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品佞臣》 正文 第一章 庄生晓梦 少年长得很俊俏。 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很有轮廓的脸,唇红齿白,面如冠玉,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活脱脱一个翩翩贵公子。 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次睁开,镜子里依然是这个俊秀的少年郎。 “这下没错了,肯定是穿越了。” 陈寿四下打量起来,偌大的轩室内,装点十分豪奢。地上是铺的是青石条砖,廊柱皆是两人抱的殷红滚木,窗棂糊着的都是薄如蝉翼的蜀锦。靠近东墙的架子上,陈列着一个个精美的瓷器。 床上是黄花梨木精雕的大床,四面都挂起了纱帐,屏风上还搭着一抹栀子花似的明黄罗裙,怎么看也不像是男人的卧房。 “别他妈是女穿啊?!” 陈寿伸手往下... “呼,还好,都很齐全。” 再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锦织的内衣,家居燕服,脚上趿拉着一双木屐。 看来这是自己的房子,只有主人才会这般打扮。 走到栏杆处,往下一看,偌大的院落内回荡着吱吱的蝉鸣,从楼高两层的栏杆望下去,满眼俱是桐荫深浓,花繁叶茂。 刺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挡,这深深的庭院,难道我穿越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陈寿一下子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了,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带着三五个狗腿子,提着鸟笼,在大街上随意调戏妇女的日子在向自己招手。 这时候,房门吱哟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俊俏的小丫鬟。头上挽两个丫鬟髻,插着一根翠绿色的玉簪,齿白唇红,大眼睛十分水灵。扭着小腰,步子细碎,纤腰款摆。 陈寿眼色一亮,刚想摆一摆豪门阔少的威风,只见小丫鬟掐着腰,柳眉一竖,叱道:“你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夫人说了,你要是再不滚蛋,就指使府上下人把你打断了腿丢出去。” “呃...”陈寿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还以为是千娇百媚,乖巧可人的小丫鬟,怎么突然就成了母老虎一只。 她话音刚落,从后面窜出几个膀大腰圆的健妇,脸色不善地逼近陈寿。 “做什么?退后,我要喊非礼了!” 小丫鬟冷笑一声:“真不知是哪里养出来的阿物,恁的这么不要脸皮,你还想赖在这多久,也不睁开你的眼瞧一瞧,这是你待的地方么。” 小丫鬟露出和柔媚的外表不相衬的冷漠,掐着腰骂了起来。 两个比一般男人强壮好几倍的婆子,架着陈寿,如同架着一只小鸡,提溜着下楼,扔出了院子大门。 砰! 一地尘土。 啪! 大门关上。 这门前的地是青石板,硬的要命,陈寿被这结结实实一摔,浑身疼的跟要散架一样,嘴里骂骂咧咧,挣扎着爬起身来。 幸亏这院子周围比较清幽,没有几个人看到。 这一摔让陈寿浑身疼的跟要散架一样,尤其是脑子,更是传来阵阵刺痛。 陈寿忍不住伸手抱住脑袋,突然,一段冗长繁琐而又细致的记忆,凭空出现在自己脑子中。如庄生晓梦,一时间呆坐原地,不知道今夕何夕。 周围的景物,如同万花筒一般过了一遍,在自己眼中也都立体起来。 自己是城郊一个农庄佃户的儿子也叫陈寿,因为生的俊俏,被庄园的主人孀居在家的苏夫人看上了。 陈寿父母早亡,只有一个老实憨厚的庄稼汉兄长,还有一个泼辣的嫂子。 家里人谁敢为他跟苏夫人作对,只得抹着泪把他送到了这苏府,还骗他说去享受去了。 享受是享受,苏夫人生的皮肤白腻,体态丰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可是陈寿才十五岁。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哪里受得了这三十孀妇的厉害,虚弱之余,浑浑噩噩就被自己夺了舍。 可怜如花美少年,竟然就此香消玉殒。 兄弟你走好,等有机会,我一定整治这毒妇一回,给你出气,熬练好了身子,也给咱俩正名... 而且这苏夫人,也忒不是东西了,俗话说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怎么就这么无情寡恩,提上裙子就不认人。 陈寿不禁潸然泪下,倒不是缅怀原本的陈寿,而是这一穿越不要紧,前世的亲友,怕是再不能相见了... 这时候,院门再次打开,一个丫鬟露出头来,就看到陈寿在这里抹泪。 “亏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整日里哭哭唧唧,什么时候才能出人头地,难怪夫人看不上你。”小丫鬟蔑视地骂道,说完扔出一堆行囊来,啪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这丫鬟绿儿,是苏夫人的贴身丫鬟,第一次瞧见陈寿的时候,就动了春心。 这么俊俏的小伙,竟然是农家出身,岂不是自己也有机会。 可惜被夫人瞧上了,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就算夫人不要了,也不会让给自己。 绿儿因爱生恨,对陈寿反倒比对别人还凶恶三分....可能这就是女人吧。 陈寿懒得跟她解释,拍了拍衣服,捡起行囊,里面是几件粗布衣服,看来是被苏夫人包养前的衣裳。 突然手指一疼,只见粗布衣服里,包裹着一支翠绿色的玉簪。 这不是绿儿刚刚戴的么? 陈寿眼神好,瞧得分明,眼皮一抹,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难怪她这么凶,原来是嫉妒心作祟啊。 女人呐... 他对着紧闭的大门一笑,这一笑眉清目秀,粉面朱唇,不让宋玉,胜似潘安。 陈寿撩人不偿命,飒然一笑,继续说道: “绿儿,你等着我,我一定混出个人样来接你。” 正顺着门缝往外看的小丫鬟绿儿,心怦然一跳,转过身使劲倚在门上,捂着胸口,大口喘息起来。 绿儿就像是喝醉了一样,面带桃花,晕生双颊,嘴里呢喃道:“你一定能出人头地的,绿儿等你...” 陈寿把簪子收了,边走边翻自己的行囊。 虽然质地粗糙,但是还算整洁,陈寿知道自己的家底属实不怎么样,便拿出一个长袍和草鞋换上,把其他的背在身后。 顺着青石板的街道,走到大街上,陈寿好奇地左右打量起来。 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城池,但是透着一股熟悉感。 凉州城,虽然不如长安、开封这些中原名邑繁华,但也繁华喧闹,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商铺摊贩,叫卖喧嚣,热闹的很。 喧嚣的叫卖声中,陈寿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过活呢? 正文 第二章 今夕何夕 既然不是纨绔子弟,想要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可不容易。 陈寿肚子空空,想到绿儿给自己的簪子,苏夫人家中豪富,又是一个孀居的寡妇,家大业大都是她一个人的。 她的贴身丫鬟的用度,很有可能是苏夫人自己用过的,赏赐下来给绿儿,价值定然不菲。 从怀中拿出簪子,仔细看了一下质地和花纹,陈寿又把簪子揣回怀里。 陈寿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忽然看到身边前面一个窈窕少妇,正在一个摊位前问价,便上前问道: “劳驾,这位姑娘,问一下附近哪里有首饰店?” 这略显唐突的问路,让少妇眉头一皱,转身看到陈寿的样子,气登时消了。 这少年往那一站,说不出的俊俏,尤其是身上还穿着粗布麻衣,让人多了几分亲近。 少妇红着脸蛋道:“往前走百十步,有一家翡翠轩,便是首饰铺子。” 陈寿笑嘻嘻地道了一声谢,迈步往前走,果然有一家翡翠轩。 朱红色的架子上,各色玉器琳琅满目,光彩照人。 这种地方的伙计,惯会看人着装,一看陈寿虽然外面穿的破烂,但是里面却露出一丝珍贵的锦缎织衫。 再看他的样貌,小伙计顿时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认准了这是个富家子弟,故意打扮成这样,来找刺激新奇感觉的。 陈寿把小伙计的神色尽收眼底,稍加思索便了然于胸,心中暗暗盘算,这个误会对自己来说是好事。 小伙计暗暗点头,弯着腰迎了上来,“吆,这位公子,要买些什么首饰?本店可是凉州城排的上的铺子,您尽管瞧,尽管看,都是正货。” 陈寿不动神色,淡淡地说道:“我先随便看看。” 陈寿转了一圈,果然寻到几个样式差不多的簪子,稍一问价,伙计笑道:“公子好眼力,这都是上好的良玉,肉质细腻,做工精巧,若是送给美人,保准您得偿所愿,嘿嘿...” “少废话,就说多少钱吧。” 伙计眼珠一转,“每一枝只收五十两银子。” “唔...”陈寿点了点头,也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伙计眼看他要出门,赶紧道:“最低三十两,真真是最低价了。” 陈寿哦了一声,迈步出门,头也不回。 自己根本不了解这个时代,要是贸然去当铺,不被宰才怪呢。 走一趟首饰店,了解了价格之后,多少心里有点底了。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有一家当铺,陈寿故意把里面的锦缎织造的布料拽出一点来,迈着嚣张的步子,走到当铺内。 进去之后掏出簪子,直接说道:“二十五两,不还价,要还是不要?” 当铺的掌柜打量他一圈,嘴一撇,啧了一声,刚要压价,陈寿抬腿就要走。 掌柜的赶紧拦住,把簪子拿在手里看了一眼,“你这后生,性子还真急。” 陈寿笑道:“这点银子事小,小爷的时间却宝贵,哪有空跟你墨迹。你那一套合该能哄骗一些乍富的暴发户,岂能唬得了我?小爷经手的玩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玩意当初我五十两买的,估计被人坑了一点,我也不在乎。碰到个阔绰的,你随手五十两就能卖出去。实不相瞒,今日吃花酒赏了姑娘,手头有些紧,不然能便宜了你?怎么样,要不要?” 掌柜一看他的做派,再加上没有遮掩好的内衣,心里也和首饰店的伙计一样,认定了这是个纨绔子弟。 他笑了一声,道:“就当交个朋友,公子以后有东西脱手,还来光顾小店如何?” “好说,好说。”陈寿随意一抛,掌柜的赶紧小心翼翼地接住。 “来人呐,给这位公子爷,取二十五两纹银来,” 陈寿眉头一皱,要是真去喝花酒,肯定是拿出一锭元宝来打赏姑娘,可惜自己可没那个闲心,花起来忒不方便。他摆了摆手道:“给我拿些散碎银两,不要纹银。” 掌柜的不知道这些公子哥都有什么怪癖,只是赔笑着答应,吩咐伙计去拿散碎的银子。 走出当铺,怀里有了二十五两银子,虽然还不到两斤,但也觉得沉甸甸的,这可是一笔巨款。 对于以前的陈家来说,足够全家几年的嚼头。当然对苏夫人来说,估计一顿饭钱都不够。 “原来的陈寿吃软饭吃死了,没想到我这第一桶金,也是从吃软饭开始的。” 一想到绿儿那娇媚的身段和脸蛋,陈寿暗暗攥拳,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不管这是个什么时代,都得混出个样来才好。 立了鸿鹄之志后,陈寿摸了摸肚子,正觉得有些饥饿,抬头恰巧看见一个小酒铺。 “小二,来一盘花毛一体。” 小二肩膀上搭着一个白毛巾,弯着腰赔笑问道:“客官,这花毛一体是?” “花生和毛豆。” “这...花生想是个稀罕物,小店还真没有,小人更是听都没有听过。毛豆倒是有的,您是要煮的还是蒸的?” 陈寿点了点头,心道花生都没有,这肯定不是明朝之后,不知道是哪个朝代被篡改了。 而路上人的服饰,明显有些唐朝遗韵,尤其是大齐的妇女,白花花的十分扎眼。 等有机会碰到读书人,或许才能解开自己的疑惑。 “算了,来只烧鸡,一壶好酒。” 小二这才喜笑颜开,“得嘞,客官稍坐,酒菜这就上来。” 不一会,小二端上一个油纸包的烧鸡,外加一小壶酒。 “呸呸呸”,这酒可真够难喝的,可惜自己不会酿酒,不然也可以小赚一笔。 虽然继承了陈寿的记忆,但这小子不读诗书,连如今的天下大势都不知道。只知道这朝代叫做大齐王朝,而皇家是姓赵的。 这大齐王朝,又是什么鬼,明显不是自己熟知的历史朝代,想要利用历史知识装神棍也不行了。 接下来去哪呢? 陈寿一遍小口的啜着苦酒,一边寻思道:这陈家虽然落魄寒酸,总归是要回去看看的,不管是什么朝代,中原都以宗族为大。 天雨随广,不润无根之草。 仰头一口喝完之后,陈寿把烧鸡一包,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排出一块散碎银子,“小二,找钱!” 正文 第三章 杀鸡儆猴 顺着原本陈寿记忆,来到城郊的农庄。 走的时候还是中午,来到农庄已经快黄昏了。 几道栅栏隔开外面的泥巴路,老陈家的茅草屋,就在一片稻田前面。 陈寿四下张望,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明明是见都没见过,但是闭着眼也不会走错,哪里路上有坑,哪里有石头,都一清二楚。 院子外围,象征性地围了一圈栅栏,这玩意能防住人才怪,一个小孩都能翻越过来。 许是家里也没啥好偷的,这栅栏就是个摆设。 栅栏内一只瘦骨嶙峋的黄狗,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有些疑惑,终究没有叫唤。 陈寿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下意识地唤道:“大哥,嫂嫂,我回来了。” 陈寿走到门口,只听得里面有抽鼻子的声音,靠近了一看,一个浑身埋汰的小孩,蹲在灶台上,边哭边生火。 孩子干瘪瘦弱,浑身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而且发黄,远远看去就像是个黄毛。 这黄毛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侄子陈福。 灶台内燃着火,把他熏得灰头土脸,腮帮子上还有一些红肿。 大哥陈耕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嫂子虽然泼辣,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记忆中这小侄子经常被欺负。 陈福听到动静,抬头一看是自己二叔,眼神中有些喜色。陈寿比他大四五岁,自小经常带着他玩,两人关系还不错。 “二叔,你不是去享福了么,你怎么回来了?” 陈寿摸了摸他的脑袋,走到灶台一看,是一锅米粥。 