘩地,可本着小生命无辜的慈悯胸怀,苏浅兰还是颇为尽心在颜扎氏母子俩的吃穿用度上给了他们极大的方便和照应。 反而是阿娜日有些心疼了,觉得苏浅兰是因为自己没有儿子,才会对那小家伙这么感兴趣,便开始积极的劝说苏浅兰,不要再事事操心,早点养好了身子也怀上一个才是。 其实苏浅兰的身子早在二月间就调理好了,太医除了经常问诊,也不会再给她开药,但太医同时也说了,是药三分毒,最好还要再等半年,等身体里隐藏的毒素自动排清了,才能要孩子。 拥有后世医普知识的苏浅兰,对太医的话深以为然,因此严格地遵照医嘱执行着,反正皇太极再心急,也拗不过她去。 苏浅兰就这般顶着压力一天一天过着,皇太极的另外两个儿子则是连续降生,间隔不到一个月,叶赫那拉氏也生了一个,再隔几天,最早现怀孕的那拉济雅反而是最后一个也生下了儿子。 尽管心下不快,苏浅兰却没有对皇太极甩过脸色,就算有时候对他大娇嗔,为的也是旁的事。反而是皇太极自觉愧疚,不敢再提要她也生一个的话头,使得她这段时间所感受到的生儿压力大轻。 “好久没这般轻松过了”苏浅兰闲适的靠在躺椅上,享受四月末开始煦暖又不太猛烈的阳光,瞧着满花园的春花惬意的叹了一句。 “额格其”一旁的布木布泰从手里的信笺上抬起头来,嗔怪的望了她一眼:“您有在听我念信么?” “有有有,当然有啊你继续,继续”苏浅兰忙笑着答应。 哲哲过世,这事自然是要往科尔沁报讯的,接到消息,原本病情已经好转的领莽古思一听爱女先他而去,身体又垮了下去。 好在苏浅兰随信送去了许多大金国特有的长白山珍贵药材,他的病情才没有继续恶化到无可挽救的程度。只是这么一来,科尔沁的族长权力不免就落到了塞桑手里,使他更加分身乏术。 纥颜氏想念远在盛京的两个女儿,只好通过家书往来,聊表对女儿的关切之意。布木布泰在念的,便是她最新寄来的家书。 苏浅兰会听到走神,却是因为纥颜氏长篇累牍就唠叨同一个意思,要她上心点早日生个孩子出来,还要布木布泰负起督促之责。 孩子……离停药半年还差三个多月呢近段时间内宫四局和内务府三司的工作都已逐渐上了轨道,需要操心的事情就会大幅减少,空暇时间越来越多,差不多是该要一个了呢 苏浅兰正思忖着,忽然听到布木布泰念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觉一怔,连忙追问:“等等,你刚才念的什么?” 布木布泰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又没认真听自己读信,不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清了清嗓子说道:“额格其,额吉信上说,咱们新添的弟弟已经满三个月了,并且阿布也给他取好了名字,叫满珠习礼” 满珠习礼?满珠习礼苏浅兰差点跳起身来,这不就是那个给了自己十六字真言的活佛的名字? 记得自己离开金顶白庙的之前,最后见了他一面,他当时就说过,他很快又要转世,届时他还会继续留意她的动向,而无论他转过了多少世,一旦觉醒,他必会用回原来这个名字——满珠习礼。 “满珠习礼……他是不是很特别?”苏浅兰问,声音都变了。 布木布泰莫名其妙的望着她:“有什么特别?没有啊额吉说,他是足月生的,很健康活泼,很讨人喜欢” “哦”苏浅兰松了口气,或许没那么巧,只是重名而已她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会紧张起来,如果活佛降生在科尔沁,做了她庶母弟弟……这个似乎太有点不可思议,能转世的活佛,太神秘了 说到名字,苏浅兰才忽然想起,皇太极三个新生的儿子,到现在还没取名字,都是小阿哥、小阿哥地叫。这个家伙莫非习惯了拖拖拉拉的懒得给孩子们想名字,所以原来历史上宸妃的儿子才会没名字? 想到这点,原本心情愉快的苏浅兰神色便沉了下来,想想唤来姗丹,让她去大政殿找内侍问问皇太极,三位小阿哥的名字取好了没有。趁着朝臣们都在,当众问他这个问题,看他怎么躲懒过去 姗丹听明了吩咐,转身快步离去。布木布泰眨眨眼睛,立即明白了姐姐选这个时机问姐夫给孩子取名的用意,不觉暗地好笑,同时也有点诧异姐姐对这个问题的重视。 其实如今的小孩子长大不易,不到五岁而夭折的很多,所以习惯上,男人们也并不着急给他们取名字。 “额格其,您是不是——也该生一个了呢?”布木布泰笑着打趣苏浅兰:“如果是额格其您的孩子,我想不用额格其您去催,姐夫也一定会上赶着给他取好名字的” “你还真积极真听额吉的话管起你额格其来了看来我得想法子早点把你嫁出去才行,免得身边多个唠叨的”苏浅兰轻啐了她一口,说话间还真是动起了心思。 努尔哈赤和阿巴亥双双过世还差几个月就满一年了,大婚虽然不太恰当,却不妨先把名份定下来,到时候再择期完婚。有这位原来历史上生下了顺治皇帝的孝庄皇后在,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布木布泰听苏浅兰提到要把自己嫁出去,不觉面色微红,嗔怪道:“额格其我记得您说过,不满十六岁的女孩儿,其实不宜婚嫁怎的您却想来残害自己的妹妹?我都还没满十五岁呢” 苏浅兰笑将起来:“谁说的我怎么会害你,我不过是想给你订门亲事而已是你自己立马想歪了,这就想洞房了吧?” “额格其您……”布木布泰大羞,捏着手里的团扇跟苏浅兰打闹起来:“我可是您的亲妹妹不带这样调戏人的啊” 两姐妹正嘻嘻哈哈笑闹着,姗丹带着一脸古怪神色转了回来。 “大汗怎么说?”苏浅兰一见她,连忙停止笑闹问。 “回格格,奴婢将您的意思禀报大汗,大汗当场就给三位小阿哥取好了名字,并题写在这”姗丹说着,便递上了三封红帖子。 苏浅兰有点意外,还以为皇太极会扭捏拖沓,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看来利用朝臣们都在的场合问他事情,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 接过帖子一看,上面除了同时题写的女真和汉名字之外,角落里还细心地题写了孩子母亲们各自的姓氏,叫人一看就明白哪个名字属于哪位小阿哥,皇太极行事周到的特性又一次得到了验证。 颜扎氏所生的四阿哥,名叶布舒;叶赫那拉氏所生的五阿哥,名硕塞;那拉氏所生的六阿哥,名高塞。 “硕塞、高塞、叶布舒?”苏浅兰把三个名字念了一遍,不由瞪大了眼睛,没好气的望向姗丹:“大汗当时,很不高兴吧?” 姗丹惊讶得怔怔望住了自己的主子。 布木布泰也不晓得苏浅兰现了哪里不对,竟然有此判断,好奇起来疑惑的问:“额格其您怎么知道大汗当时会不高兴?” “哼你瞧瞧他取的什么名字,硕塞、高塞、叶布舒听着就像在说‘我堵得慌、我胸臆阻塞、我不舒服’”苏浅兰哼声道:“想必这三个名字就是在他那样的心情下临时现编出来的,毫不用心” 布木布泰拼命忍着,才没有爆笑出声,却也弄得憋红了脸庞连连呛咳不休,一旁的姗丹和苏茉尔,则是连咳都不敢咳出声来。 苏浅兰斜睨了布木布泰一眼,翻着白眼道:“想笑,笑就是了他是大汗,可也是你姐夫,笑他两声又有什么” 布木布泰可不敢说自己笑的是她,笑她想象力十足,看起来很寻常的名字,偏给她想出那般好笑的说法来,连连摆手,总算忍住了笑,转头询问姗丹,她去见大汗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姗丹却颇为佩服的望了苏浅兰一眼,大汗当时正在跟各旗的旗主贝勒们讨论朝鲜的战事,接到大妃询问,先是一愣,继而面上便闪过了几分犹如噎着般的神情,眨眼就挥毫写下了这三份名帖。 当时瞧着大汗的反应,姗丹只觉有些古怪,也没多想,可如今听苏浅兰这么一说,大汗当时的情绪,可不正是“我堵得慌、我胸臆阻塞、我不舒服”?果然,最了解大汗的人,还是只有自家主子 布木布泰听完姗丹描述,也服气了感情姐姐并没猜错姐夫那一瞬间的情绪反应,这三个名字,还真是如实透露了他当时的心思。 两个人,明明没待在一起,也没有片言只语的交谈,竟然只凭着几个名字,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这种灵犀相通的感觉,却不知是几世才能修来的情份?布木布泰心好不羡慕。 “大汗当时在跟群臣讨论朝鲜战事?”苏浅兰却在询问姗丹。 姗丹点点头:“是啊而且奴婢听说,对朝鲜一战,咱们已经打赢了并且跟朝鲜签下了兄弟条约,叫什么……什么《江都条约》不过奴婢瞧着大汗的模样,似乎对这结果可并不怎么满意” 苏浅兰赞许的对姗丹点点头,这就是她让姗丹去而不是让阿娜日去的原因,姗丹的观察力非常敏锐,她看到的东西,基本上不是事实也距离真相不远。不过,朝鲜之战打赢了,皇太极怎么还不高兴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对明开战 第二百六十五章对明开战 皇太极迈着大步跨进关雎宫庭院的时候,离晚膳时间都还早着,苏浅兰不免诧异的向他望去,什么时候,他也学会早早“回家”了? 见到皇太极,原本坐在苏浅兰身边的布木布泰连忙起身见礼,皇太极一面摆手让她免礼,一面撩袍子在苏浅兰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只是拍了拍身边位置。 苏浅兰嗔怪的瞥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柔声问:“怎么了?我瞧着您似乎很不开心的模样” 皇太极口还没开,先吁了口气,颇有点意兴阑珊的情态。布木布泰知趣的提出告辞,他也没挽留,就由得布木布泰转身离去。 苏浅兰看看天色还早,就让姗丹去厨房传些点心和清茶来,回头就听得皇太极说了一句:“朝鲜打赢了” “这不是好事么?您叹的哪门子气?”苏浅兰甩了他一个白眼。 “两大不满”皇太极闷闷的掰着手指道:“一大不满,打赢是打赢了,却不是爷亲手打下来的” “二大不满,阿敏这家伙,就抢了朝鲜几万的牲畜粮食和奴隶回来,签了个没什么意思的条约,跟朝鲜结兄弟之盟嘿兄弟之盟有什么意思?要么就不打,要打就打到他服气,永远臣服” 苏浅兰怔怔地望着他,忽然想到,这也许就是征战年代的脑跟后世身处太平时期的脑的不同之处,他们更有野性血性,具有极强的侵略占有欲,更阳刚更有个性。 难怪原来历史上的皇太极定了许多规矩,竭力想要维持住自己家族血脉的这股韧劲,怕的就是被软绵绵的汉人同化,丧失这股血性。 只可惜,他定下的规矩到了康乾盛世之后,便逐渐的被后世子孙遗忘失落,直到几百年后,成为**的满清朝廷,签下许多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卖国以媚外,事洋以奴颜 皇太极说完话,没听到苏浅兰有反应,不觉奇怪的向她望去:“兰儿兰儿?在想什么哪?” “嗯,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苏浅兰也叹了口气:“一个国家灭亡,往往就是从民族血性的丧失上开始,如果大明最终为人所取代,究其根源,一定是由于他的大部分子民都对外界的变化麻木了,习惯了忍受,而占据着统治地位的阶层又只想着保住手里的财富” 皇太极听得目现异彩,定定的望住了她,良久,才慢慢在唇边浮出了一个意味深远的微笑,眼瞳里却掩藏着算计。 正好姗丹送来吃食茶点,摆放在躺椅边的小几上。 苏浅兰回过神来,亲手倒了杯莲心茶递过去,却现皇太极身上郁闷的气息一扫而空,恢复了原有的精神,不由诧异之极。 皇太极接过茶,食不知味的啜了一口,目光闪亮的道:“兰儿托你的福,那几个洋人,真的给爷带来了许多好东西” “哦?都有些什么?”苏浅兰也来了兴致。 皇太极呵呵一笑:“那些什么算术、天的也罢了他们果真有自己的渠道,能弄来大量的火器,爷略施小计,他们就乖乖给爷弄来了几十门重炮,全都是最新的技术,射程远,火力重” “爷”苏浅兰忍不住道:“您别小瞧了他们的科学知识要没有这些知识,他们哪能造出枪炮?人家技术再好,也是人家的不管什么技术,还是要掌握在咱们自己人的手里才好” 皇太极怔了一下,瞬即醒悟:“对对你说得对多亏你提醒了爷光要了他们的火器技术还不够,得把他们所有的技术知识全抢到手里才是爷明儿就下旨,大开学堂,让他们把知识全都留下” 苏浅兰兴奋得脸蛋都红了,可转眼又担忧道:“他们会愿意吗?再说了咱们的人都喜欢骑射不喜欢读书习字,您就算把他们的知识都骗来了,咱们也得有人肯学才是呀” “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只要给他们开教堂的权利还是爷说了算,他们就会上赶着拿好处来换”皇太极说着,也沉吟起来:“可你说得也有道理,咱们大金的人也实在太不喜欢学习了前些时日爷力排众议启用臣,就曾经遭到朝堂上下几乎一致的反对……” “爷明朝的科举制度,其实可以借用一下”苏浅兰憋不住地给他出主意,事涉国家的长远未来,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传统规矩她也顾不上了,直接道:“咱们不考八股,就考国策和基础科学,择优录取您不是已经成立内秘书院了吗?就用这些官位去吸引各地的学子,让他们自觉的去吸收西方科学知识,怎样?” 皇太极哈哈大笑:“爷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两个想一块去了正是这样爷也烦汉人那些八股字,经史子集,有一部分人钻研这些古董就够了新晋的官员,还是关注天下时事,掌握新知识的好” “爷我就知道您是最好最开明的大汗”苏浅兰喜得赞了他一句,后世都说康熙是明君,可康熙对西洋技艺一向持的是不屑的态度,还搞什么闭关锁国,哪里比得上眼前的皇太极开明进取? 皇太极被她赞得莞尔一笑,宠溺的伸手捏了一把她那吹弹得破的脸蛋:“爷就知道你看着善良,其实满肚的花花肠子瞧你,一说起怎样榨取别人的好处,就精神奕奕,劲头儿十足” “爷您说我怎样都好,这些事可不能拖延,得早早去办才好”苏浅兰急着催促,历史上的皇太极可不怎么长命,总共才在位十几年,他的许多抱负和理想,才刚刚开个头,就没有了下,被后继者歪曲得一塌糊涂,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爷知道爷也恨不得三五天内就能完成所有的计划,可你也知道,做事得一步一步来,心急可没用”皇太极摇摇头。 苏浅兰沉默下来,她的思维又开始纠结于后世,许多愤青都在怒斥清朝,说如果不是满人入主原,汉人国家就会怎样怎样强大,断不会被满人把江山断送在洋人手里。 可是就她目前的观察来看,这个年轻的大金国却是充满了朝气,野心勃勃,游牧射猎的生活造就了他们的血性,不惧战争,悍不畏死。这样一个民族,是绝不可能向外人低头的 可知后世满清媚洋,并非是因为他们的血液里流动着非汉人的因子,实在是因为和平得太久,受原化的熏陶太深刻,方才逐渐被人口占绝对多数的汉人同化和左右。 不说别的,就说康熙朝,康熙皇帝算是清朝比较勤政成功的皇帝,他凭三藩,收台湾,打准葛尔,功绩赫赫。可知他身上还是残留着满人血性的,不怕打仗,不肯受制于人。 若使洋人侵略原的事生在他治下,生在他当政的时期,以他擒鳌拜、征战四方一统原的魄力,他只可能奋起而抵抗,多半不会坐以待毙,做出割让土地赔款以委曲求全的事来。 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这种血性,不使它消褪? 苏浅兰不由皱起了眉头。历史已经证明,多尔衮承嗣于皇太极的想法,在入主原之后,保持着满人的服饰型,每年围猎,并且不和汉人通婚的做法,是没有用的不止达不到保持血性的效果,反而因为被汉人排斥的缘故,衍生出诸多问题。 这个难题,对于苏浅兰而言已经是难以解决,更不要说她的野心还要更大,还想着如何利用满人的血性,反过去影响汉人,把汉人也都变成此刻的满人般,充满进取的精神,不向任何势力妥协低头。 可是,该怎么做才好呢?苏浅兰正在为此头痛的时候,却忽然听得皇太极道:“爷决定了,下个月亲征宁远” “什么?您要亲自去打宁远?”苏浅兰大吃一惊。 皇太极点着头,面上神情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道:“爷也有很长的日子不曾驰骋沙场了再不练练,多年功夫可就都搁下啦” 瞧着苏浅兰吃惊忧虑的神情,他又微微一笑,道:“你放心爷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朝鲜既平,宁远便孤立无援,它撑不了多久况且说是御驾亲征,其实不过是到现场,就近指挥战事而已就是想上阵杀敌,也会有大批人拦着,怎么着也不可能受伤” “不是不是这个问题……”苏浅兰实在难以启齿,仗都还没开始打,怎么能跟他说,历史上他亲征的这场宁远之战是失败的? 说宁远守将袁崇焕厉害?到目前为止,袁崇焕也就上回好运炮火击努尔哈赤军旗杆,令努尔哈赤退军而已并没有别的建树可以用来说明他的厉害,空口白话,皇太极怎么肯相信,他这一战会败,并且正是他这一战,才造就了袁崇焕的盛名? “你是怕爷吃败仗?”皇太极反倒主动说破了她的心思,自信的笑了起来:“上次你也是这般想拦着爷怎么在你眼,宁远是老虎吗?它就有这么难打?袁崇焕那小子还能跟岳武穆比了?” “行了你不用担心这个”瞧着苏浅兰想劝说,皇太极先摆手制止了她:“或许过去的爷真可能打不下宁远来,现在却不同了爷听你的建议,从洋人手买火器,已经装备成立了重军专克高墙厚城爷就想看看,彼此都有红衣大炮,他宁远还怎么守得住” 说到最后这句,皇太极目光锐利,眺望着远处,仿佛已经站立在城墙下,剑锋直指墙头袁崇焕的帅旗,身上流露出一种运筹帷幄、杀伐果断而所向披靡的迷人霸气。 “爷那兰儿就祝您旗开得胜吧”苏浅兰不是那种明知劝不动对方还要唠叨不满的人物,很干脆就同意了皇太极的决定。 哪怕知道他有很大的几率可能会失败,可重要的是,他一腔热血在为自己的目标拼搏奋斗,那就算最后是败,也败得轰轰烈烈没有遗憾再说了,这历史已经跟原来有所不同,谁又能肯定,拥有了火器部队重军的皇太极,就不能有胜利的希望? ps:这几天兰悠又倒霉了流感了咳嗽咽喉痛,还头晕犯困,只能勉强码字,不要断更就好,状态不佳,如看着不满意,还请亲们原谅兰悠会尽快恢复身体,恢复状态谢谢 第二百六十六章 忧喜参半 第二百六十六章忧喜参半 天聪元年五月初六,皇太极以“明人于锦州、大凌河、小凌河筑城屯田”没有议和诚意为由,亲征宁远、锦州一线,史称宁锦战役。 苏浅兰闭着眼睛就能想起那天,皇太极一身戎装,神采奕奕骑在高头大马上,率领几万人马浩浩汤汤离去的模样,那招摇的旌旗、震天的号鼓,以及一眼看不到头的大金铁骑,组成了震撼之极的场面。 然而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新成立没有半年的重军,整个重军队伍,人人手里拿的不是传统的刀枪,而是造型奇特的西洋火枪,并且他们的辎重车辆运的不是粮草,而是几十门黑光逞亮的大炮。 看到这支重军,苏浅兰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眼眶,这真的是古代的军队么?若让那些兵们穿上后世的军装,活脱脱就是一支堪比二战时期的现代新军 大金的百姓夹道欢送着离去的军人,面上却不是担忧挂虑的神情,而是信心十足、兴高采烈,仿佛眼看到的不是开赴前线的军队,而是凯旋归来的勇士,直到军队远离不见,眼底才稍露些许惆怅。 是的,对大金的百姓们来说,打仗虽然意味着会有伤亡,但是战争同样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是女真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更不要说皇太极即位之初,就打赢了朝鲜,夺得数不清的财帛牲畜和奴隶,更让他们对皇太极这一战信心膨胀。 也许历史真的不同了只要袁崇焕还是原来历史上的那个袁崇焕,那么拥有了重军的皇太极要拿下他的宁远,恐怕也不是难事 据苏浅兰所知,袁崇焕的功绩,不过是守城而已他擅长筑造高墙厚城,挖战壕设拒马,令原来历史上的皇太极数次攻城都遭遇了失败。这样依赖大明财富堆砌出来的城防,其实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守城,当先一个守字,就等于把战争的主动权都交到了敌人手里,赢的是敌人不擅长攻城,敌人的补给跟不上,后勤消耗大,而无法斩杀敌酋,立不世之战功 这么一个守法,若遇到了皇太极的重军,遇到了配备先进的攻城利器——火炮,他,还能守得住宁远? 自然,这年代的火器都还很粗陋,打一枪放一炮之后要间隔很久才能再次射,有这时间耽搁,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大金的其他贝勒们对这东西都抱着怀疑态度,还是皇太极力排众议,坚持建立重军部队,加上这次的作战目标又是攻城,他们才勉强接受下来。 也亏得皇太极此刻是名正言顺的汗位继承人,没有原来历史上那等乌龙搞笑的四贝勒并坐共治的尴尬,他的决策才能这般阻力甚小的一一得到了落实,否则为达目的,他还得先花费多年时间收拢汗权,连内秘书院都成立不了,更不要说砸钱成立重军部队。 苏浅兰对军事一窍不通,但粗浅的知识还是知道一些,比如说炮火轰来,立马扑地闪避,就可以把伤亡几率降到最低,再比如说火器的三段式阵列射击,可以弥补射时间间隔长的缺陷等等,她都借着跟皇太极讨论洋人火器好处的机会教给了他。 别小看了这些基本知识,对后人来说是很粗浅的东西,但在火器出现的早期,却是通过了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血流成河的教训,才一点一点被人总结经验,琢磨出来的。 当初她对皇太极提出来的时候,别提皇太极有多吃惊了看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天外来物一般,弄得她心里都毛毛的。 不过皇太极主要还是佩服她的想法“天马行空”,并没有真正怀疑她的来历,毕竟穿越这种事,没凭没据的,“穿越”两个字出现之前,想破脑袋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上头去。 战报从三天后开始,每天一封传递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太极给她的只言片语,虽然不能在上面看到皇太极说什么喜欢你、想念你之类的话语,但那字里行间,还是让苏浅兰感到了他的一分牵挂。 十一日,“……大军已到锦州,围而攻之,明总兵赵率教据城固守……夺得城外据点无数……你且看朕如何克敌” 这个家伙,是不是也太狂妄自大了些哼教他吃些败仗,也是好的,免得以后目无人,得意翘辫子。接到这封写给她的,不是明信片的古老“明信片”,苏浅兰暗地轻哼。 十六日,“明辽东督师袁崇焕,言调水师七万,将至山海关,另有蓟州、宣府兵至前屯,企图援助锦州……而锦州之势已颓,指日可破,袁崇焕虽有援军亦无用矣” 皇太极也真是的把这些军事说给自己知道又有什么用了,自己又不想知道这些不过,袁崇焕真有这么强大的援军?虽然信上说锦州将破,但苏浅兰捏着信笺,还是非常担心。 她也不知道原来历史上的宁锦之战皇太极是怎么败的,莫非他败就败在袁崇焕的援军及时赶到,跟锦州兵里应外合么? 十八日,“……锦州既破,敌酋溃逃,念卿之所求,朕力克众议,入城不杀,锦州因卿而免屠城之祸,是民当感念之” 他、他竟然打赢了苏浅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这封信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可是白纸黑字的,皇太极怎么可能骗她?更不要说朝堂也早已接到了捷报,整个盛京上下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 慢慢接受了这一事实的苏浅兰,却又对着信笺失笑起来,自己是请求过他不要残杀汉民,不要屠城。可当时他也说了,他本身就不是嗜杀之人,屠城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现在却来把这功德都推到了她身上,说什么锦州的百姓会感念她的恩德,哼百姓哪会晓得这些 布木布泰在一旁羡慕的望着她,每天一封战报给朝堂,这是必然的,可每天也同时有一份密折交给大妃,这就见得大汗对大妃的重视了虽然谁也不知道密折里写什么,可不由人不浮想联翩。 “额格其,您说……大汗克下锦州,下一步该是宁远了吧?”布木布泰好奇的向苏浅兰探问。 苏浅兰打开一只木盒子,将手里那封皇太极亲手写就的密折放进早已成堆的密折上面,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他呀赖在锦州城里不出来了,这都过了快半个多月啦想是在休整着,觊觎宁远吧” 布木布泰的神情有几分恍惚:“真想不到,洋人的火炮这般厉害宁锦两座大城,号称固若金汤,端的是墙高城厚,这才多少天,就被大汗轰破城门,夺得了锦州” “是呢”苏浅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心暗爽,女真是马背上的民族,整支军队几乎全是骑兵,来去如风,彪悍之极,唯一的弱点就是不善攻城,可现在却因为拥有装备了西洋火器的重军,弥补了这一缺陷,冲锋杀敌有骑兵,攻城掠地有火炮,如此全能,焉得不胜? “以后还有更厉害的你等着瞧吧”苏浅兰忍不住伸臂在空划了一圈,遥遥指向南方,语气自豪的道:“我们的未来,还会拥有几千里海岸线,到那时,海上霸主的地位,也会是咱们的” 布木布泰瞪大了眼睛,屏息望住意气风的姐姐,忽然现,外表柔弱娇美的姐姐,其实内心世界也跟大汗差不多,都是同样胸怀壮志、大气磅礴、目光远卓,难怪……难怪他们会相爱到那般。 正说着,外头姗丹急匆匆带来了一名内侍,布木布泰眼睛一亮,打趣的望向了苏浅兰:“额格其,今日的信到了呢”苏浅兰睨了她一眼,神情间却有说不出的甜蜜。 那内侍呈上来的,果然是今日的密折。苏浅兰照例问了他几句,却意外得知朝堂接到的是皇太极的又一捷报,宁远已克 布木布泰听得又惊又喜,苏浅兰却大吃一惊,连忙打了那内侍,迫不及待打开密折读了起来,这一读之下,立时眼睛睁得溜圆,人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险些没惊呼出声。 却原来早在三天前,皇太极便已决定奇袭宁远,由于事关重大,却是连朝堂也瞒住,给她的信件也半字不提,怕的就是明朝奸细半路截走信件,暴露了他的军事意图。 而在三天后,也就是六月初三日,皇太极兵出锦州,一昼夜抵达宁远城下,随即对宁远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猛攻。 六月初六,耗时三天,皇太极依靠重军火炮轰开血路,成功率军冲入了宁远城,生擒明军守将满桂、纪用,俘虏无数,袁崇焕和几个太监监军则逃出了宁远,撤向山海关。 原来历史上宁锦之战大败的皇太极,如今却漂亮的打赢了宁锦之战,成功斩断大明伸出关外的爪子,把大明势力逼进了山海关,从此之后,关外东北地域尽归大金 看完了信,苏浅兰屏息呆愣了半天,才冒出来一个念头,蝴蝶的翅膀扇动了历史不同了没有了宁锦之战的胜利,袁崇焕这个败军之将却变得无足轻重,再也不会成为大明的英雄或奸贼,再也不会成为历史上备受争议的人物了 这对于原来历史上受万剐之刑的他来说,是幸,或不幸呢?苏浅兰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了英雄袁崇焕,那么,皇太极有名的反间计,想必也就不会再出现,这对于皇太极来说,或许是……好事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 议和凯旋 第二百六十七章议和凯旋 苏浅兰一向认为自己对皇太极是动情不动心,可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她对皇太极竟然思念起来,常常忍不住拿出放密折的木盒子,把他给自己写的所有密折随意的再浏览一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心里开始有了抱怨,这个家伙,锦州宁远都拿下了,怎么还拖延着不回来呢? 其实皇太极最近在做什么,密折里是说明白了的,他是在忙着接收那一大片地域,驻军、建衙、抓奸细逃犯、安抚维持地方治安等等,最主要的是,大明派了袁崇焕为使臣,在跟他谈判议和。 两国谈判,可不是易事,随便有点什么分歧,就要讨论个三五天六七日,这般拖延下来,不知不觉又过了半个多月,炎热的七月来临,苏浅兰才终于接到了皇太极班师回朝的消息。 布木布泰也很高兴,这次对明作战,多尔衮次独挡一面,也建了不少战功,展示出他的勇谋,也是极有潜力,虽嫌经验不丰,有时行事过于冲动浮躁,好在他人聪明,又有老于战事的哥哥们看顾,最后也没出什么大错,这次回来论功行赏,定然少不他一份。 “额格其额格其”一大早,布木布泰便带着苏茉尔奔进关雎宫来,兴冲冲的寻找苏浅兰。 苏浅兰才刚刚午睡起来,穿着薄薄的里衣在洗漱,见到布木布泰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不由失笑:“怎么了?急得你这个模样” 布木布泰的脸红了一下,却咬着嘴唇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来,小声道:“额格其,您准我出宫吧我今晚落锁前一定回来” “好啊”苏浅兰嫣然一笑,回头命阿娜日拿来腰牌,交给了布木布泰:“喏快去吧多尔衮领了先头回京的任务,想必就是为了能早日看到你,你能去接他,他一定更高兴” “额格其你……我、我不和你说了布木布泰告退”布木布泰被她说穿心思,又羞又恼,在苏浅兰爽朗的笑声飞快逃去。 苏浅兰笑过之后,反倒有了一丝惆怅,自己现在的年纪也不大,还不到二十岁,怎么搞的感觉好像活了三十年似的,还不如布木布泰年轻冲动,敢爱敢恨了,明明也想去迎接皇太极,偏有许多顾虑。 算了他就算回来,也是骑在高头大马上,被重重的护卫着,隔着人山人海的看着也没什么意思,如果他是乘辇车,更是连人也见不到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他忙完了自然会回家。 瞅着外头天气不错,多云有风,太阳难得的没往日那般毒辣,便信步到庭院活动着身体,随手做起了瑜伽动作。 才十**岁的身体,真好柔韧性什么的,前世二十六那会想留都留不住。青春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就是每天勤练美体瑜伽,能起的效用都不那么显著,想不到此刻还能有重回花季的机会。 苏浅兰格外珍惜这个机会,不做就不做,一开始做就会认真起来,这年头的女人生孩子都很早,她也很怕自己的身体经受不住。 才做到倒数第三个动作,双掌合十高过头顶,弯腰尽力地向后伸展身子,忽然身边传来一声惊噫:“兰儿?你在做什么呢?” 苏浅兰气息一滞,猛然想要恢复站姿,却由于岔了气,身子反向后倒去,惊呼着撞进了一个结实宽大的怀抱。 “皇、皇太极”苏浅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皇太极,他不是应该还在路上,傍晚才到吗?怎么大午的就出现在这了? “真没想到你的身子可以弯曲成这样”皇太极却眸子深暗地凝望着她的腰肢,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 “你……”苏浅兰听出他言语的暧昧,面上热,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却现庭院早已空无一人,连阿娜日也不知被赶去了何处。 皇太极深吸口气,暂时压下心的热念,紧紧将她拥在怀,口唇摩挲着她的脑袋,终于忍不住在她耳边低喃:“兰儿,想死爷了” “我……我也是”苏浅兰心感动,她也明白了,定是皇太极舍了车驾,轻装快马,只带少数的随从先一步赶了回来,为的就是这股强烈的思念,迫不及待的见面。 不知何时两人已吻在一起,缠绵而热烈,诉尽相思爱恋。长久不曾亲近的身体,甫一接触便悄然燃烧起来,热度急攀升而上。 苏浅兰还好,皇太极却是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藏的躁动,一把将她抱起,大步走进了寝室。 “不好不要……”苏浅兰理智上想要婉拒,感情却背叛了她的理智,她的双手反而把皇太极的脖子搂得更紧,皮肤上浮起了一层颤栗,细微的喘气,更把对方撩拨得情难自禁。 “爷,百官都在城外迎候”苏浅兰拼着最后一丝理智,想要劝说皇太极忍一时的私念,先公而后己。 “管他的”皇太极忽然不想再克制,这一年来,为着苏浅兰的身子,他已经克制了太多次,现在的他不想要为旁的事情克制。百官等就等吧就让他们等到空的御辇又怎样 苏浅兰无法再劝,皇太极突如其来那一刺,瞬间填满了她的全部思维空隙,令她脑无法再东想西想,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低喘**。 过了不知多久,这一把烈火才堪堪烧去最猛烈的初焰,热度慢慢降了下来,而天边已是红霞掩映,仿佛老天都羞红了脸庞。 “爷,该起了您今日凯旋,晚上还要犒赏有功之士呢”苏浅兰忍着身上疯狂后的酸软乏力,咬牙规劝。 “这不够,远远不够”皇太极闷闷的哼了一句。 “昏君”苏浅兰瞪着眼,朝他做了个清晰的口形。 皇太极呵呵一笑,翻身坐起,一面披上衣裳,一面勾起苏浅兰小巧的下巴,拇指在她的嘴唇上划动,带着笑意低沉的道:“那好爷现在就先去做个明君,可今夜么……你就好好等着吧爷要把你这一年欠下的债,连本带利的全讨回来” “别胡说谁欠你什么了”苏浅兰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可见着他还是这般龙精虎猛的模样,竟是两腿暗暗悚。昏君才不可怕,可怕的是马背上的皇帝,他们都拥有非常人的旺盛精力。 热汤很快送来,灌满了隔间内特制的大浴桶,皇太极浸在水,半眯着眼享受苏浅兰难得主动一回的侍候。 “你刚才在庭院动作古怪的在干什么?”皇太极还是不肯放过心疑问,趁机又问了出来。 “那是一种体术”苏浅兰只好给他编一个似是而非的解释:“当初我在察哈尔的时候,曾经和人赛马,不小心滚进河里,差点溺毙,后来身体就老觉得不大好。幸好遇到一位高人,他就教了我这套体术,经常练练,可以强身健体,减少疾病,延年益寿” 皇太极眼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光芒,淡淡的道:“这么说,你的那套擒拿术,也是他教你的了?” “嗯是啊”苏浅兰点头,反正李循方确实教过自己武功,就把这瑜伽术也算在他教过的课程里好了。 “那位高人现在何处?”皇太极不动声色的问。 苏浅兰想起李循方种种,想起他对自己的好,想起他就这么默默在自己身边守护了两年,不曾提过要任何回报,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他云游去了大明,今后大概再也见不到他了” “是么?”皇太极暗地磨牙,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爷您既然回来,那和谈的事,都谈妥了吧?”苏浅兰不想他再提这个话头,便岔开了话去问。 “那是自然”皇太极笑了一下:“从今日起,长城以北归我大金统治,明不得再插手关外诸事此外两国不定期开展互市,明不得再向我大金商人征收重税” 苏浅兰听得很是欢喜:“这是好事啊真好” “好事么?是啊这样一来,明朝的奸细也可以扮作商人混进我大金国境来了呢”皇太极若有所思地忽然补了一句:“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后理藩院的那般闲人们,事情可就多起来了” 苏浅兰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点头同意的道:“没错战争比的是实力,可战前比的就是情报和后勤了明朝的锦衣卫就很厉害的如果他们把精力都投注到战事上来,明朝的军事实力就会很可怕” “锦衣卫么哼”皇太极不屑地哼了一句,仿佛对明朝的锦衣卫抱着异常敌视的态度,弄得苏浅兰莫名其妙。 “对了你好像对袁崇焕这个人很看重?”皇太极忽然又问。 “也不是,只听说他善守而已”苏浅兰摇摇头,历史已经改变,现在再提袁崇焕很能干很不好对付什么的,恐怕谁也不信了。 皇太极接下来的话,却是让苏浅兰愣了好半晌:“你没说错他的确善守,能力才干也比旁的明臣强上那么一些,不过么明朝在他手里连丢了锦州、宁远两座重城,岂能不恨听说和谈之后,他回到大明京师,立刻就被锁拿起来问罪,最后削职为民,打回老家去了” 削职为民,回乡种地?苏浅兰也有些替这位大明忠臣、能臣委屈起来,但比之原来历史上他所身受的酷刑和冤屈骂名,这般灰溜溜的回乡种红薯,可到底是强多了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风云变幻 第二百六十八章风云变幻 才登上汗位第一年,动的两次征战全部取胜,关外东北地域尽归大金统治,皇太极的声威顿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本来就算还有谁心底不服的,这个时候也都聪明的闭上了嘴巴。 借着这股声威,皇太极所推行的一系列新政也都得到了很好的执行,汉人地位提高与女真人、蒙古人持平,臣地位日益重要,治理疆域不再全部依赖八旗旗主贝勒,各种税赋上偏向农耕,扶持商人的条例更使皇太极得到了民间的一致拥戴。 然而军事上的接连胜利非但不能满足皇太极,反而更刺激了他血液的征战因子,将目光投向了西线,蒙古察哈尔林丹汗的地盘。 逼降朝鲜,逼和大明,皇太极此刻可说已无后顾之忧,原本固若金汤的宁远锦州一带防线现在成了他抵御大明突袭的长城,他终于可以腾出手脚来,把重心移向西征蒙古,实现他一统关外的抱负。 于是在跟明朝和谈之后,盛京又开始励兵秣马,积极筹备起下次征战的粮草物资来,虽然皇太极什么也没说,可明眼人都知道,大金和蒙古林丹汗这对宿敌,终究会有一战。 就是在这样士气高涨的情形下,生机勃勃的盛京迎来了最炎热的八月天,这样的天气,显然不适宜进行劳累征战,因之连一向勤政的皇太极都躲起夏来,每天早早回到后宫,跟苏浅兰一同消暑。 苏浅兰也没别的好办法渡夏,毕竟这里不是后世,没有空调这样可爱的东西,唯一有的,就是冬天储留在冰窖里的许多冰块。 冰窖的容量再大也有限,所储藏的冰块自然不能满足整个汗宫上下的使用,因此在居室的各处放置冰块来纳凉,这样奢侈的消耗,也就只有太妃、侧妃、几个阿哥格格处,以及关雎宫等少数宫室才有。 但苏浅兰用冰块制造出来的消暑饮品就不同了,什么刨冰、沙冰、冰激凌等等吃食,就很受各宫上下欢迎了。皇太极也很喜欢其一款牛奶冰激凌,但牛奶在这年头也是稀罕物,除了他和苏浅兰等少数两三个人有得吃,别人都没有份。 苏浅兰偏还喝不惯这年头的土产的牛奶,她习惯的是后世进口奶牛的高品质牛奶,据说那种黑白相间的花奶牛,荷兰才有。 为此,苏浅兰不觉又动起了老外的脑筋来,整个草原,就是个天然的大牧场,是未来全国的重点奶粉产地,除此之外,还有瓜子、还有毛线、羊毛以及皮革等等,许多东西都是出自草原。 能不能现在就从荷兰引进那种高产的奶牛,还有鼓励种植葵花等作物,扩大羊毛、毛织品、皮革的生产,令草原脱离以往那种靠天吃饭,夏天肥美、冬天难熬的生活? 苏浅兰心存着这样的念头,自然便较为关心那些外国传教士的动向,平时有意无意也会对皇太极或者布木布泰透露出来点想法,一来二去的,皇太极也慢慢对改造草原产业链生了兴趣,听苏浅兰说的草原竟然如此有价值,更增加了他征服那片土地的**。 可就在大家的目光都离开大明投往蒙古的时候,大明却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天启皇帝驾崩了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病倒了,然后病情又迅恶化,最终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病逝,普遍的说法是,袁崇焕失锦州、宁远,山海关以北国土尽归大金,天启皇帝气不过,抑郁而终。 即便是早知道天启皇帝活不久的苏浅兰,知道了这个消息,还是愣了好一会,记得当初在大明紫禁城里见到他,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连夜赶着木工活,早晨还是神采奕奕的模样……想不到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那么,继位的就是当初的信王朱由检了苏浅兰还清晰的记得那天街头相遇,这位骑在马上的翩翩贵公子,曾经伸出手来,神情隔膜疏离但又很细心地递给她一条帕子。 差一点,自己就成了他的侧王妃呢可惜,她实在不是一个道地的汉人,她可以躲在民间冒充百姓过日子,却不能堂而皇之做妃子,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保全科尔沁格格的声誉,她最后只好遗憾的放弃成为大明普通百姓的计划,做了一回逃跑的大明妃子。 曾记得当初自己的失踪,轰动了整个朝野,大明江山一夜间布下了天罗地,侦骑四出,就为了搜索她的下落,若非李循方鼎力相助,吴家担着风险瞒天过海,自己也不能成功离开那里。 不知道事情后来怎么样了?信王……现在的崇祯皇帝知道了未婚妻失踪的事,是什么反应?他知不知道那失踪的妃子就是自己? 苏浅兰思绪万千,多少旧事一一袭上心头,曾经做过崇祯皇帝未婚侧妃的事,她守口如瓶,半点也不敢对皇太极稍有透露,虽然借用了假身份,可名字却是她原来的真名字,生辰八字也是她原来的生辰八字,为这一点,她总觉得自己有些理亏,有些不对。 想起天启皇帝曾经给她做过的,以她为蓝本的偶人,苏浅兰连忙唤来姗丹,让她把那只装着些私密物事的匣子拿来,找出了那个偶人。 雕刻这偶人花费了天启皇帝一昼夜的工夫,不但漆上了色彩,外面还精工缝制了一套橘红色的纱裙,罩在雪白的底裳上,有种让人目眩的惊艳。苏浅兰就算看惯了自己的脸,见到偶人还是爱不释手。 “格格,这偶人做得真好真像”姗丹一见这偶人就直了双眼,垂涎喜爱地盯看着,赞不绝口的道:“不过它怎么是穿着汉人的服饰呢?倒是挺好看的美极了若是给大汗看见,不知会多喜欢呢” 苏浅兰将偶人拿在手里,也很舍不得把它处理掉,做得实在太美了可又怕皇太极看见之后要追根溯底,到时候不要被他现自己曾经到过大明紫禁城,当过崇祯皇帝的未婚妻,弄出许多事来。 “你喜欢,那我就让你替我保管着吧”苏浅兰念头一转,便将偶人递给了姗丹:“小心收着,别让人知道你有这偶人明白么?” “明白明白”姗丹一愣,继而大喜,连连答应:“格格您放心好了奴婢省得该怎么做” “那你就快去把它收进你的屋子里去吧”苏浅兰吁了口气,瞧着姗丹应声离去,心头稍定,这样,就应该不会有事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兔宝宝 第二百六十九章兔宝宝 姗丹才走出去没有几步,六岁的敖汉格格就在两个嬷嬷的陪伴下迎面走来,从矮身行礼的姗丹身边擦肩而过。 “敖汉?怎么来了,有事么?”苏浅兰一声呼唤,把愣愣瞧着姗丹离去的敖汉格格拉回神来。 “敖汉给额娘请安”敖汉一本正经的给苏浅兰行了一礼,声音稚嫩悦耳,瞧她小小身子做着大人们的动作,好不有趣。 自从上次跟着苏浅兰去给努尔哈赤吊唁回来,敖汉对这位年轻美丽得过份,像姐姐多过像母亲的额娘便亲近起来,久不久也会主动跑来找她了,不单是为了她这里总是有新鲜好吃的,也为了苏浅兰还会讲许多好玩的故事,全都是叶赫那拉氏那里没有的。 其实苏浅兰也就顺嘴一问,不必敖汉开口,就知道她是为了冰激凌而来,每次做出来的冰激凌送到敖汉那里,她够吃便罢,不够吃就会跑来找她要求更多。 果然,敖汉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龇着两颗小虎牙乖巧的道:“额娘今儿做的是什么冰激凌?敖汉觉得喜欢极了可那一点点,敖汉还没记住它的味道呢就吃完了” 说到最后一句,敖汉的沮丧神情真是叫人看了忍俊不住。 苏浅兰倒是有点意外,平时给她吃的都是比较营养的牛奶冰激凌,今天牛奶不大够了,才给她换了个草莓味的,想不到对果味冰激凌小家伙会这么喜欢。 苏浅兰平时都抓得挺严,不允许小孩子吃太多冷品,但见敖汉说的可怜有趣,不由软了心肠,向两个嬷嬷问清了敖汉之前所吃的份量,略一犹豫,终于答应敖汉,允许她再吃一小份。 敖汉欢天喜地的道了谢,忽然又问:“额娘,刚才那位姗丹姑姑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是偶人吗?” 苏浅兰一怔,想不到敖汉眼这么尖,竟然被她看到姗丹手里的偶人,这下该怎么办?脑子里急运转起来,微笑道:“敖汉格格,你定是看错了姗丹姑姑拿的只是衣服的样本而已” “样本?”敖汉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嗯,就是缩小了很多很多倍的衣裙”苏浅兰继续忽悠:“因为怕新想出来的衣裙样式做出来不好看,白白浪费了料子,所以先用很少的料做个例子出来,觉得不好看呢就不做了那样便可以节省很多布料了那这个缩小了很多倍的衣裙,就叫样本” “哦——”敖汉拖长了音调表示明白过来,随即又问:“那这个‘样本’是穿在木头小人的身上么?” “这个……”苏浅兰彻底晕菜,这孩子不好忽悠啊 “你想要个娃娃对吧?”苏浅兰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让阿娜日姑姑给你做一个衣服可以脱下来穿上去的布娃娃,好不好?” “好”敖汉眼睛亮,连忙大声答应。 “嗯,那你过几天再来拿吧”苏浅兰点点头,又告诫了她一句:“记住不要去骚扰姗丹姑姑了,她很忙的” “敖汉知道”敖汉格格乖巧的脆声答应着,带着苏浅兰给她的新一份草莓冰激凌,满意的告退离去。 苏浅兰暗地松了口气,唤人找来阿娜日,把答应给敖汉格格做布娃娃的事说了一遍,阿娜日满脸作难,她是缝制衣服的高手,却不知道苏浅兰所说的那种娃娃怎么做。 这年头棉花可是个稀罕物,又没有太空棉之类的填充材料,苏浅兰想了半天,只好决定用鸭绒。也不做人形布娃娃,就做普通的兔娃娃,画好了图样,再指点阿娜日一番,阿娜日这才有了点底气。 花费三日时间,这个穿衣服的小兔子娃娃终于做了出来,眼睛是用的红纽扣,身上还穿着可以脱下来的小衣服,当然不是后世那样简单的花裙,而是旗袍式的红筒裙,另附带两套可以换上去的蒙古袍。 苏浅兰拿着这个差强人意的兔娃娃失笑连连,倒是又对阿娜日精湛的缝纫技术好一番赞叹。 叫来敖汉格格,把这个兔娃娃和附带的小衣裙都给了她,敖汉惊奇得瞪圆了眼睛,真兔子她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卡通、这么可爱的造型,立时爱得紧紧抱住了它,生怕别人夺走了它。 苏浅兰得意的笑笑,觉得这下总算是放心了,不必再担忧敖汉记挂自己的偶人,没的惹出什么事来。 敖汉格格得到了这件新奇的玩具,对苏浅兰的敬仰顿即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可同时也生出了炫耀之心,第一时间便带着她的新玩具把汗宫里各处宫室都走了一遍,目的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她得了这样一件新鲜好玩的东西。 于是这天,皇太极才离开大政殿,就意外的看到女儿敖汉早已守候在他回内苑的必经之路上,躲在树荫底下,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敖汉给阿玛请安”敖汉一见皇太极,大老远就大声喊着,从树荫底下跑出来,一脸兴奋的对他行了个礼。 “敖汉?怎么不在自己宫里读书习字,跑到这来做什么?”皇太极带着笑意斥了她一声。 “阿玛我要给您看这个”敖汉连忙献宝般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兔娃娃:“这是额娘让阿娜日姑姑给敖汉做的,阿玛觉得可爱么?” “嗯,是挺可爱”皇太极看了几眼,只觉得兔子的脸本不该这般平才对,都是苏浅兰,竟把兔子脸弄扁了,居然还歪打正着,得出这一副可爱趣致的模样来,孩子居然还很喜欢? “阿玛兔宝宝的衣服是可以换的呢您看”敖汉还在兴致勃勃的展示着她的宝贝,当场就给皇太极示范娃娃换装。 见这一幕,皇太极倒也佩服苏浅兰的奇思妙想,随敖汉高兴,呵呵笑着赞了几句,便叫她快回宫去好好读书。 敖汉察觉皇太极兴致不高,颇带有敷衍的意思,热情便降下来,不满地嘟了嘴巴,眼珠一转不甘心的道:“阿玛您觉得兔宝宝不够好么?其实额娘那还有更好的,不是兔宝宝,是真人哦很小的人,只有太上太妃宫里的那个观音菩萨那么大” 敖汉比划了一下,遗憾的道:“可惜额娘说了,那个叫做样本,不是拿来玩的,所以不让敖汉去找姗丹姑姑” 这什么跟什么?皇太极听得糊涂,耐心追问了几句,才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随即又奇怪起来,苏浅兰为什么要把一个偶人交给姗丹带走,又不想让敖汉看清那偶人的模样呢? 第二百七十章 汉装 第二百七十章汉装 皇太极虽然疑惑,却没往心里去,将敖汉打离去,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 敖汉看着自己的兔宝宝,还是没有炫耀够,转身又去了另一处宫室,却是住在东宫附殿的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才十五岁,在这宫里主子,是年纪跟敖汉最接近的一个,敖汉几乎每次去见苏浅兰,都能见到这位来自蒙古的格格,布木布泰喜欢小孩子,对她的态度比苏浅兰还热情,敖汉也挺喜欢她。 见到敖汉,布木布泰便笑:“正好了我这里刚得到一份冰激凌,还没吃呢你要不要来一些?” “谢谢安布”敖汉回头瞧了瞧紧跟着她的两位嬷嬷,颇为遗憾的叹气拒绝了布木布泰:“额娘说敖汉吃太多了,不能再吃了” “哦?敖汉你好乖”布木布泰赞了她一句,看到她怀里抱着的新玩具,不觉惊奇的问:“这是什么?好像兔子一样” 敖汉得意的把兔子递给了她:“这是额娘刚给敖汉做的兔宝宝我只给你抱抱哦它还可以换衣服呢可好玩了” “是吗?真的能换衣服吗?”布木布泰的反应算是最让敖汉满意的了,她的兴致立刻高涨起来,连忙给布木布泰演示怎么给它换衣服。 “哟衣服挺齐全的”布木布泰笑道:“有里衣有外衣,有你们女真的旗装,也有咱们蒙古的蒙服,对了怎么没有汉人的衣裙啊?” 敖汉一愣:“汉人汉人的衣服和咱们穿的都不一样吗?”可怜她从小养在贝勒府,稍大点又进了汗宫,就没见过汉人。 “当然不一样啦”布木布泰又笑:“要我说啊汉人的衣裙才好看呢她们的裙子穿起来,看上去就好像天上的仙女一般” “额娘都没给我做”敖汉愣愣的。 布木布泰连声喊来苏茉尔,又对敖汉说道:“得了,你也别再去烦你额娘了苏茉尔姑姑手艺也很好的,就让苏茉尔姑姑给你这兔宝宝做两套汉人的裙子,好不好?” “好”敖汉刚刚答应,转眼又想到什么,忙道:“不过苏茉尔姑姑,衣服不要直接做给兔宝宝” “为什么?”布木布泰跟苏茉尔对视一眼,都觉得好生奇怪。 “因为敖汉害怕做出来的衣服不好看,所以苏茉尔姑姑要先把样本做出来敖汉觉得好看了,才能给兔宝宝做”敖汉一本正经的答着,把苏浅兰刚教给她的观念立马用了出来。 布木布泰快乐晕了,忍着笑道:“这想法挺好的可是样本做出来让谁穿给你看呀?咱们这儿可没有兔宝宝” 敖汉认真想了想,抬头望着她,决定的道:“这样好了让苏茉尔姑姑先给您做,您穿给敖汉看,敖汉觉得好看了,再给兔宝宝做” “咳咳”布木布泰连连干咳,想不到绕来绕去,竟然把自己给绕进去了这孩子怎么算帐的,拿自己做样本,那得费多少布料啊 苏茉尔瞧着主子,早已偷笑得不行,笑眯眯地答应了敖汉:“好啊那苏茉尔姑姑就先给你安布做,格格您过两天再来看吧” “苏茉尔”布木布泰嗔了苏茉尔一眼。苏茉尔却不怕她,笑嘻嘻的反朝她眨了眨眼睛。 “敖汉就知道安布和苏茉尔姑姑最好了”敖汉喜笑颜开,跟两人商定好来看样本的时间,满意的告辞离去。 “苏茉尔你也真是的跟着吓起哄什么呀你会做汉装?”敖汉一走,布木布泰便向苏茉尔甩了几个老大的白眼。 “正因为没做过,所以才要试试啊”苏茉尔仍笑嘻嘻的,她跟着布木布泰待在盛京汗宫这段时间,着实趁机跟阿娜日学了许多缝纫功夫,正好借此机会试试身手。 布木布泰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倒是对敖汉的孩子气想法失笑不已:“样本为了怕做出来的娃娃衣服不好看,她做样本所费的料子比实际做给娃娃穿的衣服还要多得多你说她这帐算的” 苏茉尔也笑:“她才不心痛呢做大做小,料子都是咱们出的,亏的是咱们,不是她” 苏茉尔也是个热心肠的,真的去找来料子,认真做了起来,布木布泰的尺寸她闭上眼睛都知道,做起衣裳来却是轻车熟路,度非常快,就是碰到不懂的地方,也不过是花点时间打探的事。 没到约定时间,一套粉红色的汉裙便做好了,雪白的蚕丝底裳,平时也可以当作里衣来穿,外罩的雪纺罗裙和粉红色轻纱,就只好浪费,好在这点料子,布木布泰还浪费得起。 不得不说这套汉装真的很漂亮,布木布泰都看得心动了,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最后还是苏茉尔说不忙,先学会梳理汉人髻再说。 到了跟敖汉约定好的那天,敖汉果真早早的抱着她的兔宝宝大摇大摆的来了,连奶茶也顾不得喝,就嚷嚷着要看布木布泰穿汉装。 布木布泰拗不过她,再说自己的心头也是好奇,就答应着去了内室,让苏茉尔给自己梳头换装。 “啊原来这就叫汉装啊”弄好了出来,敖汉看得直呆,可让布木布泰意外,苏茉尔感觉没面子的是,敖汉格格竟是不满意:“是挺好看不过不够好看” “格格,您是说汉人的衣裙没有你们的旗袍好看么?”苏茉尔忍不住问,敖汉这答案太打击她的自信心了。 “不是不是”敖汉把头摇得拨浪鼓般:“额娘那里有一套更好看的汉装,是橘红色的,穿在小人儿身上,比这个好看多了” “橘红色的汉装?小人儿?”布木布泰听得好不惊奇。 “我也没看得很清楚”敖汉很遗憾的叹气:“那个小人儿跟太上太妃房里的菩萨像差不多一样大,有头有衣服,好像真的一样她身上穿着的,就是汉装额娘说,那小人儿是个样本,是专门拿来试新衣裳的,如果她穿着不好看,那衣裳就不会做出来了” 不知道苏浅兰若听到她这番话,会不会晕厥过去,布木布泰和苏茉尔却是听得大感兴趣,连声追问那“小人儿”下落。 “额娘交给姗丹姑姑了,都不知道姗丹姑姑是不是拿去毁掉,额娘也不让我去找姗丹姑姑”敖汉不觉噘起了嘴巴:“敖汉觉得那套汉装真的很好看比安布这身还要好看不知道额娘为什么不要” 布木布泰跟苏茉尔对望了一眼,布木布泰是奇怪姐姐有那样的一个偶人却为何这么吝啬,看都不让敖汉看一看。 苏茉尔则是极不服气的对敖汉道:“格格您都没瞧真切,怎么知道那套小衣裳比我做的还要好看?” “如果那个小人儿就在这里,你看见就知道我没说错了”敖汉仍然坚持自己的看法,认定苏茉尔做的不够好看。 苏茉尔的倔劲顿然被勾了上来,鼓起了腮帮子道:“那我可得见识见识了究竟是怎样的漂亮法,让格格认为比我做的还要好看” “你想怎么做?去偷么?”布木布泰白了苏茉尔一眼。 苏茉尔讪讪一笑:“怎么会奴婢跟姗丹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奴婢这就去问她拿出来瞧一瞧,想必她也不会不答应的” “这偶人是额格其交给她的,连敖汉格格也不让见,可知额格其对这偶人有多重视,你平白去要,只怕姗丹跟你的交情再深厚,也不敢随便拿出来给你看”布木布泰明确指出她没有成功的希望。 苏茉尔还真是想过问不来就下手偷来着,被布木布泰这一说,不好意思去了,眼珠一转怂恿道:“格格,既然那偶人是大妃的东西,那您直接去问大妃要不就是了大妃一向疼您,想必不会拒绝才对” 布木布泰闻言颇为意动,她也挺好奇的,自己穿着这身汉装,都觉得美不胜收了,实在想不出来比这更好的汉装还能好到哪去。 “也好我就去试试,可不保证能问来啊”布木布泰答应下来,便要转身回内室去换衣裳。走得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若是穿着这身汉装去见姐姐,借机开口或许会更容易些。 念及这点,布木布泰连衣裳也不换了,吩咐苏茉尔留下来陪着敖汉格格在殿里耐心等候,自己带另外两个汗宫的小丫头,就穿着这身汉装快步望关雎宫而去。 时值傍晚,各宫都在忙碌,没多少人在外头走动,可就算是这样,布木布泰穿着汉装的样子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惊讶注目,下人们按规矩不能直直的瞪着她看,可等她走过去了,就会在背后偷看。 布木布泰察觉到这个情况,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加快步子朝关雎宫赶去,心里犹在猜疑着苏浅兰弄个汉装偶人出来的用意。 苏浅兰对汉人有好感,大汗提高汉民的地位,重用汉臣,她是举双手赞成,但她总不至于连大金的服饰都抛弃掉,让人们改穿汉装吧?布木布泰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走一路想着,不觉间一抬头,已到了关雎宫门外。 第二百七十一章 尴尬遭遇 第二百七十一章尴尬遭遇 布木布泰却在关雎宫扑了个空,苏浅兰午休起来便带着阿娜日看望太妃去了,听说是太妃的身子不大好,她因此颇为关切。 接待她的是姗丹,她从旁边供贴身宫婢居住的耳殿出来,见着穿汉装的布木布泰便是一呆,听了布木布泰解释说是穿着取乐一番,想让姐姐鉴赏鉴赏,才笑着让布木布泰到殿内稍坐等候,自己则亲自去往太妃叶赫那拉氏的寝宫去寻回大妃。 虽然下人们上了些茶点瓜子让布木布泰消磨时间,但布木布泰一个人待着还是觉得无聊,目光偶然扫过通往姗丹居室的耳门,偷念却是不可遏制的浮上了心头,随即又被理智压了下去。 正当布木布泰脑海善念恶念天人交战的时候,忽然外头传来了下人们颇为响亮的呼声:“大汗吉祥”紧跟着就听到了皇太极低沉随意地一声“嗯”,脚步却是不停,朝关雎宫走来。 布木布泰大吃一惊,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汉装,慌张起来,眼看皇太极就要跨门而入,布木布泰未及多想,就闪身避进了姗丹的居室。 皇太极进了关雎宫,扫眼没看到苏浅兰,便回头问宫里的下人:“宸妃为何不在?她去了何处?” 那下人进来没看到布木布泰,怔了一怔,答道:“回大汗娘娘听闻太妃身子不适,前去探望尚未返回。” 皇太极闻言不再追究,吩咐上茶,便挥退下人抬脚去了隔壁书房,苏浅兰不在,他正好趁空读些汉学著作。 书房和姗丹的居室仅一墙之隔,布木布泰暗地叫苦不迭,这样不明不白的躲起来,还不如不要躲,光明正大的迎驾呢汉装又如何,也没有明规定说在这宫里不许穿汉装不是?这下要怎么出去? 环目四顾,找不到出路,布木布泰不由焦躁起来,在屋团团乱转,难道还是得直接出去面对大汗?可那样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会待在姗丹的房间里? 转了两圈,颓然在床头坐下,忽然想起敖汉所说的那个偶人是由姗丹收着,那么就极有可能被收藏在这间屋子里,心一动,忙用心打量起周围陈设来。 下人的屋里摆放的家具都很简单,一目了然,姗丹居室也一样,除了一个衣橱,也就床头的妆台有抽屉可以藏物。 布木布泰目光停留在抽屉上,现这抽屉并不带锁,再也遏不住心头好奇,伸出手去,轻轻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却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事,只有几个小盒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装着那个偶人的模样,据敖汉格格所说,那偶人可是高约七寸。 布木布泰面现失望,衣橱可是有锁的,如果姗丹把偶人收在衣橱里面,那就拿不到了。刚要把抽屉关回去,布木布泰忽觉不对,怎么这抽屉看起来比台面要短些?难道…… 暗格有暗格布木布泰灵光一闪,顿然兴奋起来,伸手到抽屉里摸索了片刻,果然摸到一块能活动的凸板,想也不想便按了下去。 “咔嗒”一声脆响,抽屉的暗格终于在布木布泰眼前打了开来,一尊七寸高的偶人赫然就躺在暗格里的软垫上。 “谁在里面?”皇太极听到响动,霍然从书架前转过身来,怒斥着循声往姗丹居室冲去。主子还在活动的时候,下人们可没有资格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偷懒,否则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冲到门口向里一看,皇太极当即便是一呆,好一会才认出这个穿着汉女服饰的姑娘是布木布泰,不由大讶:“怎么是你?” 布木布泰早在惊动皇太极的刹那就已回过身来,把手背在后面做贼心虚地望着他,悄悄合上抽屉,却把那偶人握进了手心里。 “布木布泰见过大汗,给大汗请安”布木布泰强自镇定,讪讪的朝他曲膝福了一福,手却依然藏在身后。 “你藏在这里做什么?”皇太极将她举动看在眼里,一面整着袖子一面好整以暇的问。 “没、没什么”布木布泰转着眼珠现编借口的道:“我、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想等额格其回来,再从这里跳出去吓一吓她……只是没想到,额格其还没回来,却是大汗先到了” “行了你今儿是吓不成任何人啦快回去吧”皇太极轻哼一声,朝门外努了努嘴,示意布木布泰赶紧离开。 “谢大汗”布木布泰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暗喜自己有急智,逃过一劫,哪里还敢多待,赶忙趁机望耳门外奔。 就在布木布泰跟皇太极擦身而过的瞬间,皇太极突然出手如电,一把反扭住她的手臂,将她藏在身后想要悄悄带走的偶人夺到了手。 “大、大汗”布木布泰大吃一惊,满面惶急。 “说实话,你是为这东西来的吧凭你就想瞒过朕的眼睛?”皇太极哂然揭破她的心思,朝手物事一瞥,顿然睁大了眼睛。这偶人惟肖惟妙,赫然正是穿着汉装服饰的宸妃 布木布泰趁他愣之机,连忙挣脱他的钳制,面上红地争辩:“我、我不是为自己来的这偶人是敖汉格格想要,我才……我才……”想想自己实在不该把责任推给一个六岁的孩子,讪讪的没有再往下说。 “敖汉?”皇太极一怔,想起了那天女儿在殿外拦着自己炫耀她的兔宝宝时,那孩子确然提到过什么偶人,原来就是这一尊? “算了,你回去吧别对任何人说起这偶人是在朕的手”皇太极决定不追究布木布泰的过失。 “是我明白”布木布泰红着脸尴尬的谢了他的宽谅之恩,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关雎宫。 