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行大道号天师》 正文 第一章 小师叔 “和!”老道士的声音依旧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在这个有些寂静的山崖上,愣是震出了一阵阵的回响。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一个山谷,而是一座即便是在周围的人看来,也仅仅只逊色于主峰的绝壁险峰,这山不但被声音震的是回响阵阵,云雾缭绕间,却也有那超凡脱俗之感。 “师父!”小道士回的倒也不慢,不过在这仅有道观的方寸之地中,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老道士端坐在悬崖边,他须发皆白,长长的胡须更是拖到脚边,脸上却如同孩童一般白净,所谓的鹤发童颜,说的应该就是这等人物。 “灵道,早课做了吗?”老道士问道,他盘坐在一块纯白色的石头上,身上气息氤氲,好似水汽蒸腾。 小道士哼哧哼哧的从门口跑了过来,“做了,师傅!” 老道士没有回头,“三清祖师祭了吗?” “上着香呢,昨日的香还没有烧完!” “真武大帝呢?真武大帝面前的香应该是烧完了吧!” “真武大帝的香?师傅,你老糊涂了吧。”小道士面色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真武大帝,自从两年前开始,您就说不用上香了啊!” 老道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前几日我见到真武大帝了,他说香不必上了,既然如此就把院前的灰尘扫一扫吧!” “两年前的事情说前几天……师傅还真是老糊涂了……”小道士心中嘀咕,但是慑于老道士的威严,不好明说。 他是满脸的无奈,答话却不慢,“今天早晨我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扫过了,咱们观里也没有其他神仙,不用点烛燃香……师父,快到中午了,午餐都已经做好了哦!” “呵呵呵,小灵道也终于是长大了啊!”老道士满脸的宽慰,从石头上一跃而起,“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徒儿,有酒吗?” 小道士脸色一板,“师父,一日不可多饮,你今晨已经喝了半斤了!” “咳咳!”老道士猛地被呛了下,一脸苦笑,“好好好,那中午便不喝!” 他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脑袋,“当初那个跟在我后面的小奶娃,现在也学的像模像样了啊!” 小道士也不说话,就是笑,从出生被遗弃,再被前院的大师傅捡到,他在这里活了十六年,除了师父外也没人会对自己这么做。 两人同时摆了摆衣袖,一收拂尘,向着一旁的小院子走去,此刻屋顶的炊烟,却也才杳杳而散。 山下,一行人正拾级而上,头顶山峰如同天堑,惹得众人一阵叫苦。 “宋师伯,这山也太高了吧!”一个小道士倚着长剑,看着面前没有尽头的山路,感觉自己最后一丝气力也要用尽了。 为首的中年道士摆了摆手,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即便是他武功高强,此时此刻也感觉有些撑不住了。 “不能停留,咱们得抓紧时间,真武一脉的传承,不能尽断于此!” 他这话一说,其他几人立刻强行抖擞了精神,他们也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即便是累点又能如何? 就在他们说话间,本来云雾浓郁的山间,此刻却仿佛云销雨霁,缓缓的露出了他们的前路。 本来应该无尽久远的道路,此刻却显得如此短暂,那本来该高居于山顶之上的小小道观,此时也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一老一少两个道士正坐于其中。 众人一霎那间,甚至有些晃神,究竟是他们的说话中无意之间忘记过了行程,还是说实际上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部分路程,前面的山景,不过是那如同海上高楼一般的仙山远景? 几个人心念电转间,却已然随着为首的中年道士上前,对着老道士便是恭敬的下拜,“真武山,武当派弟子宋明哲,代掌门及方丈,见过师叔祖(太师叔祖)!” “哟?那几个小兔崽子,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老道士说道,他摆了摆衣袖,面前的这些菜肴便分列两侧,乖乖的落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倒是清出了一片空地。 老少两位道士也施施然的从观中走了出来,道观的正面挂着的是三清祖师的像,香炉之中,三根长香飘着袅袅青烟,端的是一副绝好的道门景象。 但是来的几人却依旧没有抬起头,俯身再拜,“方丈及掌门,请师叔祖下山!” “却不知今日外界又是何光景?竟让得你等请我这把老骨头下山?”老道是捋了捋自己的长须,问道。 “师叔祖有所不知,六十年之期已到,八大掌门联袂而至,若是我武当不给他们一个说法,恐怕今日我等之门派就有倾覆之威!” 宋明哲说道,更是俯身三拜,“望师叔祖下山,救道门于水火!” “老道曾立誓,永不下这真武山武当观,难不成因为你们这些小辈相请,就要破了这规矩?”他话语并不十分严厉,声音也不洪亮,可语言间的斩钉截铁,却谁都听得出来。 “请师叔祖……救救武当吧!”场下几人当即跪下,眼光中更是有着泪花闪烁,就要拜下。 老道士却一甩袖袍,人已飘然远去,手中的拂尘更是如同有灵性一般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儿,随即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和雁,今日这事你看着办!” “嘴硬心软的老头子!”小道士摇了摇头,这才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装,缓缓走到众人面前,“都起来吧,师父他不会下山的!” 宋明哲脸上充斥着愁苦,“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掌门还等着我的消息呢!” 他看着小道士,“小师叔,要不然您再去帮我们劝劝师叔祖吧,整个真武山上下安危,皆系于他的一念之中啊!” 和雁摇头,“明哲师侄,师父决定的事情,至今可没有任何人能够反驳!” “哎……也是我武当派命该如此,”宋明哲摇了摇头,也知道今日不过是追逐那萤火之光,“下山吧!” 他对着跟随自己而来的十多人说道,“你等若是心里还残存着一丝门中恩情,就随我回去面见八派掌门,今日便是我等之弟子为武当赴死的时候了!若不愿,从这山中下去,有着一条可去往大江的密道,那里自有渡船引你们,今日之后不再以武当之名行走于天下,尚能给我们这百年大派留存一丝香火!”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就解开了,“我们早该想到会有今日之事,也是自己做的孽,怪不得别人,下山吧!” 他拍了拍手,对着老道士离去的方向又是恭敬一礼,这才催促着自己的弟子们下山。 “等等!”和雁喊住了他,“我和你一起去!” “小师叔?”众多弟子们皆是一愣,他们知晓此去将会是怎样的结果,而这位少年,不知道吗? 正文 第二章 酒馆前 “小师叔,这可不是去玩!”宋明哲本来豁达的脸上,此刻竟也出现了一丝焦急,“我等不过回去赴死而已,您跟我们可不一样!” 和雁笑着道,“有何不一样?大家都是真武山的一员,既然师傅不愿意下山,我陪你们走一趟便是!” “您这是……”宋明哲一愣,他和其他的弟子们不一样,当初老道士下山的时候,实际上也是这个年岁,“您这是要……代师叔祖而去?” 和雁点头,“不过是八派掌门而已,比起这个偌大的天下,他们也就是占了襄州之便,竟然想要侵吞我武当之土!” 少年意气风发,脸上更是神采飞扬,“无论是为了武当之名,还是为了师父成长之所,咱都不能让这里,变成血雨腥风之地啊!” 还有一层意思他没说,不过想来宋明哲这位都管应该也知道,当初在山脚救下他的大师傅,此时虽然已经卸下了殿主之职,却依旧在山下的道观中挂单修行。 若是八位掌门真的掀起了武当之变,恐怕这山下的道士,也不会有多少幸存,张和雁可并不愿这种事情发生。 “那……走吧!”众多跟随过来的小道士们,虽然欲言又止,却依旧没有多说些什么。 宋明哲作为武当派的都管,这样一个俗世门派之中却充斥着道家意味的名字,此时来担负着的当然不只是这样的使命。 他将一些门派中天赋和心性都极高的弟子,直接从这座山上送了下去,他所带来的一众弟子中,几乎所有人都天赋绝佳,心性凛然。 刚刚所说的那些话,实际上也是为了给他们选择,并无对错,只不过是门派中所有人统一做下的决议而已,一切由心。 张和雁也没有说话,看着他们顺着小路一路下山,这座山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他们既然从这儿经过,若无老道士的允许,没有任何人能追到这里来。 他忽然想到了老道士拂尘挥舞之中所留下来的一句话,“一切随意,万变由心。” 本来老道士教育他就无拘无束,他也不是喜欢无中生有的人,不过每个人都有心中的一些逆鳞,今日这山,他却必须得下。 他在这山上待了十六年,除了偶尔下山前往武当派之外,几乎所有的岁月都是在这座道观上度过的,自从六年前他再度下山之后,至今也没有回去过。 几人匆匆下了山,这座绝壁险峰距离主峰并不算太远,只需经过山脚下的一条官道,不过半日路程就能够赶到主峰上。 但是令众人感觉到惊奇的是,明明上山花了半日光景,下山却花费了不过一刻钟,若不是背后的那座峭壁,还在提醒着他们刚刚的路程绝非虚构,恐怕会有人会认为这不过是一梦南柯。 但是这种奇异的感觉却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儿,而是把目光集中到了周围的事件上。 宋明哲和张和雁一马当先,小道士身上并没有任何习武的痕迹,但是却能够轻易地跟上几人的步伐,也让众多小辈们啧啧称奇。 行走间几个人相互聊着天,也逐渐熟络了起来,更多小道士对于这位师叔祖,更是有着无尽的好奇。 众人心中此时都有着赴死之意,一时间竟然也消除了那辈分之间的隔阂,不说畅所欲言,却也能够聊一些平日里根本不敢开口的话题。 张和雁语气温和,神态淡定,他是唯二不担心接下来行程的人,剩下的人自然是宋明哲,他看着这位温和的少年,眼睛中的光芒却在不停的闪烁。 “师叔祖,前面就是这两年刚刚建起来的一座酒铺,您几年未曾下山了,估计也没有见到过吧?” 排头的少年说道,张和雁知道了他的名字,诚元,他是众多少年中最为跳脱的一位,也算得上是他的同龄人。 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法名,对于这群人来说,法名实际上也就是真名。 当今天下乃是盛世,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上山学道,而学武的话,无论是天下间各国的武馆亦或是名山大派,也都比真武山这座以道为名的门派要受人欢迎的多。 正是因为如此,这群上山学道的弟子,大多不过是诸位观中人物,捡来的孤儿而已。 张和雁饶有兴趣的抬起头来,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六年,当初的他不过是一个幼稚孩童,可对于这条路的记忆却依旧清晰。 当时这条路上尘土飞扬,众人经过时采用的也大多都是肩扛手提之法,行人来去匆匆,哪有现在这等景象? 到路上车马喧嚣,骑着马的武林人士们匆匆而过,押运着货物的商队也缓缓而行,那些村民们骑驴的、骑牛的都有,拖着他们的货物或者材料,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这条路还是两年前,方丈与掌门合计之下,动用了门派的底蕴,这才好不容易修好!”宋明哲脸上也满是感慨,“却不曾想到,才过了两年好日子,就已经招来了祸患。” 还没有到那座建立在街道旁的小酒馆,他们却已经能见识到那边的人声鼎沸,路过的行商和豪迈的侠客们,更是已经把那团团围住,作为这条大路上少数几个能歇脚的地方,有如此景象却也不太稀奇。 “我却想知晓,你们和他们商谈了几日之约?”张和雁问道,这话刚一出口,本来热络的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 众多弟子们却不知该如何言说,宋明哲此刻才缓缓开口,语气间也有着些说不出的沉重,“小师叔有所不知,六十年之期已满,所有襄州的门派都蠢蠢欲动,这八门不过是先行之人而已!” “若是我们这次能请回师叔祖,则一切全解,若是不能,我等回山之日,就是他们动手之时!” “这条路即便是再拖,也不过三日,算上上山下山的时间,最多不过十日。”张和雁稍微算了一下,“你们来山上用了多久?” “至今已有三日,小师叔若是反悔,此刻回去却也来得及!”宋明哲说道,他这几句话反而征得了几个小弟子的同意。 “是啊,师叔祖,您没必要和我们一块去送命,现在回山还来得及!” 张和雁摇了摇头,指了指前面的小酒馆,“你们上山走了半日,又随我匆匆下山,想必已然饥渴,先休息一下吧,明日随我上山!” 他脸上似乎绽放出了光芒,“我也想来见一见,这些所谓的八派掌门,和六十年前他们的长辈,又有什么不同?” 他们行走间已经来到了酒馆前,此刻才看到,为何有许多人围在那里。 正文 第三章 铁扇 众人能够非常清晰的看到,就在这间不大的酒馆之中,竟然里里外外的围了数十上百个人,不但把那十几张桌椅都占了个满满当当,就连周边的那些土坡和几颗小树,也被武功高强的武林人士们占满。 那些商队没有侠客们飞檐走壁的本事,倒也是别出心裁,一个个站在马车顶上,似乎在看着些什么热闹,而那十几张椅子上,坐着的都是一些要么身着富态的中年人,要么就是身形健硕、姿态冷厉的江湖人士。 只有店小二和正在泡茶的茶博士,还匆忙行走在人群间,除了看热闹的人之外,里面似乎并不算特别拥挤。 至少张和雁很是轻松的,就带着几个人挤了进来,看到了里面的场景,原来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说书先生,正坐在酒馆中间,手里拿着一卷书籍,刚拍下手中的醒木。 “襄州这个地界,说书人倒是特别难寻,咱们这儿没什么像样的官服,自然除了世家大派之外,也出不了什么官学。”宋明哲说道,“每每有说书人出现之时,却也是这等万人空巷的场景!” 张和雁眼中却满是好奇,他自然是听说过说书人的名头,只不过从小到大却依然未曾见到过,除了下山次数少之外,却也有这个地界,并不属于那种繁华昌盛却有平和喜乐的城镇。 襄州这个地方,位居天下之中,四国之内,却因刚好和四国接壤,所以形式一向算不得稳定,这种依靠繁华闹市才能够兴起的说书项目,也就只在传闻中听到过。 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在这样一处偏僻酒馆之中,竟然也会有如此之多的人围拢于此。 几个道士纷纷在旁边站定,也有人吆喝着茶博士去泡一两壶茶来,虽说已经没有桌椅,但是站着喝茶对他们来说却也算是休息。 张和雁听着里面那有些嘈杂的声音,不禁询问那个站在他们身旁,忙前忙后的店小二,虽然这里已经没了桌椅,可他依旧非常稳健的端着几壶茶,就这样站在几人身边,任由别人从他手中的盘子上取走茶水。 “小二哥,往日这条路上也是这等风景吗?” 小二摇了摇头,给几人也倒上两杯茶水,“平日里又何曾会有这样的一副景象,不过是因为那八大门派同时逼近真武山,惹得许多江湖人士过来看热闹。” 张和雁手中端着杯子,这样一个街边落脚点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用的是瓷器,这种陶土做成的杯子,意外的有些好看,没有那种刚刚烧制出来的粗糙,反而像是用了许多年,已经被磨得圆润光滑。 店指了指面前那些人和商队,“看见没,正是因为这些武林人士的到来,才会有这么多的行商啊!若不是前面已经被人清理过一道,绿林好汉们死的死伤的伤,却也不敢出来劫道!” “如此便多谢小二哥了。”几人喝完一杯茶水,感觉自己状态也恢复的不错,正准备离去时,突然听到里面一声脆响! 本来嘈杂的人群似乎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的声音陡然间停滞,只听里面传来了一道极具穿透力的声音: “老夫在这边说书却也有二十年,今日咱们不讲这些风花雪月,不讲那奇诡瑰丽的传说,趁着还有些时间,咱们就讲讲最近发生的事。 六十年前在江湖中有一件奇事,说的就是天下间各大派的掌门人一起上了真武山,当时山上只有一个道士,他便是当初道门祖庭张神庭老神仙第九代传人。” 张和雁本来准备继续前进的脚步猛然间停滞,把头扭了过来,竖起了一只手掌挡,下的身旁这些想要和自己一起行走的道士。 “先听听他怎么说!”张和雁说道,几个人就这样站在人群的角落中,听着那位老儒生说的话语,越发的慷慨激昂。 “这么多掌门人为何要上山?”老人似乎故意卖了个关子,听的人也非常识趣,立刻递上话头。 “还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这山上的道观名字起的太大了一点!”说书人笑着道,从自己身下的桌子中取出一个牌子,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 “您是说【武当】?”喝酒的江湖侠士们也并非真的没有见识,这真武山之上,实际上也就只有那么一个道观。 “正是,这座小道观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还籍籍无名,并没有多少人认识,却在六十年前成为了所有人谈之色变的地方!” “我听说,为何称之为武当,正是当年的那位道士所说的,非真武,不足以当之!”此时又有懂行的人出来说道。 毕竟最近这些事情闹的也算是整片地区风雨飘摇,那八大门派前几日还派人从这边路过呢,他们也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非真武不足以当之?好大的口气!这是在说天下间除了他们之外,所有的门派都不足以当啊!” “难怪!” “这名字是太大了一点!” 众人啧啧称奇,但是目光却依旧瞟着说书人,眼见着此处明显还有后续。 “三天之后,掌门人们如数下山,但对于山中发生的事情却三箴其口,这真武山武当观,也就成为了现在的江湖禁忌!” 说书人道,“至于这三天之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至今为止依旧无人知晓,我们唯一知道的就是,从此之后这些门派就销声匿迹,而武当也正是在当年那时,立于江湖之上!” “切!还以为能说些什么,江湖密辛出来呢,不过依旧是些老生常谈的东西,老头,不会说不如让我来说?”一道有些轻浮的声音响起,不由得让所有的围观人纷纷皱眉。 张和雁也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转了过去,就看见一个拿着一把铁扇的锦衣家公子,他正在那里,身后跟着一群同样拿着铁扇的人。 他径直走过人群,身后的人很轻松的就把密密麻麻的人群所逼退,来到了那张桌子前,将讲述的老人一把推开。 “我来跟你们说,那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虽然肆意而张扬,可却并不像是个粗鲁无礼之辈,思虑不足之人。 他一拍醒木,就把故事接了下去: “那老道士手法卑鄙而残忍,动用机关和毒物,让八位掌门全部都身受重伤,更是让他们以自身身家性命乃至于亲人血裔为誓,六十年内不得踏入真武山半步!” 他脸色逐渐变得鲜红而疯狂,“今日我,八门重回真武山,誓要血洗武当,那个道士极其所留下的道统,一个不留!” 他这种疯狂的样子也引起了众多人的忌惮,商人们纷纷走上了自己的马车,并不想和这种疯子多呆,而武林人士们也把手摁到了武器上,稍不注意恐怕就会引起一场大战。 也就只有张和雁和少数几个人发现,他这一切都不过是表演而已,双目之中的通红,并没有影响他那眼神的清明,这位少主恐怕也是一个心思缜密而残忍之辈。 他的手掌涌一道劲风,直接抓住了那个正趴在地上,似乎有些摔背过气的白胡子老人,“就从你开始吧!” 正文 第四章 瞒天过海 “啪!”一声脆响,本来抓住老人的手,一下子就被打的缩了回去,老者也被匆匆赶来的几个小二们扶着,搀扶到一旁。 “原来是铁扇门少门主,你不随着方门主一起去武当,到我这小酒馆来干什么?”酒馆背后走出一人,这是一个长相普通,丢在人群中却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中年男人。 少年公子手被打得通红,脸色一白,面孔上明显有愤怒闪过,手中的扇子就要张开…… “少主,不可!”他身后拿着扇子的魁梧大汉立即站到了他身前,“门主曾经说过,时间未到之日,谁都不可轻易动手!” “这可是他先动的手!”话虽然这么说,可他也明显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缓缓地收拢了脸上的表情,刚刚展开的扇子也被他重新收在手中握住。 “嗯……”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这才真正的收拢住,露出了略微的歉意,“抱歉了李叔,我失态了!” 仅仅是这般表现,众人对于他的忌惮程度,一下子又上台了一个层次,虽不说喜怒不形于色,但作为一位少年,能如此快的收敛好自己的脾性,未来必然又是一个不可限量的角色。 “哼!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以为我们不清楚?”他又恢复了刚才那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上一代武当执剑弟子,尹通!” 中年男人并不答话,而是默默的撤去了醒木和茶水,“诸位若是没有什么砸场子的想法,那就还是先行退去吧,路上熙熙攘攘,若是耽搁了大家的行程,终归不是好事!” 拿着铁扇子的一行人,在这边拖延了半宿,终究还是离去了,只是在离去的时候,众多的目光一直朝着他们这边看,看的张和雁身边的那群小道士们那叫一个莫名其妙。 双方之间的矛盾一下子就搁置了下来,周围的人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也逐渐散去。 “哎……散了吧!”众多武林人士们也纷纷离去,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此刻整个区域的真正矛盾中心,也是这条路的尽头,那座高耸入云,充斥着飘渺意味的巨大山峰。 “宋师兄,你不该回来的。”待到所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尹通这才走到他们身边,众多道士们纷纷见礼。 “见过尹师伯。” 也就只有张和雁算得上是真正的纹丝不动,在尹通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宋明哲向他介绍了少年的身份。 “小师叔?那你们就更不该来了!”他本来毫无表情的面目上也出现了一丝焦急,“无论师叔祖来不来,这都是咱们武当内部的事情,又怎么能让小师叔亲身犯险?” “掌门他们也应该知晓,今日之事非一日之功,乃是六十年间所沉淀下来的沉疴陋习呀!”尹通说的很是透彻,“这本就不是一两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情,除非师叔祖亲来!这件事情本就是因他而起,他也能够解决!” 张和雁摇头道,“尹师侄,不必多言,师父既然已派我下山,我便会给你们一个说法,是凶是吉,明日便知!” “尹师叔,您都到这里来了,门派中……”诚元小道士略微有些焦急,在整个武当中,执剑弟子可不是谁都能够当的角色。 他是执剑者,是守卫者,也是大部分弟子中的断事人,他都下来守着这样一座酒馆,想必山上的情形应该已经严峻到了某种程度才对。 “掌门与方丈,皆是安好,只不过无论是派中还是观内,情景都不怎么好啊!”尹通说道,他看着剩下来这稀稀落落的人,也知道了剩下的人的打算,没有了劝返的想法。 众人心思纷乱,却也没有了交谈的想法,一时间气氛安静的有些吓人,张和雁反而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山,露出了一丝莫名的微笑。 “行了,无论是一起赴死也好,事有转机也罢,你们都先在这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是咱们武当的驻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尹通话语有些沉重,说这话反倒是故作轻松。 “不,你们哪儿都去不了!李叔,封锁周边!”就在他话音刚刚落下,生森冷的杀机就已经在众人身边出现! 无论是茶室里的小二,还是酒馆之中的账房,此刻都突然站立了起来,刀剑从各自所在的地方取出,缓缓的围拢到众人身边。 这个时间还真的是刚刚好,刚好这所有行人都渐渐散去,天色将晚,所有的武林人士们都赶着想要去前面的镇子上歇息一会儿,而商队更不可能在这种夕阳的环境下继续行走,除了他们这些道士之外,这片区域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宋都管,当初你可没有这般小心翼翼!”又是他,众人回头看过去,却见刚刚那位吃了闷亏的铁扇门少主,此刻又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站的位置很微妙,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刚好能够让众人听到他的声音,却又不会被各种暗器所突袭。 宋明哲也知道跑不掉,站了出来,“方皓,外人都说你智多且足断,想必刚刚那场戏也不是为了针对尹师弟,而是为了针对我们吧?”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不然跟蠢货一起说话,总让人觉得我之前的举动很愚蠢!”方皓说道,他手中的扇子已然展开,上面淬毒的铁片已经闪出了莹莹绿光。 “少主,周围没有任何埋伏,想必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来!”那个手里拿着一把巨大铁扇的魁梧大汉,也在夕阳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和他一起走出来的,还有无数个同样拿着武器,把众人成包围之势,牢牢锁死在酒馆中的铁扇门众人。 宋明哲狠狠道,“你们就如此的迫不及待吗?” “哈哈哈!”方皓大笑,手里的扇子猛的收了回去,“我们八门被武当压了六十年,现在你们这群去找那个老不死的都回来了,无论是那老家伙真的死了也好,他不再管你们也罢,就算你们用计拖了十天,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要等十天吧?” 他挥了挥手,身边的人已经压了过来,他每走一步,就仿佛是走在中间所有人的心脏上,让他们似乎每一刻都喘息不得。 “实际上这周围每一条路上都被我们的人牢牢的锁着,只不过是运气不好,落到了我手上而已,若是落到了罗虎那个憨子手上,你们说不得还能逃出性命——” 宋明哲苦笑,“说的对呀,我们拖延时间的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师叔祖他老人家一人……” 他目光之中的苦涩,也逐渐转变为了坚毅,“想必在看到我们的一刹那,你们留在山上的人就动手了吧?” “那是自然,还留着,你们活到明天吗?动手!”方皓身形如电,手中的扇子更是仿佛没有间隙一般,飞射出数十个铁片,那淬了毒的光羽覆盖整了片天空! “叮!”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叮叮当当,乒乒乓乓不绝于耳的响声,众多弟子们挥舞起手中的长剑,把周身护的是密不透风。 “他在说谎!”张和雁与尹通几乎同一时间说道,话音刚落,对方那飞射过来的铁片,似乎都因此而偏转了几个角度。 正文 第五章 原物奉还 张和雁可以算得上是众人中最正统的一道士,也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手里没有拿着武器的人,他手里抓着的唯一一个和武器稍微沾边的东西,便是手中的拂尘。 “全部都是铁扇门的人,甚至连其他任意门派的人都没有,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张和雁说道,“却是蝇营狗苟的很呢,分明还没有真正开始战斗,你甚至连瓜分都已经想好了,对吧?” “你武当还真是人才辈出啊,这又是哪来的小道士?若是再给你们几年时间,说不得又要出一个张弘道!”方皓说道,他分明也不过就是20多岁的年纪,可是话语之间的狠辣果决,却是许多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 “小师叔……”宋明哲见张和雁几步之间就要跨出他们的保护圈了,连忙喊道,“铁扇门暗器之毒,非先天不可解,小心!” 只可惜他们此时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将那些暗器击出自己身体之外,联袂而出的武当真气,虽然能够替他们很好的缓解疲劳,可是这也限制了他们想额外动作的能力。 张和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就这样缓缓的走出了人群,直面那铺天盖地的暗器…… “既然你们都说这件事情与我师父脱不了干系,那今天我这个做徒弟的,就帮他来收场吧!” 他目光飘渺,似乎回到了当初那个随师傅学艺的时间,那个时候年幼他才知道,有些事情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意味着些什么。 “和雁,入门学道第一天,为师教你太极拳!”小小的身影跟随着老迈而慈祥的身姿,一起站在悬崖之上,肉乎乎的手掌打着“一个大西瓜”。 他学了十五年的道和法,练了十五年的医术,即便是梦中学的也是入梦之法,练的也是先天之道,所有东西都放下过,也就只有这一式太极拳,从未停止。 “太极,阴手!”张和雁放下了手中的拂尘,就这样站在众人面前,如同孩提时第一次学习那般,缓缓的挥动着自己的手掌。 他打拳的速度很慢,就好像是他师傅第一次给自己演示的时候那般,起手,抬手,他甚至连脚都没有动,就很是淡然的在自己面前画个圈。 漫天飘散如同雨花一般的暗器碎片,就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召唤一般,自空中飞来,成群结队的气流,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裹挟着漫天飞舞的暗器,就这样徐徐的转动到他手中。 风,自势而起。 云,随风而动。 就在这慢慢长的官道上,这个前后皆是无人的小小酒馆前,气流开始逐渐涌动,所有飞射而来的暗器,此刻却仿佛都失去了自身的力道,逐渐的汇聚到了少年人身前。 “这……这是太极?”武当弟子们甚是震惊,即便几乎所有人的入门拳法都是太极拳,可他们却从未想到过,那看似平平无奇,甚至传遍整个大江南北的太极拳,竟然能在小师叔手中发挥出这样恐怖的功效! 那在他们手中甚至连对敌都显得有些迟滞而缓慢的拳法,依旧是慢到让他们能够看出每一世的动静,但是在那一笔一画一收一合之间,却仿佛能够勾动天地大势,引得周边所有的气息稳而不发! “果然小师叔不是有备而来,他甚至比当年的师叔祖还要恐怖!”宋明哲感叹,虽说他也有预料到见识这一幕,却不曾想这一幕的场景竟是这样! “那个老家伙的弟子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方皓此时也是发狠,他这回为了给铁扇门争取最大的利益,可是一个人都没有通知。 若是能把这群人深情上山,又或者是拿着他们的头颅上山,实际上结果都是一样的,未来瓜分整个武当,他们必能获得最为肥美的那块肉。 可若是今日之举失效,不但整个铁扇门要为他所做的轻妄之举付出代价,甚至他这位直系继承人的身份都,会让众多长老们重新考虑一番。 他心中发狠,手中的动作却也是不慢,扇子更是多翻飞舞,无数暗器随着他的动作直接被飞射了出去,而且他这回可算是真正下了血本,浑身的内气更是喷涌而出。 他身边的众人看到此番举动之后,也没有任何留手,充斥着恐怖力量的暗器,更是倾巢而出,他们周身上下就仿佛是塞着一个金属风暴的盒子,从哪儿都能够飞溅出这些东西来。 张和雁却依旧挡在所有人面前,不急不缓,不紧不慢的打着自己的太极,风正起,掀起一道清尘。 他们的想法终究还是失算了,耗尽自身所有力气打出的暗器,还是那些淬了绝命之毒的细针,都没有办法靠近这些道士分毫。 张和雁手无中这团充斥着无尽暗器的气流,此刻已经膨胀到足足有半人大小,无论是谁都不敢靠近他的身边,被这些暗器刮一下,可没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 但是众多人手里的动作此刻也都停了下来,铁扇门众人是手中的暗器已经丢完,不得不全身而往凑上前来,各自手中依旧拿着那把精钢所制成的铁扇,虽说依旧成包围之势,但是眼中的忌惮却已经浓郁了许多。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张和雁身上,他此时依旧在缓缓的打着太极,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和灵性也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不再是那种当初下山时的不知所措,他逐渐变得沉稳,变得淡定。 他知晓到了自己的战斗力,在这个世间究竟属于怎样的水准,老道是除了教了他一身本事,其他的可什么都没有教给他,这个人间他得好好走过才是! 虽然他心中想的这些事情很多,不过他的动作幅度却越来越小,整个人也逐渐是站稳了身体,一只手背在背后,另外一只手托着这团暗器,徐徐走到铁扇门众人面前。 