稀的都能看到锅底... 就吃这玩意?陈寿记得家里以前虽然不富裕,但是吃喝是不愁的。 这才几天功夫,就混成这样了,大哥也太不像话了,难道染上了什么恶习? “二叔,你饿了吧,我给你盛一碗。” 陈寿把提着的油纸包一晃,笑道:“这稀粥都快成开水了,有什么好喝的,你去洗把手,吃我这个。” 陈福闻了一闻,馋的口水流在嘴角,扒开油纸包就要撕着吃,陈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脏死了,洗手去。” “为啥要洗手?” 陈寿楞了一下,看着他黑乎乎的双手,额头一道黑线。 “以后吃饭之前,必须洗手!” “二叔,我知道了,这是你从大户人家学来的规矩吧!”陈福兴奋地问道:“我娘说,苏夫人家茅坑都是金子做的,是真的么?” 陈寿懒得理他,自顾打量起这个家来,那边陈福匆忙洗了把手,迫不及待地回来,撕着剩的大半个烧鸡,吃了起来。 不一会就撑得直打嗝,喝了口水咽下去,看着剩下的,咽了口唾沫,又包了起来。 “怎么不吃了?”陈寿回头看见,疑惑地问道。 小黄毛侄子仰着头,呲牙笑道:“给爹娘留一点。” 陈寿看着这个脏兮兮的侄子,嘴角不禁一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等大哥和嫂子回来。 等到日落时分,天色将要昏暗的时候,大哥和嫂子才结伴回来。 看见陈寿,陈耕楞了一下,然后似乎是懂了些什么,上前道:“回来了?回来就好,明天我带你去爹坟上烧柱香磕个头。咱们虽然不富裕,但是也是个男人,哪里不是长久之计,改天我把公鸡宰了,送给李婶,让她给你说个媳妇。” 嫂子王氏放下农具,便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那嘴巴却也不曾闲着。 “那姓苏的,不是什么好人,咱们昌松县谁不知道。” 陈耕有些害怕,小声道:“别胡说,小心被人听到。” 这里的邻居,大多是苏夫人的佃户,这毒妇富裕着呢。 王氏显然也有些怕,一边压低了声音骂着,又端了个大木盆,盛上滚热的开水,“洗个脚,早点睡吧,我去把你的房间收拾一下。” 陈寿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看来自己回来果然没错。 就算是陌生的世界,有个家也是幸运的。 --- 夜深了,陈寿却不能入眠。 借着幽暗的月光,他枕着双手,心情还是不能平静。 首先要弄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时代。 睡觉前自己试探性地问过一些秦汉隋唐的英雄人物,大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问到宋朝的岳飞,大哥就直摇头。 看来不是一个完全架空的时代,多半是被人篡改过一次了。 莫道君行早,还有早来人...这位穿越的前辈,许是到了唐朝,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想到这儿,陈寿一阵兴奋,既然他能改变,那我又何尝不可。 这区区二十多两银子,虽然可以让自己不至于为眼前的生计发愁,但是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容易。 自己的这个身份,正应了那句,文不成武不就... 不读圣贤书,不会武艺,一个农家子弟想要出头,可太难了。 造火药? 不会... 抄书? 忘了... 水泥、玻璃、白糖、拉链.... 全都不会! 各种奇思妙想,不断涌现,又被他一个个否定。 陈寿绞尽脑汁,想一想自己有什么特长,却沮丧地发现,没有什么能用在这个时代。 一夜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不知不觉天就亮了,日上三竿,陈寿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 “叫爹!叫爷爷!” “说你是大王八!” “哈哈,你看他这怂样。” 陈寿起身顺着窗户一看,只见三五个小孩,正在结伴欺负侄子陈福。 哥哥嫂子应该是去地里干活了,陈福被逼到树下,表情有些畏缩,低着头不敢说话。 为首的一个,穿的算是孩子里最好的,个头也高,其他孩子都跟在他的后面。陈寿隐约记得,这个小孩叫徐田,是这个农庄主事的儿子。 一般这个年纪的小孩,被孤立欺负,很有可能是家里的原因。以前的自己没有他欺负陈福的记忆,说明是最近的事。 陈寿顾不上想为什么,爬起身来,眯着眼走到院子后面。 他轻轻咳嗦一声,孩子们都望了过来,陈福眼里一亮,“二叔!” “吃软饭的,你别多管闲事,我可不怕你!” 听到吃软饭的这个称呼,陈寿心里一动,小孩子懂什么,看来是大人在背后说的。 他眼皮一抹,心里有了计较,这里的人都以为自己傍上了苏夫人。苏夫人在他们眼里,就是天上的人物,有权有势。 那自己,便可以借势而为。农家小子无权无势,依靠什么? 唯有借势,眼下只能借毒妇的势了。 不管家里遭遇了什么,杀鸡儆猴总是没错的,刁民怕什么?就怕比他们还横的。 这熊孩子,就是那只鸡。 “老子让你知道,这软饭我吃的有多硬。” 陈寿慢慢上前,一脚踹在最前面小孩的裤裆,疼得他满地打滚。 其他孩子瞬间被镇住,陈寿上前揪住徐田的头发,在他小脸上来回扇了十几巴掌,扇的手都疼了才停下。 “打孩子,我还是有一手的...” 其他的孩子,就算是顽劣不堪,常常打架,也没见过这么狠的人,被吓得愣在原地,其中一个机灵的,拔腿就跑。 有人带头,剩下的也做鸟兽散,只剩下脸肿起来的徐田,还有一脸兴奋地陈福。 正文 第四章 虚张声势 “二哥,你有口福了。” 陈耕肩膀上挑着担子,一头是个竹筐,另一头拴着一条大鱼。 “今儿个浇地打水时候,捞上这个来,嘿嘿。” 陈耕笑吟吟地进来,看见儿子脸上又青了一块,脸色瞬间黑了。 “这些贼娃子,还没完了,我今天非去找他问问。” 旁边的嫂子王氏,熟练的去鳞去鳃,开膛破肚,清洗干净,一边道:“你跟人家争什么气,他巴不得你去找他呢。要我说还是找人说活一下才是正理,胳膊拗不过大腿。” 王氏以前蛮泼辣的一个人,这么几天竟然被折磨的这么胆小怕事,看来没少挨治。 陈寿忍不住问道:“大哥,咱们到底是怎么惹了徐家?我记得以前两家关系挺好的,咱爹还经常给他们干活。” “嗨,庄户人家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要咱们家的那一亩水田。他虽然管着苏家的这个农庄,自己也买了一块,挨着咱们的地,却是一块盐地,种啥都不收。” 陈耕一边低着头修锄头,一边愁眉苦脸地说道:“这是咱爹留下的水田,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他得逞。” 陈寿顿时明白了过来,低着头笑道:“大哥,咱们把地卖了,去城里做些小买卖吧。” 陈耕和王氏一下子同时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光都有些不可思议,“二哥,这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咱们。” “就是,祖宗传下来的田产,卖了不是败家么。” 陈寿摇了摇头,自家只有一亩地,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是给别人做农活。 这个时代的人,把地看的太重了,一说卖地哥哥嫂子脸色都变了。 陈寿只好打个哈哈,笑着说道:“这一亩水田就是再好,也不够我们弟兄两人的。我这儿有些银两,最近要去城里做些买卖,这孩子在家里总是被人欺负,不如跟着我进城,也好打个下手跑跑腿什么的。” 陈福眼睛一亮,显然十分愿意,眼巴巴地去看他爹和他娘。 “唉。”陈耕叹了口气,“这样也好,你到了城里,要听你二叔的话,不要招惹是非,更不能偷奸耍滑,听到了没。” 陈福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哥,你要去做什么买卖?”陈耕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这个兄弟,除了长的俊俏之外,干活还不如自己呢。 以前沉闷木讷,这次回来倒是活泛一些,可是本事总不会凭空长出来吧。 “你要是得了些钱财,不如再从村里置办些田产,你也别怕干不过来,我和你嫂子帮你种。” 陈寿摇了摇头,他自己现在也没想好做什么,总要去凉州城里观察一下,找个合适的项目先干着。 这凉州虽然是汉羌对峙的首冲之地,但也是西北交通要道,往来的客商极多,寻摸个生计应该不难。 最重要的是,到了凉州,才可能遇到出头的机会。 “我已经想好了,还有几个贵人扶持,大哥你放心就是。” 陈耕一听,只当是苏夫人在背后助他,这事涉及到自家二哥的男儿尊严,便不好再开口。 旁边的嫂子王氏,已经开始叮嘱陈福,教育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说三句打一巴掌,生怕他记不住,疼的陈福嗷嗷叫。 --- “陈寿回来了?” 看着肿的跟猪头一样的儿子,徐贺有些恼羞成怒,不单是因为他儿子被打,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没有胆量去报仇。 据说陈寿被苏夫人嫌弃了,还赶了出来,他这才敢去找陈家的麻烦。 本想着用自己农庄主事的那点权威,把自家的盐田和他的水田换了,没想到陈寿回来了,还这么嚣张。 徐贺不禁思量起来,要是真的被赶了出来,陈寿那个孩子自己见过,断不是这么横这么狠的主。 “难道他不是被赶出来的?” 一旁的媳妇拉着儿子大哭,一边哭一遍道:“当家的,你还等什么,还不去打断那个吃软饭的腿。我的儿啊...” 他媳妇身子肥硕,穿着紧绷绷的衣服,一哭起来浑身肉颤。 徐贺更加羞恼,刚想骂人,外面突然出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打断谁的腿?” 陈寿迈着步子进来,冷笑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欺负人欺负到太岁头上了,陈福,给我砸!” 在他身后,陈福拿着一根棍子,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没用的东西,怕个甚!” 陈寿原本俊秀腼腆的脸上,带着几分狷狂,这一刻徐贺彻底信了,这小子傍上了苏夫人甚至更厉害的豪门寡妇。 “难道他勾搭上了征西将军府的贵人?难道他成了什么大官的**?”徐贺的心里七上八下,一个个大人物走马灯一般在他心里过了一遍,属实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也不怪他这么害怕,好端端一个人,回来之后膨胀成这样,是个人就要掂量掂量。 陈寿也没有其他办法,这乡野之间,本来就是法外之地。只要不杀人放火,一般的官差懒得来管。 在这种地方要立足,只能是比蛮横更蛮横。 陈福壮起胆子,象征性地砸了棍子,又被自家二叔踹了一脚,便滴溜溜躲到了陈寿的身后。 陈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吃软饭被赶出来的觉悟,指着徐贺夫妻大骂一通。 虚张声势这四个字,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打完骂完之后,陈寿长舒了一口气,道:“老子马上进城了,从此看不见你们这家鸟人,眼睛倒也落得干净。你要是让我再听到一些你的名字,非带人来整治你一个家破人亡不算完,你听了到么!” 徐贺浑身打着哆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的胖媳妇和儿子,早就不敢抬头了。 陈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侄子离开。 陈福扛着棍子,跟在二叔身后,走路的步伐都像是要飘起来一般。 二叔这次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肯定是在苏夫人那里,长了见识了。 干瘪瘦弱的陈福,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暗暗叹气... 自己是没这个机会了。 正文 第五章 有车有房 一间桐花小院,在靠近城中主街道的地方,租下来才五两银子。 不过这时候物价就是这么低,在乡下置办一亩良田,也就五两银子而已。 陈寿拿着赁居合同,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掏出银子付钱。 院子内,陈福好奇地四处张望,十足一个土憨憨。 这小院虽然不大,但是足够两个人居住,尤其是处在闹市旁边,陈寿满意地点了点头。 叔侄俩把主卧收拾出来,两个床抬到一间房内,铺好被褥。 买来代步的驴子,就拴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这驴子和陈福十分亲近,对陈寿却不怎么亲。 “有房有车!”陈寿拍了拍手,斗志满满。 虽然房是租的,车是驴车... 收拾一番之后,陈福摸了摸肚子,可怜巴巴看着陈寿。 “二叔,我饿了。” 陈寿也想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门路发财,“把门锁好,咱们出去逛逛。” 锁好了门,先找了一个酒馆,叔侄二人坐下之后,小二过来殷勤问道:“客官,吃点什么?” “烧鸡!”陈福大叫一声。 啪的一巴掌,陈寿骂道:“天天吃烧鸡,你不腻么,小二,来两碗云吞面。” 自己就这点家底,这小子还想吃鸡... 陈福委屈地看着二叔,他这辈子也就吃过一次,怎么就天天吃了。 小二也是个人精,看出他们多半不富裕,也不点破,笑着去端了两碗面来。 “真难吃啊...”陈寿吃了一口,心道这玩意实在吃不下去。 算了,自己不花点钱,哪有压力,没有压力,怎么想出出人头地的主意来。 “小二,来一只烧鸡。” 小二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脚上却一点都没停,不一会就端出一只来。 “二叔,城里怎么这么多鸡啊?” 陈寿正在想发财的门路,漫不经心地回道:“许是...生活所迫吧。” 周围的食客,都大笑起来,这时候从楼上雅间,正好下来两个少女。 其中一个身穿绯衣,云寰雾鬓,步摇轻颤,纤秀颈项,光彩照人。柳眉杏眼樱桃口,杨柳细腰婀娜姿。 好一个美人! 另一个看服饰与发型,仍作待字闺中的少女打扮,显然是绯衣美人儿的丫环。小丫鬟脸蛋圆圆,细眉弯弯,樱桃似小嘴鲜红透亮,说话时露出的一颗小虎牙,显得有些俏皮。 主仆两个同仇敌忾,瞪着陈寿,小丫鬟掐腰道:“有的人穷困寒酸,多半是祖上没德,这一辈嘴上积些口德才好。” 陈寿一看主仆两个,身段相貌都是上乘,眼皮一跳,嬉皮笑脸地道:“这位妹妹教训的是,小可有口无心,无意冒犯两位。改天有机会,一定亲自上门道歉。” 绯衣少女神色冰冷,头也不回,拽着丫鬟道:“小怜,不要和这种人多言。” 小丫头回头冲着陈寿,挥了挥拳头,皱着小鼻子,很是可爱。而绯衣美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陈寿一眼。 