皇太极半眯起眼睛瞧着她窈窕如汉女般的背影,又转而望向手里的偶人,眼底不觉划过了几分热切、几分沉思。 布木布泰才跨出关雎宫大门,迎面就见到了苏浅兰,在阿娜日和姗丹的陪伴下正朝这边快步走来。 苏浅兰原本是担心太妃叶赫那拉氏的身子不适,才赶去探了一探,幸好只是腰背痛的毛病,算不得大碍,之所以耽搁也不过是陪着叶赫那拉氏聊聊天什么的,直到姗丹寻来,说了布木布泰在等她。 让布木布泰等上一等,原本也没什么,可姗丹一说起布木布泰穿着汉装,苏浅兰内心便不由升起一股疑虑来。 野史上说,布木布泰得怀龙种,生下顺治皇帝福临,正是因为她穿了汉装,勾得皇太极征服心起的缘故,电视上也都是这么演绎的。虽然现在布木布泰不再是皇太极的妃子之一,皇太极也不见得那么巧今天会提前回宫,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么一想,苏浅兰便再也坐不住,连忙告辞了太妃,一路赶回关雎宫,可恨这汗宫太大,一来一回的,已是浪费了许多时间。 不想刚到关雎宫门前,就撞到了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一见布木布泰面色红神情不对,苏浅兰心头便是一咯噔,目光扫过她的衣衫,仿佛也有些凌乱。 “额格其我、我内急,请恕我失礼了”布木布泰匆匆向她行了半个礼,便寻着借口飞快逃离了关雎宫。 阿娜日和姗丹皆是诧异的望着布木布泰的背影,苏浅兰则是稳了稳心神,举步踏入了关雎宫。 “啊你回来了”皇太极一见她,便笑着招呼,不动声色的在背后将偶人塞进了袖兜。 苏浅兰狐疑的望了望他,总觉得他的神情有哪里不够自然,沉吟着落了座,便抬头说道:“爷,先汗的国孝,就快满一年之期了吧?” “没错只差几天了,怎么提起这个?”皇太极颇为奇怪。 “我是想,布木布泰也十五了,总这么晾着不是意思,您看是不是可以先把她指婚给十四弟,定下名份再说?”苏浅兰口提出商量,锐利的目光却锁住了皇太极所有的细微反应。 “好啊这没问题”皇太极欣然答应:“爷这就去找十四弟,问问他的意思,但想来他只有高兴的份,断不会拒绝的” “这样最好了”苏浅兰嫣然一笑,暗地松了口气,皇太极应得这般爽快,显见是没有半点私念的,想来都是自己多心了。 皇太极显得十分热心,这也算得是他登上汗位之后主管的头一桩婚姻,以汗王之尊,给自己的兄弟指婚,实在是倍有面子的事。于是跟苏浅兰商量不到一会,他便兴冲冲离开了关雎宫,说要找多尔衮去。 苏浅兰抿了抿嘴,不管他和布木布泰之间有事没事,能把布木布泰嫁掉,跟多尔衮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了。 皇太极快步到了外头,却没忙着去找多尔衮,而是唤来达春,将袖兜里藏着的偶人交给了他。 “你去,替朕找几个手艺最好的绣娘,按照宸妃的尺寸,把偶人身上这套汉服给朕做出来”皇太极严声吩咐:“记住,此事不可让宸妃有半点觉察还有,事后将偶人给朕送回来少根头朕唯你是问” “是奴才明白”达春恭敬捧着偶人,只感到捧着的仿佛不是什么木头雕像,而是易摔易碎的瓷娃娃。 见到他小心翼翼的神态,皇太极这才满意离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故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故人 这年头的好处,就是孩子们没有对婚姻自主的权利,苏浅兰都不必问布木布泰本人的意思,直接给科尔沁去信说明自己将她嫁给大金十四贝勒多尔衮的打算,就获得了科尔沁亲人们的肯并全权委托。 唯一比较令苏浅兰郁闷的是,这年代的通讯真的很落后,二十一世纪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如今却耗费了许多时日,等她获得科尔沁的准信,这就已经跨入了九月。 苏浅兰趁空找来了布木布泰,一则把这事情告诉了她,二则就是问问上次她穿汉装的来由。 布木布泰倒是挺坦然,姐姐和姐夫的心意她早就心知肚明,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对多尔衮的感情也是慢慢升温,已有芳心暗许的意思,忍着一丝羞涩就说了声“一切全赖额格其作主”。 至于上次穿汉装的尴尬遭遇,她也早已想好了说辞,只说自己本来想要躲起来吓一吓姐姐,没想到是大汗先回来,吓错了人,被大汗呵斥两句,这才落荒而逃,没敢在关雎宫多待。 布木布泰的婚事很快就确定下来,定于明年正月正式出阁,苏浅兰对这事十分上心,妹妹既然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维护姐妹之间的情谊,想尽办法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九月照例又要围猎,皇太极带领过半的八旗贝勒离开了盛京,前往猎场,多尔衮也在随行之列。 苏浅兰对上回生病的事犹有余悸,且不想自己那拙劣的骑射出去丢人现眼,干脆拒绝出席,留了下来,却让布木布泰代替自己参与盛会,也算是给她和多尔衮两人再制造一回浪漫的经历。 皇太极不在宫,宫里仿佛一下变得清静了许多,苏浅兰悠闲休息了两天,便开始考虑着给布木布泰配上几个陪嫁的丫环和嬷嬷,但翻开宫里下人们的花名册一看,人手却有些不够了。 原来的许多人,不是调去侍候了努尔哈赤遗留下来的妃妾,就是按新政策满二十五岁秉承自愿原则放出宫去适了人家,还有少部分愿意留下来的,也都是年过三十称了嬷嬷的,有了点小权的管事。 剩下来还在做事的,不过堪堪敷用,若是有公主出嫁或是有新的妃子纳进来,那想要多配备些人手就无从调拨了。 苏浅兰叹了口气,找来尚功局的宫正,同她商量选秀的事,这个选秀,选的并非是妃嫔,而是从各家的包衣奴才侍婢或百姓人家挑选十二到二十岁未嫁人的下人,充作宫婢。 这位尚功局的宫正是从汗宫原本的嬷嬷选出来的,为人颇为严正,大名库汶,人称她库嬷嬷,但许多人背后叫她的绰号“抠门”。可知她御下之严,让她管理尚功局,却是不易出现偷懒耍滑的事情。 虽说苏浅兰身为后宫之,选不选妃却不由她说了算,得大汗点头,朝堂同意,才能进行,只有这选宫婢,却是她一人点头就行,于是颁了凤旨,盖了凤印,选婢一事就交给了尚功局和内务府配合进行,批先预定选拔出三十人,择优录用。 消息很快传了下去,因为需求的量不大,规模便控制在不太大的范围内,要求也不像选妃子那般高,没出五天,库宫正便前来向苏浅兰缴旨复命,说已经选好了三十名新人,只等训练过后便可使用。 苏浅兰问了她几句相关情况,感觉她做事还是相当有效率,口头嘉奖了一番,仍让她主持其事,继续着手训练新人。 库宫正得了嘉许,平素冷厉得叫下人害怕的眉眼间也不禁透出几分和悦来,喜滋滋的领命而去,只是她存了邀功之心,对新人的要求却是更加严格,没两天就弄昏了几个体质较弱的女孩。 这事情本来是被库宫正瞒得挺严的,就怕苏浅兰知道了不高兴,底下人多数也都敢怒不敢言,可终于有个人挺身而出,直接找上关雎宫,把这事捅到了苏浅兰面前。 “……事情经过便是这样,库嬷嬷本意虽是好的,但惩治过严,难免会让有些人对汗宫心生怨怼,实不利于长远留在汗宫做事,更可虑者,若有病根由此落下,将来放出宫去,也会影响汗宫声誉奴婢所言,恳请娘娘明察。”来人说完,便跪拜下去,不再抬头。 苏浅兰凝望着来人,久久没开口说话,这跪请求情的,不是别人,正是乌云,哲哲去后,她便根据乌云的能力,让她担任了尚功局的司制,正好是库宫正的副手。 库嬷嬷要训练新人只是动动嘴皮的事,具体执行却是得通过乌云这个司制来实现,算起来,乌云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推掉责任。 乌云一动不动,跪得膝盖麻,心也越来越凉,正以为苏浅兰并不在乎整倒几个新人,反而欣赏库宫正行事手段的时候,才如聆仙音般听得苏浅兰说了一句:“那些新人在何处,本宫去瞧瞧,带路吧” “是”乌云心一喜,连忙站起身子,带着苏浅兰一行人径往新人训练所在的宫室而去。 正午的烈日下,二十多名新晋的宫婢排成三列在庭院站着,每个人的头顶上都放着一碗水,其空了好几处,每个空位上都有瓷碗的碎片和水渍,昭示着有人抵受不住这样的训练,已被拖了下去。 库宫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殿前的屋檐下,旁边放着茶水,她就像个佛般在那一动不动,半闭着眼睛养神,久不久从眼缝里扫出一道锐利的目光来,射向庭院的女孩们。 又有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被晒得头晕目眩,口唇干裂,忍不住伸出舌头偷偷舔了舔嘴唇,却不料库宫正这时打了个喷嚏,把她吓得一抖,头顶的瓷碗失去平衡,滑落下地,出了“哐啷”一声脆响,碎成了数瓣,碗里的水也泼了个干净,女孩顿然吓得脸色白。 “拖下去,杖责二十”库宫正冷冷下令。一旁早有内侍守着,立时冲过去,不管那女孩号哭求饶,把她拖离了庭院。 “不是嬷嬷心狠,专找你们的麻烦”库宫正冷冷地开了口:“你们要知道,站,是身为下人最基本的功夫,要站直了,站稳了,不能东倒西歪,挤眉弄眼,丢了皇室的脸面” “今日嬷嬷严格要求你们,那是为了你们将来的好与其到将来因为失仪惹祸得罪了主子掉脑袋、祸连家人,不如今日就早早滚回家去,过穷苦的日子,也好过在这汗宫里讨生活” “嬷嬷言尽于此,你们能接受的,就请好好坚持下去,咬牙也要坚持下去记住,你们是下人,不是主子”库宫正声色俱厉地说完,端起茶水喝了几口,又恢复了那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庭院的拐角处,乌云偷眼瞥向伫立不动的苏浅兰,却是看不出这位大妃是喜是怒,她仿佛在想什么东西,想得出了神。 却不知,苏浅兰是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时候,读高、读大学,乃至参加工作之前,都有过军事培训,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整天的罚站、走正步、整队列,到晚上回到宿舍里,连洗澡洗衣服的力气都失去,倒在床上就万难爬得起身。 别人看着她当大妃的风光,哪里知道她背后付出些什么?优美的姿态、高雅的举止,都不是天生的,台前三分钟,幕后十年功,美人可不好当,有气质的美人更不好当 相比之下,这些新人受的苦还真算不得什么,库宫正说得也对,捱不得这份苦,趁早回家的好,真想留下来,还要做得好,那就非付出毅力坚持隐忍不可,人上人,都是熬出来的。要没有这份经历,上一批放出宫去的宫婢又怎么会成为抢手货,人人争着聘娶? “库宫正”苏浅兰心有了计较,迈步跨入了庭院。 “宸妃娘娘库汶叩请娘娘金安”库宫正一见到她,连忙起身迎接上前,弯腰屈膝行了个标准的旗人礼节。 “听说宫正执法严厉,已弄伤了好几位新人?”苏浅兰淡淡的问。 库宫正一凛,偷眼看到乌云站在苏浅兰身后,心顿然生出了几分怒气,口却不得不恭谨地回答:“回禀娘娘是有几位新人过于娇气,又心存侥幸,不服管教,奴婢求好心切,便动了杖责之刑。” “库宫正你训练新人的法子,本宫很欣赏”苏浅兰淡然一笑道:“但以后,杖责就不必了训练熬不过去的,直接遣返出宫便是先前受刑之人,你需负责延请太医诊治,不可落下病根” “是奴婢知错奴婢尊娘娘旨意”库宫正暗暗松了口气,感激之余却也对这位年轻的娘娘生出了十分好感,她不会滥同情心,也不会偏听偏信,处事冷静周全,实在是名难得的好主子。 苏浅兰扫了那些新人一眼,却是忍不住莞尔一笑,这些小姑娘,最大的也不过跟她一样大,小的比布木布泰还小,知道了她就是大妃,一个个拼命转动眼珠向她瞟来,那副辛苦的模样,真是让人噱。 忽然,其一名年纪较大的新人伸手把头顶上的水碗给拿了下来,转头直直的望住了苏浅兰。 库宫正瞥见,脸色一变,正要呵斥,那名新人却忽然“扑通”一下跪了下去,望着苏浅兰声音哽咽的唤:“格格” 苏浅兰一愣,望着那名新人,只觉得这双眼睛是越看越熟悉,再听得这声唤,立时惊呼起来:“你是……梅妍?” 第二百七十三章 含恨而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含恨而来 苏浅兰压住满心的疑问,朝库宫正低语几句,把梅妍唤到身前,轻叹一声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水渍,便带着她离开了此地。 库宫正拍几下巴掌把惊羡愣的新人们扯回神来,平静的道:“我想方才那位姑娘两天来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无论进行何种训练,她都是你们当的佼佼者” “现在我想你们也明白了,原来她过去曾经就是宸妃娘娘身边的侍女,由此可见,人家也并非平白无故就能青云直上而是有着真功夫,曾经过训练的,方能把你们都视为艰难的训练做到优秀” “与其现在羡慕人家的际遇,不如从此刻起,认真努力完成每一样训练而若能把各种训练都做好了,你们同样是有机会,调到娘娘的身边去做事是成是败,你们好自为之” 库宫正借机对新人们进行了一番激励教训,最后对留下来的乌云冷冷说了一句:“乌云司制,接下来的训练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会再让我不得不亲自出面替你做事” 乌云眼色一寒,低下头去行了半礼,却未一言。 苏浅兰并没有再留意库宫正和乌云之间怎样,她能大概猜到乌云今后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但奇怪的是,她对乌云没有丝毫的好感,她可以用她的才,却无法对她本人产生亲近信任的感觉。 回到关雎宫,连阿娜日都挤过来拉住了梅妍一迭声地问候,金顶白庙近三年的朝夕相处,一同学武,这份情谊可不算浅。 苏浅兰早也看出梅妍有易过容,又见她一身粗陋的下人装扮,按捺住内心的疑问,先让阿娜日带她去沐浴更衣,恢复本来容貌。 等梅妍换上了女真人的旗服清清爽爽重新站到苏浅兰面前,苏浅兰已经命人替她备好了吃食清茶。 “格格”梅妍的眼眶未语先红,比过去苍白瘦削了许多的面上满是感慨悲苦的神情。 “来,先吃点东西,喝杯茶,到底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既然到了我这儿,就是我的人,万事有我替你解决”苏浅兰也很感慨,梅妍是汉人,也算计过她,可她还是喜欢这个机灵聪明的丫头,从未对阿娜日说过她坏话,因此阿娜日才能对她维持往日的情份。 梅妍却忽然对着苏浅兰跪了下去,声音里压抑着悲愤,低声道:“格格梅妍走投无路,只能求您了求您为李大哥,报仇” 苏浅兰霍然站了起来,神色大变:“你说什么?报仇?向谁报仇?你是说循方……循方他怎么样了?” 梅妍抬起头,凄然一笑:“好教格格得知,信王登基不到两个月,便将屠刀对准了奉圣娘娘和魏千岁,奉圣娘娘被赶出皇宫,魏千岁亦被严密监管起来,昔日的左膀右臂,撤职的撤职,入牢的入牢,杀头的杀头,一夕之间,滔天权势便烟消云散” “李大哥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又是魏千岁义子,当其冲,第一时间便成了崇祯皇帝下手的对象皇帝将格格失踪一事归罪于他一人,说他办事不力,派了高手将他半道拦住,先赐毒酒,后宣圣旨,要将他就地正法,李大哥拼死反抗,被逼下黄河,尸骨无存” “这一切,奴婢亲眼目睹,亲耳所闻,绝无虚假欺瞒因奴婢不是主犯,侥幸逃得一命,流落关外,听闻昔日科尔沁格格已是大金国大妃,方才斗胆易容,趁格格选秀之机混进宫来,得见格格” “格格梅妍此生已别无所求,愿替李大哥报此深仇,从此侍奉格格左右,终老不离”梅妍一口气说完,磕下头去不再起来。 苏浅兰久久地愣着,一时根本无法消化听到的消息,她在这汗宫闲暇度日,怎知道大明朝廷已是血雨腥风,奉圣夫人客氏被驱赶出宫,李循方身死,魏忠贤虽然还活着,也已是风飘雨摇。 李循方……死了?苏浅兰摇着头,难以置信这会是事实,李循方的武功有多高,她不清楚,只觉得可用“深不可测”四字来形容,她一直受着他保护,从未想到过他也会失败,会死亡 “梅妍,你并没有亲眼看见循方断气”苏浅兰胸臆堵塞了半天,才执拗地挤出了一句话。 “格格李大哥摔下黄河之前,被赐饮下的毒酒,是剧毒鹤顶红”梅妍泪如雨下:“他是吐着血,在昔日锦衣卫同僚的逼迫下反抗不敌,才被迫退,失足摔下的黄河” 苏浅兰浑身寒,微微颤抖起来,是怎样的怨毒,才会令崇祯皇帝这般对付一个往日里尚有说笑,忠于朝廷的高手名士? 想起李循方的好,想起李循方的默默守护,想起他的腼腆和严厉,亲切的微笑,想起那天离开大明,回处,他那挺拔的身影,从容自信而又不舍的挥别,苏浅兰的泪也终于流了下来。 “为什么?”不知不觉嘴里只剩下这个问题,在重复的问。 梅妍嘴角扯起了一抹嘲讽的笑:“除去办事不力,丢失信王侧妃的罪名,还有另一个最重的罪名,据说是,有人举报,李大哥有谋反之意,说他是魏千岁和奉圣夫人背后要扶持起来的新皇帝” 皇帝苏浅兰仰头闭上双目,心里仿佛有根刺,狠狠扎了一下,弄得整颗心都绞痛起来。汉人就是这样汉人就是这样的为了一个皇位,多少父子反目、手足相残更何况李循方跟信王,连兄弟也不是 魏忠贤,是历史上的大奸臣、大反角,奉圣夫人更是被目为**妖魔,他们伏诛,据说是人人拍手称快,朝廷上下为之欣然。 可是亲身到了这时代,近距离地接触,苏浅兰才现,许多事并不能用两分论来区别,人性太复杂,牵涉到利益,更加复杂,客氏是颇为跋扈的人,可她是真心疼爱天启皇帝,绝不会害皇帝,皇后要压制她,她难道就该忍气吞声接受? 魏忠贤或许专权,甚至有可能像别人举报的那样,有谋反之意,但他同时也是个忠于国的人,他觊觎皇位,不代表他卖国,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边将,诸如袁崇焕、满桂、毛龙,个个都是令大金上下头疼的能人,若非仗着火器犀利,皇太极也拿不下宁锦一线。 李循方就更无辜了,他的性子极静,对世俗名利地位看得很淡,绝不会对皇位生出什么野心来,就因为皇帝猜疑,便送掉了性命。这位历史上了反间计剐杀袁崇焕的崇祯皇帝,果然生性多疑 苏浅兰宛如石像一般呆呆坐着,直到脸上的泪痕都已被风吹干,才低头望住了跪着低泣的梅妍,声音有些空洞的问:“梅妍,你的意思是,你要向过去的信王,现在的崇祯皇帝报仇?” “是”梅妍咬牙切齿只答了一个字,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恨意。 “梅妍,你是汉人,是他的子民”苏浅兰轻声提醒。 “格格,梅妍是汉人,却不是谁的子民”梅妍神情坚决而冷静:“天启皇帝只是喜好木匠活,国事有魏千岁操劳,至少不会祸乱百姓生活,崇祯皇帝却是好大喜功之人,他要除魏千岁,不过是为了独揽大权,魏千岁曾断言,一旦他能主事,天下百姓必受其害” “国事,奴婢不懂,也不说了”梅妍自嘲一笑:“自从奴婢踏上大金的土地,倒是耳闻目睹许多明朝不曾有的好处,这偏居关外一隅的土地上,汉人们的生活竟是强于明朝治下之民” “曾经奴婢也摇摆不定,但见到这般情形,奴婢却是有了决定,就算是梅妍大逆不道也罢,卖国也罢百姓求的是一位贤明的君主,太平无忧的生活,而梅妍,求的是大仇得报,对得起地下的人至于身后骂名,梅妍一个小小奴婢,管他作甚” 苏浅兰长长叹了口气,梅妍这是把个人的仇恨凌驾到了国家的上头,如果她的仇人不是皇帝,她或许不会叛国,可偏偏她就是要恨皇帝,在这皇帝与国家为一体的时代,她所能选择的,于是就只有忠于自己内心的感情,若连这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失去,她想必也就不用活了。 相比于梅妍,她反而算是幸运的一个,尽管她是汉人的灵魂,却没有一个汉人的身体和身份,她只需要顺着老天给她的道路去走,不用背负着卖国求荣之类的包袱。 “梅妍”苏浅兰的语气里不觉充满了理解和同情,走上前去,蹲身亲手扶起了梅妍,坦然望着她的眼睛,平静地承诺着:“我答应你循方的仇我们一定能报” “明朝终有一天会灭亡,天下重归一统,不再强分蒙古人、女真人和汉人百姓会得到数百年的太平,我们所有的人,都是永远屹立在东方的,这条巨龙的血脉,是它的子民” “格格”梅妍含泪凝望着她,凝望着这位传言的天命之人,听着她仿佛预言般充满信心的承诺,面上绽开了信赖的笑容。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宣泄 第二百七十四章宣泄 皇太极回到汗宫,现苏浅兰身边多了个梅妍,微微一诧,倒是没有多问什么,这个丫头曾经侍候过苏浅兰,他是知道的。 反而梅妍见到皇太极,很是吃了一惊,以往只知道他是什么四爷,上次挟苏浅兰离开科尔沁,又是避人耳目连夜走的,恰好错过跟他见面之机,现在才恍然现,原来所谓四爷就是大金国的前四贝勒,现在的大金国汗天聪汗。 睁着溜圆的眼睛望望皇太极,再望望苏浅兰,梅妍心也有了几分明悟,难怪自己这位性情倔强的主子忽然就成了大金国的大妃,却原来她早就在偶遇的当初,已对这位“四爷”好感在先。 苏浅兰见到皇太极,却一字未提明朝的事情,什么时候对明开战,皇太极比她这个国势军事上的门外汉明了得多,她知道历史的大趋势,满清迟早要入主原,明朝一定会灭亡,这就够了。 梅妍也没有催她去做些什么事来影响皇太极对明出兵,好实现她替李循方报仇的心愿,苏浅兰是个重诺之人,轻易不许诺,一但许诺,必会做到,她坚信苏浅兰定能最终达成她的承诺。 苏浅兰舒适的泡在桶,享受着久违的梅妍高明的按摩手艺,如今阿娜日和姗丹都在兼任宫正,事情很多,平时只能轮流贴身服侍她,不像梅妍身无兼职,反而可以整日跟在她身边。 其实梅妍人比阿娜日机灵,更比姗丹多好些上层社会的经历,手段丰富,阅历丰厚,放着她过人的才能不用,实在非常可惜 苏浅兰也是看在她为李循方的事心情低落,又在外头颠沛流离了许多日子,才没有立刻给她安排事做,存的就是让她获得充分休养,淡化悲愤情绪的心思。 不要说梅妍,就是苏浅兰自己,也被李循方的死讯弄得郁郁不欢,就连平时很能让她解乏和放松心情的沐浴按摩都仿佛失去了效用。 跟梅妍两个人在隔间内默默相对,竟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好了,擦干吧” 梅妍等她跨出浴桶,将浴巾子批到她身上,就转身出了隔间,去给她拿干净的衣裳,没一会儿就捧来了一整套橘红色的服饰。 苏浅兰很是奇怪:“都要睡了,换上里衣就好,怎么连外裳也拿过来?难道大汗有事要我去什么地方?” “奴婢不知”梅妍也挺无奈:“这是大汗的吩咐,说是让您穿上这身衣裳,这是他特地为您做的新衣” 苏浅兰疑惑着抖开衣裳一看,险些没惊呼出声,这身衣裳虽然是全新的,却眼熟之至,而且也不是女真人的旗服或蒙古人的蒙袍,分明就是她曾经穿去觐见大明天启皇帝,并留下了一尊偶人的那身汉装 梅妍也认出了这套服装,愕然出声:“咦?为什么……” 苏浅兰真想冲出去当面问清皇太极的意思,可现在,她身上寸缕未着,却不能就这般裹着浴巾就出去,外头可是有下人在的。 “算了穿就穿罢顺便帮我梳个简单的髻”苏浅兰咬了咬牙,决定先依着皇太极的意思汉装打扮,不管他要做什么,总之大明之行看来瞒不住了,只好是见招拆招。 至于皇太极何以忽然拿得出这样一套全新的汉装,苏浅兰也已猜出,定是那尊偶人收藏不密,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他手。 梅妍手艺精巧地给她梳好了汉髻,再给她换上软履,穿戴整齐,苏浅兰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赴死般的心情走出隔间,出现在寝宫。 皇太极正好听到动静从书房那头走出来,跨入寝宫,迎面相遇,神情瞬间便是一呆,唇齿间油然出了一声赞叹的轻“啧”,眼里并没有任何兴师问罪的神色,反有几分惊艳的热切。 梅妍很有眼色地向苏浅兰投去一个“放心没事”的宽慰眼神,领着其他下人迅退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寝殿二人相对。 苏浅兰被他看得心虚,勉强一笑讷讷的问:“爷怎的想着让兰儿穿起汉装来?莫不是……莫不是那偶人……” 皇太极见着她一双眼睛滴溜乱转,做贼心虚的模样,莞尔一笑:“的确是有一尊偶人落到了爷的手若不是敖汉跟爷提起,爷还真不知会有那样一尊巧夺天工的偶人在你手” “敖汉?”该不是那孩子偷拿了姗丹收着的偶人,跑去献给了皇太极吧?苏浅兰心猜疑着,拼命想着说辞:“爷那不过是兰儿好奇,让人雕出来玩的……您倒是把衣服给做出来了吓得兰儿一跳” “瞧偶人穿汉装,有什么意思?你人就在爷身边,总得亲眼瞧瞧你穿汉装的模样,方不虚这偶人的存在,不是么?”皇太极哈哈一笑,随即唇边一抹危险的笑意,忽然凑近了她问:“偶人是谁做的?” 苏浅兰被他迫得身子后仰,笑容也不觉假了两分:“爷,偶人总有工匠会做的,兰儿哪能记得那么多” “天启皇帝做的吧”皇太极在她耳边轻哂了一句。 苏浅兰呼吸一窒,差点没一跤摔倒在地,忙在心大喊着冷静冷静冷静……才勉强维持住面上神色没有大变,吃吃地问:“爷说什么?” 皇太极腹偷笑,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向后弯曲的身子托直回来,状似随意的道:“爷听说了,天启皇帝可是个木工高手,他做的许多木头玩意儿、偶人什么的,惟肖惟妙、巧夺天工哈哈兰儿你那尊偶人像若是他的手笔,那可就价值连城了” “这怎么可能”苏浅兰陪着他笑了两声,偷偷背过脸去,翻了翻白眼,透了口大气,上位者是不是都有吓死人不偿命的爱好,这么玩法,搞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真是该死的皇太极 正腹诽着,忽然身子一晃,已被皇太极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已被他压上了床榻。“爷……”苏浅兰连忙出声。 “别嚷嚷让爷仔细瞧瞧,这汉人的衣服该怎么弄开?”皇太极仿佛对这身衣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低头就去寻找系带扣眼什么的,弄得苏浅兰面上绯红,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啼笑皆非。 苏浅兰捉着他脑后经过蓄变得油光乌亮的辫把玩着,好笑的由着他自去琢磨研究。可没有一会儿,苏浅兰就觉得不对了,皇太极的耐心实在有限,竟然暴力破解,从领子处扯破了她胸前的新衣。 “爷,这可是新衣裳”苏浅兰不由惊呼一声。 “管他的汉人衣裳恁碍事”皇太极呼吸已不知不觉间变粗,破裂的衣衫,苏浅兰的惊容,竟是大大刺激了他,一反平时的温情,不由分说上演了一出充满霸道刚硬的戏码。 苏浅兰毫无思想准备,艰难地适应着他,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火气跟着腾腾腾的上升,喘息着强忍身上一波*的战栗,也一反常态,跟他抵死相磨,看谁先倒下,看谁先爬不起身 这一场男女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在突然间爆、胶着、僵持,最后却两败俱伤,都软瘫下来,共举白旗,相拥着倒在被褥之。 喘息了半天,皇太极先忍不住笑,低声道:“真想不到兰儿你也有这般凶悍的时候爷差点儿吃不消” 苏浅兰“哼”了一声,没有了那股火气,她这时却是懊悔不已,这下还怎么维持平素娇弱可爱的形象?真是欲哭无泪,只得满面通红,恨恨的瞪住了眼前的罪魁祸。 “行了爷明白,你一定是气着了”皇太极莞尔微笑,用刚恢复的力气将她拥在怀,吻着她的面颊,在她耳边低声道歉:“都是爷的不是爷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这般欺负你了” “爷……”苏浅兰心里憋着的委屈在他这充满爱意的爱抚下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忽然化作不断线的泪珠滚滚而下,很快湮湿了枕巾。 皇太极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哭泣,顿然有些手足无措,一面抱紧了她轻拍她的后背,一面紧张地问:“怎么了?爷说到做到,绝不会再这般待你的别哭了,哭得爷心疼啊” 苏浅兰摇摇头,只是搂紧了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默默地低泣,皇太极今夜的粗暴,不过是导火索,她更伤心的是李循方的死,她知道、她伤心,可她却无处诉说,她是大妃,连偷偷哭泣的机会都没有此刻终于哭出泪来,却教她还怎么忍得住? 皇太极劝到最后,叹了口气,柔声道:“也好你哭出来也好,有什么委屈别憋着,哭完了,人的心情也会好很多你如此年轻,却身为大妃,许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做,也实在难为你了” 苏浅兰听得诧异起来,想不到皇太极一个古人,也能说得出这般理解贴心的话来,不由忘记了伤悲,睁着泪眼愣愣的望住了他。 皇太极伸手拭去她面上的泪痕,对她露出了一个温和深情的笑容:“你只需要记住,今后你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不管你忧伤或是快乐,爷总陪在你的身边知道了吗?” “爷”苏浅兰轻唤一声,终于破涕为笑,幸福地偎进了他的怀抱,是的,无论今后再遭遇什么,她,找到自己的归宿,不是吗? 第二百七十五章 喜讯忽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喜讯忽来 天聪元年十一月末,寒风飘起,细细的雪花落满庭院,盛京汗宫大政殿内,却温暖如春,君臣相谈和乐,笑语不断。 皇太极这段日子过得真是顺风顺水,不但国内民生在他的新政下大有起色,粮食产量大幅增长,百姓生活更加安定,更有漠南蒙古诸部见他财雄势厚,纷纷来投。 就在这两天内,连续有察哈尔阿喇克楚特部长多尔济伊勒登、安班和硕齐、扣肯巴图鲁、昂坤杜棱等台吉,也先后率部依附而来。 当初如星星之火般的漠南几支归顺部落,如今已燃成大片火原,几乎整个漠南蒙古都成了大金国的附属。 朝臣们对他当初的制蒙政策和高瞻远瞩的目光赞誉不已,花费几天时间终于在他的授意下拟好了计划,预备下个月先派使者前往尚未归顺的喀喇沁等部说降,策动更多的蒙古部落来投。 与此同时,也定好了新的政策,不但要将已经归附的蒙古部落集会盟,宣誓效忠,还要将这股新力量整合起来,逐步成立蒙八旗,与大金八旗共进退,为将来统一整个草原做好战备。 君臣之间就蒙古问题达成了共识,不免要说到一些笼络手段,皇太极自己是以身作则,先后娶了两位科尔沁的格格,现在这个还立了大妃,连多尔衮也先娶了蒙古侧福晋,又预备要娶蒙古大福晋。 其他贝勒们见此情形,不免也要凑一番热闹,这帮男人没几个不花心的,家里妻妾一堆,才不在乎多几个蒙古妾侍。要是谁没有的,将来蒙古这一块的利益说不定就要把他排除在外,这么一来,谁肯落后? 皇太极极为满意兄弟和手下们的积极响应,就是要他们都有这份心思,这样将来打蒙古的时候,才能士气高涨,收效巨大。 见到今日事毕,皇太极退了朝,便心情愉快的回转内苑,径朝关雎宫而来。他虽然没有对女人们讲述国事的习惯,但遇到高兴的事,他还是挺乐意告诉苏浅兰几句。 不过今日的苏浅兰仿佛精神有些恹恹不乐,听了他的话,只是笑而不言,皇太极不由关心起来:“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不是”苏浅兰抚了抚胃部:“刚吃了些粥,胃有些不适。” 皇太极眉头一皱,回头便唤达春:“去把太医请来” 苏浅兰阻拦不及,嗔怪的望了他一眼:“不过是小小的不适,也许只是吃多了有些饱胀,这您都要惊动太医,真是小题大作” “行了你听爷的没错小病不防,终成大患,别到时候出了大病,你后悔都来不及”皇太极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等候太医的空隙,皇太极又要苏浅兰躺到暖榻上休息,给她盖上绒被,还亲手给她掖好了被角。 苏浅兰好生无奈,觉得自己被他这么一弄,没病都像有病了不过他说的也有些道理,胃怕寒,寒则痛,天气这么冷,恐怕也是她胃不适的因由,保得身上暖了,胃自然也就好过。 御医院本就设在汗宫外苑,大汗亲召,太医来得极快,问明情况,二话不说就给苏浅兰搭了脉枕,仔细诊断起来。 苏浅兰很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惭愧,人家是经验丰富的医学圣手,却屈尊来看她这种前世的她理都不会理的小小不适,实在令人汗颜,估计她过去就是认真去看医生,也会被认为是在装病收获白眼几枚。 但如今却有些不同,她是这大金的大妃,又倍受国汗宠爱,如今皇太极又守在一旁,那她就算没有病,估计太医也要看出病来。 苏浅兰嘴角暗抽,正腹诽的时候,那太医神色却凝重起来,一次还不够,居然换手又诊了一次,这下搞得人人都紧张起来。 “怎样?”一看太医收手,皇太极先问。 苏浅兰冷眼瞥着那比较面生的太医,倒要听听他能扯出什么胡话来,真要被他说出什么病症,还得找张老太医来确诊才能相信。 太医却对着皇太极跪了下去,神色激动:“恭喜大汗贺喜大汗宸妃娘娘已有身孕奴才确诊无误” 苏浅兰大吃一惊,小小胃病,怎的成了怀孕? 皇太极却先是一呆,继而面现狂喜,一把捉住太医胳膊,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一迭声地问:“你说什么?娘娘有孕?当真?” 太医被他捏得胳膊生疼,却不敢喊叫,只得连忙答道:“回大汗奴才不敢妄言娘娘确有身孕,已盈一月。” “是真的是真的”皇太极哈哈大笑,在屋团团转了两圈,回头急问:“孩子是男是女?” 苏浅兰已回过神来,听到他这句问话,暗暗翻了一个大白眼,才怀上没有两个月,怎知道是男是女? “呃……”太医果然面露难色:“大汗,时日尚早,胎儿还小,相关脉象不显,暂时,还不能判断胎儿是男还是女不过娘娘身子调养甚佳,气血充足,脉象平稳,胎儿必能健康成长” 皇太极仔细问明食忌等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欢欢喜喜的赏了那太医一大笔赏钱,回过头来猛然抱起尚有些愣的苏浅兰,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子,不住的道:“兰儿好兰儿咱们有儿子了” “放我下来”苏浅兰毫不客气的捶打着他,他疯由他疯,她可不奉陪算起日子来,这个孩子分明就是那天种下来的,岂有此理莫非这男人温柔些就不能致孕了?非要那样疯狂折腾 皇太极连连答应,小心把苏浅兰放回暖榻,更加殷勤地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眉眼带笑地嘘寒问暖。 苏浅兰被他搞得浑身恶寒,狠狠瞪了他一眼:“您儿子女儿都一大堆了用的着摆这副稀罕的样子给我看?再说了太医都不能确诊,您又凭什么知道这个一定是儿子?女儿你就不要了?”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皇太极兴奋得手舞足蹈,对苏浅兰的态度丝毫不以为忤,两眼放光地道:“这个,是你跟爷的亲生儿子是兰儿的孩子举世无双的尊贵是天生的太子” 感情他自动忽略了自己的后面那句话,一门心思就认定是儿子了苏浅兰气笑了:“爷您可是答应过我的,不等咱们的孩子出世,就给他准备好名字,那儿子的话叫什么?女儿的话又叫什么?” “当然爷早就想好了儿子就叫福临,女儿……”皇太极一滞,他真没有想过女儿的话该叫什么名字。 苏浅兰已来不及追究他的忽略,福临这个名字把她给弄傻了,这不就是原来历史上顺治皇帝的名字? 乱了一切都乱了本该是布木布泰所生的儿子,布木布泰儿子的名字,现在却成了自己这孩子的名字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不必再担心会失去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必能长大,并继承皇位?他,可是比原来的历史早生了十几年啊 “……女儿,也叫福临好了”皇太极还在往下说,干咳掩饰了一下,却自信满满的笑道:“一定是儿子怎么可能是女儿呢” “为什么是福临?怎么就是福临呢?”苏浅兰恍然如在梦,有种百思不得其解的惶惑,她的儿子成了福临,那布木布泰怎么办? “福临不好吗?”皇太极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热情地给她推销着自己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这个名字:“爷的意思是,这个孩子能降生于汗宫,天生便贵不可言,可算是承福天赐的麟儿,故谓之福临” 见苏浅兰并没有明显的反对之意,他又兴致勃勃的说了下去:“大妃有孕,这是天大的喜事爷明日定要晓于朝堂,赐宴群臣,让天下人都知道爷的大妃将诞下皇儿” “还有满月宴、抓周……嘿嘿爷要不要学一学汉人皇帝,来个大赦天下,以示隆重呢?”皇太极自得其乐的开始盘算起来。 “爷”苏浅兰皱了皱眉头,原来历史上,皇太极就是这般对宸妃的儿子,一个奶娃娃,还没长大就把所有的荣宠全都一股脑儿给了他,替他摆足了皇太子的排场,结果才会有后来连名字都没取好就夭折的悲剧,令得宸妃郁积成病,相继夭亡。 “孩子还没出生长大,性情能力一概不知,您怎能就这般早早宠着”苏浅兰忍不住出言反对:“折了孩子的福分还在其次,您这样做对孩子的成长只会起反作用好孩子都可能被您宠坏掉” “那怎么会?”皇太极一看苏浅兰神色不愉,讪讪的住了口,顺着她的意思赔笑道:“行行你说怎样就是怎样爷都依你就是” “其实,爷也就是趁着孩子还小不知事的时候宠一下,这应该没关系的,等他懂事了,爷自然会严厉教导他的了”皇太极最后还是忍不住给自己辩白了几句,直到苏浅兰鼓起了腮帮子,才连忙闭嘴。 想不到堂堂一国之主,对待怀孕的妻子,也和普通百姓差不多,也会小心顺着、欢喜供着啊苏浅兰望着他,终不禁莞尔失笑。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再度联姻 第二百七十六章再度联姻 苏浅兰觉得怀孕是很私人的事,有太医时常来诊脉,守护胎儿健康成长就好,可拦不住皇太极在这方面却是个大嘴巴,不但嚷得全汗宫都知道了,连朝堂上下也无人不知,天下百姓无人不晓。 回来对着她气鼓鼓的腮帮,只会讪讪的赔笑、解释,然后殷勤的问她想吃什么,摆出一副不惜一切也要给她弄到的架势。 苏浅兰故意难他,张口就要荔枝,“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荔枝,“日啖荔枝三百颗,此生长作岭南人”的荔枝,不要说眼下是冬季,就算季节都对,岭南可是大明的疆域,他这大金国的国汗再有权势,也弄不过来 一番揶揄下来,皇太极只能落荒而逃,从此知道自己再厉害,也还是有很多事情办不到的,海口更是不能随便夸的 苏浅兰轻哼着,也不为己甚,给了他一个可以做到的任务,就是在东北展玉米的种植,这东西易生长易存活,可作粮食可作零食,营养价值又高,制成玉米糊糊还可以代替米浆成为廉价的婴儿食品。 如今这玉米的种植方法和良种也已经传到关外,只是种植面积不广,在民间还不够普及,这些问题却是可以解决的。皇太极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立即定下相关的政策,派人负责此事,只等来年收获,就可以满足苏浅兰的愿望了。 有孩子的大妃,在大金国的臣民心目当显然是非常重要且值得欢庆的事,孩子还没出生,相关的庆贺活动已经举行了好几次,女真各旗和归附的蒙古各部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关雎宫。 有人羡慕恭贺,便有人嫉妒不满,但现在整个汗宫通过女官四局和内务府的协同掌理,牢牢掌控在苏浅兰手里,谁也翻不出浪花来。 已经生下来儿子的三名妾侍,也只能压抑内心的妒羡,平静地在各自宫守着儿子度日,自从她们怀孕之后便再也没有临幸过她们的大汗如今已成奢望,唯一的安慰就只有孩子了 或许还有人恶毒地暗自诅咒着大妃生不出儿子,或有朝一日年老珠黄而失宠,但有了儿子的几位妾侍,倒是对大妃还有一丝感激的,她不但在别的方面尽量照顾到她们,更难得的是允许她们亲自带孩子,若是照过去的阿巴亥或者乌拉那拉氏的手段,绝不会同意这事。 苏浅兰暂时还没有体会到即将当母亲的喜悦什么的,她只是冷静地按照最科学的方式来养胎,每天的瑜伽功课改为每天坚持散步,注意避免一切不当食物或空气的侵害。 熏香已经禁绝,沐浴常用到的香露什么的也尽量减少,饮食和行动更加小心,什么补品药膳之类的,只要带个药字就绝对不吃。 考虑到当前的医药卫生条件,她更是尽己所能为将来的生产创造着最好的条件,比如提醒太医牛痘“或许”可以防止天花,调拨经费让他们去进行研究,再比如从洋人的渠道,获得少量珍稀的巧克力等等。 相信通过两三年的实验,经验丰富的太医便可以在她的孩子长大之前,提早获得防治天花的成熟手段,而巧克力这样高热量的东西,孕期虽然不能吃,但在生产的时候却是比人参还要好的能量补充。 如今她已不再设计新式的旗装,之前有了她引路,定下规制,尚服局已接替了她的这份工作,获得了大量余暇时间的她,便兴趣盎然地改画起儿童的识字卡和歌谣画册来。 原来历史上的顺治皇帝福临,是个很可怜的傀儡皇帝,把持朝纲左右朝堂的摄政王多尔衮,不要说教他如何处理国事了,就连读书习字的老师都不给他准备。 反而派许多内侍一面监视他,一面教坏他,怂恿他沉湎于玩乐之,弄得布木布泰想要教他什么,他都不肯接受。 等他长大后想要亲政,才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任性胡来又会受孝庄太后的反对,长此以往,终于弄到母子反目,委实悲剧。 苏浅兰才不会让自己的孩子走上顺治皇帝的老路,这个比原来历史早生了十年的新福临,将拥有一个幸福健全的童年。有父母亲的呵护,有来自后世的先进知识教育,他将来的成就必定截然不同。 除此之外,她还得给布木布泰筹备嫁妆,虽然具体的东西不用她去采办什么的,但查验经手、银钱过往还是要她操心。 苏浅兰的日子过得异常充实,随着孕日渐增,身上渐渐地也出现了母性的辉光。布木布泰还是跟以往一样时常跟在她身边,甚至对她更热心,这种热心里,还带着浓厚的好奇和期待。 每次听到她兴致勃勃地开始自称安布,要给孩子准备什么什么好玩的,苏浅兰都不由莞尔并感慨着,从原来历史上关系紧张的母子,变成如今这样的姨甥关系,或许对这两人来说是件好事呢 皇太极也忙,忙着筹备蒙古八旗的建立、加强蒙古各部跟大金之间协同进退的联系,忙着收集察哈尔林丹汗那方的情报,策反拉拢尽可能多的其他蒙古各部,为将来开战做足准备。 按他的话说是,他要一举统一关外,将蒙古和大金国土连成一片,以此不世基业,作为儿子降生的礼物。 天聪元年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很快就到了天聪二年,正月刚过,科尔沁次妃纥颜氏和贝勒乌克善就赶到了盛京,一则看望怀孕的苏浅兰,二则便是代表科尔沁的娘家,送布木布泰出嫁。 见到母亲和哥哥,苏浅兰欢喜之余也不觉松了口气,她第一次全权操办布木布泰的婚事,着实怕自己有什么不周到或让科尔沁亲人们不满的地方,直到纥颜氏对她行事赞不绝口,她才开心地笑了起来。 由于有孕在身,不能出席布木布泰的婚礼,亲眼看着她嫁给多尔衮,苏浅兰一直遗憾在心,这回纥颜氏和乌克善意外抽出身赶来,总算弥补了她内心对布木布泰的歉疚。 这两天,布木布泰就是个幸福的待嫁新娘,有姐姐宠溺,有母亲哥哥百忙赶来祝贺送嫁,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更让苏浅兰狠狠快意了一回的是,临嫁前夜,布木布泰也终于领教到了母亲纥颜氏的特殊“教育”,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般,眼睛里满溢着羞恼之意,不过她倒是比苏浅兰要爽朗些,居然没有半途逃掉。 第二天亲眼看着乌克善把布木布泰抱上花轿,吹吹打打离去,苏浅兰感觉全身一松,继而是又喜又怅,布木布泰终于没有嫁给皇太极,也不再是顺治皇帝福临的母亲,可这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历史,还能最终导致后世她的出生么?这时空之谜,未来有解么? 当天晚上,苏浅兰竟感觉有些失眠,朦胧,喝了不少酒的皇太极算是比较早的赶回了关雎宫,第一件事却不是去洗漱更衣喝醒酒汤,而是跑来摸苏浅兰微微隆起的肚子,咧着嘴傻乐呵。 这让苏浅兰觉着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儿子才舍得早些赶回来,嗔恼的把他踢去先把自己弄干净了,才许他爬上床来歇息。 皇太极这段时间对她可算是脾气全无,不管苏浅兰如何对他,他绝对做得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知道自己天生神力,还努力放轻了手脚待她,就怕不小心碰痛了她、压坏了她。 苏浅兰由此明白了两件事,这个年代的男人无比的重视子嗣皇太极更是爱子心切,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对他投注了全部的父爱。 幸好自己知道历史的大势,福临绝对是个儿子,不会是女儿,否则就这份无形的压力,一旦生女儿,那不得把她给逼疯。 或许正因为如此,苏浅兰总是会忍不住找他的茬,往他身上泄泄对他这重男轻女思想的不满和谴责。同时对他的嫡女敖汉更加好了起来,以身作则教育他,女孩同样值得关爱和呵护。 皇太极对此却毫无自觉,依然乐呵呵地爱他这个未出世的嫡子,对他其他正在开始学走路的儿子视若无睹,弄得苏浅兰无法可施。 这一晚,皇太极照例带着笑意睡去,苏浅兰则抽着嘴角,在他怀郁闷的继续想法子纠正他的封建思想。 朦胧睡到半夜,苏浅兰忽然觉皇太极竟是半坐起来,靠在床头怔,不由睁开眼睛讶异的问:“爷,怎么了?” 皇太极回过神来,歉意地说了一句:“弄醒你了?没事睡吧” 隔了一会,又忽然道:“爷刚做了个噩梦” “什么梦?”苏浅兰好奇之至,皇太极的睡眠一向沉,几乎没听说他有做梦这个功能,原来他也是会做梦的 “很荒谬”皇太极自嘲一笑:“爷竟然梦到,你已嫁给了别人,科尔沁为了联姻,只好让布木布泰代替你做爷的侧福晋。爷是冷心冷情演戏般完成这桩婚礼的,可是在洞房的那晚,意外现,原来布木布泰长着一双跟你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然后呢?”苏浅兰听得瞪大了眼睛,连忙追问。这不是梦这只怕不是梦而是原来的历史在通过梦之途径向他暗示某种东西 “然后?没了”皇太极摊了摊手,不以为意地笑笑:“这只是个梦而已不过说真的,你们两姐妹的眼睛确实生得极像如果得不到你,或许爷也会不由自主地望着她的眼睛,来思念你” 他想起了那天围猎,多尔衮正是凝望着苏浅兰裸露在纱巾外的眼睛,去思念他心爱的布木布泰。 苏浅兰却是愣了半晌,才想到了一件事,原来历史上的皇太极,莫非在娶布木布泰之前,是见过海兰珠的?而最后他终于等到海兰珠恢复单身,将她娶回了汗宫,并由此造成了布木布泰的地位降低? 可惜这历史,却是无迹可寻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亲征蒙古 第二百七十七章亲征蒙古 皇太极的使臣在蒙古各部频繁活动,策反拉拢各部族投靠大金国,加入金蒙联盟,编入蒙八旗,接受皇太极的号令,协同女真八旗对察哈尔林丹汗作战,这举动完全激怒了林丹汗。 于是某些跟察哈尔关系比较铁的部族便将皇太极派来劝降的使臣砍了脑袋,向林丹汗邀功示诚。 这种情形由天聪元年延续到天聪二年,愈演愈烈,到了二月末,又一次传来使臣被杀的噩耗,皇太极“是可忍孰不可忍”,看看战事筹备已毕,悍然宣布对蒙开战,并且御驾亲征。 虽然多尔衮跟布木布泰的新婚蜜月期才刚过了一半,但闻此盛事,多尔衮却是高声请命,要为大金建功立业。 皇太极欣然允诺,命多尔衮和多铎两兄弟为先锋,率精兵先进,自己随后领大军掩进。 年轻的多尔衮终于开始展露他的军事才能,他机变多智,先与喀喇沁通使,进而在敖穆伦袭击其邻多罗特部,一战而全胜,台吉固噜被杀,其部众万余人被皇太极俘获,收缴牲畜奴隶无数。 多罗特部是察哈尔较为重要的一支部族,林丹汗闻讯大怒,亲率本部铁骑赶到喀喇沁,兴师问罪,以武力裹走了喀喇沁苏布地塔布囊及其弟万丹伟征所属户口牧产。 喀喇沁拉斯喀布汗与土默特、鄂尔多斯、阿苏特、永谢布的部分台吉怒而反抗,攻打了驻守赵城的林丹汗的一支军队。其后干脆派遣使团与皇太极的使臣正式谈判,刑白马乌牛盟誓,归顺了皇太极。 西线战事进行得如火如荼,有了多尔衮和多铎这对年轻有才干的兄弟的全力协助,皇太极宛如肋生双翼的猛虎,狠狠蹂躏着草原彼端的羊群,捷报频传,弄得大金上下每天都像过节一样气氛热烈。 草原作战不同于攻打大明的城郭,笨重的火炮基本派不上用场,火器方面唯一可供利用的只有火枪而已。 而这时候的火枪虽然火力强于箭矢,但射程却及不上弓箭,配备人数也不够多,因此这支火枪队一般都是作为皇太极的亲军随驾移动,偶尔搞搞袭击战,大军作战主要依靠的还是传统骑射。 可就是这样,火枪队的战绩还是有目共睹的恐怖一箭射过去若是不要害,顶多插进人体擦点伤、流点血,可一枪过去血肉都要烂掉,铁砂子崩进体内半边身子都要麻木,而且伤口触目心惊的可怕。 看惯了箭伤的蒙古人几时见过这般麻烦要命的创伤,全都对这火器产生了恐惧之情,一传十、十传百,这支火枪队俨然成了他们心目的妖魔鬼怪,宁肯跟人空手厮杀,也不肯持刀对抗火枪队。 骑射本领大家其实都差不多,原本鹿死谁手还难说,两军相遇勇者胜,大金的军队也并不都是打的胜仗,遇到强劲的对手,连多尔衮也吃过蒙古人的暗亏。 可现在,大金的军队多了件利器不说,早先投靠过去的蒙古各部简直就是他们的活向导、活情报,造就了大金军队在草原神出鬼没般的神奇本事,往往蒙古林丹汗的军队还没摸清楚大金的主力在哪个方向,后方就被人抄了老巢,往返驰援疲于奔命。 这般不对等的战斗,猫捉老鼠般一面倒的屠戮,气得林丹汗连连跳脚,尤其是听说原本属于他的金刀郡主,现在成了人家大金国汗的大妃,他更是恨得内心滴血,好几次不顾一切红着眼睛就想逮到皇太极的主力所在,跟他来一场决战。 可惜皇太极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就是不和他硬碰,而是游走袭击各处,先剪除他的有力强援,慢慢把他逼向草原深处。 这般打了两个多月,四月下旬,皇太极看看时机成熟,终于决定给林丹汗一个主力对决的机会。传科尔沁、札鲁特、巴林、奈曼、敖汉、喀喇沁、土默特、阿鲁科尔沁、翁牛特、阿苏特等部的部长台吉会合于西拉木伦河岸,总兵力约十万。 会商定下决战的作战方略之后,皇太极便亲率大军越过兴安岭,驻守都埒河,向林丹汗摆开了决战的阵势。 林丹汗这回却怕了,他的部众其实差不多也是十万左右,论人数不比皇太极少多少,可连日来的挫败,却慢慢磨失了他的勇气。 想起活佛预言的天命之人现在是人家的妻子,想起对方使人闻风丧胆的火器,再想想如今形势逆转,不再是他追着人家要决战,而是人家主动要找他一战定胜负,他的内心产生了不可遏制的畏怯。 于是,林丹汗竟连夜撤军暗逃,又顾忌漠北喀尔喀三汗跟他不和,只好西奔库赫德尔苏,经察汗浩特,渡黄河往达鄂尔多斯而去。 凌晨正要动总攻的皇太极接到林丹汗畏战潜逃的消息,气笑了,这就是草原黄金血脉的正统继承人?成吉思汗的子孙后代?他对付女人倒是挺强硬,以科尔沁的安全为威胁,把兰儿软禁在金顶白庙近三年,面对敌人却如此孬种过去把他当对手看待,真是高看他了 鄙夷之后,皇太极便重重一拳砸在案桌上,下令追击。谁也没想到,这次追击,竟是耗时费日,不知不觉就从四月跨入了五月。 五月天气多变,苏浅兰的肚子已明显隆起,周围的人更加对她小心呵护,唯恐她受凉生病,连太医也比过去来得勤了。 好在苏浅兰身子调理得好,每天也坚持活动活动,也没有什么不良的孕反应,能吃能睡,竟是气色好得很,人也微微胖了一层。 但别人不知道的是,她的内心对皇太极越来越思念,开始的时候,她还会生气的怀疑皇太极这番亲征,除了天生好战之外,是不是还有借这种征战来压制生理需要的想法,但后来却慢慢的只记得他的好,不记得他的坏了,总念叨着这场征战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皇太极还是跟以前一样,有递战报的同时给她递“信”的习惯,不过不再是一天一封,而是不定时的几天一封,或者一天几封,毕竟草原作战跟对明作战不一样,每天的行程都不一样,今日定下的袭击目标说不定第二天就变成了另一个。 可是,这已经是连续第十五天,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上次的消息,说是林丹汗在总决战前夜畏惧潜逃,皇太极兵分三路追了下去,之后就没有再收到他的消息。 苏浅兰表面维持着淡定,内心却十分忧虑,不知道前线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朝堂收到的战报也只是报喜不报忧,所谓夜长梦多,谁晓得皇太极会不会追上以逸待劳的林丹汗,结果吃了败仗? 布木布泰最近跟汗宫也是走得极勤,除了受母亲和哥哥的委托代为照顾怀孕的姐姐之外,她跟苏浅兰也算是情分极浓的姐妹了,不但同父同母从小一块儿长大,更是分别嫁给一对兄弟,成了妯娌。 皇太极这次亲征,多尔衮作先锋,那皇太极不回来,多尔衮也就回不来,并且他作战在前,危险性还要远在身为大汗的皇太极之上。 布木布泰现在是真心实意爱着多尔衮,她对多尔衮的担忧可不在苏浅兰对皇太极的关切之下。两姐妹时常聚在一起讨论战事,一来可以聊天解闷,二来也是有同病相怜,互相宽慰的作用在内。 “额格其,大汗还没有消息?这都十五天了吧?”布木布泰跟苏浅兰简单见了礼,第一句话就问。 “很快就会有消息的那么多人马,不可能一点消息也传不过来,除非是大汗出于军事保密需要,下了禁言令什么的。”苏浅兰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宽慰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点了点头,还是乐不起来。 “别想太多林丹汗打不过大汗的”苏浅兰信心十足的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上次可是接到消息,大汗因为多尔衮作战英勇机智的缘故,封了他墨尔根代青的尊号怎么样,我当初没说错吧?他就是初生的太阳,迟早有他光的一日” 说到这个,布木布泰也是禁不住露出了骄傲的笑容,笑嘻嘻的道:“是我就知道额格其眼光最毒辣了您可是天命之人,主贵天下,您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绝不会有错的” “哈你也会拍马屁了啊不过没有用我可不会为你几句好话就傻乎乎地赏你一大堆东西”苏浅兰跟她逗趣。 “我不在乎我也不是说给您听的,我啊是说给福临听的”布木布泰笑着贴上了苏浅兰的肚子,摸着轻唤:“安布的小福临你听到了吗?听着高兴吗?高兴就动动,让你安布乐一乐” “他这么小,哪里会……”苏浅兰一语未竟,肚皮竟然跳了一下,顿时把她惊得瞪圆了双眼。 “动了动了他动了”布木布泰却喜得跳了起来,得意洋洋的又唤:“小福临再动动小福临再动动” “你一定错觉了”苏浅兰好笑的白了她一眼。 “谁说的这是福临跟我有缘分哈哈”布木布泰一脸得意。 两姐妹正为这个丢开了心事乐哈哈地互相打趣,忽然外头梅妍手里高举着信件狂奔而来,大声呼唤:“格格大汗的消息” 两姐妹俱是一愣,继而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的抢过信来,布木布泰手快一步,抢了信才想起自己不能直接看,忙转而塞给了苏浅兰。 苏浅兰也顾不得这许多,匆匆拆了信上火漆,先快阅览一遍,松口大气的先给布木布泰报了一句:“没事一切都安然无恙”这才又从头开始,细细地看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凯旋 第二百七十八章凯旋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追击,皇太极十万大军兵分三路,从西拉木伦河起追杀林丹汗部众,一路往西深进,不断在后面蹑尾追上他的殿后军队厮杀战斗,不断的沿途收缴他的溃散部众。 其间皇太极曾经因为收缴的蒙古部众太多而断了粮食,所幸眼下草原处处都是牧草,淡水河流时常见到,马匹也有水有食,不必额外调运,否则光是这后勤补给的压力,就能让他坚持不下去而撤退。 更幸运的是,除了沿途或击溃或投降的蒙古部族能够让他以战养战,偶尔还能碰到铺天盖地般庞大的野羊群或野马群,对骑**熟的马背民族来说,这就是天然的粮草补给。 皇太极自己在这场战争更是身先士卒,和各旗将士们同甘共苦,兵士们若是没有吃的,他也绝不会独自饱食。而碰上猎物的时候,他天生神力,箭术精湛,更是在大金的将士间留下了一箭贯双羊这样的传奇故事,事实上他一支箭射出去,真的是射死了两只羊。 还有一回,他大概是吃多了烧烤的肉食,上火流鼻血,可为了不让林丹汗摆脱他的大军追杀,他照样策马追击,只是拿着个小碗接鼻血,就这么一路追杀,直到战斗结束,他才腾出空来诊治。 如此种种,足见这场追击战何等艰苦卓绝,但这些点点滴滴在他寄给苏浅兰的信里,却只见其趣,不见其苦,字里行间全是满满的自信和一个征讨天下的雄主的得意快乐。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样的信,洋洋洒洒说的全是自己的事,对妻子儿子的关怀只是寥寥几句带过去,未免太不够意思。 不过苏浅兰却能从他的信看到他孩子般自夸邀功的热情可爱,以及他那份急切想让心爱的人分享他快乐,知道他为了妻子儿子过得更好而漏*点奋斗的心意。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擅用满嘴甜言蜜语向心里人表达心意的人,他只会做,努力做,用他的身体语言和行动。 “察汉浩特……察汉浩特啊”苏浅兰合上了信,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穿来草原的那会,那个地方,就像是她的生活始点,而现在,皇太极的双脚也终于踏上了察汉浩特的土地。 如今的察汉浩特,百姓已逃离大半,汗宫也已十室九空,林丹汗带走了肯追随他的所有民众和后宫妻妾。 皇太极将大军分别驻扎在城内城外各处,自己带领亲军接管了汗宫,他将在这里短暂的停留两天,见见归降的各部头领和这片地域的宗教最高领,安抚他们并签下协议之后,再继续追杀林丹汗。 此刻的汗宫凳倒椅翻,凌乱不堪,值钱且能带走的东西都已消失,好在桌椅家什都是笨重之物,虽有损坏,整理一番尚可使用,皇太极便叫人简单收拾一下,整理出来几处大殿,用作会商之地。 不过这天傍晚,却有人来向报告,说汗宫内苑有一处奇特的偏殿,严严实实锁着,里头的东西基本上都没丢。 皇太极起了好奇之心,移驾过去观看,才现这处偏殿真的是很冷僻,没有住过人的痕迹,进去一看,里面东西虽然整齐,但都是用过的平常之物,有几口看来应该盛放珠宝的箱子,里面都是空的。 不是没有去找过在这汗宫做过事的宫女内侍,但战乱一起,大金铁骑踏入汗宫,这里的人就已经跑了个精光。 皇太极站在这蒙尘已久的偏殿看了几眼,正要离去,可又皱着眉头回过了身来,这里他绝对是第一次来,却奇怪的有种异样感觉。 他想了想,把跟着他的人都赶出去,自个儿随意的在屋走了一圈,这种感觉竟是更加强烈,不必想,就自然而然走到了衣橱前,骤然拉开衣橱的门一看,里面竟然还挂着几套蒙女的衣裙。 他的目光一凝,忽然明白了这个偏殿异样在何处这个格局,还有这衣服的风格,分明就是出自苏浅兰的手笔 关雎宫的陈设完全按照她的习惯来摆放,他在关雎宫住久了,也就习惯了这样的格局。难怪他进来会有种异样的感觉连衣橱里这几件旧衣裳,都仿佛残留着苏浅兰的气味。 苏浅兰不是一直住在金顶白庙,没有在汗宫里睡过一宿吗? 皇太极疑惑的把衣物从鼻端放下,转目四顾,忽然现西墙上挂着佛教特有的西藏唐卡装饰,上面画着佛经里的故事。东窗遥望过去,还可以看得见极远处金顶白庙的塔尖。 这不是兰儿居住之地,而是林丹汗那个家伙把金顶白庙上兰儿住处残留的物品全都移到了此处他顿即明白了这一切。 “痴心妄想”皇太极冷哼一声,看看那几件蒙袍,再看一眼这屋的陈设,拂袖离去,走到门外便朝手下摆了摆手,悍然下令:“给朕放一把火,把这地方烧掉不许再留下任何痕迹” “嗻”十几名亲卫得了命令,很快找来柴禾堆满这偏殿外围,火把一丢,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将整个偏殿都卷进了火舌内。 次日来朝拜的各宗教领袖,就有金顶白庙的住持,皇太极谈完正事,私下向这位住持询问几句,果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又知道了苏浅兰当初在金顶白庙的时候对寺里的喇嘛都很不错,乐意听他们讲经论道以排忧解闷,皇太极莞尔一笑,非但没有留难任何宗教领,反而大力支持他们传播佛教,展信徒,也由此获得了宗教喇嘛对他这个新汗王的承认,扩大了他在蒙古人心目的影响。 两日之后,皇太极离开察汉浩特,继续进击林丹汗,一直追到黄河边上,才停下了脚步,留下两支数万人的军队,宣布大军班师回朝,时值五月下旬,追杀林丹汗共耗时四十一日。 消息传到盛京,举国欢腾,这可是皇太极治下的第三次大战完胜了,有些惯于夸张的百姓,简直把他渲染成了战无不胜的神,再加上苏浅兰这个活佛预言过的天命之人果真成了大妃,更是宛如火上浇油般,把皇太极的渲染成了未来天下之主,成了大金上下国民的骄傲。 相比于皇太极取得的成就,和多尔衮立下的赫赫战功,布木布泰最高兴的竟然是科尔沁的族人们经此一役,身份地位越级连跳。 因为有了大金国汗和大金国新封的和硕贝勒做女婿,科尔沁部俨然成了新一代草原的最强部族,当初跟着苏浅兰离开察哈尔投靠她父兄的那些原蒙古汗宫禁卫也都一个个立下汗马功劳,成了支撑科尔沁这个新兴级部族的顶梁柱,令苏浅兰十分喜慰。 不过看到布木布泰那副高兴的样子,苏浅兰才现,自己对科尔沁族人们的感情还是远远比不上布木布泰,这个妹妹对科尔沁故乡的依恋和热爱,也让她依稀明白了原来历史上那位孝庄皇后的许多做法。 比如她和哲哲皇后都强硬地要求大清皇帝必须娶科尔沁的格格,满蒙必须代代联姻,并且科尔沁的格格都被看作是天生的贵女,越他族的尊贵,她甚至想把科尔沁打造成大清国的后族,专出皇后。 苏浅兰的看法完全不同,利益联姻并非是最好的利益共享手段,多妻多妾时代的男人们,很少会为了妻妾而向妻族割让关键的利益。当然如果有爱的存在,男人们会很大方,可问题是,利益联姻而得来的妻妾,往往缺乏这个最基本的情爱,男人们怎么可能为不爱的女人付出? 