烈烈的风刮在所有人身上,但是少年人手中团着的这个气团,却让整个铁扇门都不敢轻举妄动,他神色温和,绕着众人走了一圈,把他们都集中到一块。 “原物奉还!” 所有的风仿佛都集中到了一块,就在他手中逐渐汇聚,变成了一团分不清大小和内容的铁球,落了下来! “宋师侄,尹师侄,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上山!” 张和雁不再管这群已经呆滞到似乎说不出话的人,而是轻轻摆了摆手,捡起了自己刚刚放在地上拂尘,在这个酒馆找了个角落,缓缓坐下。 方皓这才赶忙收拾起了自己的心思,带着一众人员匆匆离去,脸色将忽然变得有些复杂惶恐,明日的情况……好像更复杂了…… 正文 第六章 在路上 且不管余下的人,晚上时间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张和雁反而是感觉自己神清气爽,比起刚刚下山时略微有些沉重的心情,以及对于新的世界的茫然无措。 现在的他,反倒是比起之前态度变得更加积极了,只不过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跟往日比起来,可就没有那么温和了。 这种路边的酒馆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用来休息的地方,除了少数的几个搭起来,用来挡风的板子之外,其他的区域实际上全部都是漏风的状态,也就是比露宿野外稍微好一点而已。 不过众人风餐露宿几天,却也并没有因此而影响,天色甫一亮起,众人皆自休息之地起身,略微调吸了一下,调整状态之后,就着茶水与干粮,服下了他们今日的第一顿早餐。 宋明哲依旧是所有人中最先一个动身的,他走道张和雁身边,“小师叔,您要吃点什么吗?” 他非常聪明的没有提昨日发生的事情,虽然所有人肚子里都满腹疑惑,可是张和雁不说,众人也不会开口去问,即便他们年岁实际上都比少年要大,但是辈分差距在这里。 老道士可是整座山上资历最老的人,张和雁前几次下山前往主峰的时候,这群人面对自己实际上也是这种态度,所以他到没有什么不习惯。 但是今日,这种恭敬又仿佛带了点其他的元素在里面,那是异常的眼神,看的仿佛是一个异类而不是同类。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总算是明白了当初老道士在教导自己之前所说过的那句话,“和雁,这条路一旦走下去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我们走的必然是这世间最孤独,最无奈,同时也最让人彷徨的道路!” 老道士把小庙建立在那样一座孤僻的山峰上,从来都不是为了离群所居,只不过是对于这些人的一种保护而已。 张和雁点头,“不必了,启程吧!” 对于他来说,几天不吃东西自然算不了些什么,他急着将今日的事情解决,本身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胃口。 一行人又一次缓缓上路,昨日里本来打算和他们一起上山的酒馆众人,也就只有尹通一人随行,在张和雁和他们一起上山的情况下,众人都不觉得接下来的路会有多难走。 一路上反倒是出奇的平静,仿佛除了昨日那批人之外,这路上竟然没有其他人了,或许是他们走的时间过早,此刻许多人还没有动身吧? 不过年轻弟子们又怎么可能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般平和,张和雁走在最后面,都能够听到他们尽量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 “都说太师叔祖技近乎道,人近乎神!仅仅一个名字就让八个门派六十年不敢动摇分毫,我本来以为不过是狂妄之语,现在看来光是小师叔一人,就……” “啪!”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一个拂尘敲在脑袋上,“少说两句,等到山上了,有你说话的时候!” 宋明哲可不会惯着这些小道士,非常谨慎的看顾着这几人的安全,同时也兼顾着周围的环境,他也是众人中少数几个依旧执着拂尘而不是执剑的人。 武当虽说是个天下闻名的道观,但大致上还是一个武林门派,于江湖之中的声望比起在道门之中的名声来说,反倒是要响亮的多。 所以弟子们也皆是以执剑为主要出行方式,除了后山三清殿中的以修道为主要目的的弟子们,以及这些执事长老,他们是正统的修道人士,基本上都会以道门的规矩来要求自己。 张和雁虽然沉默不语,实际上却也并没有闲着,他毕竟六年没有回来过了,却不知当初那个捡着自己的大师傅是否安好?也不知道武当山上那些宫观道庙,有没有添些新样? 他多看一些也好多记一些,省的老道士每次在他下山时都来找他来东问西问,让他老人家自己下山,却又不肯。 张和雁自然不能够理解老道士心中所想的东西,就像他教自己的那些知识一样,好多都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分明询问过一些教书先生,这个世界可没有一只名叫孙悟空的猴子,至于老道士给自己讲的真武大帝,也就只有武当派和他们自己的这个小道观会祭祀,其他人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只不过,他学的东西又确确实实的存在,他甚至都有点搞不懂,那些所谓的祭奠请神之法,所谓的风水玄虚之术,究竟有何用? 就连武当派的大敌,自己也不过是用一套太极拳,就将他们连削带打的压下去了而已,这个人间怎么不像老道士说的那般,鬼怪横行,妖魔肆虐呢? 他眼睛穿过了这条道路,直直的看向前方,真武山不大,至少对于整个襄州,对于整个真武山脉来说,位于中央地段的真武山,实际上并不算是特别大。 除了两座高峰之外,接下来的俱是平地和土坡,如若不然,也不可能成为武当派当初的立派之所,所以张和雁有些惊讶的发现,周边的场景和6年之前,实际并没有什么区别。 昨日他们没有走多久,就在酒馆中休息了,今日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却一个人都没有看到,谁都知道有些不对劲。 众人精神逐渐紧绷,但是周边的环境中却也没有什么能够用来埋伏的因素,这条大路宽阔而敞亮,周围都是刚刚植下不久的秧苗,这也没有什么危险的痕迹。 张和雁说道,“他们人都已经收回,此刻应该在山下等着我们呢!” 宋明哲说道,“小师叔,会不会有埋伏?” 尹通同样:“这种情况不得不防,咱们山下何时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无妨,”张和雁摆手,微微闭了下眼睛,脚步轻轻一探,周围似乎有风尘闪过,“至少在这条道路上,除了几个轻微的脚步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大的人群通过,放心走吧!” 那些尘埃在浮上空气之后又缓缓落下,在众人周边划起一个非常圆润的弧度,如果仔细看的话,他们还能够看到,这个圆弧中间一道曲折的弧线。 “那几个脚步,应该是探查我们是否前来的斥候。”宋明哲恍然,“既然如此,我们加快速度吧!” 他甚至都没有质疑张和雁话语之中的真实性,当然他也没有把那刚刚扬起来飘散在他们周围的风尘,当做是刮起的一道微风。 今日万里晴空,连树梢都没有动静,身边为何会有风呢? 脚踩风雷而信有异也,成阴阳而断八卦,为卜。 正文 第七章 云遮雾绕上真武 一路上果然没有出任何事情,他们的脚步也愈发的轻快,不足半日功夫,在太阳刚上山头的时候,就已经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前面山上的道观了。 不过平日里的烟火气,此刻也已然全部消散,某种凝重的气息开始在空气中传播,他们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几队不同的人,等在山脚下了。 众人的行进速度立刻发生了变化,张和雁来到了人群前方,宋明哲就站在他身旁,“小师叔,看来你昨日放走的那些人,已经跟他们说过了。” “说过了好,我还怕他们不来呢!”张和雁说道,昨晚放走那批人,既有他不想杀人的因素在里面,也有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整个武当都被人围着呢,要是把他们其中一个门派的少主杀了,指不定惹出多少事端,而现在,他只需要解决八个主事人就好了。 几人缓缓上前,人群之中没有多少熟面孔,但昨日那位方皓却刚好是其中之一,他站在一位拿着铁扇子的、做书生打扮的中年人身旁,看向张和雁。 两队人越靠越近,双方的架势也纷纷拉开,各自都把武器亮了出来,虽然一边没有拔剑,一边也没有开扇。 “宋都管,不知你们的师叔祖请回来了吗?”中年人当即开口道,虽然他看到众多道士皆以面前这位年轻人为首,却并没有开口试探。 宋明哲摇头,“没有请到师叔祖,老人家不肯前来,这次事情由小师叔全权负责!” 他往后面一让,露出来少年青涩稚嫩的脸庞,张和雁微笑着点头,“家师因故不能下山,还望方门主勿怪!” “昨日的事情我已听皓儿说起,直言张小道长乃是和尊师一样,为不出世之武学奇才,若真是如此,我等八门便是让上一步,也未必不可!” 张和雁听他话语中的意思,怕是不怎么服气,不过想想也对,60年的筹谋,居然被一件事情所打扰了,想来怎么都不太可能服气才是。 他点头,“这是自然,不知诸位在山下等候,是否有要事相商?若无……咱们上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此事说清如何?” 他们在场不过七人,对方足足六十余人,却仍旧没有任何妄动的打算,且张和雁注意到,昨日那位李姓男子似乎并没有在场。 昨日场中和他们战斗的人中,此时也大半不在此,想必此刻应该都在山中才对,窥一斑而知全豹,八门的人数想来应该会很恐怖。 难怪宋明哲上山就让师父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这样算起来,他们的敌人数量,此刻还真的是令人有些感觉到恐慌了。 武当不是江湖中那些良莠不齐的门派,什么人都收,他们只收身家清白,且没有任何求道经历的年轻人,并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习武。 无论是武当派中还是观中,亦或是周围那些经楼庙宇,甚至包括火房田地,都需要弟子们打理,这样算下来能够战斗的弟子,甚至不足整个武当人数的四分之一。 这位铁扇门门主明显在权衡利弊,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重重的点下了头。 他自问在自己儿子昨日讲述的那场战斗中,没有办法制服面前这位少年,如果要强打不,过是徒增笑料与损失罢了。 倒不如上去让其他人先探探口风,撞撞霉头,他们再见机行事,伺机而动。 “这个江湖比我想象中的好像要聪明许多啊!”张和雁看着他们隐而不发的态度,也没有做任何的表示,拾级而上。 真武山是整个襄州真武山脉最为高耸险峻的一座山峰,占地极大,各种田地星罗棋布,各色宫观与道庙也是非常凌乱,却和谐的散布于其间。 故此这山下上山的道路也被人戏称为星罗棋盘,六十年间无数人从这经过,看着如同棋盘一般耀眼而闪烁的地域,也不禁为之咋舌。 张和雁目光扫视着这片场景,在他的目光中,和所有人见识到的都有所不同,众人只能够看到那些星罗棋布一般的景象,他却能够从中看到这些分别布置的田地与楼阁之间,那联系出来的一根根如同蜘蛛丝网一般的线条。 “连丝而成线,定盘而入天星!”他的目光耸然一惊,也就现在是白天,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若是在晚上,这些连成线的星丝配合上七星八卦之征,九曜北斗之相,便是一盘大的有些惊人的惊世棋局! “师祖啊……您老人家当时创立这个武当派的时候,究竟是为了什么?”张和雁心中默默感叹,这种棋局惊天的手笔,也不像是现在这种没落武当,能够设定出来的东西。 现在的这些江湖门派距离武学极近,距离道极远,也难怪自己的师傅会远离尘世之间,仅仅只依靠这些东西来生存了。 “当初天师府还存在的时候,这真武山可不是如此一片没落场景!”见张和雁一脸慨叹,宋明哲以为他是对于现在门派的衰朽落寞有些感慨,这才说道。 他们可不敢把少年当成是一个年轻的晚辈来看待,比起当初师叔祖刚刚下山的模样,少年可谓是有所过之而无不及,难不成当初那响彻天下的武林神话,又要再度出现了吗? 张和雁也没有修习过他心通,当然不知道身边人在想些什么,反倒是前方带路的那群人,有些像是这座山的主人。 山高路远,比起昨日他们上另外一座山时的窘迫,这座山诸位道士们反倒是上的清灵便捷,而铁扇门一行人在上山途中,反而是变得有些气力不接。 即便是他们已经下过一次山,也不该如此才对,张和雁突然有些疑惑,一双眼睛猛的眨了眨,眼瞳之中仿佛有奇异的光芒闪过,一丝阴阳鱼竟然在瞳孔之中旋转。 “这……”他能够看到一道道黑白之气,涌入众多武当弟子身体之中,而后又重新回到山下,形成一个循环。 再碰到自己的时候,这些阴阳之气却仿佛遇到了什么特殊的事物,一直盘旋在自己周围,不愿离去。 只可惜现在情况特殊,他倒也不好盘坐下来进行修行,也没有办法试探出这些阴阳之气的本质,不过从众人的表现可以看出,这些气息,至少是能够让他们身体变得轻快一些的。 “这真武山,端的是风灵韵秀,卓尔不凡!”张和雁感叹道,他的手轻轻的伸入空气中,就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一般,微微的风扬了起来。 整座山仿佛突然间有灵性,让众人的心里皆是沉重了一分,淡淡的雾气开始从山腰下出现…… 不知道为何,本来心中就没有底的铁扇门门主方鄞,一下子心中警铃大作! 正文 第八章 迷雾 真武山上,武当派内,众人也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那漫山的云雾缓缓出现。 整座真武山实际上就是一个非常和谐统一且完整的大山,除了山顶和山腰部分,有两块如同刀削斧凿一般的空地之外。 这两块空地有着广大的面积,被用作练武场及宗门之所在,山后还有一块不小的平地,则是真正的武当道观之所。 至于其他的宫观,则被安置在仿佛斜坡一般的山脊上,由各色栈道及楼阁进行连接,布上各种凤翅鎏雕及金玉琉璃瓦,形成了一道极度特色而具有观赏性的山地景观。 也就是这片区域能使用出这样的装饰了,毕竟四国不管,也没有什么朝廷过来问责,若是出现在大江大河的其他区域,少不得被各个朝廷铁骑直接抓过来,作为榜样。 而这片区域反倒成为了各式各样的暨越之所,老道士向来不赞成把自己的道观打造的花里胡哨,即便武当这样的做法的确是有道理,至少来往的香客,花费的大手笔的确不少。 而在这种香炉遮蔽、云雾环绕的环境之下,真武山也获得了许多的美名,最有名的自然是真武之绝景,沧山观云! 而那句自古之时,似乎是从武当的立派祖师口中说出来的那句诗,在这六十年间,因为武当的兴盛,也因而传遍天下。 “玄冥何足画真武,以天为墨地为书!” 这句诗的盛行,再加上那聚而不散的云海和每日都在杳杳升起的雾气,使得真武山道门祖庭的威名更加兴盛,也因此在所有人心目中,这里都拥有了更加浓重且奇幻的色彩。 今日的真武山上,气氛之浓重,比起六十年前更甚,七大门派的人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虽说看上去零散,但却把整座山上所有的逃生位置都牢牢锁死。 武当派虽说拥有自己的秘密逃生通道,但是在看护这么严密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有机会使用,他们也不是没有想过拼死一战,但是人数之差数倍于他们的战斗力之差距! 八大门派,每一个在他们所管辖的区域中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乃至于声名显赫,六十年前本来就应该是武当的灭门之战才是! “六十年前,你们就想灭我武当,想不到六十年后,当初的那些人都已经成了冢中枯骨,你们依旧没有放过我们!”武当掌门是一位看上去面容方正的中年男人,此刻看上去却有些悲苦。 “明尚掌门大可不必如此。”对面人群中走来一个中年书生一样的角色,这些门派的话事人似乎大多都是这个年纪,这位应该也是一派之掌门。 “门派的兴衰本就是常事,再说我等也并未说将你们斩尽杀绝,不是吗?” 站在他这个角度说着这种事情,自然是轻飘飘,如同鸿毛落下,却见不得那些武当弟子们个个咬牙切齿,就连一些潜心修道的人都难忍自己心中的怨愤。 “当真是无耻至极!”有人实在忍不住站了出来,此人年岁接近花甲,虚发不说皆白,却也是已然花白,“当初太真师叔念天生烝民,有物有则,好生之德,洽于民心,便饶了你们八门,想不到今日便行吗东郭之事?” “明德道长不在你的道观里修你的仙,竟然跑到这里来了?来人,送道长回去念经!”中年书生对于武当掌门是有好的态度,但是对于老者明显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虽说两人一为掌门,一为方丈(道门也称方丈),但是在武林人士眼中,反而是明尚道人这位当初的真武第一剑,更值得他们青眼相加,在道观里诵读经书、侍奉天师的这些道士们,可没有让他们另眼相看的资格。 手一挥就有两个持着剑的人走过去,想要架住老道士,只不过他们辅一动手,立刻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放肆,我看谁敢!”泥人人尚且有三分火气,张明尚又不是真正泥捏的,他的剑已经拔在手中,身边的弟子们更是纷纷举剑…… “王伦!都说你书剑双绝,你可不要欺人太甚!”他强行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怒气,带人把老师兄救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中年书生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和身边的人也纷纷将自己手中的武器举了起来,与此同时还有剩下一些门派的人,各种刀枪剑戟,纷纷举目,一些手眼通天的人甚至拿出了弓弩,这种在那朝廷之地绝对禁用的东西。 “我便是欺负你们了,又怎么样!”王伦直接爆出了惊天的秘密,“你以为我没有看到你们送过去求援的队伍?那个老家伙可没有来!六十年过去了,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吧?” “失去了最大助力的你们,难不成还想在今天活下去?”他看着周边逐渐弥漫起来的雾气,“难不成我还要等你们把阵法布起来,让这浓雾遍布我们全身?” “怕的就是你们不动手!”王伦说道,“既然你们先要动手,那么我把你们全部斩杀在这里,想必江湖中也就没有人会说我不是了!” 张明尚忍住自己那积郁在胸中的怒气,他知道这一仗不打也不行了,“所有弟子们听我号令,结真武七截阵!” “诺!”所有弟子们皆是怒吼一声,周边的人也纷纷准备好了武器,所有战斗一触即发! “今日,将整个真武山上下斩尽杀绝,一盖活口全部杀尽,鸡犬不留!”粗犷而霸气的声音自空气中传递出来,几乎的所有人的心中环绕,余下的人根本没有说过多的话语,一场战斗必不可少。 就在短兵相接的时刻,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那本来淡淡的雾气,陡然间浓郁了起来,所有人都立刻被浓雾所环绕,且不见任何其他色彩。 别说伸手不见五指了,即便是努力张目,他们也只能在原地看到某些白色的气团,哪里还能看到些什么人? “停止战斗,戒备!”所有的主持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大吼了起来,这个时候如果开始战斗的话,你连砍死了多少自己人都不知道。 “是你们搞的鬼!”王伦和张明尚。近乎于同一时间吼了起来,突然间又有些面面相觑,他们似乎能够凭记忆中对方站点的位置摸到对方的身影,可那又怎么样? 在这白色雾气的遮掩之下,谁又能真正知道对方究竟在何处?这些白雾甚至连他们的感知和内气都阻挡了,只剩下无尽的迷幻。 “还请诸位稍待片刻,和雁正在路上,为了防止突生杀戮,只得出此下策,勿怪、勿怪!”清朗的少年声响起,反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更添一份迷惑。 使得迷雾笼山,让那天地色变,这真的是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签约了!!明天开始两更!) 正文 第九章 一甲子 而比起山上那些正在疑惑的众人,行走于半山腰之上的一行人,才能真正的发现这云雾的诡异之处。 这些云雾和他们平日里所见到过的很多东西区别巨大,那些雾气最多不过就是遮蔽远处的形迹,而近处依旧还是能够看得清的。 可是现在这个云雾却并不是如此,反倒是变得有些浓密诡异,他们甚至就连伸出手来的时候都看不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也就只有那位穿着长衫道袍的少年走来之后,他们身边的云雾才会缓缓消散,留出一条上山的道路来。 张和雁缓缓道,“还好赶得及时,消弭了一场本不应该发生的战斗。” 他看向众人,本来凝聚出来的雾气缓缓消散,让他们暂时能够看到山顶中的景象,剑拔弩张的场景被人收入眼中,随即雾气又缓缓的凝聚合拢。 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失声,无论是和他有些亲属关系的武当众人,还是那些本来就跟他敌对的铁扇门的人,如果不是身边的铁扇门盟主声威赫赫,恐怕有些小弟已经想要丢掉兵器,拔腿就跑了。 “张道长此时已经可以被称之为真人了吧?”方鄞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扇子,也把昨日里从儿子口中听到的那些消息,全部都串联了起来,那本来就没有多少的轻视,更是已经悄然间消失不见,话语间更是有些谦卑的问道。 张和雁摇了摇头,“不敢,真人乃是真正的得道之人,也就我师傅当得起这个称谓,贫道仅仅只是一学徒而已。” 他对众人态度的转变,实际上也已经了然于心,这是人类对于未知生物发自内心中的忌惮和恐惧,但是此刻一切的事情都还没有明朗,他也没有必要去跟这群人多说些什么。 “等会上山了,你直接去通知铁扇门所有人,在没有我命令的情况下,任何人不得随意出手,违令者杀!”方鄞直接对方皓说道,这个父子俩的识趣程度超乎了他人的想象。 谁又能够想到,就在昨日,他们甚至还在酒馆中诋毁整个武当? 而宋明哲一行人,此刻心中的压力却已经悄然放了下来,无论张和雁与那个此时还高居在山顶之上的老道士,究竟已经成为了什么,至少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是有利的。 重新踏上了行进的路途,除了张和雁,剩下的人都觉得余下来的路是那样的漫长,明明能够看到山顶,甚至已经能够看到山上人隐约的身影,可是在周围漫漫白雾的映衬之下,却依旧是每一步都仿佛跨过了一个年头。 张和雁并没有这样觉得,他每一步踩一下,都仿佛能够踩在这座山的古典之上,他能够感觉到这座山的韵律。 和现在不同,当初这座山真正出现,并且被人在其中建立道观的时候,想必应该和他有同样的感觉,他仿佛已经走上了祖师的道路。 毕竟他才十六岁,以他现在的道行想要掀起这么大一座山的白雾,不说不可能,难度却也极致的高,并且还需要配合非常复杂的准备和合适的天气。 只不过,这里是真武山,道门祖庭! 张和雁眼睛仿佛能够穿透山间的所有雾气,穿透这座山,看到位居于山顶之上那座背着太阳的阴面,所出现的一座小小道观。 这座道观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只剩下武当派道观里,每年还会配上几位小道士过去驻守,替那边的神像们上柱香、诵经、敲一下木鱼、撞一下钟…… 张和雁曾经下山数次,也几乎是每次都来到了那座庙宇中,老道士执意要他来,因为这座山上的道观,代表着他们这一代门的最初传承。 如今之天下可谓是修道之士数不胜数,即便是道观也遍及四国各地,但是在数百上千年前,一位叫张神庭的邋遢道士,正是从这里开始,建立了现如今即便是在整个天下中都名声赫赫,乃至于成为了两教之一的道门! “即便是为了这座山的最初声望,也不该让你们轻易的把它毁去啊……”张和雁说道,如果这回8个门派只是为了逼迫武当退缩,甚至是让他交出一定的利润,他实际上都不会下山,老道士甚至都不会开放上山的道路。 可是,既然有人想要以整个道门的名声为代价,也要将武当整体的破灭掉,甚至已经说出了鸡犬不宁这样的话语……也就怨不得他了。 实际上,昨日里他就已经想清楚了这次下山的缘由,这个江湖已经六十年没有什么动静了,有人想要捋一捋老头子的虎须。 当初这个武当派还是小猫两三只的时候,就被八个门派同时进犯过,他们甚至已经提出了要瓜分这座山,并且将整个门派全部赶走的想法。 那时的老头子还是个神采飞扬的道士,他刚刚从后山的武当观中修行出来,正准备下山,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于是,就发生了先前他们在那座酒馆中所听到的故事,老道士一人一剑一拂尘,穿着一身甚至于有些破旧的道袍,就从这高耸入云的真武山上,一路杀了出去。 当时的他甚至还没有开始修道,仅仅只是依靠那冠绝天下的武力,为何说冠绝天下?张和雁脸上微微有了笑容,那是一个老道士曾经给他讲过的故事…… “你师傅我,总算是没丢咱们道门的脸!”老道士当时刚刚将山门后面的两棵树移植到一块,并且做上了一张吊床,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安安坐稳稳的坐在吊床上,听着他讲的故事。 “在我们道门,很久很久以前,也就在一座武当山上,曾经出过一个天下惊绝的武学奇才。” “我知道我知道!”张和雁当时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孩子,“您和我说过,祖师之所以会把咱们道观取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位三丰道人!” “正是!”老道士摸了摸他的头,“咱们这座真武山啊,虽然不是武当山,可是,既然叫了武当这个名字,既然咱们崇拜的是真武大帝,那么这路子……就得好好的给他顺一顺!” “那位三丰祖师乃是以武入道,自三十岁起,便无敌于天下一甲子!” “那师傅,您呢?”张和雁很是好奇的扬起头,“您已经好多年没有下过山了吧?” “老夫即便是不下山又如何?这天下便是听到我的名字,也当该瑟瑟发抖!这一甲子,我也不是没有无敌过!”老道士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和微微有些醉醺醺的态度,声音突然变得严肃。 “下次下山的话,你不妨先报报我的名字?” 正文 第十章 刀无痕 “踏踏踏……”此刻的武当派内形势有点微妙,众人都在门派广场剑拔弩张,但是却因为之前的声音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大雾并没有因此而散去,只得提起精神,强行在这边驻足。 这个时候他们甚至不敢随便散,也更加不敢触碰刀兵,此时大家神经都异常的紧张,特别是刚刚那响彻整片广场的声音,也如火上浇油一般,甚至是让某些人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我们不会触怒了天神吧?” “有可能,这里可是到我们祖庭,所有的天神仙佛都是从这里来的……掌门他们想要占领,这里可能触犯了神仙的法律……” “那我们还是跑吧,神仙发怒了,谁挡得住啊?” “谁说不是呢,可是这雾……跑哪里去?” 短短的时间内,大部分的弟子们就已经传来了这些对话,又哪里还有什么战斗的欲望?如果此刻有人对他们进行言语蛊惑,加上武当众人持剑一冲,恐怕这群人就彻底的散了。 毕竟在这种神鬼莫测的年代中,一旦和神仙扯上关系的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说,实际上发生任何事情都无法预料,所以一般都会躲得远远的。 而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所有人都各怀鬼胎,但是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在山门口处响起。 当了小半天盲人的他们,也终究是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白色的雾气,随着声音的由远及近慢慢变淡,直到消失不见。 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穿着一身合身的道袍,手里执着一柄拂尘,头上则扎着发簪,带着逍遥巾,踏步之间,云霄雾霁,端的是一副超然出神之感。 随着他的脚步踩出,这片广场的所有雾气也开始缓慢收拢消散,逐渐的凝聚在了周围,仅仅只露出广场及上方的雕饰和那些隐约能够看到点的楼梯,而他们走进来时的那个山道,也在最后一人踏出的时候被雾气缓缓封闭。 那些心上本来带着是侥幸念头的人,也在此刻一下子被断了念想,如果说雾气飘散了的话,那么他们趁着自己轻功卓绝,说不定还有机会从正道下山。 可此刻雾气又重新聚拢,他们跟着下山,岂不是一头扎进了那无边无际的深谷悬崖之中?没有必要的把握,谁都不想去送死。 至于后山别说,那已经把山头团团围住的雾气,即便是给他们下山的机会,他们也没有办法从那绝壁悬崖之处一跃而下。 这座山背后是阴面,晒不到太阳,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植物,即便是武功绝顶的高手跳下去也不一定没事,这可没有什么借力的地方,最多也就是一些顽强生长在山上的小草而已。 现如今在少年脚步踏入这个广场的一刹那,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即便视力已经恢复,即便他们似乎依旧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和雁见过掌门、方丈!”张和雁缓缓走到两人面前,他身后跟着的两拨人也渐渐分流,一波回到了武当派的队伍中,另外一波则占据了广场上所空下来的最后一个方位。 八门的设想当然是非常美好的,八个方位近乎于把整个武当派想要出去的路线堵得个严严实实,但此刻他们似乎把自己装进了局中,这一些占位,倒是让他们此刻有些进退维谷。 “好好好,和雁,你来的好啊!”明德方丈说道,他作为山后真武道观的真正主事人,对于张和雁也算是比较熟悉,他看着这位少年长大,面容也很是亲切。 虽然不知道这回为什么没有请到师叔祖下山,但是如今的形势明眼人应该都看得出来,他们前几日还是不得不挣扎求生时的状态,今日却已然反转,在少年面前,几乎所有人都不敢轻易动手。 “不知小道长是……”王伦终究还是开口了,他们这种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多了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像手底下的人一样,真的不做任何尝试,就把自己的生命抛却。 作为江湖人,最愿意看到的还是自己,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即便他们面前这位少年看上去,甚至是有些神秘莫测,可是如果不进行一番尝试的话,又有谁愿意承认失败呢? “你们不是要找我师父吗?他不想来,我来了。”张和雁说道,“诸位这么多人来到武当,终归不会只是来看风景的吧?” 王伦一时语塞,这个时候他总不能说我们就是来灭你们的,现在上去还摸不清楚少年的底细,这要是一句话说出来,被一巴掌拍死可太冤了。 不过实际上来说,他们最多的还是忌惮于少年,那人未至声先至的手段,也实在是过于诡异了一点。 更何况,铁上门作为他们八个门派中排名前三的门派,在这一路上来之间别说是做什么手脚了,甚至连一点异动也没有,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一点。 “我等当然不是来看风景的,只不过是想和武当派的诸人,略微的商讨一些事情。”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足够温和,这样的话也会让他现在的风险稍微降低一些,更何况他不去试探,有的是人愿意帮他做这种事。 张和雁摇了摇,他知道问这种老狐狸是找不出什么东西来的,但是今天在场这么多人他也不信,这群人真的会甘心扭头就走,事情总会有转机,无论来自何处。 “话有什么不好说的,他难不成还是哪里的隐藏宗师吗?我可不信这个邪!”粗豪的语气开口了,扛着刀的大汉直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小牛鼻子!爷爷我叫罗山,赶快把你这个劳神子阵法给我放开,要不然……”他一刀直接斩到地面上,轰鸣的巨响,让所有人为之惊叹,这哪里是人类能够打出来的力道? “要不然你的下场就和这地板一样!” 张和雁笑道,“哦?和地板一样吗?那岂不是说我没什么危险了?” 众人定金一看刀的确是实打实的砍到了地板上,可地板上却依然没有任何痕迹,除了那昨日剑气造成的刮痕还在上面留影之外,刚刚那一刀砍下去,就仿佛是砍在了精钢制成的铁板上,没有任何印记。 “你……你做了什么?”饶是罗山这种平日里莽夫一般的人也知道,这位少年的笑嘻嘻的脸庞下隐藏着的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样子,便是这一手就让众人难以望其项背。 张和雁说道,“我一向认为打打杀杀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解决的方式,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谈嘛!等什么时候事情谈崩了,咱们再打?” 正文 第十一章 评判 “妖术!这是妖术!”人群中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快杀了他,不然他在这儿,咱所有人都要死!” 话音刚落,暗处就有暗器飞射而来,似乎人类对于所有异常于自己的人都心怀恶意,而张和雁现在年龄很小,但是他这份气度却恍若间已经超越大部分人了。 