好高傲哦... 陈寿根本没注意丫鬟,盯着绯衣少女款摆的纤腰,若有所思。 旁边的食客起哄道:“你这后生好大的口气,这可是咱们凉州的花中魁首,醉月楼的薛姑娘,寻常见一面就得有千两缠头之资,可不是你跟前这个烧鸡,想吃就吃的。” 陈寿哈哈一笑,“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万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诸位,与君共勉,来走一个。” 满堂食客笑着举杯,陈寿喝了一杯茶,心里突然一动。 刚才这两个,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可是... 怎么就感觉缺点什么呢。 “香味!是香味!” 这些花魁,见一面就千两银子,这绝对是个大的市场。 她们之间的竞争,肯定也是惊人的大,这其中能少了商机? 巧的是,自己前世的工作,研究过香料提纯。 那些复杂的工艺无法实现,蒸馏提纯,却是操作简单,产量大,太适合现在的自己了。 说干就干,吃完烧鸡,陈寿就去市场,淘换了一个大的蒸锅,几根管子,还有些小瓷瓶。 陈福搭炉子,是一把好手,陈寿就让他在院子里和泥堆炉子。 到了下午时候,陈福一身泥巴,擦了擦额头,邀功道,“二叔,做好了。” 陈寿在院子里的吊床上,都睡着了,听到之后迷迷糊糊起来,道:“好...走,我们去城郊。” “去城郊做什么?” “采花!” 一大一小,两个采花贼,来到城郊。 这里是凉州,虽然是春天,在城外踏青的人也不多。 陈寿给陈福安排下任务,分门别类,把几个袋子装满。 这小子干活属实不赖,在郊外的山脚,如同一只脱缰的野狗一般,祸害花丛。 花蕾,花瓣,花萼,花骨朵....全都不放过。 幸亏这都是些野花,没有人看管,不然这采花小贼的手段恶劣,估计会被人打断腿。 回到家中之后,夜色渐深,陈福正在美美地睡觉,梦里又吃到了烧鸡,一个劲吧唧嘴。 他采花着实辛苦,又是自己的亲侄子,就算是陈寿这个黑心的,也不忍心过分使用童工,让他先睡觉。 陈寿在院子里,挥汗如雨,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管子里,一滴滴流下的精油。 突然,院子里传来二叔的兴奋的声音:“成了!” 陈福一个骨碌爬起来,抓着一根棍子就到院里:“二叔,打谁!” 陈寿借着灯光,一招手,让他过来看。 只见小瓷瓶内,全都是有些发黄的透明液体,散发着一股香味。 “好香啊。” 陈寿看着一个个小瓷瓶,在灯火映照下,眼神中泛着光彩。 “这一下,凉州城的富婆,都将为我而疯狂!” 正文 第六章 黑心商人 看着一个个的小瓷瓶,陈寿又陷入了沉思。 香料精油做出来了,可是怎么卖呢,尤其是该怎么推广呢。 打出名气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烂在这小院,分文不值。 这个年代也没有个电视网络,就算有自己也没钱打广告,守着金山而没法搬,不由得陈寿长吁短叹。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明星,找不到代言人... 咦,明星? 陈寿突然想到,在酒楼那些食客的话,这醉月楼的薛姑娘,见一面就要千两银子,结交的非富即贵,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些人,就是当代的女明星嘛。 醉月楼什么的,不就是青楼,陈寿一想还有些紧张。 “陈福,你去洗把脸,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吃烧鸡么?”陈福激动地问道。 “鸡鸡鸡,就知道鸡,赶紧洗脸。” 陈福去洗了把脸,陈寿上下打量,这小子浑身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就这还去谈生意?只怕连醉月楼的大门都进不去。 陈寿看了一眼怀里的瓷瓶,还有鼓囊囊的荷包,里面全是银子。 “罢了,这点魄力还拿不出来,谈什么赚钱。” 陈寿一咬牙,带着侄子,先是来到裁衣房,置办了两身织锻衣服,花了二十两银子。 把陈福心疼的眼珠子都红了,出门时候,双手捧着衣服,走路小心翼翼地。 陈寿自己也要了一件合身的袍服,腰束锦带,盘髻簪发。人靠衣裳马靠鞍,陈寿穿上这身衣服,愈发显得英眉朗目,俊俏非凡。 陈寿给了他一脚,“做什么怪,给我好好走路。” 两个人又来到香水行,也就是后世俗称的澡堂子,交了几文钱洗的干干净净。 这香水行内,除了一个大池子外,还有澡豆子。 捏脚、搓背、捶腿一应俱全。汉人对沐浴的热爱,早在春秋时候就开始了,诗经里也多有记载。 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中也记载:“浴,洒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汉代的时候,官府就专门为洗澡设定了一些假日,“五日一假洗沐,亦曰休沐”。也就是时隔五天,每个人都要回去洗澡沐浴。到了唐朝的时候,就改成了十天,称为“休浣日”。 他们来的时候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池子里没有几个人,陈寿带着陈福泡了一通,神清气爽,浑身舒泰。 换上新衣服,陈福去叠自己的旧衣服,被陈寿随手一扔,“这玩意留着作甚,以后再也不用穿了。” 陈福打量着自己的新行头,又激动又心疼,龇牙咧嘴地道:“二叔,这也太贵了,在咱们村,娶个媳妇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你把小瓷瓶给我背好,一会就站在我身后,眼睛不要乱看,更不要乱说话,知道了么?” “知道了。” 陈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候一个马车停下,赶车的马夫笑着问道:“两位爷,你们哪是走路的身份,去哪您说一声,小人载您去呐,只要赏点辛苦费就好。”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都能打车了,陈寿笑道:“好,去醉月楼多少钱?” “原来公子是要去醉月楼快活,这路倒也不远,公子给十文就行。” 十文属实不贵,陈寿点了点头,叔侄俩上了马车三拐两拐的来到了一个幽静的巷子,虽未到掌灯时分,各房院落中还是能飘出浓浓的脂粉香气和丝竹之声。 一路上,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醉月楼,是一个叫苏乐的老鸨开的,当真是个销金窝。 凉州城内,多少的达官显贵,在这挥金如土。 但看外观,这醉月楼更像是一个书院,粉白墙面,青砖碧瓦,任谁都说是个风雅去处。 两个人一迈进大门,便有足穿毛猪皮靴,头戴绿色角巾的龟公过来迎客喊堂。 “两位公子爷,您里面请。” 陈寿虽然没来过这等地方,但并不怯场,他随手丢出最后一块碎银子,“休要聒噪,快喊你们的老鸨来。” 接了打赏的龟公一脸贱笑,点头哈腰道:“两位爷里边请,小的这就去跟您叫。” 这时候还没到夜里,醉月楼的客人并不多,陈寿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身后的陈福果然听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句话也不说。 陈寿放下心来,这老鸨子迎来送往,人精一样的,稍有露怯肯定被她嘲笑看不起,到时候自己的生意就难做了。 “哎吆,两位公子,可有日子没来了,想死人家了。”一个身披粉红轻纱徐娘半老的妇人手拿香帕,一遍说话一遍挥舞。 刚看到陈寿,她就眼色一亮,“好俊俏的小郎君,不知道约好了哪一位姑娘,恁的有福气。” 至于陈福,则自动被她当成小厮书童了。 陈福低着头,不以为然,“我和二叔明明第一次来...” 不过陈寿不让他说话,他生怕坏了二叔的大事,便闷着不问。 陈寿笑嘻嘻地躲过妇人的胳膊,“姑娘就算了,劳烦妈妈给我们寻个雅轩,咱们两个喝一杯。” 妇人稍有诧异,随即笑道:“小公子人不大,口味却刁钻,也知道我们的好处?不过奴家看你一眼,就觉得眼熟,想来缘分不浅,既然如此,就请跟奴家来吧。” 说完腰肢轻扭,一边媚笑一遍引路。 陈寿咽了口唾沫,回头叮嘱陈福在这儿做着喝茶,然后拿了一个小瓷瓶,装在怀里。 苏妈妈本来已经三十多岁,不再陪客,但是今儿这个年轻的小郎,实在俊的不像话,撩拨的她竟然破例答应下来。 刚一落座,苏妈妈就吃吃笑着靠近,被陈寿一把推开,“苏妈妈,你这醉月楼,想必日进斗金吧?” 苏妈妈神色一动,心中暗暗警惕起来,抬眼似笑非笑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在凉州的风月地,就属咱们醉月楼买卖最好。我有一个来钱更快的门道,却不知到苏妈妈愿不愿意赚。” “金银这阿堵物,看着就让人心烦,可谁也离不开它。不过有些钱,奴家却是宁愿饿死也不会去碰的。” “苏妈妈放心,绝对安全干净。” 苏妈妈神色一动,“明人不说暗话,公子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何不坦诚一点,直接说出来。” 陈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打开之后,香气浓郁。 苏妈妈看着淡黄色透明的香料精油,眼中神采连连,问道:“此乃何物?” “洗澡时,只需一滴,便可让醉月楼的姑娘们,浑身香味浓郁。怎么样,苏妈妈可有兴趣?” “公子开价多少?” “嘿嘿,我却不是要卖给你,而是要你做我的凉州城代理人,从我那里进货,卖出去咱们三七分成。” 苏妈妈眼珠一转,道:“公子,是不是贪心了些,既然是做买卖,压榨我们这些薄命的人,心也忒狠了。” 她说着泫然欲泣,媚态浑然天成,让陈寿直呼吃不消。 娘的,狐媚子,果然不愧是专业的。 “苏妈妈,我说的是你们拿七成。” “一言为定!” 苏妈妈迫不及待地说道。 陈寿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心底暗笑:我给你养成依赖,等你给我打出名气,你们也离不开我这个精油,再坐地涨价。到时候漫说是价钱,连你的家业也给你收了来。 垄断的感觉,就是爽! 正文 第七章 行踪飘忽 “燕儿,你去端一盆热水来。” 苏妈妈还是有些不放心,要验证一下精油的功效。 小丫鬟答应的清脆,不一会就端来一盆热水,看着小瓷瓶有些眼热。 苏妈妈笑了一声,“小蹄子,你早就想试试了吧,这次算是便宜你了。” 燕儿欢呼一声,赶紧敛裾谢恩,这东西以后自己可用不上。 燕儿到陈寿跟前,轻轻一拜,“公子。” 陈寿嗯了一声,将小瓶递给她。 滴了一滴到盆中,清洗之后,果然有一股香味。 苏妈妈将燕儿叫到跟前,轻轻一嗅,瞬间明白了这玩意的价值。 文人们最喜欢的就是附庸风雅,装点风流,若是天然带着香气的女子,不知道要引来他们何等赞叹和追逐。 只怕这玩意,对凉州的诗词,也是一大助力。 苏妈妈当机立断,和陈寿签了合同。 敲定了代理商,定价权却由陈寿牢牢控制在手里。 一小瓷瓶,就是一百两,一文钱也不便宜。 苏妈妈太知道这个东西的魅力了,舍得买的根本不在乎钱,在乎钱的就是便宜到十两银子,他们也不会买。 这个定价她十分满意,偷偷看了一眼陈寿,这个小子年纪轻轻,肯定算计不到,自己偷偷涨价,让他白白来帮老娘赚钱。 希望这小子是真的有源源不断地供应,不然自己 陈寿眼尖,苏妈妈这有些得意的小神情,都被他看在眼里。 “先卖十瓶,打出名气再说。” 苏妈妈生怕他反悔,赶紧叫人去取银子,千两银子并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这个时代还没有银票。陈寿留下自己的住宅地址,才起身离去。 他一点都不怕苏妈妈吞了他的精油,一千两银子,对醉月楼来说,不值一提。 手拿着刚刚签字按了手印的契约,苏妈妈有些震惊这个小郎君的字竟然这么难看,不过她还是心满意足地吹干了墨,小心翼翼收到怀里。 “好嘞,奴家给陈公子安排去,保管您还没到家,银子就到了。”香风飘过,走到陈寿身边还抛了个媚眼。 “公子,要不要在楼里玩一夜,奴家给你安排。” 陈寿十动然拒,毕竟自己这个身子,刚被榨干一次。要是再来一次,保不齐又一命呜呼了。 “谢谢,小可平生只爱读圣贤书,不好女色。”陈寿一本正经地说道。 苏妈妈噗嗤一笑,就您这把字,还没楼里自己刚收的九岁的丫鬟写得好,还只爱读书呢。 陈寿心满意足,起身告辞,在外面等着的陈福,已经喝了三壶茶了。 他天性腼腆,在青楼里,腼腆的男人可是个稀罕物。 正好还没入夜,姑娘们闲着的,就在那倚着栏杆调笑他。 陈福臊的满脸通红,低着个头,时不时焦急地看向雅间门口,盼着二叔赶紧出来,这下周围的姑娘更来劲了言语也更加大胆。 陈寿一出来,他是如释重负,赶紧迎了上去,“二叔!” 陈寿和他可大不一样,一看姑娘们都盯着这儿看,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他脸色红晕,摇头晃脑,“日日青楼醉梦中。不知楼外已春浓。杏花未遇疏疏雨,杨柳初摇短短风。扶画鷁,跃花骢。醉月楼外小桥东。行行又入笙歌里,人在珠帘第几重。” 楼上楼下的姑娘,轰然叫好。 陈寿抱着拳,十分骚包地环了一圈。 盛唐刚刚过去不久,北方虽然驱除鞑虏,恢复中原,但是文坛诗词十分凋落,被南唐压得死死的。 凉州这种地方,更是很久没有人咏出此等词来了。 陈寿为了出风头,声音清亮,满楼皆闻。 在二楼一间精致的房间内,梳妆台前,一个女子被这首词惊到,呢喃重复起来。 镜子里,女子身着月白对襟袄裙,眉目如画,一双眸子流波荡漾,仿佛画中玉人,清丽难言。 “小怜,快去看看,是什么人在作词。” 小丫鬟应了一声,赶紧跑了出去,不一会气呼呼地进来,“小姐,是那天酒楼里嘴脏的坏胚。” “竟然是他?” 薛韶神色一黯,语气顿时有些萧索,“看来文采,真的和人性没有关系呢...” 陈寿对这些事丝毫不知,得意洋洋,又略带遗憾地走出醉月楼。 刚到家门口,果然送钱的人早就到了。 一辆马车上,下来几个醉月楼的护院打手,将一箱银子搬了下来。 陈寿背着手,点了点头,这几个人神色略显尴尬,见到主人家丝毫没有让他们进去喝杯茶的意思,便悻悻地离开了。 来的时候,苏妈妈叮嘱他们,要是能进去,最好是进去观察一下。 目送他们离开,陈寿打开箱子,果然是一箱银元宝。 陈福愣在原地,目光呆滞,“二叔...哪来这么多银子?我们发达啦!” “哪来的?不就是那些瓷瓶卖的。” “咱们什么时候再去采花?!我还可以采三天三夜!” 陈寿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笑骂道:“采花?谁说要采花了?赶紧进去,把炉子拆了,把锅砸了。” 陈福眼睛瞪得像牛蛋一样大,不可思议地问道:“砸...砸了?” 陈寿把驴子牵出来,对陈福说道:“这些我来做,你现在出去,买一辆驴车回来。” 这驴子,已经不够方便了,必须给它再配两个轮子。 陈福的优点就是听话,尤其是跟着二叔见识了一下外面的世界以后,更是言听计从。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还是乖乖牵着驴子出去,不一会就赶着驴车回来了。 叔侄俩在这桐花小院,住了还没有几天,便收拾东西搬了出去。 