还有一个关键是,布木布泰虽然认识汉字,也读过许多汉著作,可她的骨子里还是以身为成吉思汗的后代,流着黄金血脉而骄傲,她对汉人的看法一向都很轻视,对苏浅兰宽待汉人则很不以为然。 原来历史的她,断然禁止汉女参选后宫妃嫔,禁止大清皇帝娶汉女,规定哪怕是汉军旗的女子,也不得晋升为妃,生下孩子也不得继承大统,就是她对汉人这种偏见的实证。 苏浅兰瞬间想到了很多,现在是她当了大妃,将来就是皇后,哲哲已死,布木布泰没能成为皇太极的妃子,她,有着先天优越的条件,可以去改变这一切,制定出最合理公平的后宫制度。 不过,现在就去考虑这些东西还太早,在她的记忆里,皇太极亲征林丹汗应该是进行了三次,现在才第一次而已未来应该还要再打两次,林丹汗才会彻底化为历史尘埃。 而要命的是,在原来历史上,皇太极在林丹汗死后,收了他好几个遗孀进后宫,跟哲哲、海兰珠、布木布泰一齐,合成了有名的后宫五妃。这个历史,究竟会不会重演呢? 还有她曾经的闺蜜好友苏秦,明明是女真叶赫部的格格,却做了林丹汗的大福晋,现在则是自己的丈夫去打她的丈夫,这实在是件让人挠头的事,苏秦现在怎么样了?她会恨怨她这个曾经的好朋友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 依恋 第二百七十九章依恋 见到皇太极的那一刻,苏浅兰愣了,原来那么壮实、北极熊般的一个人,肤色变得那么黑,那么粗,满面的风尘,身子也瘦了一大圈,差点要从熊腰变成豹子腰了。 不过他的眼神更犀利,肌肉的结实更加具有视觉冲击力,步子迈动起来仿佛带着风一般,看起来霸气十足,那身甲胄也隐隐带着杀伐血腥的味道,只有唇边的微笑,还是像过去那般自信里带着坏。 “兰儿爷回来了”皇太极就站在关雎宫的殿门前,向苏浅兰张开了双臂,周围矮了一片的宫娥内侍被他视若无物。 苏浅兰先向他白了一眼,便现出了满脸欢喜灿烂的笑,上前两步扑进了他的怀抱,闪开已经见大的肚子,把上半身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多少思念依恋一朝倾泄。 皇太极真是很久都没碰过女人了,才抱一会儿,苏浅兰就感到了他不断攀升的体热,和渐重的呼吸。 “爷热汤都给您准备好了,咱们先进去吧”苏浅兰只感到面上热,皇太极身上的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的同时,似乎也在把她带进燃烧的火焰里,想跟他一起释放积压已久的情热。 皇太极恋恋不舍的放开她,挽起她的手,牵着她一起步入了关雎宫。周围一堆低头行礼的下人们这才直起身来,羡慕的望住了这两位主子的背影,情投意合的夫妻已是极为难得,这两位更是一国的帝后,并且还正在孕育着一位皇子,人生得意,还有谁及得上他们 这一晚,皇太极和苏浅兰在后宫安排了家宴,只有他们两个和各宫的妾侍、子女。 虽然这对叶赫那拉氏她们来说是种恩典,苏浅兰也对她们很好,可她们却现,自己装扮得再漂亮也好,整个宴席上,大汗眼里就只有宸妃一人,她们趁宸妃怀孕之机吸引大汗留宿的打算全都落了空。 帝后之间那份默契,那份无以言表的眼神交流,和宛若一体般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任何人都能从感受到他们之间浓浓的情意。 这两人都很大气,并没有冷落她们,可她们却都悲哀地现,这一帝一后所处的世界,她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挤进去。 有人偷偷巴望着苏浅兰,她现在有身孕,只要她开口,肯定能安排大汗去某人的宫留宿,可惜这些人也都知道,苏浅兰绝不会替她们安排这样的事,当初立下侍寝的新规矩,皇太极去哪她都不会拦着,因此也就不必由她来安排谁谁谁轮值侍寝这种事。 那时所有人都觉得这样各凭本事自由争取皇太极留宿真是太便宜她们了,直到现在,她们才现自己完全上了大妃的当大妃摆明了态度绝不插手管这事,那皇太极不来,除了怪自己没本事,还能怪谁去? 等大妃年老色衰么?整个后宫,年纪比苏浅兰还小的妾侍只有很少的三四个,等到苏浅兰老了,她们的青春也都过去了 苏浅兰可不会管别人怎么想,她对皇太极已十分了解,知道了他的用情专一,任性霸道,拥有这样特性的男人,只会对自己所爱的女人动心动情,对别的女人往往不屑一顾。 她庆幸自己居然能在这种时代遇见这样的男人,并且能被他爱上,他们这种男人的眼界又高又刁,一辈子都很难碰到个让他们喜欢的女人,碰不上的话,他们或许变成浪子,或许只对妻妾的要求尽点义务,注意力全在别的事情上,可一旦碰上,那就基本不会出轨了。 一连几个晚上,皇太极都是在克制且小心翼翼的呵护下对苏浅兰释放着内心的热情,用轻怜蜜爱的抚爱拥抱和缠绵热烈的激吻来倾诉对她的思念眷恋,才终于将这种情愫化解开来,恢复到平素的模样。 歇过这一阵,皇太极这次亲征蒙古带来的利益也都慢慢分割完毕,他再一次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内政上面,这次战争耗时太长,只有紧急的政务递到前线让他处理,已经积压了不少事情等着他回来解决。 于是他再次过起了早出晚归的生活,虽然他工作生活的地点都在汗宫内,但前殿一般不许女眷过去,对于住在后苑的苏浅兰来说,也就跟他很少见得到面。 有的时候亲自送点吃食、药茶什么的到前殿去看望皇太极,见到他埋公务,认真专注的神情,苏浅兰真是又敬佩又心疼,当皇帝真是不容易,当他这样能能武的勤奋皇帝,更是不易。 这还只是关外土地上的政务呢,将来得了天下,只怕还要更忙碌,想起康熙皇帝一天只睡四小时,坚持勤政了六十一年,苏浅兰便觉得心毛,这也太辛苦了 怎么可以把大清国望君主立宪制的道路上引导,减少皇帝要操劳的事情,加强职能部门的作用,把儿孙们的过重的负担卸下呢? 就当苏浅兰又一次捧着茶盘,在进殿后便望着皇太极呆,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太极偶然抬头,现了她的到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奏折和朱笔,朝她走来,嘴里责怪的问:“你怎么来了也不唤爷” “我不想打扰爷”苏浅兰微微一笑,看着他把茶盘接过去,往桌上一放,就赶着来扶她到宽大的龙椅上贴着他身旁坐下。 这里不是大政殿,而是御书房,他要这般无视规矩宠着苏浅兰,也没人敢和他反对,苏浅兰更不是那种只会墨守成规的拘谨女人,在她眼里,皇帝就跟公司总裁差不多,更何况这个还是她的丈夫。 皇太极揽着她,满脸期盼地摸摸着她已充分隆起的腹部,去感受那偶然会有的胎动,直到感应到了,才满足的笑着移开手去。 苏浅兰见他跟以往有些不同,只是凝望着自己,已有好几分钟没去管他案头的工作,不由诧异笑问:“怎么了?都批完了吗?” “差不多吧”皇太极心情仿佛很轻松,不再是前面两个多月那般赶工作的紧绷模样,随意的笑道:“总算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剩下这些都是小事,接下来,爷会有两个月的时间比较有闲暇。” 苏浅兰才想起,现在又到了八月末,下去就是九月了,忙望住了他问:“爷您又要去秋猎?”皇太极,真是个坐不住的家伙运动细胞异常活跃,不是征战,就是射猎。 皇太极望着她不舍的神情嘿嘿笑了半天,凑近她的脸颊,几乎鼻子碰鼻子的说了一句:“错了爷要留在宫里,等着咱们的儿子出世”说完便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第二百八十章 福临 第二百八十章福临 “快快都跑起来”皇太极急声吼着,抱着苏浅兰坐在步辇上,在一帮子内侍宫娥的拥簇下朝关雎宫赶去。刚才苏浅兰又去御书房给他送吃的,没想到忽然间肚子就痛了起来。 “兰儿,还痛不痛?”一回头看到苏浅兰神色略见缓和,皇太极又忙着询问,刚刚苏浅兰忽然腹痛,可把他吓坏了。 苏浅兰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是一阵痉挛的疼痛传来,却是脸色微白,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太极手足无措,抓耳挠腮一副急猴子的模样,以往的威严稳重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嘴里只会一迭声的安慰:“忍一忍,快到了爷已经吩咐下去,人都在关雎宫等着了你……你要是太痛了,就喊出来吧喊一喊,或许疼痛能减轻些” 苏浅兰勉强一笑,摇了摇头,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咬着牙却是一声未吭,这种痛,连呻吟都呻吟不出来,也不能耗费力气呼喊,力气必须留着,去应付接踵而来的生产。 关雎宫已是站满了人,有处偏殿已隔离出来作为产房,一见皇太极抱着苏浅兰赶到,就有几名嬷嬷打算去接过他怀里的苏浅兰,却被皇太极推开,亲自抱着苏浅兰奔进了产房。 苏浅兰因为疼痛,闭紧了眼睛熬着,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拽住了皇太极,嘴里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爷在这别怕别怕……”皇太极强自镇定,可他看起来比苏浅兰还要紧张百倍,额头的汗都流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疼痛稍缓,苏浅兰才睁开眼来,暗哑着嗓子吐出了几个字:“拿巧克力,我要巧克力……” “好好快拿来”皇太极立刻回头急吼。 这东西一直都由阿娜日收着,连忙呈递上来,皇太极抖着手撕开外层包裹,捏碎了分出小块,亲手喂进了苏浅兰嘴里。 虽然工艺还很粗糙,但巧克力入口即化的特性还是帮了苏浅兰的大忙,很容易就吞服下去,吃得几口,疼痛也缓和了些,力气也恢复少许,看着皇太极,便是甜蜜地一笑。 “再拿些来”皇太极一看这东西果然像她说过的那样有好处,连忙回头下令,又替苏浅兰掰开了一块。 “大汗大汗”几个接生嬷嬷壮着胆子上前对皇太极小心说道:“这是血房,娘娘交给奴婢们就好,大汗您还是赶快出去吧” 皇太极抱着苏浅兰上半个身子却一动不动:“朕不走,朕就在这看着,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管朕” 几个嬷嬷面面相觑,满脸作难。 苏浅兰再度从疼痛缓过神来,见到几个嬷嬷的神情,对皇太极勉强笑了笑:“爷,您就出去吧兰儿自个儿能行的” “爷是大汗谁敢违抗爷的命令你别管她们”皇太极一副抱紧了她就不肯撒手的架势。 苏浅兰又感动又好笑,或许有些女子喜欢老公在身边陪着,她却有点不一样,她觉得这样的**场面叫男人看着自己会很害臊,于是便推了推他道:“爷是我不要您看您在这,我会不自在” “这……”皇太极没了主意,看着苏浅兰一脸坚持,只好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身子,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大声道:“爷不走远,爷就在门外,有什么你就唤,爷马上进来” 苏浅兰点着头,这会又痛起来,连笑容她都维持不住了。 皇太极克制了又克制,才压抑着自己没有冲回去,就站在门口看着苏浅兰又慢慢缓和过来,他才捏紧了拳头咬牙踏出了殿门。 关雎宫外,站着太医和许多宫娥内侍,姗丹、梅妍也守在外头,当然她们还得跟殿内保持联系,随时候命。 时值傍晚,红霞满天,那火红得异样的光芒映照下来,把天地万物照得仿佛都披上了红裳,让人看得暗暗纳罕。 皇太极在庭院团团乱转,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般,不时伸长了脖子朝殿内看,可惜殿门紧闭,苏浅兰又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大喊大叫的,他是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不一会儿,有内侍来询问晚膳的事,皇太极哪有这个心思吃饭,不耐烦的挥手把他赶开了一边。 又过不久,多尔衮和布木布泰刚吃饱饭就接到消息,双双赶来,他们两人跟皇太极和苏浅兰的关系不一般,苏浅兰生产,他们最关切不过,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多尔衮一看皇太极那副焦急紧张的模样,忙上前宽慰,劝他先吃点东西,放宽胸怀,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当阿玛,过去哪里见他理睬过生孩子的事,往往等他从外面回来,孩子都已经落地了。 “这不一样十四弟这不一样”皇太极还是摆手拒绝了多尔衮的好意:“你嫂子也没吃什么东西,就这样去了生孩子,朕担心啊你就别劝了朕什么也吃不下” 布木布泰心细,向太医问明了产妇能不能吃东西,能吃什么东西,忙回头吩咐姗丹去弄点浓稠的奶粥来,送进殿内好歹让苏浅兰吃点,能吃多少是多少,饿着没有力气可不行。 皇太极感激地望了她一眼,但他自己还是拒绝找东西吃。 过得一阵子,姗丹从里头出来,布木布泰连忙拉住了她问情况,皇太极也支棱起耳朵向她们望来。 姗丹满脸钦佩的道:“格格真不是寻常人,奴婢瞧着她都痛到脸色苍白,额冒冷汗了,硬是撑着喝了一点点粥,一声不吭继续煎熬,不过嬷嬷说了,格格身体好,应该不会有事” 布木布泰略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默默为苏浅兰祈福起来。皇太极听着姗丹的形容,却变得跟她说的一样脸色苍白、额冒冷汗,好像在痛的人是他似的,嘴里不停叨念:“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不知不觉间,天边红霞渐收,太阳落下西山。就在那最后一丝光亮也即将消失的时候,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天际传遍了关雎宫。 皇太极的手微微一颤,猛然站定脚步,惊喜交集地唤:“福临是福临朕的儿子生了” 他呆了片刻,正要往殿内冲,一个嬷嬷却抱着一个襁褓开门跨出了偏殿,迎面看到他,连忙矮身行下了礼去,口激动的报:“恭喜大汗贺喜大汗娘娘生了,是位小阿哥” “恭喜大汗贺喜大汗”关雎宫外,立刻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声音整齐地高声称贺。 皇太极接过襁褓,却来不及先看儿子,而是盯住了嬷嬷连问:“娘娘怎么样?你快告诉朕她怎么样?” “回大汗娘娘一切安好,已睡着了”嬷嬷喜气洋洋地回话。 皇太极长舒一口大气,这才低头去看怀的孩子,唇边慢慢漾开一抹幸福灿烂的笑意,最终仰起头来,得意得哈哈大笑。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只有一次 第二百八十一章只有一次 苏浅兰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皇太极的脸,这家伙就坐在她身旁,眉开眼笑的望着她。 她顺着皇太极平时喜欢撑在她耳朵旁边但现在很老实的手臂一看,才看到一个婴儿襁褓被他抱在怀里。 “爷,把孩子给我吧”苏浅兰报之一笑,接过那粉雪可爱的小小婴儿,凝望着眯眼大睡,但小嘴一吸一吸本能活动的这个孩子,微红着脸偏转身子,也不避皇太极了,就亲自哺乳。 “爷,您不去上朝了么?”苏浅兰抬头羞赧的瞥了他一眼,这家伙好像应该身在朝堂才对,看天色,他都该早朝好一会儿了。 皇太极嫉妒的瞄了瞄捏着小拳头吮吸得欢的儿子,摸摸鼻子嘿嘿笑道:“爷不是刚得了儿子么所以休朝三日,就陪你们两个过过清闲的日子,学学你说的那个什么异国的习俗” 苏浅兰忍不住噗哧一笑,她怀孕的时候,是曾经给皇太极说过二十一世纪男人可以休三天产假陪妻子的事,假托是异国的事,当时只是感慨一番,并没有要求他也这么做,没想到他却记得。 “来你靠着爷”皇太极见苏浅兰还是很虚弱,怕她累着,绕到她身后,将她和儿子一起揽入了怀里,让苏浅兰靠在他肩膀上。 两人静静望着可爱的儿子,时不时笑语两句,关雎宫内真是幸福温馨无限,苏浅兰正甜蜜着,忽然感到皇太极的身体又有了反应,嗔恼的伸手打了他一下:“您也不怕儿子笑话” “这么点小小孩子,他懂什么”皇太极尴尬之极,他觉得这不是他的错,实在是有很久没碰过苏浅兰了,有些东西它不受控制啊 苏浅兰坏笑两声,转过头去,送上了嘴唇。她就是喜欢干火上浇油的事,但灭火么,她就不管了。 皇太极倒是来者不拒,哪怕被她勾得浑身火焚般难过,只当磨练自制力了,先收利息,过后再加倍的把本金找回来。 激吻过后,皇太极固然面红耳赤,苏浅兰自己也是霞飞双颊,笑啐了他一句:“昏君” 皇太极嘻嘻一笑,昏君就昏君,没有这昏君般的享受,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再说了,昏君不昏君,看的是政绩,也不是这情情爱爱。 两人甜甜蜜蜜的消磨着时间,随意地聊天,静静地凝望着儿子可爱的睡容,只感到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美好,盼这份美好长驻。 不过生活还是要继续,皇太极毕竟是一国之主,能偷闲三天陪妻儿,已经是他前段时间拼命努力换来的空暇,三天后,他的案头又堆满了奏折,虽然不如西征回来时那般多得恐怖,可也不能再继续偷懒下去。 根据苏浅兰的意见,他没有再像原来历史那样等不及儿子长大就给他大办宴席,颁恩诏大赦天下。反正现在苏浅兰是他的大妃,福临的嫡皇子名份谁也无法否认,倒是不必画蛇添足再昭告他的尊贵。 大妃一举得男,大金后继有人,也使得皇太极的朝廷在广大民众当地位更加稳固,帝后的恩爱,皇子的健康,都成了民众乐于谈论的好事,早先被休回娘家的乌拉那拉氏之子,豪格大阿哥则仿佛被人遗忘到了脑后,虽然手握一旗之力,又有战功,却没人注意他。 好在豪格的性子比后世影视剧描写的还要优柔三分,完全不似他**那般有心计有手段,苏浅兰接触他几次之后,便现了他是个内向且有点自卑的孩子,想来如果没有原来历史上那般机缘巧合的环境,他也不会有胆子觊觎谋夺皇位。 就像现在,明明苏浅兰年纪不比他大,却做了他的嫡母,生下来的奶娃娃子凭母贵,继位可能性远过他,按理他应该要妒恨苏浅兰才对,可他面对苏浅兰的时候,从来就没有闪现过“恨”这种眼神。 别人不关注豪格,苏浅兰却从没有忽视过他,不止是逢年过节对他嘘寒问暖尽过嫡母的义务,也不止是常常接受他福晋的请安,关怀问候,就是平时有什么好事,都不忘记给他捎上一份。 豪格的性子勇武带着沉静,优柔里又带着几分才干,他不是帝王之才,却是不错的将才,苏浅兰不希望他因为怨恨之类的情绪将来跟自己的儿子作对,而希望他能成为儿子的助力。 但不管这样对他能不能让他心感激或好过,苏浅兰也并不全是为了儿子考虑才对他好,豪格在她眼里,就是丈夫前妻的孩子,不论他是好是坏,总是丈夫的亲生儿子,所谓爱屋及乌,她爱皇太极,便也爱他的每个孩子,那都是他的骨肉至亲之人。 出月子之后,豪格带他的福晋来给苏浅兰道贺,送上了一份厚礼,苏浅兰从他眼看出他对这婴儿弟弟的好奇喜欢之意,便笑着让他抱了好一会福临。 豪格跟皇太极不同,皇太极对小萝卜头其实没有爱,若不是他的子女,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豪格则生性很喜欢孩子,只要是长得可爱的小孩子,他都能乐在其地逗弄许久。 福临在他怀里抱了好一段时间,他才被福晋提醒着把孩子还给了苏浅兰,苏浅兰望着他微微一笑,满眼温柔。 豪格仿佛一瞬间读懂了她眼里的信赖和关爱,心头一热,忽道:“福临就是我亲弟弟,我豪格,一定会做他的好哥哥” 苏浅兰笑了:“我也一定教会福临,让他晓得豪格哥哥的好处是旁人羡慕不来的”几个人在殿相视而笑。 金秋十月还没过完,皇太极留在蒙古的军队忽然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林丹汗先是在成吉思汗陵前举行庄严仪式,宣布自己为全蒙古的“林丹巴图鲁汗”,誓要夺回失去的草原疆域,继而带领察哈尔、鄂尔多斯部众,移动成吉思汗之陵至大草滩。并在大草滩永固城一带拥众落帐,重整旗鼓,准备东山再起。 皇太极的手下自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追袭而至,林丹汗再度败逃,一路逃到青海大草滩处,忽然出痘病亡 林丹汗大福晋苏泰与其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率领察哈尔和鄂尔多斯部众自大草滩返回鄂尔多斯。一向支持林丹汗,甚至率四万部众投奔林丹汗的喀尔喀却图台吉则率部进入了青海。 大金上下得到消息,无不兴奋得摩拳擦掌,林丹汗本来就已经不是皇太极的对手,他再这么一死,后继无人,岂不是意味着整个草原都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等着皇太极去接收那一片广袤的土地? 天意果然天意啊四贝勒娶了天命之人,不到半年便继汗位,再不到半年便降服朝鲜,再一年就收了宁锦,将关外疆域连成一片,跟大明隔长城而分治,又是一年不到,皇嗣降生未满百日,草原旧主便又去世,这种种意想不到的迅猛展,可不恰好印证了活佛的预言?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浅兰,管不了别人怎么看她,她只是当场愣住久久的愣住脑子里乱作了一团 这眼下天聪二年都还没过完,林丹汗怎么就死了?皇太极不是要三征林丹汗吗?这才一征而已,他这一死,后面两征怎么办?没了吗? 苏浅兰还在愣的当口,皇太极哈哈笑着大步踏入了关雎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只差没有又叫又跳,笑得有牙没眼的道:“兰儿爷的好兰儿你果然是爷的命贵人唉爷要没有你可怎么办?” “您胡说什么呢”苏浅兰嗔了他一句,关切的问:“那——您还会再御驾亲征蒙古么?” “不会”皇太极摆手,往暖榻上一坐,端起茶来喝了一大口,轻哂道:“没有了林丹汗,那边就是分崩离析的许多小部落,爷留在那边的数万人马足以收服他们不用爷亲自出马” 苏浅兰在他身边坐下来,想了想,忍不住说道:“爷林丹汗的大福晋苏秦,是我的好朋友,她也是女真人,姓叶赫,您可不可以派人去找找她的下落,把她好好接回来,不要伤害她?” 皇太极微微一笑:“兰儿开口,爷哪能不答应你写封信吧爷让人带着,一找到她就可以把你的信递给她” “谢谢爷”苏浅兰欢喜的跳起身来,立刻奔去隔壁书房,铺开纸笔想好了所有要说的话,刷刷刷写下了一封长信。 把信递给皇太极的时候,苏浅兰想起什么,忍不住问:“爷那个,济尔哈朗贝勒,听说他的嫡福晋早病故了,一直没续弦,是真的吧” 皇太极诧异的上下望了她两眼:“自然是真的,为什么这么问?” “是真的就好”苏浅兰笑逐颜开,但愿苏秦回来,可以跟她的意人终成眷属,这样,自己就不用为皇太极攻打她丈夫感到抱歉了。 皇太极刚想问什么,苏浅兰又连忙提醒他:“对了爷南绪现在是你的手下吧?您派他去,一定能够事半功倍南绪可是苏秦的亲弟弟,他们姐弟之间感情很好的” “好都听你的”皇太极其实早有此意,但还是宠溺的刮了刮苏浅兰的鼻子,一脸佩服欢喜的神情,令苏浅兰好不开心。 第二百八十二章 抢媳妇 第二百八十二章抢媳妇 天聪二年十一月,皇太极派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各领军一万前往鄂尔多斯寻找苏秦和额哲下落,南绪随军策应。 年关渐近,天气寒冷,苏浅兰站在花园边上,瞧着园梅花盛放,梅妍指挥着小宫女穿梭其摘取梅枝,红梅映着宫女们粉色的旗装,看上去充满了活力,真是一幅好看的画面。 “好了这些就够了”片刻之后,苏浅兰微笑下令离去。 她是特地来采些鲜花回去装点关雎宫的,福临还小,小孩子不能用熏香,所以还是在室内放些鲜花的好,一来可以观赏,二来可以清新空气,三还可以刺激婴儿的视觉感官育。 等宫女们都从花园退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了好几枝梅花,苏浅兰便带着她们往关雎宫走回去。 走到半路,正好碰到皇太极提早从前苑大政殿下朝回来,见到这鲜花美人成行赏心悦目的一幕,眼前一亮,便笑着迎了过来。 见了礼,苏浅兰又欢喜又讶异的问:“今儿这么早回来?” 皇太极脸上带着笑,左右望了一眼问:“十四弟福晋没有来?” “没有啊布木布泰也是人家的媳妇了,哪能天天来”苏浅兰奇怪的问:“怎么了?爷找她有事么?” 皇太极摆摆手,神情古怪的笑了一下,低声道:“今儿蒙古那边有消息回报,十四弟艳遇匪浅呀” 苏浅兰睁大眼睛诧望着他,正要问个详情,就见前方姗丹匆匆赶来,向她禀报:“格格阿哥醒了” “哭了么?”苏浅兰忙问。 “没有,阿哥不好哭就是东张西望的,该是想额娘了”姗丹笑答,福临不爱哭,除非尿片脏或是肚子饿,因此人人都喜欢他。 “回宫再说”皇太极跟苏浅兰相视一笑,相偕而行。 回到宫,就见阿娜日守在悠车旁逗着福临,才三个月大的福临已经奇怪的早早学会了笑,他那天真无邪的没牙笑容趣致之极,具有很强的感染力,见了他的笑容,没有任何人还能板着面孔不笑。 皇太极和苏浅兰走到悠车旁,他刚好收起笑容,仿佛天生就对母亲有感应,苏浅兰方靠近,他就立刻把脑袋转向了苏浅兰。 “好儿子看阿玛阿玛在这边”皇太极连忙伸出手去吸引儿子的注意力,福临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对他凝望了一瞬,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情景般,很给面子的大声笑将起来。 苏浅兰忍不住噗哧一笑,福临多数时候都是无声地展露笑容,可是他对皇太极就很不一样,每次也不见皇太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能让他咯咯大笑,这让她很是怀疑,皇太极的脸在儿子眼里是不是跟小丑一样好玩逗趣——当然这话她可没敢跟皇太极提。 皇太极自然没有想过自己的脸有什么问题,福临对他与众不同,让他大为得意,逗起福临来也是乐在其。 这般玩乐了好一会,苏浅兰看看晚膳时间将至,便从悠车里抱起福临避到内间去哺乳,把皇太极交给了内侍去侍候他更衣净面。 福临吃饱之后没有多久又睡熟过去,苏浅兰这才腾出空来,坐到晚膳桌旁,皇太极喝着汤在等她,见她过来,才命人将几道她喜欢吃的菜肴从热盘里启出来,摆上了桌面。 吃得几口饭菜,苏浅兰想起皇太极之前说过的话,连忙问起:“爷,您刚刚说十四弟怎么?什么艳遇?” 皇太极摇头一笑,说故事般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十四弟在前往鄂尔多斯的路上,驻扎在纳里特河畔。也不知是那儿的野雉太多还是怎么的,有天晚上,一只野雉误入他的营帐,躲进了他的榻内。” “这也罢了没成想,第二天他们就碰上了林丹汗的窦土门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芭德玛璪在其部贝勒多尼库鲁克的护送下带一千户族人来投,向十四弟呈交了降表” 苏浅兰听得杏眼圆睁,呆望着皇太极都忘记了吃饭。这不就是原来历史上有名的野雉入帐,窦土门福晋自荐归顺嘛怎么男主角竟变成了多尔衮?难不成多尔衮就这般娶了那福晋? “然后呢?十四弟就娶了那个女人?”苏浅兰急问。 原来历史上的多尔衮或许是因为得不到布木布泰的缘故,私生活方面非常放纵,以好色出名,她可不希望现在的多尔衮还会是那种男人。 皇太极哈哈一笑:“他麾下的将士倒是这般怂恿他的,让他娶了那个女人,这样,窦土门福晋的家产牲畜及其部民奴隶,就都是他的了不过十四弟却拒绝了这件好事” 苏浅兰暗地松了口气,从布木布泰嫁给多尔衮以来,她就一直担心多尔衮会像原来历史上那般好色滥情。 所幸多尔衮看来是真爱布木布泰,不但没有任何好色的绯闻,连先娶的侧福晋小玉儿都被他冷落下来。不过布木布泰也真是太贤惠了,反而劝多尔衮善待小玉儿,不要过于冷淡侧福晋。 忆起芭德玛璪艳丽丰韵的姿容,苏浅兰对多尔衮的拒绝诱惑大觉欣赏,看来男人都是一样的,得不到心爱的那一个,都会变成纵情酒色的坏蛋,得到了,多半就会变得专一起来。 “那后来呢?那位窦土门福晋怎么样了?”苏浅兰又追问下去,这个芭德玛璪当初可是贵英恰的帮凶来着,谋害过她的清白。 皇太极把手一摊:“还能怎么着,送到盛京来呗爷派了二哥阿敏还有巴克什希福等人前去接她,照她的意愿,就把她和她的族人安置到木湖尔伊济牙尔去驻牧……” “木湖尔伊济牙尔”苏浅兰把这地名念了一遍,脸色微变,闷然不乐:“爷,那不是咱们的地儿吗?您要干什么?” 皇太极怔了一下,放声大笑:“啊啊爷明白了爷明白你的意思了小器包,你放心爷才不会看上她那点微薄的财产,因此收了她,就算她家底丰厚、美若天仙,爷也绝不会娶她” 苏浅兰被他取笑得面上热,心下却欢喜之极,娇睨了他一眼,轻哼道:“不过是只野雉,爷若瞧得上眼,那也不妨养着” “爷不上你的当”皇太极摇头大笑:“连野雉都看得上,那就是呆头鹅了爷可是凤,有凰之凤” “臭美”苏浅兰无声地啐了他一句,粲然失笑。 谁也没有料到,这位窦土门福晋最后却是被二贝勒阿敏看上,向皇太极请了旨,把她纳去做了自己的侧福晋。 接下来的日子里,多尔衮、岳托等人又陆续接到了察哈尔各部来归的领和林丹汗的一些妻妾,包括囊囊太后娜木钟,还有林丹汗另两位侧室福晋伯奇太后、俄尔哲依图太后及林丹汗的妹妹泰松公主等人。 这些蒙古女子,全都拥有数目不等的丰厚财产,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丽动人,她们的到来,让大金的诸王贝勒们欣喜若狂,随即在盛京掀起了“抢媳妇”的风潮。 苏浅兰对这场将女人和她背后的财产当作战利品来分割的盛事很是不以为然,别的女人她懒的管,但泰松公主跟她交情不错,她却是不希望曾经所嫁非人,在金顶白庙寡居了好些年的泰松公主再次尝到软弱被欺的滋味。 于是她便借着设宴招待归降蒙古贵女的机会,私下接见了过去曾交情深厚的泰松公主,打算为她作主,让她嫁给看上的人。 颇让她意外的是,泰松公主却是对年轻的贝勒们不屑一顾,反而看上了性子沉静内敛的大贝勒代善。巧合的是,她去向皇太极透露泰松公主这份心意的时候,皇太极告诉她,代善也看上了泰松公主,看来有些缘份真是早已注定,改变不来。 这般抢来抢去,闹了将近一个月,“抢媳妇”的风波才逐渐平息下来,最后剩下一个可怜的囊囊太后娜木钟,人虽长得漂亮,可惜性子鲁直不够机灵,财产又微薄,竟然成了没人要的女人。 虽然当初苏秦后来居上,夺了林丹汗第一大福晋的位子,但真正是最早嫁给林丹汗作嫡妻的,却是这位囊囊太后,从这意义来看,她的身份尊贵当在所有蒙古女人之上。 于是大金朝堂上,生了令皇太极极度为难的一件事,几乎所有的王公贝勒们,都声口一致,劝他纳了这位囊囊太后。 当然众臣也不是想让这位囊囊太后取代宸妃的位置,不过是觉得皇太极后宫人少,让这囊囊太后充数而已,虽然她财产不丰,也美不过那位宸妃,但胜在她身份特殊,是林丹汗的嫡妻,娶了她,皇太极便可以拥有更为合法的借口,去接收林丹汗治下的一切。 由始至终对“抢媳妇”风波笑眼旁观,不插一手的皇太极,被朝廷众臣劝说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沉吟良久,拂袖而去,带着若有所思的神情,走进了关雎宫。 第二百八十三章 纳妃 第二百八十三章纳妃 听皇太极委婉地说明了朝廷众臣的用意,和他身受的压力和为难,苏浅兰也轻轻蹙起了眉头。 这种来自集体的压力,苏浅兰也曾经经历过,大家共同做一件事,人人有份、人人沾染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你自命清高,拿不出让别人信服的拒绝理由,在别人都有沾染的时候你非独善己身。 现在皇太极遇到的,就是这么个情况,一班王公贝勒分好处,几乎人人有份,偏偏皇太极这个大汗什么好处也没拿,这是要脱离他们呢?还是想让他们拿得心虚惶恐,总感觉小辫子被他揪着? 苏浅兰想得明白,皇太极作为这个集体的领,代表的就是这个集体的利益,假若他不接受集体的意见,那就会显得太过特立独行,容易引起集体的猜疑,最终会被集体当成异己来排斥。 压力是个看不见的东西,可它却实在实在地压在人的双肩上,或轻或重,谁都有,但要说承受压力最重的,应莫过于帝王。 或许皇太极不在乎,他能承受,他有别的办法去反制群臣,但不可否认的是,最简单、最不费力的做法,还是顺应民意,纳妃。 被苏浅兰一言不若有所思地凝望了片刻,皇太极暗叹了口气,故作洒脱地摊开手,哈哈一笑,道:“行了你也别为难了一点小事,爷想想办法,总归不能叫你心难过” “爷皇太极”苏浅兰上前一步,感动地投入他怀抱,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粗腰,将头靠在他的肩膊上,满心的疼惜。 皇太极宠爱她,她也不能只是享受,只要可以,她愿意替他分担肩上的重担,她不要他在本来就很重的压力之外,再添加因她而来的更多压力,她希望能给他减负,她要他轻松地活着,开心且快乐。 “这么高兴?那事情就这样定了明儿爷就去回绝了他们”皇太极莞尔一笑,回抱着她,只觉得为了她这份感激,做什么也值得。 “不”苏浅兰摇摇头:“爷,兰儿的意思是,您就依着大家的意见,纳了她咱们宫女主子不多,多她一个,也不是养不起” “嗯?你……同意?”皇太极意外瞪圆了双眼。 苏浅兰离开他的怀抱,秋波微横,悠然道:“谁那么笨,放着简单的办法不用,去想别的办法?大臣们不就是想要您带个头儿,他们才好安心享受么您照办就是了” “可是——”皇太极摸摸鼻子,被她弄得糊涂起来。 苏浅兰原地转了一个圈子,一副天气很好所以心情不错的样子,从鼻子里哼着道:“只要某人记得他说过的话,自然就没关系啦” “爷说过什么了?”皇太极一愣之后立即醒悟,伸手将和他擦肩而过的苏浅兰又一把拉了回来,从背后揽住了她,在她耳边笑道:“成只要是兰儿开的口,爷什么都依你你要爷去施美男计,爷也不皱眉头立马牺牲自己不过这回爷可不单为你守心如玉” “怎样?”苏浅兰不信的哼着:“您还能守身如玉不成” “有何不成爷说成就成”皇太极身上压力陡消,心情大好,见着苏浅兰掩饰不住的欢喜笑意,心头大动。 “话说回来,爷,您的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苏浅兰揶揄轻笑:“瞧您粗皮糙肉的,身子跟熊一样膀大腰圆,您凭什么施展美男计呀?也就兰儿,情人眼里出西施,以为您好看吧” “这……爷有那么胖了么?”皇太极连忙往自己身上瞧,果然经过大半年的休养,西征回来时那副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板好像到处都肿了,看着可整整大了一圈,顿时自惭起来。 苏浅兰倒想不到他一个大男人,也会重视自己是胖是瘦,不禁噗哧一笑道:“好了我开玩笑的,您也不用太在意了,别人才不会管您一个大男人长什么模样呢他们看的,都是男人的权势地位” “不成爷不要变成一坨肉爷要去征战,爷要去围猎,爷要……”皇太极嚷嚷着,突然抱起苏浅兰,下一瞬间便将她压到了榻上。 第二天清晨,苏浅兰带着礼物出宫去见囊囊太后娜木钟的时候,脸上仿佛还残存着受过怜爱的滋润之色,眼角眉梢都带着丝丝妩媚。 娜木钟盯着她凝望了半天,不可察觉地长长叹息,她还是那么清丽绝伦,那么炫目夺人,不如今已完全长开的她,比以前更多了一份魅人的风情,和一份教人打心底里敬畏的尊贵。 不过,数年前她夺走了林丹汗的全部注意力,如今却轮到自己去分享她的丈夫,这算不算是报应?娜木钟唇边勾起了一丝嘲笑。 苏浅兰也在打量着她,娜木钟过去就从来不是她的对手,现在看来还是一样,她心里在想什么,脸上都能找出痕迹来。 “咱们很快就是姐妹了过去的恩怨,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你在咱们宫,我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欺负你,你会得到过去所没有的安稳和宁静”苏浅兰对她微微一笑。 “娜木钟不敢一切全赖大妃照应”娜木钟倒也随着年纪的增长学会了不要再那么冲动莽撞,可惜她还是学不会听别人话里的刺,明知道苏浅兰说话带刺,可就是听不出刺在哪儿。 两人根本就不在一个级数上苏浅兰这次来也不是来对她示威或者做什么,只是例行公事走走程序而已,客套话说完了,也就起身告辞。 娜木钟将她送出院门,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虽然我处处不如你,但我会竭尽全力,好好侍奉大汗的” 苏浅兰顿住脚步,回过头来,一脸灿烂笑意的望住了她,点头说道:“挺好的想法就冲你这份心思,我和大汗一定会给你办个隆重的婚礼,一个——值得你缅怀终生的婚礼请好好珍惜” 说完了话刚要离去,旁边忽然跑出来一个五六岁大的蒙古小女孩,朝娜木钟跑去,边跑边唤:“额吉额吉” 娜木钟面色微变,抱着膝下的小女孩,眼睛却看着苏浅兰。 苏浅兰颇为意外的瞥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原来娜木钟身边还带着一个林丹汗的遗孤?这就难怪她这般美丽也没人肯娶了 抬头看到娜木钟一脸紧张,苏浅兰不禁微微一笑,向那小女孩多瞧了两眼,未置一词,便扬长离去。 娜木钟怅然松了口气,望着膝下的女儿,眉头却紧紧拧了起来,为什么自己那般说话,哈日珠拉也没有生气,反而许给了她一个隆重的婚礼?这实在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没过几天,她很快就彻底明白了苏浅兰的意思。 婚礼果然是很隆重,摆足了娶侧妃的排场,参与婚礼喝喜酒的人,多得叫人看了眼花缭乱,贺礼更堆满了整个东宫侧殿。 娜木钟偷眼看着自己的新丈夫,暗地动心。之前只是在殿上远远的瞧过一眼,印象模糊不清,这番近看,才现他不但体形高大,举手投足间威武生风,连眉目也透着一股雍容大气。 他沉稳从容,完全没有林丹汗那般喜怒无常的神态,他威仪天生,不像林丹汗那般全靠容易暴躁的狠厉气息来装点门面,而他眼神顾盼间的锐利和深邃,更不是常含猜疑且闪烁的林丹汗能及。 哈日珠拉真是好眼光难怪她能舍了林丹汗那般独此一份的钟意讨好,最后嫁给这位大金国汗,而大金国汗也并没有辜负她的眼光,一战便击溃了林丹汗这个昔日的草原雄鹰。 嗯,若说皇太极有什么地方不如林丹汗,那应该是他的酒量吧看他应付别人的敬酒,不是婉拒就是沾唇即放,一点也不像草原男子那般爽快,杯来必干,而林丹汗,可是个酒量极宏的男人。 不过……他是不是为了这新婚之夜,在控制自己的酒量呢?娜木钟转念一想,又暗自喜欢,她一定会像对哈日珠拉说的那般,好好地、好好地在他身下承欢,竭尽所能侍奉他高兴的 然而娜木钟唇边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敛,夜深人去,皇太极终于面对着她的时候,却带着因笑了一天而僵硬宛如面具的神情,对她说了一句话:“你好好歇着吧朕还不累,先去书房处理些国事” 他,他竟然在洞房花烛的当夜,就悍然离开了他们的新房,连床也不上,衣衫也不解,就直接去了书房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 娜木钟越想越不甘心,霍然起身。她是蒙古草原的女子,可不会因为害羞就静等着男人来追,她不介意主动出击,去勾引她的丈夫。 可是娜木钟很快又现了一件事,皇太极竟然是天生神力,他不愿意做的事,她根本就勉强不了他 等她扎手扎脚被皇太极丢到床上,脑子里越来越眩晕的时候,她又再一次现,自己在之前的合卺宴上,不知不觉已经被他灌下了太多的酒,她能清醒到现在,已经是她过人的酒量在挥。 天色大亮,娜木钟终于醒来,却现寝宫已是人去屋空,耳边只记起了皇太极最后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不用在朕身上费功夫了朕娶你,就只能给你一个稳定安宁的生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ps:原来有月票双倍,难怪这两天兰悠收到了很多小粉红开心极了谢谢大家~\(≧▽≦)/~啦啦啦 第二百八十四章 苏秦来归 第二百八十四章苏秦来归 盛京汗宫距离御书房不远的一处偏殿,多了一个布库房,皇太极每天都要赤着上身,在那里练上一阵搏击。虽然苏浅兰不介意,他还是希望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年轻矫健些,而不是满身浮肉,未老先衰。 暂时没找到苏秦而回到盛京的多尔衮,成了他的陪练,往往布木布泰去后宫看望苏浅兰和福临的时候,多尔衮就在布库房陪他摔跤。 “好十四弟力气大有长进啊”皇太极赞了一声,先接住了多尔衮极为迅猛的一拳,瞅准时机滑向他的肩膊,用力一掰,立时将多尔衮身子扭得半空打起旋来,往地下摔去。 多尔衮力气不及皇太极,反应却异常灵敏,立刻半空一拧腰,脱离皇太极控制,倒翻出去,稳稳落地,重新摆下防御之姿。口笑道:“八哥您天生神力,我可不敢跟您比力气可要说身法,兄弟我也不会妄自菲薄,您要摞倒我还没那么容易” “是吗?”皇太极轻笑一声,再度虎扑而上…… “服了服了兄弟服了八哥您快松开”多尔衮夸张喊叫,揉着被皇太极摔痛的腰胯龇牙咧嘴哼哼唧唧。 皇太极哈哈大笑,论技巧他可不比多尔衮差多少,真比起来的话,所谓一力降十会,再多两个多尔衮一起上也要输给他。 兄弟俩走到场地边上一面休息,一面说起话来,皇太极接过内侍递上的汗巾,拍打着身上灰尘说道:“过完大年正月,只怕还是要劳动十四弟,再往蒙古鄂尔多斯走上一回” 多尔衮抹着额头的汗滴为难的摇头道:“林丹汗旧部对他们的苏秦太后和小汗王保护极严,要找到他们母子的下落,殊为不易” “还记得嫁给代善二哥的林丹汗之妹,泰松公主么?”皇太极却是胸有成竹:“她给咱们提供了一些线索,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哦?是什么线索?”多尔衮来了兴趣,正要问个仔细,忽然皇太极跟前的近侍达春匆匆奔进了布库房,神色激动地向两人打了个千。 “大汗禀大汗”达春跑得气喘吁吁,话也说不连贯了:“娘娘、东宫娘娘有喜了宸妃娘娘正在东宫……”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太极便大吃一惊,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怒声喝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东宫……娘娘有喜……”达春吓得脸色刷白。 “不可能”皇太极瞪圆了眼睛,大吼一声,丢下达春猛然旋身就冲出了布库房,甩开大步朝东宫方向狂奔而去。 “大汗等等啊大汗……”布库房的内侍猝不及防,慌忙把皇太极脱下的外衣往怀里一抱,衔尾急追。 多尔衮摇摇头,同情的瞥了达春一眼,匆匆批上自己的外衣,也跟在后头向前方跑得飞快的皇太极追去。 “岂有此理这是怎么回事?”皇太极一边跑一边气急败坏的咒骂,什么大汗威仪、君主风范全部被他抛到了脑后。 娜木钟是怎么怀孕的?他婚礼那天努力保持清醒不喝醉酒,怕的就是醉后乱性,出什么事情来违背了他对苏浅兰许下的诺言可现在,娜木钟竟然传出了喜讯,这会让苏浅兰怎么想? “千万不要生气不要误会爷可没碰过她……啊气死朕了”皇太极心都提了起来,满脑子全是苏浅兰伤心欲绝的模样。 要知道洞房那天晚上他大半个晚上都没能待在苏浅兰身边,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苏浅兰要追究起来,他可真冤啊 堪堪就要跑到东宫殿前,迎面就看到苏浅兰领着两行宫女,带着太医从东宫方向出来,看上去似乎很不开心。 “兰儿你听爷解释爷什么也没干”皇太极再也顾不得许多,冲上前去一把捉住苏浅兰双肩,急声辩白:“汗宫里,也并不是只有爷一个男人别的男人也可能会到汗宫来的比如说……” 他的手随便往后一指,刚追过来的多尔衮下意识一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飞瞥了一瞥,又莫名其妙的掉回头来望住了哥哥。 “爷您干什么呢?大冷的天,衣服也不穿就跑出来了”苏浅兰吃惊火大的望着光赤上身的皇太极,见到布库房的内侍怀里抱着皇太极的龙袍,上前一把夺了过来,匆匆抖开裹上了皇太极的双肩。 “兰儿你别生气”皇太极沮丧地现这种事真是百口莫辩。 “行了,您有什么话,回宫再说啊”苏浅兰不满的嗔望着他,低声提醒,他一出现,周围就要矮一大片,偏偏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衣衫不整不说,还光赤着上身,真是不像话 跟着苏浅兰回到关雎宫,多尔衮感觉皇太极心情恶劣,哪里还敢多留,拉着还留恋在福临悠车旁的布木布泰匆匆告辞离去。 皇太极迫不及待的赶走所有下人,破天荒亲手倒了杯茶递到苏浅兰手里,低声下气地干笑:“兰儿,这事……它真不是爷干的要相信爷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可千万要冷静冷静” 苏浅兰翻了个白眼,无奈的问:“爷,您说了好几次不是您干的了到底什么事情,您没干呀?” 皇太极愕然,想想觉得达春应该没有胆子谎报喜讯才对,便艰难的说了半句:“那东宫娜木钟怀孕的事……” 苏浅兰望着他焦急委屈小心的神情,憋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把皇太极笑得莫名其妙,好一阵子才道:“爷,孩子不是您的” “兰儿你相信爷?”皇太极大喜过望,笑容方现,立刻回过味来,忙又惊诧的问:“你怎么知道?” 苏浅兰喝着茶,神态悠闲微笑不已:“娜木钟已孕一月有余,算时间,她成孕的日期早在婚礼之前二十天左右。太医说了,成孕这头三个月内,若是不顾一切强行圆房,胎儿多半就会夭折” 言下之意,娜木钟怀孕非但皇太极没有嫌疑,反而证明了他洞房那天半点也没有碰过她的身子,最是清白不过。 皇太极终于放下心来,转念又感到了一丝愠怒:“孩子不是爷的,那也罢了,想不到爷竟娶了个孕妇回来” “不娶也娶了,爷还是多想想好处吧”苏浅兰笑着宽慰:“这孩子,多半就是林丹汗的遗腹子了,爷娶他的嫡福晋,不就是为了可以名正言顺收服察哈尔各部么” “现在有了这孩子,您在名义上,更可以取代林丹汗了她若是生男孩,那您就是尚父,到时蒙古还有谁能再反对您?” 皇太极听得连连点头,替别人养孩子是很窝火,但如果这孩子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那也还是勉强可以接受吧正觉得苏浅兰说话顺耳听,苏浅兰下一句话便把他猛噎了一下。 “您什么也不用做,就平白多了个孩子这简直是买一送一,便宜啊”苏浅兰不无揶揄地取笑着,皇太极惯性之下,竟把头点了下去。 “兰儿你……”皇太极望着苏浅兰,真是哭笑不得。 解决了这事,皇太极又将注意力转到了蒙古草原,翻过年,元宵过去还没有多久,他就把多尔衮又派了出去,按照泰松公主给出的一些可能地点,前往黄河河套寻找苏秦母子的下落。 这一次,多尔衮没有让他失望,泰松公主也确实是为苏秦所信任,她所提供的线索极其有用,多尔衮没费多大力气就在托里图地方找到了苏秦母子和林丹汗察哈尔的残部。 其时的苏秦,已经被察哈尔残部奉为太后,她的儿子,六岁的额尔克孔果尔额哲则被奉为新汗。 找到他们的当天晚上,多尔衮派出南绪,高举着苏浅兰的亲笔信闯营求见。苏秦起先惊疑不信,等到亲眼见是自己弟弟无误,所有的委屈伤痛全都涌了上来,抱住南绪失声痛哭。 面对多尔衮三万大军,察哈尔残部自知不敌,又知道林丹汗嫡福晋娜木钟已嫁给皇太极,连同林丹汗的遗腹子,也成了皇太极的儿子,终于放弃顽抗,跟着苏秦母子一起投降归顺了大金国汗。 天聪三年三月,双方设宴,交换了骆驼、马匹、雕鞍、貂裘、琥珀、金银等物,苏秦更是让儿子献出了一方玉玺。 多尔衮察看之下又惊又喜,因这方玉玺上书篆字,底部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字样,正与自秦始皇起,辗转传于各朝各代,后与元帝共同消失的瑰宝传国玉玺的描述相符合 “大汗洪福非常,天赐至宝,此一统万年之瑞也”多尔衮大喜高唤,将此玉玺和苏秦母子一道,隆而重之地一路护送回返盛京,于大政殿上,正式将玉玺和苏秦太后献降书呈递给了皇太极。 皇太极哈哈大笑,重赏群臣,大会蒙古各部领台吉。 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个大小领齐聚盛京,向他送上了“博格达*彻辰汗”称号,标志着皇太极终于完成了关外一统的大计。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大清 第二百八十五章大清 这会是那传说的传国玉玺?御书房内,苏浅兰手里捧着一方玉玺,神情疑惑的打量着。 眼前这方所谓的传国玉玺,的确是四寸见方,整个yu体呈现一种雪带翠的颜色,看上去十分漂亮,底部刻着苏浅兰完全看不懂的字,估计那就是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篆吧 “如何?可看出什么来了?”皇太极从案头的奏折抬起头来,笑望了她一眼,神态之间不无得意。 整个大明朝,穷数百年之力,多方查找,都得不到这方象征皇权正统的玺印,他却得来不费吹灰之力这岂不是说,大明朝根本就不是天命所归的正统皇朝,而他才是真正承天受命的真龙天子? 苏浅兰疑惑一笑,脑海却想起李循方来,他把梅妍派到公主府去做奸细,为的就是查访自元之后被带入漠北失踪的传国玉玺下落。并且在计杀公主额附贵英恰之后,他便基本上完成了使命。 难道他最后并没有得到这枚传国玉玺,或者说他得到的又是一件赝品,真正的传国玉玺,还是紧紧收藏在林丹汗手里,然后被苏秦得到,再献给皇太极——就是眼前这一枚么? “爷,您等一下”苏浅兰放下玉玺,匆匆离去。 皇太极一下没把她喊住,莞尔笑着摇了摇头,又拿起几封奏折打开了批阅,读着上面众口一致要他将得到传国玉玺之事公诸天下,登基称帝的字,心下真是说不出的受用。 没一会儿,苏浅兰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方形制古朴的白玉,将它往桌上一放,和皇太极新得的那枚传国玉玺并在了一起。 皇太极一见之下,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眼眶,苏浅兰新拿来的那一枚玺印,单看表面,玉质便远胜传国玉玺一筹 但传国玉玺背上雕刻有龙纹螭钮,颇符合“天子玺,螭虎钮”的记载描述,而苏浅兰拿来的那一枚,顶部却是素面朝天,宛若祭坛,底座四边浮雕虎面纹,坡面浮雕玄鸟纹,远古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皇太极吃惊拿起苏浅兰那枚也是四寸见方的白玉玺印,握到眼前仔细一看,更是骇然:“这是木纹血丝玉” “木纹……血丝玉?”苏浅兰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老实说,她对珍宝玉器的鉴赏力实在不怎么样,什么木纹,什么血丝,她一概不明这方玺印是李循方放在密匣里由吴总兵转给她的,她当时疑惑之后,便置诸脑后,若非见到传国玉玺,也不会想起来做个比较。 “关于传国玉玺,史载献曾说是,秦王取蓝田玉刻而为之”皇太极对苏浅兰简单解释了几句:“你拿来的这方玉,正是蓝田玉的极品,玉有血丝,有木纹,是为木纹血丝玉” “啊?爷是说……”苏浅兰呆了一呆。 皇太极已迫不及待翻过印来,望着光滑无字的底部先愣了一下,又连忙找出把刻印的凿刀,朝那底部刮去。 苏浅兰像在看戏法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把那底部轻轻削了一层玉皮下来,原本光滑的底部竟然就出现了一片纹痕。 皇太极手下未停,吹去刮下的玉粉,哈上一口雾气,取来白纸铺开,立刻就沾着印泥,用力在纸上压出了一个四方大印。 苏浅兰看着那宛若林鸟般的花纹图案,不由皱起了眉头,苏秦献上的传国玉玺,那上面八个篆字她已经完全不认识,眼前这个像图案多于像字的印纹,她瞧着就更加糊涂了。 皇太极却呆望了图案片刻,才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宛若梦呓般对着她低声道:“兰儿你手上这方印,才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不会吧”苏浅兰傻了眼儿,直觉便予以否认。 “兰儿,你从哪得到的传国玉玺?”皇太极眼睛亮,握住了她的双肩兴奋追问,大有非得到真相不可的架势。 苏浅兰哪敢说这是李循方私下给她的,只得拐了个弯道:“这是……我从兀浪哈长公主额附贵英恰手里得到的,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当是块不错的玉,就收藏起来了。” “贵英恰?”皇太极愣了一下,仿似想到了什么,唇边不觉现出了一抹了然的笑意,垂下眼帘遮去了目的醋意。 苏浅兰还是不能相信他的判断,难以置信的望着白纸上那花纹般的字印喃喃嘀咕:“这上面的鸟纹是字?您没搞错吧?” 皇太极失笑:“没错这就是秦朝的小篆,并且是秦统一六国,书同、车同轨之前的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那苏秦献来的这方玉玺?”苏浅兰快糊涂了。 皇太极捻起那方传国玉玺,哂笑了一下,说道:“真的在你手里,这方,自然便是假的” “你知道它是假的,还那么高兴?”苏浅兰禁不住白了他一眼。 “呵呵”皇太极笑将起来:“虽然它是假的,可妙就妙在它是由林丹汗遗孀苏秦太后携其子孔果尔额哲进献的而世人皆知,传国玉玺自元帝退出原后,便失踪于茫茫大漠。” “你说这东西它就在爷的案头放着,除了司礼太监、爷,还有你,谁有机会见到?爷说它是真,它就是真”皇太极又拿起那张盖了印的白纸,轻轻一弹,笑道:“你这方印虽是货真价实,但这字没有几个人认得,拿出去,说服力恐怕还不如那个假货” “所以呢?”苏浅兰口里问着,心下却恍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何李循方会把这方玉玺送给了她,而不是作为他的功绩拿去交差想来个因由,也同样是“没有说服力”五字 “所以……”皇太极回到桌后,在御座前“刷”地转回身来,身上霸气尽显,自信地微笑道:“爷便用她这玉玺,登基称帝” 苏浅兰心头一跳:终于,要来了么? 皇帝他终于要称皇帝,而不是称汗了随着他改元建制,统治华夏数百年的大清一朝,也终将登上历史的舞台他的后代子孙,便在这大清的国号下,出现康乾盛世,还有那醉倒了万千读者的夺嫡时代 皇太极踌躇满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满以为苏浅兰定要吃惊得跳将起来,震撼崇拜的望着自己,不料苏浅兰只是凝望着他,眼里有了然、有期盼,还有些神游物外,就是没有意外和惊骇。 这个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不过……真正的传国玉玺竟然会在她的手里,真是叫人吃惊她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携着真正的传国玉玺,就嫁给了他,难道,这一切都在冥冥,有天授命? 苏浅兰晶亮的双眸上下打量着他,笑意在唇边慢慢漾开,充满了欣赏之意,皇太极,真的是很有帝王之相,龙袍穿在他身上,格外的有款有型,前世那些影视剧里演出来的帝王,就完全缺少他身上那种征战四方、久居上位而来的气息。 “兰儿爷是皇帝,你就是皇后正印了你命格所谓‘贵主天下’的预言,而且只怕……爷还是因娶了你,才得到的这个帝位”皇太极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深深凝望着她娇美的眼眉。 苏浅兰摇摇头,对他的说话不予同意:“爷那些无稽之谈,您也相信?不管您有没有我这个妻子,该是您的,就跑不掉哪怕需要您付出更多年的努力,但您最终也一定能够成为皇帝毋庸置疑” 是的,在原来的历史上,皇太极远没有像如今这般走得顺利,他没有得到努尔哈赤的遗诏,在跟他一样强势的其他三位贝勒面前,不得不低头接受四贝勒并坐共治的尴尬局面。 为了使得政令一致,为了实现他和努尔哈赤共同的一统目标,他不得不花费数年的力气,去对付其余三大贝勒,从他们手一一收回汗权,才使得他抬升汉人地位的愿望得以逐步实现。 由于内耗,他错失了展火器和抢夺战场先机的机会,眼睁睁看着袁崇焕用明朝惊人的财富,将宁远锦州的城防加固又加固,打造成金汤之城,不得不运用反间计,才将宁锦防线瓦解于明朝内部。 而对明作战的累累失利,又间接拖垮了他的战备,拉了他征服蒙古林丹汗的后腿,令他不得不亲征再三,方才得竟全功。 他努力挣扎在一堆令人焦头烂额的事件,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可没有哈日珠拉连布木布泰都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哲哲那副并不怎么爱他的模样,能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 可他还是完成了他的目标,他还是登基称了皇帝,那该是怎样的孤独和坚持,才能造就的功绩啊 苏浅兰心生怜意,伸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靠入他的肩膊,她庆幸这个穿越,不仅让她找到了心所爱,也由此改变了皇太极的生命,他不再孤独,并且,他的路走得更加地顺利 感受到她的浓浓的情意,皇太极面上现出了幸福的微笑,回拥着她,在她耳边商议着问:“那兰儿你说说,咱们用个什么国号好呢?” 苏浅兰正浸在温柔乡,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是大清么?”话刚出口,随即醒悟,连忙紧张抬头望住了他。 “大清?”皇太极却眼睛一亮,念了两遍,随即拍板定了下来:“不错啊大清好名字咱们的国号,就是它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蹂躏四方 第二百八十六章蹂躏四方 天聪三年四月十一,皇太极在盛京汗宫大政殿举行登基大典,改国号“大金”为“大清”,改年号“天聪”为“崇德”。 同一天,皇太极接受汉臣范程建议,确定自己的汉名为爱新觉罗皇太极,并将博尔济吉特哈日珠拉册立为后,汉名海兰珠。 此外还册立了两位侧妃,一是东宫麟趾宫贵妃娜木钟,二是西宫衍庆宫淑妃叶赫那拉氏,苏浅兰仍居宫关雎宫。 瞧着册立诏书上的汉“海兰珠”三字,苏浅兰好不感慨,兜兜转转还是得到了这个汉名字,不过,此海兰珠已非彼海兰珠,彼海兰珠碍于上头有个姑姑先当了大妃,只好委居其下做个贵妃。 虽然是后宫一人之下的副后,毕竟不是真正的正宫,而她抢在哲哲荣升大妃之前以继福晋身份嫁入贝勒府,却是巧妙跳过了辈分的鸿沟,终于压哲哲一头,先做大妃,继而顺理成章当了正宫。 皇太极登基称帝,这在大清可是一件大事,可算是普天同庆、君臣同欢,登基之后,他还要接受群臣祝贺,还要祭祖祭天,种种仪式,都要照足了历代汉人君主的排场和做法去做。 可惜这场面,苏浅兰却是看不到了,身为后宫之,她可没法效仿某些穿越女那般,乔装改扮跑到外头去凑热闹,亲眼目睹皇太极登基称帝的那番风光,只能安坐后宫,接受妃妾们和命妇们的拜贺。 参拜之后还要赐宴,饶是苏浅兰不怕喝醉酒,几圈子敬酒兜下来,也是喝得她肚子涨,见酒反胃。 等到终于宴罢歌终,人皆散去,回到寝宫内的苏浅兰已然累得筋疲力尽,直到泡了热水浴回来,又接受了梅妍一通按摩,她才稍微恢复点精神,管不得皇太极尚未回来,便自个儿瘫倒榻上。 正要迷糊睡去,皇太极喝得红光满面的回到了关雎宫,匆匆洗漱更衣之后,便赶走宫下人,跳到床上伸臂抱住了她。 “爷快睡吧折腾一天,够累人的了”苏浅兰真是怕了他,自己累成这样,他倒是挺亢奋,看来当皇帝真比吃什么兴奋药都管用。 “兰儿海兰珠这个汉名字,你喜不喜欢?”皇太极倒是没动她,只是抱着她说话,心的快乐,只想有人陪他一起分享。 “嗯,喜欢但海兰珠这名字,莫非还有什么含义么?”苏浅兰睁着朦胧的双眼,疑惑的问了他一句。 “兰儿的兰,自不用说,珠字,取自你的原名哈日珠拉”皇太极颇为得意的解说:“此外,爷记得你说过,你是一条大鱼,很大很大的鱼,只有海洋才能令你生存,江河湖泊只会令你窒息所以爷便赐你一个海字,你就是爷养在海里的哈日珠拉,爷的兰儿” 苏浅兰眨了眨眼睛,从来没有想过海兰珠这个名字可以这样来解释,那么自己一直唤他皇太极…… 想到这,苏浅兰忙忍不住问:“爷,您的汉名字皇太极,该不会是您自己确定的吧?”历史上,皇太极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始终是众说纷纭,记载不清,不过主流历史学家比较认同的看法是,此名字是汉臣为讨好他而捏造出来的。 依据是他的名字阿巴海,有天赐之子的意思,努尔哈赤把他看作是自己最珍贵的儿子,那在汉人眼看来,努尔哈赤早就有立他为太子的意思,他就是皇太子,固取谐音,定汉名字为皇太极。 这种说法,苏浅兰一向觉得极度缺乏说服力,取谐音,就应该取读音跟“阿巴海”三字一样的,怎么却是按照皇太子这个称号来取谐音名字呢?说是汉臣谄媚,也说不通皇太极从来没有当过一天太子,他是直接当上大汗的,给他皇太子的尊荣,有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叫皇太极,这得问你才是啊”皇太极低头看着她疑惑的眼睛,莞尔一笑:“爷第一次见你,你便给爷送上了这名字爷还想问你呢皇太极是什么意思?你这么喜欢用这名字唤爷” “因为……这……”苏浅兰哑口无言,她来自后世,知道他的汉名字叫皇太极,所以就这般叫他了,可是这要怎么解释才通? “说啊皇太极,是什么意思?”皇太极笑着追问。 苏浅兰的汗都快下来了,拼命的想辄,才勉强的说道:“因为……因为……兰儿还没见过您之前,先认识了个朝鲜的人,他把您称作‘黄台吉’,那兰儿觉得叫起来比阿巴海顺嘴,所以就……这样了” “黄台吉?”皇太极诧异的皱起了眉头:“朝鲜人是这么称呼爷的吗?爷什么时候姓黄了?爷也没当过台吉,一直就是贝勒啊” “朝鲜人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了”苏浅兰怕他深究下去,连忙结束这个话题:“算了算了兰儿也唤惯了,您就不要改了吧?” “当然不改爷从今儿起,就是皇太极了”皇太极坏笑两声道:“爷就喜欢听你情不自禁的叫,皇太极皇太极哈哈” 苏浅兰面上大热,羞嗔地连连朝他结实的肩膊上狠捶过去。 “话说回来,这个朝鲜,还真的是不靠谱”皇太极跟她笑闹一阵,神色又冷下来,哼声道:“今儿是爷的登基大典,看在朝鲜与我大清有兄弟之盟的份上,便允其使臣上殿观礼拜贺。谁曾想,这些个朝鲜的使臣竟是给脸不要脸,硬是不肯对爷行三叩九拜之礼” 苏浅兰一天都在后宫,还真不知道前殿生过这样的事,不由关切的抬起头来望住了他:“爷,那您不是很生气?” “生气自然生气”皇太极嘴里说生气,脸上却浮出了算计的笑意,沉沉的道:“你常说朝鲜的人讨厌,爷现在也很讨厌他们就冲他们使臣今日的表现,爷不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他们就不知道爷的厉害看还有谁敢小瞧爷这大清的皇帝” 皇太极从来都是个行动派,做了再说的事情就有很多,更不要说出口的诺言,他是言出必践。 经过了几个月的筹备,他便再度对朝鲜宣战,于十二月率军亲征,渡鸭绿江,兵锋直指朝鲜王都汉城,朝鲜国王李倧望风而逃。 皇太极率军步步紧逼,追到南汉山城驻营。第二年正月,李倧请降,奉清国正朔,向清帝朝贡。皇太极于汉江东岸三田渡设坛,举行受降仪式,确立了清同朝鲜的“君臣之盟”。 第二百八十七章 蹂躏四方 第二百八十七章蹂躏四方(补)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不知不觉,福临已一岁多,刚刚学会走路的他,每天都走得起劲,不知疲倦地在花园晃来晃去。 苏浅兰真是佩服他的精力,那么小个人儿,居然能把一大票紧跟在他身后的丫鬟嬷嬷们折腾得叫苦连天。 更让人叫绝的是,硕塞、高塞、叶布舒那三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孩子都很喜欢他,经常为了谁谁谁能亲他一下、抱他一下,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互相争抢,而他却淡定得像个小大人般,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苏浅兰便亲眼看见,硕塞和高塞两个暗地联合起来,先把叶布舒给打败了,再互相比石头剪刀布,高塞胜出,第一个冲上来,把他最喜欢的玩具风车给了福临。然后是硕塞,把他的木刻小刀献给了福临。 被排斥在外的叶布舒望着自己手上的糖人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紧跟在硕塞后面把糖人送给福临,那他就能跟那两个兄弟一样,也得到福临可爱趣致的笑脸和抱抱。 叫人想不到的是,福临看看手里的风车和小刀,又看看叶布舒手里的糖人,竟主动走上前去,把风车塞给叶布舒,换走了他的糖人。回过头来,看看硕塞,又看看高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把小刀递给了高塞,然后便走回苏浅兰身边,将糖人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叶布舒早就眼馋高塞的风车,这下福临把风车给了他,他自是乐得举起风车奔跑玩耍起来。 高塞得了小刀,虽然感觉不如自己的风车,但在他看来,这小刀等于是福临送给他的礼物,也是非常开心。 可怜硕塞两头落空,仗着自己牛高马大些,便动手扑向高塞,抢回了自己的小刀。高塞跟他本是同盟,不想和他争,便扑向叶布舒,也要抢回自己的风车。 叶布舒打架不如这两个兄弟,嘴巴却是会说,一面跑着躲,一面据理力争,说风车不是他抢来的,是福临跟他换糖人换来的,高塞不能胡乱抢他从福临手里得到的东西。 高塞听他说得有理,想到小刀也是福临送给他的,硕塞没有理由抢回去,当即转换目标,又跟硕塞抢起了小刀。 硕塞认为小刀属于他,福临是用风车跟叶布舒换糖人,跟他的小刀没关系,只不过福临太小,记错了人,本想还刀,却还错了人,所以高塞应该把小刀还给他。 三个孩子又是争辩又是争抢,在花园里互相追逐打闹起来。福临则美滋滋地吃完了糖人,带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背着手旁观。 苏浅兰将这一幕从头到尾的看在眼,笑得肩背直抽,可惜福临太小了,还只会说简单的短句,没有办法跟他问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是故意的,还是真忘记了小刀的原主人是谁。 相比于三位年龄跟他最接近的哥哥,福临更喜欢小姐姐敖汉,不过敖汉从小在叶赫那拉氏身边长大,跟妹妹马喀塔更亲近些,她来看福临的时候,身边常常带着马喀塔。 福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去抢敖汉随时带着的布偶娃娃,玩上一会便塞给马喀塔,然后爬上敖汉的背,让这个小姐姐背他。 马喀塔也很喜欢让敖汉姐姐背她,可是她更喜欢敖汉的娃娃。其实只要她开口索取,敖汉也会把娃娃借给她玩一会,但她天生就不会索取想要的东西,不如福临,看就会动手抢。 好在福临抢到手的娃娃,不用马喀塔开口,他就会主动塞给她,所以马喀塔也很喜欢跟着敖汉来看望福临,虽然会被福临抢走敖汉姐姐,却可以得到她一向心仪的布偶娃娃。 苏浅兰把福临弄出来的这些事告诉皇太极,皇太极也乐了,可他看到的不是福临的有趣可爱,而是福临的天生腹黑,得意洋洋的笑道:“福临不错不愧是咱们的儿子帝王权术无师自通啊” “这么小的孩子,您就说他会权术?爷,您对他的期望也太离谱了吧?小心将来会被他气得不轻”苏浅兰摇头不已。 皇太极哈哈大笑:“不会不会福临如此肖爷,喜欢什么就去抢,爷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他的气?” 苏浅兰无语的暗翻了他一个白眼,的确这两父子都是一个德性,什么东西喜欢了、看了,不择手段就想抢到手,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那您今儿抢到什么了那么高兴?”苏浅兰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嘿嘿”皇太极丝毫不以为忤,一脸得瑟的道:“还记得前些日子北边索伦之乱吧?爷派兵马占了整条黑龙江流域,那的部族全都怕了今儿个精奇里江多科屯的达斡尔头人巴尔达齐率先来投,爷把宗室女儿嫁给了他,以示恩宠,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投” “爷,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容易屈服于您的”苏浅兰真是看不得他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再泼他一瓢冷水。 “这话也不错”皇太极点着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却是自信之极:“那个流窜在雅克萨、呼玛尔一带的博穆博果尔所部,就是个冥顽不灵之辈可你看着吧他不是爷的对手,要么他就逃到极北苦寒之地永远不要回来,要么就迟早被爷的大军擒获” “届时,贝加尔湖以东、外兴安岭以南、乌苏里江至鄂霍次克海的广阔地域,便从此归属于爷,成为我大清朝的疆域”皇太极说到最后这句,那气势简直就是俾睨天下,踌躇满志。 苏浅兰很喜欢看他这副强者的模样,自信的男人本就迷人,真正做出了大成绩的成功男人更值得欣赏,可她也不希望皇太极太自傲,便又说了一句:“爷,您再厉害也好,都不过是陆地上称王,您的八旗子弟到了海上,估计全都是喂鱼的料” 皇太极脸色一垮,闭上了嘴,可没一会儿,他又恢复了那副精明充满算计的神态,笑眯眯的道:“成你等着瞧吧爷早晚也会打造出一支海上的精兵,就巡弋在……南边疆域那漫长的海面上” 苏浅兰不由心一跳,皇太极终于透露出了他对大明疆域的觊觎结合他前些日子以练兵为由,派多罗郡王阿济格率军入关,到延庆,入居庸,取昌平,逼京师的举动,她心有了一丝明悟,皇太极这是在试探大明的军事实力,他,就要向大明挥刀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内忧外患 第二百八十八章内忧外患 崇祯三年,陕西大旱,米脂地区民众先揭竿而起。没几年,各地相继出现大灾大害,越来越多的饥民加入到起义的队伍之,星星之火四处蔓延,逐渐连成一片,声势日渐隆起。 各种各样的奏折奏报朝廷,堆积到崇祯皇帝案头,每翻开一折,看到的全是坏消息,缺饷少粮、镇压失利、灾荒依旧…… “哗啦啦”崇祯皇帝一阵心烦意乱,袖袍一扫,将案上的奏折全都扫落在地,重重一拳砸落在桌面上。 他才刚刚拿下宦官之魏忠贤,连同宫跟他里应外和的客氏势力也连根拔除,东厂锦衣卫这直属皇帝的利器也刚刚握进自己的手里,正要把反对他的一切异己扫除干净,好让政令通达,逐步实现他的强国理想,没成想,天降灾害,生生拖住了他的后腿。 难道……关外那鞑子皇帝得到的竟是真正的传国玉玺?难道得其玉玺的人真有神助,失其玉玺的人必受天责? 崇祯神色阴沉,心头滴血,数年前将娶侧妃时,那钦天监对他说过的话,又一次浮现脑海,挥之不去:此女命格奇特,得之则气运昌隆,福泽绵长,失之则帝星黯淡,噩运难绝…… 当时的他,对这些玄而又玄的说法只是听过便算,并未往心里去,这位来自锦衣卫田指挥使家的姑娘,在他眼里看来,不过是想要自抬身价,才买通了钦天监危言耸听,以期得到他的重视。反正她就要是他的人了,那么自己自然会是气运昌隆的那一个。 可没想到事实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这位奇特美丽的姑娘,终于离奇遭劫,从此下落不明,生死难卜他竟是没能将她得到 “无稽无稽之谈”崇祯躁怒的拍着桌案,不知是在向谁斥责,但可恨的是,他偏偏赶不走自己内心的怀疑。 宫里的太监战战兢兢闪缩在远处,也不敢马上过来收拾满地散落的奏折,崇祯不同前朝天启皇帝,天启皇帝好木工活,性子较平和,对宦官太监十分宽容,得罪他不会有什么大难。 崇祯皇帝就不同了,这位皇帝喜怒无常,对人好的时候好得要命,可若翻起脸来,杀人却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过了许久,崇祯胸的怨气才稍稍压制下来,正要吩咐太监把奏折都捡起重新批阅,外头一名太监慌慌张张扑撞进来,手里高举着一份密折:“皇上皇上八百里加急线报” 崇祯本已焦头烂额,听他这样一喊,差点跳起来就要杀人,凶狠的目光在那太监身上死死瞪了好一会,才夺过密折,展开阅读。 不看还好,这一看,他却是真正的跳了起来,神色剧变:“什么?陕西乱民突然南下,奇袭都凤阳?掘……掘皇陵……并焚毁之凤阳……皇陵那是……那是我大明,龙兴之地” 龙兴之地,明开国皇帝埋骨所在,风水学上,那就是一条龙脉,可养帝王,可兴江山数百年,一旦有损…… 崇祯遍体生寒,差点昏厥过去,风水之说,他可以不信,但老祖宗却是笃信不疑,若使他可以将皇位安然移交下一代还好说,如果不然,却叫他有何面目跟老祖宗黄泉相见 颓然呆坐了半晌,崇祯才渐渐回过气来,瞥了一眼旁座的司礼太监,神情木然,声音低沉沙哑的吩咐:“拟旨,着洪承畴领精兵四万,督剿西北,卢象升亦领精兵四万,督剿东南……” “是”太监心头暗震,却是不敢多一言,颤着手指将圣旨草稿写下,迅阅览无误,匆匆将之递给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唇角勾起一抹冷然自嘲的笑意,忽然再度开口:“再拟,朕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倚任非人,遂致虏猖寇起……” 司礼太监才默下几句,便吓得脸色刷白,抬起头来,惶恐的颤声问:“万……万岁这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呀” 崇祯皇帝神情惨然,喉结滚动,不耐烦的丢了一句:“你就照朕念的写下来祖陵被掘,龙脉重创,非下罪己诏,朕不能对先朝众皇有以交代不能对天下臣民有以交代” 司礼太监跌出座位,爬到崇祯面前跪拜不起,口称“万岁慎重”,就是不肯起身去替他撰写罪己诏。 刚刚铲倒了魏忠贤一派专权宦官的崇祯,最恨就是宦官太监,可眼下见到这司礼太监冒死也不肯抄写罪己诏,对他的拳拳维护之意跃然面上,不由心感触,只是望住了他默默出神。 没过片刻,六部侍郎循例上殿呈交奏折,见到眼前一幕,神情微凛,竟是定住了迟迟说不出话来。 “何事?”崇祯皱眉抬起头来主动询问。最近烦心的事情太多了,连祖陵都被焚,再坏的事还能坏到哪里去,那也不在乎再多几件。 “兵部有奏报……”那侍郎察言观色了好一会,深吸口气豁了出去,尽量声音平稳的上奏:“关外鞑子再度叩关南下,领军者是鞑子的睿亲王多尔衮,兵锋直指济南,战线两千余里,克我济南府城暨三州五十五县,劫掠人畜四十六万是征是抚,求万岁定夺” 崇祯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内乱未竟,又遭外敌他是该先安内后攘外,还是该驱逐外敌,回过头来再收拾国内的乱局? 不剿内匪,祖陵被掘被焚这口气万万吞不下来,可若是先集精力对付内乱,却又有亏明初以来朱氏子孙“天子守国门”的誓言。对内匪的仇恨,与对关外铁骑的戒惧交替煎熬,令崇祯进入了两难境地。 两线作战?过去国库充盈、各地没有荒灾的时候,或许可行,但现在,他该怎么办?应该舍弃哪一头?重视哪一头? 思虑良久,崇祯还是难以决断,只得对那侍郎说了一句:“明日大朝着武百官齐聚金銮殿,共同商议应对之策” 崇祯满以为武百官加起来百多号人,不能拿出一个妥帖稳当的好主意,起码也能帮助他决断究竟是先安内还是先攘外。然而眼前分立两派的群臣激烈争辩,却令他大失所望。 主安内的,和主攘外的,其人数和影响力竟是势均力敌,讨论了一整个上午,仍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反而吵得崇祯耳朵生疼。 全都是一群吃干饭靠不住的侫臣崇祯听得一肚子气,最终拂袖而去,独自到了武英殿,孤独长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殿内黑暗下来,太监点燃灯烛,他才仿佛活过来般,慢慢想清楚了一些事。 关外的大清朝,它一直就在那儿,虽然袭扰不断,却都是劫掠一番即退,不见有更大的动作。而各地的乱民,不过是逼于灾荒,走投无路的难民,只要剿抚得当,应该就能镇压下去。 天子当守国门,不教外敌入侵,但拍出去一巴掌,总不如先收拢五指,握紧了拳头再轰出去力量更重与其两线作战,疲于奔命,不如先安定整个国内局势,再集力量对付外敌 崇祯点点头,自觉想得明白了,忙唤来司礼太监,命他去把锦衣卫收集的各地叛军乱民相关奏报全部挑选出来,送到自己案头,他要挑灯夜读,仔细寻摸出一条最合适的征抚之道。 司礼太监心疼的望着眼前这位虽然性情刚愎,但勤政自律远胜前几任皇帝的年轻的万岁爷,老眼微红,但使崇祯承位于百年前,如此励精图治,大明又何至于今日之祸患 崇祯可不会去注意一个太监的神情,他一旦投入工作,就是心无旁骛,整个眼里,全是一堆堆的相关资料和奏报。 忽然,一段字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段关于陕西乱民的情报,奏报上指出了这股乱民迅扩张展的一个重要因素:这股乱民,悍然提出“均田免赋”的口号,以此拢住了大量的民心为其所用。 “均田免赋”崇祯默念着这句口号,愤恨得一拳砸在案上:“均田均谁的田免赋如何充盈国库?国库空虚,如何养百万将士?如何修筑城墙?如何抵御外敌?” “无知小民,只想着自身蝇头小利怎不想,边关百万将士,粮饷何来?没有粮饷赋税,兵甲何来?谁人为守家卫国而卖命?”崇祯气得险些吐血,可就是没有办法对天下所有愚民耳提面命,叫他们都知道赋税不能免均田免赋它就是一句骗人的口号 气了半天,崇祯怒极反笑,开始在如山的情报奏折搜索起来,他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孽之才,居然想出了这样绝的主意,想出这样一个足以令无知百姓飞蛾扑火般积极响应的口号来。 由于资料都集起来,崇祯又基本上都览过一遍,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一封情报,查出了这句口号的来源。 一个名字跃入眼帘,崇祯充血的眼睛瞪着眼前这个名字,眼角狠狠跳动起来,咬牙切齿地,将这名字念了一遍:“李、自、成” 第二百八十九章 倩影 第二百八十九章倩影 直隶官道上,几辆华丽的车子在两队官兵的护卫下驰过满目疮痍的荒野,日夜赶往天子帝都。 一名丽人神情沉重的放下窗帘,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之前听闻北地大旱,长江往上,赤野千里、饿殍满地、民不聊生,总觉得那番情景教人难以想象,却原来真是……” “小姐”丽人身后的丫鬟出言宽慰:“这京城是天子的住处,繁华却也是远胜别的地方,等您获得万岁爷的赏识,每天照样锦衣玉食,日子可比您过去要奢华得多您管人家做什么呀” 丽人眉头轻轻蹙着,天下大事虽然不是她们这样妇道人家该管的事,可她还是禁不住想要向天祈祷,愿这天下的百姓,日子都能好过些:“不管是谁,只要他能平定安稳这天下,我,愿意侍奉他” 丫鬟听到她这句低语,吓得吐了吐舌头,连连摆手道:“乖乖我的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那什么闯王,不过是乱党贼匪来着平定天下,最后还不是得靠当今万岁爷” 丽人哼了一声:“乱党又如何你见过这般厉害的乱党么?年初他在襄城打败朝廷大军,杀了陕西总督汪乔年之后,听说前些时候他又第三次包围了开封,若说他不厉害,那就是朝廷的大军太渣了” “小姐小姐你……”丫鬟吓得连连摆手。 丽人噗哧一笑:“好了好了不说了瞧你那胆子小的,到了宫里头,我自有分寸,不会惹事的” 丫鬟一听,欣喜的连连点头。 “不过……迎闯王,不纳粮百姓当,这位乱党魁的口碑真真不错呢”丽人话头一转,又感慨一句。 “嘤……”丫鬟呻吟着,无力的昏倒在车座上。 皇宫武英殿内,崇祯皇帝难得的没有在批阅奏折,而是面对着桌上的一幅画像在戚然呆坐。 画,是位妙龄的美人,醉卧在海棠花侧的石凳上,面染桃花,媚眼如丝,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迷人韵致。 “海棠海棠想不到连你……也弃朕而去”崇祯的手指轻轻抚过画上美人的脸,哀伤长叹。 画之人,田氏海棠,原锦衣卫指挥使田弘遇之女,便是当年准侧王妃失踪之后代嫁之人,后晋升为皇贵妃,成为崇祯最爱之人。可是崇祯自己也分不清楚,他究竟是喜欢田贵妃本人,还是在下意识,早已将她当作了另一个人。 可没想到,田贵妃竟是一个短命之人,活不到三十岁,就于上个月前因病撒手人寰,这跟失踪的准侧王妃带给他的打击有何区别 正自哀伤,忽觉殿前人影闪过,崇祯不由冷喝一声:“何人?” “万岁禀万岁”一名太监连忙奔进殿来,躬身奏报:“国舅爷田大人殿外求见,言有好礼进献” 崇祯面色稍见缓和,卷起画像淡淡说了一句:“宣” 一名身体瘦削、眼眉带厉,走起路来又颇有武人风范的年男子缓步而入。他抿着薄薄的嘴皮先挤出一个谄媚笑脸向崇祯见了礼,才直起了腰,语气体贴地道: “臣闻知贵妃去后,万岁爷跟前无人侍候,心甚是挂牵,今从江南回来,特为万岁寻来几朵解语花,盼能稍慰圣心,还望万岁爷笑纳,勿使再为贵妃仙逝感怀忧伤” 崇祯对他微微一笑:“国舅爷有心了” “能为万岁爷分忧,是臣所当为”田弘遇看崇祯没有一口回绝,心欣喜,连忙将手掌一拍,回头召唤:“来啊上殿见驾” 很快,数名少女便在太监的接引下袅袅婷婷走进了武英殿,一字儿排列在崇祯案前,齐声拜称:“叩见我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莺声燕语听入耳,真是异样动听。 “免礼平身”崇祯微笑起来,他虽然不好女色,这一刻也觉得整个武英殿都仿佛亮堂了许多,沉闷空气为之一清。 “万岁容臣为万岁介绍一番”田弘遇感觉出崇祯心情好转,暗喜得计,连忙从头到尾的将这排美女一一指点过去。 “这位是金陵杨宛,尤善诗词这位是秦淮顾秦,舞技无双这位……”田弘遇忽然故意的顿了一顿,才面现神秘地接了下去:“……是苏州陈圆圆,昆曲曲艺名冠江南……” 崇祯本是不想拂了国舅爷的一番好意,便随意的应酬一番,可是等他顺着田弘遇的指引看到那第三位丽人时,却陡然间如遭电击,神色一变霍然起身,死死的瞪住了那名丽人。 “是你?”崇祯脱口而出,深埋心底的记忆在这一刻狂涌而出,多年前,那当街拉着小乞丐不让他涉险的美貌小厮、深宫大内,赫然成为偶人摆上皇兄案头的小美人儿、新婚在即却离奇失踪的准信王侧妃……忽然跟眼前的丽人重合到了一处 “万岁爷民女,陈圆圆”丽人也怔了一怔,不明白崇祯皇帝何以独对她反应异常,惶恐的连忙躬下身去,颤声行礼。 “万岁爷万岁爷”田弘遇轻声将崇祯皇帝唤回现实,叹笑道:“想臣当初惊见此女,也是骇了一跳万想不到天下竟有貌相如此酷似之人若非年岁相差实在太大……嘿嘿臣顾不惜付两千金,方得此女进献万岁,以搏万岁爷惊奇一笑” 崇祯对他的解说宛若未闻,只是怔怔凝望着陈圆圆,思潮起伏,百感交集,好半天才梦呓般念了一句:“陈圆圆?” “是民女在”陈圆圆心如打鼓,大气都不敢透。 “岁月如梭,那人若在,也快三十了”崇祯望着眼前这约莫才十七八岁的丽人,一颗心忽然慢慢沉了下去。 前有代嫁的田海棠,后有相貌酷似的陈圆圆,这是什么意思?这有什么用?总归不是她难道自己堂堂天子,就只配拥有这些赝品么?那正品何在?何在?她是生?还是死?她可尚在这人间某处? 心的深处没来由狠狠抽了一下,崇祯猛地拧过头去,擦着陈圆圆身旁大踏步往殿外行去,口冷冷的道:“朕之侧妃,姿容岂是人间脂粉可以比拟她雍容高贵胆气过人,如天之凰” 田弘遇吓得一跳,慌忙跪了下去:“臣……臣该死” “这些丽人,你领回去,朕之宫,不留莺燕”崇祯在殿门处顿了一下,抛下最后一句,拂袖而去。 数道目光齐刷刷投注在陈圆圆身上,有惊疑、有妒恨、有埋怨……陈圆圆只感到无辜之至,她做梦也未曾想过入京面圣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田国舅把她买来献给皇上,是因为她长得像某位侧妃? 雍容、高贵、胆气过人、如天之凰崇祯皇帝一口气竟用了这么多充满赞誉的形容词,那位侧妃是谁?为什么她竟能获得如此赞誉?陈圆圆暗生嫉妒,她惭愧地现,这几个形容词,她真是一个也够不上。 “走吧都说你们如何如何国色天香、色艺双绝看来真是,鸡窝窝里飞不出金凤凰万岁爷看不上你们,你们也只能在本座的府上充充歌姬了”田弘遇垂头丧气地了几句牢骚,挫败离去。 华殿内,崇祯从痛怒的情绪慢慢恢复过来,回忆起方才对国舅爷那般不客气的斥责,不觉轻声一叹,想了想,朝身旁太监询问:“国舅爷可曾带着他那班丽人离去?” “回万岁国舅爷已领人离去”太监躬身回禀。 “着命宫人准备准备,朕今夜微服出宫,一探国舅爷”崇祯顿了一下,又补一句:“此举不必惊动国舅爷” “嗻”身边一应太监齐齐躬身领命而去。 崇祯将身子靠入椅,脑海不觉又浮现出刚才那张美丽的面孔,虽然形似神不似,可是看着却能勾回那久远淡去的回忆,能让记忆那张绝世的面容洗去岁月的尘埃,再度变得宛如昨日般清晰。 当夜,日落时分,崇祯换上了一裘白色轻衣,带上几个扮作家丁的侍卫和扮作家仆的太监,径直就到了国舅田弘遇的府门外边。 正要派人上去叫门,忽然不远处蹄声得得,一队兵将策骑而来,为一人面如冠玉,身着银甲,腰悬宝剑,正是关宁吴总督府的世子,现任总兵之职的年轻将领吴三桂。 吴三桂?他怎么来了?崇祯微微一诧,闪到转角暗处冷眼旁观。 那边吴三桂并未注意他的存在,叫开了门,便被田府的管家热情地招呼着迎了进去,他带来的那些属下也都被带到偏厅安置下来。 “万岁爷咱们还要不要进去?或是就此回宫?”一名太监犹豫着凑近崇祯身边小声询问。 崇祯想了一下,从阴暗处走将出来,站定在田府门前,望望门楣上方自己亲笔御赐的田府匾额,油然一笑:“不用你上去,把门叫开朕今夜倒要好好参加他们一份,与臣同欢” 第二百九十章 江南艳 第二百九十章江南艳 “春来几许,花明柳暗平分取,空香乱群蜂舞。翠幄张天,人在深深处……声声又听催花雨,燕莺空惹闲愁绪,衔花早过东墙去,新水芳泥,莫使春风误” 优美的琴声和着柔软的曲声飘扬在花厅内外,园外小婢端汤游走,园内满席珍馐,欢声笑语,只见人间奢华享受,不见乡野黎民疾苦。 杨宛一曲既罢,彩声连连。田弘遇笑眯眯地偷眼望向座的崇祯皇帝,心暗笑,早知道这般放不下,日间又何必那般惺惺作态,自绝了拥美入怀的捷径? “好词”吴三桂端着酒,难得的给了一句评语。 田弘遇呵呵笑了起来,语气之间不无得意:“杨宛之词,在金陵是无人不知啊称之当世才女,亦不为过” 吴三桂淡然一笑,不再言语,他给田弘遇面子前来赴宴,并不代表他内心就愿意跟对方亲近。 田弘遇看看有冷场的倾向,连忙对崇祯道:“万岁那陈圆圆不会说话,惹恼了万岁,臣请万岁万勿生气但这圆圆的曲子却是唱得极好,琵琶也堪称一绝,不如就让她演奏一段,以为赔罪?” 崇祯本就是想来再看此女一眼,便给他来了个默许。 田弘遇笑着冲水榭那头拍了拍手掌,小婢会意,连忙进去把个怀抱琵琶半遮面的陈圆圆给带了出来。 陈圆圆吸了口气,也不说话,只是抱着琵琶深深施了一礼,便退后落座。然而她才刚刚抬起头来,正要调弦演奏,便听得“当啷”一声脆响,座那名年轻武将手里的酒杯竟脱手落地。 崇祯皇帝和田弘遇一齐向吴三桂望去。后者神色微变,凝住陈圆圆瞧了好一会,才缓缓吐出了一口长气:“好像” “哈哈”田弘遇大笑起来:“若非如此田某又怎会相请吴将军?正是要将军也来辨认辨认,这陈圆圆可肖似令姨妹?” 吴三桂又望了陈圆圆几眼,勉强一笑:“形似,而神不似” 陈圆圆悄悄抬眼向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瞥去,心大是有气,为什么人人都说她像某个人,又人人都看她不起?那个某人究竟有什么出奇之处,当得起雍容高贵这样的字眼? “圆圆挑你最拿手的曲子,演奏出来”田弘遇高声吩咐。 “是”陈圆圆妙应一声,当即弹唱起来。她一面弹唱,一面却好奇的偷偷从座上几个人的神情反应间,去猜测他们对那位谁都抱着什么样的心事情绪。 微服私访的皇帝,神态间若隐若无透着不屑,下沉的眼帘埋藏着仿佛怨恨的眼神。倒是那位将军,对她没有丝毫轻慢不屑,神情间的怅惘明确表达出他正在回忆着那个谁谁。 很奇怪呀这两个人,一个君,一个臣,怎么会跟同一个女人产生了交情?嗯,难道那个谁,会是那位将军的亲人? 一曲唱罢,田弘遇叫好连连,崇祯皇帝凝望着她只是若有所思,吴三桂回过神来,难以觉察地叹了一息。 “来来来你过来,给万岁爷敬杯水酒,就当是赔罪”田弘遇向陈圆圆招手示意,又在崇祯皇帝下位置添了张凳子。 陈圆圆把琵琶交给小婢,款款行来,先给崇祯皇帝福了一礼,才接过田弘遇递来的水酒,恭敬的呈给了崇祯皇帝。 崇祯皇帝颇不情愿的接过饮了,陈圆圆便趁势坐到他下,身为苏州的名ji,对这官场宴席上的应酬她也是不疏应对。面上带着讨喜的巧笑,美目流盼,又劝饮了崇祯皇帝两杯小酒。 田弘遇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看看吴三桂身边未免显得孤单,忙吩咐侍酒的小婢,把杨宛、顾秦都叫来同座一起吃酒。 那小婢方去,外头一名管家迎面急奔而来,身后领着一人,看服饰正是宫里专管奏折和印信的司礼太监。 田弘遇心一凛,便听得崇祯皇帝喝问:“何事?” 那司礼太监神色张惶急急凑到崇祯皇帝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崇祯骇然色变,霍然起身,连面前的酒杯都被带得翻倒落地,摔成了粉碎。 “万岁爷?”田弘遇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崇祯黑沉着脸色,瞧了他一眼,领着司礼太监避进了偏厅。 陈圆圆便坐在崇祯下,那太监的耳语,她也听见了几个字,黄河、关外、紧急……不由心暗自忐忑,如今的大明局势严峻,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乱军叛党四处作乱,可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正自惴惴猜疑,忽感到对面有道关注的目光紧紧盯住了自己,抬头一看,恰好跟那位吴将军目光碰了个正着。 “哼”吴三桂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仿佛对她有甚不满。 田弘遇打了个哈哈,道:“圆圆万岁爷是客,吴将军也是客你怎可怠慢了吴将军?去,给吴将军也敬上几杯水酒” 陈圆圆应了声是,连忙含笑端起酒杯递到了吴三桂眼前,口软语轻声地道:“奴家且敬将军一杯,失礼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手上陡然一紧,吴三桂竟是一把捉住了她端着酒杯的手,直接把她拖近自己,低头就着她手里的杯子,一口干了里面的酒,紧紧的望着她冷然道:“她若是你,就绝不会在这里陪笑陪酒” 陈圆圆被他拉得身子前倾,险些失去平衡,心又惊又怒,官场上的男人她见多了,虽然内里男盗女娼,表面上起码还能附庸风雅,哪里会像他这样当着主人家的面,立马就动手动脚? “将军请您自重”陈圆圆强忍着气,低声劝诫。 吴三桂哂笑一声,非但没有放手,反而一把将她揽入了怀抱,转头朝着目瞪口呆的田弘遇道:“田国舅吴某不才,对府上美姬深感钟意欲向国舅爷讨要了她,不知国舅爷可肯割爱?” “你、你……这、这……”田弘遇张口结舌,他买来陈圆圆,本意是想讨好皇帝,哪里知道吴三桂忽然会半路拦劫? 陈圆圆正在他怀里奋力挣扎,见得田弘遇也束手无策,心惊怒再也抑制不住,挣出一只手来,狠狠的朝吴三桂脸上掴了过去。 不料掌风才堪堪拂到吴三桂颜面,皓腕便已被死死钳住。吴三桂凝望着他,眼里忽然闪出了些许难明的意味。 “就该这样这样,才像”嘴里喃喃念出这么句话,吴三桂便突然一低头,对着她的嘴唇强硬的吻了下去。 花厅外头传来几声惊呼,杨宛、顾秦正好来到,见到花厅内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全都掩口呼出声来。 田弘遇又气又急,暴怒的正要扑过去抓住吴三桂把他揪过一旁,就看到崇祯皇帝领着那太监,又从偏厅走了出来,见此情景,一脸愕然。 “万岁爷吴三桂他、他……”田弘遇如见主人,连忙告状:“臣好酒好菜殷勤款待于他,他却如此当众言行无状万岁爷您可要为臣作主,好好惩罚他一番啊” 吴三桂放开陈圆圆,神情淡然的静立一侧,手里却仍然紧紧地钳住了她令她无法动弹。 崇祯皇帝眼神闪烁了片刻,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自古英雄爱美人这本是美事一桩,只可惜吴爱卿也太性急了些,狂放豪迈是有了却未免教主人家人人尴尬啊” “嘎?万、万岁爷?”田弘遇想不到崇祯皇帝是这样的反应,非但不怒,反而有欣赏的意思,不禁又惊又疑。 崇祯皇帝带着笑意摆了摆手,道:“国舅爷今**我不论君臣,只论亲谊,那吴爱卿算起来也是咱们的亲戚,自家人喝喝酒、说说话、开开玩笑,也是常事,你又何须计较” “呃……”田弘遇听出崇祯皇帝息事宁人的意思,只好跟着打了两个哈哈,唤过杨宛和顾秦,分别落座。 “既然吴将军钟爱圆圆,那就让圆圆专门陪将军好了万岁爷这杨宛和顾秦两个,才艺也是不下圆圆的”田弘遇压下心对吴三桂的恼火,努力的打算把场面气氛给圆回来。 崇祯皇帝却笑了笑道:“国舅爷你不必忙了朕今日有事,这就要赶回宫处置,改日改日朕再来领受国舅爷的款待吧” “万岁爷”田弘遇连忙出言挽留。 崇祯却是去意坚决,连坐都没坐,就带着宫内侍走出了花厅。田弘遇和吴三桂将他送到门口,他却又回过头来,笑望了吴三桂一眼,对田弘遇道:“对了既是吴爱卿钟意府上美姬陈圆圆,国舅爷不妨成*人之美,就让他带走陈圆圆好了” “是臣……正有此意”田弘遇心头恨得滴血,却不得不堆出一脸的笑意,对崇祯的提议表示赞同。 “吴爱卿将来关外御敌之事,朕就要靠你了”崇祯忽道。 “臣惶恐臣谢万岁成全”吴三桂高声称谢。 崇祯皇帝最后对吴三桂笑了一笑,这才带着随从转身离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入府红颜 第二百九十一章入府红颜 崇祯皇帝前脚方走,田弘遇回过头立马收起了笑容,愠怒的瞥了吴三桂一眼,口却斥道:“圆圆你且退下勿与将军纠缠” “将军请您放开奴家”陈圆圆趁机用力挣扎。 “万岁爷已亲口将你许给吴某,咱们,来日方长”吴三桂似笑非笑的对她低语一句,终于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田弘遇压住内心的怒火,冷哼一声道:“吴将军虽说万岁爷令本座将圆圆相让于你,可怎么说,圆圆也是本座斥巨资辛苦从江南的堂子赎回来的,这彩金……” “吴某一也不会付”吴三桂笑着截断了他的话头。 田弘遇神色一变,脸拉得老长:“将军何意?” 吴三桂瞥了陈圆圆一眼,淡然微笑:“吴某一介粗人,根基浅薄、身无长物,万万比不得国丈一掷万金的阔绰不过这眼下兵荒马乱,若是贼寇破城而入,嘿嘿” 田弘遇心头一惊,想起了吴三桂乃是世袭的将门之子,在军大有实权,眼下大明外有鞑靼、内有叛党,指不定哪天自己就得求到他的头上,态度不由软了下来,慌忙询问:“寇至,将若何?” “国丈若能以圆圆见赠,吴某必先保得君家无恙”吴三桂诺言铮铮,掌兵者的气势展露无余。 田弘遇眨着眼睛,正自盘算这笔交易的价值,吴三桂却不等他作答,道声“告辞”,便一把抓着陈圆圆的皓腕,拖着她转身离去。 “国丈爷国丈爷”陈圆圆回头唤了两声,得不到田弘遇回应,只得怨怼的瞪住了眼前这个粗暴对她的男人,心头惴惴。 田弘遇伸着手张了张嘴,却把到口的呵斥又咽了回来,钱,他有的是,可命,只有一条,花两千金换个保命的机会,似乎也不能算是为他人白做了嫁衣裳然而想到那是两千金的巨资,他又肉痛得脸上五官都皱到了一处,哀声叹气如丧考妣。 吴三桂来时乘马,未曾坐轿,回去便将陈圆圆也拽上了马背,不理路人侧目,就这么抱着她一路赶回了吴府。 进了吴府,陈圆圆便被他交给了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嬷嬷,单独隔出一处小院给她,就跟他贴邻而住。 明白到自己的命运已无法改变,今后如无意外,就将是那位年轻将军的禁脔妾侍,陈圆圆也只能认命地接受下来,开始试着努力去适应新的环境,她生如飘萍,本就没有跟人讨价还价的资格。 至少,那位将军的模样要比糟老头子田国丈要好得远性情比那位喜怒难测的崇祯皇帝也更好揣摩。 陈圆圆自嘲的笑笑,既来之则安之,对她来说,生存从来都是头等大事,不能抗拒,唯有苦作乐,找一些能让自己好过,能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生趣,她,玩不起个性,也玩不起小姐脾气 “哪儿找来的,真挺像的” “可不,吓了我一跳,才刚刚省起年龄不对” 陈圆圆回过神来,立时听到了身后嬷嬷们的窃窃私语,正在梳妆打扮的手不觉一顿,笑问身边侍候她的小丫鬟:“雁儿,她们在说我像谁呢?我真的很像她们认识的一个人么?” 雁儿摇头道:“这我可不清楚我到这府里三年了,从来没见过哪位姑娘跟您一样美丽,更不要说像您了” 也就是说,那个谁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并且她的年纪要比自己大得多,因此府里只有资格较老的下人们知道那人是谁陈圆圆“哦”了一声,从小丫鬟这个回答她又得到了不少那个人的讯息。 没一会儿梳妆完毕,陈圆圆现自己装扮的新形象竟是标准的贵族千金,一身衣裙华贵雍容,仪态万方。瞧着镜子全新的自己,她心猛地一动,莫非,这就是当年那个人的模样?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什么雍容、高贵、如天之凰,不过是衣装的魔力罢了可笑那些男人们,非要狗眼看人低 陈圆圆正腹诽着,忽然听到身后下人们纷纷呼唤:“少爷”回头看去,吴三桂已踏入房,挥挥手,下人们俱都快步退了出去。 陈圆圆心一紧,按捺着加快的心跳,盈盈的朝他施了一礼:“圆圆见过少将军少将军请宽坐,圆圆去为少将军倒杯茶来?” “不用”吴三桂简洁的应了一声,也不说话,就站在她面前,神情间却是颇为奇异,仿佛怀念,又仿佛失落,仿佛欣喜,又仿佛惆怅。 陈圆圆心念电转,面上带出了习惯性的微笑,软语轻声地道:“自入府以来,圆圆便常听得嬷嬷们私下议论,说圆圆好像圆圆心好生惊异,不知自己肖似何人,少将军可肯实言相告?” 吴三桂回神低头望住了她,却答非所问:“你最好不要打听这些敢私下乱嚼舌根的那些嬷嬷,我也会好好教训她们” 当年信王侧妃离奇失踪,朝野震惊,但这令皇室蒙羞的消息到最后却紧紧瞒住了天下百姓,只在暗派锦衣卫四处搜索追查,直到田贵妃代嫁之后很久,事情才慢慢淡了下去。 这件事,知情的京官虽然多,却没有人敢稍提半句,它就是当今万岁的逆鳞,敢妄言者,必会接到锦衣卫请喝茶的阎王贴。 陈圆圆暗自吃惊,回想着崇祯皇帝那副异样的反应,隐隐猜到这事犯忌,倒是不敢再追究下去,便转换了话题笑问:“那——圆圆哪些地方像她,哪些地方不像,也不便相告了么?” 这些,倒是可以说的。吴三桂回忆着,淡淡的描述起来:“她,个子比你高些,眼睛比你大些,浑身充满了活力,眼神既倔强又犀利,傲气深藏,聪**黠,机灵善辩……” 骤然回忆起当初大意被她两下子就绊倒在地,胯下还吃了她抬膝一撞……吴三桂面上热,下面却隐隐有了反应。 他是将门虎子,从小就自认身手不凡,极少瞧得起谁,偏偏就在那丫头手里接二连三地吃瘪认输,面子直到现在都没有机会找回来唉当时面对那丫头,他只气得七窍生烟,现在,竟都成了印象深刻的回忆。 瞧着面前的陈圆圆,他忽然心一动,当时觉得那丫头长得高,可那是自己也尚未完全长成的缘故,假使现在那丫头就站在自己面前,未必就比陈圆圆高到哪去,自己一定也能够变得居高临下,就像现在这样,可以轻蔑不屑地低头俯视着她。 假使当初自己也能有今天这般完全成长的高大身形,那丫头就算再多两个帮手,也未必再能摔得动他 忽然听他停止了叙说,陈圆圆不由抬头向他望去,却吃了一惊,只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紧了自己,气息微促,分明已动了别念。 “少将军”陈圆圆连忙想唤醒他,虽然自己早有思想准备会成为他的妾侍,可是,总不能连个起码的仪式也没有就……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迢迢星河岸,无处觅交集”吴三桂喃喃低念了几句,猛然将陈圆圆整个揽入了怀。 “你……”陈圆圆在他急切而粗暴的动作慢慢放弃了挣扎,一滴泪珠溢出眼眶,滚落枕边,大半是为了自己,可也有一小半,居然是为了这个可恶的将军 她不知道他和那个谁之间都生过什么,可是那几句非诗非词的低语却奇异的打动了她,那是怎样的故事,才能令他有这样无奈而忧伤的如诗情怀,压抑在心? 风暴过后的他,却意外的反而温柔起来,充满怜惜地抚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凝望着她柔声道:“圆圆我很抱歉但你放心,我会用我的一生来宠着你,不教你再受任何委屈” 陈圆圆可不怎么相信男人在床上许下的诺言,可是这一刻,被他呵护宠爱着的感觉真的很快乐令她不愿意去想,自己毕竟不是真正的那个“她”,她在他心里,就是个替身。 “我的驻地,在山海关。”吴三桂继续往下说:“圆圆,我希望你能一直跟在我身边,我会想办法带着你去边关” “少将军私带女眷进入军,不会被治罪么?”陈圆圆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将军敢把女人带进军,要不也不会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那样的诗句了 “只要你肯女扮男装,就不会有人现”吴三桂言语之充满了自信。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圆圆总觉得他对这提议格外起劲。 正所谓天算不如人算,一件意外粉碎了吴三桂的计划他的父亲从山海关回来,看到陈圆圆大吃一惊,非但没让吴三桂把她带在身边,还差点把她送回了田国丈的府邸。 吴三桂无奈之下,只能勉强做到把陈圆圆留在府,自个儿辞别家人,依依不舍离开陈圆圆,独自去了山海关。 陈圆圆对他也产生了丝丝眷恋,从那天后,她就是他的人了,妾侍的身份也得到了吴府上下的承认,她望着吴三桂远去的背影,心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归宿有了家。 只可惜他们都没想过,在这兵荒马乱的世代,能安逸就是怪了 ps: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倒霉的兰悠,硬盘坏了稿子完蛋~~(》_《)~~555555重新赶出来一章,今天看看能不能三更吧泪奔 第二百九十二章 秘密和谈 第二百九十二章秘密和谈 九月的天,酷暑未消,苏浅兰躲在黄罗伞盖下,旁边小丫头拼命打扇也驱不走她身上的热,她只能拿着冰镇的绿茶时不时喝一口,从内部来解决对清凉的需要。 不能不佩服皇太极的精力旺盛,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带着福临钻进林子里去猎杀小兽,顺便还要在小河里钓鱼。 可是日子过得也真快,小福临从蹒跚学步再到学习骑马射箭,最后竟然跟在皇太极身边参与射猎,不知不觉间,都成十二岁的少年了。 比起原来历史上,六岁便失去父亲的福临,现在的福临无疑幸福得让人嫉妒他生而为嫡皇子,深受皇太极宠爱,从小又接受苏浅兰的新式教育,聪明机智,武双全,大清上下,谁不知道他的尊贵 难得他性情却不骄横,为人开朗大方,这让苏浅兰很是欣慰,她就是不要福临变成原来历史上那样一个顽劣叛逆偏激的悲剧人物。 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大感无奈,这个儿子在女色方面的态度跟皇太极是背道而驰的另一个极端。皇太极专一不好色,他却喜欢各种各样的美貌女孩,喜欢哄她们开心,看到可爱的女孩就要去招惹人家。 苏浅兰经常为此严厉的斥责他,禁止他跨越雷区,可这家伙当面唯唯诺诺,背后却我行我素,苏浅兰都不敢相信他是不是真的听了自己的话,是不是还是处男一个。 皇太极自己不好色,却不反感儿子风流,每次苏浅兰恼火的向他抱怨儿子又去招惹谁家小姑娘的时候,他都是乐呵呵的笑过便算,要么就干脆提议让福临纳妾。 福临才十二岁苏浅兰接受不了儿子这么点年纪就“结婚”,自然反对,皇太极能说什么,只好配合她一起不给福临议婚。不过他那态度,总让苏浅兰怀疑他背后是纵容福临的。 据她所知,福临应该不是这么风流的少年才对原来历史上的福临,深爱着董鄂妃,他想立董鄂妃为后,为此不惜废后,跟孝庄太后闹翻,后来董鄂妃去世,他心灰意懒,竟然还要出家 “董鄂妃……”苏浅兰内心叹气,她看过描写董鄂妃的故事,从记叙上看,董鄂妃其实很不错,贤惠、孝顺、能识大体,会忍让,孝庄太后那么对她,她还是对孝庄体贴孝顺得不得了。 孝庄太后之所以不愿意让董鄂妃为后,不过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她执意要让科尔沁成为大清的后族,过份强调满蒙联姻的作用,另一方面或许就是寡母对儿子的独占心理在作怪了。 苏浅兰不是孝庄,她对科尔沁的族人远没有布木布泰那么眷恋热爱,完全没有把科尔沁变成后族的心理,那么皇后是不是博尔济吉特氏,一点也不重要,福临喜欢董鄂妃,那就让董鄂妃为后好了 可她烦恼的是,她根本不晓得董鄂妃是谁,更糟糕的是,福临早生了十年,这个时候,董鄂妃有没有出生,都成问题,又怎么能让这对原来历史上被世人讴歌的情侣终成眷属,扼住福临的风流性子? “额娘”背后传来福临童音未脱的欢快喊声。 苏浅兰回过头去,就看到他从后方林子里奔了出来,两只手里还都拎着几尾活蹦乱跳的鱼儿,其一条还特别大。 瞧着他一脸水珠汗珠,苏浅兰嗔怪的连忙取出帕子,一面给他擦汗,一面叫人赶紧把他手里的鱼都接过去,送给御厨去整治。 “怎么连裤子都湿了?”苏浅兰忽然现福临的裤子靴子到处都是水渍,瞪大了眼睛连连责问。 “儿子钓不到鱼,那只好亲自下水去捉了要不赢不了父皇”福临脸上笑嘻嘻的,丝毫不以为意。 “那你父皇呢?”苏浅兰没好气的追问。 “父皇还在想办法捉比儿子这几条更大的鱼”福临朗声笑了起来,神情说不出的得意,难得赢了皇太极一回,他开心至极。 苏浅兰一阵无语,气恼的打了他一下:“你赶紧去把湿衣服脱下来,好好洗个热水澡,别着凉生起病来” “知道”福临笑着往自己的帐篷走去,边走边拔高了声音吩咐那拿鱼的内侍:“告诉御厨最大那条鱼儿留着,先在水瓮里养着” 苏浅兰朝林子望去,久久都没见皇太极出来,心大是哭笑不得,皇太极也是个大叔级的人了,而且还是堂堂皇帝,竟然跟儿子为几条鱼儿较真赌气,非要弄条大鱼来赢了儿子才行?真是 正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寻皇太极,把他劝回来,南方忽然飞来一骑,高举着急报,一直冲到了皇帐前。 “皇后娘娘皇上何在?前线有急报”马背上的官员一跳下地就呼唤,连口气都喘不及,就着急寻问皇太极的行踪。 “生了什么事?”苏浅兰心微紧。 那官员喘着气,神色虽急,倒是不见慌张,反而眼睛亮,仿佛闪烁着欢喜的光芒,见问便答:“娘娘请宽心是好事” 好事?好事还那么着急,等不得皇太极回宫,就飞马来报?苏浅兰十分好奇,但她不会随便过问朝廷大事,只是叫来一名内侍,让他带着这名官员去林子里直接觐见皇太极。 “臣鄂硕谢皇后娘娘”那官员忙向苏浅兰道过谢,便跟着内侍匆匆钻进了密林。 苏浅兰根本没在意这事,转身正要回帐休息,忽然间愣了一下,刚才那个官员的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鄂硕?鄂硕?她努力回忆了片刻,终于突然想起,某本清穿小说里提到过的,董鄂妃的父亲,可不就是鄂硕 苏浅兰猛然回过身来,想看清那个鄂硕的模样,可惜这个时候鄂硕已经同那内侍一起消失在林子深处。她只得压住了内心里想要询问他女儿是否已经出生的冲动。 皇太极最终没能捉到更大的鱼赢回儿子,然而他的心情却异常振奋,因为鄂硕给他送来了更让他高兴的消息。 他是大笑着回到皇帐的,一进来就搂着苏浅兰得意洋洋的叫:“兰儿咱们的运气好极了你等着瞧吧大明江山就要是咱们的了” “到底什么事呀?高兴得您那样”苏浅兰面上在笑,心头却闪过了一丝悲哀,历史莫非天注定,大明要亡,谁也无法解救? 皇太极兴致勃勃的弹了弹手里的奏报,走向帐御案,提起笔来就刷刷刷连拟了好几道圣旨,一面书写,还一面抬头对苏浅兰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大明的叛党围困开封,延误了黄河河道的治理,结果黄河决堤,水淹赤地,死了几十万人” “这还不算,大明对叛党的镇压接连失利,那个叫李闯王的,在郏县聚歼大明军队数万人,击溃了陕西总督孙传庭部。” 皇太极说着,又从奏报抽出一份信件,得意的道:“大明国内局势如此糜烂,崇祯小儿顶不住啦这不,他秘密派人给爷送信,这是要跟爷和谈求援呢” 苏浅兰一听,忙关心地问:“爷,您打算怎么做?” 皇太极嘿嘿一笑:“他想要爷帮他收拾乱局,爷自然要好好跟他谈谈再像过去那般给钱给粮可远远不够” 苏浅兰不记得原来历史上崇祯皇帝有过向清朝和谈求援这会事,不免疑惑的问:“爷大明真的派使节来了么?” “既然是秘密和谈,自然不会有使节”皇太极笑了一下:“主持此事者,是明辽东巡抚洪承畴,此人颇有几分才干,爷想要在他手里争取到更大的利益,得费些心思啊” 洪承畴苏浅兰心一动,这个人不是投降了清朝的么?虽然历史改变,他没有像原来那样落到皇太极手里,可是此人既然能够降清,性格必有可趁之处,或许,能够把他招降过来? 苏浅兰忙把自己的意思对皇太极说了出来。 “招降?”皇太极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得这么直接干脆,沉吟片刻,面上不觉露出了一抹算计的笑意:“这法子,可以试试” 原来历史上,负责把洪承畴说降的,好像就是孝庄布木布泰,不过苏浅兰这次绝不打算利用自己的妹妹,因此她只是提醒了皇太极一句,不妨从女色方面下手,用智慧型的美女去打动洪承畴。 谈完了正事,苏浅兰看着皇太极把案头的公事也处理完毕,终于逮到机会,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爷,刚才来送信的那位,叫鄂硕的官员,他,可有女儿?” “为什么这么问?”皇太极诧异之极,鄂硕是他的得力部下,但苏浅兰应该不会认识他才对,怎么会问起人家的女儿来 “这……我只是随便问问”苏浅兰难以解释,就想打马虎眼蒙混过去,可就在这时候,娜木钟所生的林丹汗遗腹子,九岁的博穆博果尔突然哭着闯了进来。 “哭什么有事就说”皇太极很不耐烦的斥责,他实在见不得男孩子流泪,可偏偏这个养子跟女孩一样,就喜欢哭。 博穆博果尔停止哭泣,哽咽着告状:“父皇福临哥哥他……他抢走了我的好朋友还禁止我再去找那好朋友玩” 苏浅兰一听福临这般霸道,心暗恼,从小教他的兄友弟恭感情都白教了?连忙就安慰着博穆博果尔问:“别怕皇额娘给你撑腰你那朋友是谁?被你福临哥哥带去哪了?你慢慢告诉皇额娘” 博穆博果尔精神大振,连忙回答:“她是大臣鄂硕的女儿,跟我一样大名字很好听,叫做……” 苏浅兰脑子里“嗡”地一声,已经听不清博穆博果尔后面的话,她的脑子里就剩下了一个念头:董鄂妃董鄂妃原来已经生了而且就像原来的历史那样,成了福临和兄弟你争我夺的香饽饽 第二百九十三章 小董鄂 第二百九十三章小董鄂 苏浅兰终于见到了幼年的董鄂妃,这个女孩子,生就一副甜得可爱的容貌,稚气未消的小脸上,透着纯纯的善良和静。 “你叫什么名字?”苏浅兰神情和悦地问。 “回娘娘的话,我叫怡顺”小董鄂妃仰着小脸,恭敬的回话。 怡顺,怡顺,苏浅兰默念了两遍,满语之,这个词的意思,是孝顺、顺从之意,看来真是人如其名,小怡顺对长辈真是非常尊敬。 “额娘她的名字好听吧?”福临在一旁插嘴,若不是苏浅兰瞪着他,只怕他会一直拉着小怡顺的手不愿松开。 “怡顺的名字好听,不用你说”博穆博果尔冲着福临毫不客气的抢白,往他和怡顺间一站,挡住了他望向怡顺的目光。 福临偷眼瞥了瞥苏浅兰,踏前一步,仗着牛高马大,不着痕迹的动动身子,轻易就把相对瘦弱的博穆博果尔挤到了后边。还故意“哎呀”一声道着歉,看似相扶的把博穆博果尔扯到了远离怡顺的一边。 博穆博果尔一副委屈的样子,眼泪汪汪望住了苏浅兰。 “福临”苏浅兰沉着脸色呵斥了儿子一声,心下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副喜欢就下手抢的霸道劲,真是跟他父亲学了个十成十 “额娘要跟怡顺小格格说话儿,你们都跪安吧”苏浅兰索性把儿子和博穆博果尔都赶出帐外去,留在这里太碍事了。 博穆博果尔不敢违抗,可怜兮兮地望了怡顺一眼,乖乖退去,福临临行却笑眯眯地朝怡顺说了一句:“别紧张我额娘很温柔的,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给你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 苏浅兰一直把他瞪出了皇帐,才转回头来,亲切拉起怡顺的小手关怀地问了她许多问题,比如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会不会做女红,会不会画画之类的东西,却绝口不提福临,也不提博穆博果尔,更不曾过问怡顺究竟愿意跟谁玩多一些。 怡顺开始时对她流露出的那种戒备神情渐渐消失,最后终于迷失在苏浅兰的温柔攻势。苏浅兰真的给了她许多好吃的东西,全都是她没有吃过的,比如冰激凌、比如炸薯条…… 最后还把一个漂亮的小鹿布偶送给了她。怡顺被她逗得喜笑颜开,忍不住问了她一个问题:“娘娘您为什么对怡顺这么好呢?” 苏浅兰笑起来:“因为本宫没有女儿啊宫里的两位格格又都嫁人了,本宫喜欢女孩儿,可惜却生不出来,那本宫觉得跟你很投缘,很喜欢你这样可爱的性情,于是就对你好了你觉得行吗?” 怡顺睁着大眼睛认真想了一下,心理防线全面崩溃,欢喜的点了点头道:“谢谢娘娘垂爱娘娘垂爱,是怡顺的福分”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本宫以后想你的时候,会常常召你到宫里来,陪本宫说说话儿,玩玩游戏,你可要答应,不可借故推辞不来哦”苏浅兰狡猾的趁机给她下套。 “怡顺一定听娘娘的”怡顺没有心机的点头答应下来,在她看来,皇后喜欢自己,对自己好,那自己经常去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送走了怡顺,皇太极也正好回到宫帐里来,问清了刚刚离去的那个小女孩就是鄂硕的女儿,不由笑道:“果然生得粉雪可爱” “那孩子,我瞧着不错所以许了她经常到宫里去陪陪我,若是没有意外,我想,就立了她做福临的嫡福晋也挺合适”苏浅兰向他透露了自己心的打算。 皇太极反倒讶异的抬头向她望去:“爷以为你会教福临把那女孩让给博穆博果尔,立科尔沁的女孩为嫡福晋才对将来福临若继位,他的嫡福晋可就是皇后啊你舍得不考虑科尔沁的女孩儿?” “爷我不会牺牲儿子的幸福,让他成为联姻的工具”苏浅兰不悦的瞥了他一眼,怎么这个家伙的思考方式跟历史上的孝庄皇后一个模样?莫非历史上的孝庄皇后就是跟他学来的政治手段? “哦哦爷明白,爷明白”皇太极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又忍不住笑道:“可爷听说了,那女孩儿先跟博穆博果尔交的朋友,你要替福临争取这女孩儿的心,可不大容易” 苏浅兰自信的道:“您怎知道不容易,趁他们现在都还小,一切完全来得及小孩子总是对经常相处的同伴更亲近,我只要让她经常跟福临在一起,而跟博穆博果尔少见面,日积月累下来……” “有道理”皇太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忽然冒出了一句让苏浅兰瞪眼无语的话:“但你何必这么麻烦,爷一道圣旨指婚,不就什么都解决了等成了亲,感情再慢慢培养就是” “爷若是人家女孩儿心不乐意,那福临就是强占了人家的身子,也不会幸福的”苏浅兰憋不住冲口而出。 皇太极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着苏浅兰有点生气的面孔,心不由晃了下神:“兰儿?” 苏浅兰闭上了嘴,她一时忘了,别说皇太极是个古人,就算不是,以他那种性子,只怕也不会站在女性的角度来考虑她们。 皇太极却将她揽入怀,情不自禁的喃喃道:“爷是真的喜欢你你可不许心里想着别人只有爷才会这般宠着你你是爷的皇后,永远都是今生是,来生也是” 苏浅兰偎在他怀里,暗地撇了撇嘴,皇太极就是皇太极,让他想明白恐怕很难了就像现在,他即便隐约悟到少许,仍然是那么霸道,只管自己喜欢,自己喜欢就认为对方会为此幸福,完全都不考虑如果对方万一不喜欢他,他这样霸道的占有,会不会让对方痛苦不堪。 不过幸好,自己对他还真有点喜欢,而且越来越喜欢,于是他的霸道不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反而让人觉得放心。 自从知道了大明的皇帝派洪承畴来找皇太极秘密和谈,苏浅兰便时时关心此事进展,虽然她对大明抱有好感,可是她也并不会阻止皇太极去向崇祯皇帝狮子大开口。 这场谈判进行了半个多月,崇祯皇帝在皇太极强硬的态度面前节节退让,苏浅兰也不知道崇祯都对皇太极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她只知道皇太极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一天比一天高兴。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忽然有一天,皇太极便震怒的回到了关雎宫,苏浅兰忙问情况,才知道崇祯皇帝跟皇太极秘密求和的事情被捅了出去,彻底激怒大明的臣集团,纷纷上表反对和谈。 崇祯皇帝迫于压力,只得忍痛杀了泄密的兵部尚书陈新甲,下旨召回和谈密使洪承畴,宣布与大清断绝关系,之前的和谈内容全部作废。 “崇祯小儿此举,形同戏弄,就是爷忍得,我大清朝也咽不下这口气”皇太极咬牙切齿愤恨的道:“反正爷答应派去助他收拾乱军的人马也到了大明边境,一不做二不休,爷干脆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 苏浅兰蹙起了眉头:“那洪承畴……” 皇太极哼了一声,神色稍霁:“崇祯连泄密的兵部尚书都问了斩,他这个主持和谈的使者还逃得掉么?自然是降了爷啦否则爷空耗了那么多粮草物资把人马送到边境,他却毁约,爷岂不白忙一场” 苏浅兰对这些国家之间的纠纷不置一词,心却暗暗替崇祯惋惜,如果和谈成功,以皇太极麾下的铁骑战力,替他收拾乱局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那他即便割舍了大片土地,却可以换得半壁江山的稳固,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需知明朝疆域太过庞大,此刻并不知道历史走势的皇太极,也只是盘算着一口一口慢慢吞并而已,并没有想过一举夺下整个大明。 可是现在的崇祯皇帝却深深受制于大明的臣集团,只好眼睁睁看着国内局势急剧恶化,又失却大清这个同盟,等将来事情完全失去控制,岂不让皇太极坐享了渔翁之利? 自然苏浅兰也是不敢现在就劝慰皇太极说,他现在看起来是坐失了趁火打劫换取疆域城池的良机,然而吃小亏就是占便宜,等李闯王进京夺了皇宫,崇祯自杀,他这个渔翁就可以获取更巨大的利益了 好像一件乞丐装,处处破洞缝补不及的大明,果然阻止不了皇太极愤怒的报复,大清集结边关原本是要帮他平叛的军队攻进了要塞,在山东横行肆虐,杀了大明数百官吏,最后劫掠了三十多万人丁,才意犹未足地返回了盛京。 苏浅兰无奈的感叹,原本有些地广人稀的大清,现在的人口是越来越多了答应了她绝不会屠城的皇太极现在对人口的需求暴增,不停地从大明劫掠动辄几十万的人口回来充盈国内户籍。 好在皇太极治下的百姓日子过得相当安稳滋润,那些劫掠回来的百姓居然很快就接受了他们的新身份和新皇帝,即使谈不上愉快,却也称得上安稳地在大清疆域上开始了他们的新生。 就是在这样女真人、蒙古人、汉人并列杂居的现实情势下,皇太极终于宣布了他的新国策:取消民族差异,所有生活在他治下的人民,统称满族,满人各方面的待遇一律平等不分高下 第二百九十四章 闯王进京 第二百九十四章闯王进京 一国之后,实在难有出宫的机会,苏浅兰一年到头几乎所有的日子都只好宅在宫,反而不如布木布泰可以时常串门子,获知许多外头百姓的生活现状。 听布木布泰的描述,大清从明朝疆域掳来的百姓因为获得原本没有的安定生活,抵触情绪很少,也没有跟当地原住民生太大的冲突,融入社会的进程竟是非常顺利。 看着布木布泰闪光的眸子,苏浅兰只是淡淡一笑,或许是穿越时空的缘故,这么多年了,她内心还是没有真正的融入这个社会。 她不会因为自己是皇后就自豪,不会因为大清四处征战累战累胜就骄傲,也不会因为大明的百姓生活苦难就难过,她仿佛躲在一侧,冷静的注视着这一切,如同在读一本立体的史记。 自然这生活也有她在意的人,比如皇太极,比如福临,所幸他们现在都很好,于是她不用为此费尽心思多做什么,只要守着、陪伴着他们,跟他们同悲共喜就好。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想,自己穿越过来,改变了一些东西,但总的历史趋势她却没去主动修改,那她这番穿越又算什么回事? 或者还是产生了什么影响,只是她现在看不到?苏浅兰这么想着,不由多望了布木布泰几眼,比如说,不再是孝庄皇后的布木布泰过得比原来历史上的日子更滋润快活。 比如说,原来历史上没有儿女的睿亲王多尔衮如今却因为布木布泰而得到了一个亲生的宝贝女儿。 比如说幼年丧父的福临因为早生十年,而获得了有父亲宠爱和管教的健康童年,不再是原来历史上那个缺少教育的顺治。 比如说袁崇焕不再被冤杀受万剐之刑,而解甲还田削职为民,比如说大清男子的式也有了改变,不再刮得只剩下半瓢头。 比如说现在的大清在皇太极开始重视洋人西学之后,各门学科知识都建立了传授的渠道,不但火器研制得到支持,而八股章遭到摒弃,大清的人更务实、更关心国策制定。 比如说商人的地位在大清的土地上得到提升,跟朝鲜、日本诸国的贸易日渐获得青睐,给大清带来更多的财富…… 可不管结果如何,那都是几百年以后的事了,在跟自己同时代的人眼,自己已不再是他们的同学,而是变成了历史书里的一个符号。 推己及人,漫漫五千年华历史,谁又知道,其会不会也有很多人,其实也来自后世,并不全都是土生的古人? “额格其,您的气色有点差,是不是累着了?”布木布泰停止说话,关心的望向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苏浅兰。 “没事我睡会儿就好”苏浅兰微微一笑。 “那我就先告退了额格其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布木布泰说完这句,就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退出了关雎宫。 苏浅兰静静的靠在躺椅内,窗外秋风初起,已经有落叶不停飞下,算算时间,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不知不觉也十八年了,不说两世加起来早已活过四十年,单单这个身体,也到了三十的大关。 尽管每天她都很注意锻炼运动,不让自己因缺少活动而失去活力,可是体能的减弱,她仍然能清晰地感到。 负责给她养生的张老太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请脉,虽然他说的都是些泛泛的医学术语,可是苏浅兰仍然能够从他蹙起的眉头敏锐感觉出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异样在引起他的困惑和忧虑。 历史上的哈日珠拉本就不是个长命的人,难道自己即使改变了许多事,甚至避免了幼子早夭的命运,也还是不能延长她的寿命? 那么,自己的生命,将会终结在哪一天呢? 苏浅兰不愿意去想这结局,可又情不自禁的去盘算着自己将可能走到哪一步,能不能亲眼看到皇太极入主原的那天,看儿子福临终于平稳地继承帝位,看小董鄂长大成*人,接掌内苑。 