暗器飞射而来,所有反应过来的人,心下都暗道:“糟了!” 武当这群人更多的是害怕少年被伤到,千里迢迢过来援助他们,无论他是否强势都会有这种担心。 而像王伦、方鄞这种人,他们却更担心激怒这位少年,他们站得近,所以之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罗山那把刀可不是轻飘飘的劈下来,而是带着绝伦的力量直接砍一下。 就连他们想要接住这一刀,大部分时候都要想想接下来的代价,而这位少年非但没有接下,反倒是用匪夷所思的手段让脚下的地板接住了这一刀,这种对于力量的掌控程度,对于他们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张和雁摇头,想不到背后的人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他倒是很好奇,究竟是谁这么想要跳出来送死? 手轻轻一挥之间,暗器就仿佛受到了奇异的力量,直接从他面前倒飞回去,扎到了那个人身上。 张和雁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手,让人把他抓住,那人就在中飞镖的一刹那直接倒地,诚元小道士跑得飞快,在周围纷纷让开的人中已经走到那人身边。 “他死了,飞镖上有剧毒!”他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随即钻进了人群中。 宋明哲连忙把他拎了出来,这个时候也不好做过多的教训,只能用眼神瞪着这位小道士,把他藏到了人群的更深处。 “看来还真的是有人指使。”张和雁一摆手,那人的身体直接从远处缓缓的飘了过来,看得到的以为是他动用的内息,而他身边的人却并没有感受到气体的流动,就好像那人是飘过来的一样。 他从来没有认为这八个门派是很重要的敌人,即便他们口口声声说一个不留,宋明哲能带着整个门派的火种一起回到那座山上,背后居然还没有任何人跟随,说明这些人的目的了。 张和雁直接伸手取下了那枚飞镖,“你们制作的出来这种毒吗?一秒毙命,连声息都没有。” 王伦摇了摇头,他直接拉回了仿佛还在气头上的罗山,“若我们真有这种本事,那还用得着来占真武山?” “所以啊,被人当枪使的滋味儿,好玩儿吗?”张和雁反问,想想也是有些好笑,这群人被人当枪使了60年,到头来还是依旧没有任何悔改。 要知道在幕后者看来,有可能仅仅只是让一个人说出一句话,让某些人去做了一件小事,他们八个门派就跟武当死磕了六十年了。 张和雁反倒是对于背后那个势力更感兴趣一点,他们的懊悔没有任何的在意,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由一群人构成的,很多事情他们不去做的话,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推着他们做。 “老头子背后又会结识怎样的敌人呢?兢兢业业六十年,还真的是有些锲而不舍啊!”张和雁想到,但是这群人到了现在都只敢动用这点手段,想必也应该强大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把目光重新汇聚了过来,“接下来就该谈谈你们的事儿了,张掌门,你来说说?” “和雁师叔,我?”张明尚一愣,不过好歹是一派之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要算账啊! 门派中也留下过有关师叔祖的故事,他老人家可谓是嫉恶如仇,也没有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从下山开始一直打到重新上山为止,那有仇,可就是当时就报了。 看来小师叔也掌握了这么优良的品德啊,他心中这样想着,手里的动作却也不慢,当即说道,“八门侵占我山门,更是将山底下的产业全部清理一空,如今将我的所有人全部困在这山顶之上,所做之事,昭然欲揭!” 剩下站着的那群人都快哭出来了,大哥,现在是你把我们困在山门上好不好?你让我们走,我们现在立刻马上把所有抢你的东西都还给你,还给你再添一倍怎么样? “这……我们可以解释的……”王伦连连说道,即便是以他现在的智慧,都感觉有些失了方寸,即便这位青年道士,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过于出格的举动,但是他那一举一动,却仿佛都敲打在他们的心头之上。 “行了,你们武当也就到这儿吧,这几十年间你们也没做啥太好的事。”张和雁说道,看着表情有些尴尬的武当众人。 “我师傅当年立下了非真武不足以当之的话,并且把这几个字镌刻在了整个江湖之上,可是这六十年间,你们武当除了凭借他的威名进行扩张,顺带守成之外,又何曾做过一件值得令人称道的事情?” 张和雁说话既不偏颇,也不包庇,直接点出了武当派这几十年间最为令人诟病的一点,总结的话其实就一句,“德不配位,多的东西,你们是该拿出来点了。” 说完了武当,他又继续说剩下的人,“看来我还是可以对你们另眼相看的,门派做得好啊,对于整个襄州来说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至少这些人一路上秋毫无犯,那些商铺或者是田地,都保存的相当完好,就连武当的酒馆,要不是方皓这个铁扇门少主想要去污蔑一下武当的名声,估计也不会有之后的故事。 “但,说了话自然就要付出代价,想要攻入武当,那么就要做好没有成功之后获得的惩罚,我也不取你们性命,一人留下一点功力再走吧!” “嘿!你个小道士年纪不大,说话倒是大言不惭,爷爷就站在这里,你有本事过来拿呀?”罗山这个暴脾气,又哪里忍得了这些?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人群中却窜出了一个比他更加暴力的青年,“爹,你们还在听这个小道士扯胡话呢,把他杀了不一切都了结了?” “第九刀,裂山!”青年和这位九刀帮主长相非常相似,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方皓口中的罗虎了。 张和雁也不可能真的惯着这种脾气暴躁的青年,他甚至没有动用这个,覆盖了整座真武山的大阵,他动用大阵的力量,大部分不过是不想太费劲儿而已,这个家伙却想要直接对自己出手? 依旧是太极拳起手,张和雁站立在原地不动,拂尘甚至都没有取下来,左手则是轻轻一摆,“太极,阳手!” 正文 第十二章 令狐墨的挑衅 “若是你们再无怨言,此事也便就放下了,既然你们执意想要试试我的成色,那么,刚刚说想要让着整座真武山上鸡犬不宁的事情,就又是一笔新的账了!” 张和雁甚至还有时间来说另外一句话,那在别人看来迅疾如同闪电一般的速度,在他看来却太慢太慢,就在刀即将到达他面前的一刹那,左手却提前轰了出去。 “阳手!” 太极分阴阳,阴阳分刚柔,太极拳本身就是最简单的刚柔之劲,同时又是最复杂的阴阳之行,昨日里他一记阴手便使得整个铁扇门所有的攻击化为乌有,今日,却也不怕用出另外一招。 “轰!”巨大的轰鸣声响彻,那已经跳到天空中一刀斩下的身影,此时却已比他来时更快,许多倍的速度倒飞而去,狠狠的砸在崖壁上。 张和雁特地清空了那边的雾气,让人能够看到那偷袭者的现状,这还是他留了力的结果,即便是如此,那山崖也能够看到凌乱的碎石和龟裂的山体。 “小虎!”罗山哪里还有功夫听王伦瞎扯,猛的一跺地面,硬生生地把地上的石块跺出了一道裂纹,而后来到了那山崖之下,把他儿子接住。 张和雁这才缓缓的收手,轻轻甩了甩左手,“这是一个警告,我不欲在祖地多造杀戮,还是之前那句话,各自留下自己的一部分功力,随后下山,我对你们今日之举既往不咎。” 他并没有想要真正的更多的惩罚这群人,他们本来就罪不至死,也没有什么真的要全部杀死的必要,跟何况这里是真武祖庭,再许多祖师的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把这里搞得一片血腥。 不过他虽然想要留手,其他人似乎并不怎么想,张和雁思想还停留在自己刚刚下山的时刻,他总觉得自己对他们留手,这群人不说感激,至少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异心吧? “他除了那些雾气之外,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罗虎这样的小辈都没有办法打败,你等当真是可笑之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人,他似乎也是八门之一,此刻却似乎已经变得信心满满。 罗山已经搀下了自己的儿子,这个脾气暴烈的青年,此刻状态虽然不好,却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般差劲,即使是基菲特的力量,已经在山壁上蹦出了条条裂痕,可是他却。人就能够站直身子,只是看上去受了不轻的内伤。 聪明人已经在想着如何以损失最小的方法逃离这里,而愚蠢的家伙们,却依旧在做着占领武当的春秋大梦。 “小道士,你的戏法能够骗过他们,却骗不过老夫的眼睛,这武当山合该成为我自如剑派的囊中之物!” 说话的是一个举着剑的剑客,年龄大概50岁左右,蓄着一副山羊胡子,太阳穴鼓起,看起来就拥有着不凡的战斗力。 他目光不屑的看着周边的这些人,看着他们眼中畏惧的光芒,全然没有想到,刚刚他在人群中也是这样的表情。 不过人类从来都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并且判断出来的东西,所以他判断的决定就是这位少年,除了装神弄鬼之外,甚至没有真正的出手过,哪里会有什么恐怖的战斗力? 就算是他从娘胎里开始学剑法,学到现在也不过10多年,他8岁练剑,至今已有40年,也许依旧不是那些江湖宗师的对手,但是对付起这个小辈,自是手到擒来! “对付你可用不着小师叔出手,我来!”尹通上前,拔剑。 “我剑下不斩无名之鬼,报上你的名字!”山羊胡子老头,对于这个看上去籍籍无名的中年似乎非常不屑,他都快名传于江湖了,竟然还要亲自对付这种喽啰? “武当,尹通!”周围的人纷纷散开了一点,给他们留下了决斗的空间,不过这个名字说出来,倒还是在空气中引起了一些轰动。 “武当执剑弟子尹通?他不是已经还俗下山了吗?” “听说当年他的剑术在整个襄州排名前三,也就只有白玉山庄的庄主和云华派剑长老能压他一头,想不到今日竟然又回到了武当?” “即便他剑术无双又如何?这毕竟不是单纯比拼剑术的时代,令狐墨长老可是自如剑派的剑主,即便是武当掌门来了,都要做过才知道!” 张和雁看了令狐墨一眼,“单纯比拼剑术就好,若是你动用功力压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虽然暗自纳闷,不过却很快就把自己的状态回转了过来,师父曾经说过,人善被人欺,这么一想,他倒还是觉得自己仁慈了。 不过少年人毕竟自我调整的能力快,张和雁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入脑后,他才刚刚下山,这种决定做错了倒也不怕,下次做对就好。 令狐墨心里认定这个穿着道袍的少年色厉内荏,不过就是在狐假虎威而已,若没有了这个遍及整个空间的雾气,他也就是个三流小鬼罢了。 虽然说他是当初那个老不死的徒弟,但是那个老家伙如今在江湖中已有数10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这么多时间过去了,他难道还没有老死在山上吗? 他根本就没有把小道士的话放在心上,在他自觉发现这个小道士除了放狠话之外,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手段的攻击之后,他就已经把自己的目光放到了面前,这群武当派的人身上。 在剩下那些门派的老不死们反应过来之前,他要最大的扩大战果,这样才能够在最后的瓜分时间里占据绝对的先机,他嘴角都忍不住弯了起来,想不到当初师傅临终之前所嘱托他的事情,竟然就要被他完成了。 “自如剑!剑法自如!”他心中如此急躁,手里当然也没有半分留手,全身功力灌注于其中,漫天的箭剑更是如同雨滴一般落下,冲锋而来。 尹通心底下一紧,对面功力比他高的多,那强力的剑气他只得勉励抵挡,人不停的向后退去,眼见就要退到背后的墙上了。 真武山上。本就是崎岖不平,只得当初为了制作这个广场舞当派,自然也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这座墙就是挖出来的土硬生生堆叠起来,并且压上石头,经过某种特殊的能力进行封锁之后,才变成了这样一面近乎于完整的石墙。 尹通的身子,已经快要贴在墙壁上了,但是他手中的剑法却依旧稳如泰山,那如同光雨一般的剑光,此刻也终于只剩下了两三道。 【一、不要让别人觉得你的宽恕是种软弱】 正文 第十三章 天意如刀 “剑出左手,拳走四方,尹通师侄,不要打他的剑,打他的拳!”张和雁开口道。 尹通可是刚刚勉力接下对方发出来的剑光,听到这一句一时间有些愣神,接着突然反应了过来,随即变掌为拳,整个人如同一条鲶鱼一般贴了上去。 “啪!”令狐墨心下猛的一凉,就被一巴掌拍了个结结实实,右手的剑本来想要找回场子,却被对方的剑术死死黏住。 尹通也学聪明了,这一回不再以快打快,而是强行放慢自己的速度,把对方拉到和自己一样的节奏。 “太极绵掌,以意使拳!”王伦赞叹道,既然有人想要上去试试成色,那他当然不可能跑去阻止。 张和雁即便就是个狐假虎威的人,可无论是他或者他背后的人,能够动荡起这漫天的雾气,难道其他人都是瞎的吗? “我不敢替其他人做决定,但是今日,张道长所做的决定,我等必不违抗,整个书剑山庄听后发落!” 张和雁点头,但是却没有说什么,眼睛扫过剩下的那些门派,只有自如剑派似乎还依旧不服,他们在盯着自己的剑主,想要他打出一些东西来。 尹通打的的确很是艰难,对方功力比他高出太多,即便他用贴身缠斗的打法,依靠太极绵掌和太极剑的精力进行周旋,却也依旧有些勉强。 “给我败!”令狐墨被他这种打法搞得是烦不胜烦,又哪里有什么好的心情?剑上的力道陡然增加,隐隐白光在他身上出现。 “身具白光,剑气如虹!自如剑主竟然已经晋入宗师之境?”诚元又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竟然饶有兴致的当了解说员。 张和雁此刻也已经上前,接住了被一剑劈飞的尹通,看向令狐墨,“比剑者,最不屑于的便是以高功压人,又不是生死相搏,怎么?欺负我武当没有高功吗?” “某便是欺负你又怎么样?张掌门前几日可已经受了内伤,如若不然也不可能在此和我们耍嘴皮子,你难道还想凭借着那个老家伙和我们过上几招不成?”令狐墨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自信,“今日你们武当,便是某一人就可杀矣!” 张和雁摆手,“不见棺材不掉泪,打落你二十年功力!” 天地在他摆手的这一刻,仿佛都压抑了起来,令狐墨那一张山羊胡子一般的脸上仿佛也在此刻纠结了起来,变得有些狂躁,“你……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在仙道人中,有着打落顶上三花削去胸中五气的说法,贫道道行低微,没有这般本事,不过斩掉你体内的内气,还是能够做到的!” 张和雁回过头来,看向场上的所有人,“这一刀斩的可不只是他,你们每个人各自斩去三年修行,以儆效尤!” 他猛然间对着整座武当山拜下,他当然不可能蠢到以自己为刀来斩这么多人的修为,这本身就只是一场祭祀而已。 “请祖师出手,以正武当,以敬天师!” 那本来笼罩了整座山的雾气,仿佛在这一刹那间消散不见,而天上的云朵也在此刻猛然间向着整座山聚集而来,这些雾气和云朵来到山顶的一刹那,都被吸到了顶峰之上,变成了一把看上去大的有些滑稽的刀。 当然还没有完,如墨一般的山气也在此刻滚动,猛地冲向天空,就好像这整座山都被点燃了一般,把整片天空都染上了半层墨迹。 一把黑白相间的大刀,立刻悬于天空之上,而刀柄上正是刻着龟蛇之象,龟蛇同体,是为玄武。 张和雁手掌轻轻握住,就仿佛抓到了那把刀的刀柄,而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无法动弹,双腿仿佛灌铅一般,就连脑袋都只能呆呆地仰望向天空。 “天意如刀,今日似乎真武大帝都在呢!”张和雁手中依旧虚握,手里拿着刀一斩而下,由云气和山气构成的巨大之刀,斩过了整座山,斩到了山上每一个人、每一个草木上。 “噗!”最先出声的就是令狐墨,他直接被斩去了20年的修为,喷出了一口黑血,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10岁,哪里还有刚刚晋升宗师时的意气风发? 其他人也不好受,皆是踉踉跄跄的站在原地,这一刀不斩根基,却斩时光! 至于武当的众人并没有受到刀的影响,至少表面上没有,他们皆是心有余悸的看着山上众人,再看一下那位少年时却奉若神明。 “好好交割好你们山下的那些财产和这几十年间的那些事情吧!”张和雁说道,上山的这群人在被斩掉功力之后,又哪里来的勇气和他们进行对抗?现在正是敲打武当众人的好时间。 “这六十年之约可从来都不是让你们张扬跋扈,借着这个机会宣扬武当武学强盛的!” “武当首先是道门,然后才是武林门派!”张和雁厉声喝道,“不要把你们的念头过多的执着于江湖地位上,如果不是你们念头过于轻浮,为何这60年间竟一个入道之人都没有?” “天底下道门哪个不是这样……”有小弟子嘀咕,不过很快就被旁边的师长按下了脑袋,乖乖的听着。 “是,小师叔。”张明尚作为武当掌门,自然知道这一点,“我会让他们散去山下的福财,只留供给弟子和门下产业的田地,这些金钱的霍乱的确是有点扰乱人心,我等武当弟子不应该执迷于这凡间俗!” “武当观会入世,许多弟子们甚至连经文都念不熟稔,又如何能称之为武当之弟子?难不成是因为剑法练的好吗?” 张和雁又道,“你等若是经文念得熟悉,由武入道,以道练武,便是没有我下山,这八门也足以对付!” “小师叔说的对,老道士我会把武当观的大部分经文都搬到前殿来,有些弟子把入门的初衷都忘了。”明德道长说道,他眼神中满是欣慰,他们这些道士在后山坚持这么久,师叔祖终归还是愿意给他们一个机会的。 张和雁随即踏上了后山,那些本来即将继续凝聚的雾气也在他挥手之间悄然消散,万里无云的晴空绽放,倒是显得那些刚刚被削去功力的人们有些萧索。 “不要再造杀孽,这些人就由你们来处理吧!”他突然觉得自己下山这么一会儿还是很有收获的,如果一直呆在山上,可不能够看到这么多面貌各异、想法也各自不同的人…… “老头子总说接下来的时代是大争之世,便是这小小襄州也多是英杰俊逸之才,不知道那浩大的四国,又是怎样的景象?”张和雁想着,就发现自己已然走到了山上,那座看上去有些风雨飘摇的小庙历历在望。 正文 第十四章 六十年 “弟子张和雁,见过祖师!”他恭恭敬敬的在众多神像面前跪下,行大礼,三稽九叩,燃香,诵经。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发现,师傅有的时候说的胡话还是挺有道理的,至少他一直吐槽他们这群道士,除了没有剃光头之外,每日里做的事情和隔壁的秃驴们也差不了太多。 “和尚是和尚,可不能学师父说秃驴啊!”张和雁摇了摇头,叫和尚秃驴他们会不高兴,就像他作为道士被别人叫牛鼻子一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没有被俗世所浸染过的少年,思想终归比较纯真内敛,他会想着做事留一线,他也会想着,即便没人听到依旧要坚持心中的那一点点正义。 这和老道士的洒脱不羁刚好成为了一个极端,不过老道士从来不会纠正他这样的东西,只是反复的跟他说,等未来他下山了,这一切应该都明了了。 道士祭拜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除了上香叩首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程序要做,但是张和雁却并没有做这么多的事情,因为身边物品简陋,更何况敬神也不是浩大大越好,而是要心诚。 张和雁做完这一切之后。才开始把自己带上来的花、灯油、水及水果放好,这本身就是祭祀时所用的东西,他准备好了之后,这才缓缓退去。 当然灯油是要点上的,张和雁从怀中取出了一只火折子,将这些由芝麻制成的灯油缓缓点燃,一色芝麻油点,方显心之诚。 当然实际上道门对于这些东西看的都很轻,如果你没有这些祭祀道具的话,倒不如真正的跪坐下来,好好地行几个大礼,实际上礼神最重要的是心诚,而不是理重。 这里便是真武山三清殿了,张和雁此次算是学成了下山,他真正的将所有道门经典的内容融会贯通,他自身的道行和法力并不是特别高,但是他却真正的已经完成了自己十六年的修行。 也正是这种底蕴,才让他发觉了这座寺庙和之前来时的不同,怪不得老头子长时间跟自己提起,虽然他们修行的地方已经是整个襄州的龙脉之所,但是道门祖庭却依旧是真武山的原因。 “就在这座小庙之下,隐藏着千年之间最大的秘密啊!”张和雁感叹,有些时候他对于老道士讲的那些动辄数万年的故事全然不放在心上,也正是因为实际上整个天下出现时间也不过一两千年。 就连他们已知的最早记事,至今也不过数千年,那些数万年的故事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但是看到这座以千年为单位的小道观时,他又不禁的惊叹于祖师那足以惊天动地的功力,这样一座小小的道观,底下竟然充斥着恐怖的神光。 道观不大,实际上仅仅只供奉着个位数的先生,除了最顶上那三位之外,也就只剩下寥寥数位能够映入人眼帘。 除了三个方向的神像之外,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座小小的香台和几个看上去破损不堪,却依旧处在原地的蒲团。 但是刚刚铺团上明明没有什么人,此刻却已经坐上了一个面色和蔼的老道士,他穿着一身非常正式的道袍,头上则戴着莲花七星冠。 “师父?”张和雁看着这一身正装,感觉还有些不太适应,当然他仅仅只是惊讶,却不会表示惊奇。 老道士平日里很少穿正装,除了斋醮之日外,就连平日里偶尔下山去给人看相算命,观风望气,也多是穿一身平日里的粗布道袍,哪里像今日穿着的竟然是一身极其正式的明黄色道袍。 张和雁也仅仅是在很小的时候,看着老道是对天做法时才见到过的,那头顶上的七星冠,就更是所谓的道门高功才能够佩戴的东西,带上这一身服装,就意味着事情恐怕非常重大! “和雁,做的不错!”老道是微笑的看着他,肯定了他之前的行动。 “哈哈哈!还不是师傅您教的好!”张和雁说道,缓缓的走上前,也盘坐在那蒲团之上。 “就是行事还过于稚嫩了一点,不过也怪不得你,老道士我对你的照顾少了点。”老道士说道,“不过这些实际上都不重要。” “对于我们来说,主要的也是为了让武当道统不失,老夫还真是有些疏忽了,六十年前的那些事情,都能被这群人摆出来大做文章。” 他虽然说着疏忽,但实际上脸上并没有什么懊悔的表情,而是非常平淡的在描述着这一切。 张和雁忍不住了,“师父,你前几日才说自己不会下山,怎么今天……” 他当然不会去关心老道士是怎么时候来到这座山上的,对于老道士来说,他只要想的话,来往这两座山,不过眨眼之间。 “因为……六十年之期已到啊!”他看着少年道士,“你下来几天,应该听说过这六十年之约了吧?” 张和雁点头道,“是,从山上他们的讲述,再加上山下听的这些事情,我大致上已经推断出了六十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师傅您可是其中的重要角色呢!” “哈哈哈,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师傅我可没有你小子那等夸张的天赋,在咱们武当,以武入道才是最普遍的方式!”老道士笑道,“你真以为我会在乎那六十年?就算是再过60年,你师父我依旧好好的活在这世间,这种人世之中的杂物,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下山呢?” “师父,您曾经可说过,不化凡如何化神,不成人如何成仙,您很早就说要让我去历练红尘,怎么又说这红尘杂事与我无关呢?”张和雁反驳道。 “小兔崽子,驳起你师傅我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我就不该给你讲那些小说中的故事!”张弘道笑骂道,“说起来老夫捡你回来却也有16年了,以老夫的本事却也推算不出你的跟脚究竟是什么,也许只有未来,等我去问了祖师爷才会有消息!” “得了吧师父,山医命相卜,您这卜卦之术算得上是最差的东西,我都能推算出当年我自己睡着的那颗松树,您连明天是什么天气都算不准,你还是把那一块玄武壳给我算了!” 张和雁说道,师徒俩说话逐渐熟络起来,他的话语也逐渐朝着平时转换,搞得老道士似乎都有恼羞成怒之举。 “哎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爆栗直接敲在他小小的脑壳上,张和雁装模作样的捂着脑袋叫了一会儿,这才逐渐转入正题,“那师傅您所说的六十年,又指的是什么呢?” 正文 第十五章 天星落 “这六十年之约,可不是山上那些蠢货们以为的六十年。”老道士说道,他的眼睛仿佛跨过了无尽的时空,身躯也仿佛进入了时光中,故事也随着他的讲述娓娓而来。 “六十年前我还不叫这个名字,当时真武山也没有多少人烟,虽然这里是道门祖庭,却已经荒废了数十年,上代祖师也无心发展门派,所以山上只有我和你师祖两人。” 张和雁悄悄放下了拂尘,认真听着。 “当时你师祖给我取法名,太真!意味便是太玄和一,真而为正,他没有想要发展到我们之意,但是却也想要我把咱这传承传下来!” 老道士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知是苦笑还是意味深长,“我当时听到这名字就想拒绝,这可是女人的名字给我不太好吧?(杨玉环曾号太真)” “但你师祖是多么说一不二的人?我当时刚刚武学大臣,这也没有什么跟你师祖讨价还价的手段,就顶着这个名头下了一次山,时间大概也就三五年的样子。” “那师父,他们们说您当初下山直接掀翻了整个襄州的所有武林门派,是真的吗?”趁着老道士停止了讲话,张和雁忍不住问道。 张弘道摇了摇头,“那已经是我下山归来之后的事情了,后面你会明白的,这襄州是咱们道门的基本盘,平日里历练自然也不可能在这。” “当时我已下山归来,此事暂且不谈,至于历练的事情,你未来也会遇到,这事也可暂且略过,我就和你讲讲六十年之约吧!” 张弘道抬头看了看天,此刻天色已经接近傍晚,晚霞却一丝也无,月亮并没有爬上高空,那一颗一颗的心头此刻竟然已经在晚霞之中闪烁,看起来无比的美丽,却又无比的诡异。 “这个六十年之约不同于江湖上的群人,当时我不过是想着今年会出这等事情,所以故意定了个60年,却不曾想到六十年没到,倒是先捡了你这么个小玩意。” “既如此,这条路你也是非得走一遭不可了!”他说着,目光复杂的看着山下,“等你走一周回来,你就会对这个江湖、这个世界、这些国家,以及那些人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了。” “师父,您可还没说,60年前究竟发生些什么事儿了?”张和雁问道,他心中有预感,恐怕在天真正黑下来的时候,老头子就不会继续给自己讲了,所以抓紧问道。 “哈哈哈,这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把事情想漏,既然你这么想听,我也就好好的讲给你听!”老道士此刻也不再伤春悲秋,而是真正的把故事继续了下去。 “六十年前江湖中的版本他们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就不再多说,我跟你说说真正的版本。” “六十年前,山底下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战斗的双方是道门和佛门的诸多掌门以及这天下间的众多妖鬼!” “妖鬼?”张和雁心底下暗自琢磨,他毕竟知晓许多常识,而不是一个只懂修炼不懂世事的人。 平日里他看过许许多多的书,老道士那里本身就有很多和这天下间根本不相同的书籍,那些书籍里描绘了一个又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很多东西还讲述了一个神佛妖鬼魔共存的世界,不像他们这里除了他和老道士两个道人,就只剩下其他普通人。 而妖和鬼,实际上就代表了此世之上除人之外的另外两种生物,天地万物皆有灵,有灵者在自然的滋养和某些特殊的意外之下,拥有了自我意志,也就变成了妖。 而鬼,却是那世上一切有灵之人死亡之后,逐渐转化而成的一种灵体,在某些世界拥有着专门管理鬼的机构,有人称之为地狱,有的称之为地府,而有的则被称之为冥界。 和妖不同,鬼本身代表着的就是和生者相对的死亡,但是因为和生者的世界有一定的关联,但却更多的是隔阂,所以鬼物一般不会在世上现身,除非某些意外发生。 老道士讲的很平淡,但他却能够从这种平淡中听出其中孕育着的风险,这群高人们面对着的,可是一整个种族,那六十年之约…… “但是这场战斗终归还是没有打起来!”张弘道说道,“当时你师祖刚刚羽化,我们几人和他们便签订了六十年之约,六十年间所有的妖鬼不得出世横行,而所有的玄门人士,也不得随意下山。” “当时签完条约之后,我心情不是很好,随意下山也就把那八个不长眼的门派教训了一番,这个机缘巧合之下,也就是你所知道的这个事情了。” “今日,便是那六十年之期了!”两人同时抬起头,天色已经逐渐转向灰暗,在太阳落山的最后一刻似乎时间都发生了转变,整个天空迅速的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而那些本来在天明之时就明亮无比的星星,此刻更是闪烁着如同天地交错一般的光芒,他们甚至连那刚刚露出头的明月光芒都遮掩住了。 张和雁。现在已经知道,这些星星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星光,而是某些恐怖事件的预兆,这种预兆也许不算特别惊人,但是绝对意味着某些惊天动地的事件。 “咻咻咻!!!”今天动地的光芒开始在整个夜空中闪耀那些闪烁着的星星,并不是一直吹雨欣琼枝上,而是如同流星一般划过一道又一道,让人甚至感觉到有些侧目的光芒。 “天星而落啊!”张弘道此刻并没有闲着,反而是珍而重之地掏出了自己揣在怀中的那块龟甲,虽然他的卜卦能力的确是有些欠妥,但是此时福至心灵却也是最好的时候。 “天星而落,妖魔化星云!”卦象并没有太清晰,但是老道士反而读出了许多东西,“果然是妖魔之辈,说好的60年,哼!” “师父,您的意思是他们实际上并没有遵守约定?”张和雁问道,他们这些人写下的约定,当然不可能仅仅只是口头之上的,修行之人如果违背誓言,那惩罚恐怕重的吓人。 “遵守是遵守了,但是除了老夫之外,恐怕无论是玄门之人还是妖鬼之辈,心里都打着许多小算盘呢,哼!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正邪之分?” 张和雁点头,“这也正是您之前和我说的,妖鬼并非全是邪恶之辈,那修行之人也并非全是正义之世,对吧?” “嗯,这世上最诡谲莫测的从来都不是种族,而是人心啊!” “这天下……怕是要乱起来咯!”老道士感叹道,“和雁,今日之事完了之后,我们回去休整半月,你就下山吧!” ps:签约了,从今天开始每天两更,顺便感谢一下月饼的万赏,至于加更会一起算到上架,嗯……看在打赏的份上,暂时不找你算天天让我女装的账! 正文 第十六章 晨钟响彻 “师父,下山做什么?” “下山啊……下山去行道,去寻你的法,去寻你的法宝,也去找你的心之所幸。” 这是张和雁很小的时候和老道士的一段谈话,当时老道士开玩笑般的和他说,当他有了一定本事之后就该下山了。 老道士最开始只有一句话,“人行大道,号为道士,你连人间都不去,如何行大道?” “可是……人下山总要有个目标吧?我随便下山走一圈,也叫下山啊!”张和雁问道,他觉得自己在身上什么事情都有,什么事儿都能做,什么东西都不缺,又为何要去扰那人间俗事,凡尘心意? “谁说你没有目标?”当时的老道士还没有这般苍老,虽然他面容的苍老,实际上和他本身的状态并无太多关联,只不过说话腔调却一模一样,“你是我的弟子,若是下山五年之内不得返回,这五年我不会管你去做什么,但修行不得落下。” “好吧……”张和雁有一些气馁的低下了头,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老道士却又和蔼的安慰他道,“等你真的下山了,就不会这么想了,第一次下山时,师父我会给你一点帮助的。” ——我是成长的分割线—— 后来他们两个又有了一段谈话,不过这段谈话就比先前要高深许多了,当时初入修行的他,似乎也明白了人世间对于他们的意义。 “师傅,你说这天下皆纷纷扰扰,世事常态难寻,人间凌乱不止,我们为何还要下山呢?” “小和雁,因为不管我们对人间有多失望,在这纷扰离乱的人世间,总是要下山的呀!” “那师傅,下山干什么呢?” “你在山上干些什么呢?” “穿衣吃饭,扫地打水,除尘修行……我就干这些事情啊……”小道士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那你下山就穿衣吃饭,扫地打水,除尘修行啊!山上干的是什么,山下就做些什么!” 张和雁最终也只是似懂非懂的点头,时至今时今日,他才知道老道士那话语中隐藏着的一些意味。 ………… 接下来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变化,张和雁仍然是每天扫地、吃饭、修行,最多不过是把平日里看的那些道文经书,换成了一些红尘俗事,天下故事。 老大时也会给他讲一些古古怪怪的事情,给他说一些名叫地球的事情。 “所以说那些事情未必会发生在这里,但道理总归是相通的,你小子可别仗着自己一身修为就到处乱撞,这个江湖啊,硬闯下去总归还是要吃点亏的!” “知道了师父!”张和雁听师父说,他本来就不来自于此界,而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他口中的名为地球的地方,那似乎是另外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师傅即便是这辈子也没有回去过。 