陈寿先是找了一个柜坊,把银子存了,只留下些花费的,然后找了一间上好的酒楼住下。 虽然不知道这个大齐王朝治下的凉州城治安怎么样,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陈寿还是明白的。 陈寿并不打算一直做买卖,要知道这可是士农工商的年代,毫无根基的大富商,就是一头头待宰的羔羊。 酒楼的上等房内,陈福已经开始做着美梦打鼾,窗外一轮圆月高悬,风中依旧带着几丝春寒。 陈寿翘着腿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双手,眯着眼看向窗外。 等用精油赚到个启动资金,就应该提前先筹划下一步了。 正文 第八章 掘地三尺 香料精油火了。 醉月楼的薛韶,本就是国色天香,现在出场自带花香,这还了得? 凉州城的文人疯狂传颂,豪门贵妇和仕女争相购买,但是坊间只有十瓶。 醉月楼的苏妈妈苏荔陷入了烦恼中,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定价,才能打消这些贵妇千金的热情。 更让她烦恼的是,这玩意只有十瓶,这感觉就像是金山在自己跟前,却没有开门的钥匙。 那该死的陈寿,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竟然连夜搬家了... 一想到这儿,苏荔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到底躲到哪去了,他还有多少瓶...” 苏荔正在想办法找出陈寿来,托着腮摇了摇头,丫鬟燕儿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妈妈,府尊来了!” 苏荔唬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来,出去迎接。 凉州知府,可不比其他地方,这儿是征西将军府主管军政。 凉州的知府,也都是征西将军府的人任命,如今的府尊就是征西将军的二公子李欣。 李欣家风甚严,虽然是豪门公子,可是却从未踏足这醉月楼一步。 在一楼的地方,几个身穿盔甲的军汉,护着一个少年,坐在石凳上。 少年宝珠金冠,俨然是一名英姿飒烈的青年武人, 原本香艳闹腾的醉月楼,因为这群人,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李欣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又想起父亲的话来。 “朝廷已经两年不拨军饷了,西北的羌人一直不安分,再加上吐蕃、回鹘也都蠢蠢欲动,眼下这些骄兵悍将对朝廷多有不满,若不是你我父子压着,只怕要出大事。” “父亲,这次大哥去京城,也求不来粮饷么?” “哼哼...”征西将军李威长舒一口气,叹道:“何其难也。不过今上宠幸武贵妃,若是能打通她的关系,取来饷银不难。我听说凉州城内,出了一个香...什么油,你务必要弄回来,献给贵妃。” 一声请安,将李欣从思绪中拽回,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个丫鬟,正拜倒在自己跟前。 “起来吧,你就是苏荔?” 苏荔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尊大神来此,究竟有何贵干。 征西将军府,就是西北一带的土皇帝,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李家人说话比朝廷好使。若是征西将军府在凉州想要治自己,只怕醉月楼连个灰都不剩。 “奴家就是苏荔,见过府尊,不知府尊有何吩咐。” 李欣眼皮都不抹一下,根本不拿正眼看她,沉声道:“听说你们这里出了一种香料精油,沐浴之后体有花香,这东西征西将军府有重要用处,你都交出来吧。” 苏荔心中暗暗叫苦,自己一共十瓶,薛韶要去一瓶,凉州的大官都舔着脸来讨要,自己千方百计推诿,现在也只剩下一瓶了。 她赶紧叫燕儿回去拿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李欣。 李欣看着瓷瓶,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好奇,打开盖子一闻,果然是个好东西。 不过十几万军汉卖命换来的饷银嚼头,竟然要靠这个玩意,不禁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语气也愈发的恶劣起来,“怎么就一瓶?我说的不清楚么?我们征西将军府有急用,不过你放心,价钱自然会按市价给你的。” “回府尊,奴家这儿,真的只有这一瓶了。”苏荔语气都带着哭腔了。 一瓶怎么能够? 李欣一拍桌子,吓得苏荔跪倒在地,几个军汉更是恶狠狠地看着她。 “奴家不敢欺瞒府尊。” “把这件事,一点一滴,从头跟我说来!” --- 关于陈寿的一切资料,被摆在凉州知府李欣的桌上。 征西将军府,在凉州想要查一个人,就连你的底裤也给你翻出来。 甚至包括陈寿狐假虎威,在村里打了农庄主事的儿子,都被人查了出来。 李欣一边看一边摇头,这个人处处充满了古怪。 他一个农户子弟,却被苏夫人垂涎染指,那个苏夫人背景深的很,自己也不敢招惹她。 他应该是一个村户,没有读过书,却能吟出“行行又入笙歌里,人在珠帘第几重”的词来。 住过的院子里,又砸锅的痕迹,突然出现的香料精油,似乎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但是又把工具销毁,卖了一笔钱之后连人都消失不见了。 附近的人,只知道他们叔侄,赶着一头驴车,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一阵敲门声过后,进来一个武将,抱拳道:“少将军,四方守城的弟兄都问过了,没有发现赶着驴车的叔侄二人。” “大哥马上就要出发了,发动城里的城蛇灶鼠,一定要在三天内,把人给我找出来!” ----- 凉州城,最繁华的十字街道,陈寿刚刚买了一间院子。 签好契约之后,陈寿满意地吹了吹墨,笑着让陈福给钱。 卖家见他如此爽快,心情十分好,笑着起身告辞。 “二叔,这个院子以后就是咱们得了?” 陈福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刚来城里租的那间宅子就不错了,这个却比那个好多了。 宽敞的院子里,有两颗枣树,石磨、柴房、水井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间马厩。 因为他们还没有买马,就暂时被驴子占据,优哉游哉地吃着草。 陈寿这几天,没干别的,一直在寻摸合适的住所。 等安定下来,就去乡下,把大哥嫂子接来。 “等将来再赚一笔,就把门口挂上陈府的匾额,再买几个丫鬟,嘿嘿。” 陈寿一边畅想,一边推开一个小门,里面传来吱吱的声音,窜过去一只耗子。 “吓老子一跳。”陈寿拍着胸口,赶紧关上门,“走,出去吃饭,顺便买一只猫回来。” “家里的大黄,抓耗子可厉害啦!” 陈寿一边锁门,一边道:“远狗捉不了近鼠,你准备一下带上个布袋,吃完饭咱们采花去。” 陈福欢呼一声,撒丫子就去准备。 刚出家门,一队队身披重甲的将士,正好从巷子里冲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陈寿这下是真的怕了,举起双手,赶紧辩解:“误会,误会,我说的‘采花’,是地里长的花啊。” 正文 第九章 独掌一军 “你就是陈寿?” 这些个虎背熊腰的军汉,都是战场上死人堆里打滚的猛人,往那一站就有一股杀气。 陈寿眼珠乱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回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少废话,带走!” 找好工具的陈福,躲在门后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的小脸有些纠结,拳头攥的紧紧的,额头有汗珠滚下。 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小陈福跳出门来,一手拿着布袋,一手伸出,高声道:“放开我二叔,花是我采的!” “一块带走。”为首的将官懒得理会,挥了挥手,纵马离开。 两个军汉上前,揪住两人,带上了一辆马车。 “二叔,我们会被砍头么?” 陈寿已经放松下来,心也不再吊着,砍头?砍头还会让你坐马车么? 仔细一想,多半是精油的事,惊动了当地的官府。 或许是这儿的大人物,也要分一杯羹,这倒是个好事,是自己迈入官场的一块敲门砖。 做个单纯的富商,就是待宰的羔羊。 想到这儿,陈寿开始打量起来,这些人都是当兵的,看来他们的背后,也是一个武将... 既然是唐末之后,在北方应该武将还没有被压制吧。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马车到了一个极其阔绰的院子,门口立着两个石狮子,台阶七八级,往上看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在西北,征西将军府就是绝对的权威,又因为他们军政一体,便是土匪都比别处少了许多。 谁冒犯道征西将军府的权威,他们绝不姑息养奸,动辄发大兵压碾而来,该擒的擒、该杀的杀,全无情面可讲。 陈寿一看,竟然是将军府的人,心中更加笃定自己没事了,这绝对是一个良机。 如果是官府要找自己的麻烦,只怕普通的衙役就把自己料理了,怎么会被押送到将军府来。 两个穿着红色军袄的官兵,将他带到一个院子内,这长廊七转八拐,外面宏伟雄壮,里面的庭院倒是精致典雅。 绿树红墙,伴随着鲜花点缀,曲径通幽,还有小溪涓涓,让人身处其中,十分舒服。 院子内的树下,坐着一个青年武将,穿着简单的家居燕服,后背挺的笔直,在家中尚且如此,一看就是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 “少将军,人带来了。” 青年就是李欣,他挥了挥手,士兵全都退了下去,“你就是陈寿?” 陈寿这次不敢在故弄玄虚了,赶紧回道:“正是。” “我的时间不充裕,军中战事繁忙,便不与你废话了。我们要做一件大事,需要你的香料精油配方和工艺,若是能办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陈寿心中暗暗点头,这个少将军是个很无趣的人,这样的人,最是守信守规矩。 自己也不跟他玩花花绕绕,直接开口道:“这个简单,只需拨给我十几个人,然后给一千两银子的经费即可。我便能做出一个精油工坊,并且情愿献给将军府,只求一官半职!” 李欣稍微有些诧异,这个人的性格,倒是直爽,自己还蛮喜欢的。 他眼珠一转,心道据醉月楼的老鸨讲,这个东西如此值钱,他若是做出工坊,将军府多了一项来钱渠道,补贴军用岂不美哉? 要知道最近几年,西北的军费,都是将军府自己想办法筹集的。 其中的大头,就是经商,利用在西北的便宜,敛了不少钱财,不然拿什么维持住这么多的兵马和西北胡人厮杀。 “我给你一个营,再加上白银五千两,我要大规模生产。” 陈寿也挑眉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赞一声有魄力。 “最早的一批,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今天夜里。” 陈寿也不藏着掖着,这可能就是自己的唯一机会。 李欣一听,顿时放下心来,暗舒乐一口气,拳头也松了开来。 只要不耽误了大哥进京的事就行,他第一次露出笑意,“不用这么着急,你先去熟悉一下,明日做出来就好。来人呐,送陈寿去秦凤营,册定为秦凤营主管。” 好威风! 老子要独掌一军了? 掌握军权,入驻京城,宰执天下,还远么? 到了秦凤营,陈寿才大呼上当了,这他妈就是个孤儿院。 西北战事不断,前线死伤惨重,很多人父兄皆战死,一门忠烈。 如此一来,就有许多的遗孤,征西将军府怕有人欺辱他们无父无兄,便组织起来,统一供养。报上一个秦凤营的虚名,前几年还能吃军饷。 三千多个半大孩子,根本不成战斗力,甚至还有三四岁的幼童,自己这个主管,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孤儿院长。 难怪这孙子这么痛快,早就想好了要让这些童工也被利用起来,看着挺厚道的一个人,真是贼精贼精的。 陈福在一旁,看着自家二叔,心中敬佩万分。 二叔从一个二流子,混成将军了! “集合,都给本主管集合。” ---- 苏家大院。 陈寿被赶出去的地方。 正直春深,花墙上满架蔷薇开得正艳,缤纷的花瓣由白到黄,由粉到紫,色繁姿妍。 满墙奼紫嫣红开遍,风起时花瓣纷飞,香风阵阵,犹如一片绚烂的花浪。 苏夫人披着一件长长的丝袍,慵懒地倚在锦榻上,那张瓜子脸在蔷薇映衬下娇媚无比。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瓶,目光有些疑惑,懒懒地说道:“这东西,真的是陈寿做的?” 旁边的丫鬟绿儿,正在给她剥着一颗龙眼,恭恭敬敬地说道:“外面都是这么传的。” 听到陈寿果然有了出息,绿儿忍不住脸热起来,小脸红扑扑的。 苏夫人挽紧丝袍,坐直身体,“陈寿是我们府上的人,谁让你们做主把他赶出去的,赶紧派人去给我请回来。” 先不说这东西赚不赚钱,它是如此珍贵,自己也只弄到一瓶,过几天用完了可怎么办? 这几天和几个闺友相聚,谁要是身上没个花香,可是连门都不好意思出的。 正文 第十章 全体集合 所谓的秦凤营,驻扎在城郊的一个山脚下。 这儿本来是一个大寺,齐太祖打下江山之后,在国内灭佛,一度让北方寺院十去八九。 残破的大殿,依稀可见当初的香火繁盛,规模宏伟。 陈寿坐在椅子上,指挥着一群少年兵,搭锅蒸馏精油。 在他跟前,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坐在椅子上,骨瘦伶仃满脸皱纹,看起来毫不起眼儿。 这就是原本秦凤营的主管王祥年,如今已经风烛残年,也是一个将军府的老卒了。 “呵呵,陈主管,这就是咱们秦凤营的花名册。你来啦,我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老头声音有些嘶哑,看得出是真心高兴。 他这如释重负的表情,让陈寿更加郁闷。 “老主管,卸任之后,准备去哪啊?要是不忙,何不留在这儿帮衬着些,怎么您也是咱秦凤营的老人了,肯定是有些眷恋的吧?” 王老头一脸畜无害的笑容,呲着漏风的牙,接口道“陈管事,实不相瞒呐,这儿的猢狲一个个调皮捣蛋,插上跟尾巴就是猴,老头我早就受的够够的了。而且他们都是战死的烈士遗孤,打不得,骂不得,下不去手呐。几次跟老将主请辞,可惜这衙门口清汤寡水,没人愿意来,才拖到了现在。如今你好不容易来了,我这心呐,可算是松了口气,恨不得马上就走啊。哈哈哈哈哈...” 听着王老头猖狂的笑声,陈寿脸色越发难看,你他娘的就不能不说的这么直白? 王老头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沿途的孩子笑着和他告别。 