她隐约有种感觉,自己的命运跟国势变化紧紧相连,只是她无法看透,自己还会在这时空生点什么作用。她只能格外关注一切国势和格局变化,静静的等这历史自己去展、去推动。 秋去冬来,才翻过年,大明土地上的各地农民军终于从星星小火变成了燎原大火,继张献忠在武昌建立大西政权之后,闯王李自成攻克潼关要塞,迅占领了西安及陕西全境。 正月初一李自成西安称帝,建号大顺,同时兵出两路,进逼京师,一路势如破竹,不到三个月,便兵临城下,困死了大明京城。 巍峨的紫禁城,仿佛失去了昔日的肃穆庄严,落日的余晖照射在宫殿的椽角上,折射出暗红的光芒,如血般使人惊栗。 外城喧哗的兵戈战鼓之声远远传来,习惯了安静氛围的宫女内侍们纷纷面露惊容,那竖起了耳朵警惕小心行动的模样,犹如一群头顶出现苍鹰的兔子绵羊,惶惶之色无处掩藏。 崇祯皇帝冷冷的坐在大殿上,本该济济一堂的武百官如今却稀稀落落,称病的、事假不来的人比往日多了不止一倍,还有的干脆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就不来上朝了。 宝座之下,是个太监,名唤杜勋,已经投降李自成,此番入宫却是以闯王的使臣出现,跟崇祯皇帝谈判而来。 “……我主并无意覆灭大明天朝,不过是迫于贪官污吏催逼,走投无路不得已而为之,种种难处,唯恳万岁明察体谅” 杜勋嘴里说得无奈,神态却颇为倨傲,全无恭谦之意,能以胜利之师的使臣面对昔日的主子崇祯皇帝,他心里说不出的痛快解气。 “狂言乱语李自成不过是乡野小民,不思报效朝廷,为国出力,反而犯上作乱,他有何资格与吾皇万岁谈判” “一地一级之贪官污吏,自有更高一级的官员督查管理,若人人都像他那般逢冤便杀官造反,岂不天下大乱” “区区反贼,也敢求万岁原宥他的难处,那天子掌理天下的难处,又由谁来原宥体谅?” 一众朝臣纷纷愤怒谴责来使,李自成围城不假,但这一时片刻他还攻不进来,斗嘴皮子,他们可不怕任何人。 崇祯皇帝压下群臣的喧哗,冷冷的问:“尔主意欲如何?” 杜勋扫了一眼群臣,轻蔑的哼了几声,才傲然对崇祯说道:“我主慈悲为怀,常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进逼京师,冲的也不是万岁,而是万岁身边的奸佞小人” “因此我主说了,只要万岁承认我大顺国号,割西北之地封赠我主,赔银百万,犒赏我军上下,并且允许我主独立节度西北军政,免我主朝觐纳贡之礼,我主即刻退出京师,代守河南而且……” 杜勋缓缓转了半圈,嘿然道:“我大顺军的战力,想必诸位也早已深刻领教只要万岁分封我主之诏令公布天下,我主愿为万岁略效犬马之劳,平定宇内,驱逐外寇还大明一个安定清平的天下” “如若不然,我主为求自身冤屈得申,说不得只好挥师入城,斩佞臣、清君侧到那时,万岁的皇家颜面,我主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金銮殿上人人变色,大明有史以来,接见过的使臣也不知凡几,性情跋扈骄横的也有不少,可嚣张到这个程度的,还未曾见过,这哪里是谈判,根本就是赤果果的胁迫威逼 崇祯皇帝袍服下的双拳早已暗暗捏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几乎把掌心戳出了血流,面上却没有一点表情,只是死死地、死死地瞪住了殿上那个蹦跶得欢快的虾米。 要论过去,杜勋这等卑微的小太监,他连多看一眼都懒,也远远轮不到这么一个小太监堂而皇之地站到他面前来说话,可是现在…… “轰出去”崇祯皇帝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继而爆出了犹如狮子怒吼般更加雷霆震耳的大喝:“轰出去” 杜勋嘴角一抽,眼看着金瓜卫士很快就冲到他的身边,架住了他就往外拖,他恼羞成怒,骤然放声喊了起来:“真是给脸不要脸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等着吧我主定会破城而入,你们这肮脏的大殿,定会染上你们的鲜血……” 他的疯狂叫嚣在空旷的金銮殿四处回响,群臣人人面如土色,愤怒更多的却是对将来安危的彷徨恐惧。 崇祯皇帝顿了许久,直到杜勋的叫声再也听不见,才声音沉重地挥挥手,缓缓地道:“朕以藐躬,上承祖宗之丕业,下临亿兆于万方,十有七载于兹。政不加修,祸乱日至。抑圣人在下位欤?” “至于天怒,积怨民心,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陵寝震惊,亲王屠戮。国家之祸,莫大于此。今且围困京师,突入外城。宗社阽危,间不容。不有挞伐,何申国威朕将亲率六师出讨,留东宫监国,国家重务,悉以付之。” “告尔臣民,有能奋忠勇,或助粮草器械,骡马舟车,悉诣军前听用,以歼丑类。分茅胙土之赏,决不食言”宣罢这最后一道旨意,他便带着一身冷肃萧索退朝返回了内宫。 第二百九十五章 鬼面 第二百九十五章鬼面 紫禁城外又有内城和外城,格外高大坚固的城墙,就算拥有最犀利的攻城器械也不能妄想在短时间内破开城防。 然而世界上最坚固的,不是城墙,而是人心向背,若是人心不愿固守一隅,那就算拥有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也没有用 面对着闯王李自成浩浩汤汤近十万大顺军队,被围困在城的大明官员们却心思各异,形同一盘散沙。 原本只要拧成一股绳,就凭京师的富庶和大量存粮,又有禁军营的支持,守住京城三五个月,等候各地勤王之师解救危局也不是什么登天的难事,偏偏就有人抱着保存自身的想法,向闯王敞开了城门。 这个人,就是守城太监曹化淳,他率先打开外城西侧广甯门,将闯王军队迎入复兴门南郊一带,令闯王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内城门下,虎视眈眈兵胁紫禁城。 不知道崇祯皇帝晓得自己竟然把最重要的京城防御交给了这样一个不可靠的人,会是怎样懊恼痛恨,但此刻的曹化淳却是春风满面,处身于闯王的军,返过头来得意的望住了被团团围困的内城。 在曹化淳马前指挥全军攻城的,是李自成得力部下刘宗敏。 这个铁塔般壮硕、炭块般黝黑的汉子,不但自身武力过人,打起仗来更是一把好手,他带兵很有一套,又有军事头脑,所部之人,于焉成为闯王部下第一精锐之师。 但今天一天下来,刘宗敏都只是让手下小规模地攻城,没有动大型的攻击,看起来就好像是在试探京城禁军的实力。 曹化淳好几次想开口询问刘宗敏何时才会动总攻,然想到自己才刚刚投降过来不到一天,这口就十分难开。 看看天边夕阳只剩下一线微光,周围景致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刘宗敏终于传令鸣金收兵。 曹化淳瞅准时机,拍马上前笑道:“常闻刘都督本事过人,兵锋所指战无不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刘宗敏瞥了他一眼,正待答话,后方大营忽然奔来一骑,直到他的马前方停下来。马背上坐着一员长相俊逸的年轻将领,他朝刘宗敏抱拳为礼,唤了一句:“刘都督” 对自己人,刘宗敏态度极为亲近,当即微笑招呼:“李岩啊有什么事竟要劳你的大驾亲自跑来,派个小兵兵来就行了嘛” “李岩不敢”年轻将军笑了一下,又抬头道:“此番前来,实在是为了我家师兄想要入城之事,特向刘都督请令,并告知麾下兵士,勿要为我家师兄形迹所扰,大惊小怪” 刘宗敏神色一诧,随即爽快的答应下来:“这有何难刘某这面令牌,可保得令师兄在军来去自如”说着便由怀摸出一枚可代表他传达军令的铜质标牌,抛给了李岩。 “多谢都督”李岩接过令牌,道谢离去。 “这位李岩将军的师兄……要入城?”曹化淳在一旁看得奇怪,回头瞥一眼被围得密密匝匝的京师内城,大感诧异,即便那个谁能凭着令牌顺利跑到城门下,他又如何能飞进守卫森严的内城? “曹兄弟有所不知,李岩将军的师兄,人称鬼面,一身功夫莫测高深,他说要入城,那就一定能够入城,毋庸置疑”刘宗敏呵呵笑着道了几句,目却快的闪过了几分忌惮。 拿到令牌的李岩迅回到后方大营,钻进紧贴闯王王帐的旁边一座白色营帐,对着里头座后的人唤了一句:“师兄” 那座后原本对着帐内地图在观看的人闻声回过身来,对住了李岩。一裘黑色袍服、身形挺拔宛若修竹的他,脸上却赫然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木然呆滞的面具后面,只能看到他一对深邃的双眸。 李岩拿出刘宗敏的令牌,双手递上,却低声相劝:“师兄紫禁城的守卫必定比内城森严不止十倍,您为何不等破城就……” 鬼面摆手阻住了他的话,接过令牌,声音沙哑的叹了一句:“他的身份特殊,我可不愿等他沦为闯王阶下之囚” “师兄您是要亲手……”李岩低声动问。 “唔”鬼面淡应着,目却有寒光闪过。 黑夜很快降临,闯王军处处升起袅袅炊烟,兵士们开始埋锅造饭,一名亲兵奉命走进鬼面营帐,请他去跟闯王一同用膳。 鬼面沉吟片刻,点头答应,带着李岩去了闯王大帐。 李自成生得很是魁梧高大,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十分瘦削,高颧骨、深眼窝,直鼻阔口,完全没有原汉子那般带点斯的感觉。 见到鬼面,他便咧嘴笑着热情地亲自迎了上来,把肩搭背的将鬼面一直扯到自己身边落座,呵呵笑道:“多亏了兄弟我大顺军方能绝处逢生,做到如今这等局面,就冲这一点,等破了内城,皇宫的宝贝,定要由兄弟先挑个够我等绝不抢在兄弟先头” 鬼面闻言,语气颇觉遗憾的问:“崇祯,拒绝和谈?” “可不是”李自成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恼火的道:“老子听兄弟您的劝,给他派去使臣,诚意拳拳的和谈,承诺给他平定天下,驱逐外寇,这龟儿子死鸭子嘴硬就是不答应” 鬼面沉默着,不一言。 李自成转头一瞥,以为是自己大嘴巴不注意惹恼了这位,连忙给他倒酒陪不是:“啊呀呀瞧我,话儿说得,兄弟您千万别听岔了我可不是对你生气我是对那崇祯小儿生气” 鬼面并未生气,几年相处下来,他早已清楚李自成是什么样的人,喝下三杯烈酒,他便放下了竹筷,认真对李自成说道:“闯王我有一事,正要相告闯王” “哦?什么事?”李自成瞧出他的认真,也放下了杯箸。 “最多三日,在下便要离去,从此山海相隔,恐怕今后再无见面的机会”鬼面微微一顿,淡淡表示了告辞之意。 李自成大惊,连忙呼唤:“兄弟这……这怎么可以你我患难相交,共图霸业,眼看就到收成的时候,您怎么……” 鬼面竖起一掌,拒绝了他的挽留,微喟道:“闯王厚爱,在下心感动然在下志不在此,此间事了,惟愿天空海阔,遨游于世,寻求精武之道,那才是在下心乐事,尚望闯王成全” “兄弟”闯王语气沉重下来,神态间流露出浓浓的不舍:“没有兄弟的辅佐,李某何能有今日辉煌李某本想着,拜宗敏为大将军王,拜兄弟为宰辅,一同治理天下,但兄弟却忽言离去” “少兄弟一人,李某如断一臂,将来殿上百官,四顾独少兄弟一人,这让李某情何以堪啊”言罢又是长长一叹。 “闯王错爱在下惭愧论行军打仗,在下还粗通一二,可若论治国之策,在下这点能耐,万万不及大明那些官吏” 面对李自成的挽留之意,鬼面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给了他最后的建议:“闯王只要依在下早先的建议,入城之后善待百姓,做到秋毫无犯,必能迅接收六部官员,使之运转如常,不出旬月,便可坐稳江山,按部就班改朝换代” “届时,天下自有能臣干吏往投大顺,闯王但能扩开门路,收贤纳明于麾下,便可逐次取代大明不可用之腐朽旧臣,整肃吏治,一洗天下污垢,建立大顺之清明盛世” 话到此处,鬼面长身而立,退出座位,面朝着闯王抱拳为礼,终于明确说出了辞别语句:“在下言尽于此就此别过了” “兄弟兄弟”李自成激动追下座,想要将他拉住。 可是鬼面的身形何等迅,轻巧地一退,就避开了他的抓握,低头一礼,转身走出王帐,几个起落,就已消失在黑暗处。 李自成追出帐外,呆立在夜空下,遥遥望着鬼面消失的方向,良久说不出一个字,只感到胸仿似少了一块,空落落的难受。 “秋毫无犯、整肃吏治……”他喃喃叨念着鬼面最后给他的指示,长长叹了口气:“我,一定会努力做到” 内城门外三十里,便是大顺军队扎营之处,密密匝匝的军帐好像数不清的馒头将整个内城团团围住。 鬼面飘忽的身影穿行在一个个“馒头”之间,很快就到了距离内城最近的外层营帐,倏然停立下来。 “什么人?”一小队巡逻的兵士忽然现他的踪迹,连声喝问。 鬼面取出刘宗敏所赠的令牌,抛到了那小队兵士的队长手里。那小队长将令牌验看无误,语气立刻缓和下来:“将军可有何吩咐?” 鬼面回头瞧了瞧刘宗敏的军营帐,又转头看看前方宛若怪兽雌伏般巍峨的内城,以及环绕着内城稀疏遭到破坏的无人建筑,只对那兵士说了一句:“尔等自去巡逻,不用管我” “是将军请自便”那小队长连忙抛回令牌,领着自己的巡逻小队按照既定路线继续往前走去。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看,却如逢鬼魅般早已不见了刚才那位将军的踪迹。 第二百九十六章 惊魂夜 第二百九十六章惊魂夜 三月十八日夜,注定了是个不寻常的夜,天空没有星月,墙外却有火光闪烁,如同森林无处不在的怪兽眼眸。 宫女太监人心惶惶,缺少市井生活磨练的他们,仿佛盲头蚂蚁般在宫各处漫无目的地奔走。 守卫各处门禁的侍卫一开始还记得斩杀私自往宫外闯的下人,到后来杀不胜杀,手软心颤,变成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来越多的宫人逃离皇宫,里里外外乱作一团。 也有那恐惧外头生活更甚于恐惧死亡的,或者抱着侥幸心理,预备侍候新主子的,战战兢兢留下来,缩躲到一些平时罕有人至的角落。至于趁火打劫的,跟哗变侍卫起冲突的,更是在皇宫各处偷偷上演。 就在一处大门紧闭的公主殿内,坤兴公主蜷缩在她那张富丽堂皇的锦榻上,惊惶瞪视着怪影摇曳的窗门,身子止不住地颤。 陡然间,门上传来一阵急骤的敲击声,坤兴公主吓得大叫起来,幸而她很快听到了外面熟悉的呼唤:“殿下是我是我啊” “美仪……美仪”坤兴公主惊魂略定,连忙跳下锦榻冲过去打开了房门,她的贴身侍婢美仪闪身而入。 “怎么样?怎么样?”坤兴公主急声询问。 “殿下”宫女美仪白着脸色,喘息着捉住了她的双手,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完了一切全完了奴婢刚刚有看到,万岁爷悄悄召集了太子殿下、永王殿下还有定王殿下,让他们换上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派忠心得力的太监和侍卫,护着他们都逃出了宫外” “弟弟逃了,那我们呢?我呢?母后呢?父皇要怎么安排我们?我们怎么办?”坤兴公主急的快哭了,紧紧抓住了美仪连声追问。 “别急别急”美仪拼命安慰:“万岁爷一定会有安排的就算没有安排,奴婢拼着丢了这条性命,也要护送殿下逃出宫去” “逃?能逃到哪里去?”坤兴公主神色彷徨,已是六神无主,她的家就在皇宫内苑,生于斯,长于斯,外头没有任何可靠的亲戚,她一个女儿家,就算到了外面又怎么独立生存下去? “殿下您忘了万岁爷已经将您许给了太仆公的公子周都尉?”美仪急生智,终于想到一条出路:“按名份,您就是他周家的人了,不如奴婢护送您悄悄投奔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拒绝收留殿下” “周都尉?周世显?”坤兴公主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绝望惊惶的心犹如溺水之人捉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油然升起了求生的希望。 “对就是他”美仪重重的点着头,为自己想出来的办法增加筹码,快的道:“殿下,咱们就这么定了奴婢这就去找人帮忙准备车马,顺便给周都尉送信,一会儿准备齐当,咱们立刻就走” 坤兴公主忙问:“那父皇如果另有安排,我该怎么办?” 美仪显然比她有主意,立刻便道:“不管万岁爷如何安排,您是公主,出了宫自是您说了算,到时如果奴婢没能赶回来陪着殿下,殿下只管让他们护送您投奔周都尉便是奴婢自会赶去跟您碰面” “好那你……快去快回我等你”坤兴公主只得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到了这个身边最贴心的宫女身上。 “嗯,殿下您别慌乱咱们有一晚上的时间来逃出去,您一定要镇定,要相信奴婢”美仪紧紧握了握公主的双手,给了她一个值得信赖的眼神,又匆匆离开了公主殿。 坤兴公主亲眼看她离去,连忙回身再把殿门闩上,有了一个行动目标,她感觉心神安定了不少,看看殿凌乱的物什,她目光一转,连忙寻出一块厚厚的桌布,开始把自己的值钱细软往里装盛。 还没收拾妥当,殿门忽然又传来了急骤的拍击声响,外头竟然是崇祯皇帝亲自在叫:“徽娖开门,是父皇” “父皇?”坤兴公主一愣,连忙冲过去打开了殿门,果然看到崇祯皇帝站在殿外,他一身凌乱的龙袍,衣袂处还染着几块血印,手里提着把宝剑,身后却不见一个侍卫太监。 虽然遭逢剧变,有种天地翻覆、大厦将倾的恐惧,可见到自己的生父,这位高高在上神一般的皇帝,坤兴公主还是又惊又喜,连忙将父皇让进了公主殿,门也顾不上关了,回头企盼地轻唤:“父皇” 崇祯回过头来,神情绝望的望住了她,充满苦涩地凄然一笑,声音惨然地道:“徽娖,是父皇无用愧对列祖列宗你母后,已经奉旨自缢了你也……上路吧” “父皇”坤兴公主骇呆了,她做梦也想不到,她的父皇能够冷静地安排几个儿子逃亡,却不肯同样对待女儿,她这般相信他会安排自己的退路,等来的竟然是这样的旨意 见到女儿脸上惊骇恐惧的神色,崇祯努力挤出了一丝慈和笑意,柔声安慰:“别怕死有何惧?一痛之后,再无烦恼忧虑,总强于活在世上,生受诸多苦难等黄泉路上,父皇再陪护于你” “父皇不要不要啊”坤兴公主吓得噗通跌跪在地,一把抱住了崇祯的腿部,尽管被父皇状似癫狂的神态给骇得魂飞魄散,她还是祈望着能够劝回父皇灵智:“咱们只要活着,好歹总有希望” “皇帝不做也罢皇位不要也罢谁想夺去,由他夺去便罢咱们换上百姓的衣服往人海里去,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安居一隅” “女儿已命人备马套车出得宫去,必有那忠臣之士愿意保得咱们性命,他日聚集勤王之师,未必不能东山再起父皇您快醒醒吧跟女儿走让女儿护卫在您左右” 坤兴公主已慌得语无伦次,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求父皇能听进去任何一句,回心转意,带同她一起寻找生路。 东山再起,东山再起……崇祯心想到的,却是“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亡国之辱,品尝一次便够,败军之将,何以言勇项羽愧对江东父老,他却愧对列祖列宗 报仇复国的希望,唯有寄托在三个儿子身上,他,面对这破碎的山河,倾覆的朝廷,只有,自裁以谢而已 看看哀求生机,宁肯屈辱地活着也不愿意就死的女儿,崇祯心不觉生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感受,皇室尊严,岂容玷污堂堂公主之躯,难道为了活命就情愿落到那般泥腿子反贼手里,饱受欺凌? “徽娖尔何生于帝王家唉”崇祯痛苦的摇摇头,闭上眼睛咬牙挥剑,向着地上嚎哭哀告的坤兴公主当头劈了下去。 “父皇——”惨叫声,坤兴公主的嚎哭嘎然而止,一头栽倒在地,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热热地有几滴甚至溅上了崇祯的颜面。 泪水潸然落下,崇祯失魂落魄地垂下手染血的宝剑,跌跌撞撞扑出殿门,下意识地又朝着小女儿的昭仪殿踉踉跄跄走了过去。 夜风吹拂,敞开的殿门吱呀摇动,外头乱影奔狂,而殿地面上,一身昂贵纱裙装裹的坤兴公主躺在血泊之,一条断臂离体而去。 忽然之间,这处殿门外悄然多了一道挺拔的身影,他瞥眼看到地上的坤兴公主,稍一迟疑掠了进来。 翻过坤兴公主趴伏的身子,现她竟然还有气息,顿即出手如电,连点她身上几处要穴,止住了她的断臂血流。 坤兴公主悠悠醒转,呆滞地瞪着眼前这个仿佛是戴了面具,表情木讷刻板陌生男子,只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黄泉地府。 “你可知崇祯皇帝去了何处?”那男子忽然动问。 坤兴公主一愣,莫非自己没死?听着这男子的问话,她四周一瞥,立时现了自己仍然身处自己的寝殿,只是不见了父皇身影。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慌,直觉的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顿然惊惶起来:“昭仪殿昭仪殿快快救救我妹妹父皇要杀她求求你快救救我妹妹” 昭仪殿?这男子问出崇祯皇帝最可能的去向,看看面前这位口口声声“父皇”的女孩,也大体猜到了她的身份,目光一闪,扬起了手掌。然而手掌落下的刹那,他却不由改掌为指,只是点了她的睡穴。 本待不理转身离去,然而看看地上的女孩,他却动了恻隐之心,探手将她抱起,放到床上,顺手给她盖上一层薄被,这才消失殿外。 穿行在高大的宫墙门殿之间,身边不时奔过匆匆的人影,宫女美仪竭力辨认着方向,朝马厩方向跑去。 然而没等她跑到半路,她就从各处敞开的宫门望进去,见到了一具具高悬在屋梁上的尸体,并且大部分都穿戴着妃嫔的服饰。还有一些则是倒在血泊之,被刀剑刺穿了要害。 美仪越跑越是心惊肉颤,忍不住拦着一名刚从旁边也吊着死人的殿内出来的太监,向他打听究竟生了什么事。 “万岁爷下了旨意,所有妃嫔公主,一律自尽……”那太监才说得半句,话音未落,美仪已吓得几欲昏厥过去。 “不、不好了殿下、殿下她”美仪呆了一瞬,再也顾不得去寻马车和侍卫,拔足朝公主殿掉头奔了回去。 “殿下殿……”冲进殿,扫眼看到地上的大滩血迹和断臂,美仪身子摇晃了好几下,转头寻了几眼,总算看到床上的坤兴公主。 等到她慌忙扑过去,现公主还有气息,并且还算平稳,她才骤然贴着床边跌跪下来,软软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明亡 第二百九十七章明亡 这一夜的皇宫,不再有人注意皇帝的去向,上下尊卑高低贵贱在灾难临头之际不再有明显的差异。崇祯皇帝提着剑走出昭仪殿,茫然望着前方来去奔忙蝼蚁般的宫人,忽然感觉自己跟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都是一样的人,那自己拼死也要维持的所谓皇家颜面,到底值不值得?是不是跟家人们聚在一起苟活,比面子更重要? 但此刻,妻子们都死了,女儿也死了,再想这些又何用?手染亲人鲜血的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咣啷”一声,宝剑松手落地。在这一刻,崇祯恐慌的心骤然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意愿,他,无比挂念起还活着的三个儿子来,从小娇生惯养根本不知在外头如何生存的他们,将来会如何? “周奎,你是太子和定王的外祖父,田弘遇,你是永王的外祖父,于君臣之义、血缘之亲,想必你们会竭尽全力,保全你们的亲外孙儿……”崇祯喃喃低念着,可心的不安却丝毫未减。 这一刻,他现自己完全无法放心,完全无法相信平时那些道貌岸然俨然君子的士大夫们真有那么热血和忠肝义胆,无法相信 “他们的家距离皇宫不远,也许……也许到高处远眺,可以看得到他们府上的动静”崇祯饱受刺激惊吓,神智已然有些混乱,想也不想就转身朝后苑煤山方向奔去。 “万岁万岁爷”迎面忽然扑过来一名年太监。崇祯定了定神,认出这人却是御笔太监王承恩。 这么混乱的环境,居然还有人注意到他是皇帝,没有像躲瘟疫一样远远跑开,反而主动迎上前来,真是太难得了实在令他对太监一向的恶感瞬间改观不少。 “承恩,你还没跑?”崇祯牵着嘴角带一丝苦涩的动问。 “这……万岁爷……老奴是……”王承恩神情犹豫,崇祯顺着他闪烁的目光向前一看,冷不丁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几步之外多了一道黑影,宛若鬼魅般站在那儿,冷冰冰动也不动的瞥着他看,木然呆滞的面孔,怎么看怎么怪异,好像那张脸是一张死人的脸,就这么附在他面上。 “你是何人?”崇祯一惊过后,忙厉声喝问。 对面那人不一言,只是缓缓抬手,揭开了面具,面具下面,赫然是张黑红斑纹交错,沿着血管布满疤痕的恐怖容颜饶是崇祯向来胆大,也杀过人,仍然被这张丑恶难以形容的鬼面给骇得退了两步。 “你究竟是谁?”虽然见到了对方真面,崇祯仍然认不出来人。 “李某循方”来人终于报出了姓名,声音嘶哑低沉。 “你……你没有死”崇祯失声惊叫,见鬼般瞪住了那人。 “拜君所赐李某剧毒攻心,全赖修炼多年的功力,勉强将剧毒逼到面部,深尝血管爆裂毁容之苦,才得以生还于世”李循方淡淡解释,说来只是一两句话,可其的非人经历有谁知道? 崇祯愕了片刻,竟然“嘿嘿、哈哈”地笑将起来,一面笑一面继续抬脚往煤山方向走去,摇着头道:“天意这都是天意天要人亡,人不得不亡,天不让你亡,你自然死不掉” 李循方见他状若疯狂,不由微微一皱眉头:“你去何处?” 崇祯被他拦住去路,不耐的伸手想要把他推开,却哪里撼他得动,只得抬头望住了他,愤然笑问:“你待如何?报仇么?来啊照准这里刺下去啊你不是恨朕鸠杀你么?怎么还不动手啊?” 李循方竟然被他质问得滞了一滞,当初遇害,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被身上的痛苦折磨得恨不能生啖了仇人的血肉,可现在见到他这副被逼上绝路的疯狂模样,胸那股仇恨却意外产生了消退。 迟疑间那太监王承恩已悄悄溜出好一段距离,瞥眼看见一队侍卫正从附近宫殿旁转出来,他再也抑制不住,骤然大喊起来:“来人啊快来救驾啊万岁爷在此,刺客要杀万岁啦” 那一队侍卫大约十来个人,听见喊声俱是一愣,下意识的成半圆阵型举着刀剑围了过来。 李循方虽然不怕这些侍卫,可也不想被他们拖住后腿,让崇祯溜出了掌心,立即探手朝崇祯胸前抓去。 身形方动,不意王承恩这太监居然有几分勇色,突然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右腿,死命拖着,嘴里朝着崇祯大喊:“快走啊万岁爷快走啊走啊——” 崇祯虽然并不怕死,甚至已心萌死志,可被王承恩这么一喊,又见他宁肯牺牲自己也要拖住敌人给自己制造逃跑的机会,感动之余身不由主的便即按照他意愿向后退去。 李循方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他溜掉,一掌拍晕王承恩,待要抽腿去捉崇祯,不料这太监抱他的腿抱得死紧,人虽昏厥,却未松手。 眼看崇祯已退开了好几步,就要脱离他的掌控,急切之下李循方只得干脆拎住了王承恩的身子,一起扑向崇祯,探手将他钳住,一边捉着一个,赶在侍卫合围之前兔起鹘落冲进了黑暗。 崇祯倒也倔强,现自己走不脱李循方的控制,干脆闭上嘴巴连呼救也放弃,摆出了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态。 耳边风声呼呼,身体如腾云驾雾,崇祯也不由暗地骇异,想不到李循方功夫之高,竟到如斯境地,难怪连鹤顶红那样的绝品剧毒,也要不了他的性命,而仅仅是令他毁容。 李循方倏然停下,把手里两个人一齐丢到地上。崇祯睁大眼睛环目四顾,惊诧得唤了出来:“煤山?” 他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这里正是后苑煤山脚下,如果让他走,只怕走到半夜也摸不到山脚下,想不到被李循方挟持,不过片刻,就已置身此处,如此巧合,他想想竟是不由放声大笑起来。 李循方冷眼瞥着他,倒是不明白他在笑些什么,如此欢畅。 “多谢多谢了”崇祯朝他抱了抱拳,一转身就朝山上走去。才走出两步,脖颈间陡然一寒,一把利刃已然架上了他的肩头。 崇祯黯然收敛了笑意,语气里不觉带出了几分乞求:“朕可不可以到这煤山顶上再死?你有什么疑问,到了这山上,朕都知无不言” “万岁万岁爷万万不可啊”太监王承恩恰好苏醒过来,听到这话,魂飞魄散,慌忙要劝崇祯打消赴死的念头。 煤山这头僻静无人,李循方本意是要寻清净之地了解他跟崇祯之间的恩怨,见有这太监在一旁也颇为碍事,便干脆顺了崇祯的遗愿,收回利刃,一把捉住崇祯的胳膊,丢下王承恩拔地而起,往山上掠去。 “万岁万岁爷”王承恩眼睛一眨便不见了李循方和崇祯皇帝的影子,惊得连声呼唤,拼命的也朝山上赶去。 从煤山一隅居高临下的往下看,只能看见火光处处,远远的外城,闯王军队的连营如同凭空多出来的小山包,堆得看不见尽头。 李循方可没有心情陪他看风景,一将他放下,就冷冷的道:“李某自问忠诚,对你从无二心,当年更是曾经拼死保住了你的性命,可没想到,最后却换来你一杯毒酒,连面也不见,就让人当场要某的命救命之恩你不念也罢某究竟何处对你不住,令你对某怨毒若此?” 看不清周奎、田弘遇的宅邸动静,崇祯已然心灰意冷,听到李循方这番责问,不禁哂然一笑:“杀一个人,必然有不得不杀的理由朕乃天子,就得守护这身下的宝座,哪怕你曾经对朕有情有义,可只要你有一天威胁到朕,朕就算再不忍,也只好先下手为强” “好一个先下手为强”李循方冷笑连连:“却不知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某有反意?就是某的义父,也未曾有谋反之举” “呵呵……”崇祯笑将起来:“你不懂你心目只有江湖那一套,却不明白身为帝王的难处你义父,魏忠贤就算没有反意,可他却架空了帝王的权力,昏庸之君或许乐享其成,朕,却无法忍受” 李循方默了一下,声音透出了几分讽意:“帝王之术,在于平衡某义父在时,挟宦官之力抗衡朝廷迂腐之臣不知为天启皇帝做了多少帝王想做而因为遭受武百官反对而未能做到的事” “而你,却弃了平衡之道,一门心思只想展示自己的能耐,妄图事事亲力亲为,视我义父为阻碍,雷霆剪除” “你这是以能臣的姿态在取代我义父的地位,而非以君王的身份,统御天下,如此作为,焉得不败” 崇祯呆了一呆,他一向只当李循方是个武林高手,江湖勇者,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句句都叫人深思而有所悟。 李循方嘲讽的又说了下去:“你执政以来,想必已深有体会,某也不多说,就问你一句,某义父去后,你可领教了武百官的厉害?” “他们在你国难当头之际,任你喊得声嘶力竭,也不肯拔出九牛一毛,捐出少许银两以充国饷” “京城岌岌可危,分明南迁便可避祸,他们顾念自己的身家,却齐声反对国内混乱,亟待整治的当头,分明只要与关外结盟,便可缓一口气,先安内后攘外,他们又是如何阻止的你?” “嘿如使某义父尚在,试问这班臣岂敢藐视君王,朝堂之上,你又怎会沦为孤家寡人?” 李循方接连反问嘲讽,崇祯呆若木鸡,竟是久久无言以对。 第二百九十八章 明亡(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明亡(续) 煤山越来越黑暗,本就视之不清的山石花树愈浓黑难以辨认,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意味着黎明很快就会到来,但崇祯却不晓得,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宦官没有后代,他们一般不会考虑去夺取皇位,翻覆朝廷,因此若用得好了,宦官就是皇帝用来对付武百官的利器,用不好,那不完全是宦官的问题,得怪做君主的手腕不够。 李循方一字一句宛若钟磬,撞击在崇祯耳里,使他第一次对自己当初扳倒魏忠贤的做法产生了些许怀疑。 或许身为魏忠贤义子的李循方说话间未免失之偏颇,但崇祯却油然想到,若是当初大体方向不错,而手段再谨慎些、周到些,保存收拢魏忠贤一党势力,来跟臣们相抗衡,那他未必就会走到今日末路。 可惜世间哪有后悔药吃? 崇祯呆了半天,颓丧自嘲地哼笑一声,语气遗憾:“想不到你胸自有韬略,若是你肯为朕所用……” “李某本就是你殿上之臣,如何不肯为你所用?”李循方听得有气,魏忠贤固然曾经想过让他取代崇祯谋夺帝位,但他志不在此,多次拒绝之后,魏忠贤也不再勉强于他。 如果崇祯不是甫一上位就动雷霆攻势突然对魏忠贤一党和他下手,他又怎会投效闯王,反跟崇祯作对? 崇祯凝望着他,冷笑起来:“你真肯为朕所用?那为何你所作种种皆是与朕作对?如此为朕所用,朕实难消受” 李循方眉头一皱:“某自问对你并无怠惰违逆之处,何来与君作对之说却不知你是听信了谁的谗言?” 如果崇祯鸠杀他不完全出自本意,而是听信了谁的谗言,那这人才是他的大仇人,这也便是他找上崇祯,打算挖掘追查的一条线。这时话赶话的正好将心疑惑问了出来。 “谗言?”崇祯不屑摇头:“朕也不多说,就问你两件事一,传国玉玺是真的找不回来么?二,朕的侧妃苏浅兰,你身为她的师父,真的不知道她的下落么?” 李循方怔了一怔,疾声追问:“你如何知道这些?” “朕自然知道无论如何朕总是一国之君,自有忠诚之士为朕效力,别以为世上真有绝密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崇祯愤然哼声道:“有此疑惑,如骾在喉,教朕如何信赖于你” 李循方木然而立,听到崇祯这番责问,他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救过崇祯的性命,仍然要被他鸠杀 崇祯性子多疑且刚愎自用,不起疑心则罢,若对人起了疑心,那就是连仔细查证都不会去做,直接就会对疑心之人处以极刑。没有对自己千刀万剐,而是赐毒酒全尸,已经是顾念了他的救命之恩。 “玉玺之事,朕也不追究了林丹汗之妻携子降清,将传国玉玺也献给了鞑子头儿,既有此事,想必你追索失败的奏报并非彻词敷衍,算朕错怪了你”崇祯语气一转,透出了浓浓的恨意:“但朕命你追查侧王妃下落一事,你也奏说无果” “身为她的师父你可敢对天誓,你真不曾私下瞒着朕,在朕的眼皮底下纵其离开?又或者朕命你追查她的下落,你真不曾消极懈怠、敷衍虚应了事?”崇祯加重语气迫问连连。 李循方深深吸了口气,对此,他真的无话可说,可崇祯就为了这事杀他,他心绝不认同:“三宫六院之少她一位侧妃,何关紧要更何况以她的特殊身份,根本就不能做你的侧妃” “她,是不同的”崇祯再一次想起了钦天监替他和她推算八字相合情况之后,对他提出的警告,得之,气运昌隆,失之,厄难不绝 李循方奇异的望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何以会对苏浅兰如此在意,忍不住问:“有何不同?这世间比她美貌才高的,不知凡几,深宫内苑多她一人不多,少她一人,又有何妨?” “情有独钟”崇祯自然不肯以钦天监之言暴露自己内心开始倾向于相信命运之说,干脆就以这四个字堵住了李循方的追问。可这四个字冲口而出,他自己也迷惘起来,他真的就不曾动过心么? 李循方呆了一下:“即便,她不是我原汉人,而是异族女子,你也不在乎?万一她身份败露,你也能扛着群臣舆论而保她?” “你说什么?她不是汉人?”崇祯惊诧之极。 原来崇祯仅仅知道自己是苏浅兰的师父,并未知道苏浅兰的真实身份李循方不觉失笑,反正事到如今,也不怕了,干脆对他坦白说出了真相:“她的确不是汉人,她的真实名字叫做哈日珠拉,姓博尔济吉特,是蒙古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曾被林丹汗封为金刀郡主” 崇祯一双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眼眶,张口结舌呆望着李循方,难怪当初总觉得她气质高贵,胆魄过人,浑不似寻常女子,以至他印象深刻心动不已原来她竟是一位格格拥有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 天命之人金刀郡主的名头,他其实是听说过的,想不到她就是那位传奇的金刀郡主那她如今岂非正是关外那大清头领的皇后?难怪难怪钦天监断言她能左右自己的气运,得之昌隆、失之厄难 “李循方”崇祯咬牙挤出了对面这人的名字,当初赐他毒酒的那股愤恨情绪在这一刻骤然全都化作了满腔怨毒。 “你是个混账若使朕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朕非但不会问罪于她,反而更会钟爱于她即便为她失去所有百官的效忠,朕也无愧于心而你……”崇祯狂吼着朝李循方扑了过去:“却误了朕的托付误了我大明江山鸠杀你,太轻了你该碎尸万段,永世不得生” 李循方眉头微皱,随便拦了一下他状若疯狂的扑打,手利刃划过他的簪,一声脆响过后,乱飞扬,生生遮住崇祯颜面,令他失去目标跌过旁边,树枝上的突刺“嘶啦”划破了他的衣衫。 崇祯扑了个空,才省起李循方一身功夫鬼神莫测,自己无论如何伤不了他,不由万念俱灰,跌坐地上绝望的笑了起来,笑声空洞而颓丧,事到如今,国破家亡,再追究当年是非,有何意义? “嘿嘿哈哈你还问朕为何鸠杀于你,试问你先纵逃朕的侧妃于前,又有谋反之嫌于后,到如今更是助纣为虐,引贼入京,围困皇宫就凭这些,朕鸠杀你一万次也觉不够不够” 崇祯恨恨说完,猛然脱下残破的龙袍,抛下煤山,只穿着蓝色的内袍,再拉开胸前衣襟,用手掌边缘在胸膛上划了一下,冷冷的道:“来啊你要杀朕,来杀便是” “朕愿身化厉鬼,生生世世,追索你的性命”说到最后一句,他那眼流露出的恨意,竟是连李循方都感到了些许凛意。 崇祯视死如归,李循方反而没有了杀他的心思,对付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杀他反而是在帮他解脱。他虽然对崇祯已不复当初那般刻骨的仇恨,却也不肯再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助他解脱。 “某不杀你究竟谁是谁非,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吧不要把一切罪过都推诿到旁人身上”李循方说完,注视着崇祯倒退两步,收起利刃一个转身,朝山下飞掠而去,转瞬消失了影踪。 “怕了他怕了”崇祯怔愣片刻,先是失笑两声,继而大笑起来,大笑之后却转而变成了哀嘶,直到声嘶力竭。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出现隐隐的鱼肚白色,周围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黑夜就要过去,而黎明即将到来。 崇祯瞪着赤红的眼睛,呆立良久,山风将远处的声音的带到他耳边,恍惚间,他听到了内城门相继打开,闯王大军攻进皇宫的声音。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大明没有了江山没有了朱氏祖宗打下的基业,终于断送在他的手 他机械地撕下一幅内袍,咬破指尖,以血为墨,颤抖着写下了最后的遗书:朕自登极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万岁万岁爷”太监王承恩气喘吁吁,终于登上煤山之巅,呼喊着、搜寻着,终于在寿皇殿附近找到了崇祯。 可是,在殿外一颗老树枝上,崇祯已吊在上头,尸身渐渐僵硬,再也无法回应于他 “万岁万岁——”王承恩吓得一呆,瞬即放声大哭,老泪纵横如江河俱下,心头空虚如同被抽离了主心骨般,身为太监,却失去了主子,他再也想不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茫茫然他朝着崇祯尸身三拜九叩行罢最后一遍面君之礼,解下腰带搭上另一根树枝,把自己的脖颈也送进了绳圈。 悠悠两百多年,多少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汉臣遗民,从此将这一天定为亡国祭日,每年此日,定沐浴更衣,北向而拜,失声恸哭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新的朝代 第二百九十九章新的朝代 三月十九日晨,面对闯王大军攻城的压力,内城的明臣终于抵受不住,主动打开城门,将刘宗敏的精锐迎入了内城。 公主殿内,宫女美仪已经醒转,并且寻来上好的膏药给坤兴公主于断臂处敷上,细细包扎之后还备好了燕窝粥,坐在床头守候。可是,一夜过去,清晨的太阳也早已在天边高挂,公主却仍然昏睡不醒。 外头闹腾了一夜,到天明反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嗓门宏亮的各种口令。 事到如今美仪反而不怕了,大不了是个死字,只可惜了原本说不定能逃走的公主如今却断了一臂,重伤昏迷不醒。 “哗啷”一声,殿门终于像预期的那样被人蹬开,几个服饰大异明军的兵士手持武器冲进了公主殿。 “殿内何人报上名来”为一人喝问。 “这是我家主子坤兴公主我是她贴身宫女窦美仪”美仪不卑不亢作答,人要豁出去了,反而会有股大无畏的气势。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大顺的叛军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没有上来动手动脚,也没有像土匪一样翻找财物,而是在为那队长的命令下退出公主殿,把守在门外,分出了一人去给上峰报信。 没一会儿,一名相貌粗犷黝黑,头戴毡笠身披蓝袍的男子在兵士们的拥簇下踏进了公主殿。 “闯王驾到,还不赶快过来行礼参拜” 听到兵士呵斥,美仪冷冷的扫了这些人一眼,一动不动:“反贼而已有什么理由叫人当成天子来叩拜?” “你……”兵士正要怒,闯王却摆手将他阻住,一瞬不瞬的对着美仪瞧了半晌,忽然柔声疑问:“你就是窦美仪?阿仪?” 美仪一怒,回头正要骂此人无耻乱叫,目光触到此人颜面,却不由微微一怔,生出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我我是闯儿当年在米脂县城,你我曾是儿时玩伴,可是好景不长,才两年,你就被宫里的太监选上,远离家乡,到皇宫当了一名小宫娥。” “你走的那天,我还追出了好一段路,只想再见你最后一面”闯王压抑着内心激动,重见儿时同伴的欣喜意外,连忙提示对方过去的经历片段:“你……你还记不记得?” “闯儿?是你?”美仪记得,她怎么不记得,当年那个傻小子追在车子后面吃灰尘,大声喊自己的名字,差点害得自己被管事太监训斥一顿,但她仍然很感动,把这段珍贵的记忆藏进了心底。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眼前?他怎么会是闯王?他怎么就是这段时间大家说起来就百味杂陈的反贼李自成呢?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好些年了自己已经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变成了二十来岁的老宫女,而当年的闯儿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不同的只是,自己在宫年深不知月,而对方却已在外头闯出了偌大的名头,甚至,打下了大明的江山,改变了国家的命运 兵士们都被赶出了公主殿,没有人知道里头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话,但等闯王再走出公主殿后,却是当场宣布,将宫女窦美仪封了贵妃,而坤兴公主则获得了最优渥的待遇。 崇祯的尸体在两天后寻获,李自成下令礼葬,还在东华门外设厂公祭,并停桓于佛寺,一连祭了七天,方与田贵妃合葬一穴。 崇祯的三个儿子,太子、定王、永王逃离皇宫的当夜,果然去了投奔他们各自的外祖父周奎和田弘遇。 悲哀的是,周奎和田弘遇都是怕死贪生自私自利的人,生怕收留皇子会给自己带来祸患,不约而同大门紧闭,将自己的亲外孙儿冷冷的挡在门外,最终令他们落入了闯王手里。 好在闯王并没有打算杀死他们,非但好吃好穿把他们留在皇宫里养起来,还将太子封了宋王,让他们仍然做他们的小王爷。 期间坤兴公主终于苏醒过来,倍受打击的她变得沉默而冰冷起来,每天只是木然被动地接受太医治疗,仿佛行尸走肉般活着。 没有人知道的是,每当无人独处的时候,她的脑海便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张更呆滞可怕的面孔来。别人见到那样的面孔,或许会惊吓恐惧或者厌恶,可是在她看来,这没有表情的面孔反而令她心定。 他是谁?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为什么会出手救她呢?听太医的话说,若不是有人替她止住了断臂的血流,再截了她的穴道让她沉睡,她早就失血过多而亡了,他,实在是她的救命恩人 可奇怪的是,闯王军并没有这样一号人,难道他只是一名小卒,身处万军之是以难觅其踪?坤兴公主坚定的摇了摇头,他那么高绝的身手,绝不可能只是一名小卒可是,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坤兴公主自然是万万也不会知道,她心所念的人,鬼面李循方,此刻就行走在京师的街头上。 占据京师入住了皇宫的闯王果然采纳了他的建议,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市井民间的生活秩序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惊魂过后,店铺依然照常营业,百姓依然寻常度日。 明辽东总督吴襄吴府侧门附近,一家包子铺内,刚刚又出笼了一大锅白面肉包子,热气腾腾,香味扑鼻。李循方停住脚步,拐进去要了几个包子、一壶热茶就坐在店铺门口的桌旁慢慢享用起来。 明亡之后,目前赋闲在家空有爵位没有实际掌兵的吴襄总督自然不再是一名总督,而成了大顺朝治下的普通世家老爷,或许李自成会招揽他为己所用,也或许他不愿意效忠大顺,就此远离朝堂。 吴襄是李循方的老友,交情匪浅,可是李循方此刻却在犹豫,想跟老友见见面,又怕自己这副模样吓着了老友,扰了人家平静的生活。最关键的是,自己在对方心目已经是个死人了,忽然活生生再出现对方眼前,岂不要徒惹对方家人猜疑,以为自己别有所求? 李循方捏着半个包子,望向吴府侧门巷口,正缅怀着跟老友过去的种种回忆,忽然那巷口处,却走出了一主一仆,李循方瞥眼间,正好威风吹来,掀开了那女主人的半边幕笠。 “浅兰?”李循方手一震,包子骤然脱手落地。 那吴府出来的一主一仆,正是吴三桂新纳的小妾陈圆圆和贴身丫鬟雁儿,她们这次出门,却是为了要采买一些急用的私人物件。 凝神望着那一主一仆匆匆走进了街道斜对门一家售卖女子衣饰的店铺,李循方这才缓过气来,惊讶且眩惑地低语了一句:“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模样相似之人” 若不是年龄不对,气质神态衣着也都不对,他只怕早已冲了过去,隔了这么多年,他才现,心那一份情,竟是未曾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而是有如醇酒般,时间愈久,便愈加浓烈醉人。 一杯热茶被他缓缓地举起来,将饮而未饮,但直到热茶已冷却不再冒气,仍然未被他放到唇边稍尝,他就像在举起杯子的瞬间变成了一尊石像,唯有一双眼眸,透出了无限伤感、欢喜的回忆。 陈圆圆带着雁儿很快买好了东西,谈笑着走出了店铺。左右观望着预备穿过街道回转府邸。 然而就在这时,一队大顺的精骑当街疾驰而来,度之快令街道两边的行人匆忙闪避。雁儿忙一把拉住陈圆圆,带着她往后退。 后面是个货郎担,陈圆圆不小心被扁担一头勾到衣裙,顿然失去平衡,踉跄一跤跌倒在地,头上戴着的幕笠也滚落下来,露出了她那一副娇美绝世的容颜。 那一队大顺精骑刚好从她面前过去,马背上的那些男人们居高临下把她的容颜瞧了个清清楚楚,都出了“啧”的一声赞叹,周围行人更是眼睛直,都盯住了她的脸蛋愣愣的看。 陈圆圆又羞又急,连忙爬起身来,接过雁儿捡回来的幕笠重新戴上,阻隔了所有人的恼人视线。 可就在她们预备赶回府邸之际,那一队本已过去的大顺精骑忽然又折了回来,当街拦住了她的去路。为一人满脸惊艳神情,宛若一只*的癞蛤蟆般,张着大嘴,垂涎地盯住了陈圆圆。 “各位军爷你……你们要干什么?”陈圆圆心头剧跳,控制着自己不要吓晕过去,战战兢兢抬头向那马背上为的军官勉强问。 那军官眼珠一转,猥笑着道:“小娘子别怕本座乃大顺闯王座下左都督刘宗敏是也请问小娘子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 陈圆圆咬着牙,小心回答:“回禀刘都督,小女子姓陈名圆圆,已适了人,夫家乃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大人” “吴三桂?你是他夫人?”刘宗敏颇感意外,魂授色与的神情为之稍敛。吴三桂跟他父亲不一样,他的官爵不如吴襄,但胜在他是实际掌握兵权之人,坐拥数万关宁铁骑,镇守山海关要塞。 虽然明朝已亡,但李自成的人马还没有来得及将山海关这一线边塞收入囊,对于吴三桂这样手握兵权的明朝将领,闯王定下的策略,是收买招降,这样的将领,自是轻易不能得罪。 感觉到对方的退缩,陈圆圆心一喜,连忙承认:“是小女子是吴将军妾室,此事刘都督一问便知” “原来是这样那就请你代本都督,问吴将军好吧”刘宗敏点点头,恋恋不舍的望了陈圆圆几眼,才带着手下策骑离去。 陈圆圆松了一口大气,再也不敢多作停留,带着同样饱受惊吓的丫鬟雁儿匆匆穿过街道回了吴家府邸。她却不知道,这刚刚的一幕,都被李循方全部看到了眼里。 第三百章 恐怖策令 第三百章恐怖策令 李自成坐在金銮殿宝座上,身子不自在的挪来挪去,这龙椅又宽又大,背后靠不到,左右没扶手,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坐的坐得他眉头皱成一团,猛考虑着要不要换张椅子另坐。 但比这个还要更令他烦心的是,经过接手查验之后,他才现原来大明就是一颗牛屎,外面光鲜,里头糜烂,整个国库里空荡荡的,即便是宫财物没有失窃,也没有多少饷银可用,都不够他给付军资。 想想大顺那班军队,就等着他打入京城夺得江山好分红财,升官进爵呢可现在,他拿什么去犒赏这班兄弟?告诉他们,宫里没钱,咱付不起饷银,那不得天下大乱,到处炸营啊? 李自成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忽然感到管天下比打天下要枯燥麻烦得多当初为钱所逼,杀官造反,却不料到头来一样为钱所苦 钱缺钱哪钱到底从哪里来啊?等各地的税收?嘿那当初一句均田免赋的口号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外头内侍进来禀报,左都督刘宗敏应宣而至,已在门外等候传召,李自成一听,连忙让宣。凭什么就该他一个人头疼,底下那么多臣子干什么吃的?自然得有谋出谋,有力出力 刘宗敏进得殿来,先喜气洋洋的按大顺礼节拜见了闯王,才抬头笑问:“大哥……哦不皇上您召我何事?” 李自成对着这位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兄弟叹了口气,也懒得再跟他计较称呼问题,紧着把自己头疼军饷的为难告诉了他。 刘宗敏听得环眼一瞪:“啥?国库没钱?我不信” “你看我像在骗你么?”李自成苦笑。 刘宗敏搓着大腿瞪眼说道:“大哥您别怪我不信想当初咱们只是打下一座小小县城,也能从县太爷的家搜得上万的银子县太爷那是几品?七品啊皇帝呢?一品之上,绝品他能这么穷?” 李自成无力的摆摆手,他自然没有怪刘宗敏,刚得到这消息的时候,他也难以置信来着,还特地跑去核查了一番,这才接受的事实。 刘宗敏嘴里说不信,其实心里还是信的,李自成不会诳他,他说国库没钱,那就是真的没钱,或许崇祯这么穷,都是因为要打仗,要付军饷的缘故,连年打下来,不知不觉就没钱了? 深知打仗费钱的刘宗敏,很快对国库空虚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再纠结在这上面,而是抓耳挠腮拼命想起辙来。 “都说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看那些官们,有谁是没钱的了?怎么皇帝老儿偏偏就穷了呢……”刘宗敏嘀嘀咕咕叨念了一阵,陡然一拍大腿高叫:“有了” 李自成惊喜忙问:“有主意了么?你快说说怎么办?” 刘宗敏“嘿嘿嘿嘿”一阵阴笑,神情又狠又得意的道:“大哥我看这样咱们就拟个条出来,公布天下,但凡朝廷的官员,都必须捐资助饷,依官爵品级的高低,堂十万银,部院京堂锦衣七万或五万三万,道科吏部五万三万,依次类推您看怎样?” 李自成愕然:“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刘宗敏大喇喇的道:“别忘了咱们是如何起事的兄弟百姓们最恨的是谁哪回咱们不是破城而入,杀贪官,整污吏,抄地主奸商的家当,干得兄弟百姓们拍手称快?” “没理由咱们打下了京城,反倒对城里这班巨贪恶霸客气起来跟他们称兄道弟,还要继续让他们当官,付他们薪金……这不是跟咱们一贯的做法背道而驰么?这不是让天下百姓对咱们失望么?” 刘宗敏越说越激动:“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咱们对付这班贪官恶霸,绝不会失去民心相反,只会得到百姓拥戴” “而此举既充实了军饷,又大快人心,咱们何乐而不为啊?干么要顾虑这些大明官员?再说了,咱们坐拥天下有的是自己人可用这班明臣可没有民心拥戴,咱们也不用怕他们反抗” 李自成被他说得胸热血燃烧,当初起义时那纯朴的愿望再度回到了眼前,那就是杀贪官、整恶霸,开仓放粮,解救百姓 刘宗敏说得对总不成打下了京城,推翻了大明,自己反而忘记了当初的愿望,摇身变成第二个贪官头子,跟天下穷苦百姓作对,倒跟一群天下最大的贪官们热乎起来 “好好主意”李自成神情大悦,困扰他多日的难题一下有了解决之道,而且还是这么痛快解恨的办法,怎么不叫他高兴?当即拍板,拟了一道圣旨交给刘宗敏,就让他接了这个差事。 刘宗敏得了旨意,斗志昂扬,立马派人从各处狱所包括赫赫有名的锦衣卫私牢搜刮了几千具形态各异的刑具回来,堆放在都督衙门的广场上,同时间公布了李自成的这道助饷令,所有旧明遗臣敢抗旨不捐者,立刻押到衙门广场严刑拷打。 大顺军上上下下无比亢奋,宛若打了鸡血般四出活动,专找大明的遗臣下手,就像当初自己遭遇地主恶霸上门逼债般,反过去把这些手段都用到了他们身上。 风声像瘟疫般迅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大大小小的明朝官员无不骇然色变。 他们当初主动打开城门将闯王迎入京城,怕的就是战祸波及自家内院,毁损了自家的财物,伤及自家的亲人 想着历朝历代的反贼无非就是想夺皇位,跟他们没多大关系,谁当天子都一样,自己该干嘛还干嘛,官照当,地主照做,这才没把背叛朱氏王朝一事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这位闯王的做派跟历朝历代的任何一位谋朝篡位者都不同,竟然是对着他们高高挥起了屠刀,予取予求 左都督衙门内,从三月二十七日开始,便不断传出了惨厉的嘶叫,一波又一波的官员被粗暴地押进去,再血淋淋的被拖出来,而这背后,是他们的亲人逼于无奈,含恨交出了巨额银两。 不是没有人想过举家逃离,然而大顺的军队早已接管整个京城的守备城防,他们就像落入牢笼的鸟儿,插翅难逃。 刘宗敏的工作卓有成效,没两天就筹集到千万两白银,填补军饷缺口之外,更是充盈了国库,李自成对他嘉奖不已,令他愈积极起来,将京城的明朝职官员全数梳理整治了一个遍。 李循方还是隐居在城内客栈,连续几日,他都在吴府侧门巷子外的包子铺解决三餐问题,他也说不上自己的心态,就是想再碰到那位酷似苏浅兰的姑娘,见一见那美丽的容颜。 闯王下助饷令,刘宗敏拷掠大明的官员,他都有风闻,也曾经为此皱起眉头,盘算了一回其间得失。但他志不在天下,稍想一下觉得问题不算太过严重,也就没有深思下去。 在他看来,闯王没有进城就屠杀关押大明官员,只是扼着他们的咽喉逼他们把搜刮自百姓的财富吐出大半,已经是开一面,应该无关大局,只要军队还牢牢控制在闯王手里,百姓归心,就没事。 但是这天,当他照例踩着时辰走到包子铺,正要再叫一壶热茶、几个包子充当午饭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一队兵士叫开吴府的大门,冲进去,没一会儿就推推攘攘押走了吴襄这个吴府的主人。 怎么会这样?李循方瞪眼大愣,吴府是将门世家,跟一般的臣不同,不说吴襄的儿子吴三桂现在正在军手握兵权坐镇要塞,就算没有吴三桂,他在军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对于这样的武将,李自成应该着力拉拢招抚才对,怎么连吴三桂那边都还没有招降成功,就急急对他的家人下手了? 只是一愣,李循方便忽地想起了前些天在这大街上亲眼看到的一幕,当时刘宗敏可是去而复返,跟那名唤陈圆圆的女子说了好几句话,难道,他竟色胆包天,觊觎人家的妾侍,借此机会向吴府伸出了魔爪?一年即此,李循方不觉又惊又怒。 就这片刻之间,吴府的边门再度打开,几个护院的家丁拥着几个吴府女眷哭哭啼啼走了出来,其一人,赫然便是陈圆圆。 “心砚吴府的未来,就系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要小心,亲手将信送到少爷手里把我们的情况都跟他说明白,知道了么?”吴老夫人哽咽着,忧心如焚地嘱咐其一名家仆。 这名家仆,是吴三桂在府里的贴身小厮之一,为人最是机灵,大顺的左都督刘宗敏忽然派人找上门来,不由分说押走了老爷,一班女眷无法可想,只得让他飞马去给吴三桂报信,寻求解决之道。 “小的定不负夫人重托日夜兼程赶路,以期早日将此信交给少爷请夫人放心”家仆心砚郑重说完,便翻身上马向自家女主人抱拳为礼,一抖缰绳,策马绝尘而去。 “但愿他这一去,早日带回好消息”老夫人叹息祈愿,跟几个女眷互相搀扶着,一直望到再也望不清那家仆的背影,这才神色忧愁悲戚地,转身回了府邸。 第三百零一章 冲冠一怒(上) 第三百零一章冲冠一怒(上) 山海关的城垛上,一名白袍银甲的年轻武将正扶墙远眺,只是,平时都倚着北墙向北观望的他,如今却倚着南墙朝京师方向瞭望。他,就是目下关宁铁骑的领,山海关总兵吴三桂。 尽管他一接到崇祯皇帝的命令便领军赴京师勤王,可惜他快,李自成更快,还没等他到达京师,才走到半路丰润一带,就得到了崇祯自杀,李自成占领皇宫的消息。 犹豫再三,他自问不能从兵力稍胜于他的闯王军队手里夺回城厚墙高、火炮犀利的京师,只得领军后撤,又返回了山海关。 几天过去了,到底京师情形怎样了?住在里头的家人们都还好么?父亲还好么?圆圆还好么?他的心里头忧虑万分,只期望闯王看在他手握兵权的份上,别为难他的家人,何去何从,协商一条出路。 “报——”一名亲军奔上城墙,直接跪到了他身边,双手呈上了一封饰以黄帛锦缎的独特信件。 吴三桂不由眉头一皱,这种形制的书信,一般都是皇帝给臣子下达命令的时候才会用到,如今崇祯已亡,谁会用这种东西? “哼”打开信件,吴三桂便冷哼了一声,给他写这封信的人,果然便是闯王李自成,信倒是诚意拳拳的,许他高官厚禄,劝他放弃反抗,不再做明朝遗臣,投降归顺。 吴三桂捏着信件,转身回了帅帐,将信件铺开放在案头,脑海再度挣扎起来,降,还是不降? 降,虽然背弃了忠君爱国的道义,却可以保全麾下将士的性命,无谓去替一个覆灭的王朝陪葬,不降,则可获得千古美名,但就要考虑如何以最微小的牺牲获取重大胜利,甚至于重新光耀明王朝。 可是,不降的话,又会有一条巨大的困难横亘在眼前,那就是京师已尽落闯王掌握,而军这些上层的将领们家人多半就在京城,一旦开打,未免投鼠忌器,要冒着家人被屠戮胁迫的风险作战。 把手下将士都召集起来商量这个问题?吴三桂摇头,别的事可以商量,就这件事却不行,万一大家意见相左,争吵引起内斗哗变怎么办?要使得军号令统一,还是只能利用军人服从的天性自己决定。 将李自成的信件从头到尾又读了几遍,吴三桂心渐渐倾向了降,虽然不知道李自成的为人信用可不可靠,但就信的言辞许诺来看,此人还是相当有诚意,自己或许可以相信他不会食言。 思虑再三,吴三桂终于提起笔来,缓缓写就一封回信,暂且表露了自己愿意归顺的意愿,但在细节问题上面,仍有些疑虑,希望闯王能进一步展示出他的诚意,打消自己的顾忌。 封好了信派人送往京城,吴三桂感觉轻松了不少,在帐踱起步来,开始考虑如何安抚人心、如何争取最大好处等现实问题。 就在这时,又一名亲兵从外头奔来,却是报告了他一个令他意外之极的消息,京城吴府的家仆赶到了山海关城门下,报禀求见。 这名求见的吴府家仆,便是吴三桂在府里的贴身小厮心砚,吴三桂早就盘算着家里应该会在这几天给他报个平安什么的,一见心砚,劈头就问:“怎样?府可安好?老爷可安好?” 日夜担惊受怕兼程赶路,此刻的心砚已是强弩之末,满面风尘疲累,顶着黑眼眶,强撑着将信件交给了吴三桂。 吴三桂见他如此狼狈,心暗凛,连忙拆信细看,得知自己的父亲竟然被闯王部下逮了去,而理由竟是不交助饷银,不觉怒上心头,恨恨的一拳砸落在桌面上:“混账” 再看到桌面上那封李自成的黄帛信件,陡觉刺眼之极用黄帛,这不是摆明了在暗示自己谁占据着皇宫宝座么?真真是欺人太甚别看信措辞很客气,言之诚诚,全都是骗人的鬼话毫无信誉可言 就冲着对方一面示好招降,一面却伸手对付自己家人的卑鄙行为,可想而知,只要自己交出兵权,面临的就是个被卸磨杀驴的绝境 幸好幸好府里使人拼命混出京城给自己报了讯,否则自己蒙在鼓里,说不准就会大上其当,将麾下万千将士都给带入了圈套。 一念及此,吴三桂顿感背脊凉,冷汗涔涔而下。 叫人扶了心砚下去休息,他便再也安坐不住,原地转了几圈,唤来身边最信赖最机灵的亲卫吴晚,令他乔装改扮,连夜潜回京城,务必要将京城吴府的安危动静都看在眼里,相机行事。 看着吴晚应命而去,吴三桂却又再度陷入了为难境地,现如今降是不甘心了可要不降,又该如何?届时闯王数万军队兵临城下,单靠这座物产不丰的要塞,如何支撑下去? 吴三桂的回信很快送到了李自成手上,他看着信里透露出的服软之意,神情大悦,赶忙再写一封措辞更加诚恳,许诺更加动人的信派人再往山海关送去,估摸着这回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山海关了。 而边陲重地只要平稳落入掌,这天下,他也就坐稳了大半,接下来,只要先跟关外鞑子皇帝达成和谈,那他就可以放心腾出手来,对付国内乱局,清除大明遗党,最终成就一个伟大的大顺王朝 李自成正踌躇满志,幻想着自己也能当个李世民那样的圣明君主,忽然内侍来报,有位自称鬼面的人,正在宫门外求见。 “快快快有请”李自成又惊又喜,连忙下令,让内侍直接把人请到武英殿,同时把在殿内的其他手下都赶了下去。 一见李循方出现,不等他叩拜行礼,李自成便奔下了御座,笑哈哈迎上前来,口大乐:“兄弟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可想死咱了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 “闯王”李循方躬身低头,右手搭上左肩,先规规矩矩地对他行了个大顺朝的面君简礼,才道谢落座。 “嗳你我兄弟,何必拘礼咱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称孤道寡的人,当初李世民还拉着魏征跟他同眠呢私下没人,咱们还跟过去一样不需要这么多礼”李自成大喇喇的摆手免他的礼节。 李循方微微一笑,虽然觉得闯王既然称帝,就该按照君臣有别的规矩来行事,但闯王这般真率坦诚,他又觉得很是欢喜。 李自成一坐定,就迫不及待的问他是不是办完了要办的事,改变主意愿意回来帮他的忙,并且表示着右相的位置还空着等他来坐。 李循方婉言谢绝了回朝任职的提议,却说起闯王当下颁布的助饷令来:“……某以为,扼令明官吐出往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原本不是坏事,也无太大问题,但是,将手伸向领军将士的家眷,未免失之考虑” “哦?兄弟何出此言?”李自成只看到刘宗敏源源不断把得来的饷银交割上来,却还不知道详细情形,不由诧异动问。 李循方便将自己看到刘宗敏手下闯进吴府,抓走原大明的京营提督吴襄一事说了出来,提议闯王出面阻止刘宗敏将事态扩大。 听罢李循方一番来意和说辞,李自成失望之余深深皱起了眉头,刘宗敏是他的小兄弟,论交情还要更在李循方之上,自己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去办,就该对他信任,怎么好半路又去插手,收回成命? 考虑片刻,李自成有了主意,到御座前桌案上取了一枚令牌交到李循方手里,爽快的道:“兄弟的建议,我会郑重考虑宗敏为人嫉恶如仇,做事或许有些地方过火了些,我会警告他的” “至于你说吴襄被拘押一事,你看这样如何?你就持我的令信去宗敏那儿,叫他暂且放了吴襄回去便是” 李循方关心的是自己的老友吴襄,如今自己已不打算入朝为官,替闯王效劳,那么有些事情就还是不要过度插手的好,能救回吴襄,便该知足当即接过令信,谢过闯王告辞离去。 看着李循方毫不留恋的背影,李自成怏怏的叹了口气。 左都督衙门内,一如既往充斥着鞭挞、惨叫、泼水、呻吟、以及各种吱吱作响的怪声,叫人听得齿酸胆寒。 李循方皱着眉头,在兵士的引领下穿过两旁都有人在遭受酷刑的庭便道,走进了刘宗敏所在的内堂。 “呵呵我说今儿怎么老听到喜鹊的声音呢原来是鬼面兄驾到啊多日不见,却不知鬼面兄可安好啊?”刘宗敏笑眯眯的起身拱手让座,并让人给李循方敬上了香茗。 李循方没有心思跟他闲话家常,方才一路所见的种种残酷场面,让他极为担心老友吴襄的处境,曾经掌过锦衣卫的他,深知各种酷刑对人的摧残,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老友也尝到其滋味。 问清李循方的来意,又将闯王令信验看无误,刘宗敏便笑着爽快答应了放人,唤来贴身亲卫,命他带着李循方一同去后院大牢,将吴襄放出来,让他跟着李循方离开衙门回转府邸。 “麻烦刘兄了”李循方点点头,一口茶也未及喝下去,就跟着那名亲卫告辞走出了内堂,往大牢方向赶去。 他却没现,背后的刘宗敏唇边挂出了一抹得意的邪笑。 第三百零二章 冲冠一怒(中) 第三百零二章冲冠一怒() 左都督衙门原本就是东厂锦衣卫的衙门,这里的大牢相比刑部大牢更加阴森恐怖,也更加坚固结实。传闻进了这大牢的人,就是走上了黄泉道,几乎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李循方忍着内心的焦虑,跟人走下大牢,看着两边牢房里原本高高在上位居人臣的那些明朝官员惨状,紧紧皱起了眉头。 “大人您要的人,就在这里了”那亲卫终于停在其一间牢房门前,一面禀告,一面打开了牢门。 李循方闪身而入,顿即大吃一惊:“吴兄” 只见牢一人蜷缩在角落的稻草上,浑身衣衫破烂,须蓬乱,尚未干涸的血迹染遍了全身各处,竟已是动也不动,气息难闻。李循方将他身子抱起,他也没有苏醒过来。 “吴兄”李循方心又惊又怒,迅查看一遍,连截了他好几处穴道,止住他身上伤口的血流,才使他将断未断的生机再度激活。 李循方恨恨的朝内堂方向望去,刚才他向刘宗敏要人的时候,刘宗敏可半点也没说过吴襄已经受刑的事弄得他心怀侥幸,以为自己只晚了一天多的时间找到闯王开口放人,吴襄未必有事。 难道现在再去跟刘宗敏理论,责怪他对吴襄动刑?可以想见的是,刘宗敏定然会以事前未接到赦免令为由搪塞过去。而且,人打都打了,就算逼得刘宗敏认错赔罪,又有什么用? 权衡利弊,李循方生生的忍下气来,抬起昏迷不醒的吴襄身体,大步走出大牢,走出了都督衙门。 再唤人叫来辆车子,亲自把吴襄往吴府送了回去。 吴府的女眷见到伤痕累累血人般的吴襄,痛哭流涕,一面慌忙将吴襄安置到床上,一面着人去寻大夫,对李循方便有些疏忽起来。 李循方不以为意,只是在厅默坐,既然吴襄昏迷不醒,那他也就不想再对吴府的女眷透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对方若知道他是早该死掉的吴襄忘年之交李循方,而他却未能及时救出吴襄,内心的愧疚可没法驱除,对她们将无颜相见。 只是,今天怎么没见着那位相貌酷似苏浅兰的姑娘?李循方正疑惑之间,忽然现陪着他的吴府管家望他的眼神有点冷,好像把他当成了敌人,而不是把他当成救回吴襄的恩人。 李循方暗暗奇怪,既然自己不受欢迎,那就走好了,反正自己也没有打算施恩图报,这般想着,他便放下手里的茶,提出了告辞。 吴府管家如释重负,连忙将他送出了吴府大门。 听到大门在身后迫不及待的紧紧关上,李循方摇头苦笑一下,信步走回常去的那家包子铺,坐了下来。 这一坐便坐到了天黑,见到好几位大夫进入吴府,一个比一个名气大,但又一个个神情挫败的出来,李循方也不由皱起了眉头,想不到吴襄的伤势这般严重,京城里的杏林高手都这么为难。 他挂心着吴襄的伤势,又想到自己可以利用一身功夫打通他身上因伤淤积的血脉,降低大夫的治疗难度,不觉动了心思,开始考虑着是不是再上门去,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然而联想到今日吴府上下对他的那种冷淡敌意,他又迟疑起来,虽然自己是好意,但对方若是拒不接受,又该怎么办? 天完全黑暗下来,吴襄情况仍然不妙,时醒时昏迷,还起了高热,急得吴府的女眷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折腾大半夜,才有一位大夫的药起了作用,使吴襄高热渐退,并且沉沉睡了过去。阖府上下都略微松了口气,渐渐的散去各自歇下。 没有人现,府里多了个人,穿梭在阴暗处,逼近吴襄卧室,在窗外停了下来,若不是屋有人守在吴襄床头,他早就掠了进去。 “夫人您也早些歇着吧大夫说了,老爷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的”一名年轻姨娘开口劝说坐在床边的吴老夫人。 吴老夫人连连叹气:“老爷的情形倒还好,只要慢慢调养,总有一天能恢复可我揪心啊圆圆那孩子,为了换回老爷,情愿被大顺的人带走……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可是三桂心爱的妾侍,此事若被三桂知晓,咱们可怎么跟他说呀” “夫人莫忧心了或许吉人自有天象,圆圆不会有事的”姨娘轻声劝慰,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缺少说服力。 窗外的李循方听到这几句对话,心咯噔一下,陡然明白了一切,难怪刘宗敏放人放得那般爽快,而吴府的人并不感激他送回吴襄,原来陈圆圆已经被刘宗敏掳去,承诺用自己的身体换回吴襄。 吴府见他送回吴襄,只当圆圆的牺牲有了作用,只以为他是刘宗敏派来送回吴襄的手下,态度才会那般冷淡充满了敌意。 想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夜半三更的,也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被刘宗敏玷污,李循方心又急又怒,再也顾不得掩藏形迹,猛然转身几个起落,直接翻上墙头,出府朝刘宗敏住处奔去。 “谁?谁在外头”外头响动引起了屋内数人的警觉,然而等她们出来探看的时候,院子早已空无一人。 闯王进京,自然没空兴建房屋,他自己占了皇宫,手下大大小小的头目就自行占据了原大明官员们的府邸。 刘宗敏占据的这一座,正好是国丈田弘遇的住处,陈圆圆在这里住过一些日子,对房屋建筑却是不陌生。但是这有什么用?她一来,就被刘宗敏锁进了寝室,外头重兵把守,插翅难飞。 夜渐深,陈圆圆浑无睡意,只是呆呆坐在妆台前,对镜自哀。假如那天没有出门,假如那天没被那军官看到自己的容颜,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无妄之灾?老爷是不是就不会无辜被抓? 都怪自己长了这样一张美丽的脸蛋,却没有一个高贵的身份来搭配,只好像飘萍一般,随风飘荡,始终找不到一个安全温暖的家。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陈圆圆越坐越紧张,她现在已经是吴三桂的人了,吴三桂是将军,她就是正儿八经的将军妾侍,不再是欢场的风尘女子,由人采摘,她怎么可以再用这个身体去侍奉别的男人? 拉开妆台的抽屉,里面有一把剪刀,陈圆圆心一跳,迅将剪刀攥进手,藏进了袖,既然不愿,那就只有死了 外头传来更鼓三声,隐约听到武将特有的皮靴踏地声步步接近,陈圆圆手一紧,下意识握紧了剪刀。 是先刺杀他,还是第一时间先自杀?陈圆圆念头刚刚转过,房门便被推开,粗犷如牛的刘宗敏带着一脸蛤蟆般的涎笑闯进了屋。 “美人儿让你久等了”刘宗敏笑嘻嘻说着,迫不及待关上房门便扑了过来,陈圆圆连忙一闪,从他胳肢窝下逃过了一边。 “嘿躲什么呀咱们不都说好了吗?俺放了你家老爷,你便从了俺,如若不然……俺随时都可以再把你家老爷拘来,直到他交齐十万助饷银你不会不明白吧?”刘宗敏一面威胁,一面逼了过来。 陈圆圆心一凉,万念俱灰,真要像他说的那样,吴家老爷随时捏在他手掌心,那自己就算死了又有什么用? 刘宗敏见到她不再闪躲,反而闭上了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大感得意,哈哈大笑起来,甩掉外袍便一把抱了过去。 突然耳边“哗啦”一声巨响,刘宗敏刚恼怒的循声转过头去想看看究竟生了什么事,就感到背后一股大力撞来,闪避不及,被人踢得飞到了一边,压得桌椅喀喇尽碎。 刘宗敏又惊又怒,仗着身板结实硬是没有被震晕过去,一边跳起身来一边大吼:“谁谁敢私闯本都督寝室” 睁眼看时,却只见一道身影裹挟着陈圆圆早已掠出屋去,正激烈的和闻声赶来的侍卫们对攻着,且退且走,很快就退到了墙根。 “抓住他别放跑了他”刘宗敏怒声大喝,也冲出房间,顺手摘下配刀向那浑身包裹在夜行服内,黑巾覆面的刺客追了过去。 刘宗敏的亲兵侍卫都是身经百战,战火里侵染过的精锐,应变能力极强,不过片刻就已赶过来上百号人,甚至还有一小队弓箭手,眨眼间就上弦弯弓,齐齐将箭瞄准了刺客,相继射出了劲矢。 但那刺客却从容不迫,手长剑连挥,“叮叮叮叮”作响,所有箭矢都被他拨打殆尽,没有一支伤得到他,而等众高手围拢过去,他已经带着陈圆圆几个起落借力翻上墙头,消失了影踪。 “混账给我追快快追”刘宗敏大怒,领着手下匆匆打开府门追出外面,但外面街头鬼影都不见一个,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撒关城门今天晚上就是掘地三尺,也要给老子找到刺客的影子快去”刘宗敏震怒咆哮。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闹腾起来,左都督一怒,大顺全军都要震动,谁敢在这个时候偷懒睡觉?可奇怪的是,这场搜索一直进行到了天光,仍然没有结果,那个刺客带着陈圆圆,仿佛已凭空消失。 刘宗敏坐镇在都督衙门,赤着眼睛等候各方各面的消息,可得到的全是无用的线报或搜寻无果的消息,这让他的心越来越是疑虑,一个向来被他忌惮的身影慢慢浮上了眼前:难道……是他? 第三百零三章 冲冠一怒(下) 第三百零三章冲冠一怒(下) 一艘盐船在码头卸下货物,又掉头出港,缓缓沿着漕运河道往南方驶了回去,这个时间段还在河道里行驶的船不多,船行不到三十里,河面上便已看不到其他的船只。 陈圆圆披上一裘水红的斗篷,走出舱室,在船尾甲板上远眺着渐渐远去的京师,心头暗松,恍惚有种劫后余生的欢欣。 “京师搜查很紧,我们暂时回不去。”李循方信步走到她身后,淡淡解释:“只能往南方暂避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陈圆圆身子微微紧张起来,虽然这个面目呆板得可怕的黑衣男子救了她,可她却无法完全放心,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垂涎她的美色,才会仗着功夫高深出手抢夺呢 “我、我该怎么称呼你?”陈圆圆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问。 “某姓李,李循方”李循方很坦率的报上了名号。 “李……先生谢谢你救了我”陈圆圆诚恳地向他道谢,但一句李先生却迅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凝望着对面这无比酷似的容颜,李循方仿佛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可惜陈圆圆完全是另一种性情,是那种温婉柔顺,典型的柔弱如水的江南女子,不像她,外表娇弱,内心却倔强如火。 身为苏州的名ji,风尘里讨生活,陈圆圆对于男人的目光天生有着敏锐的感觉,她很快就现,这个救她的男人,在看着她的时候,居然也有着跟崇祯皇帝相似、跟吴三桂相似的眼神。 “李先生李先生?”陈圆圆轻声将李循方的神思拉回现实,微笑疑惑的询问:“莫非李先生也觉得我酷似某人?她,是谁?” 李循方回过神来,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的道:“外面风大,还是回舱歇着吧小心病着”说完便转身回了船舱。 陈圆圆愣了愣,为什么这些男人看着她的时候都会走神,然后又带着失落的离去?自己究竟像的是谁?不像又在何处?为什么这许多身份不同、个性不同的男人都对那个人怀着一样的爱恋? 她默默走回舱室,李循方的举止反应让她确定了一件事,这位身手惊人的高人不会对她有非分之举,可是本该松一口气的她却感到了一丝失落,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吴三桂也曾经让她感受过。 吴三桂是真的喜欢她吗?陈圆圆忽然没有了自信。 此时的吴三桂,却在山海关的帅营脸色铁青,狠狠瞪住了眼前刚刚赶来报讯的亲卫吴晚。 就在刚才,吴晚把他在京城打探到的消息一股脑都告诉了他老父被拘,严刑拷掠,半死不活的送回来,情形不妙,性命堪舆而他刚娶的爱妾陈圆圆则被刘宗敏掠去,陷入贼手,身不由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三桂怒极反笑,仰天笑了一阵,胸大火化作了受伤狮子般的一声巨吼,一把抓起案上刚刚收到的闯王招降信件,三下两下撕成了粉碎。 自己还没有投降呢还手握几万关宁铁骑呢闯王就这般对付自己的家人那自己若是真降了,是不是连自己也要被下到死牢里去?还有自己的忠诚部下,是不是都要被换掉,生死任人鱼肉? 降就是死,何如不降?与其一家人屈辱地活着,莫如奋起反抗,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夺回生存的尊严? “大丈夫不能生保其室,何生为”吴三桂红着眼眶咬牙切齿说完,提笔挥毫,很快写就一封宁死不降的书信,让人送去了京城。 脾气完,他的人也渐渐冷静下来,既然决定了不降,显而易见的是,他很快就会面临闯王数万大军的讨伐。 自己的兵力原本就比对方弱上一筹,再加上战备后勤物资对比悬殊,这场战争,自己先天就处于劣势怎么办?如何才能绝处逢生,最大限度保存麾下将士的性命,图谋报仇? 他就这么呆坐帐,从上午一直坐到了天黑,直到亲卫点亮室内的灯烛,他才自木雕菩萨般的状态恢复过来,心事沉沉,微颤着手铺开纸笔,握起重于千钧的笔杆,一字一沉吟地写下了一封求助信。 “大清陛下台鉴……桂愿为马前卒,效鞍马之劳……援军抵达之日,臣必开城降阶以迎……共讨贼逆,复灭明之仇……” 一封信,吴三桂写来字字千钧,沉重之极,但这信在皇太极手里读出来的时候,感觉却畅快淋漓之至 “诸位爱卿这是天要赐予我大清的莫大机缘”皇太极放声大笑之后,便欣然询问:“哪位,愿意替朕出征,立此不世功绩啊?” “我我去” “臣愿往” “愿替皇上效劳” ………… 已改名崇政殿的原大政殿上顿时人声鼎沸,吵嚷嚷的争作了一团。 皇太极笑眯眯看着众人争吵逐步升级,差点就要面红耳赤大打出手,把手一摆,朗声道:“好了都别争了此次入关,朕要亲征,只差两名前锋,就多尔衮、多铎吧” “臣弟遵命”、“臣弟领命”多尔衮、多铎一齐出列,大声答应,满脸都是抑不住的兴奋之色。 众臣都羡慕的望住了这两兄弟,由于娶了皇后的亲妹妹做福晋,多尔衮跟皇太极之间的关系比别的兄弟更加亲近,他又是个打仗极聪明的狠角色,赐号和硕睿亲王,这些年来真是屡受重用,多铎也跟着慢慢成长起来,和多尔衮一左一右,俨然成了皇太极的左右臂。 不过皇太极此番打算亲征,这两兄弟便都只领了个先锋的任务。接下来皇太极又相继公布了一系列的诏令,一些战功赫赫、惯于打仗的亲王贝勒也都被委以重任,参与了这场盛事。 代善因年纪渐老,已不大亲自参战,但他两个儿子岳托和萨哈廉都得了军令,阿敏已不幸病逝,莽古尔泰也是缠绵病榻,继承了他们麾下八旗子弟的,是阿济格和豪格,这次也在参战之列。 负责总后勤的,则是跟皇太极私交甚笃的堂弟,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福临已逐渐长大,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皇太极便诏令他留在盛京监国,由已经指婚的董鄂之父鄂硕和范程协助。 诸事交代完毕,各人自是满怀兴奋的回去好好备战,皇太极则踌躇满志的,散朝之后径往关雎宫而去。 如今各种制度都已趋于完善,运作良好的内宫四局和内务府把苏浅兰这个皇后该操劳的事情都分担了大半,使得苏浅兰有了更多的空暇,过些闲适的生活。 皇太极提早下朝兴冲冲回来的时候,她并不在关雎宫内,而是在春花灿烂的御花园,一面赏景,一面跟梅妍说说闲话。 “格格,果真像您说的那样崇祯真的死了,明朝也已灭亡您怎能如此笃定,事情最后一定会这样?您……真是天命的贵人对这些早有预知么?”梅妍这些天老是不自觉地叨念,看着苏浅兰的眼神就像看一尊神灵一样,充满了敬畏。 “我哪能事先知道这些事,不过是瞧着局势的展,略作些推测罢了想不到能一言而说,我自己也觉得意外,纯属巧合罢了”苏浅兰每次都笑着给她搪塞过去。 “不不是的您一定不是凡人”梅妍仍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感觉。岁月流逝,当年比苏浅兰还小些的她,现在也已年过三十,成了嬷嬷,可是苏浅兰的脸上却找不出一丝皱纹。 她仍然美丽如昔,宛若停留在二十五六岁上,之后便不再有任何变化,连身上也不见半点赘肉,皮肤光滑如玉,充满弹性。只有一双漆黑水润的眸子,仿佛有什么神光在缓缓缓缓地流失。 苏浅兰也没有办法解释自己身上这种诡异的情形,只得猜想是不是灵魂穿越时空给她造成了某种基因突变,或者因为这具身体是夺舍而来的,曾经濒临死亡,现在终于熬到了灯枯油尽? 可惜的是,这种突变似乎只是让她保持了外貌上的年轻美丽,而代价却是燃烧她的生命力,跟两年前相比,她明显的感觉得到,自己的体能已经大幅下降,徒有二十多岁的外表,体能却宛若五十岁老妪。 张老太医已明显察觉到她的异常,也不敢隐瞒,统统报给了皇太极知道,正在积极的给她研究治疗方案,谨慎的给她用药。 皇太极对此忧虑重重,投入了极大的银钱要求太医们全力以赴寻求解决之道,本想让苏浅兰多生几个孩子的,也变得不敢轻举妄动。好在苏浅兰体能虽然衰退,看起来精神却不错,也没有什么器质病变的不好征兆出来,才让他得以稍稍宽怀。 “兰儿”皇太极等不及苏浅兰回转关雎宫,直接找了过来。 梅妍等一干侍女连忙行礼退开,苏浅兰转头诧异的起身迎上前去,微微笑问:“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还这般高兴?” 皇太极畅声大笑,得意自信的道:“好事好事啊你知道爷今日得了什么好消息么?呵呵山海关吴三桂,降啦” “哦?冲冠一怒为红颜,他真的这么做了?”苏浅兰笑应一句,面上微笑如顾,半点也不见惊讶意外,一听说闯王进京,崇祯自杀,她就知道迟早有这一日,只是不知道就在今日罢了。 那个苏州名ji陈圆圆,究竟长的什么模样?她究竟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貌呢?苏浅兰心却暗暗好奇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 决胜一片石 第三百零四章决胜一片石 吴三桂拒降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师,闯王李自成呆愕了好久,硬是半天回不过神来,上次的信里,明明还谈得好好的,怎么自己开出了更优渥的条件,对方反倒干脆的不降了? 他手下的武将们倒是都愤怒的叫嚣着给吴三桂颜色瞧瞧,征战连连获胜,近日更是打下京师,夺下大明江山,这班武将无不志满意得,哪里还会将吴三桂那几万边关将士放在眼里 好吧既然不肯降,那便打吧李自成无奈的望向他最信任的兄弟左都督刘宗敏:“宗敏这事就交给你吧?” 刘宗敏却一脸不情愿,他现在领着向大明官员追索助饷银的差事,每天拷掠着那些过去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叫他们乖乖交出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来,这实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乐事,他干得是乐此不疲,真不愿意离开京城,从此没了这份乐趣。 “大哥兄弟一路跟着您,鞍前马后出力卖命的,这才刚刚过得几天安稳的日子,凭什么大家都在京城坐着享受,就派兄弟一个人去打仗啊?”刘宗敏一向直率,心这么想着,嘴里就这么说了出来。 李自成听他说得委屈,想想这天下未定,自己呆在京里,却叫手下的兄弟们去卖命,这跟那废物皇帝有什么区别? 心念转处,不由轻轻一叹:“好吧既然这样,我们就一齐上吧打虎亲兄弟,咱们再合力一次,把吴三桂这只老虎打下来” 刘宗敏暗地里撇撇嘴,可是李自成都要亲自出征了,总不好他这个做兄弟做手下的反倒留在京里享福,只好默然同意。 于是在做足了一番准备之后,四月十三日,李自成亲率十万大军,号称二十万,浩浩汤汤望三海关杀了过去。 吴三桂闻讯,慌忙接连给皇太极了好几封催兵信,盼望着皇太极的援军早日到达,否则以他麾下的这点人马,可支撑不了几日。 皇太极也不想错过这千古良机,勒令多尔衮和多铎轻装行军,星夜兼程赶往明清边境,务要在闯王破关之前赶到,入关决战。否则山海关一旦落入李自成掌握,可就难打下来了。 幸运的是,边关一带现在掌握在吴三桂手里,他降清引军之事,相关情报还没有传入闯王耳,李自成不会分出精锐跟皇太极抢这个时间,只要前锋多尔衮、多铎能赶在关隘易主之前赶到山海关并进入关内战场,清军就算逮到了这一天赐良机。 吴三桂每天都在城头上焦灼等候,盼望着李自成兵马晚些到达,又盼望着皇太极的兵马早日来援,两边方向他都派出了哨探,一寸一寸的计算着两边人马的度和距离。 京师闯王距离比较近,皇太极则距离比较远,双方的行军度差距又不很大,这实在让吴三桂忧心如焚,幸而一路测算下来,皇太极的骑兵马较快,还是有机会及时赶到,解他的围。 四月二十一日,闯王军队终于率先到达京东关一片石,而清军的援军,前锋距离山海关仍有两里多的距离。 吴三桂当机立断,率军出关,往一片石迎战闯王,力图阻住他前进的步伐,努力拖延他破关夺关的时刻,以期皇太极援军到达。甚至于山海关那一头,他干脆命人早早开了城门,以节省清军入关的步骤。 一场大战终于在一片石爆,李自成虽然不知道清军将至,但他对此战志在必得,并且也准备好了在夺关成功之后立即派人接手山海关城防,以防北方劲敌,因此所做的准备极为充分。 攻城战一开始,各种做工精良的器械便一件件用了出来,云梯上的人多如蚂蚁,前仆后继,黑压压铺天盖地向吴三桂兵马压来。 闯王军队向来作战勇敢,悍不畏死,这回又占了人多势众的优势,很快就取得了战场优势,打得吴三桂透不过气来。 欢喜岭威远台上,吴三桂紧张着指挥着这场殊死战役,闯王军队十万之众,而他的人马,不过五万,平均下来,每个人都要以一敌二,若非仗着城高墙厚,关隘坚固,早已坚持不下去。 好在皇太极大军已到,距离山海关不到半日路程,可谓呼吸之间即可赶到,这让他心仿佛有了依靠,尽管手下军队呈露败相,吴三桂仍能维持灵台清明冷静,有条不紊地指挥战斗。 可奇怪的是,明明眨眼即可赶到的清军,却迟迟没有露面,他主持战局,从上午打到天色擦黑,已经两餐水米未进,筋疲力尽,只靠一股气,在苦苦的支撑着,早该出现的清军仍然没有消息。 慢慢地,闯王那边久攻不下,也缓下了攻势,毕竟连番作战,也是非常累人的事。 若是李自成晓得清军就在山海关外近在咫尺,那他就算不睡觉,靠人海战术轮番轰炸,也要抢在清军入关前打下关隘来 可惜他就是不知道向来爱惜麾下兵士的他,看到一天下来尽管战绩斐然,可一片石仍然牢牢被吴三桂控住,而己方兵士也死伤颇重,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传令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确定闯王军队已退,吴三桂大大松了口气,一面唤人警戒,一面下了威远台,走回己方大营,内心却对清军迟迟不到一事产生了疑惑。 当天晚上,吴三桂离开山海关,到得关北门外驻扎的清军营盘,见了多尔衮一面,才知道多尔衮也是日夜行军,麾下将士疲累需要休息,又见他指挥得当,短时间内不会败北,这才决定先休养一夜,积蓄精力,才好参与战斗,以最小伤亡取得最大战果。 吴三桂尽管知道多尔衮说的有道理,心却仍然暗骂对方狡猾,这分明就是摆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态度在暗存实力,自己跟闯王之间互相消耗越巨大,他收拾起残局来就越顺当容易。 不得已,吴三桂只好再度表明了自己归降的诚意,那么他麾下的将士也就等于是大清的将士,多尔衮不好再在一旁看戏,并且自己已经跟闯王对垒了一天一夜,接下来,多尔衮也应该出力才是。 双方商讨争论了小半夜,吴三桂方才与多尔衮达成了协同作战的计划,包括细节方面也都讨论好了,吴三桂这才回转关隘。 四月二十二日,被蒙在鼓里的李自成再度对山海关京东关一片石动了猛烈的攻势。 然而这一天,多尔衮领清军悄悄入关,从南水门、北水门、关门三路入关,堵上了吴三桂留出的左边空档。 多尔衮也是个精于打仗的军事天才,他一看到闯王的军队竟然从北山到海边排成了一字长蛇阵,即令清军沿近海处鳞次排列,占据了上风向,借着强劲的海风吹扬沙尘遮蔽闯王军队视线的天然良机,对闯王军队动了满人特有的骑兵冲锋陷阵攻势。 闯王军队平时都是在国内跟同样步战为主的大明军队作战,哪里遇见过清军这样的骑兵攻势,措不及防之下顿然被冲得阵型七零八落。 再加上一昼夜的鏖战,早已人疲马乏,筋疲力尽,面对以逸待劳、生龙活虎的清军,如何能是对手? 抵抗没有多久,立时兵败如山倒,瞬间又由战败变成了溃败,刘宗敏甚至在战斗负了不轻的伤势。 李自成立马小岗阜上督战,见败局已定,只得下令撤退。出于对吴三桂降清的愤恨,他在马前当即斩杀了吴襄,并将他的级悬挂在高竿上示众,返身往京师方向败逃而去。 一片石战役,终于以清军的完胜结束。 第三百零五章 问鼎中原 第三百零五章问鼎原(二更合一) 连绵十里看不到头的营帐,密密麻麻随风飘扬的旌旗,不断传来的马鸣和铁蹄声响,以及甲胄鲜明兵刃雪亮的兵士,整齐划一的队列和口号,处处都昭示着清军的强大。 这是一支由蒙古人、女真人、汉人混合而成的军队,但现在,没有人能一眼分辨出谁是蒙古人,谁是女真人,谁又是汉人他们现在,全都是满人,都是属于大清的八旗子弟。 吴三桂带着自己的亲卫,在大营的辕门外就被请下马来,解了配剑,将亲卫留在外面,自己跟在多尔衮身后,望央那明黄色的王帐行去。内心竟是感到了一丝震撼。 这几年来,大明的军队遇上大清的精锐总是惨败,实在不是没有原因的,过去的明朝将士,总是以为对方每每出动的都是精锐,如今看来,大清却哪有一支军队不是精锐? 也幸得这几年大明北方不是大旱就是瘟疫,灾难重重,大清又刚刚立国,皇太极忙于整合国内力量,致力展民生,还要跟周围的番国划分界线,建立边贸,这才暂时没有来找明朝的麻烦。 否则以他这般实力,又养精蓄锐多年,一旦撕破之前和谈建立的盟约打上门来,哪怕拥有长城,只怕大明也挡不住他的脚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深谙军事的吴三桂见到大清的军容,来此之前对自己麾下关宁铁骑的一些自傲情绪不觉消散殆尽,自己那算什么骑兵?对方那些看着就叫人眼馋的骑兵,才是真正的骑兵哪 还有自己打开山海关城门的举动,早先还以为这功劳多么多么大,眼下见到对方后营若隐若现的重装火炮,才知道对方未必就看重他这份功劳,也难怪当初多尔衮抵达之后,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入关,而是好整以暇地在关外扎营,歇缓兵士的力气。 从辕门到王帐,距离其实不算太远,但吴三桂初来时的傲气,却在短短的一段路程很快就消失不见。 站到王帐外头,听到里头多尔衮的禀报声,知道大清国主皇太极就在里面,吴三桂不由深深吸了口气,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当上这个桀骜不驯的民族的头领,掌理着关外偌大的一片基业? 多尔衮很快带笑出来,伸手掀开门帘子,对他点了点头:“皇上有请吴兄请入内” 吴三桂头一低,神态恭敬地步入帐内,依照新学的满人军礼,趋于案前,单膝点地,行了个标准的千礼:“臣吴三桂,叩见陛下” “吴爱卿免礼”头顶传来一个醇厚里带着宏亮的声音,标准的汉语,一下子就让人心生好感。 “谢陛下”吴三桂多年镇守边关,满人的语言还是会说几句的,进帐以来,他一直都是说的满语。 “呵呵吴爱卿满语说的真不错”皇太极仍然坚持说汉语,态度亲切的道:“但朕知道吴爱卿会说的满语不多,吴爱卿不妨说汉语,朕能听懂,爱卿也能畅所欲言” “多谢陛下面恤”吴三桂连忙道谢,说回了汉语,倍感轻松之余,对皇太极的汉语造诣也是暗暗佩服。 “爱卿献城开关,此乃大功一件,理当重赏”皇太极微微一笑,又道:“不知爱卿有何心愿?你尽管开口财帛美人、宝剑良驹、功名利禄,任君取舍,朕定不吝赏赐” 吴三桂吸了口气,认真道:“闯贼阵前杀害我父于前,再回京师杀我满门上下三十四口于后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臣惟愿将闯贼追剿殆尽,手刃亲仇,此外别无它求” 皇太极起身走下龙案,踱到他身前,赞了一个“好”字,爽快答应:“既如此,朕便封你为平西大将军领十万大军,替朕追剿各路反贼,平定天下,立不世之功绩望爱卿莫负朕望,奋勇征战,朕就在京,等候你的好消息” 吴三桂视线微抬,就见到皇太极亲手将一纸圣谕以及刻有平西大将军字样的狮杻大印递到了他眼前。 “臣遵旨臣谢陛下隆恩”吴三桂不敢怠慢,连忙撩袍子双膝跪地,双手举高过顶,接下了封赐和诏令。 借着接过令信的机会,吴三桂迅抬头瞥了一眼,总算将皇太极面目看清,心不觉为之恍惚了一刹。 见到了多尔衮那样俊朗儒雅的相貌气质,还以为身为其兄长的皇太极也差不多是那副容貌,却原来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皇太极固然也是相貌堂堂,却威仪天生,眼眉鼻口雍容大气,英武过人,那气度较之多尔衮,要更加慑人得多,帝王之相,果然不同寻常。 自有内侍领着吴三桂去校场点兵,皇太极大大方方一口气给他十万兵马,其不到五万固然是他自己原来就有的关宁铁骑,另外五万多,就要从皇太极的军另外调拨了。 看着吴三桂恭恭敬敬的告退离去,多尔衮靠近皇太极身边,皱眉道:“皇上臣弟观此人,表面虽然恭敬,但私心甚重,且心狠手辣,乃父落入贼手也不能动摇他的心志,咱们只怕是难降其心” 皇太极淡淡一笑:“否则你以为朕为何助其一倍兵力?此人若乖乖听用便罢,如若不然,朕立马能叫他手下再无可用之兵” “皇上英明”多尔衮赞了一句,对这个哥哥,他一向敬佩近乎崇拜,能在武力和头脑上都赢得了他的不多,皇太极大概是唯一一个。 “十四弟,朕有另外的事要你去做”皇太极又开口。 “皇上请吩咐”多尔衮连忙恭敬等候。 “崇祯有三个儿子,被闯贼软禁于京师。”皇太极双眼微眯,沉声道:“朕要你抢在闯贼与吴三桂之前,将此三子控于手” 多尔衮微微一愣,不明白皇太极要留这三个人干什么,大清铁蹄只要入关,那必定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平定四海,改朝换代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何必管明朝那三个王子的死活? 皇太极也不解释,淡然笑道:“去吧务必要找到这三个人,好生对待,不可怠慢记住,动作要快,越快越好” “是臣弟领命”多尔衮不再疑惑,大声答应而去。 皇太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多尔衮在他的影响下对汉学也有涉猎,能识汉字,能通汉语,可是这深入的程度还是赶不上他,不能知道该怎么去对付汉人才能不留后患。 在原汉人的世界里改朝换代,可不像征服蒙古或朝鲜那般简单,稍有一个考虑不周,那就是今后绵绵不绝的麻烦。 比如崇祯的三个儿子,代表的就是汉人的正统,若不能全部控制在手,将来随便有人出来打着他们的名义招摇撞骗谋朝篡位,大清就算满身是嘴,到时又要如何证明自己的合法性,光明正大讨伐逆党? 按汉人的说法,就是凡事必得师出有名,正统合法,方能堵天下悠悠众口,将改朝换代带来的各种弊病减低到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这些,多尔衮大概是一辈子也不会想得通罢? 京城,唾手可得,大明的江山,很快就要是他的掌之物,无垠的海岸线,广袤的大海,将任由他处置兰儿,你喜欢看海,想坐海船的愿望,爷必能在三年之内让你实现 想到那时的风光,以及苏浅兰惊喜的笑脸,皇太极眼划过一片得意和温柔,唇边带出了甜蜜的笑意。 此时的京城,一片混乱,跑得掉的纷纷往南逃窜,跑不掉的只好紧闭门户,只盼街上随处可见的土匪大兵不要砸开自家房门奸yin掳掠。 现在其实也分不清谁是兵、谁是匪了,百姓们唯一能做的只有战战兢兢地捱日子,捱过一刻是一刻。 前些日子闯王宣布称帝,祭天告庙,搞得声势浩大,硬是没有几个人敢去看看热闹。可现在吴三桂引着关外的鞑子兵一起兵临城下,闯王连打都没打,就匆匆弃下京师退回西安,临行还要四处放火,真是苦了京城百姓,惶惶不知终日。 就在这样紧张气氛的京城某条街巷内,一辆马车却在两名男子的策马护送下穿过萧索混乱的街头,停到了一处因破败逃过火灾之劫的院子外面,推开虚掩的破门,径直闯了进去。 无人的院落,一颗半死的枯树落下几片败叶,轻风吹起马车的门帘,一只纤美的玉手掀开帘子,从马车钻出了一名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跳落下地,疑惑惊奇的转头打量起这个院子来。 这院子真的很破败,实在不像能住人的样子,到处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但是送她来到这里的那个男子却站在树下,满脸都是思念,从他身上透露出来的寂寞和萧索,叫人看了心头酸软。 “师兄”另一名男子从马车那头转出来,出声呼唤。 树下男子回过神来,望了他一眼,淡应道:“想不到方隔半个多月,京师局势便已急剧变化,连闯王也弃了皇宫,仓惶离去” 院子里的三人一时沉默无声。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循方师兄弟和陈圆圆,南方避祸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又返回了京师,却不料眼前所见已物是人非。 “师兄咱们现下怎么办?” 李循方看看师弟李岩,对他说道:“这样,麻烦师弟代为打探一下外界的消息,尤其是吴府的情况若是吴府还有人在,你便回来,咱们先把陈姑娘送回去再说” “是我这就去”李岩点头应允,迅闪身离开了院落。 陈圆圆好奇走近李循方身边,轻声询问:“李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过去的宅子么?” “不是”李循方简单回答,转头望住了她:“如今闯王已撤离京师,而吴三桂正领兵近逼京师,不日便到稍候在下便将姑娘送回吴府,威胁已去,姑娘很快便可与将军重聚” “多谢李先生”陈圆圆口道谢,面上却并无多少喜意,只感到深深的失落,她不知道李循方思念的是谁,却知道那个她定然在他心目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不单李循方,连吴三桂也是 她不觉轻轻叹了口气,若得世间有一男子如此思念于她,便是让她粉身碎骨,或是即刻死了,她也是甘愿的,满心充实的,但可惜,这份幸福从来都不曾属于她 想了想,陈圆圆忽然对李循方冒出了一句:“圆圆也祝愿李先生,愿李先生能早日和心上人重聚” 李循方怔了一怔,眼底却划过了一抹失落,重聚?可能么?就算真有那天,自己整个面容已毁,这般恐怖的脸孔,怎么舍得去惊吓她? 出去打探消息的李岩很快回到了院落,可是他带来的却是个令人浑身冰冷、气愤震惊的消息:吴府上下三十四口,已在闯王离京之际全数被杀老弱妇孺、奴仆犬马一概不曾放过 陈圆圆吓得脸色苍白,呆若木鸡。李循方却是神色剧变,又惊又怒这是闯王会做的事么?这还是当初那个率真纯朴、热血要为百姓出头的闯王李自成么?他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残狠暴虐了? 是自己的疏忽全都是自己的疏忽竟然来迟一步,眼睁睁看着老友满门遭了残害,而未及出手相救是自己的错 李循方遽然握紧了手里的宝剑,往昔的淡定消失不见,两眼定,只是悔恨无边,左掌拍出,身旁的枯树顿即轰然倒塌。 “师兄”李岩对自己师兄的脾气还是十分了解,忙开解道:“这事不能怪你两军交战,极少有**延家眷,谁又想到闯王会迁怒于无辜百姓?更何况当初的闯王,也不像这般丧心病狂之辈” 李循方慢慢冷静下来,目露出了浓浓的哀伤和失望,是自己瞎了眼,以为李自成是个人物,才会投身军,辅佐于他。却原来此人心志这般不坚定,稍有挫败就性情大变,完全不配坐拥江山。 “师兄?”李岩又出声询问。 看看眼前两张等着自己拿主意的面孔,李循方定了定神,声音沙哑的问:“吴三桂那方可有消息?” 李岩答道:“据知,他率领十万大军已迫近京师,最迟今夜便可进京。师兄,用不用我去给他送信?或者直接将陈姑娘送去?” 李循方点点头:“那就麻烦师弟再跑一趟,给他送个口信,把陈姑娘身在何处告诉他,让他派人来接咱们,还是不必露面了” “好”李岩会意,再度出门而去。 李循方吸了口气,对陈圆圆说道:“将军知道你还活着,一定非常欢喜,会以最快度派人来把你接走此刻离天黑尚有大段时间,姑娘不妨留在车歇息等候,饿了就先吃点干粮。” 陈圆圆咬了咬牙,诚恳的望着他道:“将军爱才,求贤若渴,李先生身手高绝,又救了圆圆,此番见到将军,只要先生肯开口,将军一定会好好重用先生,赏赐先生的” 李循方不禁笑了一下,拒绝道:“陈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在下解救姑娘,并无所图见到将军,还要请姑娘守口如瓶,莫向将军透露了在下的姓名,不知姑娘可肯做到?” 陈圆圆愕住,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李循方出手救她,既然不是为了她的美色,那多半就是想藉此搭上吴三桂这条线,谋求功名利禄,哪想到李循方竟然什么都不要? “李先生不考虑圆圆的建议么?”陈圆圆不甘地问。 李循方望着她,坚决的摇了摇头。 “那……好吧圆圆会依照先生的要求,不会把先生的名号告诉将军”陈圆圆只好答应对方,心头却油然多出了一些莫名的感动。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陈圆圆待在车上,倚在车窗边上望着悬挂高空的圆月,耳边传来李循方悠扬寂寞的笛声,竟是感到了几分不舍和心疼。 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奇男子,身手绝,品德高尚,兼且精通音律是什么样的厄难伤到了他的面部,才令他不得不遮以假面?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令他这般深深思念,默默去爱? 不知不觉,笛声忽住,李循方宛若惊鸿般从高处落下,悄无声息停立院。陈圆圆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随即听到了有人拍门的声音,还伴随着焦急的呼唤声:“吴夫人?吴夫人你可在里边?” “陈姑娘,接你的人到了”李循方朝陈圆圆说了一句,将手背递了过去:“请下车吧” 陈圆圆心头泛起一抹喜意,连忙扶着他的手背跳下了车子。 恰在这时院门打开,一队亲兵很快冲进院,团团围住了他们,为一人正是吴晚,他是认得陈圆圆的,一见真是陈圆圆站在院子里,喜得连忙上前见礼:“夫人可安好” “我很好全赖这位……先生相救,才保住了我的名节清誉”陈圆圆连忙回答,极力表明李循方相救的恩情。 李循方朝吴晚点点头:“人已送到,某告辞了”说罢便打了个呼哨,将马儿唤到身边,飞身上去,就在众亲兵的瞠目注视下从坍塌的一处矮墙上跃出了庭院,消失于黑暗深处。 陈圆圆怔怔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想到此后或许再无重见的机会,仿佛心有什么地方一空,竟是说不出的惘然难过。 第三百零六章 江山易主 第三百零六章江山易主 等陈圆圆再见到吴三桂,奇异的心境竟有了些微的变化,尽管吴三桂疼爱的把她抱入怀里,承诺再也不和她分开两处,她感受到的也不再是单纯的欢喜甜蜜,而是淡淡的辛酸和感叹。 吴三桂果然没有食言,他真的让陈圆圆改换男装紧跟在他身边成了一名亲兵,带着她率兵离开京城,一路向闯王追杀过去。 一开始陈圆圆真是很不习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怕被人现,但一段时间下来,竟也慢慢适应了这样的行伍生活。连带的对战争、死人、受伤等等现象也麻木起来。 吴三桂却很喜爱这样的生活,陈圆圆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比以前更喜欢自己,甚至自己对他脾气,他也甘之若饴。 就这样,私自带着陈圆圆,吴三桂的足迹紧追闯王,渡黄河、打西安、战蓝田、商州、走武关,一直到过潼关,入四川,杀张献忠,再经襄阳杀入湖北,追到武昌,才在通山九宫山附近失去了李自成的踪迹。 整个过程,耗时一年多,闯王军队屡败屡退,战到最后已不剩多少人马,往深山老林里一钻,竟是消失了影踪,从此下落不知。 与此同时,京城也风云变幻,多尔衮不负皇太极期望,果然在乱军搜寻抓到了崇祯的三个儿子,押到了皇太极面前。 让他意外的是,皇太极却好言好语宽慰了这三个惊弓之鸟,下诏宣布扶持太子为明光历皇帝,自己以盟国皇帝的身份留在京辅政,并宣布当年即恢复科举制度,许多大明原来的朝臣也都官复原职。 连已经投降大清的臣武将,比如吴三桂之流,皇太极也都归还新的明朝,并让光历皇帝颁恩诏,大赦天下。之后便以国内事多为由,返回了关外,只令多尔衮、多铎等十几员大清的亲王旗主,领着总数约二十万的军队,以借兵替光历皇帝平定江山之名,留了下来。 鉴于闯王拷掠明官杀害了很多原来的明朝大臣,朝堂空缺太大,缺少主事之人,皇太极连范程等几个大清的臣也一并借给了光历皇帝,并与光历皇帝签下协议,借用三年,三年后归还。 原崇祯朝太子朱慈烺,现在的明光历皇帝,实在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没有什么管理朝政的经验。 好在整个明朝都是内阁制,一切军政大权都握在臣集团手里,由内阁拟定策令再颁天下,所谓天子就好像傀儡一样,只起个盖印的作用,顶多在礼仪制度上代表皇室,代表天下正统。 因此皇帝是昏庸或贤明,都没有太大关系,这天下实际作主的,是士林集团,是世家大族,以及因袭下来的将门武官。 但在大清横插进来之后,这种情况却迅改变,大半个朝堂都落入了大清官员们的掌控,明朝的士林集团和他的代表官员虽然看着也掌了半壁江山,说话却再也不如往日有用。 明知道皇太极留下这么多臣武将和军队不怀好意,可难办的是,皇太极却是正统的光历皇帝的扶持人,谁要不承认光历皇帝的统治,他的军队就会光明正大打着讨逆的旗号杀过去。 也有些明臣私下里劝说光历皇帝努力摆脱大清的摆布,不要事事都看皇太极的脸色来办。 可是朱慈烺却对皇太极心怀感激,认为连自己的外公都不肯在艰难时刻收留自己,反而是这位盟国皇帝替他赶走仇敌闯王,还给了他安定富裕的生活,无人可及的地位,因而并不肯听那些朝臣的话。 明臣越劝,他越反感,他落难的时候这些家伙个个当他是瘟疫,闭门不纳,现在皇太极帮助他坐上宝座了,却又一个个跑来劝他疏远皇太极,这是什么意思? 结果没两个月,这事被大清留下来的臣武将们知晓,当廷跟明臣激烈辩论之后,多尔衮一个怂恿,朱慈烺干脆下诏认皇太极为义父,对大清自称儿皇帝,气死了好几个明朝的遗老。 明朝的士林集团不甘失败,又另辟蹊径,千方百计想把大清留下的臣武将和他们的军队逐步挤兑出去,赶回关外。却忽然现,原来皇太极的帮忙并不是免费的赶走闯王之后,皇太极就把刮自李自成的所有财物都当作自己的战利品运回了关外。 而明朝新收上来的税赋又要按照协议先行大量供给了大清的官员和军队,剩下来可怜的一点,才会流到明官的手里。 可是皇太极的人马却只管讨逆打仗,不管自然灾害,各地旱灾、水灾什么的,向朝廷急报求赈济,都要明官来处理放。 于是明官悲哀地现,皇太极一手把住了大明的军政两大命脉,离开他留下来的官员,单靠他们就什么事也办不成 更呕的是,大清的人在各地的名声越来越好,原因是手里无钱的明官开仓赈济什么的,都显得很小气,不如大清的官员,出手大方,责任还都不归他们扛,赈灾完全是义助。 此外还有更奇的事随着清军入关,攘助新明王朝,许多西洋传教士也跟着过来,在各地办起了西学和教堂,新奇的科学,先进的技术很快传遍了原,令老百姓们大开眼界,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学习热潮,慢慢地,孔孟之道不再是读书人唯一信奉的经典子集。 在皇太极的影响下,光历皇帝带头改变了科举的试题,一纠死读书的风气,重视策论、懂现代科学、更加务实的读书人得到重用,慢慢取代了那些古董般的八股学究、呆板之士。 按照协议,光历皇帝又把海岸线上几个重要的港口都借给了皇太极,让他可以以这些港口为跳板,跟周边的国家搞贸易,巨大的利润不但使得大清的官员更加富裕,连许多逐利的汉商也都被绑上了大清这条船,成了大清最有力的支持者。 不到一年半,在大清所向无敌的铁蹄下,整个大明境内的乱党贼匪就被清剿殆尽,不到两年,大清的一切都成了大明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包括他们的强大、富裕、仁义,以及贤明的皇帝皇太极。 很快,三年之期眼看就要到来,皇太极宣布开始收回留在大明境内借给光历皇帝使用的官员和军队。 这下可不得了,花费三年时间按照皇太极的计策在大明深深扎根,跟当地世家大族搞得关系盘根错节的大清上下官员们把要走的消息一透露,立即牵动千丝万缕的利益,一场呼吁挽留他们的运动迅展起来,联名信什么的雪片般飞向朝廷,要求朝廷妥善解决此事。 与此同时,大清借来跟各国展贸易的各港口受不住大清停止使用港口以及各国威胁着表示只跟大清交易,不同意明朝接手继续贸易的压力,提出了港口永久归属大清的意见。 坊间更是开始传言大清的皇后是天命之人,大清国主皇太极手握真正的传国玉玺,私下传说着这才是真正的天子,正统的皇帝。 好不容易熬到协议期满,皇太极没有理由再把他的人马留在大明境内把持军政大权的忠明官员们气得吐血,可惜经过三年的苦心经营,大清的富裕、先进、强大已经折服了许多年轻一代的明臣。强硬保守派的明臣已所剩无几,再也掀不起更大的浪潮。 一场外人看不见的逼宫好戏在多尔衮、多铎等大清的亲王们导演下悄悄上演,没两天,光历皇帝便公布了禅位的诏令,走下宝座,派出仪仗,往盛京恭迎皇太极入关登基为帝,从此掌理清明两国。 然而事情总是有明暗两部分,有人愿意让皇太极入关称帝,就有人不愿意改朝换代,于是在大清力量颇为薄弱的南方,一股股反清力量纠集起来,悍然宣布脱离光历皇帝和皇太极统治,拥立崇祯堂弟朱由榔为帝,在南方建立了南明朝廷,称永历帝。 面对经过大清官员军队梳理之后趋于统一的全国大势,南明朝廷这点反抗力量在皇太极看来犹如螳臂挡车,不足为虑。 再到紫禁城接过光历皇帝禅位的诏书,进行一系列祭天告庙的仪式,改朝换代统称大清帝国之后,皇太极便把讨伐南明朝廷的任务交给了吴三桂。而光历皇帝则改封和硕宋亲王,成了满清铁帽子王之一,留在京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对于朱慈烺,以及他两个弟弟——现在的定亲王和永亲王而言,胸无大志又饱受战乱惊吓的他们,拥有眼前这份尊贵富裕安定的生活实在比什么都强,再加上皇太极有意联姻,让他们都娶了满人的女子为妻妾,更是让他们都对大清失去了抵抗意识。 为了免除祸患,不要被利用和枉死,他们比别人更害怕跟明朝的官员亲近往来,更维护皇太极接管大明江山的正统合法性于是他们全都成了皇太极的养子,并甘愿地承认了福临皇太子的地位。 瞧着这大异于原来历史上多尔衮摄政下血雨腥风的夺朝篡位,显得以退为进,软刀子杀人不见血的新历史、新气象,苏浅兰好不感慨,原来还可以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法来成就大事 不过纵观皇太极一生的思想、胸襟气度和高瞻远瞩的谋略,也只有这样,才是他的手笔,是他能想得出来的棋局。 第三百零七章 迁居紫禁城 第三百零七章迁居紫禁城 青草苍苍的原上,几座洁白的蒙古包在蜿蜒崎岖的河流附近点缀,马匹和羊群闲暇地在距离蒙古包几百码外啃吃地上青草,一两个牧民扬着鞭子,偶尔驱赶离群的牲畜。 但有几个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不之客,从白云悠悠的天际一路走来,很快就到了这片地域。 牧民们惊讶的上前探问来意,赫然得知这几个人都是红教的喇嘛,专程到这一带来寻找他们的转世灵童,并且他们已经寻找了好几年,尽管疲累,仍然在坚持找着。 这个惊人的消息迅传到了这片地域的领面前,他连忙以高规格的礼仪隆重接待了这一拨红教喇嘛。 休息过后,红教喇嘛请得领的同意和配合,开始了寻找转世灵童的程式,部族的牧民们挤满了空地,一个个伸长脖子好奇的关注着这些从未接触过的神秘事物。 原来确认转世灵童也并不容易,在规定好年龄范围之后,所有的孩童和少年先聚集在一处,由喇嘛根据他们的容貌气质举止谈吐筛选出来相似的一批,再把一些杂物分别端到他们面前,请他们从挑选出上一世用过的物品,这又筛选出一批拿对了的。 最后就是对暗号了很奇异的暗号游戏,由上一世的弟子或师兄弟分别跟每一个筛选出来的准灵童对暗号。也就是说些上一世只有两人知道的东西,看对方是不是能答得丝毫不差。 这三个环节,可没那么容易过关,许多人都卡在第二关上,而能够闯过最后一关对上暗号的,一个也没有 可是这一次,这里的牧民们却终于大饱眼福,一直看到了结局因为这几个喇嘛终于找到了他们的转世灵童这个神奇的少年,带着淡定的微笑,连过三关,正确对上转世暗号,被惊喜万分的喇嘛们宣布确认,他就是他们要找的转世活佛 部族的牧民们人人都惊讶的望住了那位少年,难以置信他会是活佛转世,因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这位少年并未展现出什么神通,他或许比较喜爱佛法,为人比较善良宽厚,但实在没有其他更特殊的地方。 对此,喇嘛们的解释是,转世之后,活佛会被封印住大部分的记忆,必须再经过很长时间的修炼,才能慢慢恢复前世的神通。 于是这位被确定为转世灵童的少年拜别他这一世的父母,在亲人不舍和恭敬的目光跟着前来寻他的师兄弟和弟子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消失,部族的领不由热泪盈眶。 这个部族,就是科尔沁,领便是塞桑,被带走的转世灵童,便是他的小儿子、大清国后的弟弟满珠习礼。 时间很快过去,一个月后,远在山海关的苏浅兰终于接到了来自家乡的这个惊人消息,呆愣了老半天。当初她就觉得这个小dd也叫满珠习礼,实在太巧合了想不到,这原来不是巧合,这个小满珠习礼,真的就是那位给了她十六字真言的前活佛满珠习礼。 但是身份的羁绊,使她仅仅在这个弟弟三岁的时候回去探望过一次科尔沁的亲人,一直到现在,除了父母亲都曾经到过盛京看望两个女儿,其他时间都是天各一方,她竟不知道满珠习礼长大到了什么模样。沧海桑田,物换星移,却是再没有机会跟满珠习礼建起姐弟之谊了。 黄幄的车子在看不到头的护卫拥簇下缓缓驶过京东关隘,一路奔赴京师,苏浅兰收起家乡的信件,瞧着外头的景色,心又欢喜又惆怅。 崇德十八年了皇太极终于实现了他的宏伟目标,定鼎原,把关内关外的疆域连成一片,生生把他治下的版图扩大了一倍多。 长城成了国内的一道风景,而不再是阻隔两个民族的人工天险。未来华夏雄鸡模样的国土渐渐有了它的雏形。 阿娜日和姗丹还好,最激动的是梅妍,崇祯死了,大明没了,她大仇既报,又再度踏上了故土,看着外头的远山,只差没有热泪盈眶。 “李大哥如果还活着,就好了……”梅妍喃喃低语。 苏浅兰也是心默然,李循方,在她的心底始终还是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她忘不了他的叶笛声,也忘不了他的好。 没一会儿,有个小丫头忽然跑来,给苏浅兰献上了一方刺绣精美、制作软和蓬松的大靠枕,说是她的主子挂念苏浅兰身子容易疲累,怕她路上颠簸不适,特地亲手做了这个送给她。 苏浅兰正好觉得有些困顿,笑着接过靠枕打赏了她。 阿娜日忍不住赞道:“格格这位鄂硕家的格格,还真是个可人儿您的眼光真厉害,早早便定了她做福临阿哥的福晋,瞧她对您这份体贴细心孝顺,真个是羡煞旁人了” 苏浅兰面上笑意更深,不知不觉,福临也十五了,原来历史上的小董鄂也逐渐长成,性情宽和,识大体懂礼仪,极有皇后的范儿,能够改变历史的悲剧,改变董鄂的人生,是她心最得意的事情之一。 姗丹也笑:“要我说,那是格格会调教早早的就把这位小格格带在身边,不但成功让她喜欢上了福临阿哥,还教会了她许多许多东西,全都是能让她当好未来皇后的知识” “其实不用我教,她天生就适合福临”苏浅兰摇头一笑。 “我还记得,当初博穆博果尔阿哥忿忿不平的,多次想强拉着怡顺格格跟他去玩呢好在小格格就是个懂事的,格格您让她在关雎宫待着,她就不敢随便离开,博穆博果尔阿哥失败几次,只好认了” 姗丹乐哈哈的回忆着,苏浅兰不动声色帮儿子追女孩,一切仿佛水到渠成般,小董鄂就慢慢疏远了博穆博果尔,跟福临越来越亲近,以至如今两情相悦,这份心机手段,一直令她佩服不已。 “说起来也怪的,福临阿哥过去多风流的性子,见到稍有姿色的漂亮女孩子就要去招惹,弄得格格头疼不已可是自从认识了怡顺格格,福临阿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别的女孩子都不屑一顾了” 阿娜日说着,摇了摇头,却是想到了当今皇上皇太极,也是专宠苏浅兰一人,十数年如一日,没见他去别的宫里留宿,也没有再搞选秀纳妃,深宫除了定时选进一些宫女,主子娘娘却是越来越少了。 福临阿哥应该是随了皇太极的性子吧?而怡顺格格对于福临阿哥来说,恐怕就是他心目的关雎宫主人了 不独皇太极,连多尔衮也是,只爱着布木布泰一个,哪怕布木布泰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令他没有儿子后嗣,他仍然对她宠爱如昔,不考虑纳妾生儿之事,如此独特的感情,实在令人感动。 阿娜日羡慕的想着,回头探问:“格格如今福临阿哥也大了,怡顺格格虽然还小些,但也不妨让他们完婚的,不如……” 话还没说完,她却现苏浅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着董鄂送给她的大靠枕,眯着眼睛陷入了沉睡。 阿娜日连忙收声,对姗丹和梅妍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翻出凤銮里带着的黄色丝薄被,轻轻盖到了苏浅兰身上。 三个早已年过三十,甚至不再被下面的小丫头喊作姑姑,而是喊作嬷嬷的侍女互相望了一眼,都朝苏浅兰投去了忧虑的目光。 沉睡的苏浅兰,仍然保持着二十几岁的样貌,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皮肤光洁如玉。可是她的精神却越来越少活跃的时候,困顿睡眠的时刻越来越多,吃了多少提神补气的药物,都没有效用。 这实在让人禁不住的担心,又害怕又焦虑地想,她会不会有一天就这样睡过去,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三人之,最恐惧的是梅妍,她想起自己曾经偷偷给苏浅兰灌下了祖传的独门秘药五日醉,这药物能使人醉卧五天不省人事,后遗症则是让人再也不会被酒灌醉。 但现在,梅妍已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五日醉不会再有其他的副作用可惜的是,她手里存世的五日醉本就不多,给苏浅兰用去大半之后,其后她又为别的事把剩下的用了个精光,只有药物没有配方的她,实在拿不出样本去给太医分析,是不是这东西造成了苏浅兰的状态? 虽然苏浅兰只是精神越来越差,又出于对她的维护不允许她对任何人坦白曾经对自己用过五日醉这样的奇药,可是梅妍望着苏浅兰早已下定了决心,哪怕被砍头问罪,只要苏浅兰再稍有其他的不妥,她也要去向皇太极坦白一切,向太医详述药物的性能特征。 傍晚时分,皇后的銮驾终于在一干武官员和八旗将士们的迎候下驶入京城巍峨的城门,进入了京师。 “格格格格到了您醒醒啊咱们到啦”阿娜日在苏浅兰耳边不断轻呼,终于唤醒了沉睡的苏浅兰。 苏浅兰睁开眼睛醒过神来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坐直身子,欣喜的微微笑问:“咱们到了?真的吗?” “是的”梅妍激动的抢着回答:“格格前面就是紫禁城了皇上还有福临阿哥,都在那儿候着您呢” 听到丈夫和儿子都在前面等着她,苏浅兰精神大振,赶忙让阿娜日帮着整理衣饰头,唇边的微笑里更是溢满了幸福甜蜜。从今日起,她就要和丈夫儿子,生活在前世只能当作景区来游览的故宫里了 第三百零八章 最后诺言 第三百零八章最后诺言 等苏浅兰走下凤辇,一同迁居到京城来的各宫妃子及其宫女内侍也已经下了各自的车子,在后头静静的排好了队列恭候。 一抬头,经过了火灾又重新修葺好的宫殿便出现在视野里,比数百年后的故宫感觉还要更加庄严肃穆、巍峨雄壮,也更加有生气。 通往前方大殿的道路上,铺着厚厚的红毯,一直延伸到宫殿大门处,两边依着品秩的高低,则列满了宫女太监,以及金殿卫士。 尽头处,皇太极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大气雍容的含着坏笑站在那里。左则站着英气逼人的福临,见到母亲苏浅兰,他不禁面现激动欢喜之色,不过他的目光在触及苏浅兰之后没有多久,便又移了开去,投注在苏浅兰身后几步之外的小董鄂身上。 苏浅兰把这一对父子的神情都瞧在眼里,暗觉好笑,可也满怀温馨,只感到人生幸福,不过如是 皇太极并没有马上迎上前来,而是摆了摆手,顿然间除他之外,包括福临都立刻跪了下去,轰然如山的呼声随即传了出来。 “恭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跟在苏浅兰后面一同迁来的妃子们反应也快,也都纷纷跪了下去,不过这呼声倒也不用她们来喊,低头跪伏就是。 苏浅兰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幕差点给吓了一跳,瞧着满殿前齐刷刷地忽然跪倒这么一大片,不由嗔怪的掠了皇太极一眼,这个家伙自傲自大喜欢炫耀的脾气还是半点没变 看到皇太极遥遥的向她伸出了手掌,就像往常那般等着和她牵手,苏浅兰心一荡,却是再也顾不得旁的,轻移莲步向他走了过去。 一开始,她还保持着优雅的步态,可后面却不由加快了度,看得皇太极都怕她穿着花盆底鞋难以掌控平衡摔倒了,本想维持九五之尊的架子不动弹的,这会也只得自己往前迎了几步。 苏浅兰才刚刚把手递给他,被他稳稳握住,就听到他低声笑了一句:“爷的兰儿,还是这么年轻美貌、让爷心动” 苏浅兰不能确定他这句话有没有被旁边跪着的人听到,抿着嘴儿先瞪了他一眼,赶忙提高了声音回身道:“列位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皇太极微微一笑,高声吩咐:“来人啊把诸位娘娘送往各自宫室略事歇息,今晚再列席家宴” 早已事先安排好的内侍和宫女们都起身朝各自的主子行去,各宫妃子又一同拜别皇帝皇后,这才在宫女内侍们的拥簇下纷纷离去。 “额娘”福临笑嘻嘻的跳到苏浅兰面前,涎着脸问:“儿子可不可以送怡顺回府?” 苏浅兰看看远处低着头有些局促的小董鄂,笑着准了儿子的请求:“好啊正愁没人护送怡顺呢那你就去送送人家吧” “嗻儿臣遵命”福临喜滋滋的连忙向皇太极和苏浅兰各行了一礼,兴冲冲的赶到小董鄂身旁,陪着她告别苏浅兰,相偕而去。 