但是这些事情也就匆匆而过,当他收拾洗行李,背上行囊,拿着前些天跟着下山时所收到的一些碎银子出门时,却发现老道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下山是吗?”张弘道依旧盘坐在那块白色的石头上,看着身上已经背起了行李的小道士。 “嗯,师傅,我这就下山!”张和雁点头,他的一些日用品以及平日里所需要的一些道具全部都收拾清楚了,背成了一个大包袱裹在身上。 “把剑拔出来!把你的那盒签文也带上!”老人似乎说的很是沉重,他左思右想,终究还是把怀里那块龟壳取了出来,“把这也带上吧!” 张和雁揣着这个龟壳,仿佛揣起了一道来自于老道士的希冀和企盼,在那有些苍老的目光中,他似乎看到了年轻的自己,那个蹦蹦跳跳,却一直想要下山去见见红尘的自己。 “下山吧!” “嗯!”张和雁狠狠的点了点头,又回到道观中取出了那盒一直被放在自己那一方的小小签文,签盒上刻着两个小篆字,【问心】。 而他的剑,就放在道观门口的那块石头上,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剑,也就是一把武当派普通的制式长剑而已,但是经年使用,却已经变得顺手了。 “这人老了,记性就不太好了,和雁,接着!”张和雁回头一看,只见老道士给他递了一封信,信纸是很老旧的宣纸,信封也已经叠好,被老道士塞入其中,手指轻轻一抹,也就封住了口子。 “师父,这信我给谁呀?”张和雁问道,信封上也没写名字啊,这种古旧的信纸,叠起来他也不知道去找谁不是? 老道士摇了摇头,“只是老道我的一个念想罢了,几十年了,便是对我等之人,也不是个很短的时间。这封信是写给你师叔、我师弟的,他在四国中云游,上次见到他时,我还没捡到你,随缘吧,若是你见到他,把信当面给他就好,若是没有见到,那留着也就留着了。” “好!”张和雁收下,一摆拂尘,掀起道袍,三稽九叩“师父,徒儿走了!” “去吧去吧!”老道士摆了摆手,看着这个十六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小小少年,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山,直到云雾遮掩住了少年的身影,这才缓缓的回神。 “出来吧,你们也是千年传承,怎么一天到晚躲躲藏藏的?”老道士这才对着空地说道,随着他的话语出现,一道穿着布袍的人影,此刻也缓缓的出现在原地。 那是一个青年道士,很有礼数的对着老道士行了一个大礼,“通天观洛子虚见过老天师!” “我这个道行又哪里敢称呼自己为天师!”老道士摆了摆手,“不过是一个挂在头上的虚名而已,说说吧,你到这里来所谓何事?” “秉天师,家师让我来等一个通知,不知天师府对于昨日星河降落有何高见?”这个道人问道。 老道士摆了摆手,“去去去,你们那点小心思还想瞒得过我?这60年究竟又有谁好好的呆在门中?哼!” “自己惹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别有事没事过来找老夫!”老道士对于这些人,明显没有什么太好的脾气,“怎么了?自己惹出的事情还想老到我给你们擦屁股吗?本是道门,却偏偏插手凡尘……我倒想看看你们那些本事,这几十年间是否还剩下一成?” “您这……看事情也太过偏颇了,再说就您现在这两人的天师府,难不成还真能号令天下?” 青年道士直接被落了面皮,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恨恨的丢下一句话,整个人又消失在了空气中。 “哎……这千年道门,终究不是当初的模样!”张弘道摇头道,“我也不是祖师,入道太晚,太晚了……” “咚咚咚!”庙内的大钟被敲响,响彻天地,响彻江湖! 就在这响彻的钟声里,小道士顺着山路,一步一步的下了山。 正文 第十七章 船上 “这便是红尘俗事,天下江湖了吗?”张和雁举目四望,这回他走的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襄州并不是他的方向,即便这座山几乎处于整个襄州最为中心的地段,可是这些山脉却也阻断了他们前往最为中心处的道路,真武山脉横亘在整个襄州中心,除了走那蜿蜒崎岖的山路之外,实际上出行只有一条道可以走,那便是坐船。 这一个月内,本来被武当派从山上送走的那些核心弟子们,也被陆陆续续的接了回来,张和雁。也因此知道了,就在他所居住的这座山的背后,那条小路的不远处,有着一个联通到另外一处的码头。 这个码头一般都有武当派的江湖势力运营,只能通过那些崎岖小路行走,唯一一条大道也必须跨过老道士所居住的那座小庙,可以算得上是真正的固若金汤。 张和雁虽然整天吐槽老道士的卜卦能力,但是作为六十年前就血洗了整片江湖的老人,他又何止只有这点力量,便是那个名号,就已经让这座冲天而起的险峰,在大部分人的眼中等同天堑了。 “咚咚咚!”张和雁也听到了那沉闷如同大地震动的钟声,心下不由的有些感动,老道士这是在给自己践行呢! 猛吸一口灵气,只感觉精神充沛,天地万物都化于心中,张和雁顿时感觉心下里轻快,脚步也变得沉稳许多,几个步伐之间,他就已经走到了山脚下。 “好长的河!”张和雁感叹道,他虽然下山下的少,但也并不是没有见过河流,只是如此长的河,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看到。 山脚下就是个下脚店,修得极为简陋,仅仅只是用木板搭了一个窝棚,上面盖了一点稻草就算完事,插着一面破破烂烂的旗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船”字。 “小道长,您这是要上船?”张和雁还没有走到这个码头口,就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道。 张和雁点了点头,“嗯,不知这船费怎么算?” 小厮摇了摇头,“俺们东家说了,从这个码头出发的道士一概不收钱,这是规矩。” “也行!”张和雁一早就知道这个码头的真实来历,所以也并不很惊讶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就躬身从这个小店中穿过,来到了旁边的船上。 这毕竟是一个很小的码头,除了住在这边的人家之外,也就只有一些江湖人士们会从这经过。 同样坐在船上的还有三两个人,皆是穿着劲装,有两个还带着斗笠,脸上用黑布蒙着,似乎不愿意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乌篷船,船上有两个个小炉子,也有被船家自己搭起来的一个小台子,几个人坐并不会显得太过拥挤,当然也宽敞不到哪里去。 “不知这条船是去往何处?”张和雁问道,“是去襄州其他地域,还是前往大江大河?” 船家解开了搭在码头上的绳子,人数足够了,倒也没有必要继续等下去,随口道,“去往大周!” 张和雁疑惑,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这天下的地图,襄州地处整个中原最为中间的地段,大江大河的中心,被无尽的水流沼泽所淹没,也就造成了这个区域不是山川,就是河流的奇妙景象。 但是从这里前往大周国的话,怎么也会穿越数千里,难不成他们就坐这么一条小小的乌篷船前往? 船家是一个面色黝黑的小老头,一看就在这条路上经历了多年,被那火辣的太阳照射的面目粗糙且发黑。 他听了张和雁的话,摇了摇头,“客人是刚刚从这里面出来吧?年轻的道士们第一次来到这边都会有这种疑问。” 他指了指前方,“咱们这条船仅仅只是暂时的,前面会有东家的大船来接客人,客人们会坐那艘船前往大周,若是想要前往其他国度,也可尽快准备从中途下船。” 张和雁点了点头,“多谢老丈解答!” “道长大可不必,咱们这个船的人,哪个没受过武当道长们的恩惠?”小老头子嘿嘿一笑,也就不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的摇起桨来。 这种乌篷船虽说不大,但实际上也不小,要不然也不可能拖得起这么多人,木讲力道也很大,他随便摇了几下,整个船就已经离开了岸边,顺着水流而下,前往他们所说的大船的集合点。 听到老船夫说张和雁是武当的人,那几个江湖人士抬起头来看了少年一眼,似乎略微有些惊诧。 不过大家本就不是一路人,却也不会有太多的话头,张和雁。也没有管这些人的目光,而是饶有兴致的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站到了船头。 “小道长,您最好还是站下来一些,万一出了什么问题,这水流可湍急的很呢!”老船夫说道,他在船尾摇着桨,脑袋朝着这边探过来。 张和雁应声,“老丈您别担心,我知道分寸!” 他站在船头张开双手,似乎迎着风声,能够感受到气流从自己身边流过的声音,这是他平日里从来未得到过的体验,一时间玩的是不亦乐乎。 船上的人看到他如此的小孩心性,也都露出了不一的表情,总体来说也算得上笑容居多,一个喜欢笑的孩子,无论在哪儿,运气都不该会太差才是。 张和雁玩儿了一会,自己也知道分寸,很块就从船头下来重新坐了回来,全家虽然说到大船就开始坏,但是从这上面的炉子也可以看出,他们至少也应该会在这边待上一两天,要不然也不会留下专门用来做饭的炉子。 已经有人在用那个炉子生火了,旁边的陶罐就是专门用来舀水的器具,船上有专门的木炭留存,就是为了点燃炉子,所以烧起火来实际上并不困难。 生火的是那个没有遮掩身形的江湖人,看样子似乎是个刀客,另外两个江湖人则已经从怀里取出了干粮,用随身的水壶在江水中取了一些水,就这样啃了起来。 张和雁看着这两人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也不太好开口,有些好奇的走到那个刀客旁边,“福生无量天尊,这位……大侠?不知道你烧的水可否分我一些?” 刀客听着他的话,一愣,把手里的木柴丢进炉子里,这才回头道,“可以,等我取完水之后,剩下的水你都可以拿着用。” 张和雁对他一拱手,“那贫道就多谢了。” 刀客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做出的却是这样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噗嗤一笑,“哈哈哈,你这小道士还是真有意思,来吧,剩下的谁就都给你了!” 正文 第十八章 求签 他手轻轻一摇,腰间一个葫芦就这样被他放到了炉火之中,葫芦的制作方式似乎非常特殊,在火中过了一圈,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就在张和雁好奇,他究竟烧水要做什么的时候,却看见刀客。又一次捞起了那个陶罐,在锅中舀了一罐水,并且将陶罐抛上了天空。 从天而降的陶罐伴随着水流直扑而下,却被他一刀劈散,然后取其中一股注入了酒壶中。 刀客看张和雁似乎是看呆了的样子,哈哈大笑,刀尖一挑酒壶,带着热浪的酒壶直接扑入了江水中,接着又被他的刀尖带了回来。 “小道士,洒家这招,叫热酒!”他此刻已经打开了酒壶,畅饮一口,那带着股辛辣意味的酒器,倒是让整个空气中,突然多了那么几分滋味。 张和雁此刻才从刚刚的那个事件中醒悟过来,不由失笑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虽然对方的动作的确是花里胡哨了一点,但是看上去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这就是江湖吗?张和雁不由的问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刀客在江湖中又是怎样的角色? 他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了自带的食物,老道士虽然平日里不怎么讲究,但是对于食物那可讲究的多,特意让他带上了老道士自己研究出来的一种面食。 张和雁甚至都很好奇,师傅煎这个面条的时候,到底是从哪里搞来的油?虽然他们道士并不忌口,但是师傅做出来的这些所谓的方便食物,还真的是有些奇特呢。 他缓缓的把几块面饼一样的东西,小心翼翼的从包袱中拿了出来,本来以为路上只能够吃干馒头和带着的一些咸菜,现在却能够吃的稍微好一点了。 随着面饼的下锅,张和雁也已经取出了一些干了的油料和蔬菜,这都是晒的极干的东西,平日里也基本用不到,这次上路老道士却是让他全部带上。 张和雁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失神,他下山了,师傅的饭又该谁来做呢? 随着他将几根干肉条下到锅里,一碗看上去就很丰盛面就做好了! 他的举动也吸引了船上所有人的关注,就有点想要过来煮一点水的老船夫都侧目,“小道长您这……还真是懂生活啊!”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随意地赞叹了一句,然后很快又去忙他自己的事情。 “哼!不通世事的小道士,带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两个斗篷人中有一个轻声的说道,目光不怀好意的朝着他的包裹瞟了一眼,“这小道士这么大一个包裹里,不会带的都是这些吃的吧?” 张和雁听到了他说的这些话,却也不愿意回答,而是又从包裹中掏出了两根筷子,在锅里面搅和了两圈,确定面条已经被煮软,各种调料都被煮开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旁边的碗。 “老丈,我能用一下你的碗吧?”张和雁拿之前还非常小心的问道,如果不能用碗的话,那他就只能就着锅吃了。 老船夫此时已经点燃了另外一个炉子,点点头,“可以,这些碗本来就是给客人用的,小道长你随意。” 滚烫的面汤随着面条一同倾泻下来,在空气中流满了馨香,坐在角落中的那个书生有些忍不住了,他看着手里的干粮,突然就觉得不香了。 但是毕竟是读书人,也不可能有那么厚的脸皮,他只是把目光注视着这一晚馨香浓郁的面条,“小道长,不知这一碗面用的是何材料?不但煮食速度异常快,并且感觉味道也相当的浓郁啊!” 张和雁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这可是我师傅给我准备的食物,他老人家花了大心思,就想我一路上吃的好一点。” “你有一个好师傅!”刀客突然说道,目光也是盯着他这一碗面不放,向来也被面条所吸引。 张和雁端起来吃了一口,和道观里所做的差不多,只不过香味更加浓郁了一点,看起来似乎是这面条的原因? 老头子究竟还隐藏着多少本事?他每次这么想的时候,那个笑眯眯的老道士总会抛出一些新的家伙事儿来,即便是枯燥的修道生涯,都变得靓丽了起来。 一顿稍微有些波折的午餐过后,众人又逐渐陷入了瓶颈,无论是江湖人士也好,小道士也罢,实际上此刻都觉得有些无聊,船上的时间是很枯燥的,而那个书生则有着一堆的书在读,反倒是几人中最不无聊的。 张和雁想了想,也翻开了自己的包袱,从里面翻出了一本《青囊书》,想了想又取出了一本易经。 就在他翻书的时候,他的包裹里那盒签文也一不小心掉了出来,他只得把两本书先行放在座位旁,把那盒签文捡起来。 修道这么久,他当然有本事让这些东西不漂浮,但总归有些异于常人,行走于江湖之中,这些本事还是少用的好。 “这是签?”那个捂着脸的侠士开口了,竟然是个女声,她将手中的签文翻看了一遍,这才递了过来。 “多谢。”张和雁道谢,“正是,这是问心签。” “问心签?和解?”签文明显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就连那个读书的书生都放下了手中那本书,问道。 张和雁想了想,“这是我师父做给我的,说是这套签文,乃坐天之台,试问天心!” “嚯!好大的口气!”另外一个蒙面男也说话了,张和雁这个时候也才匆匆的把所有签文都捡齐,盖上了八边形的盖子。 “小道士,我想试试这签,行吗?”女声继续道,“不知你这签有何条件,抽一次多少银子?” 张和雁摇头,“卜者,不算遮眉掩目之人,签文,不算不知名姓之人。” “嘿,你这个小道士……”另外那个蒙面者明显脾气不怎么好,手甚至都抬了起来,似乎想要动手。 “潘淳,不可无理!”女声明显才是二者之中的主导,听到他这句话后,男的不甘心的放下了手,并且退到了后面。 “小道长,不知这占卜签文还有什么条件,一同说了可好?”她说道,就这样坐在张和雁身旁,仅仅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异常的有神。 张和雁点头,说话不紧不慢,“幼稚孩童者不算,古稀之年老者不算,不得自我者不算,身份高贵者不算,第二次来者不算,不信者不算。” “还有呢?”她继续问道。 “还有两项,一项为一次签为你身上所有财产的一成,或者十两银子也可,”张和雁说道,十两银子实际上是他所设定的上限,因为贵不可过高,高则不算。 “一项为这签我只算一次,也只取一次,无上下之分无前后之别,你这辈子也只有这么一次!” 正文 第十九章 沧海长风 “你,想好了吗?”张和雁再问,他明显发现在自己说出价格之后,那个书生已经有些退缩了,算一次命交出去身上一成的财产,在他看来怎么都不太合适。 而刀客明显只是单纯的感兴趣,他实际上本来就没有想要算命的想法,所以反而是看得最开的那人,他连刀都取了下来,仅仅是拿着自己的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酒。 “我身上刚好100两,这是十两银子。”她取出了两枚银锭,递给张和雁,“不知道若我身上的财富多过这百两,又如何?” “身份过贵者不算,”张和雁言语之间依旧非常的淡然,“请坐!” 他坐在船头,而蒙面女则坐在他对面,其他的人都在船舱中,船夫在船尾,她这才缓缓的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颇为清丽绝艳的面容。 张和雁微微一惊,他的养气功夫非常好,并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影响到自身的状态,他重新打开了签盒,放在蒙面女面前。 “说出你的名字,你可从中取一只签,或者我帮你摇一只。” “闫静。”蒙面女说道,她皮肤很白,从斗篷中伸出的手也显得极度白皙,但是这却不是张和雁关注的重点。 他看着对方,做最后的提示,“你要知道,人一生只可取这签一次,在取签之前,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不后悔,来吧!”闫静说道,白皙的面孔上此刻竟然也有一丝的紧张。 “好!”张和雁盖上了盖子,轻轻摇了摇签盒,一支签就这样悄悄地滑出了签盒,反向的出现在两人面前。 “取吧,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张和雁重新把盒子放在他们面前的地面上,那盒子上一个窄窄的出口中,出现了一支白玉般的签。 同样白皙的手取走了那支签,张和雁继续说道,“你可以选择给我看,也可以选择自己留着,给我看,我会替你解签,自己留着那便留着。” “解吧,签文为,【沧海长风】。”她递回签文,这如同白玉一般的签子则落入签盒中,张和雁反手在签盒底下一抽,抽出一张如同是丝帛一般的纸张。 “这个签啊……”张和雁此刻都感觉有些惊讶,这些签文虽然不分上下,也不分吉凶,但是却有高贵与否的分别,这并不能够决定抽签者的身份,但是越尊贵的签文却代表着抽签者一生之中所经历的坎坷也就越多。 他。惊讶于这个女人第1天竟然就抽到了这个看起来,不说对方的身份,至少在某些未来中,这个女人应该也发挥了一些作用才对。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闫静有些惊讶地读出了这签文上的诗,这首诗的质量出乎意料的好的恐怖。 “这句诗没有写完吧?”她抬头问道,“如此优美傲绝的一首诗,我竟没有听过?不知我可否有幸听到前文?” 张和雁笑着说道,“此乃一位前辈所做,你们不知道也是自然,前一句为【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好诗!好诗!”那个书生忽然开口道,“短短十四句,八十二个字,便写出了一幅气势恢宏的格局,便是在当世的七言歌行之中,也可列为三甲!” 他突然对着张和雁长稽,“小道长,不知您可否介绍我与这位前辈认识?小生是襄州白玉府吴清县人士,家父为大周国知府,若能让我与这位前辈相识,必有重谢!” 张和雁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这位前辈本就不在这世界上,我又从何处去替你寻得?” “哎……”书生摇了摇头,“可叹可气呀,如此才华竟被隐没于风声竹林之中,山高物远之所,不得为天下所知,真是天下士林的憾事!” 但是他还是非常有礼节的一拱手,“不过还是在此谢过了,能早于许多同僚知晓这一首诗,在小生看来足以引为一件乐事,小生顾笙,不知小道长贵姓?” 他礼节做的很足,张和雁当然不好违背礼数,连忙也站起身来拱手,“姓张,法名和雁。” “张和雁……”书生口中念叨了两句,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帖,“张道长一看便是饱读诗书之人,若是有幸来到大周东临府,小生必扫榻相迎!” 他说完便扭身回去了,口中却还依旧念叨着之前听到的那首诗,对于地上的签文,却并没有多看两分,似乎对于他来说,这种能够传世的诗句,比起那神神道道的签文重要得多。 闫静此时已经带上了自己的面纱,在斗篷的遮掩下,面目全部都隐藏在黑暗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风采。 但是张和雁也不会关注这些,“关于这道签文实际上还有几句话,你想听吗?” “听了如何?不听如何?”闫静问道,她此时已经陷入了诗句的意境中,一时间甚至都不太敢自己做决断。 张和雁笑着说道,“签已抽完,听不听都由你,照我师傅的说法,若我讲给你听,我们俩就真正结缘了,若是不讲给你听,此事便到此为止,我们的缘分,也就由此而终!” “这便是所谓的因果吗?”闫静问道,她眼神逐渐变得轻灵而淡然,似乎终于从之前的卦象中走了出来,即便这卦似乎说的很对,但是她可不是一个轻易信命的人。 “佛门讲因果,道门讲承负,我承下了你结的缘,也就要背负你的善恶,”张和雁神色温和,“闫姑娘,你可想好?” 闫静狠狠的点了点头,她不是一个想要轻易放弃的人,面前的小道士身上明显充斥着各色迷雾,如果这个时候不抓住的话也太傻了一点。 “小道士,请说,这缘我愿意结下。” 张和雁摇了摇头,“要是师父知道我下山第一卦,就承下这么大的一个缘,怕不是我日子不会好过!” “但是谁叫你是我第1个客人呢?相逢即是有缘,咱们道门也讲机缘!”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签文,盒子已经收好,白玉般的签也早就已经被收了回去,他所看的却是写在自己手心的签文。 那是一行淡淡的金字,“地劫入命,身世多桀,却福祸难言,若能持之以恒,则有沧海万劫般果!” 张和雁说道,“哎!想不到今日又犯了一错,即便是只能掏出十两的人,也未必就不是贵不可言,女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呢!” 正文 第二十章 祭神 “地劫入命,身世多桀。”闫静缓缓地咕叨着这两句,一拱手,“今日叨扰道长了。” 说着便回了她之前所做的位置,身边的蒙面男也同样跟了回去,船上一下子又陷入了如同之前一般的寂静。 张和雁却。非常精神的翻阅着自己身边的两本书,果然学习卜卦和真正替人占卜一个签文,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怪不得师傅会说让他走入这红尘一遭。 这可比他自己看上半个月的书籍要管用的多,他仿佛都能够感觉到一条神秘的丝线连接着自己和刚刚那个女侠,也许在某一刻这种缘就会突然连接起来。 不过想来这应该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红尘之中游历的确会让他修为精进,也会让他心灵清明很多,也就看他能不能够在这俗世中守住本心了。 张和雁总会把师傅说的那些事情放在心上,虽然这些事情大部分和他其实没有多少关联,经过之前的事情之后,船上逐渐陷入了安静,而水流也变得愈发湍急。 不过这种时节实际上并没有过上多久,在走过了一个早上之后,船家明显的加快了速度,他们也依然要在夜晚之前赶到下一个休息点才行,晚上在船上休息可不怎么保险。 “哎,这船怎么不动了?”张和雁还沉浸在书的世界中的时候,刀客突然开口,引得几人纷纷抬头。 老船夫在船尾也站起身来,放下了手中的桨,从旁边的船舱中抽出一根竹竿,缓缓的探下水去。 “船家,这船怎么突然不动了?”闫静旁边的蒙面男,也就是潘纯说道,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已经抓住了自己放在凳子上的刀。 老船夫摇了摇头,脸上很明显的皱了起来,“不知道,我撑了一辈子船,没见过这种情况啊,这里也不是河边不是漫流,不应该会有水草缠住船啊,这水如此清晰,看上去也不会有什么鱼群堵路……” 众人听到这话后纷纷站了起来,各自走到船边,这仅仅只是一座很小的乌篷船,坐上几人之后就已经显得有些满了。 张和雁并没有走出去,而是乖乖地待在船舱中,此时船头和船尾都有人,若是一个不注意失了衡,大家可都要栽到水里去。 “嘿!还真是奇了怪了,某家还以为这水中有什么漩涡一类的东西,把咱们的船吸住了呢!”刀客说道,他直接把自己的刀探入了船底,借助自己高超的轻功绕着船走了一圈,就仿佛是用刀把船底斩了一遍。 只不过船依旧没有办法行动,这就让众人异常的疑惑,书生顾笙更是连连道:“怪哉怪哉,这天朗地清,人如浮萍的地方,难不成还有什么飘零鬼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把所有的答案排除之后,那最不可能的反而就成为了真正最有可能的答案,顿时众人都感觉有些心慌。 无论是什么时代,人都不会愿意和鬼怪去接触,这是人之本性,倒也没有任何值得说道的地方。 也许有的人还想去找一找鬼怪,和他们聊一聊鬼与人之事,去见一见不同于寻常的事情。 但是一旦路遇鬼怪了,那他们的想法就会有极大的转变,就和师傅曾经给他讲过的某个叫叶公好龙的故事一样,人总是习惯于去了解并喜欢他们实际上并不了解的生物,而这些生物一旦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转了过来,面向这个依旧坐在船舱中的小道士,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能跟鬼怪打交道的,也就只剩下这些玄门中人了。 张和雁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鬼怪的气息,你们倒不如想一想,为什么会在这方停住?老丈,这里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故事吗?” “故事……老头子我哪里有什么故事?”他嘟囔着,手中的竹竿强行向前撑去,只听“咔嚓”一声,这根由老竹子做成的长竹竿应声而断。 闫静眼神沉静,“看来还真是有东西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是何物?” 张和雁再说道,“您再仔细想想,这条河上真的没有什么故事吗?” 老人拿着断裂的竹竿,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听到这话之后,眯起眼睛也仔细的想了一想。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还真有一个故事……”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声音逐渐变得轻微,不过依旧能够让众人听得很清楚。 “那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是老头子我还没有出生,是我爷爷那辈的故事,当时也是在这条江。” “当时这条水路还没有开,咱们村子里也就十几户人,沿着这条江种了一些田地,供自己吃穿。” 他笑着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条江有自己的名字,叫白澜江,这条江的名字很长很长,大概我爷爷的爷爷那个时代,就叫这个名字。”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这也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关于这条江的故事,好像是在几百年前,这条江中有一位水神,叫白澜。” 他皱着眉头努力的想着这个故事,“我爷爷他们的祖先好像见过这个江的水神,于是在这河岸边啊,建立了水神庙。” “水神庙虽然建立起来了,前几年间也是风调雨顺,江水再也没有淹过大家河边的田,水神庙自然也是香火鼎盛。” “可是啊……那个水神却好像出了什么意外,好久都没有露面,渐渐的水神庙也荒废了,江水重新淹没了田地,我们家也就搬到了更高的山地上,这个故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张和雁点了点头,他算是把这个故事听明白了,实际上也不复杂,不过就是说200年间有这么一个名叫白澜的水神,曾经护佑过一方平安,却又无缘无故消失。 “船不会无故停转,除非有人挡着,但天清地明,此地不会有鬼怪产生,那便只有可能是水中精灵了!” 张和雁从自己的包袱中取出了一根柏香,借着炉子的火点燃,对着江面便是一稽,接着把长香插在船头。 “船家,有食物吗?”张和雁知道,一般这些船上都会放一些应急的水果或者主食,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拿出来,故有此一问。 老船夫连连点头,“有有有,小道长莫急,在这里。” 他忙从船舱内部的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个碗,碗上是几个叠放好了的馒头,递给张和雁。 张和雁将碗放在船头,同时又舀了一碗清水,同样放在旁边,这才脚踩七星,手捏玄印,“六丁六甲,急急如律令!”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大船 “动了动了!船动了!”张和雁在做完这一套完整的法事之后,便让老船夫去看看能否驱动得了船。 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本来挡在船面前,那道无形之墙突然撤去,清澈的水流流动间,船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划过了这片区域。 在船头过之后,河面上仿佛出现了一道虚影,凌空跪了下来,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长拜不起…… “小道长乃是有真本事之人呐!”船上几人探他的目光,都有了不同的变化,老船夫更是直言不讳。 张和雁笑着道,“不过是一些粗浅本事而已。” 众人却不这么觉得,要知道在外人看来,能跟神鬼沟通的道士们,本身就充斥着各种玄机,更何况这还是一位看上去极其年轻的小道士,和那些招摇撞骗的家伙们完全不一样。 “小道长……哦不……小真人,您看我们以后是不是要常常祭拜一下这位水神?要不然每回走到这来这么一遭,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船夫问道,他眼光中充满了希翼。 张和雁点头,“时时祭拜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你们能够把那水神庙重新开发起来,说不定依旧会和你们先祖一般,保佑你等风调雨顺,无病无灾!” “不过你等也不需要太过在意这些东西,水神神力也有限,不可能真的保佑你们所有人,一切事物都不放,只不过经过这片水域时,你等的确是会比之前要安全许多。” 张和雁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多了,便闭口不言,他想的事情不是这些,事情已经过了200年了,为何这个水中的精灵竟然会突然复苏? 这和前几日师傅所说的天星而落,是否有所关联?也不知这种形势之下,对于这个天下究竟是好是坏? 他都有些看不清现在的局势了,本来以为不过是妖魔复苏的场景,现在看起来似乎连某些神道都有参与其中的味道啊…… 不过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一路几个人都有些神光闪烁,但话语却意外的少,直到天色将晚,昏黄的阳光照射到他们脸上时,前面一艘大船也已经历历在望了。 也是因为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大船所靠着的那个码头上,此刻已经有几人打着灯笼与火把,在等着他们小船的到来了。 直到他们的船靠了岸,才有人不满的说道,“老汤头,今天可是你最慢了,你平日里本是最守时的那人,今日难不成路上出了些什么意外?” 老船夫看了一眼小道士,终究还是没有把之前的事情说出来,只是歉意的笑了笑,“中途耽搁了些时辰,还好客人们都没有见怪,先让他们上船吧,时候不早了!” 举着火把的人才转过头来看向众人,在看到几个江湖人的时候,他眉头可见的皱了皱,但依旧没有说什么话。 “这艘船的船票每一个人五钱,若是前往大周腹地,则八钱,我不要你们这种小地方铸造出来的铜钱,我要四国的官钱!” 这些人和小船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是在这条大江之上招揽客人的巨型商船,因为襄州地界的原因,这里是天底下漕运和船舶最为发达的区域。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片区域别说鱼龙混杂了,甚至于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为混乱的地方之一,毕竟这里汇聚了4国的人,还是四国官府全部都管不到的地方,几乎完全是由拳头大的人说话。 这个时候就要提到这天底下的布局了,整块大陆实际上巨大无比,大到很多人都难以寻到边界,更别提周边还有那漫漫的无尽荒山、恐怖的荒漠、让人一看就双眼失明的雪原,以及来自于东边的无尽大海。 