一般的营,都是设营官一人,副将两人。 这秦凤营,纯属是吃空饷的,索性连副将都免了。 营下编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全都是些半大孩子。 此时营校场上,挂着一面米黄色的破旗,一群少年在中央追逐打闹。 周围的树下,一排排的在树下睡觉的、还有下棋的、闲聊的... 陈寿突然觉得一阵头大,“扩大规模,必须扩大规模。为了将军府,为了大齐,再给我加三十口锅。” 秦凤营因为都是些少年,便是训练好了,也没甚用处。 将军府用他们的名额,弄来军饷,也只是发下一个够这些人吃的。局势如此艰难,不至于饿死人,已经是对战死袍泽仁至义尽了。 陈寿眯着眼,心道这是自己仕途的开始,一旦无所作为,那个刚刚离职的王老头,就是自己的下场。 少年营又如何,先利用起来再说。 现在自己的亲信,就是身边这个侄子陈福,这让他感觉无从下手。 本来就是群孤儿,那王老头根本就是撒手不管,让这些少年性子更野。想要召集营里的这些猢狲,都没有聚兵鼓可敲。 “陈福。” “怎么了,二叔?” “跟着我来。” 陈寿带着自己的侄子,在大殿前乱转,终于找到了钟楼。 这儿的大钟,竟然没被拆了去,陈寿大为满意,上前轻轻一抹,满手都是锈迹。撞木已经腐烂,稍微一碰就扬起一阵粉末。 “二叔,我们要敲钟么?” 看到陈寿点了点头,陈福更加纳闷,“敲钟做什么?” “给这群小猴子,套上一个紧箍咒。” 寺院内,不缺木头,很快陈寿就找到一根合适的。 叔侄两个,抱着木头,哐哐敲钟。 锈迹成片散落,呛得陈福赶紧闭气。 校场上,所有的少年愣了一下,随即都凑了过来。 陈寿站在钟楼上,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将手里的花名册卷成喇叭状,大声喊道:“秦凤营,全体集合。” ----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 空气中的花粉,都在拼命地完成受精,何况是人。 将军府内,就连一向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二小姐,都托着香腮叹气起来。 李二小姐二八年华,姿色秀美,身子高挑,但是连一个说媒的都没有。 按理说征西将军府,何等的势力,像是大姐李玉凤虽然和她是一母同胞,相差也只有两岁,但是说媒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其中不乏有京城汴梁的王孙贵胄,托人来寻亲,不过征西将军李威没有特别钟意的姑爷,才一直拖到现在。 但是到了二小姐李灵越这里,不要说说媒提亲的,就算是凉州城寻常的公子哥见了她都躲得远远的。 李玉凤是西北第一美人,她的妹妹能差么,实际上非但不差,还是很难得的美人儿。浑身上下该挺的地方挺,该细的地方细,惯爱穿盔甲皮衣的李灵越,那盈盈一握的小腰裹在大红缎袄里看着就像会折断一样又细又软,一双长腿笔直纤细,再加上那又翘又挺拱耸的恰到好处的俏臀,说不惹人心动绝对是假的。 但是这个李二小姐,实在是太泼辣了,再加上出了名的能打,十来岁就提枪追着凉州城里的纨绔子弟满街跑。 李威的爱将胡树海,曾经想给儿子上门求亲,吓得胡公子双腿打颤,哭嚎着要断绝父子关系,才打消了父亲的求亲的想法。 李灵越忍不住起身到镜子跟前,歪着脑袋左右端详,这柳叶弯眉,樱桃小嘴,就算是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看。 “哎,凉州城的男人真是瞎了眼啦!” 话音刚落,小丫鬟知画端着一个瓷盆进来,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对对,只有瞎子才看不上我家小姐这样的美人。” 李灵越对镜自恋,被自己丫鬟撞见了,顿时羞恼起来,上前骑住小丫鬟就是一阵扒拉。 她的力气不小,知画苦着脸哎呀呀的咧嘴喊痛,求饶道:“小姐饶命,饶了知画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说就说,有什么大不了的,许他们寻欢作乐,还不让我找一个如意郎君了。”李灵越十分豪爽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道。 知画眼珠一转,“小姐虽然生的花容月貌,但是平素里不爱打扮,这才比不上大小姐名声在外。听说现在凉州出了一个‘香水’,沐浴时候滴一滴,能让人皮肤细腻,浑身花香呢。” “哦?还有这种东西?” 李灵越大感兴趣,问道:“那你怎么不使人买来给我?” “这东西精贵着呢,可不好买!”知画心知这小姐是个没耐烦的,弄来估计用一次,自己就可以偷偷用了,便撺弄道:“凉州一共才十来瓶,小姐自己出马,或许才能弄来一瓶。” 正文 第十一章 初试手段 李灵越主仆二人,各怀心事,喜笑颜开,脱了裙装换了软靴长裤,去往府上的管事那里,讨要‘香水’。 老管事见到是她,笑着说道:“这件事容易,只要和二少爷讨要,要多少有多少。” “二哥?”李灵越狐疑地问道:“他会有,你别蒙我,二哥那个人最无趣,不可能去买这个的。” “他是不买,但是他卖啊。”老管事哈哈一笑,带着几个下人去装箱。 这次大少爷去京城,非同小可,老爷已经下了死命令,一点差池也不能有。 李灵越将信将疑,去到李欣的院子里,二哥果然又在军营。 二嫂姜氏亲热地把她拉进门去,“你这妮子整日里不着家,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李灵越东张西望,漫不经心地问道:“二哥呢,什么时候回来。” “别提他,他比你还不着调,兄妹一个德行,你找他做什么?” 这时候知画努了努嘴,顺着看去,发现一个小瓷瓶,李灵越跳跳哒哒过去,拿起来一闻果然好闻。 “我要这个!” 姜氏又气又笑,“和你那个没良心的哥哥一样,没事都不带来我这儿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要就拿去了吧。” “不是说特别精贵么?”李灵越揣到怀里,目光不善地看着知画问道。 “这个啊?对别人精贵,就是咱们将军府做的,就在城西的秦凤营。” 李灵越也不甚在意,手里晃着小瓷瓶,笑着说道:“等我用完这个,再去秦凤营找。” 她说完就要走,被姜氏拽住,“拿了东西就要走,哪有这种好事,这回说什么也要陪我用膳。” 李灵越拿人手短,笑着答应下来,只见姜氏去到内里,换了一身衣服。 “这儿气闷,我们到湖心亭里吃。” “好麻烦。”李灵越皱了皱鼻子,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你啊,性子急的像个男人。” 姜氏是大户人家出身,而且素来规矩,和李二小姐大有不同。 她们携臂走了几步,又有衣帽周全的小厮抬轿过来代步,一路只见那亭台楼阁峥嵘轩峻,树木山石葱蔚洇润,十分气派。 走走转转好一会,才到了一个人工湖的亭子上,这亭子也有两层楼,华美繁艳、雕梁画栋的粉楼前,门额上雅书“湖心亭”三个字。 李灵越早就昏昏欲睡,一见终于到了,马上跳下轿子。 城西的郊外,陈寿浑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又成了香饽饽。 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训练自己的秦凤营,自怨自艾,永远都不能成功,即使是这个秦凤营,自己也得好好把握住。 机会难得,总比在乡下农庄,给毒妇苏夫人种地要好吧。 钟楼下的校场上,歪歪斜斜站着一群少年兵,陈寿面色一沉,朗声道:“秦凤营如此懒惰怠慢,臭名昭著,已经成了凉州的一大笑话。李将主特意差遣我来,整顿军纪,尔等若是不服管教,许我革除出去,花名册上划掉名字。” “划就划掉呗,反正两年没有发饷了。” 一个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道,周围一阵应和。 陈寿暗暗将他记在心里,大笑着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年开始,朝廷要重新拨款了。” 他开口到现在没有一句实话,是满嘴跑火车,无中生有,信口开河。 但是下面的少年兵不知就里,还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脸色也起了变化。 毕竟这些都是家中丧父、丧兄的孤儿,除了他们,就是一群妇孺。 上面有老娘祖母,下面可能还有弟弟妹妹,若是有个饷银拿补贴家用,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陈寿也有自己的打算,既然能通过香料赚一笔,就可以想出其他门道来。 若是将军府要不来饷银,到时候自己想办法,有这么多手下,何愁弄不到钱。 “现在,我开始点名,将你们按顺序分为一百个小队,每个小队三十人,再从每一个小队挑出一个来,任队长。队长每个月有一两银子拿,我自掏腰包!” 这下底下的人才都正色起来,梗着脖子往上看,眼神中都闪着光芒。 一两银子,对他们来说,足够养活家里半年! 要是能混上队长,养活家人没有问题。 诱之以利,唬之以谎,这些少年兵,很快就被陈寿调动起来。 校场上终于有了一丝军营之风,三十人一个小队,分成一百个小队,各自站在一块,颇有规模。 陈寿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一个小组一个小组的检验,主要就是测试长跑、石锁和攀爬。 没有轮到的小组,则去蒸馏精油。 用这简单的测试,从三十个人里,选出最强壮灵敏的来,作为小队长。 这个方法十分简洁高效,不到一下午的时间,就测试了五个小组。 征西将军府治下,秦凤营是最边缘的一个营,也正因为如此,管事拥有更多的权利。 陈寿可以尽情地训练、使用这些少年,只要按时交上足够的精油,供将军府售卖敛财就行。 这些年自筹军费,让将军府拥有一套完善的商业体系,精油在他们手里,可以收取极大的利润。 十天之后,校场上。 陈寿让陈福带着几个人,去柜坊把自己的银子取出一百两,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校场上给队长发了第一个月的银子。 陈福心疼的不行,唉声叹气地去到山门外看门,眼不见心不烦。 白花花的银子被他们拿在手中,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对这些散漫的少年,是极大的震撼。 “张宏拿了我不甘心呐,我只慢了一点!” “要是给我该多好...” “要是拿回去给俺娘,她该多开心。” 所有人既羡慕又不服气,陈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马上笑着宣布,这个队长不是固定的,每个月重新评定一次。 测试的项目也不是固定的,这次长跑比耐力,下次可能是比武也说不定。 底下欢声雷动,台上的人也都自负地看着他们,自己能赢一次,就能赢第二次。 陈寿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暗暗点头,这些少年离成为自己的私兵不远了。 这时候,陈福呼哧呼哧跑过来,到他跟前道:“二叔,一个叫绿儿的姑娘,在门外等你。” “哦?” 正文 第十二章 凉州一霸 陈寿一声令下,人群散了个干净,来到营外,果然是绿儿。 “你怎么来了?” 绿儿本来还有一些拘谨,但是看到陈寿一脸开心,心里暖暖的,“夫人让我来说一声,想请你回去。” 陈寿嘴角一勾,笑道:“回去?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是秦凤营管事,正儿八经九品的武官,手下三千条精壮能打的军汉,岂能再回她那里。你回去之后,告诉她,改日或许有机会合作,赚些钱财,其他的让她想都别想。” 陈寿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苏夫人身段光滑细腻,要是再来一场也未尝不可,不过自己得养好身子。 那淫1妇也不是好对付的,等闲不是她的对手,必须的养精蓄锐,才能来日方长。 绿儿虽然没完成任务,但是心中喜不自禁,看着陈寿眉梢眼角果然是英武了许多。 以前那个怯弱腼腆的农家少年,现在更加自信昂扬,这才是男人。 陈寿也笑吟吟地盯着她看,粉致致的小脸,因为见到心上人而晕红,让她更加可爱。 绿儿被这视线一望,脸颊一阵热乎乎的感觉,竟有些害臊,侧头道:“这么说,只怕夫人会不开心。” “我只管你开不开心,哪有心思管她,你看我现在也是一个官了,等我再安定下来,就去讨了你来。” 绿儿心底怦怦跳,腿根一软,转身逃也似地羞跑了。 陈寿看着她玲珑的背影,稍微有些意动,哼着小调,回到营地,现在他慢慢开始喜欢上这个秦凤营了。 这儿自由、广阔,完全任由自己发挥,是个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在原本的大殿内,设置上了一个简易的书桌,象征性地摆了文房四宝。 两个被挑选出来的“亲兵”,站在门口,算是亲卫。 这俩孩子年纪太小,没甚威慑力,主要是家中十分穷困,照顾他们发一些额外的钱财。 陈寿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金钱的力量,只要有钱,这群猢狲就会变得十分听话。 两个亲兵见到他进来,赶紧站直了小小的身子,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差事被撤掉了。 陈寿拍了拍其中一个的肩膀,也没说话,进到殿内。 空旷的大殿,就正中间摆着一副桌椅,上面摆着一束桃花。 看到陈寿盯着看,门口的一个小亲兵凑上来,笑道:“主管,这是我放上的,也算有个装点。” 这小子叫张和,身子瘦削黝黑,没想到还挺机灵的,“不错,隔三差五常换着点。” 这门面是有些寒酸,但是也得学会苦中作乐不是。 陈寿往椅子上一趟,闭上眼寻思起来,接下来还有什么赚钱的妙招。 自己手上,有两千两银子,可也禁不住这么花。 两千两雪花纹银,在一般人家看来是巨款,可保自己衣食无忧,做一个富家翁,但是真要办大事,就显得有些少了。 这时候,门外露出一个脑袋,往里张望。 被门口的小亲兵当场擒获,“赵鸿,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嘿嘿,我给管事大人送饭!” 陈寿挥了挥手,这个叫赵鸿的小兵滴溜溜走了进来,右手里提着一个饭盒,左手提着一个酒葫芦。 秦凤营的伙食,一言难尽,陈寿作为管事,可以开个小灶。但是也不过是多了一份新采的春芽炒鸡蛋,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了,至少对这些人来说。 唐末到现在,铁器的冶炼技术突飞猛进,陈寿估计应该是哪位穿越前辈的功劳。 这让战场武器更加锋利的同时,也大大提高了烹饪的品质,铁锅流行起来,让炒菜从金贵的珍馐,走进了寻常百姓的餐桌。 陈寿一边吃,一边招呼两个亲兵和送饭的赵鸿一起上桌,几个人赶忙推辞,陈寿板着脸道:“在军营中,我的话就是命令,不许轻易推辞。”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这才蹲在桌子旁,隔着好大一会才敢伸一次筷子。 