瞧着这个活力十足的儿子一到小董鄂身旁,就好像无形长大了几岁般,举止变得沉稳起来,脸上也没了皮态,苏浅兰不觉摇头失笑。看来男人要长大,还是得经历一些东西,比如爱。 被皇太极握着的手上忽然紧了一紧,苏浅兰的注意力方才从儿子身上转到了他身上,正好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醋意。 “行了儿子大了不由娘,你管他做什么”皇太极轻哼过后,则是兴致勃勃的道:“来,爷带你各处转转” “嗯”苏浅兰含笑答应。虽然十几年前她也曾经到过这皇宫,但那个时候的皇宫,还是明朝的皇宫,不但一些殿阁的样式有所不同,连匾额也完全不同。 只有经过了清朝多次修缮改建之后的皇宫,又挂上了满汉字并列的匾额,才是最接近后世故宫模样的皇宫建筑集群。 难得苏浅兰这么有精神,皇太极心欢喜,可也不愿她累着,干脆让内侍备了软轿跟着,每走马观花看完一处宫殿,便以软轿代步。 整个皇宫实在太大比盛京的皇宫大了好几倍,皇太极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带着苏浅兰把各处都走一遍,只走了几处主要的宫苑,比如他平时办公所在太和殿、保和殿,寝居乾清宫,接见内阁大臣常用的御书房、用于摔跤的不库房、以及改名关雎宫的皇后居处坤宁宫等等。 随着一路游览过来,苏浅兰埋藏心底的前生记忆渐渐又回到了眼前,看着周围的红墙绿瓦,那些曾在电视里看到过的,以故宫为背景的剧情片段再次浮现脑海,不觉勾起了她唇边的笑意。 当年抱着电视泡清宫剧的时候,几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古人,就住在这皇宫里头? 还有身边这个男人,皇太极,想不到自己前生做了好几年的剩女,最后嫁的原来是他一位雄才大略的帝王 在原来的历史上,皇太极是壮年而逝的,据说是宸妃海兰珠的死亡给了他致命打击,才使他的生命力迅消失,最后猝亡。 假使那位海兰珠还活着,他们的儿子也活着,皇太极或许就不会半道陨落,抛下未竟的事业,抛下辛苦半生得来的江山,撒手人寰那么后面的历史,必定大不相同比如现在 他和多尔衮是不同的,他比多尔衮更有心机,更深沉,更有大局感,更有眼光、更睿智、更包容所以他不会像原来历史上的摄政王多尔衮那样,行事急躁,以血腥手段匆匆夺取大明江山,留下后患无穷 他也不会像多尔衮那样,轻视汉人,搞屠城,搞圈地、搞什么满汉不通婚之类的民族区别对待,在他看来,只要是他治下的百姓,便都是满人无分地位高下 苏浅兰为原来历史上半路猝死的皇太极而扼腕叹息,更为自己能够改变历史,让这位雄主得以顺利实现自己的抱负而高兴。 只是,眼里曾经英武过人的皇太极,终于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眉目间渐渐有了沧桑的感觉,两鬓也出现了几丝花白,但气质倒是显得更加沉稳大气,更具成功男士的魅力了。 “累不累?”感觉到苏浅兰的凝视,皇太极停住解说,关切的向她望来:“累的话咱们回头吧?” “好”苏浅兰向他微微一笑,点头同意。倒不是因为自己觉得累了,而是看到了皇太极鬓边细小的汗粒。 关雎宫里的陈设依照苏浅兰的起居习惯来排放着,并且关键地方也都插上了鲜花,只是比盛京关雎宫更加宽敞、更加精美奢华。 对皇太极来说,乾清宫简直就是个摆设,他还是习惯跟苏浅兰同在一个宫室里活动,彼此可以听到看到。因此苏浅兰沐浴之后,他干脆也在关雎宫清洁自己,换好了晚宴的衣裳。 距离晚宴还有一小段距离,苏浅兰在妆台前对妆容做最后的检视,皇太极情不自禁从后面将她拥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有些不舍的道:“唉爷最多只能再留在宫里陪你两天,实在太短了” 苏浅兰听着好不奇怪:“为什么?您又要出宫?做什么去?” 皇太极干脆坐在床边,让苏浅兰坐进他怀里,不满的道:“你是不知道爷自认做得够温和的了可有些汉人对咱们大清的统治还是无法接受他们在肇庆拥立了崇祯的一个远房堂弟做皇帝,号称南明朝廷,处处跟爷的大清作对” 这个事,苏浅兰也是有耳闻的,不由说道:“爷您派了吴三桂去征讨他们不是么?吴三桂打仗还是挺有一手的,怎么可能拿不下这小小的南明朝廷,还要您亲自出面?” “他们的确不是吴三桂的对手”皇太极哼声道:“大军一到,没有几天,这个南明就分崩离析,散了架子,一部分逃到缅甸,得到了缅甸王的资助,另一部分则窜往东南,夺了福建港口” 苏浅兰认真听着,也慢慢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敌人逃去缅甸,那是另一个国家了,就算以大清的强盛,不会惧怕一个小国,但要去别人的国家追拿钦犯,麻烦可不是一点两点。 还有福建港口被夺一事,更加烦人由于大清重视海上贸易,三年来各港口的展都已经初具规模,居留的洋人非常多,外贸数额巨大,停一天交易都是个不小的损失,况乎被夺,这要耽误多少事? 皇太极眯起眼睛继续道:“吴三桂善战,征讨南明一事又向来是他负责,因此爷让他陈兵缅甸,务必想法子缉拿钦犯,清除祸患” “但福建这边就非常难办,南明余孽不知怎的搭上了洋番葡萄牙,在洋人的协助下占据港口,封锁海面,对台湾虎视眈眈” 皇太极咬牙道:“如此行径,爷可无法容忍但福建水师一向由汉人把持,其战力如何,爷可不大清楚,因此爷已决定,两天后必要亲征福建,剿灭这两股逆贼,顺便探清我大清水师实情” 苏浅兰听明他的计划,抱住了他的脖子微笑点头:“爷,您既然想好了那便尽管去做兰儿会在宫里静静的等您回来” “嗯爷答应你,这次之后,便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届时江山一统,四海升平,爷就会带着你到南方去,看海乘海船”皇太极低声说着,眼里充满了温柔。 苏浅兰凝望着他,面上绽出了幸福憧憬的笑容。 第三百零九章 别后飞鸿 第三百零九章别后飞鸿 既是家宴,列席的人不多,除了皇太极、福临和苏浅兰,也就娜木钟、博穆博果尔母子,叶赫那拉氏、那拉氏、颜扎氏等几位侧妃和她们的儿子,至于格格,只有年纪最小的马喀塔在,敖汉已经出嫁蒙古。 此外也就多了崇祯的三个儿子和他们的妻儿,作为名义上的养子,皇太极也给了他们这个殊荣,并且也顺便让他们拜见皇后苏浅兰。 朱氏三子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后,尽管掩饰得很好,仍然难掩他们对于苏浅兰那份年轻美貌的惊诧 福临都十六了,生下福临的皇后怎么算都已经过了三十岁,可就是毫不见老,年轻如姑娘这实在让他们不能不想起之前在坊间轰传一时的传闻——皇后乃天命之人,贵主万民 若不是真有天命,凡间有什么人,可以红颜不老、青春常驻? 反观娜木钟等几位侧妃,哪一个不是韶华渐逝,或身形微变、或肤质干、或眼有细纹? 娜木钟、叶赫那拉等人都羡慕的望着苏浅兰,她们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凭借外貌吸引皇太极,反正一开始就拼不过,反倒生不出争宠的心来。毕竟人不会花费力气去做没有成功希望的事 好在她们基本上都有自己的孩子,得不到皇太极的宠爱关注,她们就一心一意去照顾孩子,享受孩子们的爱,却也是另一种人生乐趣。 人过了三十,就会变得越来越内敛,皇太极和苏浅兰之间也不再像以前那般甜蜜得无视旁人的存在,叫旁人插不进去。但两人多年恩爱,举手投足间的默契,默默传递的爱意,仍然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人瞧着暗暗羡慕感叹不已。 家宴的主角反倒变成了福临,这孩子朝气蓬勃的,又爱说笑,苏浅兰看着他,眼里都是骄傲和疼爱。他或许不如皇太极沉稳大气,才武艺也赶不上乃父,但胜在博学多才,富有进取的精神。 苏浅兰可以想见的到,将来大清交到他的手上,必将变得更加包容和充满活力,他不需要再像皇太极那样野心勃勃,老想扩大自己的版图,却不能不向往先进的一切事物。 善于学习,大胆开放,乐意和洋人打交道,对一切新颖的事物充满好奇,这正是苏浅兰希望福临拥有的特色她不要大清在取代明朝之后走上倒退的道路,她要大清在儿子的掌理下走在时代的最前面。 皇太极自然是借着这次家宴公布了自己最后一次亲征的消息,稍微嘱咐了一下照例又要以太子身份监国的福临,要多听取大臣们的意见,不要太自作主张,自以为是。 对苏浅兰,皇太极还是放心不下,她只有福临一个儿子,可是福临一旦监国,事务就会非常繁忙,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陪伴照顾苏浅兰。可惜他俩没有女儿,也没有多一个儿子,若有的话就好了 “嗯,福临也不小了怡顺虚岁也过了十四,不如早点让他们完婚吧?”皇太极说着,转头征询苏浅兰的意见。 “不好,还是太小了过两三年再说吧”苏浅兰不同意的摇头,她知道皇太极是想让小董鄂名正言顺的住进宫里来,就近照顾自己,可她还是无法接受古人早婚的习惯。 苏浅兰话一出口,睁大眼睛的福临顿即泄气,虽然皇太极作为皇帝说一不二,可惜在这些私事上,苏浅兰才是说一不二 皇太极无奈的望向马喀塔,马喀塔也十七了,就是因为苏浅兰认定女孩子不到十六岁就嫁人,是对她们的一种摧残,所以还留在宫里。 见到皇太极的眼神,马喀塔连忙说道:“父皇女儿会每天都去关雎宫给皇额娘请安的女儿一定会孝顺皇额娘” 同样还留在宫里,并且也参加了这次家宴的,还有另一个格格,这位格格比马喀塔年纪还大两岁,也没有出嫁。她就是崇祯的女儿朱徽娖,原来的封号是坤兴,现在已改号长平,是有名的断臂公主。 或许因为断臂的缘故,长平公主性情变得越来越沉郁,一年到头不见半丝笑意,最常见的表情便是若有所思神游物外。 她是早已定了额附的人,对象是明太仆公之子周显。但她身受重伤,又要为死去的崇祯的母妃守孝,便一直没有大婚。但 到后来,却不是疏忽了,当了三年傀儡皇帝的弟弟朱慈烺曾经打算替她完婚,遭到了她的拒绝,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都知道她拒婚的意愿异常强烈,只好任由她仍住在宫内。 马喀塔表示孝心之后,她也望向苏浅兰,张了张口却终于没有说话,苏浅兰在刚才见过她之后,便亲切的给了她一份见面礼,还免了她的请安礼,让她好好在宫里养着,什么也不用多想。 她能听出这位皇后的诚挈善意,也为着不用天天去给她请安松了口气,可是要她就这样把她当作嫡母来对待,她还是做不到。 苏浅兰明白皇太极的关切,便笑道:“看看,马喀塔多可爱再说怡顺也经常会来的,我有她们两个陪着,就算福临不在身边也一样” 福临连忙道:“额娘儿子再忙,也不可能疏忽了您何况儿子就在京里,随传随到,怎算是不在身边了” 皇太极和苏浅兰都失笑,既然这样,皇太极也就不再纠结这事,两天之后,真的全身披挂戎装,领着八旗子弟策马穿过拥挤热闹的京城街道,浩浩汤汤出京往南方开去。 他这次出征,京城的老百姓真是大开眼界,大清的军队服饰分明,装扮独特,武器精良,马匹高大,队列整齐有秩,兵将杀气逼人,这些都是闯王所没有的或不如的昭示着大清的强大。 经过数年的苦心谋划,皇太极也一举收服了北方大部分百姓的心,让他们跟自己一起骄傲于大清的版图巨大,骄傲于大清的富裕强盛,骄傲于四海臣服的尊贵,因此看到眼前这样的军队,京城百姓们几乎都有种热血澎湃的感受。 而马背上的皇太极,更是万人瞩目这就是他们的皇帝,能善武亲手打天下的皇帝,开明仁德勤政爱民的皇帝 明朝后面的皇帝们,都是子承父业还做不好的皇帝,魅力哪里比得上皇太极这样雄才大略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朱棣诚然也是具有军事才能有魄力的皇帝,但那毕竟都是几百年的事了。 听祖宗的传闻,哪里比得上亲眼所见的一切由是皇太极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欢呼激动,他一挥手、一微笑、一点头,更是让百姓们倍感亲切领袖的威慑力和征服力,没接触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皇太极走了,宫的日子又迅恢复了平静,每天都有点什么小事生,但没有任何大事。 苏浅兰不喜欢听戏,但她也颇能照顾别的侧妃,逢着节日或者谁的生辰什么的,就给她们安排这类节目,自己陪完开场,就回去休息,把后面的精彩都留给她们。反正她的精神容易困顿,谁都能理解。 这一天又是娜木钟的生日,贵妃生日,皇帝却不在,苏浅兰身为皇后,自然得出面给她办个小型的寿宴,但戏台上一开锣,角儿们开始依依呀呀唱的时候,苏浅兰又照例的郁闷,退出了筵席。 唉经历过后世精彩影视剧集轰炸,谁还会对这种慢悠悠的戏曲感兴趣啊?有的时候,真怀念前世的一切 离开筵席,苏浅兰也没急着返回关雎宫,而是转身去了御花园,天气又转热了,苏浅兰宁可在阴凉处吹吹自然的风,也不想闷在屋子里头靠冰块来降温解暑。 在御花园的凉亭坐定,阿娜日很快端来宫特有的新鲜解暑食品冰激凌,纯牛奶做的,冰屑刮得特细腻,是苏浅兰最喜欢的食物。 不知道皇太极现在怎么样,他是北方的人,大概很难适应南方的气候,千万不要热出什么毛病来才好外头又不比宫里,虽然也会有冰镇的食物解暑,却终究是没有皇太极最喜欢的冰激凌。 想起皇太极这个大男人竟然也会喜欢冰激凌,仿佛牛嚼牡丹似的把冰激凌当粥一样大口大口地吞吃下去,苏浅兰便感到好笑。 正当苏浅兰一面慢慢吃着冰激凌,一面挂念且暗地里数着皇太极归期的时候,忽然姗丹来报,福临阿哥来见。 苏浅兰诧异的一转头,果然看到福临大步从御花园的园门那边走了过来,现在才是刚刚过午,离晚上还早着呢他怎么有空过来,平时这个时候他不是还在书房里忙着批阅奏折么? “额娘”福临一来就见礼,面上充满好奇神色,倒不像是皇太极有什么事,报到朝堂令他不安的样子。 苏浅兰暗自忖度着,含笑疑惑地问:“怎么来了?” “额娘”福临说着,忽然从袖兜取出了一封信,双手呈上,神情同样疑惑地说道:“刚刚儿子收到了这封信,写信给额娘的人,是小舅舅可是儿子看了几遍,都不明白信上说的,是何意?” “小舅舅?”苏浅兰顾不得追究儿子私自看人家信件的错误了,略吃了一惊问:“你说写信的人是你那位已经出家的小舅舅?” 福临肯定的点点头:“正是那位成了转世灵童的小舅舅”正因为小舅舅满珠习礼成了灵童,他才会觉得这封信或许很重要,丢开了政事赶着亲自来见自己的额娘。 苏浅兰惊疑地接过了信打开来看,却见信上只有寥寥的两行蒙古字:悟透前生事,迷离两世情 第三百一十章 二美相见 第三百一十章二美相见 “额娘,小舅舅的意思,是不是说他终于想起了他前生的一切,感叹跟额娘两世都认识啊?”福临按照自己的理解来猜测满珠习礼信上那两行字想表达的意思。 “也许吧?”苏浅兰瞥了儿子一眼,自己是穿过来的,不是生于这时代的,这一点,却是谁也不知道,她也没打算告诉儿子。 对她来说,自己也算是活了两世,这又是满珠习礼写给她的信,信所指,应该是她才对满珠习礼前世给她的预言,已经实现,这一次这两行字,莫非又是预言什么事? 悟透前生事……前生?苏浅兰忽然想起了自己失去的记忆,在她关于前生的最后记忆里,她只清晰记得自己被公司解雇,抱着收拾好的私人东西落寞的走出公司大门,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后面呢?后面的记忆,却空了一大片,只模糊记得日子流逝了两三个月,自己好像离开了原来的城市,但究竟遭遇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到过什么地方,出了什么事,全部不记得了 自己是为什么穿的?车祸?不像飞机失事?没有印象人死的那一刻,据说是记忆最深刻的,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死的做鬼做到这样,也是够糊涂的了 感受到满珠习礼这个活佛的能力,苏浅兰再也不敢轻视他的预言,原本没有再想过去追究那几个月失去的记忆,在见到他这封信之后,却不由开始在意起来。 后面那句话暂且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前面这句话,显然说明了她有可能找回那几个月失去的记忆 苏浅兰皱着眉头努力想了片刻,依然对那一片经历感到空白茫然,想得若是太用力了,脑袋还会隐隐作痛。 见到母亲的眉头越皱越深,一幅苦苦思索的模样,福临连忙用说话来引开她的注意力:“额娘想不明白就别想了儿子跟您说说开心的事吧除了小舅舅这封信,儿子还有另一个好消息” 苏浅兰回过神来,忙微笑期待的问:“什么好消息?” “平西大将军吴三桂凯旋回京了”福临笑着说道:“他的运气好到没话说父皇命他陈兵缅甸追拿反贼,结果他大军一到,缅甸就有人怕了,更是借机动政变,推翻了原来的缅甸王,并且把得到原来缅甸王庇护的反贼全都献了出来,轻易让吴将军得了个天大的功劳” 那皇太极呢?苏浅兰张了张嘴,还没问出来,福临就了解的说了下去:“父皇那边也好着呢虽然我大清还是第一次打海战,可是战便行告捷,接下来父皇一定也能轻易解决战事,凯旋而归的” “这样就好”苏浅兰闻言放松了心情,却悠然想到了这个时代最出名的一个女人——陈圆圆 跟原来的历史一样,因陈圆圆被闯王部下掠去一事,吴三桂冲冠一怒,降了大清,引军入关灭了闯王,此事已被传为奇谈,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成就了陈圆圆当世第一美人的声誉。 不过历史的走向跟原来毕竟已有所不同,前世背负了无数骂名的吴三桂在如今这个新的历史却成了开国功臣,人们说起他的时候,往往是当做英雄来歌颂的,只有少数顽固的明朝遗老骂他引狼入室。 英雄难过美人关,美女爱英雄,是当前时代目为美谈的一件事,尽管后来大家都现,吴三桂悍然违抗军纪,偷偷把陈圆圆带在身边南征北战,却都采取了宽容的态度,连皇太极都下旨特许了他这种行为。 苏浅兰早就在好奇着,陈圆圆究竟长什么模样,如何美法?没想到今天就听到了吴三桂回京的消息,那不用说,陈圆圆也到京城了 想到自己大可以把陈圆圆召进宫来赐宴招待,好好把她看个清楚明白,苏浅兰不觉怦然心动。 问清了吴三桂就在明日抵达京师,苏浅兰笑着跟福临商量好了,到时候就趁着儿子犒赏吴三桂的机会,她也要在宫里召见陈圆圆。 “额娘儿子敢说,她一定没您漂亮您看了也白看”福临认真地“恭维”着苏浅兰。 苏浅兰听得好笑摇头,根本不予采信,儿不嫌娘丑,何况自己不显老,那么福临觉得自己母亲比别的女人美丽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儿子是说真的”福临无奈,不过母亲心里有了期待,就不会再去多想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却是值得高兴的事。 苏浅兰果然没有空再去追想失去的记忆,明天就要招待陈圆圆,她关注之下不免亲自过问一些酒水果蔬之类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下午,天还没黑,陈圆圆就应宣坐着车子到了皇宫,于内苑门前换上肩舆,最后停落在御花园外。 要见当今国母,陈圆圆也是内心兴奋里透着紧张,主要是她的身份只是侧福晋,比嫡福晋略低,没有特召的话根本没有资格入宫 至于国母为什么要见她,她心里还是猜到几分的,就怕自己一个言行不慎惹得皇后或者别的妃子嫉妒不满,那就要牵累吴三桂了。 不过今日所接触的每一个宫女太监,神色都有些古怪,这却是为什么?陈圆圆暗自忖度着,百思不得其解。 御花园是皇家邀请臣子饮宴常选的地方,这里风景优美,亭台楼阁都有,水面上还有楼船模样的戏台供人看戏娱乐,地方又空阔,夏天来说感觉会非常凉快,不会气闷。 可也就是这样的原因,宫里几乎所有的妃子和阿哥格格们都来了,听说皇后要宴请陈圆圆,这班同样对美人感兴趣的女人寻着各种各样的借口都跑来参了一脚。 苏浅兰看穿她们的心思,来者不拒,统统允了,一时间平时幽静的御花园变得热闹非凡,彩灯处处,宫侍往来,戏台也早早开锣,自由演一些曲目以作热身,整个气氛比贵妃寿宴简直不遑多让。 各宫的妃子还有阿哥、格格最先到达,陈圆圆是踩着时辰到的,她才刚到,贵妃娜木钟也同时跟着驾到,一众人都忙着低头躬身先向贵妃行礼拜见,倒是来不及先打量陈圆圆。 娜木钟眼尖,早已看到刚进御花园门口的陈圆圆,一面说着“免礼平身”,一面带着笑意朝陈圆圆招了招手:“你就是陈圆圆吧快过来坐你是今晚的客人,对我们不用太拘礼” “多谢娘娘”陈圆圆不敢多说一个字,道了谢,低着头,用着最轻柔恭顺的步伐,款款沿着小石子路一直走到了主位筵席之前。 “呵呵别总是低着头,这样咱们可认不清人,你抬起头来吧”娜木钟仍旧是一贯的直来直去,蒙古女子的直爽丝毫未变。 “是”陈圆圆轻声应着,缓缓抬起了头。 那一瞬间,笑容顿然僵在娜木钟面上,她死死瞪住了陈圆圆,下意识捂住了张大的口,半天才挤出来一个“你……”字。 周围全是吸气的声音,一干妃子和阿哥格格们,无不满脸呆滞,见鬼般僵着脖子望住了陈圆圆。 陈圆圆被他们这种怪异反应给骇了一大跳脸色都变了她知道自己比旁的女人容颜出色些,可也不该是得到这种反应吧?难道…… 她陡然想到了什么又是她又是那个据说跟自己很酷似的她 只不过,瞧着宫里这班人比崇祯皇帝、吴三桂和那位李先生还要强烈得多的反应,恐怕这些人对那个她的熟悉程度,还要在那三人之上她,究竟是谁? 却在这时,外头传来太监的一声高呼:“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驾到——”随着这呼声,华贵的凤辇以及太子的肩舆在一干宫女内侍的拥簇下一同到达了御花园。 这园子里头呆的众人方才醒过神来,慌里慌张的转身行礼,许多人动作忙了,不是带翻杯盏就是被身后花树勾着了辫衣服。 苏浅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有些混乱的场面,贵妃寿宴刚刚过去呢那个时候的人还要更多,见礼却整齐划一,哪像今天这般,一句“给皇后娘娘请安给太子殿下请安”喊得乱七八糟、此起彼伏的 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苏浅兰倒也没火斥责,而是在儿子的陪伴下先走到主位上,转身面对着众人,才抬了抬手:“起咯吧” 呃,皇后娘娘不满了人人心知肚明,比平时慢了半拍才缓缓直起身子各自落座,可心头却涌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就等着看皇后等会见到了陈圆圆的面目,会是什么反应。 “陈圆圆到了么?”苏浅兰目光往下找了一圈,就看到一名穿着浅兰色旗服的纤弱女子低着头站在下方,仍保持着躬身的姿态。 “皇后娘娘圆圆在此,贱妾圆圆叩请皇后金安”陈圆圆赶忙又行一礼,口恭敬的念着早已记熟的问安句子。 “不用多礼”苏浅兰微微一笑:“远来是客,你快入座吧” “是多谢娘娘”陈圆圆听着这温和多于威严的好听的声音,不觉略缓了心头压力,吸气直起腰来,抬头飞快的向皇后瞥去。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见到皇后,她若不瞧上一眼,肯定要抱憾终身 苏浅兰也在好奇的打量着她,四目相接,刹那间两人俱是一呆苏浅兰身边的福临已然失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苏浅兰差点没下巴掉地,只是望住了陈圆圆目瞪口呆。陈圆圆却已是脑子里轰然一声,全成了空白心底一个声音只是不住的大喊:原来是她竟然是她怎么会……是她?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她是皇后 第三百一十一章她是皇后 陈圆圆到最后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她茫然、混乱、恐惧可也不服气凭什么一样的容貌,一个生来便是郡主,长大成为皇后,一个却生来低贱,沦落为ji,长大只能做别人的小妾 她不服气,但她更害怕不知道自己长得酷似皇后这件事,会给自己还有吴三桂带来什么样的命运?过去没人现这件事也就罢了现在这么多人都知道了,那会翻起什么样的滔天巨*? 吴三桂在后院等着她回来,见面先劈头问了一句:“今儿没惹出什么事吧?有没有疏忽之处,让哪位主子不满了?” 陈圆圆抬头望着他,神情里犹带着一丝惶惑:“将军知道的圆圆从小便学着如何待人、让人高兴,自不会这般容易便失礼、失态,招人不悦,使人生气。皇宫赴宴,更加不会大意可是……” 吴三桂没等她说完,便松了口气笑道:“你的性子我知道,轻易不会得罪人,你说没事,那便真的没事,我放心” “这次回京复命之后,我或许可以得到总督一省军政的机会”吴三桂兴致勃勃的告诉了陈圆圆一个喜讯:“记得咱们去打缅甸的时候,你说很喜欢云南的风景气候,到时咱们请封到云南去,可好?” “真的可以么?”陈圆圆惊喜的问。 “大约有七成把握吧”吴三桂点头微笑。 陈圆圆欢喜一阵,还是驱不散心底的忧虑,扯住了吴三桂的袖子轻声唤道:“将军圆圆……” “怎么?有话就说啊”吴三桂最不耐她这吞吐犹豫的模样,但转头见到她面上神情古怪,倒是愣了一愣:“到底怎么了?” “请将军,附耳过来”陈圆圆咬了咬牙,神情一整,无比认真地直视着吴三桂,一双眸子变得异样清澈,满是期待。 “古古怪怪的”吴三桂嘀咕着,疑惑的略略弯腰,侧耳将脑袋凑到陈圆圆鼻子底下:“什么事,说吧” 陈圆圆目掠过一分犹豫,可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突然双掌合十朝吴三桂暴露在她眼前的脖颈用力斫了下去。 吴三桂措不及防,差点没被她斫倒在地,可也痛得脑袋一晕,不由捂住了脖颈扭头怒问:“你干什么?” 陈圆圆满面惶恐痛惜,红了眼圈连连关切追问:“将、将军,您没事吧?痛不痛?圆圆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吴三桂气得笑:“你不是故意的就这样还不是故意的难不成你还是开玩笑的告诉你,你别以为我宠着你你便可以放肆胡来” 陈圆圆大是委屈,连忙解释:“将军您要相信圆圆这一切,这一切都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是皇后娘娘让圆圆这么做的呀” “皇后娘娘让你做的”吴三桂闻言大奇,一时忘记了生气,瞪大了眼睛望着陈圆圆嘎声问:“为什么?” “圆圆不知道但真是皇后娘娘让做的,是她私下里传的口谕,让圆圆哄着将军靠近,出其不意这般攻击将军,还告诉圆圆要用尽力气,否则将军不容易晕过去” 陈圆圆忧虑叹气:“是圆圆不忍心这般对待将军,手下留力,将军才没有晕过去,圆圆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违逆了娘娘的旨意?” 吴三桂自问见多识广,也不觉被陈圆圆这番话弄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皇后,挑唆臣子的小妾暗算臣子? 陈圆圆怯怯的抬着头,又向他望去:“皇后娘娘还有吩咐,等您苏醒了,再对您说后面的几句话” “什么话?”吴三桂忙问,他反正没晕过去,干脆现在就听听。 陈圆圆咬了咬牙,后退一步,定了定神,忽然整个人气质神情大变,眉宇间英气毕露,眼神清亮,唇边含着慧黠的笑意,左手叉腰,右手握拳,冲着吴三桂威胁的比了一比,哼声道:“这是对你的一点惩戒要不是看在你立下汗马功劳的份上,绝不只是这样就算数” “还有对圆圆好点,要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会对你不客气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马上就会知道哼哼” 做完这表演似的一切,陈圆圆又恢复了常态,忐忑地对着吴三桂摊手道:“这些就是皇后娘娘让圆圆说的话,您……明白么?” “将军将军?”陈圆圆问完话,却现吴三桂两眼直,宛如化作了雕像,根本没有反应,连忙上前摇着他的手臂轻声呼唤。 吴三桂凝视着陈圆圆,早已完全傻掉,刚才陈圆圆说话时的那副神态、那份骄傲、那种语气和动作,跟他心目那个人一模一样简直就像时光倒错,那个人,又站到了他的眼前,对他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一把捏住了陈圆圆的肩膊,疾声追问:“为什么你会变成那样?为什么你会说那些话?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不是陈圆圆你是她对不对?” “将军您醒醒”陈圆圆肩膊吃痛,连忙呼唤:“我是圆圆您的圆圆我不是别人我不是皇后娘娘” “皇后?皇后娘娘?”吴三桂怔了一怔,理智慢慢恢复过来。 “是的是的”陈圆圆赶紧解释:“动作是皇后娘娘教的,神态也是皇后娘娘先做给圆圆看的,是皇后娘娘要求圆圆模仿她的样子对您说那番话娘娘说,只要圆圆这么做了,您就能明白一切” 吴三桂明白,陈圆圆这么一说,他就全明白了 原来当初遵照父亲和李循方吩咐,将其送出关去的神秘女子、信王的准侧妃、不愿意嫁给信王宁可远走关外的女孩子,不是什么汉女苏浅兰,而是蒙古科尔沁的郡主哈日珠拉她就是当今皇后 可是明白了真相,他却丝毫没感到欢喜高兴,反而心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膛里塌陷成了深洞,空落落的难受。 “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谁也别来烦我”抽搐着嘴角说完这一句,他便宛若僵尸般,步履僵直地转身离开寝室,径往书房而去。 陈圆圆忧虑的望着他离去,除了叹息,没有别的任何办法,她猜得到吴三桂心所挂着的人一定就是当今皇后了,可没想到原来吴三桂并不知道他所挂着的人会是当今皇后。 心一直默默地喜欢着,又不肯宣诸于口,压在心底一个人自己品尝个滋味,以为此生不会再得到那人的消息,却骤然间现,原来对方还活着,更成了高高在上自己永远无法企及的皇后 那位皇后娘娘,或许不会清楚吴三桂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感受,但在陈圆圆想来,这滋味一定很难受很难受因为吴三桂自从进了书房,便再没出来过,连早朝也没去上。 苏浅兰的确没有想过吴三桂会难受,她压根儿不知道吴三桂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她只知道吴三桂当初屡屡在自己手底下遭挫,满腔不服无处泄,所以她认为自己让陈圆圆带过去的那些话,顶多让他郁闷得想吐血,有气不了。 “哈哈”一想到吴三桂满脸憋屈模样瞪眼望着陈圆圆,肚子里一包气出不来的模样,苏浅兰便有种恶作剧的快乐:“叫你想报仇把陈圆圆那样可怜的女子假想成我来欺负我便教她出一口恶气” “不过,想不到陈圆圆竟然长得跟我这般酷似……”苏浅兰想到这点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感到了一丝难办。 她不能确定以皇太极的那个性子,能不能容忍一个酷似自己的女人被手下臣子养作小妾。但哪怕他能容忍下来,心理也一定极其别扭,说不定就会处处找吴三桂的岔子,觉得他特碍眼,由此坏了君臣之谊。 为免传出闲言碎语伤害到陈圆圆这个无辜女子,苏浅兰已经晓谕全宫上下,不许拿两人长相相似这件事情来私下议论。但是这样还不保险,最好的办法,还是吴三桂带着陈圆圆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安全 为此苏浅兰特地问了问儿子福临,知道以吴三桂的功勋,足以从平西大将军晋升为平西郡王,守牧一方疆土绰绰有余,便不由想到了原来历史上的吴三桂,早期便是以平西王身份在镇守着云南。 云南,从地理位置上来说,距离京城足够远了如果他真能带着陈圆圆南下,坐镇云南,那皇太极眼不见为净,对他们两人来说,日子一定会过得舒服许多,不用天天看皇帝的脸色行事。 可是,原来历史上的平西王吴三桂,却正是在云南扎根之后,才滋长起实力和野心来,最终反了清朝,自立为王,燃起的战祸。 若是这次把他留在京里,不把他外放,会不会因此让大清少一场战祸?若是把他外放,他又会不会历史轨迹重演,最终反叛? 正在苏浅兰左右为难之际,福临下朝回宫,直接到了她面前,神情古怪的道:“额娘吴将军他,今日根本没来上朝” “啊?”苏浅兰讶异了一下,想着不会是陈圆圆出手太重了,吴三桂还没醒过来?嘴里连忙追问:“吴将军没生病吧?” “听说他是不太舒服”福临续道:“不过,儿子派人去看他了,也顺便探了探他的口风,他的回答是,暂时不会考虑离开京城” 苏浅兰双眼一瞪,半晌无语,心里油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吴三桂该不会是还想着留在京里逮机会报我的仇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景山疑 第三百一十二章景山疑 吴三桂到底留在京里了,他心里想什么谁也不知道,苏浅兰觉得他是不服自己挑唆他小妾揍他这口气。 不过自己身为皇后,除非皇帝在宫里设宴招待他,让皇后也入席,否则是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倒也不怕他搞怪。 这般一想,苏浅兰也就丢开了这件事,慢慢把注意力转到了满珠习礼提示她找回前生记忆的那件事上。每天没事就想想,睡前想,饭后想,散着步想,泡在浴桶里更加想。 有些东西真是要去想,想得多了,苏浅兰竟感觉,那段记忆慢慢慢慢从一团茫然变成了一团模糊,仿佛模糊了两百多倍的图片,虽然还是看不分明,却已经比纯白的雾茫茫多了些色彩。 尤其是梦境,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这几天里,她梦到的二十一世纪场景比过去多了上百倍,让人疑真疑幻。 这一天,苏浅兰又根据太医给她的建议,在阿娜日和梅妍的陪伴下在外头走动,据说脚底下受到刺激,也能提神醒脑,增强人的体能,延缓衰老,减少疾病。 只是在这深宫内苑,她能去的地方也没有几个,最后算算还少个景山没有去过,便做好了事前准备,凤驾出神武门,望景山而去。 景山在明时称煤山,又称梓金山,明光历之后称万岁山,但苏浅兰却习惯了后世对它的称呼,一说起来就“景山景山”地称,皇太极觉着挺顺耳的,便在入住紫禁城之后将它正式命名为景山。 之前因为这里吊死过崇祯皇帝,苏浅兰心里微微有些抗拒,所以都没想过要来,但如今真的到了景山脚下,抬头望上去,却又没那么在意那事了,只要不去想那些东西,眼前的景山就不失为一处游览名胜。 侍卫们早已把守住景山脚下各处要害,太监们也扛着肩舆在一旁候着,两行侍女亦步亦趋紧跟在阿娜日和梅妍身后。 苏浅兰看了看肩舆,暗地叹气,最近几年,这东西好像自己用得越来越频繁了景山才那么点高,难不成自己靠两条腿还登不上去 “阿娜日、梅妍咱们走上去”苏浅兰招呼一声,当先从正门进去,沿着石子山路望高处登去。 从高度来说,景山比察哈尔的金顶白庙还要矮些,当年花季年华的时候,苏浅兰常常带着阿娜日和梅妍从金顶白庙的山脚一路走到喇嘛寺后院泰松公主别苑,而不觉得有多疲累。 “格格这场景,却是叫奴婢又想起当年的事来了”阿娜日也生出了同样的感触:“住在金顶白庙那会,奴婢也常常下山上山,没觉得怎么的,可如今山道还没走一半,奴婢就觉得,这山可真高啊” 梅妍“噗哧”一笑:“别抱怨了那个时候虽然年轻力盛,可没有如今自由自在,要叫我回去过那被软禁的日子,我可不乐意” “你怎么扯过一旁去了”阿娜日嗔了她一眼:“再说了你是真不乐意么?那近三年的日子里,就没有你留恋的东西?” 梅妍干笑两声,还真被阿娜日说对了心事,尽管那时候被软禁着,可是她所暗暗喜欢着的李大哥却是整整陪伴了她们三年,教她们练擒拿,跟她们说话,还经常能听到他那悠扬的叶笛声…… 回想起来,苦何尝没有乐?相比于之前和之后大家聚少离多的日子,那几乎朝夕相处的三年,反而在记忆留下了更加深刻的印象,而她们主仆三人的情谊,也是在那三年相处才得到了巩固 否则后来她暗算苏浅兰,把苏浅兰带到关内去,这样过份的行为,苏浅兰也没有那么轻易就谅解了她,仍对她一如既往的好。 苏浅兰含笑听着这两人对话,言语间不断提起过去的趣事,再游览着周围怡人的景致,心情大是愉快,感觉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容易疲劳,看来以后还是要常常来做做登山运动才是。 “皇后娘娘,您看,前面绕过去就是‘罪槐’所在了”一名内侍在前方忝作向导引路,时不时回头给苏浅兰介绍周围景致建筑:“皇上为了对崇祯皇帝表示尊敬,特地下令,所有人到此都要步行” “格格,咱们要不要绕过去瞧瞧?”阿娜日有点犹豫,征询着苏浅兰的意见,要按照她的心意,其实是不想过去的。 苏浅兰不由瞥了梅妍一眼,却见到梅妍神色复杂,眼神黯淡,咬紧了牙关只不知是恨是喜,是解脱还是思念。 “过去瞧瞧吧身为皇后,到了这地儿却绕道而行,于礼有些不恭,容易招人诟病。”苏浅兰心念微转,做出了决定。 罪槐的真正所在,后世已经莫衷一是,虽然景山公园内还是有一处地方被认为是崇祯吊亡处,并立碑纪念,但那棵树实在不够大,若是往前推算数百年,崇祯死的时候,那棵树还没有手臂粗,实在难以想象那么细小的一颗树,能承受得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因此苏浅兰一直都认为,后世那棵树,根本就不是崇祯吊亡的原来那棵树原来那棵树或许早已枯死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后世所见的那棵槐树根本就是后来才生长起来的新树。 绕过前方弯道,果然看见一颗高大的槐树,被碗口粗的铁链捆了几圈再分别锁在两边新立的石碑上,石碑一书“罪槐”二字,另一座则详细记述了崇祯皇帝在此离世的经过以及立碑的用意。 苏浅兰站在树下凝目瞧着这处景致,却陡然依稀有个印象,感到后世的景山公园里,并没有这样的景致是数百年的历史,改变了多次重建后的景山,才使得眼前的一切在后世都变得面目全非了么? 景山景山……为什么自己的脑子里会出现后世的景山的印象?前世的自己,到过景山么? 梅妍一到此处,先是仔细打量着罪槐的每一根枝杈,仿佛想要确认出崇祯皇帝究竟吊死在哪一根横枝上,过了片刻,才靠近那刻满满汉两种字的石碑,去逐字逐句地研读上面镌刻的内容。 阿娜日是三人最不在意这处景致的一个,随便的打量几眼,就萌生了去意,虽然眼前光天化日的,风景也很秀丽,可只要想到这地方吊死过人,她心里就不舒服,不想多加停留。 瞧着好像兴趣浓厚观察得无比认真的梅妍,和微皱着眉头好似在想什么事情想得入神的苏浅兰,阿娜日不好惊扰她们,只得转头望向那引路的内侍问:“再往前面又是些什么所在?” “回阿娜日嬷嬷”那内侍笑答道:“过去是观妙亭,可以小憩,再往东北,分别是永思殿和观德殿” 两人的说话声总算令苏浅兰回过神来,吸了口气抛开脑海那奇异的感受,说道:“走吧到前面去” 阿娜日欢喜的连忙搀住苏浅兰胳膊,带得她身子转了方向,离开罪槐树下。梅妍有点不舍的从碑里拔出目光来,一步两回头的又向石碑回头看了两眼,才跟着苏浅兰往观妙亭方向走去。 观妙亭离着罪槐很近,走没多远就到,正好苏浅兰也开始觉得累了,便吩咐内侍宫女,在观妙亭布设果品茶水,摆放软垫手靠,尽量弄得舒服些,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宫女内侍们的动作都很熟练快,果品茶水等等一应物品都是带着的,没一会就布置停当,将苏浅兰迎了进去。 虽然翡翠绿琉璃的筒瓦顶、黄琉璃的筒瓦剪边、攒尖八角重椽这些都没变,但跟后世不一样的是,现在的观妙亭内,还供着一尊铸铜鎏金的佛像,没有被八国联军掠去。 凭着苏浅兰的眼光,一眼便认出,这尊佛像名为阿閦佛,也就是不动如来,他管的是人间一切嗔恚之事,度的是人间一切嗔怒之人。仇视、仇杀、仇怒等等罪苦的人和事,都能在他那里得到解脱度。 早已在金顶白庙养成礼佛习惯的苏浅兰一进门,就先紧着拜过了不动如来,点了香上了供,才绕到一旁,坐下歇息。 徒步登山虽然提神,但也确实累人,苏浅兰才坐下喝了点水,吃了些糕点,便再也支持不住,抱着软靠在亭一隅沉沉睡了过去。 阿娜日和梅妍也颇觉疲劳,两腿微胀,脚底生疼,但两人的精神比起苏浅兰来还是好得多,放轻声音说了一会话,便守在苏浅兰身旁做起了掌扇童子,替她扇去暑热,驱赶蝇蚋。 迷糊苏浅兰感到自己恍如回到了前世,穿着夏天的短袖t恤、牛仔短裤和登山的跑鞋,戴着遮阳帽,背着旅游包,手里还拿着一瓶矿泉水,悠哉悠哉地跟在同团的游客后面,背靠亭柱听着导游小姐说话。 她抹了一把汗水,拧开瓶盖,咕嘟嘟喝了几大口水,这才趁着导游小姐滔滔不绝的空隙,东张西望打量周围的景致。 可是……这亭子、这外面的树、还有这亭子里的画饰,这里的景致怎么瞧着那么眼熟,好像以前曾经到过一样? 苏浅兰疑惑的再度打量身周景物,正拼命要从记忆里挖出这熟悉感的来源之际,陡然间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冲出来一个男子,手里捏着一块砖石,神情狰狞,在周遭游人的惊叫声朝她扑了过来 “哇呀——”苏浅兰骇然大叫,叫声未止,那男人已扑到眼前,右手砖石一扬,她便觉得脑袋狠狠捱了一下,剧痛传来,渐渐地,身子软倒在地,周围的一切迅远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三百一十三章 崩溃边缘 第三百一十三章崩溃边缘 “格格格格您怎么了”阿娜日和梅妍满面惊慌,连连摇晃着陡然坐直了身子的苏浅兰。 就在刚才,苏浅兰忽然惊叫一声,差点从软榻上滚跌下来,神情苍白骇人,把周围的人也都吓了一跳。 睁开眼睛看到阿娜日和梅妍,苏浅兰愣了好一会,才透出一口大气,缓缓回过了神,淡淡的道:“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既然是梦,就别再想着它了”阿娜日忙道:“这地方我瞧着阴气森森的,咱们还是换地儿吧” “是啊是啊也可能是累着了,不如回宫休息吧”梅妍也劝。 苏浅兰转头看看周围环境,心里却并不以为那个梦完全虚幻,她如今已可以确定,梦境的所在,不是别处,正是观妙亭 前世的自己,到过京城么?到过故宫么?到过这景山么?难道说,失去记忆的那几个月,自己就是在这北边旅游么?假如梦境所见便是前生事实,那自己为何穿越也算有了理由。 只不过,别人是意外死的,自己却是被谋杀的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出手杀自己呢? 苏浅兰疑惑万分,可惜的是,梦境看不真切,梦醒之后,想回忆起那凶手的面目,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抬头看看亭子供奉的不动如来,她不觉走上前去,虔诚的又拜了几拜,后世的景山观妙亭,可没有了这尊佛像了。 “回宫吧”拜毕,苏浅兰也无心再留,做出了回去的决定。 “娘娘起驾——”内侍高声呼喊,惊起林鸟无数。 来时徒步登山,乐在其,回去却全然没有了这份心思,苏浅兰老实端坐软轿之,一路神思恍惚返回了皇宫。 阿娜日和梅妍谨慎起见,把经过告诉福临阿哥,请了太医过来诊脉,太医把脉半晌,开了两副安神药。 在福临的殷切劝说下,苏浅兰含笑喝了他亲手递过来的药,才躺下歇了,不久便沉沉睡去。 噩梦这种事,人常有之,大家瞧着太医也没说什么,苏浅兰又乖乖喝了药乖乖休息,俱都放下心来。 然而谁也没料到的是,当天晚上,苏浅兰竟起了高烧。 守夜的梅妍起先见着沉睡的苏浅兰仿似又在噩梦似的,紧皱着眉头不安轻动,便赶忙上前想要晃醒她,打断她的噩梦,不料这手一摸上去,才陡然现,苏浅兰浑身烫,竟是在高烧之 更可怕的是,随便她怎么摇晃,苏浅兰也没有睁开眼睛她明明是活的,可就是昏迷不醒怎么叫也叫不醒掐人也没用 梅妍这次真正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呼叫起来,整个关雎宫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了一堆。阿娜日六神无主,只是不停摇撼着苏浅兰的身子一面嚎啕大哭,一面不停地呼唤“格格醒醒”。 最后还是姗丹亲自冲向阿哥所,把已经睡下的福临给喊了起来,紧接着便拿着福临给的宫凭赶去了太医院延请太医。 听说母亲高烧昏迷,福临也吓得完全清醒过来,一路狂奔冲进了关雎宫,虽然早知道母亲的健康状况有些诡异,太医们也说不出来母亲哪不对,但苏浅兰平时除了容易疲劳,还真没生过什么病,因此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哪想到忽然之间,心里不败的支柱就轰然倒塌 很快,关雎宫的混乱就传遍了整个皇宫,多少捆绑在皇后这个利益集团的相关人员,内宫四局的人、内务府的人,统统接到了消息,那感觉就像遭遇地震般,惶恐不安的情绪瘟疫般染遍了所有人心。 一群太医满头大汗聚集在关雎宫,没有一个人敢缺席不至,有几个来得匆忙,甚至显得衣冠不整、鞋乱帽歪。 太医院的医正张老太医大略是这些太医当神情最为镇定的一个,自从现皇后脉象异常以来,他就在等候着这一天——隐疾作的这一天,只可惜他用尽了力气,也没能延缓这一天的突至。 先让两名副医正给皇后过了脉,张老太医便询问他们各有什么见解,两名副医正全都拧着眉头,说不出确切的诊断。照他们看来,皇后的脉象应属于急伤风,但又感觉有什么地方有异于伤风。 张老太医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也不说话,就去了给皇后诊脉。两名副医正大吃一惊,面面相觑,照张医正的提示,莫非皇后之疾根源在颅内?这样,可就糟了 自从三国时华佗曾经给人开颅之后,后世医便再没有人能深入人的脑袋,对一些源自脑袋的疼痛、癫痫之类痼疾束手无策,更加没人能够重现华佗之能,开颅医治。 张老太医是真的医术高明到了能判断脑疾的程度,还是仅仅怀疑未能确定?两名副医正退到隔壁书房跟手下众太医们低声商讨着,经过对比论证,倒是越来越倾向于张老太医的所指出的道路。 因为从皇后的各处身体器脏来看,并无半点病变,唯一众人未能百分之百确定有事无事的部位,就剩下脑袋了 没一会儿,张老太医也诊脉回来,坐到了桌案边上,一众太医连忙围上前去,探听他的意见。 张老太医并没有跟他们讨论什么,只是皱紧了眉头沉吟着,铺开纸笔,握笔蘸好了墨汁,却迟迟难以落下。 福临到底关切母亲的情况,在外面交代完事情,便闯进了书房,焦急的望着张老太医问:“太医正我额娘究竟病情如何,能否即刻让她醒来?可知道她究竟是为什么昏迷的?” 张老太医沉默有顷,才艰难地答到:“回八阿哥依奴才们判断,皇后娘娘之疾,并非简单的伤风,应是颅有疾……或许是肿瘤、或许是淤血等其他原因,堵压了血脉,乃至昏迷高烧” 福临一听,心头凉了半截,疾声追问:“这,这是不是风?” “不像”张老太医摇头:“八阿哥先勿惊慌,奴才们定倾尽所学,竭力为皇后娘娘寻求医治之道” “好好那你们快快拿个主意,开出最稳妥的方子来”福临连忙催促:“我要我额娘赶紧退烧,醒来” 张老太医点点头:“奴才们明白八阿哥请稍候” 福临内心虽然着急,可也没法子过份催逼这班太医,只得返身回到苏浅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轻唤:“额娘额娘您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儿子在这,儿子在您身边” 他反复呼唤了好几遍,却是得不到任何反应,苏浅兰别说醒来,就是动也未动,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一旁的梅妍手足冰凉,内心翻起了汹涌波涛,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是不是该立刻就去向太医们坦白,自己曾经给皇后服用过传自华佗,经后世祖先改良过的秘药五日醉? 可是这药方已经失传,药也已经用光,单听自己说说这药的来历和表面功效,能让太医们据此推断出药物的成份和化解的办法来么? 不知道她的内心挣扎了多久,就当她逐渐濒临崩溃,几乎就要冲进书房去跟太医们坦白的时候,张老太医又回到了皇后寝宫。 这次,他不但开出了一个方子让人拿去熬药,还打算亲自动手对皇后施以针灸,刺激皇后的颅脑穴位,以作试探。 原本这方法是该早些用出来,以便帮助诊断,试探治疗之道的,可是皇后身份非比寻常,想在她脑袋上下针,好比鼠捊猫须,冒险万分,即便皇后愿意,皇帝那里也通不过,是以始终未能实施。 当下张老太医把自己施针的目的和可能的风险对福临解说了一遍,把这施针与否的决定权交给了他。 假如眼前的人是皇太极,多半不会同意冒险,但福临毕竟较皇太极年轻,或许更容易接受一些看起来较为激进的东西。 果然,福临听着便有些意动,可是,一想到此刻皇太极不在京,倘若自己决定之后母亲情况好转还好说,若是反而恶化下来,给皇太极知道了,自己便难辞其咎,福临便犹豫起来。 张老太医在一旁静静候着,也不催他。 福临犹豫了片刻,又向他问明了施针一法是否急切必行,得知不施针则已,若决定施针,最好在三日内实施,这才有了决定:“张老太医这样吧颅脑施针一举,毕竟关系重大,还请太医稍缓两天,先看看吃药的效果如何,若是无效,再行施针,如何?” “是奴才遵命”张老太医早猜到会是这样,也没多大意外惋惜,点点头离开寝宫,走回了书房。 经过这么一打岔,梅妍也随之有了决定,既然福临要等三天,看皇后是否能通过药物救醒治愈,那她也不妨暂缓三天,若苏浅兰苏醒便罢,若是不能,她再去向张老太医坦白真相。 “格格您是天命之人您不会有事您一定不会有事长生天会庇佑在您的身边”阿娜日也镇定了一些,不再惊慌大哭,只是哽咽着反复说着那几句话。她的话落在关雎宫各人耳,俱生同感同愿。 苏浅兰真的能熬过这一关,真的能醒来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三天 第三百一十四章三天 吴府旧宅,吴三桂原来的寝院内,陈圆圆独自坐在妆台前,茫然瞧着镜的丽容,手里握着一束长的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自那天她照着皇后的吩咐去做过之后,吴三桂便没再跟她有过亲热的举动,甚至都没来跟她同吃同住,只是每天流连在他在想什么、忙什么。 她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做错了,虽然那是皇后的命令,可也没必要完全照做啊?她可以先把皇后有旨意的事先告诉吴三桂……不不,干脆什么也不做,全盘告诉他就好了 可不知为什么,她内心就是感到绝望,无论她怎么开解自己,她都清醒地知道着一件事,一件早已有所察觉,只是一直不愿深想的事情:她在吴三桂的心里,只是一个替代,从来就没有真正得到过什么 如果真正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再出现,或许作为替代品,她也就得过且过地一直过下去,一直过到人老珠黄、红颜不再。 可是,那个人却一直都存在着,并没有离开这个世界……不不跟那个人没有关系只要自己一直一直都是替代品,就会有被舍弃的一日。 因为,人可以骗自己一时,却骗不了自己一辈子吴三桂迟早都会厌倦这欺骗自己的行径,离她而去。 “夫人”一名嬷嬷走过来,朝她福了一福。 “什么事?可是将军又不过来了?”陈圆圆落寞的问。 那嬷嬷低了低头,垂着目光淡淡的道:“是但将军有吩咐,无论夫人有什么别的要求,将军必会尽力为夫人做到” 手里的梳子顿了一顿,陈圆圆抬起头来,希翼地问了一句:“我,想见将军一面他会来么?” “奴婢会替夫人把话带到”嬷嬷恭敬的回过话,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吴三桂竟然真的出现在她的身后,沙哑着唤了声:“圆圆?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将军”陈圆圆面上掠过刹那的惊喜,可是,吴三桂仿佛三天三夜未曾合眼的疲惫憔悴之色把她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我没事”吴三桂眼神有些迷惘地说着,又僵硬的转过身去:“如果你没什么要事,我就先回书房去了” “将军”陈圆圆赶忙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您别这样您心里有什么事,您跟圆圆说吧圆圆可以陪您喝酒说话,给您唱曲子……我们不要留在这京里了我们到云南去好不好?” “你想去云南……”吴三桂随口重复。 “嗯嗯嗯我们去云南好么?”陈圆圆连问。 吴三桂面现犹豫,没有立刻表示同不同意。就在此刻,门外人影一闪,却是吴府管家探向屋瞧了瞧,见着自家主子抱在一起,连忙缩回脑袋,候立在门廊外侧。 “什么事?”吴三桂一面挣脱陈圆圆双臂,一面高声询问。 “将军”那管家见问,忙躬身禀报:“刚刚接到消息皇后娘娘突急病,已昏迷过去,据传言说,危在旦夕” “什么?”吴三桂遽然色变,轻喝一声,甩身跨出门外,一把抓着管家肩头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也不甚清楚……”管家神情惶恐。吴三桂不耐的推开了他,急步向外头奔去。管家愣了愣,赶忙跟上。 皇后娘娘病危?陈圆圆吃惊得瞪圆了双眼,她去赴宴,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当时皇后的气色举止都还很好,怎么忽然间就……? 很快,吴府便出来几骑人马,连续多日未曾上朝的吴三桂一骑当先,带着手下亲卫匆匆望皇宫而去。一路上,只见坊间百姓人人神色不宁,显见皇后突急病的消息已流入了市井街巷。 吴三桂穿一身仍有九成新的朝服赶到宫里,才现宫里已经站满了人,许多平日不来上朝的亲王贝勒什么的,也都赶来了探听详情。 这个时刻已经日上三竿,早过了朝会的时辰,但吴三桂问下来才知道,负责监国的福临阿哥根本连面没露,据说是守在关雎宫内,压根儿没心思理朝了。 “吴将军,您也来了”听到这声招呼,吴三桂连忙转头一看,原来是睿亲王多尔衮在跟他说话。 “睿王爷您可知详情如何?”吴三桂忙问。 “详情我也不甚了了一切还得等八阿哥的消息”多尔衮微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不过皇后娘娘此番病急,消息传到皇上那儿,皇上必会日夜兼程赶回,福建战事,恐怕得在你我二人之间择其一南下主持剩余诸事,吴将军您心里要有个准备” “三桂明白”吴三桂点头谢他的提醒,心却沉了下去。 关雎宫内,一片愁云惨雾,苏浅兰竟药石无效,始终昏迷未醒,唯一值得欢喜的是,她的高烧似乎在渐渐褪去。 “额娘,醒来额娘……”福临呼唤到几乎嗓子都哑了,却依然得不到半点回应。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红了眼眶,只是咬牙强撑着,不让眼泪滴落下来,因为额娘从小就教他,男孩子流血不流泪 “八阿哥太医说,该做决定了”一名内侍在旁轻声提醒。 福临沉重的点点头,忧虑不舍的望了母亲一眼,慢慢站起蹲得过久而麻的身子,跟着内侍朝书房行去。 书房内,太医们的神色也是一天比一天凝重,见到福临进来,这才仿佛有了点生气,一个个都朝他望去。 “张老太医……”福临抬头向早已在等着他下决心尝试颅脑针灸的张老太医望去,同意的话在嘴里溜了几圈,就是说不出口来。 却在这时候,皇后身边的三大嬷嬷之一,梅妍嬷嬷突然闯进了书房,“噗通”一下跪到张老太医脚下,“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别这样快起来快起来”张老太医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皇后娘娘的病,不用你跪,我等也会竭尽所能救治的” “不是”梅妍抬起头来,一脸赴死的决绝:“奴婢不是为这件事求您,而是有隐情相告盼能帮助太医您挽救娘娘性命” “隐情?什么隐情?”张老太医和福临同时追问。 “事情是这样的……”梅妍不再守口如瓶,而是将自己曾经给苏浅兰下过五日醉药的经过,以及药物的来源和作用,源源本本的全部说了出来,只略去了将苏浅兰拐入原一节。 “梅嬷嬷你”福临听得又惊又气,怒得几乎把持不住一脚踢过去,把这个疼爱了他许多年的嬷嬷给踢成滚地葫芦。 “只要救得格格醒来,梅妍任打任罚,死而无怨”梅妍凄然一笑,能说出这番话来,她就已经做好了千刀万剐的心里准备。 张老太医则是紧紧皱起了眉头,沉吟半晌却道:“八阿哥勿急这五日醉既是传自华佗,按其药理推测,必是源自华佗名药麻沸散,此药虽已失传数千年,但当初却是华佗用来开颅治病的必备方子” “就算经后人改制,料也越不过华佗绝世医术,五日醉的害处应不出麻醉之外,恐怕不能算是娘娘脑疾作之根源” 张老太医说到此处,又对梅妍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你能说出这件事,也有利于我等对娘娘病情的了解判断” 梅妍听说五日醉按药理不会是苏浅兰的致病根源,暗地里松了口大气,但对张老太医的道谢之意,却是面现惭色。 福临忿忿的瞪了梅妍一眼,毅然对张老太医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还请太医按照先前所叙,为我额娘探明病因” “奴才遵命”张老太医神色一整,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谨慎态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一旦有什么闪失,他押上的就是自己的身家性命,很少有太医会这么做,但他,不同 宫气氛异常沉重,民间也仿佛受到了感染,行人神色间比往日都少了几分欢快。 皇后娘娘病危,这消息瞧着似乎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有史以来,但凡宫有丧事,民间必然要禁喜乐,胆敢冒大不韪者,轻者下狱,重者株连九族,事情没有好转之前,谁敢大声喧闹? 许多刚从外地进京的商旅外客,一到京城便感到了气氛的异样,各处客栈、酒店、青楼等人群聚集的所在,到处是三五成群私下议论这事的小群落,言语间纷纷透露出不乐观的意见。 某酒店,临窗坐着两名风尘仆仆的外地客人,两人刚坐定叫了酒菜,正要把酒闲聊,顺便观瞧窗外的京城景致,就忽然听到了邻座几个本地客人的议论。 “皇后娘娘病危?”其一名年纪较轻的客人耳目灵便,听到这事顿即脸色一变,向他对面的另一名年客人望了过去。 年客人也是面色一沉,缓缓说了一句:“当今皇后娘娘,便是当年科尔沁郡主哈日珠拉,殆无疑问” “范先生”年轻客人霍然立起,神色激动的朝着年客人低头抱拳为礼:“范先生循方可否求您……” “别急”年客人也连忙站起身来,向他压了压手势,示意他注意所处的场合不便,低声道:“此事非同小可,你我另行商量” 年轻客人点了点头,神情不再激动外露。两人也没有心思再坐下喝酒吃菜,将几个小钱放在桌上,便即匆匆离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两段前生 第三百一十五章两段前生 “水……给我水……”干涸得宛若火烧似的咽喉,逼得她拼尽浑身力气,想出求助的声音来,可是她太虚弱,虚弱得用尽力气也喊不声来,仿佛沉在梦魇里,醒不过来。 所幸的是,终于有人现她的难受,轻轻抱起了她的脑袋,同时一只杯子触碰到她口唇,温暖的清水滋润了她的双唇。 水落咽喉,令她意识也慢慢清醒过来,可是,她睁开双眼,看到的却不是阿娜日熟悉的面容,而是一个随便她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人 “乌云?”抱起她脑袋给她喂水的,正是哲哲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之一——乌云 她还没惊讶过来,眼尾黄影晃动,一个身穿明黄色皇后服饰的女人从她脑后方转到了她面前,带着一抹雍容清冷的笑意和她对视。 “姑、姑姑?”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来,眼前所见并未消失她没有产生幻觉那女人真是哲哲 见到她眼里的迷茫,哲哲不觉淡淡一笑:“你放心,此刻没有外人,咱们姑侄正好说说体己话儿” “说什么?”她迷惑的反问,却现自己虚弱得不出声来。 哲哲并不在意她回不回答,优雅地在床尾坐了下来,自顾自的微笑道:“哈日珠拉,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要不是为了咱们科尔沁的女人必须得生出儿子来,我怎么可能容忍你活着” “我生了三个女儿,布木布泰也生了三个女儿……真是可惜偏偏是你,先生了个儿子” “科尔沁需要这个儿子,我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你得宠,瞧着你得意,默默忍受着他离我越来越远,不再跟从前一样,始终对我抱着结夫妻的情意” “哈”她说到这儿,出了一声畅快的轻笑:“真真是天可怜见布木布泰也终于有了儿子她比你听话比你孝顺更重要的是,她跟我一样,都是得不到他那般宠爱的女人” “多理想的结局啊”她又啧啧赞叹:“儿子有了科尔沁的地位也有了你?你和你的儿子,还活着做什么?活着独享他一个人么?不可以的,不可以这样这样就会失衡hou宫就会大乱” “哈日珠拉,你该走了宫留你不得别怪姑姑心狠,要怪就怪你当初为何那般天真幼稚,拒绝了他立你为后的好意”哲哲面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得意里掺杂着妒意、恨意和快意。 “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害的我?你疯了?”她无法置信地睁大眼睛惊怒交集瞪着哲哲,颤抖着竭力质问出声来。 她不认得这样的哲哲冷酷、狠辣、六亲不认过去的哲哲何等温柔贤淑,对她既宽容亲切又体贴照顾,在她下意识,甚至把哲哲当成了第二个母亲来对待可是…… 哲哲神情嘲讽的摇了摇头,甚至都懒得再跟她解释,只是向乌云打了个手势。立刻,不知是什么样药液代替温水,在乌云大力的逼灌下大口大口流进了她的咽喉。 可怜她一个病危之人,哪里还有力气挣扎,只能断断续续无力的怒声道:“你敢害人,老天不会放过你的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一定能查出真相来他会为我母子报仇雪恨他会” “嗤”哲哲轻哼不已:“可惜他远在天边,赶不回来听你说话了而这件事情,我会做得天衣无缝,他查不到任何异常之处” “若是他生疑——”哲哲冷冷的咬牙道:“那说不得,只好让他提前去陪你了反正,咱们有的是继承人” “你……你不能”她心大骇,剧烈挣扎起来。 “有何不能反正也得不到他的心”哲哲一顿,斜睨着她最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你想让他活下去,那就好好闭上你的嘴吧” 一晚药液全数灌落下肚,乌云手一松,她顿失浑身力气,软软地瘫了下去,只感到天旋地转,意识模糊,再也说不出话来。 “咱们走”哲哲对乌云招呼一句,看也没再多看她一眼,施施然起身离去,融进了漆黑的夜色。 眼泪从她的眶流了下来,瞥着哲哲离去的背影,她的心追悔莫及,只是恨恨地想着:假如历史可以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让出皇后之位我不会再跟别的女人同嫁 含着这样忧愤憋屈的心情,她终于失去了全部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忽然出现了一道柔和的白光,她仿佛置身于漆黑的甬道内,白光从尽头处照射进来,看过去,隐隐能见到白光里的景致恍如二十一世纪的都会。 她深深地被吸引着,正要缓步朝着甬道那头走去,却听到从后方传来了不间断的呼唤:“额格其额格其额格其……” 是布木布泰她是无辜的吗?她知道哲哲的恶行吗? 只是犹豫一回头间,甬道尽头的白光骤然消失她还没来得及惊惶的瞬间,意识又骤然回到她脑海,一个激灵,她猛然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幔帐,熟悉的气味,熟悉的阿娜日,还有耳畔一阵阵喜极而泣的呼声她迷惘了好半天,竟分不清什么是幻、什么是真 “额格其”同样的呼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令她不由自主地顺着声音来处向床尾看去,竟然看到了一脸惊喜交加的布木布泰。 “额格其,额格其您总算醒来了”布木布泰泣不成声,哭得宛若带雨梨花,红着眼睛抱住了她的腿部好不激动。 “布木布泰……”她轻叹一声,内心竟是感到了对这妹妹前所未有的亲近,血脉相连的亲近一场大梦,从生到死,她终于明白了一切她是苏浅兰,也是哈日珠拉苏浅兰的前世,便是哈日珠拉 “额娘”福临沙哑的声音适时传来,苏浅兰转睛看去,只见儿子就蹲在床头,眼眶红,自己的一只手就捏在他手里。 “福临……”她费力的唤了一声,转头却找不到皇太极。 “额娘父皇会赶回来的您千万要好起来您一定要等父皇”福临好像喊了几天几夜,把嗓子都喊哑了,说话都有些费劲。 “嗯我会等着”苏浅兰答应着,却感到精神越来越困顿,不由闭上了双眼,轻声道:“让我,先睡一会儿” “额娘”、“额格其”、“格格”、“娘娘” 一霎那间,惊呼四起,所有人都失声叫了起来,苏浅兰的眼皮子却感到越来越沉重,闷闷的想着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想让她睡?很快就意识模糊成团,终于又失去了知觉。 “额娘额娘太医太医——”福临吓得张惶无措,急声大叫着回身冲到了站在一隅面沉如水的张老太医面前,一把捉住了他的双臂:“太医您救救她救救我额娘快呀” 张老太医抬起头来,歉疚地瞧了他一眼,一撩袍子跪倒在地,磕下头去,以额触地,颤声回答:“请恕奴才,回天无力” “你……”福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陡然听到了布木布泰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额格其——” “额、额娘”福临心头一寒,手足冰凉,“噗通”一下跪到床前,凝望着母亲安详如眠但已经没有了气息的面容,再也说不出话来,耳灌满了周围人的哽咽哀声,关雎宫哭倒了一片。 张老太医没有错判,皇后果真没能苏醒过来,刚刚那昙花一现的一幕不过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可就是这样,皇后仍然没有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的遗言,便已撒手人寰 就在这时,关雎宫门外突然闯进来三个人,其一人身子一闪,惊鸿般飞起,眨眼便落到床前,一把推开床尾的布木布泰,捉住苏浅兰双臂,将她身子扶成了坐姿。 事出仓猝,宫各人全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福临最先大怒,连声喝问:“你们是谁?放下我额娘” 那人一面快的将苏浅兰身体调成盘膝而坐的姿态,让她背对自己,自己也盘膝坐上了龙床,双掌遽然抵上了她的后心,一面冷声回答:“想要你额娘醒来,就别轻举妄动别靠过来” 福临呆了一呆,他这时已然看清,对方虽然脸生,却穿着太医院的官服,不觉疑惑犹豫起来:“你是太医?你能救我额娘?” 几乎同一时间,阿娜日和梅妍两位嬷嬷也是惊呼出声,叫的全是同一个称呼:“李大哥?” “嗯?两位嬷嬷认识他?”福临微微一愣,正要询问究竟,却听到背后传来了另一把声音。 “回八阿哥这位李先生,不是太医,而是内家高手”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朗声介绍:“还有这位,乃家兄范采一身医术,也是杏林之排得上号的圣手,他们二人或许有办法救醒娘娘” “太傅?”福临不觉惊讶出声,说话的这人他极其熟悉,正是前不久刚做了他老师的皇帝爱臣——范程。 第三百一十六章 深夜相见(上) 第三百一十六章深夜相见(上) 只见范程领着一名年纪较他长七八岁,但面目跟他很有些相像的年士走了过来,那年士也是一身太医的装扮。而在这两人身后,关雎宫外乱作一团,持刀的侍卫咋呼着冲进来,看样子是想要阻止这两人闯进宫内,可又晚了一步,神情好生为难 范程朝福临拱手道:“救人如救火,情急之下臣未及通报,即带人私闯深宫内苑,无礼冒犯之处,尚请八阿哥恕罪” “太傅您说的是真的?他们有办法救我额娘?”福临一面挥退门外侍卫,一面紧张询问,他明明已亲眼看着母亲咽气,老师却仿佛从天而降,宣称能让他**醒来,这叫他如何还能镇定? “八阿哥何不放手一试?”范程谨慎相劝。 刚才宫传出哭声,分明已情况大坏,一直内心忐忑不安的他倒是不怕自己兄长插手了,医治不好没有罪,医治得好,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也不枉他冒险答应兄长,闯宫一回了。 “八阿哥”范采朝福临一拱手,正要拜见,福临连忙阻住了他:“先生免礼救人要紧您快开始吧” 范采不再和他客气,点点头走到了床前。 “循方,情形如何?”范采一面给苏浅兰把脉,一面询问。 “只能尽力一试,但愿还来得及”李循方神色凝重,并不乐观,一言已毕,出手如电,或掌或指,劲气四溢,顺着苏浅兰脊柱从腰到颈拍遍了她背上一路的要穴。 整个关雎宫内鸦雀无声,连张老太医等人也都屏息而观,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放手施为。跟医道一样,内家功夫也是源远流长,但人体究竟能把它修炼到什么极致,始终没有人知道 许多神通流传于市井之间,吹得让人难以置信,但不可否认的是,确然有些世外高人能做到旁人无法做到的事。医方面也不敢断然否决这门功夫的神奥之处。 但见得李循方最后一掌拍在苏浅兰后颈上,本已死亡的苏浅兰陡然张口喷出了一蓬暗红的淤血,始终把着她脉门的范采立即惊喜的叫了一句:“成了有脉搏了” 福临等人无不大喜,可又怕惊扰了这两人的疗救,张着口却又拼命把到嘴的呼唤咽了回去。众太医则如见奇迹,一个个目眩神驰。 床上的李循方又恢复了双掌抵住苏浅兰后背的姿势,只是这一次,他神色苍白,额头渗汗,显见为此耗费了许多功力。 “范先生”他朝范采示意的点了点头。 范采的神色仍然很凝重,又把脉片刻,方才放开了苏浅兰的皓腕,将随身携带的针囊取出摊开,选取出一系列长针,夹满了手指缝。 张老太医眉毛一抖,双眼瞬也不瞬地盯住了他动作,拿针的手法如此特异,可知他下针之法也必然不同寻常,却是要瞧仔细了 准备停当,范采也盘膝坐到了苏浅兰对面,先凝神静气顿了半晌,调匀呼吸使之绵长微细,方才陡然睁亮了双眼,双手齐出,快沿着苏浅兰的头顶往下,依次插入了银针。 他一上来就对苏浅兰的脑袋下针,福临等人莫不大吃一惊,可想到苏浅兰之前也已经被张老太医这般医治过,又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震惊过后倒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谁也没有出声反对。 范采手法极快,插完手里七八枚长针,又依次取出,重新插入另一处穴道,如此反复。众太医本想瞧个仔细,可是到后来,只觉得他的双手竟快得好像出现了残影,根本瞧不清了。 就在众人的焦急等待,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从夜幕初降一直等到了更鼓三响,室内各处燃起灯烛,照得关雎宫一片雪亮。范采方才长长吁了口气,将所有银针收起,转身下榻。 许是盘坐太久,加诸耗费心力,他起身之际险些站立不稳,好在范程就站在他左近,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我额娘,怎么样?”福临急忙开口询问。 李循方将苏浅兰放回卧位,替她盖上薄被,也翻身下榻,关注的望住了范采。他的功夫只能通经活脉,激人体潜能,护住心脉,留住病人最后一缕气息,救治上面还是得看范采的能耐。 “病人毕竟已经断气,此番逆天行事,强留她的性命,究竟能不能成事,还得观赖天命”范采并不乐观,对着眼前一干人缓声解释:“十个时辰十个时辰之后若是情形仍然不见好转,那就是天命不予娘娘延寿,某只能奉劝诸位注意节哀顺变” “那我额娘能醒来不?”福临心头颤,紧张询问。 “能”范采一声肯定的回答,使得殿众人俱是一喜,可他瞬即又接下去道:“但最好不要随便把病人唤醒,每醒来多一刻,多说一句话,就要多耗费一滴她的生命力,降低她好转痊愈的几率” 福临一听,连忙把到口的一声“额娘”又吞了回去,声音也放轻了不少,低声吩咐:“既然这样阿娜日嬷嬷您且留下,梅妍嬷嬷、众位太医、还有安布,你们暂且退出寝殿,不可惊扰我额娘” 众太医如言退回了书房,那里现在已经变成他们会诊商讨、轮值守候的地点。布木布泰和梅妍都不舍的凝望着床上终于又有了气息宛如陷入沉睡的苏浅兰,叹息着默默离去。 “两位……”福临望向救醒断气的皇后,立下了大功的范采和李循方两人,略一沉吟道:“我额娘好转之前,离不开两位护持,只能委屈两位暂以太医身份留守书房,不知两位是否愿意?” 范采跟李循方对望一眼,都点了点头:“这是应当的” 旁边范程见两人都由福临接手过去,便即对福临提出了告辞:“八阿哥臣将兄长和李先生带到此地,使命已结,深宫之,臣不便多留请允许臣告退回府,静候娘娘的好消息” “嗯多谢太傅将人及时送到,方使我额娘得回一线生机太傅有功无过事后福临定将经过上报父皇,厚赏太傅”福临一面道谢,一面唤来内侍,恭敬地将范程送离了皇宫内苑。 “两位先生请好好休息有什么需求只管吩咐宫内侍”福临又唤来另两名内侍,调拨给范采和李循方两人使用,并让他们先下去休息,才又返身回到母亲床头,静静地继续守候。 太医聚集的书房内,张老太医已安排好轮值之事,只留下一名太医跟自己陪着范采和李循方,其余人都打回去了太医院。 书房内虽然有床榻,但那是供皇帝皇后小憩的地方,众太医可不敢随便躺上去,只能在几张内侍临时搬来的太师椅里稍坐,困了也只能坐着打个盹,从漏液熬到天亮,可说是苦差一件 张老太医本想找范采攀谈,求教一些诊治和针灸上的学术问题,可是范采却态度敷衍,无心交流,他又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精力旺盛,碰了几个无趣之后只好靠在椅子里打起了瞌睡。 李循方坐得笔直端正,倒不是他不累,而是他的功法之也有以坐姿修炼的法门,进入修炼状态比坐着打瞌睡更能恢复他的精力。 范采也合眼歇了大半个时辰,再度睁开眼来环目四顾,看到张老太医已歪倒在椅子里轻轻打起了呼,另一名太医也伏案睡去,周围没有多余的人,内侍都候在门外,他连忙向李循方靠近过去,轻声呼唤:“循方循方醒醒” “先生有事?”李循方被他唤醒,诧异的问。 范采一反手,却取出了一枚雪白晶莹的丹丸,摊在掌递到了他眼前,丹丸异香扑鼻,嗅之叫人精神一振,煞是好闻。 “这是……?”李循方大是莫名其妙。 范采淡淡一笑:“这是用天山雪莲等几味珍稀药材炼制的灵药,功效我也不多说了之前你在关外找到我,求我为你治好毁坏的容貌,靠的也是此药神妙,这次哈日珠拉的病,也得依靠此药” 李循方下意识地摸了摸不但恢复如新,甚至使他看起来年轻了十几岁的面部,既感激又诧异的道:“全赖先生摒弃前嫌,仗义相助,方使得循方重见天日但这药……先生先前为何不对她使用?” “因为这药,有个为难之处”范采更加压低了声音道:“哈日珠拉虚弱之至,已无法吞咽任何汁液之外的东西,而这药却只能溶于唾液,并且需要辅以至刚至阳之气……” 李循方才双眼一瞪,未及吃惊,范采已快接了下去:“也就是说,这药,此刻只能让男人先行化于唾液,再嘴对嘴的给她哺下去可皇帝偏偏不在此地所以……” 范采顿一顿,将丹药塞进他手里,最后说了一句:“十个时辰之内必须让她服下此药,尚有一线生机否则,生还无望” “这……这……”以李循方素来的冷静,此刻也不禁心头一乱,好不容易才想起来道:“那福临……” 范采不等他问出口,就坚决地摆了摆手:“你不用多问他还是个孩子,连胡子都没开始长,阳气不够” 李循方怔怔捏着药丸,恍似忽然间变成了一尊雕像。 第三百一十七章 深夜相见(下) 第三百一十七章深夜相见(下) 直隶官道上,十几骑快马风驰电掣望京都方向疾奔而去。马上为一人满面风尘、双眼赤红,神情焦躁,埋着头拼命赶路,仿佛周围一切都没在他的眼里,他的眼里就只有路而他身后十数骑,一个个都作贴身侍卫打扮,紧紧拱卫着他。 时值夜半,路上一片漆黑,月光黯淡,能见度极低,然而却阻不了这一行十数骑咬牙以最快度紧赶急追、放马狂奔。 路上没有其他人,多少使得他们没有顾忌,可以闭着眼睛把度飙到最高,可是除了为一人,其余侍卫无不瞪大眼睛,警惕十分。 虽然皇太极换了轻装,没有穿着明显的帝王服饰,也没有披挂全副甲胄,只是一身藏青的骑射装,他们仍没法不提心吊胆,因为他们所保护着的人,乃是当今天子 万一走漏消息怎么办?被敌人认出来怎么办?碰上埋伏怎么办?遭遇刺客怎么办?如今可还不算太平盛世,大清国土上余贼未清,想刺杀皇帝的人不说海了去,却也不下万千。 更危险的是,自从接到皇后病危的消息,他们便跟着皇帝从福建千里迢迢地一路赶往京师,几乎不吃不喝,哪怕歇息,也是为了恢复马的气力,人则日夜兼程、披星戴月、不眠不休 这样马不停蹄地赶路,离着京师越近,他们的战斗力便越低,没有事则罢,万一有事,他们又能挡住敌人几招? 可是皇帝急疯了般拼命赶路,他们哪敢拦着?他们又怎么拦得住?只能追在后头,勉力支撑。 所幸,这样的日子在持续了几天几夜之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京师城楼的影子,在西沉的斜月映照下散着巍峨的气息。 城门一反常态,即便在这深夜里,也是敞开着的。 先皇太极一步赶回来探听消息的亲信大臣索尼、冷僧机等几人刚踏进皇宫内门,就听到了关雎宫震耳悲恸的哭声,他们没来得及去追究范程引起的骚乱,甚至没来得及向福临传报皇帝将到的消息,就匆匆退出皇宫内门,转身又离开了皇宫。 他们必须分出一半人马出城接应皇太极,另一半人马则要按照皇太极之前的吩咐,为他打通并隔出一条从京郊直达皇宫的道路,让他得以不必减缓度飞马直扑关雎宫。 见到前方已可清晰看出城门的轮廓,以及城门外大量分列两边严阵以待的侍卫,皇太极精神一振,不觉呢喃出声:“兰儿等着爷爷很快就到你身边你一定要等爷……” “皇上”索尼、冷僧机一见皇太极,赶忙策马迎上前来,可是皇太极根本没理他们,狂风掠过般冲进外城门,又奔向内城皇宫。两人只得策马狂追,紧跟在他身后。 好在他们预先留出的道路够宽,又是黎明前百姓睡得最沉最香的时间,宽阔的街道上没有任何障碍物,且容得他们数骑并肩。 “皇后怎么样了?”皇太极眼角瞥见索尼追了上来,毕竟关切,忍不住急声问,但马却是丝毫未减。 索尼神色沉黯,好不容易才勉强回答:“皇上节哀” 皇太极浑身一震,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瞬间轰然倒塌,眼前一黑差点摔下马背,全仗着他过人的意志,才在一眩之后又咬牙熬过了昏厥的危机,心只是不停地呐喊着:爷不信爷不信不信 “兰儿——”他骤然放声高呼,更加快马加鞭,再度猛地向前一窜,不要命地冲进了内城门,扑向皇宫。 关雎宫内,仿佛梦听到耳边的呼唤,苏浅兰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疑惑地现,身边不再围着许多的人,殿甚至没有烛光,唯有一缕迷朦的晨曦透过窗子照射进来,隐约照见点东西。 “你醒了?”一声带着惊喜,但又轻得好像怕惊到了她似的呼唤传来,使得苏浅兰呆了一呆,目光连忙循声找了过去。 只见一道修竹般挺拔的身影正在床头那一侧,看他的动作,才刚刚把福临放好在凉榻上,还盖上了斗篷,而福临却好像睡着了般,毫无知觉。不只是他,所有殿除他以外的人,都陷入了沉睡之。 “李循方?”苏浅兰认出那唯一清醒着的人,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连带精神也好似振作了好些,迷茫的问:“你怎么在这?我死了么?你是来接我的么?” “不”李循方见她起身,连忙过来替她垫好了靠枕,让她靠床躺着,自己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笑意略闪即逝,柔声解释:“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之前失去联系,让你们以为我葬身黄河,真是抱歉” 苏浅兰大是欢喜:“你还活着,那太好了” “所以,你也要努力的活下去,好么?”李循方趁势游说。 “嗯”苏浅兰微微一笑,转头望向殿沉睡的各人:“他们?” “我点了他们的睡穴,让他们好好睡上几个时辰,连日来他们守候在你身旁,正好歇一会儿”李循方说到这里,面上不可见地掠过一抹微红,后头的话变得艰难起来:“并且,接下来……” 苏浅兰认真听着他说话,心十分高兴,原来李循方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自己和梅妍可真傻,都认定他死了,没敢想他还活着,说来也是,他那么高绝的一身功夫,哪有这么容易就死掉 至于李循方说是点了殿所有人的睡穴,苏浅兰毫不迟疑就相信了他的能耐,想来这也是必需的,否则他既不是太监也不是太医,让人现了他私闯关雎宫,就算他不怕,也是一个**烦。 “接下去怎么?”正遐思着李循方如何能绝地重生的时候,却忽然听他顿住了不再往下说,苏浅兰不觉追问出声。 李循方凝望着她,尽管心是多么多么愿意就照着范采给的建议去做,但他一向的行事准则,却是绝不会趁人之危 因而在微一迟疑之后,他终于决定,还是把药丸的服用方式全部都告诉她:“你还需要服下一颗药丸,只是,这药丸却需要一名男人为你哺下,方可生效否则再过几个时辰,你便再无生机” 苏浅兰听得微微一愣,也不禁面上起热来,照李循方这么说,若是时间到了皇太极还赶不回来,岂不是……岂不是…… “不管你愿不愿意,到时候,请恕循方无礼得罪了”李循方咬牙做出了决定,就算苏浅兰宁死不愿,就算要用强硬的手段,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丧失最后一线生机 苏浅兰垂下了眼帘不敢再望着他,苍白的面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她一向信赖李循方,他是她生平所见最高尚、最光明磊落的君子。 不能否认的是,她的内心其实也对他颇为动心,假如此刻自己还是单身,说不定……只可惜假如毕竟只是假如,她如今已不再是闺阁待嫁的稚**孩,而已是别人的妻。 ——皇太极,你快回来吧 仿佛心有灵犀般,苏浅兰内心方轻喊完这一声,关雎宫紧闭的殿门陡然被人撞了开来,一个身影先是差点摔倒,继而焦急朝寝宫内冲了进来,嘴里大声悲呼:“兰儿——” 皇太极?福建距离京师上千里路,他竟然赶回来了苏浅兰又惊又喜,怔怔望住了那闯进来的高大人影。 见到皇太极突然出现,李循方不觉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同时隐隐间却也感到了一丝失落遗憾。 皇太极却是先接到了苏浅兰的死讯才进得皇宫,满以为自己只能见到蒙上了白布的冰冷尸身,却不料眼前所见竟是如此诡异。 一屋子睡倒的内侍、宫女、嬷嬷还有儿子福临,明明传了死讯却分明还活着躺在床上的苏浅兰,还有一个突兀多出来的男人 “你是谁?”皇太极脑海里警铃大作,冲到李循方和苏浅兰之间紧紧瞪住了他怒声喝问,但借着一缕微弱的晨曦,他却已迅看清对方的面容,不觉惊咦出声:“李循方?怎么是你?” 李循方从容站起身来,手腕翻处,两指间已夹出了一颗晶莹如玉珠的白色药丸,淡淡的道:“这是她的救命之药你记好了此药不溶于水,你须得用自己的唾液将药化开,再哺入她的口” “你说什么?药?”皇太极方自一怔,李循方已将药丸朝他抛来,他心一紧,迅将药接到了掌。再抬时,李循方却已大步离开,很快就走出了关雎宫。 “皇上?”几名被惊动的侍卫追进殿,疑惑的瞥了瞥殿的诡异情形,又看看离去的李循方,赶忙以请命的语气向皇太极求询。 “不要伤害他”苏浅兰尽管虚弱,仍尽力提高声音说了一句。 皇太极微微皱了皱眉,仍然示意侍卫们退下照办,看着这些人都已出去,连忙返身扑到苏浅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唤:“兰儿” 见着皇太极神情里的惊喜疑惑,苏浅兰不觉微笑起来,轻声道:“是他救了我的命,您别为难他还有张老太医、众太医,不论结果如何,请您都不要为难他们,这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尽力了” “依你爷都依你”皇太极连连答应,捏着掌心的药丸,他记得这是苏浅兰的救命药,哪里还肯耽搁,连忙说道:“这药,爷即刻就喂你你一定要好起来听到了么?” “嗯”苏浅兰乖乖答应,瞧着皇太极满面风尘,丝凌乱,眼眶深陷,血丝隐现,而且口唇干,又赶忙唤住了他:“等等” “怎么?”皇太极紧张回问。 “您先歇歇,喝点水,陪我说说话儿”苏浅兰仿佛撒娇般,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皇太极也感到自己口里干,怕唾液不够化不开药丸,无奈答应着,目光一转,自去提来原本放在桌上的一壶茶水,一面咕嘟嘟灌下去,一面又回到了苏浅兰身边。 苏浅兰幸福地靠进他怀,轻轻闭上了眼睛,原来历史上的她得不到这份幸运,这次,她却终于扭转乾坤,等到了他。 第三百一十八章 生死时辰 第三百一十八章生死时辰 原来历史上,皇太极何以突然离世,也是清宫疑案之一。宸妃病逝两年后,白天还在正常处理国务,晚上便猝亡于清宁宫,死时神情带着难以置信般的讶异,而在此之前,他为了宸妃之死,一直没有踏进清宁宫,而是在关雎宫外搭起帷幄,住在帷幄之。 前生每读到这段历史,苏浅兰都会感到疑惑不解,她个人是怀疑皇后的,但史学家们却认定哲哲皇后没有谋害皇太极的动机。 但是现在,融合了两段前生记忆的她,却终于知道了真相哲哲并不是没有动机的 假如宸妃母子都是被她暗害的,那么她就会害怕被皇太极现她的恶行,届时她不但会从皇后的高高宝座上摔下来,甚至于宗碟除名,沦为罪人,死无葬身之地 皇太极一定是怀疑了什么,才会在宸妃故后另行搭建了帷幄来住,说不定就在他猝死的那天,他查到了什么,进清宁宫想要向哲哲求证或质疑什么,才会被哲哲先下手为强,用同样的手法谋害了他。 也只有这样,皇太极才会死得那么仓猝蹊跷,连一份草草的遗诏也没有来得及口谕或手书。而当晚明明就在他身边的清宁宫皇后哲哲居然否认自己听到任何动静和遗言,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前生的苏浅兰,相信了史学家们的判断,抛开了自己对哲哲皇后的怀疑,可是现在的她也当了皇后,十几年掌控着整个hou宫,感受到那种触角遍及深宫每个角落的可怕势力,却使她深深了解了一件事:皇后想要在这深宫里做点什么,掩盖点什么,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怜上上一世身为宸妃的她,天真善良,单纯轻信,以为有皇帝的宠爱便可高枕无忧,怎样也没想过自己的亲姑姑会如此疯狂,下手害她到死都无法置信,一个人的祸心怎可以潜藏得如此之深 哲哲的伪装之佳,不但是她无法置信,想必连皇太极都无法置信,才会对哲哲失去足够的戒心,最终丧命在她手。 如今想来,能从一名侧福晋一步步走上皇后的宝座,那种女人岂是简单?如此充满野心的女人,天下她都有了,偏偏没有儿子,也没有丈夫的爱,而这两样全都被海兰珠得去,不但得去,甚至威胁到她的地位当了副后,试问她又如何忍得下去?她怎能不疯? 她害死皇帝,或许也会保不住自己的地位,保不住已有的尊荣富贵,但她是皇后,不论是哪一个孩子继位,她都是名副其实的皇太后,即使皇位被皇太极的兄弟之一夺去,她也能作为前任皇后好好活下去。 但若是皇太极还活着,并且知道了她谋害宸妃的真相,以皇太极对宸妃的爱,以皇太极冷酷的手段,必定会让她生不如死,不但一切权力富贵转眼成空,甚至性命不保、颜面无存。 两害权衡取其轻,哲哲会不会谋害皇太极,还用怀疑么? 原来的历史也已经证明,她不但活下来了,还活得无比滋润,她凭借布木布泰的儿子当了皇太后,一直活到病逝。数百年,楞是没有人怀疑过她,没有人察觉到她的心思和动机。 所幸这个世界自有天道,作恶的人到头来终有一报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哲哲在这重来的历史受到老天的严惩,灵智尽失,痼疾缠身,重病而亡。 而她,则终于拿回了应属于她的一切皇太极,前世受她所累猝死于谋杀,这一世也终于绕过了危机 神思不过微微一闪,苏浅兰已想了许多,她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一切,她会努力的好起来,她要用一辈子的时间,陪着丈夫、儿子,她要看他们实现胸抱负,她要一家人快乐一生。 “给我药”苏浅兰觉得自己又在慢慢虚弱下去,赶忙催促。 “马上好”皇太极也想过手的药会不会有问题,毕竟他的敌人也很多,这药若是有毒的,那让他主动自愿含进口,简直就是杀他的最佳途径,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随即便把药丸扔进了嘴巴。 这药,好苦一辈子几乎没喝过药的皇太极才把药丸咬碎,那苦涩难当的味道顿时令他鼻子眉毛全都皱成了一团,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硬是把药丸都融化了,含满一口苦死人的药液。 苏浅兰睁眼看到他那哭丧般的表情,差点忍不住笑。 笑?马上要你跟爷同甘共苦皇太极瞥到她的神情,用鼻子轻哼一声,眉毛一挑,一低头把药液送到了她唇边。 还好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男人苏浅兰心一甜,熟练地抬轻启嘴唇,接住他哺来的药液。多年来两人无数次亲吻,早已默契十分,这么多药液居然没有半滴溅漏,全部渡进了苏浅兰口。 可是药液都已经没了,皇太极还是没放开她,他情不自禁趁势吻住了她,倾泄着久别重聚的喜悦和刻骨的相思。 苏浅兰瞧着他赤红的耳朵,感受着这份热烈的爱意,也好舍不得推拒开他,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柔柔地回应着他,没有什么能诉说这一刻两人之间的依恋和真爱,除了这深深的亲吻。 “兰儿爷的兰儿你要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皇太极毕竟顾念着她尚在病,很快克制住自己,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 “嗯”苏浅兰忍着脑的眩晕,含笑答应着。 皇太极开心地将她纤手握住,放到唇边轻轻吻着,在她耳边低喃:“爷赶回来的时候,福建水师正预备开赴台湾跟南明余孽决战,万事俱备,只等一战此战若胜,天下再无大害” “还记得爷跟你说过的话么?到那时候,爷就会斥巨资,建东海水师,巡弋洋面,守我大清数千里海疆然后,爷会带着你一同南下,去你一直都想去的南方,坐海船,吹海风” “你看咱们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还有一大堆心愿要实现,所以,你千万不能放弃你一定要活下去知道么?” “嗯……”苏浅兰听得好不动心,求生的**又增加了许多,可是这药吃下去以后,原本虽然虚弱但尚算平静的身体却渐渐难受起来,好像有两股力量用她的身体作了战场,在互相厮杀。 “兰儿你怎么样?”皇太极听她声音有点不对,不觉一惊。 “我没事,应该是药物在起作用了”苏浅兰微微蹙着眉头,如实诉说着自己的感受:“只是头好晕啊好想睡” “怎么会这样?这真是药在起效?”皇太极半信半疑。 “一定是的,范先生和循方绝不会害我”苏浅兰勉强笑了一下,出声宽慰:“您别紧张,我想这不过是服药之后应有的反应” 皇太极哪能放心,已高声呼唤:“来人啊快请太医快”守在门外的侍卫太监一听殿内传令,赶忙应声而去。 没一会儿,在书房里守夜的张老太医和另一名副医正跟着范采和李循方两人最先赶到,见到苏浅兰仿佛失去之前的平静,脸色变得有些青紫,手指都在微微颤,都不觉吃了一惊。 “您先请”张老太医连忙让范采先上。人是他救回来的,理应由他先去看看病人究竟生了什么事。 范采也没谦让,赶忙上前把住苏浅兰脉搏,一面细察,一面仔细观察着她的面色和瞳孔。未几,便神色一沉,取出银针来,在皇太极吃惊的瞪视下飞快沿着苏浅兰的脑袋从顶门到耳后一连下了几针。 “你这是做什么?”皇太极不觉质问出声。 范采下完针,退后几步对他躬了躬身,停顿有顷,才声调沉重地低声道:“回……皇上话娘娘服下之药,药力蕴含真阳之劲,可激人的生命力,但娘娘乃至阴之体,遇阳气必生抗拒” “那又怎样?”皇太极急切追问。 “若是药力足够,阳气便可压制阴气,以至阴阳调和,息息相生,一举令娘娘病体痊愈若是药力不足,阳气不足以压制娘娘体内阴气,则娘娘内腑必遭重创,再无生还机会” 皇太极听得倒抽了一口寒气,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得范采继续说了下去:“然臣身上已无此药,只得辅以针灸,助长阳气,希望娘娘依仗此药能熬过此劫,否则……” “先生助长阳气,没有别的办法可用么?”李循方抢先问。 “是啊是啊先生的药虽然没了,可还是有其他的药材,同样蕴含阳气,难道都不可用?”张老太医也跟着提议。 范采摇了摇头:“任何其他药物,都会破坏干扰我那灵丹的效用,此时此刻,咱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祈祷娘娘体内阳气足够,最终阴阳调和,渡过此劫生还与否,端看今日” 殿沉默下来,静得可怕,范采话已说得明白,苏浅兰现在就只能是听天由命,天要她活,她便活,天要她亡,她便活不成 李循方怔怔凝望着皇太极怀里的苏浅兰,忽然痛恨起自己来,若是当初没有找上范采,想要恢复往日的容颜,那药必然不会只剩下一颗,她生还的希望必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线 可当初,谁又能预料到未来的事情? “出去都给朕滚出去”皇太极心烦意乱,大吼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扯了他一下,苏浅兰忍着脑的晕眩,虚弱的对他摇了摇头:“别这样这不是他们的错” 范采向她看去,见到的只是她苍白面颊上的一丝歉意,不由暗自叹息,也不再计较皇太极的恶劣态度,看着张老太医等人已经退去,忙扯了扯犹自呆的李循方,拉着他一同离开了此地。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命 第三百一十九章天命 冷,很冷,浑身冷。 苏浅兰本就虚弱,这下更加力气尽失,眼前暗,牙关紧咬,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兰儿……兰儿……”皇太极忧心如焚,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呼唤。他一生从未怕过什么东西,可是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恐惧得宛如就要被抛弃掉的孩童,胸说不出的抽痛。 多少年前他曾经眼睁睁瞧着缠绵病榻的母亲离他而去,那时候的悲恸和哀伤他想起来还会感到难受窒息。 可没想到,今日又让他再度尝到了个滋味而且更甚母亲去的时候,他还有父亲,苏浅兰若去,他还有谁? “你要活下去爷不许你死你要活下去爷不许你死……”皇太极将脸紧紧贴在苏浅兰的脑袋上,仿佛祈祷,又仿佛在下令,同样的两句话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只是不断念叨。 “爷……”苏浅兰声轻如梦呓,飘忽地钻进了他耳朵:“生死有命,勉强不来,若是我……您千万别悲伤,带着儿子,好好过下去” “你闭嘴胡说什么”皇太极生起气来:“你敢不听爷的话,轻易放弃,不去努力求生” 皇太极还是这么任性,苏浅兰不觉好笑,牵动了一下嘴角,轻叹着问道:“爷您相不相信人有来世前生?” 皇太极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 苏浅兰却想起了自己去敖包祭奠戈尔泰的那一天,意外碰到他,措不及防被他夺去初吻,当时气晕了,没有对那一吻带来的异样熟悉感觉多加深究,如今想来,熟悉感从何而来?可不正是由前世来么?苏浅兰的前一世,便是宸妃海兰珠,怎可能对他不熟悉? “有些缘分,不止一世,前生的前生,或许我们两人曾经许诺生生世世相依相恋,所以今生遇到,会感到亲切,感到熟悉……” 说到这些,苏浅兰心一动,不期然想起了一歌,轻声念了出来:“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 “爷,您说……假如老天允许我们每一世都重复这份爱,不管贫穷富贵,或是身份悬殊,那我们就算这一世走到了生命尽头,又有什么关系呢?”苏浅兰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完这句,再无声息。 “兰儿?兰儿?兰儿……”皇太极唤得几声,喉便哽咽如塞,再也唤不出声,热泪在不觉间也已夺眶而出,沾湿了前襟。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云未到伤心处 母亲故去也因着仇恨而未垂泪的他,此时竟再也止不住泪眼模糊,于昏暗紧抱着怀逐渐冰冷的身体,坐看着天边渐渐转白,他却恨不得自己也永远沉沦,不要再孤独地留在这世界。 天明后,众人现了死去的皇后,和昏迷过去的皇帝。 响彻紫禁城的丧钟惊醒了昏迷的皇太极,他慌忙寻找苏浅兰的身体,却现她已被蒙上了黄幔,不觉赤红了眼眶,呆愣半天,开口竟是冷酷地下了一道口谕:“将所有参与治疗的太医,打入天牢” “父皇”虽然早已哭红了眼睛,福临还是记得母亲的仁慈宽容,感到父亲这道命令也太过了些。 皇太极却眼神空洞的望了望他,没有半点肯赦免的意思。 本来为着苏浅兰没能熬过这一关而心如死灰的梅妍,听到这道命令却大吃一惊,飞快的退出了寝殿,直扑太医聚集的书房。 “李大哥范先生”梅妍一进书房,找到角落里的范采和李循方两人,即刻焦急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你们快跑吧皇上受不了娘娘去世的刺激,下了命令要把你们全部打入天牢,九死一生啊” 范采呆了一呆,还没来得及反应,外头侍卫已经冲了进来,不由分说,见人就抓。 李循方自从得到苏浅兰病逝的消息,便仿佛化作了泥朔木雕,直到这时才抬起头来,望向范采:“先生循方……” 范采却不等他说话,便阻止了他,低声道:“此刻不宜冲动行事你我暂且先离开皇宫,等接近天牢,再作打算” 梅妍也是极为聪明的人,闻言会意:“李大哥范先生梅妍虽然卑微,但能救得二位离开天牢,梅妍便是粉身碎骨也要相帮” 范采朝她点点头,用口唇无声地示意她去寻自己的兄弟范程,有他从周旋,事情应该不会坏到无法挽救。 只是匆匆几句话的时间,侍卫已冲到身边,隔开阻路的梅妍,将范采和李循方两人一齐押离了关雎宫。 李循方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仿佛笼罩着沉痛气息的关雎宫,胸隐隐作痛,这一刻,他完全兴不起反抗之心,皇太极的迁怒,他虽不赞同,却能明白,换作是他,又何尝不需要宣泄这无尽的悲伤? 皇后病逝的噩耗传开,宫气氛骤降,各宫噤若寒蝉,再不敢有半点笑语欢声,整个关雎宫更是哭声一片,皇后仙逝,对于依赖着她获取荣华富贵的所有人来说,不啻于靠山轰塌 自然有人开始暗地揣测谁将会是下一任皇后,随时预备见风转舵,但是暗喜的人虽然也有,却没有谁敢稍露半点声色。 数千年来,从没有一个皇帝像皇太极那样为了后妃的去世悲恸到那样,他不但自己陷入不吃不喝的沉痛之,还不允许别人开心非但不允许别人开心,他还要拖着所有人跟他一起悲伤 陪着皇帝悲哀的六天六夜,昏天黑地,成了皇宫几乎所有人毕生难忘的恐怖记忆,许多无辜,只是因为少许懈怠,或者没有露出戚容被皇帝看到,就被拖去鞭挞或关押,甚至为此送掉了小命。 越来越多的人受不了这份罪,开始绞尽脑计想尽办法劝皇帝节哀,甚至联合武百官跪请他社稷江山为重,为国保重龙躯。 皇太极却游走在清醒与昏迷、理智与失控的边缘,一面对着所有劝解他的大臣们自责不该荒废了国政,一面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哀伤,一忽儿冷静地开始批阅奏章,一忽儿却又神思恍惚定定地呆。 下了天牢的太医们被他忘到脑后,范程趁机向他递折子请求接乃兄回乡下老家,获准之后把范采和李循方都放出了天牢。至于别的太医,只好抱歉的让他们静待其他赦免机会。 九月二十二日,皇太极亲率诸王贝勒以下、牛录章京以上人等和后妃公主、以及梅勒章京命妇以上品级众人为皇后送葬,停灵景山寿皇殿,设堂祭祀,并请喇嘛僧道布道诵经、度亡魂,隆重祭奠。 继初祭之后,皇太极又定月祭、大祭、冬至令节祭,甚至在年底祭祀祖先、山陵时,也都要祭祀皇后。 治丧期间,一大批人因为稍有歌舞娱乐的举动而获罪,连皇太极的弟弟、多尔衮的哥哥阿济格也为此受到了重惩。是年春节,皇太极甚至下令免朝贺,停止宴会歌舞等一切娱乐。 作为大清开国皇后,并且是陪伴着皇太极入主原的第一任皇后,苏浅兰——博尔济吉特氏哈日珠拉获得了一长串的谥号:孝敏惠恭和温穆庄敬至德纯徽辅天协圣皇后,史称孝敏惠皇后。 然而死后再怎么追封追赠谥号,又怎么抵得住皇太极心对她的思念?相思刻骨,相思催人老他的身子一天天衰弱下去,原本保养极好的英武身形也迅走样,虚胖起来。 他再也没有踏进布库房,也没有再骑马射箭,西洋传教士汤若望来给他画像之后,瞧着画像里衰老肥胖的陌生老人,他自己都吃了一惊可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再嘲笑他身上又多一点赘肉,没有人再耳提面命要他少吃肉多吃素 他还活着,但他的心已离去,飘荡在天地之间,只想抓住那一缕逝去的记忆世界于他已没有意义,天下已定,四海承平,抱负已然实现,唯一没有实现的,只有他对她的最后承诺。 正月十五刚过,直隶官道上又多了一行车马,驰往遥远的云南,车坐着陈圆圆,吴三桂却落在后面,遥遥望向远去的京城城楼。 多尔衮去了福建,成功清剿南明余孽、收复台湾之后,又开始代替皇太极总督大清水师的建设,为打造大清舰队而努力。 吴三桂则终于累积战功封了平西郡王,皇太极准了他的请求,放他远下云南,总督云、贵两省军政。 成行了,陈圆圆的愿望实现了可是瞧着回京师,满身惆怅的吴三桂,她却感到了说不出的落寞,即便那个人已经离世,还是有这么多人无法把她淡忘那个人所拥有的一些东西,她仍然得不到 第三百二十章 魂归 第三百二十章魂归 两年后—— 内大臣鄂硕府后花园,两道身影缓行在一片青竹林内,周围风景怡人,鸟语花香,使人如置身图画。 两人,一个是穿着便服面如冠玉潇洒倜傥的青年公子,一个是淡雅清丽身姿动人的妙龄少女,他们就那样站在一起,沿着白色的小石子路走走停停,恍若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融入这静谧的环境。 这府里没有什么人敢来打扰他们,因为那少女,是这家的格格董鄂氏怡顺,她已经定下了亲事,嫁过去就是大清的第一任皇太子妃,而少年,正是当今太子福临阿哥。 可怜两人名份早定,却始终没能定下婚期,原本按照皇后的意思,是要缓两三年等怡顺长到十六岁再行完婚,但是现在怡顺好不容易虚岁十六了,却因为皇后仙逝,无人敢提醒皇帝给他们完婚。 鄂硕算比较开明的,他对福临很欣赏,对这一双小儿女相恋却不能相伴的处境也很是同情,结果每次福临以各种借口上门拜访,他都会意的说不上几句话就把女儿叫来相陪,自己另行回避。 福临来得次数多了,鄂硕府的后花园便成了他和小董鄂时常见面说话的所在,在这里留下了两人的许多回忆。 “皇上还是没有好转么?”怡顺望着福临关切询问。 福临忧虑的摇摇头:“自从额娘去世,父皇就那样了,人变得异常沉默,眼里时常带着哀伤,憔悴、衰老,让人瞧着,好不揪心” 怡顺的神情间充满了怜悯和羡慕,轻叹道:“想不到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却能用情至深,你额娘这一生,当可无憾了” 福临对着她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我对你的心,绝不会下于我父皇对我额娘” 怡顺红了红脸,柔柔的抬眼望了望他,可爱地撅起了嘴巴小声嘀咕:“自吹自擂,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福临拉过她的双手,静静的却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陪父皇去木兰秋荻,到时你会去送我么?” “嗯”怡顺点头:“我会去的哪怕你看不见我,可是,我还是会去,你只要知道,我是一定在的,我会亲眼瞧着你离开” 福临眼里着光,把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一吻,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送我的不过你可以在车子顶棚系上红手绢,那我起码可以知道你的车子在什么地方” “好啊”怡顺一口答应,转瞬又遗憾的道:“以前,你额娘每次都会带上我一起参加九月围猎,可惜这次……” 以往皇太极都会带上皇后一起参加围猎,然后公主、郡主、各府的福晋、格格们也都有机会进入随行名单,一大堆女人跟着去,反正有皇后来辖制和招待她们。 这次的木兰秋荻却跟以往都不同。没有了皇后,皇太极也并不肯随便叫哪一位妃子跟着去,那么没有了女主人同行的围猎盛会,女眷们全都不好参加。虽然皇太极并未禁止手下携带女眷,但又有谁敢在这种时候带着女人在皇太极眼前晃来晃去?找死么? “没办法”福临的口气也挺遗憾:“去年父皇干脆就取消了围猎的活动,今年也是大家拼命劝说,父皇才答应办的。我想,什么时候父皇的心结打开了,女眷们才好参加吧这样你就能去了” 怡顺点点头,充满希翼的望住了他:“既然如此,福临,你一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开解皇上,让他不要再那么哀伤否则你额娘在天上看到了,也会不开心的” 福临苦笑一声:“我会的可我不晓得怎样劝说,父皇才能忘掉失去我额娘的伤痛,我只怕……说了也白说” 怡顺闻言,长长叹息。抬眺望,只见天边一只孤鹰悄然滑翔而过,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一起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别离苦,就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有些情,便是如此难忘宛若生死相伴的大雁,一只死去,另一只也不愿独活若是活着,却教它情何以堪? 次日清晨,御驾出宫的号角声划破了长空,可是皇帝并没有按照正常路线出正门往北前往木兰围场,而是从神武门绕道,先去了景山寿皇殿祭拜皇后灵位。 福临和一班王公贝勒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皇太极连出门散心也要先去祭拜亡灵,那样还能散心? 渐渐接近山巅,寿皇殿的椽角遥遥在望,忽然有阵悦耳的叶笛声随风传送而来,时隐时现,如泣如诉,饱含着动人的忧伤。 皇太极疑惑听了片刻,连忙加快脚步赶往寿皇殿,然而没等他领人到达山巅,那叶笛声便已然消失。 他派了人往各个角落搜索一番,却一无所获,问那些留守寿皇殿的宫人,没有谁说得清是哪来的笛声,只知道时常能听见这笛声。 守灵的宫人,为的是位嬷嬷,她正是当年侍奉皇后的三大嬷嬷之一梅妍皇帝为这笛声到处搜查的时候,她却低着头只是默默祈祷着,心那位李大哥此后还能够继续出没景山。 皇太极在殿停留良久,出来的时候,他眼的赤红明显得人人可见,虽然他没有流一滴泪,也没有再像当年那般恸至昏厥,可是他身上的萧索和悲伤就算再不熟悉他的人都能觉察。 拜祭过后,御驾正式从景山开往木兰围场,旌旗招展,黄幔如涛,一行行盔甲锃亮的御林军侍卫整齐有秩地退下了景山。 他们一走,寂静的景山之巅,隐隐又飘出了悠扬的笛声。 ………… 崇德二十年农历八月九日,皇太极从木兰围场回到皇宫,情绪仿佛恢复平静的他如常接见来自蒙古各部的领,并与内大臣继续商讨近半年多次提出的立嗣事宜,并留下了遗诏。 当天夜里,他如常驾临关雎宫,在关雎宫书房批阅奏折。 然而次日清晨,内侍们大骇现,他已坐逝于关雎宫,死时神情恍有所悟,案头摊放着一纸信笺。经福临辨认,那信正是两年前转世活佛满珠习礼递到宫,最后为皇后所收藏的奇信,信上只有两行字:悟透前生事,迷离两世情 三日后,福临遵遗诏登基为帝,改元顺治,并移皇后灵柩于昭陵,与皇太极同葬,为皇太极上谥号为应天开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敬敏昭定隆道显功皇帝,史称清高祖,或称高皇帝。 ………… 二十年后,辞宫入道的原第一美女陈圆圆忽然心灰意冷,自沉于观前荷花池内,一代红颜,玉殒香消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结局 第三百二十一章大结局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在人海茫茫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啊……”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空的气息,却无法拥抱到你,如果转换了时空身份和姓名,但愿认得你眼睛。”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身边有怎样风景,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却如此难以忘记……” 悦耳的曲声飘进耳,越来越清晰,苏浅兰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心好不疑惑,这歌,她从来没有唱过给任何人听,怎么会有人唱得出来呢?并且连配乐都有,太奇怪了 “皇太极……皇太极……”她不禁轻声呼唤着,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她不要死去,她要活着,她答应过他的,她会努力求生 “兰儿?”耳畔传来一声惊喜里透着不信的呼声。 是他,是皇太极苏浅兰又欢喜又得意,猛然睁开了眼睛,循声望去,骤然却是一呆 只见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白屋子,入眼全是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单、白色的灯管……头顶吊着一瓶药水,对面墙上则挂着液晶电视,电视里正在重播经典的《神话》剧集。 这里分明是二十一世纪医院的独立病房而他…… 守在她床边的,并不是穿着旗服、梳着长辫的皇太极,而是个只有二十来岁年轻英俊的男人,眉目间和皇太极只有几分相似,但那眼神却跟皇太极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我、我这是……”苏浅兰一阵眩晕,时空错乱带来的震惊惶惑使得她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大梦梦里的她已经嫁作人妇,还生了儿子,年过三十体能衰退,可现在,她分明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兰儿兰儿你真的醒了”那年轻男人激动得难以自抑,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不停地念叨:“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不会醒了你可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感受着他狂喜欲泣的激动,苏浅兰好不懵懂,他是谁?皇太极呢?她竟然又回现代来了皇太极怎么办?那个时空的他岂不要失去她,悲痛得无以复加?可是她没有放弃啊她一直在努力求生啊又怎想得到,她求来的却是另一个时空里的生命延续? “皇太极……皇太极……”被人揽在怀里,苏浅兰却无比思念起皇太极来,眼眶湿润,嘴里更是不觉痛心轻唤。 “我在我在”抱着她的人却连声答应,更加疼惜地亲吻着她的秀,不住的道:“这次都是我不好,我来迟了一步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我会用我的一生,好好呵护你爱你” 苏浅兰听着一愣,连忙挣出那人怀抱,嘎声问:“你说什么?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你要这么说话?” 那人也一愣,顿然面现异色:“你不认得我了?你失忆?我是你老公王泰吉啊我们才刚刚结婚三个月你……” 他说到一半,忽然抬头招呼:“医生来了李医生,我妻子好像失忆了这个有没有办法治?” “别急病人刚苏醒,需要静养,记忆的恢复可以慢慢来”随着这几句回答,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领着护士走进了病房。朝着那年轻男人点点头,随即上前给苏浅兰做起检查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的灵魂从古代穿回来,又上了谁的身么?苏浅兰心暗惊,不敢做声,只是顺从的配合着医生的检查。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医生忽然和声询问。 “苏浅兰……”苏浅兰自然而然的回答,瞬即一顿,飞快的瞥向身边数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把她看作精神病。 然而那位“王泰吉”的神色却很惊喜,年轻医生也面露微笑点了点头,道:“还不错至少还记得自己是谁” “那——苏浅兰,你最后记得哪一天的事情,能说说么?”年轻医生做完检查,神情满意的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地问。 苏浅兰此刻真恨不得立刻找来镜子瞧瞧难道自己又穿回来重新做了苏浅兰?为什么这些人都不意外她是苏浅兰?若真如此,自己又是为什么会在医院里?王泰吉又是谁?他怎么会是自己的丈夫?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苏浅兰连连摇头,内心有点恐慌、有点不适。 “兰儿”王泰吉瞧着不忍的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字字清晰地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我来告诉你” “这里,是北京的医院,我们在北京相识、相恋,并且领了结婚证,正预备以北京为始点,开始我们的蜜月旅游” 王泰吉认真而诚挈地诉说着:“我们先去了景山旅游,走到观妙亭的时候,你说想吃冰激凌,我赶紧趁空跑出帮你买。可没想到我就离开那么一小会,有个丧心病狂的男人,竟然……” 苏浅兰疑惑的望着他,听到这儿,陡然记起了自己还是皇后海兰珠那会,在景山观妙亭歇晌,莫名其妙做了个噩梦,梦的自己正是背着旅游包,拿着矿泉水靠在柱子上东张西望,然后就有个男人忽然从角落里冲出来,手里拿着石砖,朝她扑了过来 “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袭击我?”苏浅兰连忙追问。 王泰吉面色一喜,跟医生交换了一下眼神,忙续道:“后来查清楚了那是个精神病人,以为自己就是崇祯皇帝,不知道他那天是怎么跑出精神病院来的,在景山晃荡了一整天,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袭击你,照他的话说……说是你害得他国破家亡。” 苏浅兰正听得愣,王泰吉说声“对了”,回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份旧报纸来,递到了她眼前,报纸上刊登着一副照片,照片里的男人不足二十岁,长相竟有七分酷似当初的信王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难道所谓的穿越不过是自己的黄粱一梦?什么皇后、什么海兰珠、什么皇太极……都是自己梦出来的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自己失去三个月的记忆才是真实? 苏浅兰怔怔着愣,脑一片混乱的当口,医生已经把王泰吉叫过一旁说话,两人仿佛做好了什么决定,医生告辞离去,王泰吉则兴奋的走回来,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兰儿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咱们今天便可以出院回我们自己的新家去以后慢慢调养就是” 苏浅兰愕然凝望着他,一时之间真是难以接受自己忽然就有了丈夫有了自己的家王泰吉是什么人,她是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 王泰吉兴奋了好一会,忽然现她神情里惶惑多于欢喜,仿佛瞧着陌生人般瞧着自己,笑声不由一敛,眼里带出几分愠怒不甘来,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兰儿好你个兰儿你就算忘记了一切,也不能忘记我我不允许你忘记我不允许” 他低声地说完最后这句,忽然俯下身来,将她揽住,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热烈而霸道,攫取里却又带着怕伤害到她的温柔。 就是这个感觉他的吻跟皇太极一模一样包括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和神情,还有那力道熟悉的拥抱苏浅兰的心理防线骤然崩溃,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难道梦的皇太极,便是以他为蓝本而制造? 感觉到她的身体由僵硬变得柔软下来,唇齿之间也有了回应,王泰吉不由深吸口气,加深了这个吻,好久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低低喘息着,在她耳边仿佛立誓般说了一句话:“就算你把我忘记,我也要把你重新追回来继续爱你,生生世世” “皇太极……”苏浅兰好不感动。 却不想呼声未已,脑门上已被他用报纸筒轻轻敲了一下,随即便听到他笑骂着道:“我说过了多少次你还是改不掉这毛病,你老公姓王不姓黄是王泰吉,不是黄泰吉” 虽然样貌有所不同了,他还是那个他,一模一样的眼神,一模一样的性情,正如她,躯壳换了,灵魂却仍然是原来那个灵魂 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他,苏浅兰面上不觉露出了微笑,主动开口道:“你可知道,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美丽的梦……” ………… 傍晚时分,苏浅兰跟着王泰吉收拾离开了医院,她没有时间对他详说自己所做的梦,她正在被他脑补着,把这三个月来生过的事全都给她详细地说出来,说他们相识相恋的经过。 原来她自从被公司解雇之后,心灰意冷,又跟继母赌气,竟然一横心搭上飞机直接飞到了京城,就在下飞机之后,偶然和他相识,竟尔和他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不到两个月就谈婚论嫁,闪电完成了婚礼。 然后就是蜜月旅游,景山观妙亭出事,她以为自己渡过了十几年,但实际上,她在医院里只不过做了十几天植物人 好在王泰吉虽然看着年轻,却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身家数亿,就这么供着她在医院里存活着,誓不离不弃等她醒来。 虽然这一切都很好,她仿佛又得回了他,但不知怎么的,苏浅兰心还是隐隐地失落着,她不愿意,所经历过那些竟然是梦 “我们的车子在那边”王泰吉朝停车场某个位置一指。 苏浅兰一抬头,却被一道奇异的风景吸引了全部注意。那是医院对面高楼的一幅巨型海报,海报上是个男明星,帅气的面容、温柔的眼神,几乎跟她梦所见的戈尔泰一模一样 更让她呆的是,这海报旁边另有一巨型条幅,上书“热烈欢迎十世活佛满珠习礼莅临我市讲经布道”等字样 “这是……”苏浅兰不觉起呆来。 王泰吉见她注意条幅,笑了一下,道:“这个活佛,挺神奇的,他表了一篇讲话,说咱们刚刚经历一场拯救,为时三个月,说我们都是获得了新生的人,从此之后世界大不相同奇怪吧?” 苏浅兰心一动,连忙急声问:“皇太极你快告诉我清初皇帝皇太极的皇后是谁?福临的母亲是谁?” 王泰吉愣了一下,失笑起来:“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大清入主原之后的第一任皇后,不就是孝敏惠皇后海兰珠么?福临?你说顺治皇帝?他**不就是这个孝敏惠皇后海兰珠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王泰吉才说完,就看到苏浅兰眼里涌出泪来,不由慌了手脚,关切的连声追问。 “是真的不是梦是真的不是梦”苏浅兰却是喜极而泣,几乎语无伦次:“历史变了真变了我不是在做梦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戈尔泰、李循方、皇太极、福临……” 她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泪流成河,心却欢喜一片,只是不停的想着,原来自己是真的穿回到过去,改变了历史轨迹 正如满珠习礼活佛说的那样,她用三个月时间,改变了世界她的使命完成了,所以她又回到了属于苏浅兰的时代 ——全完—— 完本感言及新书预告 完本感言及新书预告 很高兴、也很遗憾的告诉大家,这本书要和大家说再见了 从去年七月到今天,将近一年的时间,感谢你们陪着本书一直走到今天一直陪着书里的人物经历穿越的喜怒哀乐 有亲们怀疑本书是不是烂尾了?那么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各位,我要说的一切都在书里,要说的,都说完了觉得有些突然或者觉得后面应该还有故事没写完的,我想,那是因为本书给大家留下了相当大的想象空间,各种关系、各种感情,值得你们去回味,去想象它的后续。(26ddcn阅读网,最快文字更新精彩小说!) 若是什么都被作者说完了,那诸位恐怕就不会有余韵未消的感受了吧? 正因为这样,所以这本书也将不会有番外,所有的番外,都在你们的心里头,都在你们的梦里头 好了,旧书终于结束了来说说新书的消息。 新书的类型是现代,但实际上它是什么类型,我自己也说不清,因为它的背景太庞大,女主横跨仙界、凡人界,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仙侠类小说,或许将来你们会现,这本叫作《夜飞仙》的书,连历史、古言的类型都可以算是 《夜飞仙》,一集一个故事,一集一个不同的背景希望看兰悠继续写古言的,也不妨等着它讲述到古代时空,希望看兰悠再写历史的,说不定会看到香妃的新传,喜欢携带空间的、携带强大能力的,喜欢各种各样美男的……更不要错过了它 《夜飞仙》一书,已经开始上传,书号97第一个故事,主背景是现代都市,所以我把它放到了现代类型,喜欢古典背景的,先别着急,先养着它说不准哪天它就能让你大吃一惊呵呵~~~~ 高楼之间隐现,霓虹影里来去,穿梭时空,纵横古今,集灵搜魂 这就是夜飞仙 亲们,新书需要支持哪怕您现在不想看,您现在嫌它太瘦,您觉得目前的故事不大对口味,都请您不吝那点时间,伸手点一下“加入书架”,有空的时候扔几张推荐票,为它摇旗呐喊一番,兰悠都将获得莫大的力量,动力十足努力去完成亲们喜欢的故事 本书的页,有新书的直通车,兰悠就拜托各位了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兰悠有那个幸运,能在新书区再见到你们我们《夜飞仙》书区,再见(^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