这种恐怖的环境下,没有人愿意过多的向外探索,更何况整片大陆内部还有巨大的区域没有探索完,此时的四国反倒是安静的很。 四国当然不是代称,虽然穿过整片大陆的河流歪歪扭扭的,实际上也不怎么成体系,但是大致还是把大陆分成了四块,也就变成了四个国家,分别是:北元、东周、西汉、南夏。 而纵横于天下的这两条河流,也就被人称之为大江大河,大江贯穿东西,大河纵横南北,而两河交汇之所,却因为地形奇异并且荒芜,让这两条河流的交汇之时,形成了中间襄州这一片凌乱,但是却复杂的区域。 这里没有整条的大河,有的却是无数条细小的,分成了无数条支流的小河,而各种田地,山川,森林,乃至于荒原,都在这条河流中穿过。 这里形势过于诡异,且大部分的区域都是旁人无法探寻到的,再加上各式各样的河流以及那恐怖的原始森林,使得大部分来到这边的人都望而却步,只有少部分的人能够在里面建立城镇以及门派。 四国都想要对这里动兵,但是却都有些无可奈何,久而久之这里也就变成了天底下唯一一片无人管辖,但是却自成一处的体系。 张和雁刚刚正是从一条河流的末尾处乘船走了出来,到了大江旁边,船夫已经驾着自己的小船跑到了码头很偏远的一个地方,那里似乎是他们的一个据点。 而船上的几位相互点头之后,也算是暂时别过,大船之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位置,至于以后能不能遇到,谁又说得准呢? 书生顾笙跟那个正在大船出口处收钱的打手说了些什么,对方立即喜笑颜开,很是恭敬的打开了栅栏门,把它放了进去。 这个举着火把的、身上穿着管式服饰的人,这才不耐烦的伸出了手,“快给钱吧!这船可不会等你们!” 闫静根本没有动手,她身后的男子就已经掏出了一个银元宝,这似乎是四国官府的制式元宝,丢给管事人。 “去大周神京!”潘淳说道,这个官银不完整,缺了大概1/3的样子。 这个管事身后立刻就有一个穿着普通粗布麻衣的人,拿着一个小秤走了出来。 “二两一钱,找你四百钱。”管事的看了看秤上的数额,立刻从旁边的钱袋中找了80枚铜板递给他。 潘淳眼睛一扫就知道没错,这才招呼着自己的小姐上船,两人又看了张和雁一眼,便平稳的走上了船舱。 坐这个船的人基本上非富即贵,倒是也不担心有人给不起船票的问题。 刀客对着张和雁嘿嘿一笑,“那我可就先上船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布帛。 布帛看上去十分的轻薄,并且在火光照耀下,竟然还有一丝透明,一看就是很贵重的东西。 “这可是大夏的紫绢,你们应该知道价位。”他言语间也十分的轻松,反倒是张和雁一愣,原来除了钱之外,其他的东西也可以用来付账?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登船及书生 管事依旧没有动弹,背后立刻走出来另外一位小厮,手里拿着一卷皮尺,仔仔细细地量过,并且给刀客看过之后,这才拿出一把刀,将刚刚量出来的那一部分裁下来。 “客人您慢走。”自有小厮引导刀客上传,现在登船口就只剩下小道士一个人了。 张和雁从怀中取出了一吊钱,这是他偶尔获得的一些钱财,实际上数量也不是很多,不过去往大周应该够用了。 “正宗的官钱,还是当十的!”管家有些惊讶,怪不得这个道士拿出来的钱大的离谱,原来是当十铜板。 这种钱也就只有襄州官道上的一些门派们会自己铸造,他们。会统和众多门派的数据,然后铸造这种比较大的钱,用于江湖人士们的结算,由于门派们铸造的钱非常的公道用料也足,逐渐就在四国中流传了开来。 但是此刻整整拿出一吊来,还是足以让人惊讶的,这种铜板分量可不轻啊,这个小道士年纪轻轻,想不到竟然也是有功夫在身。 张和雁数出来四十枚铜板,递给管事的,又把剩下的铜板细细穿好,重新塞回了包袱中。 管事直接接过,他也只是听说过这种大钱的名头,实际上平日里见的也少,不过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发现的确是官面上最为正宗的大钱,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小道士上去。 小厮递给张和雁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他在船上的房间号,看上去似乎非常先进的样子。 【乙二十四】 张和雁有些疑惑的看过来,小厮明显解释过很多遍了,对于这一套倒是十分的熟练,“甲乙丙丁是您所在的船舱层数,而后面的编号则是您在那一层的房间号。” 张和雁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走得太远,也没有跟随小厮一起去自己的房间,而是非常好奇的盯着船的入口,想看看他们究竟怎样操作。 管事的收起了自己的火把,和下面码头的一行人同时走上了船,对着下方挥了挥手,就有人解开了码头上的绳子,拉起了用来上船的木板。 大船的甲板上也有人把这个上船的出口给关上了,变成了一面看上去很是普通的栏杆,这个时候,这艘船才真正的开始发动。 大江很大,站在这边甚至都看不到对面的河岸,因此即便是这样一艘用来运人的船上,也有一前一后两扇大帆。 不过此时河面上并没有风,帆依旧是卷着的状态,没有放开,而船下却传来了非常响亮的号子声。 “一、二、嗨哟!” “一、二、嗨哟!” 张和雁很是好奇的从船甲板上探出了头,就看见那船下火把中照耀着的,是一群光着膀子手上拿着极粗麻绳的纤夫,他们拉着巨大的挡板,将其缓缓地从船前方撤开。 为了保证船在接近码头的时候不会晃动,他们特地做了这样的防备措施,知道所有的挡板全部被撤开,并且船固定在码头上的一切绳子都被解开,所有的绳索全部被收到船上之后,管事的这才发出了号令。 “起锚!”张和雁看着一群人在船上摇着那放置于船尾的大橹,这个船还真是有些复杂,各种措施做的那是极为的完备。 但是此时依旧没有出发,船在水的波动下缓缓飘着。 直到一个身着富态的胖子,从船的主舱中走了出来,对着这边点点头管事的,这才扯着嗓子大喊道,“启航!” 船此时才在逐渐的抖动下,缓缓开始向前行去,张和雁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码头上放下了最后一根绑着的绳子。 “小道长对于开船似乎很感兴趣?”旁边有人突然说道。 张和雁扭过身子,是一位手里拿着一卷书的书生,但是和之前那位知府家的公子哥不同,这个书生年龄更大,大概30多岁的样子,眉目之中也没有任何懵懂,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嗯,平日里没有出过远门,对于这种大物件很是好奇。”张和雁点了点头,“不知阁下是……” 书生拱了拱手,“在下葛舒桓,一介书生。” “张和雁,如夫子所见,是一个道士。”小道士说道,看着远处码头上那些纤夫似乎已经做完了活,正在赶着灯火的光芒朝着远处的山中行去。 书生明显一愣,“你从何处得知,我是一名夫子?” 张和雁回过头来,笑道:“三十多岁依旧做读书人打扮,神情没有落魄,不是久考未中;穿着衣服自然,没有任何不适,不是为官私访;手里拿着一本书,便是天黑也未曾放下,乃是爱书苦读之人,不是放荡狂生,综合来看,这个年龄也就夫子合适一点。” “哈哈哈,你这小道士,还真是让我眼前一亮呢!”葛舒桓笑道,“想不到仅仅只是显出外表的我,竟然就露出了这么多破绽?你若是入了大理寺,估计会让那些酒囊饭袋们羞愧不已哟!” 张和雁摇了摇头,“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辞官归隐,不过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我听到刚刚有你的学生,在喊你先生。” “哦?”葛舒桓一愣,就连身后的两个学生都没有看到,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先生!”两个学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跑了过来,却看见自己的先生捂着肚子大笑不止,面前的那位小道士,却依然目光平静淡然。 笑了好一会,惹得那些本来在船舱忙碌的小厮们都有些侧目的时候,葛舒桓这才缓过气来,“有趣,太有趣了,你只让我注意到了你那充满观察里的一面,可是你的最后一句话却又让我甚至在怀疑自己,小道士,你和别的道士似乎有很大的不一样啊!” 张和雁微笑着摇了摇头,“博君一笑尔,葛夫子,再会!” 经过这么一阵微小的闹剧之后,他心情明显变好了许多,也就不在原地停留,而是顺着台阶走到了楼上。 一楼和二楼是客房,下方是船舱的储物房间,以及船上的水手们所居住的地方,三楼和四楼可以听到靡靡之音,应该是用来消费以及吃饭的区域。 这艘船的收费很贵,所以实际上真正上船的乘客并不多,不到半百之数,张和雁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客官,您可以选择去楼上点餐,也可以选择让我们送下来,不知……”门口的小厮已经在问了。 “不必了!”张和雁说道,“给我送两桶热水来吧!” 这个船上的服务还真是优渥,张和雁一时间有些紧张,这么多时间,手里的那些银钱会不会有些不够用?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倒霉水神 夜深的很快,就连那在三层四层的客人们,也很快就停下了他们的动作,一时间除了船在水中划过的声音之外,一切都显得那般安静。 这些行船的人胆子也是够大的,竟然敢在夜晚中行船,不过他们竟然敢于这么做,想来应该有他们的把握才是。 张和雁没有去想这些,就算是船沉了,实际上也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他盘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正在打坐修行。 毕竟他已经耽搁了一天了,之前匆匆用过晚饭,并且进行过晚课之后他才有时间来修行,不过从这前往大周少说也要半月有余,这段时间内他倒是每一天都可以进行修行。 修行的途中,他会越发的耳聪目明,但是他却会封闭自己的灵觉,只把它封闭在这间房间内,这样的话会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和灵觉的敏锐度,也算是一种修行方式。 只不过今日的修行并没有持续多久,这个夜晚有些过于安静了一点,安静的不太寻常,也安静的让他直接皱起了眉头。 张和雁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在他的感知中,他能够清楚的发现,整座船上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睡着了。 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便人少,这船上也有上百人,就算是所有宾客都睡着了,那么船不可能任由它飘着,至少要有十多个水手醒着,用来操控船只才行。 就算这艘船不需要人操控,也应该需要有人照看才是,这也太过不同寻常了一点…… 况且这座船上又不是没有江湖好手,以他的感知都能够探查到一些真正的高手在船上,就比如那些开船中的好手,又比如那些隐藏在宾客中的护卫,乃至于那些宾客本身。 从上船开始,他实际上就知道这个江湖中或者说这些行走于江湖的人中,身上拥有功夫的人究竟占多少比例了。 那么一座小船之上,都有三个好手,而这个大船之上,这种好手更是不计其数。 但是这些人现在全部都睡着了,无一例外,就连刚刚那个他觉得有些特殊的书生此刻睡的也很熟,整座船却依旧非常平稳的向前开着,就好像在没有人的情况下,它依旧有着非常强势的操控能力。 张和雁摇了摇头,从船舱中走了出来,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又一次遇到精怪了,却不知这一次的金怪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 整座船上所有人都睡着了,就他自己醒着,想必应该是冲着他来的,他倒也没有任何惊慌的地方,他是道士又不是法师,所有的准备都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真正的要做一些法事才行。 脚踩七星,手执拂尘,张和雁对着周围便是一扫,淡淡的光芒闪过之后,本来空无一物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如同水波一样的物体。 正是这些水波载着船往前动,也是因为这些水波,使得船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张和雁就这样看着自己面前一个充满了水渍的身影,显出了身形。 “小……小神白澜,见过真人!”这是一个看上去眉目有些阴鸷的男子,双眼细长,面色有些苍白,身上更是带着一些水腥味儿,不过却被他那更多的福光掩盖。 张和雁好奇道,“白澜?你就是那个白澜江水神?” 白澜此刻双腿依旧在颤抖,身上的水渍顺着他的腿部流动下来,仿佛他面对着的是一种莫大的恐惧,“正……正是小神……”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接着又连忙爬起来,爬到一半,想想似乎不太恭敬,直接跪在地面上,连连作揖。 “小神见过真人,还望真人勿……勿怪!”他猛地磕了一个头,到时让小道士吓了一跳。 张和雁往后撤了一步,没有接受这样一个大礼,“你这是怎么回事?见到我这么害怕,难道我会吃了你吗?” “您……您有所不知……”他身上依旧颤抖着,水就好像流不完一样,依旧从发梢以及裤腿上滴落下来,这倒是让少年平添了一份稀奇。 张和雁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小神本是江中水精,后来经路过此地的老道士点拨,也就成了这白澜江的两百里水神,后面因为灵气轻頽,不得已沉睡至今,前两年才刚刚苏醒。” “那这和贫道又有什么关系呢?”张和雁问道,这两者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关联吧? “小神正要说道这个,”白澜虽然身体依旧抖个不停,但是话语终归是没有颤抖,“就在昨日,您坐着的船路过了白澜江,因为小神一个失误,当时一面水墙刚好拦在了船前,您做了法……” “不要跟我说,你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做法的缘故吧?”张和雁好奇道,他用的可是老道士传下来的最为正宗的道门法力,不应该会对一位神造成这种影响啊。 白澜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啊真人,您做的是正宗的赦神道法,若对象是那些山河之神、阴司之神自是没有什么问题,即便是对一村土地实际上也可,但是……” 他脸上露出了非常难受的表情,“小神这位置本身就是一无名老道士所册封,更何况还没有多少香火神力的积累,又哪受得起您这赦神一拜?”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少年道身上本就有那冲天的气运,再加上正宗天师道赦神法,对着他一拜,直接把他一身气运乃至于运势拜没了还不算,还把他整个的神位乃至于灵魂都拜了个七零八落。 但是小道士却不知道这些,问道,“当时你在干什么,才会阻挡到我的路?” 白澜脸上的苦涩几乎可以看得出来,“小神真的冤啊,那条道上近乎半个月才会走一次船,我计划着即便是事情结束了,也不会有船通过,这才上了一面透明的水墙,想要好好整理一下这片江水。” “小神沉睡了数十年,这片区域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无论是水域也好,下河的泥沙也罢,都已经变了模样……” 张和雁听明白了,自己这趟船,听说是因为这次下山的活动新加的,也是因为之前武当被人打上门之后,各个长老们想要多留一条生路,于是决定把这个区域给他重新发展起来,才有这么一回事。 而这个倒霉水神,观察了几个月才敢下手,却刚好被他撞上,一通拜神直接把这个刚刚苏醒的水神给拜废了。 这件事情实际上怨不得任何人,真要怪只能怪这个水神运气不太好,刚好在这一天撞上了张和雁。 张和雁哭笑不得,“那今日你找我来,究竟是为何?” 正文 第二十四章 骚动 “小神不敢苛求,只求真人收了神通吧,小神不过是一小小水神,实在是经不住您这大礼呀!” 张和雁无奈道,“向来只有请神拜神之法,我可没有法能驱走这种事情啊!” 他学习的时候,师傅也没有告诉他处理这种情况的办法,一下子两个人(神)都只能干瞪眼。 “要不这样……”张和雁沉吟一声,“你告诉一下我,你离这里最近的神庙位置,咱们俩当面谈如何?” 他自然能够很轻松的就看出来,这一个水神虽然已经动用法力,让整座船上的人全部沉睡,可这不过是对方一个很小的分身,作为一名水神本体,又怎么可能会离开封界太远? 白澜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也只好无奈的点头,他也不是什么见识非常深刻的水神,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该如何去办。 “至于这些天……白水神如果实在撑不住的话,我倒是也有一个法子……”张和雁想了一下,虽然他没有多少责任,但心里终归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还是给了对方一个小小的解决方案。 “您有办法?”白澜细长的眼睛里,此刻也终究是有了一些希望的光芒,虽然说他并非坚持不下来,但是在这个时间段中,每坚持一天可就要痛苦许久啊。 张和雁从怀中取出了几张黄色的符纸,符箓这种东西,实际上本身就是老道士的专利,这天底下可没有多少人能够用这种符。 “这些符能够简单的减轻你的痛苦,回去之后和水服下便是,想来你也不是那种真正没有身体的鬼灵精怪,对吧?”张和雁说道,说着把手中的几张黄符递给了对方。 “果然瞒不过真人的眼睛,按照您所做船的速度,大约三天之后会在一处市集停留,那市集的东南方有一个破旧的小庙,就是我现在暂时所居的位置。”白澜恭敬的下拜,“小神就在那处小庙,等候真人的到来了!” 张和雁点头,“如此甚好,那符水够你三天之用!” 白澜随即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光影,从甲板上窜出,立即就沉入了江水之中不见踪影,那围着甲板水波光影此刻也变得逐渐明显起来,随即缓缓消散。 张和雁看了一眼甲板上的水渍,倒是没有把它除去,缓缓的回到了自己屋中,继续打坐,等待天明。 缓缓的时间中,船上的人终于后知后觉地从睡梦中醒来,一些醒的早的去将水手们喊了起来,以免船突然出现什么事故,但是他们并没有过于声张,因为此时的时间也依旧是晚上。 张和雁微微张开了眼睛,即便此刻不说,这件事情明日也不会瞒得住,他随即把身上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自己身边,仅仅把控到门口的位置,陷入了长久的入定……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让本来还坐在床上的道士睁开了眼睛,张和雁披上自己放在床边的道袍,这才走过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个水手打扮的年轻人,“小道长,东家喊小的招呼您,现在所有的客人都在楼上汇合。” 张和雁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他昨晚就猜到今天必然会有事情发生,那种群体性的催眠,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后遗症?即便是没有后遗症,时间的流逝却也不是假的。 张和雁已经听到外面那嘈杂的声音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外面的所有人应该都感觉到了昨天晚上那听起来有些诡异奇特,但是却又切切实实存在的事情。 也没有来得及吃早餐,所有人就已经全部都汇集到了楼上,张和雁走进去时,发现人群非常均匀的分成了三个部分,分别站在一个方位。 这船上的客人要么江湖侠客,要么达官显贵,要不然普通人也不可能坐得起八钱银子的船,这可是一家三口几个月的伙食了。 整个船舱中吵吵嚷嚷的,所有人都在谈论着他们昨天晚上仿佛丢失的那一个时辰,也都庆幸于那一段时间内竟然没有任何人受伤。 不过他们明显脸色不是很好,要知道能够把他们所有人全部都迷晕的话,也就意味着背后的那人或者那个势力可以在这艘船上为所欲为。 张和雁眼睛很是灵敏,他看到了之前小船上坐着的几人,也看到了昨日里和他聊天的那位中年书生。 不过这些人似乎都没有看到他,脸色依旧很是凝重,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件小事。 张和雁也乐得清闲,随便找了一处角落坐了下来,既不算特别显眼,却能够观察到所有人的情况。 “诸位,大家先安静一下!”昨日里那个宣布正式开船的富态商人走了出来,他脸色明显也非常不好,但是为了这次行走的顺利以及接下来一段路程的未来,他必须要掌握好情况。 他声音很是洪亮,很快就压住了场面上那些不绝于耳的窃窃私语,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来。 “若是昨晚诸位有任何财产损失的话,都可以把账报到我这里来,日月商行会一一赔偿你们的损失。”他话明显还没有说完,稍稍一顿之后,接下来便是略带威胁的语气,“不过若是有人觉得我们日月商行好欺负,隐瞒虚报,想要贪点钱财的话,那可别怪我们!” 张和雁笑了笑,果然玩的还是这一套勿所谓言之不喻的把戏,接下来就是场内的休息和安抚时间,昨日里除了奇异换水之外,其实任何人都没有什么损失。 张和雁此时则已经窜到了桌子面前,今日请他们过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至少食物全部免费提供,他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忌口的,更是荤素皆可。 现在也不是什么大灾大劫,不需要忌口,那吃的叫一个油光水滑! 在这种热闹的氛围之下,昨日里的担忧立刻隐匿无形,但是每一个人心里都提了一点,就怕今晚这种事情在后面几天又一次到来,这可谁都遭不住。 张和雁发现在场的宾客比起昨日明显是要少上一些,看起来已经有人察觉到了这艘船的诡异,匆匆下了船。 但是大多还是选择留在这,至少他们手里。掌握的情报,清晰的显示,昨日里几乎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倒也不用担心是这个船主手下的把戏。 气氛就在这种情况下逐渐的凝聚,那个在等待着有人过来报损失的管家,坐在桌子前许久却也无一人上前,也知道估计后面不会有了,默默的收拾起桌子和账本,扭身离去。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议论上身 席间一些闲聊倒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那是两个打扫甲板的水手在吃饭的时候偶然提到的。 这里的管家还算是比较有本事,知道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特意把那些没有工作在身的水手喊了上来,让他们也能够坐在席间的小板凳上,吃着这些他们平日里很难碰得到的食物。 这群水手平日里也是些个无法无天的主,聊着聊着便聊嗨了,开始争论起了,他们早上打扫甲板时所看到的一件事。 “你们说那台水渍会不会就是昨日里的真正原因?”有个水手不知道是心里压抑久了还是怎么着了,跟身边的同伴小声说道。 他声音并不大,但是这些粗通武功的人又怎么知道,这群身怀内力的人的恐怖。 几乎是在他说话的同一时间,整个厅内有接近一半的耳朵都已经探了过来,大家依旧如常一般的在进行着他们的活动,但是精神却已经放到了这两个小小的水手身上。 “应该不会吧?谁都有可能产生那些水渍,万一是哪个家伙尿急了,跑出来撒了一尿呢?”那个回答的水手显然不以为然。 “在咱们几个兄弟的注视下,跑到前甲板来撒尿,还能全身而退,你觉得这艘船上这种人存在吗?”对面问道,见没有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 “我看了那摊水渍必然和昨晚的事情有所关联,你要知道咱们兄弟几个冲了那么久,依旧还有水痕留在上面,都和木板块融为一体了,要说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可不信!” 张和雁心中微微一动,实际上这个水手说的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作为一位神明,他身上的每一个元素实际上都沾染着点特殊的性质,落到甲板上能够把木板污染出痕迹,实际上也是很显而易见的这种东西也被称之为神性。 不过普通人并不能够辨识出这种东西,也就只能够通过其他的一些方式浅显的了解到,但是这个水手话明显还没有说完,众人的耳朵又提了起来。 “我看不是妖魔就是鬼怪,说不定就是想把我们控制住,偷偷的掳走一个,或者吸走某人的精气神!” 这个水手话说得肆无忌惮,倒是把周围的人惊得不轻,一下子个个都在心中留意,暗自想着,是不是要去那道水渍的地方看一看。 “你别说胡话了,就昨晚那种情况,背后黑手如果真的想杀我们的话,在座的哪一个又跑得掉?我看这其中必然有隐情……”另一个水手毫不在意地反驳对方,然后双方就直接蒸了起来,反倒是让众人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趣。 张和雁看着这里也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就准备转身离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道长且慢,葛某有话要讲!”张和雁转过头去,就看见葛舒桓背着手站在他身后,手里一依旧拿着一卷书。 张和雁笑着道,“不知葛夫子找贫道,所为何事?” “无事,就是觉得道长似乎太过淡薄了一点,昨日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察觉的吗?”葛舒桓问道,他可观察很久了,张和雁是在座的许多人中,少数几个近乎于根本不关注着这个事情的人。 虽然小道士脸上感兴趣的表情很浓,但是他却能够从那里看出对,方的眼神极其淡薄,明显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哦,昨日啊!”张和雁说道,“昨日我太累了,就回去休息了,一觉醒来就已经来到了早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不知葛夫子可否跟我详细说道说道?” 张和雁问道,直接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他也比较好奇,这位夫子怎么好像就吃定了自己一样,直挺挺的就过来找自己,周围那些眼神可不怎么好受啊! “呵呵呵!小道长还真是有趣的很呐!”葛舒桓说道,随即很快贴在他耳边,传入了一句话,“葛某现在刚好没什么事儿,就跟小道长说道说到这其中的事情!” 张和雁这随意敷衍的话一说出口,对方明显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也和他本身的态度有关,小道士并不像是一个在经历了异常事件之后惊慌失措的人,而更像是一个完全处于局外的围观者。 葛舒桓说道,“就在昨日,莫约子时许的时候,这船上所有人都睡着了,睡了大概一个时辰,无论是3楼4楼中喝酒的书生侠士,还是我们这些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看书的人,或者是那些呆在甲板上操控船只,乃至于控制方向,提防入侵的水手,全部都睡着了。” “这……”张和雁说道,“难不成真像他们说的一样,有些鬼怪吗?” 他话没有说完,表情却依旧非常淡然的样子,“只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昨日的异常并没有带来什么损失吧?” “即便是没有什么损失,可是若他今晚再来这一遭,对于整个船上人心的打击,恐怕太大了一点!”葛舒桓说道,“你有所不知,实际上今早就已经有几人离开了船,他们不愿意和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打交道,宁愿去走那条泥泞不堪的小路!” “也对,凡人本就不能触碰神鬼之事,实际上这是最谨慎的选择!”张和雁非常自然的点了点头,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安抚一下对方。 “贫道也不是没有任何预料,昨日里船上虽然充斥了一些不好的气息,不过今日已然全部消散,还请葛夫子暂且放下心来!” 两个人实际上都怀着一些特殊的心思,所以说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不过这样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小道长?”张和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叫喊,匆忙回过神去,却看到之前小船上的那几人。 他点了点头,“福生无量天尊,原来是船上的诸位,不知是否安好?” 喊他的是此刻已经取下斗笠,但是依旧戴着面纱的闫静,“托道长的福,我们几人皆无碍。” “无事就好!”张和雁拱了拱手,就要离去,却被几人喊住。 “道长有所不知,我们几人来找您有要事!”这次开口的是之前那个仅仅聊过几句话的书生,他缓缓地让开了身子,露出了身后的一人。 这人似乎正是那个身形比较富态的商家,也就是这次行船的真正东主,日月商行在这座船上的大管事。 “道长可能有所不知,这次事情就是我们四人发现的,只有我们4人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更早,我们比其余人早醒来接近一刻钟。” “但是你们四人却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唯一有所不同的恐怕就是和道长有所接触了,我说的可对?” 葛舒桓突然开口。 正文 第二十六章 被迫做法 “正是!这也是云某特地跟过来想要面见道长的原因,若不是这几位醒的早,叫醒了那些正在守手的水手们,说不得咱们这船就要触礁了!” 这为富态的商人姓云,好像是一个听上去就比较少见的姓氏,他很是恭敬的对着小道士行礼。 想想实际上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小道士是他现在能够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和这种神鬼方面有所联系的人物,如果不尊敬的话,那可真的是自折于此了。 “听说几位和小道长有所联系,云某这才赶过来,斗胆一问,不知今日之事,道长可否有些了解?” 葛舒桓眯起了眼睛,张和雁之前还跟他说对此事全然没有了解,但是这几个人凑过来却让他知晓,这件事情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这位对于他来说看起来仅仅是有些顺眼的小道士,可也并不简单呢,虽然他接触对方的目的,实际上也不算很单纯。 但是他很快就把自己边缘化,除了刚刚突然说出了一句话之外,再也没有了什么声响,仅仅只是站在窗子旁边,仿佛是一个过客一般。 张和雁摇了摇头,“诸位有些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道士而已,有何德何能参与这种大事?” 他打定主意不再参与这种事情,若是这群人又叫自己行法施法,他倒是无所谓,昨日那个倒霉水神估计就要遭殃了。 为了不让那个水神还没有再见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濒临死亡,他最好还是稍微善良一点,至少不能让对方太过难堪。 “张道长可不仅仅是个道士这般简单,”书生说道,“我等带着诚意前来,还请道长不要嫌弃!” 他看了一眼富态男子,对方立马反应了过来,这种拖延的手段可太熟悉了。 他随即拍了拍手,身后走过两个小厮,这船上什么人都缺,就是不缺用来照料人的小弟,“你们去和张管事说一声,取一百两文银来。” 张和雁一愣,这群人觉得自己是在要好处吗?反应过来之后,又仔细想了想,这种拖延的做派好像还真的有些像。 他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看来还是年轻了啊,这种故意做出避让姿态都会被人误解为是要好处,这个江湖的察言观色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收人钱自然就要替人办事,张和雁并没有想要替对方办事的打算,想想这钱似乎不太好收啊! 几人在这并没有站多久,云喜就说道,“诸位应该还未吃早食?今早打扰大家,这里的一切食物诸位都可随便取用。” 但是几人都没有想要吃的兴致,他们还等着少年道士给一个说法呢。 张和雁见着那个小厮端着一盘银子走了过来,也知道这件事情他不说不行了,他看了那船上的四人一眼,眼神略微有些莫名。 这个银子摆放可就比他平日里所见的正式的多了,而且也不是几大官府里喜欢用的银元宝形式,反而是非常标准的方块,也就是银条的形式。 对于官府来说,面子工程往往是第一要务,这能够显示出一个国家的强大,即便是铸造银元宝,会有一定量的损耗,他们实际上也不会在乎。 而日月商会这种组织,听说背后也有各种大家族,甚至于是皇族的加入,实际上却也有所不同,他们更加看重于利益,而这种便于分割并且也便于携带的银条,就成为了他们平日里交易的主要物体。 除了铜板拥有固定的形态之外,实际上金银这种东西,更多的还是处于一个贵重金属的地位,直接用来交易的情况也不是很多。 那一个木盒子中足足摆了十根银条,在他面前掀开也有一股微弱的震撼,张和雁摆了摆手,从中取出了一根。 