陈寿笑着扒开酒塞,出乎意料,味道竟然不错,甚至比酒楼的好一些。 “好酒。” 赵鸿面带得色,放下手里的碗筷,“主管,这是我们祖传的秘方,叫做千日春。传到我爹那一代,还没彻底教会我,就应征跟羌人打仗,前些年传回消息,说是战死了...” 这赵鸿带酒来行贿,多半是为了小队长的位置,陈寿心知肚明。 本来不准备理他,喝了酒就算了,谁知道引出这厮竟然还会酿酒。 陈寿眼皮一沉,沉思了片刻,如今的酒都是低度酒,喝起来口感一般。 自己这儿有现成的蒸馏设备,虽然自己不会酿酒,但是和这个赵鸿一结合,保不齐就能做出好酒来。 这儿有三千多个现成的伙计,又有将军府这个后台,不怕被人算计,到时候自己肯定能再赚一笔。 未虑胜先虑败,这事就怕将军府插一手,像是这个精油一样,把钱都给卷走了。 这几天的管事生涯,让陈寿明白,如今的朝廷也够昏庸的。 西北这么重要的地方,连年征战,羌人、回鹘人、吐蕃人都虎视眈眈,朝廷竟然敢两年不拔钱财下来。 若不是征西将军府苦苦支撑,恐怕早就成了胡人南下的突破口了。 这事好是好,必须得找个人,从中斡旋,让自己也能分一杯羹才行。 李欣那厮自己见过,看上去伟光正,实则非常精明。 “赵鸿,你的酿酒技艺,学了几成?” 赵鸿一听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抖擞道:“千日春是我们的祖传秘方,我们家到我这一辈是四代单传,自小就跟着我爹看、学,七八成是有的。” 足够了! 陈寿慢慢点头,眼下只需要想个办法,让自己可以既受到将军府的保护,又能分到好处就可以大展拳脚,造福一下大齐王朝的酒家了。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山门处守门的小兵,呼呼喘着跑了进来。 “管...管事,不好啦,二小姐来了。” “二小姐?什么二小姐敢擅闯我的军营,我看她是想通了!” “是...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咱们凉州一霸,李灵越啊。” 正文 第十三章 做大做强 将军府的二小姐? 陈寿心中一动,这不就是现成的靠山。 要是能把她忽悠住,还怕混不到好处? 自己如今在将军府,是没有后台的,香料这东西太容易学了,李欣随时都有可能会抛弃自己。 “走,去会会她。” 陈寿带着一群小兵,前去迎接将军府的二小姐,他带的是真的“小”兵。 这些少年瘦削矮小,一下子又把陈寿衬托出来了,所以山门处的李灵越乍见这位陈管事的时候,着实有些惊艳。 “好俊俏的小郎!” 李灵越身材修长、容颜俏美,难得穿了一袭嫩黄衫子,更加娇美。 “你就是陈管事?” 陈寿可不知道她的恶名,所以一点也不紧张,笑道:“末将陈寿,见过二小姐。” 将军府就是西北王,这小妮子就是西北陕甘秦拢当之无愧的小公主,在陈寿的眼中,更是一根非常粗的大腿,必须抱紧了。 李灵越掩嘴一笑,秦凤营的管事,还自称末将呢... 她来时可打听了,秦凤营就是一群孤儿,说句不好听得,这小子就是一个孩子头。 “行啦,别搞那一套虚礼了,听说就是你做出来的‘香水’?” 陈寿甚至不知道这玩意现在被叫做香水,这对凉州甚至是大齐的贵妇来说,是个划时代的发明,但是对他来说,仅仅是个晋身之资而已。 虽然要抱紧这根大腿,但是陈寿也不着急,因为今儿是她来找自己,势必是有需求的。 这个时候,自己就无需上杆子,不然反而会引起反感,慢慢等她提出要求,自己有的是机会靠近。 把握好距离,注意语气。陈寿在心里暗暗盘算,这个初次见面,印象十分重要,一定要拿捏好分寸。 所以陈寿淡淡地回道:“正是,那不过是末将平生的一个小小发明而已。” 李灵越哈哈一笑,“行了,别末将末将的了,我叫李灵越,你叫什么?” 刚问完之后,李灵越就想起来,人家好想上来就先报上了名号,不由得羞了个大红脸。 她自己出糗,语气反而拔高了三度,“喂,陈寿,你除了香水,可还有其他小小发明?” 原来如此...陈寿心里暗暗点头,想都没想就回道:“自然是有的,只不过还没做出来。若是二小姐想要,可以留下一个信物,到时候我让营中小兵,送到将军府。” 李灵越大喜,她十分喜欢这个香水,沐浴的时候滴上一滴,整个人香香的,女孩子的天性没有不喜欢的。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随意扯下一个玉佩,道:“就拿着这个好了。” 陈寿指使赵鸿上前,李灵越刷的一下提了起来,道:“你自己来拿。” 陈寿心中一动,但是脸上云淡风轻,轻轻上前接过玉佩。 “等小可做好了,就去将军府送于二小姐。”说完之后,陈寿微微一笑,转身飘然离去。 不卑不亢,完美! 陈寿十分满意自己的表现,当然到时候去将军府送东西的,肯定是自己本人了。 李灵越站在原地,这个小子做事比自己还干脆,她伸手想再叫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手伸出片刻,又垂身侧,心中一阵怅然若失。 “要是姐姐来问他,他肯定不会走的这么干脆!”不知道为何,李灵越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气呼呼地朝地上踢了一脚。 一旁穿了男装的丫鬟知画,捂着嘴偷笑起来。 “大小姐...她才不会自己来呢。” 凉州城内,只要是见过将军府大小姐李玉凤的,没有不为她倾倒的。 不光是容貌身段,只要是那气质实在太出众了,自古美貌难以评定,但是她却是公认的西北第一美人。 这样的尤物,幸亏是出身在征西将军府这样的门第,不然早就成了权贵竞相追逐的猎物了。 那边回去营中的陈寿,心情有些激动,这个机会自己一定要把握住。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快速制作出来,效果还立竿见影的呢? “有了,面膜!” 面膜这个东西,可真是一本万利,它的成本太低了,材料十分常见,可以说是遍地都是。 光陈寿知道的,可以用来做面膜的,就有蛋清、芦荟、薏米、蜂蜜、糯米、黄瓜、木瓜... 提纯蒸馏自己有现成的设备,还有一些已经手熟的童工,接下来就是需要几张织造的脸蛋大小的布而已。 用面膜笼络住她,然后哄她入股,把酿酒的买卖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就这么办! --- 苏府。 绿儿蜷腿坐在榻上,苏夫人盘膝坐在对面,两个人中间隔着一个小木桌。 绿儿正在细心地挑去葡萄的籽,用小竹签插了,放在小桌上供苏夫人享用。 绿儿把陈寿的话一传,苏夫人气的牙根痒痒。 “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不是我把他从乡下带出来,他能有今天?” 绿儿不以为然,但是不敢违逆夫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你把寿郎赶了出去,他现在出息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绿儿的心里,闪过一丝丝的快意,还有一丝甜蜜。 如今的陈寿,比起以前来,多了几分自信和昂扬,更有男人味了。 本来就被他迷得五灯四六的绿儿,更是有些鬼迷心窍。 苏夫人越想越气,绿儿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却是越来越好。 “别是你这个小蹄子把话传错了吧?”苏夫人开始没事找事。 绿儿赶紧辩解道:“婢子不敢,都是按夫人的话说的。” 苏夫人心情其实也十分复杂,她虽然孀居多年,也却是没忍住寂寞。 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淫1妇。实际上她一直还算端正,就是去农庄避暑时候,瞧见了陈寿,这少年长得实在俊俏,她实在没忍住。 后来的事,就出乎她的预料,这少年竟然差点死在自己的床上。 这让苏夫人内心又怕又狠,恼羞成怒,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就全毁了。 所以她才那么绝情,把陈寿扔了出去,不然还真不舍得。 现在陈寿混出点人样,苏夫人的心思就更加复杂了。 “还想和我谈生意,哼,好啊,我跟你谈,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谈。” 苏夫人嘴角一笑,有些不太自然,绿儿看的心里一腻歪,稍微有些不舒服。 正文 第十四章 前呼后拥 一袭军中的红袄袍衫,革带束腰,头上拢发包巾,鬓边还插了一朵小红花。 这是大齐男子常见的装束,尤其是在西北。 不过陈寿这般打扮,配合他颀长的身材、眉眼清秀,唇角儿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十分讨人喜欢。 尤其是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陈寿前呼后拥,带着十来个亲兵,来到凉州城的集市采购。他虽然讨要来了自己的官服,但是秦凤营的小兵,却没有这个待遇,依然是各自穿着破烂衣服,稍微有些掉价。 凉州城本是个大城,即便是化为军镇一体管辖,也还是繁华异常。 尤其是征西将军府自己就是经商大户,致使此地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各族都有。 城西的十字街口,就是一家丝绸店,陈寿带着小的们进门,赵鸿眼尖给他搬来一张椅子,吆五喝六地站在身后,掐着腰大声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出来,我们管事采购来啦。” 陈寿摆了摆手,伸出手掌挡住半边脸,朝后低声道:“低调点,懂么?” 赵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巧掌柜的出来了,还没等打招呼,赵鸿已经开始呵斥:“你就是掌柜的?我们管事让你低调点,懂么!” 陈寿脸一黑,差点呛到,掌柜的笑脸相迎:“懂懂懂,这位是哪一营的管事?” “秦凤营!”赵鸿又抢话道。 掌柜的露出一丝原来如此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怠慢,因为谁都知道,以前狗屁不是的秦凤营现在是财神爷,负责生产香水。 未免赵鸿再次抢话,陈寿也不摆谱了,开门见山的道:“来几匹丝绸,要越薄的越好。” 做面膜成本很低,用什么布一样,但是这是给贵妇和千金小姐们准备的,主打的就是个高端市场,用料上自然是越贵越好,反正最后都能回本,这钱是那些富婆出,自己才不心疼。 掌柜的心中一动,试探性地问道:“不知道管事大人,要多少匹呢?” “长期合作,源源不断,用得好自然还会从你这订,尽管开最低价就是。我也不瞒着你,一会还要去其他店转转的,比较过品质和价格,再决定从哪进货。” 掌柜的马上捕捉到了其中的商机,压低了声音问道:“将军府又有发财的门道了?” “这个恐怕不好透漏吧?” “明白,小人明白了,这就去给您拿最上乘的丝绸。嘿嘿...若有机会,可别忘了提携一下小人。” 陈寿十分满意,笑着拿起桌上的一份小报来看。 大齐王朝是有报纸的,事实上,这玩意从大唐就有了。陈寿更加笃定,是有前辈高人,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轨迹。 如今的大齐朝内,凡是有点钱的家庭,一般都会订阅一份报纸。 报纸的内容,十分无趣,多半是一些达官贵人新作的诗词。 据说在大江对岸的南唐,报纸才叫精彩,已经有了娱乐小报。专门搜集奇闻佚事、花边新闻,为了销量,他们长期维持着一大群的无良写手和狗仔。 狗仔队员们各显神通有专门找太监宫女打听皇帝和他的七十二妃之间的情感纠结的,即所谓的“内探”;也有到朝中各部打听官员任免情况、受贿与否、有没有养外室小老婆的,即所谓的“省探”;还有到各衙门特别是到监狱大牢里打探凶杀案进展情况的,即所谓的“衙探”……,所以小报之受欢迎,远甚于朝报。 南唐的风气,一直是大齐的男人们津津乐道的,传闻那儿的风气十分开放,还有从海上来的各国的胡姬,简直就是有钱男人的天堂。 南唐除了军队打仗不行,处处都压大齐一头,尤其是国中豪富,他们的航海船只可以去遥远的大食,勾连东瀛和高丽,遍地是富商。 尤其是大齐王朝因为边患和帝王的不思进取,逐渐放弃了太祖制定的南渡一统的国策,让南唐更加地奢靡成风,风流富贵。 过了不一会,掌柜的捧着一匹丝绸出来,陈寿也不是很懂,就买了一小块,然后让亲兵标上是哪一间店铺的,继续出门去逛。 一整天的时间下来,累的这十几个人气喘吁吁,再没有早上的那般精神。 陈寿看了一眼这些少年兵,属实都累的不轻,便说道:“今儿个大家辛苦了,找个地方大家吃一顿好的,我来请客。” “怎么好叫管事掏钱,合该我们孝敬管事,弟兄们大家凑一凑银子,我们请管事大人吃花酒!”赵鸿硬着头皮说道。 陈寿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骂道:“你才多大点小豆芽,就学人家吃花酒,趁早滚蛋。” 大家哄笑起来,随着陈寿进了一个小酒馆,虽然不大看着还算干净。 “来一盆鸭血粉丝汤,再打一壶酒,切半斤羊肉、一副猪胰子。” 光听着这些菜名,十几个小兵就口中流水,眼底放光。 一群人簇拥着陈寿坐下,虽然都不舍得掏钱,但是今儿个必须得请管事大人吃一顿,不然以后还不得被穿小鞋啊。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凑在一块,低着头掏钱凑数。 陈寿看着有些心酸,这些人的父兄,其实是凉州城能安稳到现在最大的功臣。 但是时局如此,他们小小年纪,就得开始为家中精打细算,四处奔波了。 陈寿站起身来,偷偷结了账,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各自回家吧,明日点卯别迟到了。” “掌柜的,再来一盆鸭血粉丝汤,分成十三份打包,给他们带走。” “在外面忙了一天,这天色还早,带回去让你们老娘也免得再生火忙碌。” 这些亲兵全都愕然看着陈寿,有几个眼中已经氤氲,心底都有些感动。 如此一来,也不好再推辞,反正以后就听管事的话为他效力便是了。 十三个小兵提着汤要走,陈寿叫住赵鸿,问道:“你家中可有酿酒的道具?” “自然是有的。”赵鸿不知道管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假思索地回道:“这可是祖传的吃饭的手艺。” “走,带我去看看。” 正文 第十五章 路边偶遇 赵家的作坊很小,但是十分整洁。 郁结成味,久蓄气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香气。 看得出来,赵鸿十分用心,他平日里的言行,也透露着对祖上传下的这个技艺的骄傲。 院子里,还有几口大缸,赵鸿娘一听来了人,还以为是赵鸿回来了,系着围裙迎了出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赶紧去生火,准备吃饭。” 见到他身后还有一个少年,稍微愣了一下,赵鸿赶紧道:“娘,这是我们新任的管事。” 赵鸿娘赶紧拿来座位,手不安地握着,有些拘谨。 陈寿笑道:“我们看一下酒槽,让你娘去忙就是。” 赵鸿举着鸭血粉丝汤还有几个炊饼,递到他娘手中,“今晚不用做饭了,吃这个就行,是我们管事请的。” 