他敏锐的感知力告诉自己,这就是一根十两的银条,分量竟然是不差分毫。 “我就取一成,”他说道,“这件事情本就不是一件大事,只不过诸位如此紧张,我也只能让诸位稍微宽心一些。” 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遮掩,也让周围的人实际上都看得很清楚,他们看到在几个人的劝说之下,小道士终于是有了动作,取了一根银条之后,直接收入了自己袖中。 “还请诸位在外面等我一刻钟,我去拿点东西过来。”张和雁此刻突然知道了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既然在船上几人面前展示了自己,拥有一首道术,那么这种情况下可就没有办法隐藏了。 对于他来说还真不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想行走到每一处,都有人把他当作得道高人来看待,特别是他年纪本来就很小的情况下,不但不利于修行,还会很容易得罪当地的同道。 但是事情都已经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了,他却也推脱不得,只得想办法脱身。 就和那些没有本事的山野道士们一样,就算他们做的是一些幌子逗弄的玩意儿,玩的是一些入不着门的把戏,也需要搞出些风波来找主人拿钱。 但是张和雁这回却恰恰相反,他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了,但是却不能跟这些船上的人说,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所以他需要搞出一些风波来,让他们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事情没有解决,装神棍拿钱很难,事情既然解决了,他所需要的也不过是装一装神棍而已。 他想了想,没有从包袱里拿些香出来,而是取出了一把自己平日里练习用的桃木剑,又取了一张仅仅只是用来照明的黄符,拿起自己的拂尘,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并且带上了一枚头冠,而不是之前所带着的头巾。 这群人更多的是想找一个心理安慰,告诉别人这船上不会发生昨日里的事情了,张和雁需要做的实际上也就是这个。 “嘎吱……”本来是很小的开门声,在众人听起来却宛如雷霆,张和雁穿着一身道袍,踏着步从门中走了出来。 此时连船都停了,水手们放下了矛,也一起围在了甲板上,更多的客人们则站在身后的阁楼上,看着下方的小道士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他踩着七星步,行动之间似乎有韵律留存,分明没有任何光影,也没有任何风声,可是他的道袍却在无风自动。 “不知可有案板?”张和雁问道。 云喜连道,“自然是有的,不知道长还需要何物,我们可一起送上!” “一块案板,一碗清水,一朵花即可,花最好为梅兰竹菊,其次水仙、牡丹、莲,若无花,取一根青竹也可。”张和雁知道这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办法复杂,只得一切从简。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声势鼎沸 东西很快就被送了上来,张和雁也已经站到了案板前,一碗水,一束兰花。 这仅仅是一碗清水,但随着他手中的拂尘轻点口诀一念,仿佛有七彩的光芒融入其中,但仔细看的话却依旧是一碗清水。 此时这水就已经变成七宝之水了,虽说没有特殊的功效,但是能让人精神焕发并且身体舒畅。 他拂尘轻轻地沾了一点水,随即洒向周围,水随着拂尘那细长的丝缕溅射到了四周,落到了地面上,却并没有变成一滩。 这碗中的水突然像是有了灵性一般,变成一溜溜的水珠,从甲板上滚落,然后缓缓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仅仅是这一手就已经让很多人惊讶了,但是由于现在场地的原因,也不敢高声喧哗,只得看着张和雁依旧缓慢地站在前方,从怀中取出了那枚黄符。 既然是做戏,他当然不可能真正的动用法力,也就是一些小手段而已。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令!”他口中突然一声暴喝,令本来有些昏沉的人们陡然惊醒,接着。就看着他手中的桃木剑斩到了黄符上,猛烈的光亮爆炸开! “啊!”惊讶的喊声不断在人群之中出现,他们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种情况,眼睛一刹那有些不适应,随即便是惊慌的喊叫。 张和雁却并没有被这些声音所影响,混乱了他才好做事,拂尘又是一挥,他的劲力实际上已经到达了细致入微的程度。 那些本来出现在地上的水珠,此刻又一次缓缓的显露了出来,并且融入了那些人的身体中。 自然是雨露均沾,每个人的身体都会有一次振奋,有点类似于给他们一人喝了一杯薄荷凉茶。 过了许久,众人才在爆裂的光芒中渐渐恢复过来,他们眼睛逐渐恢复,发现这艘船就是刚刚的模样,但是眼睛却突然清亮了许多。 少年道长正拿着那碗水,轻轻的倒在甲板上,冲洗着之前两个水手说的那道水渍。 水渍逐渐变得淡了,但是甲板上的水却越来越多,他又把水仙放在上面,轻轻的挥舞了两下,稍微摩擦了一点,水仙依旧光艳如新,上面却仿佛多了几点黑一点,而甲板上的水渍此刻已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滩清水。 张和雁这才松开了手,对云喜说道,“云船主,应该不会有事了。” 他收回了桃木剑,那燃烧完的黄符化成灰烬在空中飘荡着,那碗水和水仙被他重新放回了案板上,一摆拂尘,在众人面前缓缓踏过,直到消失于房间中。 此刻本来寂静无声的甲板才逐渐嘈杂了起来,无论是水手还是乘客,都惊讶于少年道士那技近乎道的恐怖手段。 “李兄,我感觉身体一震,仿佛沉疴尽去,就连精神都好了,许多是我的错觉吗?” “不,张兄,我也有这种感觉,仿佛昨日里的疲惫一下子就清醒了,看来这小道长有真本事啊!” “都说行走江湖时,最不能招惹的便是老幼病残僧道,不是说他们非常厉害,而是说这些人行走江湖时必定会有手段,古人诚不欺我!” “这才是真正的道长,而不是那些坑蒙拐骗,只知道骗我们一些银钱的假道士!” “要不咱们找两个道观去拜一拜?现在我更加相信道门了!” “嗨!拜什么拜,道长不就在这艘船上吗?” “说的也是,但……咱们这么冒事的走过去,会不会……” “说的也是,山野高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脾气,万一招惹了他们,那可就不妙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但是那个关上了的门,此刻却仿佛有大恐怖一般,竟然没有任何人敢去打扰。 “闫小姐,要不您再出马一次?云某没有想要打搅道长的想法,但是这银子最好还是让他收下吧……”云喜说道,手中依旧拿着那个放着银良的盒子,但是缺的那一根银条早已被补上,又是满满一盒的纹银。 “一切事情等今晚过了再说,何况……您难道真的不知道,他看我们几人一眼的意思吗?”闫静反问,她之所以至今还没有说话,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少年道士心里的不悦。 想想也对,小道士本来只是准备在这里休息一阵,到大周后就分道扬镳,却被他们几人搞出了这样一件事情来,算得上是逼迫,是个人心里都不会舒服。 那饱含深意的一眼,实际上意思也非常简单,不过就是告诉他们,那之前同船渡的缘分,就在这一眼中消耗掉了。 再说了,他解了几人被那神秘的事物困在水上的困境,本身就是施恩之人,几人不思感谢,还把他往这船上事件的水坑里推,他又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此时能够解决掉,已经是看在几人的脸上,以及船主人非常有眼色的给出的银子的面子上。 有这种本事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在平日里缺银子呢? 现在也就和她有那么一点“问心”之缘,和刀客有些求水之喜而已,不信看那书生顾笙,此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来心里也是后悔的井,就不该掺合这件事情,整船人就他真的是和那位少年到是缘分已尽了。 若是没有掺合这件事情,万一某日他在自己所居住之地碰到少年道士,请他过府上一叙,说不定就是一场让人艳羡非常的仙凡之缘啊! 闫静心思也如电转,不过这些东西就不必和他们掰扯的这么明白了,她看了一眼那还留有水渍的地方,那些水流如同有灵一般,缓缓的朝旁边滚去,也被人群远远的避开。 “张和雁……刚刚下山的道士……小道长啊……”她说着,人也已经拐入了船舱中。 虽然张和雁已经尽力想要避开人群,不过此刻的他却也无法避免的成为了整座船上的焦点,在早晨的事情过去之后,几乎整艘船上都谈论着他的事。 云喜把那一盒银子放在了他仓前,却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掉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拒绝船中给他准备的饭菜,这本身就是应有之义,吃的也算很香甜。 他特地待在船舱中,没有出去,他也知道外界对于自己的评价,这种情况下出去恐怕结果不会太好,这群江湖侠士,行走富商们看自己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太对呀! 就算是如此,也依旧能够听到一些在他房间旁边走动的脚步声,一些商人们想着法来送的钱,和一些拼命想要把自己都送过来的女侠们…… 时间很快就过去,在晚上没有发生昨日那种情况,并且船也依旧非常平稳的行驶在水中时,张和雁的声势,更是达到了一种极为惊人的鼎盛!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大周的消息 不过少年道士并不享受这种人声鼎沸的体验,他反而觉得有些呱噪,所以他尽量待在房门中不出去,等过上两日他的声势逐渐减缓之后,也就没事了。 “张道长,您的饭菜都已经在大堂中准备好了,请慢用!”门外的人轻轻敲了敲窗子,说出这么一句话后悄悄离去。 张和雁在屋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修行不可能会有一丝一毫的松懈,特别是在这种旅行途中,能够坐在船上往前走的时间可不多,等到后面他需要自己用腿赶路时,可就没有多少时间拿来修行了。 只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一个人想要安静这艘船上的,其他人却不会这么想,那些普通的乘客也就罢了,这件事情最多会成为他们的谈资,却不会变成他们专程前来关注的事情。 也就只有一些有心人会把事情复杂化,张和雁主要就是不想和这些有心人们接触,这群人不但不太好打交道,而且很容易会误事。 不过这艘船上来人本就熙熙攘攘,他终归还是要走出去的,那些船上的人,无论是客人还是水手,抑或是行走在其间的小厮,见到他都会乖乖的让开身子,然后恭敬的喊一声道长。 这种感觉着实有些不错,他收拾了下衣衫,就从房间中走了出去,刚刚打开门,刺目的阳光已经射入他眼睛中。 “唔……时间已经到中午了吗?”张和雁稍微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下,这才能够勉强看清楚前方的东西,他这房间刚好正对夹板,可以看到船正在向着太阳的方向行驶。 “这应该是正南方吧?”他自语道,没有急着前往这一个船的正堂,也就是3楼的那个大堂处去吃饭,而是缓缓地行走到了甲板前,在周围的人一声声的”道长”中,面对着太阳眯起了眼睛。 之前为了躲避那些过于狂热的目光,他的确是并没有做过多的事情,而本来准备下船欣赏水景的事情,也因此而作罢。 这几日周围对于他的目光明显少了许多,他这才缓缓的行动了起来,就好像众人现在见他的目光,更多的是一种恭敬,而不是之前那仿佛面对神鬼一般的敬畏,乃至于恐惧。 不过张和雁。一直强调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道士,不是什么隐士高人,实际上也就给某些人传递出一种他不想被打扰的姿态,一旦这等游方人物被打扰的话,想必他们未来也不会太美好才是。 也正是这一系列多管齐下之中,他才能够拥有这样一个看上去比较美满且安稳的休息时间,除了那些故意在他身边找找存在感的人之外,也没有人会刻意的来打扰他。 他面前的水波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出如同鳞片一般的美丽光芒,这是他平日里在山上完全没有办法见识到的模样。 看来师傅有的时候说的话还是没有错的,在外面总能够见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景象,无论是所谓的仙神鬼怪也好,还是这些世间的奇美而瑰丽的景象,你总是走出来才能见识到的。 “很美的山水,不是吗?”张和雁扭头,葛舒桓就站在他旁边,这位教书先生,手中依旧拿着一卷书。 张和雁这回不敢小看任何人了,这位先生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起眼,但是自己每一次出现在船上的时候,对方却刚好都在自己身边,如果不是有意的话,那可就很有意思了。 “山水很美,可是人却不一定很美呀!”张和雁意有所指,“不知葛夫子今日来找我,又有何事?” “大家皆是同船之上所渡的人,道长正是整艘船上所有人所敬仰的人,葛某自然只是想跟道长来拉扯一下关系。”葛舒桓说道,但是张和雁一个字都不信。 “葛夫子如果不肯多言的话,那就请离开吧,我可不愿意跟一个不怀好意之人多做交流。”张和雁摆了摆手,就要送客。 葛舒桓依旧不紧不慢,“且慢,我可不是来随便消遣你,还望道长不要介意,葛某只是碰巧知晓了晓道长的来历,这才如此好奇。” “哦?”张和雁说道,他目光依旧盯着前方盯着那太阳直射的水面,就仿佛那些反射过来的光芒,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影响。 他对此自然不可置否,毕竟他出门又没有做任何的遮掩,如果有心人想要查的话,自然很容易查到他的行动路线和目的。 “想不到,当初镇压一时的武林神话,竟然也在这个时候派遣弟子下山了!”葛舒桓说道,他看着张和雁,“你不会也是准备前往大周国都,去争夺那一国教称呼的吧?” “国教?”张和雁好奇道,“这事儿我还真不清楚,难不成大周国正在招收一国之国师?” “哦?你不知晓吗?看来是我猜错了。”葛舒桓不再意道,但是看着少年道人如此感兴趣,他却也不介意把事情就这样深谈下去,“你若感兴趣,咱们可以细说。” 张和雁笑着,“既如此就不要在甲板上呆着了吧,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如此甚好!”葛舒桓却也不是一个非常木讷的性子,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两人便随着人群朝着正堂而去,此刻正是午食时间。 张和雁最后看了一眼河中,那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底下,正有着无数鱼群在那里汇集跳跃…… 正堂之中靠近着窗子边的一张小桌上,三荤两素一汤六道菜已经摆放到其中,在少年道士踏入门中的一刻,一个小厮就已经端上了一份主食。 “您不喜饮酒,后厨专门为您准备了清肠胃,并且也能够增长食欲的酸梅汤,您看怎么样?”小厮问道,他手中正端着一个仿佛随时能够热起来的茶壶。 张和雁点了点头,“酸梅汤就好,有心了!” “道长您能喜欢,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小厮说道,放下两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酸梅汤之后,悄然撤走。 “小道长还真的是,人不出门,声已传至,这等声威让我等好生敬佩!”葛舒桓说道,他现在的说话语气,可越来越不像一个他口中所谓的教书先生了。 “不过是诸位抬爱而已,不值当!”张和雁摆了摆手,先是饮了一口酸梅汤,这酸甜恰好的滋味儿,的确是沁入了人心中,日月商会能在大江中开辟这么一条航道,也的确是有他们的一份本事。 “葛夫子,不知现在可否说说那大周国的事情?想必这船上如此之多的武林人士,全部向着大周国聚集,也有这等关系吧?”张和雁问道。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传闻 “道长高见,”葛舒桓说道,“这正是我要提的下一点,不过今日时日尚早,不如让我向你娓娓道来?” 张和雁点头,“如此甚好,我也想听一个稍微长一点的故事。” “首先,我来跟您说说,这大周国教的事情……” 大周是天底下四国之一,自然拥有着可谓是倾天之力,大周皇室是四个国家中唯一一个少数能够让女子继承皇位的国家,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国度里实际上一直有着一种不太和平的声音。 不过当今大周国的女皇,手段极度酷烈而霸道,她本身就是上皇之女,坐长公主之位也坐了有二十年,可谓是根基稳固。 在上任周皇龙驭宾天之后,东海的某些部族,以及那些游荡于海域中的海盗集合起来,想要趁着这个国度最为动荡的时刻,撕下一块血肉来。 这位女公主让自己的弟弟,也就是二皇子监国,同时举办周皇逝世之后的一系列祭祀活动,自己则亲率大军从沿海地区开始,花费半年时间将所有的海盗全部清扫一空。 她甚至亲自坐在大周国最为强大的旗舰上,将整个东海周边的岛屿全部清理干净,使得整个海边二十年之内再无海盗之祸患。 之后,她裹挟着胜利之威回京,监国二皇子非常明智的退位让贤,其加冕为皇。 但正是这种不合时宜的即位,让周国这个以仁孝为传统的国家传来了不太和谐的声音,那些文人们叫嚣着本应该让二皇子来继承皇位,因为他才是位老皇帝守孝到最后一刻的人。 女皇又是何等霸道之人,她怎么可能允许这些文人们胡说八道,于是儒教在大周国的旗子骤然倒塌,那些遍布于全国各地的书院及圣庙,也就在女皇极其酷烈的手段面前尽数被摧毁。 直到汉国来人,本代夫子驾着马车前往周国皇宫,与女皇彻夜长谈之后,这摧毁儒家书院,抓捕儒家学子的行动,才告一段落。 但是在这个国家内,所有的儒家文人也被禁绝参加所谓的传道活动,他们的行动范围仅仅只限于官场以及学术界,至于其他的地方,则被女皇强令禁止。 而女皇也效仿其他国度,决定扶持几个教派,用来对抗国内风行过剩的儒家文化,也就有了这一次的国教之说。 “这位女皇还真的是手段果敢做事果决之人,若是其他的人未必敢下定这种决心!”张和雁感叹。 葛舒桓点头道,“她手里握着整个国家的兵权,近似于开国之帝王,所拥有的权利是每一个继承国度的君王都完全无法比拟的!” 张和雁喝了一口酸梅汤,“只不过,强权压制下,国内必然会混乱盛行,这位女皇恐怕也已经见识到了吧?” “何止是混乱,大周国内部这几年可是热闹的很哟,所以说女皇并非只有一位,但是这位女皇明显不愿意分润全力,那几位王爷心里意见大的很,若不是有军队弹压,恐怕顷刻之间这个国度便是一滩烂泥。” 张和雁笑道,“恐怕不止这点原因吧?另外两国虎视眈眈,即便是大周国内部有些混乱,他们也不会坐望着另外两个国家找到入侵的机会!” “或许和道长说的一样,也有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在内,不过这实际上和船上的江湖人们关系不大。”葛舒桓看了周围一眼,那些行商以及书生们,此刻实际上早就已经离去,整个大堂中最多的还是叫嚷着的江湖侠客们。 “侠以武犯禁,所谓的侠客从来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张和雁点评道,“说说吧,究竟是有神兵降世还是有武林秘籍重新出现,难道是某个江湖中的神话放出话来要收徒了吗?” “小道长猜的还是准啊,不过也对,放眼整个江湖,实际上也就只有这些事情能引起这么多人注意了!”葛舒桓笑了笑,“江湖儿女,实际上也不过都是在为利益奔走罢了!” “就好像我的身份一样,我的倒是身份只会让他们觉得敬畏,可如果你把我师傅的名字说出来,明日里我就会变成整个江湖的中心了!” 张和雁一笑,笑的对方心里微微有些颤抖,这算得上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武当观张老神仙的威名,可是所有人都历历在目呢!”葛舒桓说道,“这件事情也许不及张老神仙,不过却也差不了多少。” 他又一次娓娓道来,这个故事却比之前的故事要稍微短一点。 这天底下的江湖,虽说并不十分鼎盛,毕竟四国的朝廷都非常强势,可是由于四海陈平日久,这天下的侠士数量也就变得愈发的多了。 只要不是四国周边人士,没有受到外族侵略或者战争影响的人们。终归还是要走上一个武侠道路的。 特别是比起普通人来说,江湖侠士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自然也让他们颇为的羡慕。 而很多名山大川,山野荒地之中的野兽精怪,却也让四国的官府,不能强制的禁止掉刀剑,反而还要鼓励人们学武,去对抗那些从荒山野岭中跑出来的怪物。 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各类江湖侠士层出不穷,各种江湖故事,自然也传的遍地都是,江湖中从来不缺乏那种,跳入悬崖之后获得武功秘籍,经年名声大震的气运之子。 正是如此,无论是神兵宝剑还是武林秘籍,都变成了每一位江湖人士必争的物品,他们都渴望着获得一飞冲天的机会。 这回的大周,也正是传来了这种机会,才会惹得这些江湖人士们纷纷前往,这个故事来自于一把一百多年前的剑。 故事自然也很俗套,这把剑剑天鹰,剑的主人则被江湖人们尊称为鹰天王,这位天王在一百多年前的江湖中,纵横二十余年无敌手,随后消失不见。 本来他的消息不会得到这么多人的传扬,直到大约二十多年前,一位来自夏国的文人,从这个鹰天王的墓中,取出了一本书,那本书竟是一本日记! 日记中详细的记载着这位鹰天王的发家经过,而后所有的目标都不约而同的指向了这位少年时得到的那把长剑,传闻里面拥有着一套绝世的心法,学之变可纵横于天下。 “而恰好大约在三个月前,有人找到了这位天王的埋剑之所,也就是所谓的……剑冢!” 葛舒桓。声音依旧很轻,但估计谁也想不出来,他就坐在这个很是普通的位置上说出了一段,即便对于整个江湖来说,都算得上是巨大的秘密。 正文 第三十章 威胁 靠窗的这个座位宁静而淡泊,窗边可以看见楼下的加班,而从座位上转身,也可以看见这个大堂里大部分的地方,可谓是极好的视野,算得上是这座船的雅座之一。 少年道士就这样轻轻倚靠在座椅上,面前的食物早已经被两人吃干净,只剩下两壶茶还摆在他们面前。 这壶茶也是他们让小厮来添的,这聊着聊着不注意时间,居然已经接近傍晚了,昏黄的阳光,借着窗帘的缝隙照在两人脸上,照着他们似乎都有些阴晴不定的目光。 “这可不是普通的教书先生能够知道的消息,就是这船上知道这件消息的人,恐怕也不足一掌之数,”张和雁说道,“你不会还跟我说,你只是个带着自己学生出来观光的普通先生吧?” “呵呵呵,道长既是天纵之才,倒不如猜猜葛某的身份?”他笑着,“今日之后道长的名字,想必就会出现在天下各大榜单收录之中了!” 张和雁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却并没有任何惊慌的表情,而是依旧淡淡的道,“若你真让我的名字出现于天下间各大榜单之中,那么我知晓的那一刻,也就是你命丧于此的那一刻!” 他目光也是非常的平静,平静之中甚至没有一点变化,看着对方,“你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做得到!” 葛舒桓脸上逐渐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他看着小道士的脸色,对方脸上竟然没有任何一点哪怕是放松的情绪,这就意味着他说的话是真话。 这才是让他有些难受的事情,前几日的事情已经告诉他,这位道人恐怕是世间少有的真正修道之人,而不是那些仅仅靠着某些武学或者某些生活知识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您这可是在影响整个江湖榜单的真实性和公正性啊!”他当然没有这么快的就退缩,要不然那也太丢分了一点。 张和雁一笑,“那为何榜单上没有这天下帝王的排名呢?也没有我师傅的名字呢?你招惹不起他们,就觉得招惹得起我吗?” 他的话语一字一顿,“葛舒桓夫子,哦不,千机子阁下?” “整个江湖中有数不尽的榜单,襄州有襄州的剑榜,四国有四国的江湖榜,但是囊括整个天下的榜单,实际上只有两个人能够做到,这两人是师兄弟,一个叫千机子,一个叫百晓生!” 张和雁有些知道了,为什么师父有的时候总说,这个世界上某些得寸进尺的人,你不把他们打疼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敬畏两个字怎么写? 他一开始听的时候还不信,毕竟他所接触到的人,实际上都是有分寸的,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底线和对方的底线在什么地方,又怎么会出现那种,无赖的、不要脸的,想要知道你所有秘密的家伙。 不过看来他还是高看了这群江湖上的这些人,果然都是一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家伙,如果不是自己一开始就表现出了极为凌厉的手段,恐怕这三天的日子,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过。 葛舒桓在被张和雁一口叫破身份后,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本来有些坚强的面目,终究还是化为了柔软。 “看来是葛某梦浪了,道长这个年岁正是尊师刚刚下山的时候,看来武当似乎又出了个经世之才呀!” 张和雁摇头,“你要说也就好好说罢了,这种威胁的手段在我面前可不太适用,至于武当的弟子,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乱说哦!” 张和雁轻轻的伸出了一个手指,在他面前比了一个简单的手势,随即就不再理会这个家伙,对方跟自己说这么多,他也算是回报了对方。 “小道长慢慢吃,葛某先走一步了。”葛舒桓似乎依旧沉浸在他之前的威胁中,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也好,把这个家伙镇住了,至少能够省掉很多麻烦。 张和雁喝掉杯中的最后一点茶沫,这种茶叶能让自己的脑袋稍微清醒一点,也能把对方刚刚讲的故事稍微理清楚一点。 实际上这两个故事都不是很复杂,即便核心一个是在某个女皇的崛起,另外一个是在于那把剑的来历。 可是这两者本身就应该是附带的东西,真正的核心要点从来都只是一个,那便是……利益! 老道士会给他讲一些各式各样的故事,也会让他去看一些奇奇怪怪的书籍,比如说一些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却的确存在的历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张和雁笑着道,“古人诚不欺我,大部分的人都是为了追逐利益而来!” 大周的人追逐着皇位,追逐着这个皇位的的尊贵,也追逐着这次的国教之选中所能够产生的巨大利润,而参与这次教派争夺的人,也在这里选择着,对于他们来说足够庞大的传教利益。 江湖人士们就更加简单了,他们本来就追逐着一切对于他们来说有足够吸引力的东西,况且他们这种人无论什么时候,吸引力最大的永远是高绝的武功和强大的神兵,因为这意味着本身实力的强大。 “那么我在这其中,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地位呢?”张和雁喃喃自语,他本身应该和这些事情毫无关联才对,可这些事情却又好像是在他下山之后才逐渐出现的。 就好像这次所发生的事情一样,张和雁甚至都能够猜出这些在自己身边转悠的人们究竟在打着些怎样的主意! 就好像葛舒桓这个家伙一样,看来他上船的时候,消息就已经被对方所知晓了,才能够非常恰到好处的,刚好跟他碰面。 既能打听一下他这位正宗的真武弟子在最近这段时间中的去向,也能够在之后的事件中稍微留下一点印象,随即也能够多获得一点其他的消息,这一个算盘不可谓不精妙,简直就是一石三鸟。 只不过他似乎是因为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过于高,而变得有些飘飘然,张和雁本就不是江湖之人,又怎么可能需要这么个家伙来给自己扬名,或者消除名声上的损失? 即便是恶了这个家伙又如何?张和雁可不相信他真的敢于得罪自己,之前的威胁可不是胡说八道,而是他真有本事让这个家伙即便是在千里之外,依旧会受到自己的钳制。 他是一名道士,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 【第二条:当别人觉得你是在威胁他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是】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下船 时间缓缓的流动而过,至少对于少年道士来说,并没有见到她真正意义上所了解到的那种完全不看身份,仅仅因为兴趣相和的至交好友,有的却是在他面前显露出来,赤裸的一笔又一笔的利益。 “这个江湖啊,也实在是有些过于无趣了一点!”他又一次走到了围栏上,也就是这里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能让他找到一丝心灵的宁静。 “道长要下船了吗?”一道疑惑中带着略微坚定的语气,开始在他耳边响起。 张和雁甚至都没有回头,而是淡淡的开口,“是啊,出来了这么久,就是船上呆得也够久了,是该下船了!” 经过了四夜三天的漫长航行以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港口,也就是白澜口中的那个,他唯一存留的祭祀神庙的位置。 对于他们这些香火神祇来说,实际上最重要的除了别人口中那一直留存的口碑之外,也就是这些散布在各地,能够让他们神降以及安身立命的神庙。 张和雁比较好奇的是,白澜这个水神,他明明已经失去神迹好久了,就连那个划船的老人听到的故事都是从他爷爷口中得到的,那将是一个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 想不到他竟然还能够在这大周国,拥有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也不知道他失去神迹的这些年内,究竟是怎样保护的。 但是想了想似乎也不对,对于神庙的维护,和他这个神主实际上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倒不如说是他的信徒保护的好,让自己的神主即便是到这个时候了,依旧拥有回复的可能。 这么一想来的话,这种忠心耿耿还真是让人感觉羡慕呢,张和雁想道,就好像真武道观里面的那些人一样,即便好久都已经没有什么香火出现,他们却依旧非常勤勤恳恳的每日做着早课、上着香。 一旦这种传统成为一种习惯之后,某些传承方才能够变成真正的传世大派,而不是随时会被毁灭岌岌可危的教派。 张和雁精神头又回了过来,看着身旁的侠女,“不知闫女侠此番前来……” “张道长,闫静是来向您道歉的。”她依旧带着面纱,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先前的事情,是我们过于莽撞了。” 张和雁面无表情,“你们自然有你们自己的打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并不会怪你们。” 闫静知道小道长明显还在生气,对方是有本事的人,但是这种本事,在自己想要显露出来和被几人逼着显露出来,表现力当然是完全不同的。 张和雁在这艘船上,就算几个人不暴露他的本事,他为了让船上保持宁静,或许也会动手。 但是这样子动手自然不会让人知晓,他只需要悄悄的动用这些手段,就可以让整座船保持宁静了。 这是闫静几个人私底下商讨之后得出的结论,小道长并不喜欢惹是生非,也不喜欢把自己的事情搞得声势浩大,他们之前的决断的确是错的离谱。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抱歉,张道长……”闫静依旧在自顾自的说道,她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似乎是想非常郑重的挽回这一段缘分。 张和雁摇了摇头,“不要做无所谓的挣扎了,既然做过了就要勇于去承认,我不会去怪你们,这话本来就是我说的,但是……” 他目光和谐而淡然,“每一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贫道已经算是很和蔼的一个人了,不是吗?” “闫姑娘,好好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咱们缘分未断,以后自然会相见,若是缘尽了,其实也就江湖过客而已……”张和雁摆了摆手,缓缓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彭!”一道轻微的撞击声响过之后,船上的众人都知道靠岸了。 将近一半的人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虽然张和雁已经跟他们做过,保证这船后面不会遇到什么诡异的事情,但是为了求一个心安,这群人还是想早点下船。 云喜正站在船头招呼着这些船客们下次再来,就看到张和雁背着一个大包袱,朝着出口缓缓走来。 “张道长,您也要走吗?”他脸上明显划过一丝惊讶,这位道长的存在对于整艘船来说都不亚于是定海神针,他这一走,恐怕这艘船要变天了。 张和雁点头,“世间本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更何况我的目标也不是坐着你这艘船游览天下呀!” “您不妨再多坐两天,我们也好感谢您对于我等的帮助!”云喜说道,“再坐两天就到大城了,到那里道长您也好再出行不是?” 他自己心里自然也有小九九,日月商会只有在大城中才有分会,而张和雁的本事,怎么都值当一个商会的特殊客卿位置。 他有意和张和雁交好,作为商人,他们更多的是四处结亲,四处交友,而不可能真的四处结仇。 张和雁摇头道,“这几天多谢云船主的照顾,贫道在此谢过了,不过我的确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在此离去。” “道长您稍等,”云喜八面玲珑,根本不可能做什么阻拦的事情,而是在稍微想了一下之后,匆匆的跑回了船舱中。 张和雁高声道,“云船主可别继续给我送钱了,我不会收的!” “道长乃是世外高人,也不敢拿钱这种恶俗的东西来脏了您的眼睛,这是日月商行的贵宾名帖,还请您收好。” 云喜恭恭谨谨的递过来一张烫金的名帖,“道长乃是云游方外之人,我等自然不敢做一些什么出格的事情,给钱您也不收,那不如收下这个吧。” 张和雁抓着名帖,好奇的问,“不知这铁子有何用?” “您有所不知,这乃是日月商行给我们每一个真正的大管事们才能下发的一张名片,作用自然是参加每年一度的拍卖大会,道长有名帖自然可以参与。” 他说道,“这仅仅只是一个机会,若是有道长心仪的物件,这个名帖还可以帮道长先行垫付500两白银,这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张和雁想了想,还是收下了这个东西,他以后必然是要铸造属于自己的法宝的,而法宝必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材料,说不定某一天就有用到日月商行的时候。 “嗯,我收下了!”张和雁点头,“我也不占你的便宜,这样吧,我送你一张符!” 他从自己的包袱中又一次扯出了一张黄符,不过这个黄符比起之前他做法事的那张却要小上许多,“你把这符贴在船头,若是此符燃烧,则尽快靠岸,说不得某时能救你一命。” “好好好!”云喜颤颤巍巍地接过这张黄符,感觉走路似乎都有点不太稳当,整个人飘飘然……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故事的烟火 大船停靠的港口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城市,或者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港口城镇而已,不过比起那种村庄的市集,却又热闹喧嚣了许多。 这里毕竟是交通要道,有着两条官道的交汇,还在大江边上,来来往往的人员不算是摩肩接踵,却也称得上熙熙攘攘。 张和雁是第一次来到这种人员如此密集的城镇,感觉自己眼睛都看不过来了,特别是从港口开始,一直到官道的这条路,人群之间来来往往不绝。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张和雁想道,他能够在人群中看到许多穿着粗布麻衣的人,这些来自于村庄中的村民们,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在这种镇子里闲逛的才对。 不过今天的这里的确是异常的热闹,大大小小的摊位高低错落的摆在道路两旁,竟是有种争奇斗艳的感觉。 “今日乃是一月一次的大集,小老儿可准备了上好的料,说给诸位听!”还真是瞌睡就来枕头,张和雁还没了解情况,旁边就已经有人替他说明了。 不过听到这小老头的话,外人最多的不是期盼,反而是玩味居多,看来周边围着的也大多都是熟人,调侃起来根本就无所顾忌。 “我说乔老头,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结果讲的不是什么五道贼大闯京都城、就是什么绿林好汉煊赫一方,要么就是咱大周国的开国故事,这故事你从我小时候开始讲,讲到现在就不腻吗?” 那个站在人群中说书的小老头也不恼,安安稳稳的喝下一杯茶,“嘿!吕树你个小兔崽子,从小缠着我讲这样那样的故事,现在故事听完了,嫌弃你乔老叔了?” 他笑骂道,“待我告诉你爹,你娃子今晚屁股竟然开花!” “乔叔,俺错了!您还是讲讲您新到的故事吧!”说话的是一个明显还未成年的年轻人,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上去十分委屈的模样,反倒是引起了周围人的兴趣。 这爷俩一唱一和之下,说书人旁边就已经聚拢了一圈人,他也一拍醒木,“今日我要跟大家说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在离咱这不远处,那所谓的中州之岛襄州之地上,有这么一个门派……” “其名曰武,其派为真……”张和雁听着这个熟悉的开头贯口词,直接把接下来的话喃喃的念了出来,“而这个门派当时的口号也震惊了天下众人,所谓止戈为武,非真武不足以当之!” “而咱们要讲的故事,实际上就发生在上个月,故事的主角乃是真武山武当派掌门的师叔祖……”老说书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的人强行打断。 那是一个拿着剑的江湖混混,虽然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股大侠的风范,但是更多的却是他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和完全无力的双臂,一看就只是个拿剑的样子货。 “老乔,你想想看,那武当掌门今年都快40岁了,他的师叔祖岂不是100岁开外?这样的人也能当主角?” 张和雁在旁边边笑边摇头,“这样的人不但能够当主角,还能够把你们所有的人都加起来打一顿。” 他已经猜到了这个老者要讲什么故事,就是不知道故事中的自己,又究竟会扮演着怎样的一种角色? “的小弟子,听说刚刚16岁,却已经臻入至极之境,乃是不是武道之天才,就和当初的这位老神仙一样,下山便是要打遍整个武林江湖!” “哦……”张和雁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下面的他再也听不下去了,按照这些人的传话,恐怕后面会传得更加离谱。 就在他踏步离去的时候,对面就已经说到了更加离谱的事情,而且为了把这件事情变得更加真实,他甚至抬出了某个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物。 “这世上有无数件小事,自然也有几件大事,小事每天都在发生,而大事,却是几十年间都难发生一次!” “先生每次这么说的时候,都必然会有大事发生,不知今年又是什么大事呢?”人群中自然有捧哏,特别是气氛渲染的这么热烈的情况之下,却不会有多少人故意走出来扫兴。 “今年,天下间只有两件大事,第一件”老人伸出两根手指,“剑尊王须眉脚踏天山,斩尽天魔教十二魔徒,阻断天魔教想要染指中原之念!” “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真武山武当观,少年掌教,齐鹤下山!” “鬼鬼,齐鹤?原来这位少年掌教竟然叫这个名字?”旁边的人纷纷感慨。 老说书人见气氛已经渲染的足够热烈了,就开始把故事缓缓讲出来,“而今天我们要讲的就是这位少年掌教下山的第一件事,【事分太极,乃度阴阳】!” “啧啧啧,”张和雁耳朵实在是有些太好,即便他距离那边很远了,依旧能够接收到这些消息,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若是对方真的讲到后面天意如刀的故事,怕不是能吹成天帝下凡尘。 “奥……”他执着拂尘生了一个懒腰,“不过也好,既然他们都以为我真名叫齐鹤,不妨这段时间就用齐鹤这个名字吧!” 他眼珠子轻轻一转,突然就有了主意,那个说书人所吹嘘的东西,当然不可能会有人当真,但是自己前几日在那艘大船上所暴露出来的名字和本事,却是被很多江湖中人证实的。 “从今天开始,我就有第二个名字了,齐鹤,哈哈哈!”张和雁轻轻点了点身子,一身淡蓝色的道袍,此刻也转变成了灰白两色的阴阳袍,面部表情也逐渐变得成熟,一抹小胡子更是从下巴上长了出来。 不过这种变化仅仅是一瞬间,周围的人就仿佛是见了鬼一样,只看到一个少年,换着衣服又突然换了回来,等他们再度细看的时候,那个阴阳黑白袍道士却又消失不见,仅仅只持续了不到零点几秒,就仿佛是众人的错觉。 而刚刚的记忆,却也在这么一瞬间的冲刷之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很快他们就会忘掉原地发生的事情。 “卖冰糖葫芦喽,冰糖葫芦!” “家里新摘的桃啊!个儿又大又香甜,快来尝尝!” “客官,咱铺子里又进了几个好货,您不妨来掌掌眼?” “哎哟……李大冶这只山狐狸是您打的,看看这皮子真顺啊!要不……您看这价格合适卖我如何?” “这个药可是二十年年的何首乌,没有五两银子坚决不卖,不卖!” “嘿!小子吃饭不给钱?又让我给抓到了?” “陈叔……我钱放家里了,明天一起给一起给!” 张和雁有些感慨地看着面前这个市集,这就是师父心心念念的烟火气啊……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水神消息 张和雁并没有在这里驻足,反正他已经下船,此时也没有多少事情要做,不如把需要干的事情做完,再做打算。 现在的他和船上实际上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至少这周围并没有多少人认识他,也就不存在那特殊的眼光,反而让他自在了许多。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港口发散开来,他们基本上都是靠着这个港口生活,所以除了港口卸货的地方人员稀少,只有力工和纤夫之外,整个港口周围三四条道路都围满了人。 张和雁也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才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下子前方的道路就明朗的多了,他也看到了一个牌子,一个写在港口的牌子。 “灌口镇,呵!”张和雁笑了笑,这一个词汇自然没有什么问题,这个阵子属于几大水流的交汇之所,这么叫好像也对。 但是这个名字却容易让他想起某个师傅曾经说过的故事,其中故事的主角似乎就有这么一个称呼,当然这些实际上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个称呼,在某些神话体系中所包含这个复杂意味,也不知道那位真君在看到这样一个名字之后,是否也会像他一样心生感慨? 先前在房中已经用过餐,所以他此刻实际上并不是很累,张和雁决定先行找到白澜水神的居住之地。 他当然不可能漫无目的的去找,这明显不太现实,而是非常有计划的选定了自己需要找的目标,白澜江的名字知道的人本来就不算太多,大部分也是一些年迈的老者,他就需要从这一方面开始着手。 作为一个比较繁华的镇子,上大部分的老人此刻却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们不大可能参与到来自港口的体力活,那么他们大部分时间应该就在自己家里或者在地里。 张和雁没有在这种繁华之处去过多的寻找,而是悄然的离开了这片区域,走到了旁边那些低矮的房屋中。 这种地方人多眼杂,他也不好过于询问,反倒是靠近官道以及农田的那些房子中,会有更多的一些消息来源。 “你说水神庙?是不是江神庙哟!江神老爷的庙不就在港口吗?香火鼎盛着哩!”一个半瞎的老头听着他的讲述之后,用手指了指港口,那人声繁华之处。 张和雁摇了摇头,他又不是不知道那种地方,实际上刚刚下船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那边。 虽然江神庙中并没有江神,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在这种鼎盛的香火之下,又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倒霉到被他一拜就半身不遂的水神? “不是,大爷,我说的是隔壁白澜江的江神,您听说过吗?”张和雁尽量大声的问道。 这位还在自己家院子里编着竹篓的老人摇了摇头,“没听说过,咱们这都拜江神,哪里会去拜什么水神哟!” “那麻烦了……”张和雁回了一声,准备寻找自己的下一个目标。 “白澜江神庙?咱们这周围有这个神吗?老婆子我活了58年,咋没听说过呢?”这个老婆婆在自家院子里晾晒着一些干菜,摇了摇头。 “水神?有江神在哪里有什么水神?没听说过!”这个大爷明显脾气有点大,磕着一个仿佛是由竹竿子做成的烟枪,脑袋都不抬的说道。 “你说白兰啊……小伙子我看你长得蛮俊俏的,原来喜欢我家姑娘啊,白兰!出来啦!”当一个羞涩的小姑娘笑着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小道士只得落荒而逃。 张和雁总结了一下自己问话的经验,发现并没有漏掉什么东西,这些人也不是藏着掖着,跟他要好处,而是回答的都十分痛快统一,就是没听说过。 “这可怎么办呢?”张和雁挠了挠头,自然感觉有些饥饿,从怀里取出一块干饼啃了起来,边啃边想。 【至少初步可以断定,这个地方真的没有太多名气,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张和雁想着,【那该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位置呢?难不成我真要一个一个的去搜?】 “不对,可以这么问!”张和雁一拍脑袋,匆忙的又走回了刚刚的院子,不过走到一半要停下的脚步,想了想他还是换了个地方。 “福生无量天尊,老人家,可否允许我问个事儿?”张和雁来到一处看上去比较宽阔的大院中,院中的老者正躺在摇椅上,摇着一把扇子。 实际上现在天气刚刚晚春,还没有到夏天,并不是特别热的时候,所以老者也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听到门口有人招呼,他眯起一只眼睛,抬起头来,“是个小道士呀!进来吧!” 他这才缓缓的坐了起来,慢悠悠的喝上一口茶,“来,坐坐坐!” 他拿手中的蒲扇拍了拍面前的小板凳,“说说,你要问一些啥事儿,看老爷子我能不能帮到你?” 张和雁安然坐下,稍微扫了一圈四周,眼睛并没有往房子里去看,而是只看了一下院子,这才说道。 “我想问,老爷子您可知道这镇子周围破庙的事儿?” “破庙?你说哪个破庙?”老爷子不紧不慢的问道,“这灌口镇上,光是江神庙就有三座,还有土地庙、文庙、武庙、道庙、佛庙以及那些大家族的宗庙,至于破庙,那些破败的土地上可到处都是嘞!” 张和雁一听,脑袋就一激灵,从这位大爷的行事风格来看,明显是个知道事儿的,和其他一些一问三不知的老人们,有着本质的区别。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毕竟其他人的院子一般都窄小破落,而这位大爷的院子却宽阔安逸,虽说并没有什么豪华的装饰,但也不像是一般的村民。 至少他甚至有能力摇着扇子喝着茶,看到张和雁第一反应也不是双手合十,而是非常轻松的拱手。 “那您可知道这些破庙中有没有水神庙?”张和雁再问,“就是祭祀水神,而不是江神的庙宇!” “那你可就问对人了,毕竟在大江旁边,又有谁敢于自称江神?不过都是一些山野水神而已!”老人笑着,“但是咱们这可是一个港口,又哪里来的什么水神?” 张和雁。本来听着感觉还有戏在听到这句话后一时间又有些无言,不过对方说的也对,这种大江旁边,怎么会有什么水神? 他还没有开口告辞,就突然听到老人又轻咦了一声,“不对,你不说小老儿还没想起来,咱这灌口镇旁边,还真有这么一位水神!” “传说这位水神是江神的亲侄子,为特意封到咱们镇子旁边来,就是为了蹭些香火气……”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水神庙 张和雁一愣,这种神道的故事怎么谁都知晓,连水神是江神的侄子都说得头头是道? 结果老人又道,“当然了,这都是说书先生们的胡话,据小老儿所知,咱江神可是从2000年起就已经叫这个名字了,那个水神虽然也有几百年了,不过现在似乎又没什么动静了!” “您知道这个水神的名字?”张和雁可没有在一开始就说出水神的名字,而只是说了破庙与水神的联系。 老者看了他一眼,“灌口镇只有一位水神,就是白澜江口的水神,至于为什么白澜的水神会在灌口镇,实际上这其中还有说道!” “说道?”张和雁疑惑,“有什么说道?” “都说灌口三江之交,为平安县最为繁华的交通要地,可是您这也看出来了,这边只有两条江,又哪里来的什么三江交汇之说?” 张和雁点头,“说的也是,虽然镇子在大江之滨,但是交汇的河流好像也只有对面的离水,算不上是三江交汇之所啊!” “也是因为你们这些后生有所不知,当年咱们这个镇子可是切切实实的三江交汇,日月交融之地哟!”老人感慨道,“只不过生不逢时呀,现在的灌口镇,早就没有当初的热闹喽!” 他指了指一个方向,“白澜江曾经便是由灌口镇,汇入大江之中,于是在咱镇子上,也就修建过一座白澜水神的庙宇,后来啊……” 张和雁追问,“后来怎么了?” “后来发生了一场好大的地龙翻身,那翻起来的地龙截断了水道,刚好旁边又有一条干涸的河床,也就让白澜江重新汇入河床中,流入了大江!” “哦……难怪……”张和雁点头,原来是因为地震的原因,河水改道了,这样就可以理解了。 说不定那个白澜水神之所以陷入沉睡,也有个中的原因呢?毕竟作为一名香火神,他的属性跟信仰还有自己的香火意愿本身有着很大的关联。 既然有如此关联,在没有了香火祭祀,并且本源河流也进行改道之后,出现意外也是必然的。 “白澜江断流了,镇子也就衰败了下去,白澜水神庙自然也就失去了香火,不在复当初的鼎盛……”老人说着就没有继续说下去,“至于地方……就在镇子后面的那座山上,当初可是特地挑的僻静点!” “不过现在嘛,那山上早已杂草丛生,野兽横行,老爷子我是不敢去了,小道士你要去的话,最好找上三五个同伴一起,也最好晚上之前要回来才是!” “好的,多谢老爷子了!”张和雁拱手道。 “哪里谢什么谢,你这种小年轻能陪着老头子,我说这么久的话,该我谢谢你才对呀,小道士!”他摇了摇头,又重新躺了下去,“记得替我把院子门关上。” 张和雁缓缓的走出门去,脸上却也带着一丝喜悦,不容易啊,问了这么多人,终究还是找到地方了。 灌口镇后面的山不少,但是杂草丛生,一直没有多少人走过的山,那就只有一座了,其他山下可都住着不少居民呢。 张和雁很快就走到了山下,这条路上没有多少人,甚至可以说是基本没有人经过,除了一些猎户走过的小道之外,也可以算得上是几无人烟。 他踏着草地,从那些比较低矮处的小草中走过,这里还能依稀看到当年的道路景象,不过却已经被复杂而茂密的植物遮盖了。 说是稍微低矮一点的草地,实际上高度却也超过了将近半米,着实是让人感觉到惊讶。(不要说我瞎说,我老家三年没走,就已经快盖过我裤腿了) 当然这难不倒他,张和雁很是快速的从草上踏过,甚至连露水都没有沾到脚上,就已经来到了山道中央,还能够看到一块字迹不算特别清晰的石碑。 “白澜神庙,果然是这里!”张和雁确定自己问对了人,随即不再做其他打算,而是收拢了衣服,一跃而起,跨过了这个石碑,脚步如飞地冲到了前面的山崖上。 他的判断力很好,这座山实际上比较崎岖,如果顺路往前走的话,恐怕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才能走到山顶,但是如果直接越过前方的山崖,那么就可以直接来到山上。 张和雁也没有做任何的冲刺,而是缓缓地移步上前,脚踩在山崖上,整个天地就仿佛横过来一样,如同散步一般的行走在这接近九十度的峭壁之上。 还好此刻没有人在下方观望,要不然恐怕就不止是惊为天人那么简单了,说不得就要流传一出什么神仙在世,道主复生的仙山传说。 当然,此刻并没有人欣赏他的英姿,他也没有什么在这挂一会儿故意让人看到的想法,走到山头之后一跃而起,身形很是潇洒的就落到了这片广场上。 当初的水神庙架势的确是不小,这个广场上都铺满了青石砖,看起来很有派头,除了这一点之外,那些庙宇上残留的一些雕啄痕迹,也可以显示出当初建立这座神庙时人们的用心。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昨日黄花,再也不复当年鼎盛的景象,就连那些看起来稍微值钱一点的青石琉璃瓦都已经被人撬走,只留下了一些好像是后面匆忙盖起来的青砖黑瓦。 不过这座神庙保存的却也算是完整,并没有多少散落的地方,除了看上去有些败落的内部以及外面丛生的杂草之外,却并不比那些民居逊色到哪里去。 张和雁漫步上前,避开了那些有些残损的石砖,走到了庙宇面前,轻轻的推开了门。 “刷拉拉……”灰尘掉落的声音顿时响起,落到他身上,却被一点薄薄的宝光挡住,随即滑落到地上。 整个神庙内部也算得上是破落,神像身上的五彩漆粉早就已经剥落,变成了辉煌的样子,而妙云内的其他值钱东西也早就已经被拿光,只剩一下香炉中的香灰以及供台上一些腐烂的水果。 看水果腐烂的样子,实际上并不是特别深些,想来偶尔一些猎户或者其他人上山经过这的时候,替它放上一些贡品。 毕竟按照这边人逢庙必拜的习俗,结一桩善缘,终归比破一座神庙要来的好,更何况这座庙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供他们拆了,倒不如作为一个上山下脚的地方。 到处零结的蛛网倒是影响了他的视线,在场不过这座庙宇内,实际上也就只有几座神像,除了为首的一座有些熟悉的神像之外,周围都是一些看不清样貌,但是拿着兵器站在一旁的,应该也是水神的手下之类的东西。 “白澜何在?”张和雁。对着空中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大,甚至都震落了更多的灰尘,一些小老鼠从神庙的柜子后面跑了出来,钻进阴影中不见。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救人 这种已经变得如此混乱的神庙,自然也不可能有庙祝的存在,如此破败而残损的地方,甚至连灵机都已经缺少了,难怪那个倒霉水神会如此的颓然。 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嗓子竟然还真的吼出来了点其他东西,他眼睛似乎突然花了一下,接着一道声音便直接响起。 “还真是有些不多见……咳咳!”张和雁猛地转身,一个身上穿着官袍,手里拿着一本小小书册的人走了出来,他脸色苍白,看起来状态似乎不怎么好,咳嗽了两声之后,这才终于缓了过来。 “想不到这白澜数十上百年过去了,竟然还会有人来寻他!”这个人说道。 张和雁眯起了眼睛,虽然对方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是他的眼睛却能够看到一点特殊的东西,这个人从身上的衣服到手上的书,都有着一种奇异的虚幻感。 “阴神?”张和雁问道,“福生无量天尊,不知阁下在哪方高就?” 按照老道士给他讲的故事,实际上冥界和阳间差不多,都有着各种的观念,自然也就有人管理,虽说每一个区域的冥界阴间并不相通,不过官职却大致都差不多。 “小神见过道长!”这人这才缓缓转过头来,轻轻一拜,“某名顾英,添为本县四方巡游!” 张和雁也同样回礼,“贫道张和雁,不知巡游大人可知白澜如今在何处?” “在道长面前,某家可不敢自称大人,道长折煞……”顾英说道,“如此说来,道长便是白澜口中那位可助他一臂之力的人?” 张和雁点头,“此事乃我的过错也,自是要过来助他一臂之力。” “哎!”听张和雁这么说,顾英叹了一口气,“道长却是来晚一步,白澜此时已入弥留之际呀!” 张和雁一愣,“这不可能,我给他的黄符虽说不能够让他痊愈,却能让他痛苦减少许多,这不过才三日光景,怎么可能突然就不行了?” “道长你还是自己去看吧……”顾英摇了摇头,带着他向着神庙后面走去。 这里果然别有洞天,虽然这座神庙主体并不大,但是他们绕过后面的神像之后,却有一个冒着灰黄光芒的洞口出现在那里,洞口虚幻并不真实。 张和雁一下子就懂了,这便是所谓的神灵居住之所,若这里是土地庙,那么这下面应该就是土地的府邸,如果这里是城隍庙,那下面就应该是城隍之城。 若这里是都城隍之庙宇,那么这下面就是天下阴司之首,酆都鬼城! 而这里是水神庙,那么这个仿佛有香火凝结成的洞口下方,就代表着水神居所了。 张和雁不疑有它,直接纵身而跃跳了进去,他是道身,本就不入五行之属,不归阴司所管辖,可直入阴司地府,可突破天地所属。 “还是真是个道士……”顾英在他身后说道,如果不是道士是在看到这个一幕之后恐怕就应该打退堂鼓了,普通的骗子可没有这种胆量直接跳入阴司地府之中。 无论是水神还是地祇,实际上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便是阴神,有一个阴字就代表着他们本身就是鬼神之属。 当然了,某些天生就是水神的神兽以及灵兽精怪们并不在这之内,要知道龙这种生物天生就可以做一江之主,若不是太过稀少,天下水脉恐怕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这水神府邸看起来还是很有意思的,有点像是传说中的龙宫,不过并没有那种如同水晶宫一般的龙宫霸气,而仅仅只像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员外宅院。 除了那晶莹剔透的墙壁,以及如同玉石水晶一般的挂饰能够显出这里有水的特色之外,却也并不比那些富商们的豪宅夸张到哪里去。 这样从侧面能够显示出这个水神的落魄,张和雁顺着道路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宅院面前,前面有几个龙虾兵在那守着。 其实比起海中的神来说,河神才是用龙虾兵最为广泛的,而海中的实际上螃蟹比较多,但是不知道为何,流传的故事都来自于虾兵蟹将,却也是一件颇为奇特的事情。 “站住!”张和雁人还没有走上前,就已经被两只长枪架住,不过两只虾兵并没有对他动手,似乎也是在忌惮着什么。 张和雁说道,“我和白澜有旧,还望两位不要挡我的路。” 两个虾兵相互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放开,守门就是他们的职责,若是随便就让人把门赚开了的话,即便这人说的是真的,两人估计在事后也会遭到惩罚。 “两位先行让开吧,道长是来救你们水神的!”顾英走在后面,他载着水神地界走的竟然没有面前的少年速度快,这才匆匆赶到。 “遵巡游神法旨!”两个虾兵,这才放开长枪,打开了院子门。 张和雁人还没有走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衰败腐朽的味道,看起来这水神的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啊。 “见过二位,巡游大人,突然转来是否有所转机?”走进门之后,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条巨大的黑鱼,张和雁还没反应过来,黑鱼就已经变成了一个脸上有着很长胡须的老者。 “黑主簿不要耽搁时间,还不快快把道长请进去!”顾英说道,直接一脚踹开了门,“白澜,你快醒醒!” “道长跟我来!”在张和雁还在疑惑着这些人的称呼和职位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带着走进了最后的大堂,先前见到过的水神白澜,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大堂最里面的一张躺椅上,脸色苍白,气息淡薄。 而这水神的额头上,明明确确贴着他先前给予的那张黄符,可是白澜的气息却依旧在缓慢的降落着,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他的衰弱和消亡。 “怎么了?”张和雁问道,他来到白澜身边,这位水神身上散发着白色的奇异光芒,但是气息却在逐渐的消失,连身形都快有些稳不住了,露出了身后白色的尾巴。 张和雁对于这一切,实际上倒没有什么惊讶的地方,他从对方的相貌就已经判断出来了,白澜的真身应该是一条蛇。 “我先帮你稳住身上的气息!”张和雁在一路上也想了怎么拯救对方的方法,随即不再犹豫,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了几张符纸,同时也取出了师父让他带着的龟壳。 “刷拉拉!”就在他取出龟壳的一瞬间,整个水神洞府的空间仿佛都被感染了,大量的水滴从空中落下,本来有些干燥的水神府邸,一下子充斥着水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白澜的过去 “这……水神府邸竟然在复苏!”顾英惊叹,他和水神白澜本身就有很好的私交,所以才会在对方如此破败之时依旧来探望。 现在的水神府邸已经彻底衰败,白澜此时的修为甚至没有办法支撑得起长期水元素的凝聚,也就造成了分明是水神之府,却如此干燥的原因。 而张和雁拿出来的龟壳,看起来分明就是个普通的占卜用具,可是在出现的一刹那,却已经引动了周围一切的水元素,朝着整个洞府聚集。 本来已经在弥留之际的白澜,在如此之多水元素的滋润之下,竟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这意味着他某些东西逐渐在恢复,这是成功的征兆。 张和雁见此,也没有任何迟疑的把几张黄符同时贴到对方身上,除了头顶之外,胸口手脚乃至于丹田处都被他放上了黄符,随着口诀的念叨,白澜本来急速衰弱下去的,气息突然被稳住了。 “好了,至少三日之内你不会有生命之危!”张和雁长吁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如此危急,要不然他必然会早日赶来。 “这件事情不怪道长。也是我咎由自取!”白澜说道,“若不是当年的我贪心,不会有这等倾覆之危,也自然不会影响到道长的行动!” 张和雁疑惑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危急,这分明不应该呀!”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实际上也是我自己造的孽啊!”白澜说道,“两位请坐吧,倒还有一些时间,我可以把事情慢慢说给你们听!” 张和雁收起了龟壳,在这种府邸不能够把这个东西长期的拿出来,要不然水元素过于浓郁的话,也会引起不可逆的恐怖反应。 白澜的状态明显好上了许多,他几经挣扎之后,终于扶着座椅坐了起来,在身后黑鱼主簿的搀扶之下,苍白的脸上终于是多了那么几丝血色。 张和雁给出的黄符,实际上就是他平时使用的最多的聚集灵气的聚灵符,而对于水神来说这种符咒本身就特别的有用。 因为他现在极度的虚弱,就缺少大量的灵气来补充,但是由于身体虚弱没有办法聚集灵气,甚至连水都没有办法维持得住了,这就陷入了一种恶性循环。 张和雁之前也正是想到了这种情况,这才给出了一张符,却不曾想事情,竟然会这样发展。 “如此我还是要谢谢道长,若不是道长给的一张福,恐怕我现在已经真灵散尽,甚至连轮回都进不去了!”他想要爬起来行礼,却被两个人按住。 张和雁摆了摆手,“这些都是小事情,你不如告诉贫道,你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你的故事可还没开始说呢!” “两日之前,白澜江旧地发生了一场盗掘事件,一群盗墓贼截断了白澜江的灵机……我当时本就重伤在身无力去阻止,灵机流逝之下,我甚至连手都抬不起来!”白澜说道,“可恨呐!” “难道……还和我顾家人有关?”顾英突然想到了些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白澜点头,“和你顾家人有所关联,不过和你们关系却也不大,主要的事情发生在300多年前……” 白澜的故事,还要从300多年前,他刚刚成为水神说起。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一个道士,道士教了他成神之道,教了他凝聚香火之术,顺便也就把他封在了白澜江成,为了白澜江水神。 不过他之前没有说清楚的是,实际上为了成为水神,他经历了接近两百年的积蓄,把所有的修为全部都化作了自己的成神之力,这才在几座庙宇的帮助下,成为了一位有些弱小的小水神。 而那个时候他也遇到了顾英,这个刚刚成为一名阴兵的人,当时他刚好在这片区域当差,一来二去之下两个人就逐渐熟识,也就成了朋友。 顾英的家族是顾家,只不过在他成为阴兵的时候,这个小家族实际上只剩下三瓜两枣,却也在白澜和他的关照下,无病无灾,又过了那么两三代。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六十多年前,顾家人在江边救了一个官员,由于对方伤势过重,他们没能救得回来,于是将其抬到了白澜的水神庙中,准备请庙祝做下法事,也就给这个官员埋了。 结果谁曾想,这位官员在弥留之际,竟然阴差阳错的灵魂降落到了水府之中,见到了白澜。 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他向这位水神发下了重誓,若是他能够活着的话,会派人到这边替水神保持香火,并一直派人疏理河道,保证白澜江的清净洁明。 白澜于是花费了大力气,甚至求到了本地城隍头上,这才留下了官员一条命,却也给两人之间结下了缘。 后来便是众所周知的地龙翻身,官员此时身体刚刚康复,再看到地龙翻身直接截断白澜江之后,认为这是上苍给他的警示,于是再也没有提之前的事情,扭头便离开了这片地域,再也没有回来。 白澜却因为这次地龙翻身事件元气大伤,几十年间没有恢复不说,甚至还不由得陷入了沉睡,至今这才堪堪醒来。 结果他醒来没有多少时间,正准备疏通一下河道,让自己的水流重新流回原河道,这样恢复先前的修为之时,布上的水墙,却撞上了刚刚好要出门的小道士。 