赵鸿娘赶紧道谢,招呼几声就去了屋里吃饭。 蒸馏其实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在西汉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青铜蒸馏器,用来提取酒精。不过技术十分地落后,后来的发展也不迅速。 秦汉时期的酒精度,大概在百分之三左右,到了唐末,有一些名酒已经到了百分之十。不过绝大部分,依然是浊酒,白酒的前身烧酒还没出现。 陈寿在作坊内转了一圈,经过赵鸿的讲解,大概了解了酿酒的过程。 只要加上自己那蒸馏设备,一定可以造出烧酒来,到时候就需要请几个文豪宣传一下,造势赚钱指日可待。 从赵鸿家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这儿离秦凤营不算近。 陈寿看着天边渐渐落下的太阳,还在愁着一会天黑了不好赶路,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驴叫。 陈福赶着驴车,兴冲冲地来接自己,车上还带着几个小孩。 这几天,前线又有战事,灵州的回鹘人作乱,和羌人大打出手,征西将军府乘势拿下了银州。 有银州大捷,再加上香水的畅销,将军府压力顿减,人人喜气洋洋。 然而这一战十分惨烈,损失了不少精锐战士,当然也就多了一些孤儿。 有一些无人照看的,干脆就送到了秦凤营,才三五岁的样子。 他们漆黑的瞳子躲躲闪闪,还没来得及认清这个世界,就已经是孑然一身无父无母了。 陈寿让营里的副手记下来,安排几个床位,和自己一样住在秦凤营中。 白天的时候,也有将军府的人,来秦凤营挑选已经十六以上的少年,去前线作战。 陈寿让人买了些酒肉,送他们离开,看着那些人的背影,陈寿莫名想起一句话: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战争实在太残酷了,尤其是在西北,双方已经打成了世仇,碰到就是不死不休。 若有英雄横空出世,能慑服群夷,终结这乱世,真是善莫大焉! 可惜如今的朝廷,早就没有了齐太祖的雄才伟略,边境大多采取守势,只想安享富贵。 “二叔!” 陈福看到二叔,挥舞着鞭子叫道,这小子比出来时候,已经壮实不少,主要是吃喝跟上了。 别说他了,就是陈寿,也结实了许多。 原本就是农家子弟,没有酒色掏空身子,陈寿的底子不差,就是缺营养有些面色发白而已。 被苏夫人给搞的大伤元气之后,更是面白如纸,现在也慢慢恢复过来。 陈寿招了招手,坐上了车,如今正值仲春。沿途和风熏柳,花香醉人。 “陈寿!” 一声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陈寿转头一看,在河边有一行骑士。 一马当先的,是一个身穿甲胄的少女,英姿飒爽,清丽无双,正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李灵越。 她的背后还背着一个雕弓,马腹上挂着几个小兽,还在滴血。 真他娘的野啊... 陈寿暗叹一声,自己可得小心点,不能得罪了她。 “原来是二小姐,见过二小姐。” “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驴车上带着几个娃娃,和人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寿却不毫不害臊,大大方方地说道:“此乃我秦凤营的新兵,今儿个带他们出巡操练一番。” 李灵越身后的将军府家将,在马上哄然大笑。 李灵越摆了摆手,笑声戛然而止,她抿了抿鬓角的青丝,因为打猎出汗,沾在了耳垂边,风一吹看上去和深闺少女别有一番韵味。 陈寿站在驴车前头,一时有些呆了。 李灵越看着他呆呆的眼神,心底有些得意,周围的家将却早就不干了,“大胆,信不信挖出你的眼珠来。” 陈寿把神色尽收眼底,轻笑着道:“我们秦凤营,愿意护送小姐回府。” 家将门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还真拿自己当营了,就这几个三岁小孩... 但是李灵越却意外地嗯了一声,让这些家将有些猝不及防。 血红的夕阳染红了笔直的官道,也染红了两个人的脸。 陈寿又说了几句关于面膜的事,惹得二小姐心动不已,因为她整日里骑马打猎,到处乱窜,皮肤不如姐姐那般细腻,这是二小姐最烦恼的,所以她最是喜欢陈寿所说的功效。 “什么时候能做好?” “三五天的吧,到时候我们联手售卖,你做老板,我来打工,赚一笔大钱怎么样?” “赚钱?”李灵越表情有些诧异,“赚钱做什么?有什么用?为什么要赚钱?” 这灵魂三问,把陈寿噎的不轻,心里暗骂狗大户,不知民生疾苦。 “你想啊,赚了钱,多么风光。在府上也有面子,大家都会说二小姐天资聪颖,什么事都是一触即通。” 陈寿循循善诱,把李灵越说的双眼放光,但是又有些犹疑,“要是大家都有的用,那我岂不是显不出来啦....唔,别人无所谓了,绝对不能卖给我姐姐!” 陈寿一阵无语,这是什么塑料姐妹情,他压低声音道:“我给你做专用的,比她们的效果好十倍。” “那还差不多。” 一个牵着马,一个牵着驴,二人结伴而行,一路上陈寿妙语如珠,将李灵越逗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小脸红扑扑的煞是讨喜,直到快到将军府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正文 第十六章 大战将至 金乌降落,皎月高悬。 秦凤营内,黑乎乎的一片,在这个时候,蜡烛可是奢侈品,等闲没人乱点。 北方打的遍地疮痍,除了汴京之外,大齐其他地方普遍比较穷困。 而南渡的大唐,席卷了中原的金银财宝,再加上不用抵御异族,反倒愈加的富庶。 大齐民间,对于抛弃了他们的南唐,天生抱有敌意。 南唐认为自己才是汉家正统,北齐是一群草莽篡国,而北齐认为南唐就是一群软蛋,早晚灭了他们。 这一切都和陈寿,暂时没有关系。 黑乎乎的床上,有些冰冷,陈寿侧躺着身子裹紧小被子,怎么都睡不着。 如今虽然是有了立身之资,但是总感觉虚无缥缈,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势力。 如今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征西将军府之下,受其庇护的。 一股浓烈的不安,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辗转难眠。 秦凤营的每一个孩子,都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危险和残酷,人命贱如蝼蚁。 骤然来到这个时代,举目四顾,并无一点的依靠。陌生的社会、陌生的法则、陌生的道路,让他前半生所适应的生存规则变得毫无用处。 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将军府的权势,才算稍微有一些安全感吧。 就在这杂七杂八纷乱的思绪中,陈寿慢慢地响起了鼾声,在醒来时已经天色大明。 校场上,一群少年结伴正在锻炼。而在山门下,有几辆车来,将军府的人正在装货。 眼下这香水,已经成了畅销货,被将军府私养的商队,贩卖到大齐各地。 尤其是在南唐,这东西更是受到了疯狂的追捧,已经有酒楼,将之运用到烹饪之中。 看到陈寿下来,商队的领队笑着上前,在商言商,他对这个管事十分看重。 “陈管事,起的好早啊。” “哈哈,刘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昨日忙了一天,就今天起的晚了一些。” 刘领队看起来十分开心,颇为健谈,眉宇间也透着一丝喜气。 陈寿眼光一动,心知此人极有城府,若不是遇到了喜事,断然不会这般喜形于色。 “刘大哥,莫非有什么好消息?” 刘领队摸了摸胡须,轻轻点了点头,“陈管事还不知道吧,我们此次拿下银州,西北群雄无不侧目。朝廷也大为振奋,陛下龙颜大悦,亲口许诺援兵和粮草。到时候联络甘州、瓜州汉人,一举邸定西北,从此西北再无战事,闲暇时老哥我也能请兄弟你去瀚海狩猎了!” 说到这儿,刘领队叹了口气,“打了一百多年,死了这么多人,不就是盼着这一天么。” 陈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也说不出来,不过既然大家群情激奋,他肯定不愿意泼冷水,毕竟自己于军事一窍不通。 “那咱们就预祝征西将军府,一战功成,打出一个海晏河清。” 刘领队哈哈大笑,开怀至极,“陈管事,这批货催的急,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哎...刘大哥且慢,嘿嘿,你看能不能给我们秦凤营,置办几套军服。” 刘领队眼珠一转,十分爽朗地道:“我当什么事呢,既然你开了口,老哥没有不应的道理,你可是咱们征西府的救命稻草。你带着这个批文,直接去府库要便是。” 他在将军府的级别不低,专门负责的又是后勤,说的话应该颇有力度。 陈寿赶紧揣到怀里,拱手送走了这个商队。 赵鸿和张和两个哼哈二将,在一旁听得真切,都眼馋地看着陈寿的胸口。 陈寿一甩手,道:“看什么看,准备一下,随我去取战袍。” “先取一百套,让陈福把我们的秦凤营的战车带上。” --- 凉州城中,街道上时不时有成群的官兵走过,将士调动如此频繁,人人步履又快又急,明显是大战当前。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场仗还没打,竟然没有什么运送物资的车辆,不由得让陈寿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个朝廷他现在是有了初步的了解,他们到时候,会发粮草么? 陈寿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这群尸位素餐的君臣,明君清官可能会变坏,但是昏君奸臣很难说是幡然悔悟。 我都能想到,征西将军府岂会不知。 想到这儿,陈寿就放下心来,将军府肯定有自己的打算的。 一辆驴车,载着陈寿和四个少年,来到一处院墙很高的衙署外。 此地的守备倒不是很森严,在凉州城,估计没有哪个人想不开,来这儿偷东西。 这驴子因为是秦凤营唯一的交通工具,被孩子们喂得饱饱的,浑身毛发噌亮,十分精神。 不过...驴终究是驴,怎么也不如那些骏马。 陈寿虽然有些嫌丢人,但没有办法,还是带着它进了府库。 掏出刘领队的批条,果然十分高效,一百套军袍很快被抱了出来。 陈福他们四个,每人挑了一个穿上,果然是大一号的,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十分难看。 尤其是那个帽子,眼看就要盖住眉毛了,怎么看都有一些滑稽。 不过他们已经很满意了,以前这都是想都不敢想的,秦凤营的人,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兵。 驴车上塞得满满当当,四个人只好下车,陈福牵着驴,从凉州城招摇过市。 沿途的百姓,多有指指点点,掩嘴偷笑的。陈寿装着不认识他们,默默跟在身后很远的位置。 “管事大人,陈管事,您是我们营的管事,哪能走路,快到驴车上坐着。”赵鸿在那不识趣地高声喊着。 若不是这厮一脸憨样,陈寿有时候都要怀疑,这小子是故意的了。 这四个货也不知道害臊,晃晃悠悠自我感觉良好。 回到营内,陈寿召集小兵,挨个点名,分发给各小队的队长。 这东西并不是固定的,要是你丢掉了队长的位置,连带军袍也没了。 稍微引入竞争机制,再加上一些甜头,一群猢狲一样的孩子,就被陈寿驯的服服帖帖。 陈寿发动他们去山上搞了一些军棍,轮流使用,又花了五两银子,请到了军中的教头,让他们闲暇时候,来秦凤营教习一些枪棒。 往日里的孤儿院,渐渐多了一些行伍之气。 正文 第十七章 美人老板 秦凤营内,如同一个世外桃源,外面的紧张气氛到了这里已经淡了很多。 或许狼烟再起,会死很多人,但是这些人家中的男丁已经没得死了。 够资格近秦凤营的,必然是父兄辈全部死了,才能进来吃公粮。 陈寿来此一个多月了,早就适应了这儿的生活,这群人也都适应了这个新的管事,还有他的一套规矩。 这儿就是凉州的一方小天地,陈寿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这个天地的中心。 在原本寺庙的厢房,被改成了作坊,一瓶瓶的香水从这儿装瓶。 能被选到这里做工的,都是无父无母,值得信任的,严防他们泄露工艺流程。 在一个作坊内,陈寿带着几个孩子,鼓捣出第一批面膜。 这些上好的绸缎,配合蜂蜜、牛乳、珍珠粉,稀释之后,做成面膜,盛在特制的精巧盒子内。 “大功告成!”陈寿十分开心,怀里陶着李灵越的玉佩,就要出发去将军府。 陈福舔着嘴唇,问道:“二叔,这个肯定好吃,闻着就香。” 陈寿直接懒得理他,看着眼前的肥驴摇头道:“早晚换个马车,这个驴有点跌份了。” 大黑驴恰巧喷了一声鼻息,听着好像不屑的意思,陈寿沉着脸道:“到时候就把它宰了吃了,这么肥,肯定好吃。” 陈福一听,脸色一下子变了,一路上沉默寡言,欲言又止。 陈寿乐得清静,也没怎么关心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一会怎么拉李灵越下水,一起卖酒赚钱。 到了将军府的门口,对门子递上名帖和玉佩,对方态度十分冷淡,只是说让他们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通报。 陈寿看了一眼自己的驴车,坐这玩意来,能被将军府重视才怪。 宰相门前七品官,自己这个小小的管事,是九品武职,估计本来就很难受这门子重视。 不一会,忽听马嘶阵阵,一队骑兵护卫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驶到近前。 陈寿慌忙拽着陈福躲避,车帘掀开,一只皓腕伸出,染了鲜红的凤仙花汁的五指轻轻搭在丫鬟的手臂上,一个白衣少女缓缓走下车来。 少女穿着云锦宫群,看上去年纪不大,容貌和李灵越有六分相似,气质上截然不同。 虽不冷漠,但是天生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贵气。 陈寿只看了一眼,心底暗叫了一声好,然后就低下了头。 少女从门口经过,两边护卫如云,跟李灵越出行的派头也是截然不同。 两道人影,从大门口奔跑出来,差点撞到这个少女。 迎面而来的女孩,只是吐了吐舌头,叫了一声姐姐,然后就蹦蹦哒哒到门口,四处张望。 陈寿赶紧打了一声招呼,“二小姐。” 李灵越笑吟吟地伸手,陈寿赶紧让陈福拿出小盒来,这盒子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比里面的面膜造价贵多了。 李灵越果然喜笑颜开,打开之后,散发着淡淡地香气,更加满意。 远处的李灵凤好奇地往这一瞧,刚才她根本压根就没有看陈寿一眼,这一看也不禁有些诧异。 一向大大咧咧的妹子,眼前站着一个少年,目似朗星,面如冠玉,即使穿着最普通的军中袍服,也难言出奇的俊俏。 “那人是谁?” 李灵凤面带狐疑地问道。 “奴婢也没见过。” 李灵凤眉头一皱,沉思了片刻,“我这妹妹心思单纯,天真烂漫,没甚防备心,别被人骗了,让人查一查他的底细,若是有问题,就通知二哥。” “是。” 