还真是时也命也,他跟张和雁求了情,花费了一点时间,刚刚赶到自己的神庙,却已经发现灵机被截断之事,整个人就瘫软在这水府之中,又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太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仔细想想却也算是一环套一环,只要一环出了差错,他此刻就应该已经散了真灵,堕了轮回,从此永不超生了。 “那那些盗墓贼为何会突然截断你的灵机?”张和雁问道,他比较好奇的是,这条河下竟然有一个古墓存在吗? “那灵机来自河下的命泉之眼,本就是此地灵气聚集之所,也是白澜江的核心,很多年前有人在这建立古墓,吸取了这点灵机保持古墓不会朽坏,同时完善着整个墓中的运转……”白澜说道,“我当初成道之时,正是因为这点灵机,这才有了灵智啊!” “所以说你现在那干涸的河床之下,竟真的有一个大墓?”张和雁问道,“这件事情有几人知晓?” “除了顾兄之外……应该没有几人才对啊……”白澜摇了摇头,“当年那人似乎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是他离开这里已经六十年了,也不该是他才对……” “你们救的那人是什么名字?”张和雁再问。 “他说他叫……李三思!”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承负 “周怀德王李三思?”顾英说道,“你可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件事啊!我那些后辈们也从未跟我说起过!” 他的确是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实际上当初的那件事情,水神白澜由于觉得过于丢人,也没有和自己的好友说清楚,直到现在六十年过去了,这才把其中的隐情一一托出。 他在这六十年间基本上都在沉睡,却也不太清楚,那个导致自己陷入苦楚的人,在这人间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张和雁说道,“不知这位李三思又是何等身份?”他的确是不太知晓这些事情,这本身就不在他平时的关注范围之内,老道士实际上也不会给他讲这其中的某些故事。 或者说老道士这个人,基本上不会跟他讲这些事情,他只会给张和雁讲一些故事,一些修行的道理,一些从来不存在于本世界的神话传说。 顾英说道,“李三思……李三思啊……”他说话间略微有些迟疑,看起来这个人的身份似乎很是重要,又或者很是离谱。 “我有点明白,你为何会撞上地龙翻身了!”顾英说道,“你这种野路子出来的神祇,有些东西还是不太懂啊!” “顾兄,此话怎讲?”白澜问道,他此刻的状态终究还是平复了过来,在拥有大量的灵气补充,并且自身的灵气也没有多少流散之后,终于恢复了自身讲话的能力。 他有些勉强的从躺着的大床上直起身来,“还请顾兄教我,我一直觉得我如今这么惨和那人有所关联,但却一直没有抓到重点,顾兄难道有所收获?” “若是没错的话,你这是担了对方的劫啊!”顾英说道,“这点道长应该会有所了解,只要道长知晓了李三思的生平之后!道长应该不是大周人士,否则也不该没有听说过李三思之名。” “正是,”张和雁点头,“我本为襄州人,是此番来到大周,不过因缘际会。” 他先前乘船那边,本身就有了许多商会的船只,他不过是赶巧的坐上了日月商会的船而已,若他做的是其他商会的船,说不得就去往了另外三个国家。 “和我料想的不差,”顾英又道,“李三思者,为大周怀德王,当今女皇的亲叔叔,女皇之所以能够掌管天下,并且控制军队,就有这位亲王在其中出力!” “难怪,这位亲王应该算得上是大周权力最大的亲王了,如此缘由,却也难怪!” 张和雁说道,“若不是因你大舅他恐怕就死在这乡野之地,埋藏于江河湖海之中,那么他身上所背负着的那份巨大的因由,自然也就落到了你身上,此为承负。” “你救了他的命,也就承下了他身上所有的罪责与善意,若他后面用香火替你抵消这份负担也就罢了,但是他没有来,那么他身上所担着的罪责与善果就越来越恐怖,自然也就会反映在你身上,使你越来越虚弱。” “想不到我当年的一时善意,竟然还落下了如此恶果!”白澜叹了一口气,“哎……却也是我自作自受,他当初必然是有着巨大的磨难,要不然也不可能挤进冰死,我却这样傻愣愣地接了下去,恐怕那地龙翻身也与此事有关?” 张和雁点头,“你猜的没错即便你已经求到了城隍头上,免去了他死亡的最大因由,但他未死之时,那他身上的罪责也担在了你身上,当时的你实力低微,没法负担得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天罚!” “你若有兴趣,可以调查一下,这位亲王是否是从六十年前开始,便一路走高,一路崛起,乃至坐上如今只高位!六十年,恐怕已经是耄耋之年了吧!”张和雁说道。 他也很好奇这两者之间的联系,不得不说这种来自于神祇之间的事情和凡间的人物进行联系,却也更让人感觉到这人间香火之精妙。 神与人有着极大的关联,那么人与仙之间难道就是一条平行线吗? 张和雁不觉得,如果他们真的平行于人间的话,为何如此之多的道观们却都要出世,却都要接受人间香火,而他们却也要向着红尘走上一遭? “不必调查,这位亲王自从及冠之年后,便一路走运,直到成为了实权亲王,并获得了上皇信任,才能够在几年之前推女皇上位。”顾英道,“我说世间怎可能有如此幸运之人,想不到借的是你的运啊!” 张和雁笑道,“世上之事本身有借就有还,他借了你60年之运道,难不成他就能一直借到死吗?今天便是他运道结束之后,需要返还的东西了!” 老道士曾经和他讲过很多故事,其实无一例外都不过是一些因果报应,天理循环的故事,当然从中也能够体会到一些道理,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从这些故事中究竟能够运用些什么。 他又不是读书人,不需要从故事中学到什么东西,这本就不应该是他所掌握的东西,他要掌握的,实际上就是他能运用的东西。 他今年十六岁,尚未籍贯,但是对于道法一途之天才,便是心高气傲的连世间都难以容纳下的老道士都为之惊叹,他并不缺乏解决问题的手段。 所以张和雁从来都没有其他人口中所谓的紧迫感,便是下山也是如此,他先前一直在思考如何挽救这位水神的方法,现在终于还是有了点计较。 “这些符咒能够保你三天之内气息不散,真灵不失,而那个亲王,实际上从现在开始就要还债了,不是吗?”张和雁说道,“如今只需要解决一个问题,便是那地下水脉之灵机,也不知道那些盗墓贼们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够截断一整个水脉的灵机?” “顾兄,你是这边的地头蛇,能否帮我去探查一下那边的情况,也好让我有所准备?”白澜说道,他此刻脸上逐渐恢复了光泽,虽然依旧虚弱无比,却也有了一点行动能力。 “顾某定然义不容辞,白兄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便包在我身上!”顾英一口包揽了下来,他本就是此地四方巡游,来到这边却也有探查此处灵机一事。 张和雁说道,“我陪你一起去!”他说着把身上的大包袱放了下来,他一个小道士背着这样一个大包袱,看上去却也有些不太自然,只是从中取了一个小小的黄包,别在腰间。 “道长千金之躯,不要如此涉险了吧,那可是经年之古墓,对于生人来说简直是求死之所!”顾英担心道。 “无妨,我担心这次水脉的危机有可能会影响到周边的市集,这次的事件,指不定又是一次地龙翻身呢?”张和雁说道,他的担心不无可能。 正文 第三十八章 登酒楼 “如此我们便先行离去,白水神也请照看好我的包袱!”张和雁说道,包袱里有着他行事的家伙,可不能够真丢了。 “道长请放心,除非我这水府破灭,白澜真身不保,如若不然,没有人能够碰到您的包袱!”白澜开口道,“若不是此时的我过于虚弱,我也想和你们去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人,竟然要对着地下水脉出手!” “白兄且先放心,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顾英说道,两个人身形随之一飘,便已经出了这洞口。 水神庙依旧是他们进来时的模样,却也没有多少变化,但是顾英脸上却已经出现了几次喜色,不过他踌躇了片刻之后,依旧还是伸出了手跟小道士告辞。 “道长,您可先行片刻,此事重大,我得跟城隍大人通知一声才是!” 张和雁拱了拱手,“巡游大人自去,我会去找到地方的,我们就古墓下见好了!” “麻烦道长了,此时若了,我定然会向城隍大人分说,到时道长自可前往县城!”顾英说完,身形便已沉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此时的时间是白天而不是夜晚,鬼神虽然说有在阳光之下行走的能力,但毕竟是阴神,碰见阳光却也多有不便,所以他们一般都是在地下行驶,也就只有到了夜晚或者阴气极重的天气时,才会偶尔显露在地面上。 这也就是传闻中所谓阴兵借道的由来,也是因为大部分的阴兵实际上本事都不太足,不能够强行借助遁法穿梭,所以才会长时间的把身体停留在外界。 张和雁和顾英告辞之后,也就没有片刻的停留,如果不敢快一点,要是那些蠢贼们再度挖穿了一些什么东西,恐怕一场地震不可避免了。 所谓地龙翻身,本就是地震的一种显露形式,这件事情基本上在众人心中也达成了共识,而且大地震颤在四国之间都是常有之事,也不会特别显眼。 但是张和雁不同,老道士跟他详细的说过,这个世界可没有他之前故事中听到的所谓星球之说,自然也就没有那种引动天地的引力与板块变迁的说明,而所谓的地龙翻身,自然就是地脉之中的力量受到了刺激与变化才会产生的反应。 于是他便猜测,六十年前那场地脉的大变动,也许和现在的事情有着那么些关联,那古墓之中的所谓水脉灵机,竟然能孕养出一条白澜这样的灵蛇,并且还将其推成了水神,蕴含的力量可谓是恐怖! 所谓命泉者,天命之泉眼也,其实很多地方对于他们的称呼并不是这样,有的叫灵泉,有的生命之泉,不过意思都差不多,这实际上本身就是发散灵气的泉水。 也不知道这群盗墓贼们知不知道,他们挖掉的灵泉有可能会断掉整片区域的地脉,引得四处荒芜,天干无水,并且灾害频出。 也就只有无知者们往往才会干这些事情,这也是张和雁匆匆跟出来的原因,也是顾英。并没有选择先行去帮助自己的自由,而是选择先行去汇报城隍的原因。 至少在城隍以及四方土地的帮助之下,即便是灵泉被截断了,这片区域还有获救的可能,如果没有早做准备的话,这里可就真的是要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了。 “胆大包天的人哪!”张和雁叹气,这种灵泉本身就不为常人所知晓,也会被当地的神祇们故意的隐藏,白澜本身就负担着保卫灵泉的重责,却因为阴差阳错之下,失去了这样的机会。 【这是我动用天乩之术,自然可以算出灵泉位置,但是这样的话……】张和雁摇了摇头,天机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去动的好,要不然某些时候你确定了天机也就等于扰乱了天机。 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占卜并不会损伤命数,而这种替换之下,也就让他算出来的天机终归是多了几分变数,除了问心卜。 “盗墓之人,盗墓……”张和雁边走边想,很快就走出了山地的范围,又重新走回了镇子之中,这里的喧嚣依旧,却也因为时间渐晚的原因,人数少了许多。 张和雁感觉到腹中有些饥饿,他自然可以通过石器之法直接恢复这点饥饿,不过无论是他还是老道士,两个人都不喜欢这么干。 按照老道士的说法就是,人活一世本来就是为了这些许的趣味,他们修道之人本就减少许多趣味了,如果连着口腹之欲都不能稍微满足一下的话,那活着也太无趣了一点! 正是如此,他在没有什么头绪之时,突然看到了旁边的酒楼,也就自然而然的想要上去坐一坐,毕竟酒楼里龙蛇混杂,各种消息不计其数,说不得就探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呢? 他摸了一把怀中的大钱,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而是抓出了一把碎银子,大钱这种东西在襄州比较通行,不过日月商行的人都花了一点时间才辨认出来,他却也不敢对这种小镇子的酒楼有太多的信心。 碎银这种东西来自于日月商行云喜的赠与,他特地塞了一把碎银子,算是替少年道士着想,却也算得上是结缘。 在这天底下,即便依旧是布帛与铜钱的时代,可是金银却永远都有着无与伦比的购买力,而碎银子这种东西,比铜钱方便携带,却又没有金子贵重,介于二者之间自然是极好的。 “客官……原来是位小道长,快,里面请!”店小二永远是最会察言观色的那人,要不然他们也没有办法在这个地方长久的待下去。 他肩上搭着一块简单的白布,忙领着张和雁走了进去,“上一壶茶,给这位小道长送来!” 这座酒楼的位置位于镇中,虽然说没有什么琉璃瓦覆盖,覆盖也没有特别漂亮的雕梁画栋,却也算得上是镇子中最好的酒楼,这招人待遇已经看出不一般。 “不知道长是打尖还是住店?是要吃点东西还是单纯来喝两口小茶?忌不忌荤腥,有没有什么要忌口的地方?”这位跑堂的店小二,对于这些东西似乎张口就来,也算得上是业务熟络。 “来点你们这儿的招牌菜,没有什么忌口的地方,尽管上便是,哦对了,我不喝酒。”张和雁人长得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辈店小二,却也不怕他没有钱付账。 “您请,这边二楼清静,刚好适合您这种出家之人!”他嘴上说的漂亮话,另外一边却已经吼了起来。 “二楼雅座一位,给这位小道长上半斤羊肉,两碟小炒!” 他吼完之后脸立刻又转了过来,“嘿嘿!道长您有所不知,咱这羊肉可谓算得上是平安县一绝,您就等好吧!”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寻龙者 他说着便匆忙跑到门边去招揽下一位客人,只留张和雁一人坐在这酒楼的二楼窗口,很快一壶茶便已经从后厨上送了过来。 他当然不是真的,只是来这边吃东西的,就和他先前所想的那样,这边可以算得上是三教九流之辈,无所不包。 他刚好趁着后厨上菜的功夫,也了解一下最近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许这些大事就和他想要知道的那群盗墓贼有所关联。 “你们可知道,剑尊王须眉少年时的十二件侠事?” “邱先生又在这儿吊我等胃口了,还不快快说与我们听听?” “诸位暂且别急,还请听老夫缓缓道来……” 这是酒楼右边的人所讲的事情,不得不说,一栋酒楼中最热闹的永远是说书人所居之处。 张和雁偶然间没有听到自己的故事,还真是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这些可从来都不是重点。 他的目光又重新投注到了其他地方,因为修道的缘故,他的耳朵何止是敏锐,简直恐怖异常,很快又听到了其他桌子上的谈话。 “县丞家的姑娘可真是美的很呢……也不知道小生我有没有机会获得她的芳心?” “你可拉倒吧!去年童声式都没过,不好好的到其他地方去找个抄书的营生,还在这儿做春秋大梦呢?” 这个不是…… “这单生意可以赚两贯钱,李兄如果胆子大一点的话,明日我们再度进山,若是能抓上个一只小瓘或者是野猪,这今明两年的徭役,可就不用愁了!” “哎……王兄,你还是自己去吧,家里老母身体不好需要服侍,这单子也就暂时先做一个了……” “你呀,还真是个孝子。” 这个也不是…… 张和雁正准备继续换一个目标听时,店小二就已经把他点的菜一一端了上来,“客官,这就是咱们酒楼最招牌的卤羊肉了,您看需要米面吗?” “来一碗米饭自然最好。”张和雁点头,注意力又重新放到了楼上几人身上,楼下几人谈的东西,基本都是家长里短,只有楼上这些雅间,有着屏风间隔的地方,会有新的东西出现。 “张兄弟,咱这边有个来钱的买卖……你觉得怎么样?” “不好不好,我也是经年久学之人,家学也算得上渊源,做这种事情实在是有些折阳寿啊……” “现在这世道谁还管你折不折阳寿?不过都是些扯淡的话,手里有钱才是真要紧的事!” “你要是不干,我就去找隔壁家老六子了,大家都是干这一行的,难不成没了你张二麻子,我还找不到其他能寻龙点穴、分金定水之人?” “唉唉唉……姓吴的你别走啊!我又不是说不来,那隔壁家的老六子哪有我这种道行?咱们倒不如来说说分钱的事情?” 张和雁猛然间竖起来了耳朵,这几个名词传入耳中,他一下子就锁定了那两人的位置,果然在很偏远的地方一处、特地关着窗子的楼阁中,两扇屏风把那里面的人挡得死死的。 “客官,您的米饭,还有两碟小菜,分别是炝炒崧菜和酸菜茴香豆,您慢用。”店小二端着米饭和两盘菜走了过来,声音不大却能够很轻巧的传到少年耳朵中。 张和雁点了点头,“麻烦了!”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酒楼中进食,平日里的伙食大部分都是自己做的,偶尔师傅也会带他去山下面的酒馆中打打牙祭,不过像这种这么大的酒楼,却也真的是第一次。 “这酒楼中的菜品,味道尚可。”张和雁眯着眼睛,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却也值得他花上这么点银子。 毕竟不过是一乡镇酒楼,即便这里人员通行复杂多变,可依旧摆脱不了地域的限制,能够做到这种味道,实际已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张和雁吃了点羊肉,也就停下了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睛扫视着下方以及窗外,耳朵却依旧在不停的听着那边的谈话。 那两人在他吃饭途中似乎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在那喝酒,偶尔也有一些小声的交谈,张和雁也不急,他们迟早会离开,毕竟对于这群人来说,不管做是什么事情,都有迟则生变这种说法。 “若是你能帮助我们真正的获得那里的位置,同时替我们找到一些好的墓葬,我可以替他们承诺,让你先拿墓葬里的三个东西!” 那边终于又说起了话,两个人似乎都很机警,特地把声音压得非常低,若不是凑的极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否在说话。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若是你敢反悔……” “大家都是在坟墓里边,到时候不还是你说了算?”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张和雁就这样看着两个各怀鬼胎之人,在酒桌上握了手,当然他们之间的对话实际上还没有这么快就结束。 “我会带着我的人和家伙事儿,在镇子东边的那个破庙等你,所谓寻龙世家之人,不会连那里都找不到吧?” “我知道你们是江湖人,哼!张某也懂一些识人相面,望气之术,若是不想我暴露你的身份,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小心隔墙有耳!” “那便不必了,你若知晓到我的身份,那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如果真的暴露出来……咱们所有人都要死!” “哼嗯哼,说这话吓唬谁呢,这天底下难不成还真有一手遮天之人?在那破庙等着,今晚酉时,我自然会出现。” 这个姓张的,所谓寻龙世家的人说道,说把袖口一甩,从那屏风中走了出来,看见小道士正端着碗,盯着窗口。 他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在看着自己之后,这才缓缓的走下楼,他穿着一袭青衫,看样子却也不怎么像个读书人,只不过双手十分细嫩,也不怎么像是个手艺人。 在他走过了之后许久,吴姓中年人这才从中走出,他手里拿着一锭银子,直接就抛到了店小二手中。 “给我安排一桌饭菜,我晚上还要来!” “好嘞!客官您慢走啊,桌子我们给您留着,绝对不让其他人碰上!”店小二回答的十分殷勤,将银子揣进怀中,这才走上楼来去打扫那隔间。 就在这个时候,张和雁很明显看到,这个隔间旁边那两三个隔间中的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各自想着法子离开了酒楼,看起来似乎都是身上带着些功夫的江湖中人。 “呵……看起来这件事情还真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不少,”张和雁自语道,“今天晚上会很热闹!” 正文 第四十章 乞丐 灌口镇治安情况看起来似乎很不错,至少他这样一个小道士走在街上,没有碰到什么青皮无赖,没有碰到小偷混混。 张和雁这么想着,顺手就从自己肋下抓出了一只手,“偷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三只手当惯了,说不得就要被人砍手哦!” 他此时正站在客栈的楼梯上,那只手刚好是从楼梯下方一个阴影角落中伸出来的,他能够看到,那是一个身上穿着破旧衣服的乞丐。 “松手!”乞丐本身还有些惊慌,但是当他看到抓着自己手的,不过是个长相清秀的小小道士时,脸上的神情也就变了,“再不松手的话,我杀了你!” 他话语突然就变得非常阴狠,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刀,说着就要砍在小道士手臂上。 张和雁不置可否,依旧牢牢的抓着对方的手臂,这只手上面苍劲有力,还有着一些脂肪的膨胀感,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乞丐能够拥有的。 “找死!”乞丐目露凶光,随即不再有任何顾及,小刀直取他手臂,即便是不把他手砍下来,也要给他一个深可见骨的教训。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一只长剑直接从空中递了过来,挡住了乞丐的小刀。 张和雁和乞丐几乎同一时间把头转了过去,两个人都想看看,这多管闲事的少侠,长得何等模样。 “小子,你也要管这种闲事?”乞丐暴怒,本来想顺手偷点什么东西,结果不但被小道士抓了包,还被另外一个看上去就不好惹的江湖侠士伸手拦住了刀。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酒楼之中就有人敢行凶?真不把大周的王法放在眼里吗?”少年侠士说道,他真就是一副侠士打扮,就是那种众人印象中最为深刻的: 衣诀飘飘,丰神俊秀,手里拿着一柄及身长剑,无论是谁见着一眼都要赞一声,好一副江湖侠士的英姿! 张和雁见状松开了拿着乞丐的手,“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 “不必言谢,行走江湖之中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少年侠士说道,“快给这位小道长道歉,否则的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哼哼!还真是个天真的小毛孩子!”乞丐看见周围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了过来,也知道此刻根本就讨不了,好愤愤地收起匕首,一个溜地打滚就从少年的剑下溜了出来。 “小牛鼻子,小毛孩子,你们两个给我记好了,可别犯在爷爷我手上了!”乞丐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放下一句狠话,似乎是说要去找人,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楼,甚至没有多少人敢阻拦。 张和雁拿出一些碎银子,“小二哥,把我的账结一下,若是有多到的银子,就送给这位少侠吧。” 他说完,也不等身旁的人有所回话,大踏步的就走出了客栈门,消失在了人群中。 乞丐此刻早就已经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那身乞丐服,换上了一件平民的服饰,却也有着劲装短打的派头,衣服被他自己改过,很多不适于行动的地方都被强行缩窄,一看就是打架专用服饰。 “两个小家伙竟然坏了爷爷我的好事,我非要把他们俩抽筋剥皮不可!”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他们会把自己一切的不顺都归咎到别人头上,然后再拼命的想办法报复回去。 他明显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就朝来时的路走去,在他想来那两个小家伙再怎么快恐怕也没有从酒馆里出来,他只需要悄悄咪咪的摸到两个人身后,就可以…… “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淡薄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乞丐仿佛见了鬼一样,整个人在街上都毛都炸了起来,猛的向前跳去,这才敢回头看。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小道士就在他背后,目光冷峻的看着看他! “你你你……”乞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伸手指着小道士,此时的位置是一条小巷子,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你究竟是人是鬼?”乞丐叫喊着,仿佛想要叫到一些帮手来帮助自己。 只可惜这个巷子似乎人烟稀少,他也是自己特地挑着这种地方行事,却不曾想到有人竟然跟在自己背后。 “我自然是人!”张和雁回答道,“至于你是不是,我就不太清楚了……” “你……你想干什么!”乞丐一时间被摄住了心神,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张和雁笑着说道,“我就是对你比较好奇,你分明有手有脚,神态滋润,体态富足,吃的也不错,为何要去当乞丐?” “我……我当乞丐自有我的道理,你……你管不着!”随着小道士每前进一步,这个乞丐就向后退一步,一步一步之间他已经背靠着身后的巷子,感觉无路可退了。 “我倒是觉得你蛮横霸道惯了,忘了做人的初衷了,要不然我帮你找回了一些如何?”张和雁笑着说道,“就像你刚才的问题一样,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我虽然是个乞丐,但我自然是人!”这个企业概股起了勇气,虽然面前这个少年异常的诡异且恐怖,但是他决定还是挣扎一下。 张和雁脚轻轻在地上一跺,从身上拿出了一个牌子,“无妨,片刻之后你就是鬼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乞丐崩溃道,这个少年倒是实在过于诡异,他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来路,他甚至伸不出一丝想要对抗的念头,就这样在一步一步的对话中,仿佛已经沉入了深渊,陷入了海底。 “整个镇子中没有谁敢猖狂到,在大街上肆意妄为,除了你!”张和雁说道,“你说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问题,难不成是我的问题?”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乞丐身上的恶意,也能够感受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乞丐身上,所负担着的恐怖罪恶。 “我倒是想让你回忆一番,你这辈子又做过什么错事?遭受过哪些人,害过哪些人?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又让多少人妻离子散?” 张和雁眼睛已经冒出了金光,他甚至能够看到这个乞丐身上一些亡魂的哀嚎,“我确实的确非常好奇,那些江湖人士们都乖乖的在酒馆中喝着酒,说明他们并不想在这镇子中惹事,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土地何在!”张和雁喝道,脚在地上猛跺三下,双指并拢间竟然凝聚出一道金光,对着地上就是一点。 “出来说话!”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来历 地面上的金光逐渐消散,而一个消瘦佝偻的身影也缓缓从中显露了出来,并且在一道烟雾中化为了人形。 他看着很是瘦弱窄小,不过身上所显露出来的香火气息和神道金光,却也把他的身份显示了出来,这是一位正宗的地祇! “小神灌口镇土地,见过真人!”土地刚刚走出来,连连说道,脸上还带着些心虚和畏惧。 他刚刚还在这里的土地庙中睡觉,是不是这位真人在他的辖区内发现了什么,才如此光火,若是真他管辖的区域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他少不得要吃一个来自城隍的挂落。 “福生无量天尊,见过土地神!”张和雁拱手道,“我想问问土地神,此地的管辖情况如何?是否安宁?” 土地看了张和雁一眼,他甚至没有去关心对方身边那个已经吓瘫了的乞丐,回答道,“真人说哪里的话,这灌口镇可是平安县治安最好的地方了,县尊大人在这里可花费了不少心思,虽不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至少在镇子的管辖范围之内,没有人敢炸刺!” “那这种治安情况持续多久了?”张和雁再问,这个镇子人员和谐,和他料想的不差。 “想来也有二十年有余吧,多位县尊都是勤勤恳恳之人,虽说平日里也少不得一些贪些小脏,但是却都没有影响到整个镇子的运势,小神也就没有出手。” “那不只出现了一个公然违反当地法规,并且还让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家伙,又该如何?”张和雁直接将乞丐拎了出来,对方身上的罪孽和滔天的血气,都不是他一个凡人能够掩盖的。 土地看着张和雁手中的乞丐,凝神道,“这人……好恐怖的罪孽如此罪人来到我这土地上,我竟没有发现,真是一场罪过!” “这滔天的血气,身上竟然还有着一丝紫气金龙之征兆……你是大周皇室之人?”土地眼睛里越看越谨慎,越看越觉得此事不妙,“难怪我没有发现你的踪迹,你身上竟然还有人设下的符咒?” “我……我就是一个乞丐……你们认错人了吧?”乞丐来了精神,虽说说话间依旧有些战战兢兢,但也不是刚刚那种纯粹的畏惧状态。 张和雁笑着道,“一个皇家之人,为何在一个偏远镇子还穿着乞丐装?又为何行事和一个乞丐如此相似?他甚至身边一个护卫都没有?” “这……真人说的也有道理,那是怎么回事呢?”土地一愣,这人身上的皇道龙气去做不得假,但是从他行为来看,却也不像是个真实皇室之人啊! “他的所作所为都和一个真实的乞丐无异,最多也就是一个假扮乞丐的泼皮无赖,你是不是看错了?”张和雁问道。 他之所以招土地前来,也是为了让他辨认,身上拥有如此滔天血气和罪恶的人,为何竟然没有受到当地神道的监管。 “我敢以我的神位发誓,此人身上所拥有的罪恶与黄道龙气都清晰可见,但是他却又的确是本镇之人,乃是镇子上颇为有名的一个泼皮无赖,平日里向来以乞讨为生!” 土地说道,“他平日里虽然有些奸猾,也会抢人钱财,可也没见如此跋扈啊!” “你的意思就是说,他真的是身上拥有皇道龙气之人?”张和雁凝神道,他的确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看到,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是,真人不食香火,有可能不知道,我等香火神祇都拥有一套自我的望气之术,虽说辨吉凶极为一般,但是望气却几乎不会出错!” 土地说道,“但是如此看来,无论是他身上的罪恶还是龙气,似乎都是外来之物,难不成他去盗掘了一古代帝皇的墓穴?” “墓穴?”张和雁听到这一消息后,立刻来了精神,他刚刚还在追寻墓穴的消息,此刻反而是有了一些其他的踪影。 “此人已经吓得晕了过去,真人如果想要问的话倒是可以开口!”土地说道,“我有一法能让他开口,只不过说的话可能会有些错乱。” “那便多谢了!”张和雁点了点头,随即不客气的开口问道。 “你这几天去过什么地方?” “去过……酒馆……隔壁村王寡妇家……村长家……县衙隔壁……白澜老河沟……” “是不是去挖过什么东西?” “挖过土,还挖出了水泉,不过又被我们埋掉了,东家就让我们拿着钱滚回来……” “你是不是偷藏了什么东西?” “嘿嘿,都是宝贝他们能要我为什么不能要?我把那泉水旁边的石头带回去了,那泉水突然就不流了,可是关我什么事,嘿嘿嘿嘿……” 张和雁此刻一下子就全部都串联起来了,他从这个乞丐身上搜出了一块石头,那其实不是一块石头,而是一枚石铜钱。 外圆而内方,大概有一指宽厚,上面覆盖着极其浓郁的浮运之气,同时也有着让人很是害怕的血光。 “他身上的龙气消失了,还真是真人手上的东西,但是罪孽依旧没有消散,这是足以覆灭一州府的血气呀!”土地惊讶道,张和雁反倒是摆了摆手。 “此事我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土地公你可以先把这一个家伙带回去了,照着他身上的罪孽,估计要好好的在阴司中受罚一番不可!” “哈哈哈!您有所不知,上个月城隍大人批复了罪恶之人的处理,照着他身上的罪孽,从这一刻开始,他的阳寿就已经没了!” “不过你要小心,他身上可是有命咒的!”张和雁提醒道,他手中那个石头制作而成的铜钱,上面血色的光芒依旧闪烁着,“这种诅咒可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 “命咒!”土地连忙朝着旁边退了几步,反应过来之后,这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反正是他遭受的诅咒,我等神道之人也不会因为这种情况而被牵连,不过也多谢真人提醒。” “无妨,此番倒是麻烦土地公了。”张和雁摆手道,这才郑重的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