远处的陈寿,却是一肚子坏心思,却不是为色,而是求财。 他笑的十分阴险,但是看在李灵越眼里,却很真诚。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试一下功效了,陈寿哪里肯放过她,撺弄道:“上次说的酒坊的事,二小姐还记得么,我们已经酿出了从来没有过的美酒,要不要去品尝一番?” 李灵越大为心动,也不换衣服,就跟着陈寿出了将军府。 她向来举动自由,李威权高位重,对待子女却十分温柔和善,尤其是两个女儿,更是千依百顺。 他常年在军营不着家,府上的李欣也是一样,所以二小姐的举动十分自由,没人约束野惯了。 陈寿将她带到秦凤营,吩咐赵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酒来,李灵越皱着鼻子道:“不就是酒么,有你说的那么玄乎么,我什么好酒没喝过,你要是糊弄我,我可不饶你。” 陈寿哼哼了两声,洋洋得意,“尝尝再说。” 拔开酒塞,一股香气顿时散开,李灵越眼色一亮,她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十分不同。 陈寿当然不会给她喝烧酒,而是特意做出来的温淳佳酿,旁边的赵鸿比陈寿还紧张,小拳头紧紧攥着。 “好酒!” 周围的秦凤营小兵,一起欢呼起来,陈寿也露出了淡淡地笑意。 “那咱们就开始卖酒吧?” 一股新奇感,让李灵越十分兴奋,再加上喝了几口酒,小脸粉扑扑的,更加可爱。 她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但是成就感满满。自小辣名在外的将军府二小姐,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异性玩伴,自然难抵陈寿这厮百般讨好,曲意逢迎。秦凤营的孩子们,在陈寿的教导下,都知道对这个小美人要迎合吹捧。 这一切都不需要她操心,她只需要做一个安静的幕后大老板,成为秦凤营的后台就行。 为此,陈寿心甘情愿,把赚的钱一大半给她。 若是没有李灵越,自己可能连根毛也捞不着,还有被杀鸡取卵的风险。 李灵越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尤其是在她的皮肤真的有了变化之后。 ...... 接下来几天,做了老板的李灵越,十分勤快。 动不动就带着丫鬟和家将来秦凤营,一待就是大半天。 虽然一半的时间是在试用各种面膜,或者品尝各种新酒。 卖酒的事宜,陈寿早就准备妥当,他有的是人手可以用,完全不用大老板操心。 只是要想打出名号,少不了还是得去醉月楼... 正文 第十八章 铺好后路 陈寿的秦凤酒开始批量生产,各种酒精浓度适应不用人群,包装上也是精益求精,走的依然是高端路线。 北地大齐不同于南唐,百姓普遍比较穷困,他们未必会拿出钱来买酒,更别提香水了。 所以陈寿干脆直接把受众定位成权贵阶层,今日便是拿着自己精心设计的酒瓶,去找瓷窑定制。 刚出秦凤营门口,一个骑士迎面而来,奔到陈寿跟前才勒住马缰绳。 这一套虽然行云流水,十分帅气,但是很不礼貌。 张和赵鸿早早护在陈寿前面,让他有些小感动,总算没有养出一群白眼狼来。 迎面的罡风,让陈寿十分不爽,马上骑士抱拳道:“秦凤营管事陈寿何在?” 陈寿很想大声喝一句:爷爷在此。 但是这显然是不行的,该怂还得怂... “陈寿在此,有何贵干?” 马上骑士似乎十分匆忙,一句闲话也不多说,“李将军有请。” “哪个李将军?”陈寿愕然问道。 “征西将军,李威。” 说完之后,骑士纵马离去,留下秦凤营的这些人,大眼瞪小眼。 征西将军李威要见自己,这大大出乎陈寿的预料,尤其是在这个关键时候。 凉州城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到来,这个时候李威不知道有多少的大事要操心,竟然抽出空来见自己...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天天糊弄他女儿吧? 征西将军,在西北地位是独一档的,陈寿自己也有点心虚。 一群穿着松垮军袄的小亲兵,乘着驴车把他们的管事送到将军府门口,这次门子没敢耽搁,直接带着他进到院内。 来到一处布置简单的书房外,陈寿整了整衣服,就听门子在外叉手道:“老爷,秦凤营管事陈寿求见。” 书房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进到书房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满墙都是地图,中间还摆着一个沙盘。 陈寿对古代军事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个沙盘是穿越前辈搞出来的,还是历史自然发展的产物。 他轻轻抬头,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 李威人如其名,单看背影,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年人,没有什么特别。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左上角,那儿正是党项人的老巢横山。忽然他腰背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身形如岳峙渊渟,彷佛没有任何风雨能够摧折。 “你就是陈寿?” “正是。”陈寿不敢怠慢,稍微欠身回道。 李威转过头来,出乎意料,长相十分文雅,颌下的长须漆黑如墨。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非同寻常的气度。 “我族中的一个侄子,在银州前线受了伤,痛苦难当。灵越给了他一壶烈酒,竟然有镇痛的作用,我问她只说是你做出来的。” 陈寿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点了点头。 李威笑着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坐下,不用紧张。 陈寿赶紧道:“还是站着舒服。” “你能连续做出‘香水’和烈酒,可见不是一般庸碌之辈,你找我那小女儿,我猜多半是怕我们将军府把你的钱全吞了吧。” 陈寿很想狡辩,但是眼前这个人,可不是他那个傻乎乎的二女儿,还是老实一点的好。 看到陈寿点了点头,李威嘴角一笑,心中更加满意,这个年轻人果然心思很快。 “当年太祖驱除鞑虏,恢复中原,我李家先辈立下汗马功劳。太祖登临大位,开四方将军府,在凉州城设下征西将军府,由我李家世代相传,镇守西北。” “西北可不比其他地方,这儿的胡人根本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反而趁着中原大乱,收拢外逃人才,变得强盛不少。” “我们李氏为了完成太祖的命令,在西北打了几十年了,族中男丁至今不过十个人。” 陈寿心中也有些佩服,他们有些类似后世大宋的种家,满门忠烈,战死沙场的人很多。 李威继续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不管其他地方怎么样,在西北我向来是任人唯才!你既然有才能,又为将军府立下大功,就是不去找我那小女儿,我也会提拔重用与你。” 上位者的话,陈寿向来不信,但是这一次他没有什么疑心。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会放下身段,来骗自己。 陈寿想都没想,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将主知遇之恩,陈寿定当肝脑涂地以报。” 李威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你的才能是经商,这一点从你和醉月楼合作,并且把她们耍的团团转就看得出来。这一回刘知远回来,你就顶替他,做我们将军府的商队管事。” 陈寿笑道:“将主此次决战,定能扫灭横山羌人,到时候属下的差使就可有可无了。” 这本是极普通的一句恭维的话,李威听后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部下士卒,也不会跟我参战,不妨对你实言。这次大战,我稍有些不祥的预感……” 陈寿吓了一跳,双腿一软,你老人家别逮住我吓唬啊。 “将主何出此言?” 李威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朝中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 陈寿更加害怕,自己竟然无意中掺和进这种争斗来,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将主还要出战?朝中既然有人勾结外敌,岂不是将会...” 李威的目光变得坚毅起来,“虽然是有这个隐患,但是此次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良机,若是错过,西北不知道还要打多少年。” “我...必须一试!” ---- 陈寿从将军府出来,有些失魂落魄。 自己受李威的看重固然是好事,但是也无意中,参与到了朝廷的争斗旋涡中来。 自己如今的体量,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搅的粉身碎骨。 征西将军府,已经有如此大的能量,自己小心翼翼地所作所为,其实都在李威的掌握之中,他只需一个念头,自己就无所遁形。 如今他背后的敌人,却是比他权势还大的朝中巨头,怎不叫人心惊胆战。 毕竟历史上有无数的例子,可以证明,大将在外,是斗不过那些脏心烂肺的文官政客的。 若是这次决战打赢了,自己仗着将军府的威势,作威作福潇洒快活一生是不难的。 要是败了...这李威摆明了在给自己的继承者铺路,自己就是路上的一块青石板。 为什么他要找自己代替刘老哥,是因为李威心知肚明,自己若是败了,这些心腹肯定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将军府元气大伤,朝中政敌不会心软。 想要扶持自己的接班人,就只能靠新人了,陈寿就是一个粉嫩嫩的新人。所以他瞄准了自己...来代替刘知远,继续给将军府筹钱打仗。 老将军一步走三招,不亏是打仗的,看的就是远。 可要辅佐一个落魄失势的将军府,在西北举步维艰地继续抵抗内外敌人,可太苦逼了... 陈寿低着头正想着呢,突然听到略带惊喜的声音:“陈寿,你怎么来啦?你来找我吗?” 正文 第十九章 英雌救美 陈寿一回头,一身粉色对襟袄裙,容颜清丽脱俗,果然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李灵越,他马上笑道:“当然是来找你的。” 李灵越瞪了他一眼,小嘴撅起,“是我爹找你,当我不知道呢。” 李二小姐最近难得打扮了起来,再加上陈寿给的面膜,整个人皮肤更加红润细腻,本就风姿绰约的李灵越,走在路上常能引人目光流连。 陈寿现在是彻底上了她们家的贼船,摊手道:“本来就是来找二小姐的,谁知道被你爹抢先一步,传唤了去。” “信你才有鬼。”李灵越说着不信,脸色却越发的笑意盈盈。 李灵越小碎步,不自觉地就靠近了陈寿,后者大呼不好。 自己一会还要去醉月楼,看这架势,这二小姐又要粘着自己一整天了。 总不能带她一起去吧,要是让李威知道自己带他女儿去逛青楼,估计杀了自己的心都有吧。 陈寿不经意一转头,只见李灵越杏眸微睁,腰如约素,眉黛如画,英气凌于娇美。 陈寿心底怦的一声,心头不知怎的一阵抽紧,生出一股莫名的爱怜。 坏了,是心动的感觉... 凉州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如今城中大军都已经调离出去,街道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李灵越对这儿十分熟悉,话里行间都暴露出她经常逃出来玩耍。这里是千佛塔、那儿是甜水巷,桃花庵的尼姑们刺得一手精绣,连汴梁大内织造局也比不上;黑水巷沿街大小百余家,都在半夜寅时才开店做生意,又称「鬼市」。 陈寿看着她的侧脸,突然决定还是不瞒着她,低声道:“你这么熟悉,那你去过青楼么?” 李灵越圆睁杏眼,杀气腾腾:“好啊,你竟敢调戏我。” 陈寿赶紧道:“那怎么可能,我们卖酒,要靠醉月楼给我们打出名气。反正我们又不去睡姑娘,你要不要去见识见识。” 李灵越一阵心动,她是个性子野的,最是喜欢新奇的事。 陈寿趁热打铁,挑唆道:“你去换一身男装,去醉月楼惹得美人倾心,岂不是大大的好玩。” --- 醉月楼前,并无倚门卖笑者兜揽生意的暴露女子,让李灵越颇为奇怪,她哪里知道,这儿明面上高雅着呢。 陈寿直接挑帘而入,这个时间不是晚上,楼里冷清清的,突然一声:“贵客到。” 吓得两人一个机灵,不知道从哪卖出一个龟公来,点头哈腰的。 陈寿挡在李灵越的前面,只说道:“让苏荔出来,就说陈寿来了。” 陈寿以前卖香水,来到这儿合作的事,早就跟李灵越说过。此时故意大声喊出来,显得心里没鬼。 此时李灵越,正在好奇地观望,心底暗道,这青楼也不过如此。 大堂内有许多散客,也是衣冠楚楚,举止十分有礼。到了堂上二楼分置成数个雅轩,每个雅轩装饰皆是富贵堂皇,门窗桌椅、案几屏风皆仿古制。壁上挂有几轴金碧山水,轩外临堂处都有一方小小露台,露台两面绿荫覆盖,盆景簇簇,看不清两边情景,便于轩内客人独处私谈。 陈寿和李灵越,就被带到了一个雅间内,李灵越撇嘴道:“青楼,不过如此。” 李二小姐可是对着镜子起春心的猛人,这个年纪对男男女女那点事,心里好奇着呢。陈寿是饱经后世互联网的洗礼,对这些劳什子的事,知道的不能再清楚,早就不是少年慕艾懵懂的心智。 陈寿心底暗笑,你还想看活春宫怎么着? 他殷勤地给李灵越倒了一杯茶水,还没倒完,苏荔就扭着腰进来。 她刚掀开帘子,就眼色一动,本来陈寿就够俊俏了,今日随他一块来的,比他长得还标致... 再细细一看,苏荔了然于胸,这是个雌儿啊... “陈公子,你可把奴家坑惨了,一文钱没赚到不说,我这小店差点让将军府给拆了。” 陈寿打了个哈哈,“这话可就诛心了,赚没赚到咱们心里有数,这次又有大买卖,我第一个就想起醉月楼来了。” “又有大买卖?”苏荔一阵激动,随即冷静下来,“陈公子的银子向来烫手,怕不是这么好拿的吧。指不定又要拿出什么缺德契约,来耍我们这些薄命的人。” 李灵越根本不懂,也没啥兴趣,听着他们讨价还价的十分不耐烦,干脆站起身来,走到露台上。 凭栏望去,忽听楼下响起一声檀板,丝竹乐起,一时间大堂内弦管交织,悦耳非凡。 管弦之中,舞池内一群少女,簇拥出一名盛装打扮的美貌女子,体似琢玉,面如堆花,鬓边的金爵花钗,只余一头俏皮妩媚的坠马裸髻。一身锦缎遮不住,那窈窕的身段若隐若现。纱裙中的细裈裤脚,包裹着的是一双浑圆笔直的修长玉腿。 这美人儿手持两根长长的翠色雉鸡翎,轻挪莲步,细腰摇曳,在乐工玉笛伴声中,会合节拍,翩翩起舞。笛声舒缓,远见那女子笑颜微漾,如三春桃李,舞态婀娜,如风中柳条,一举一动妩媚勾人。 只见她裙下交错,修长的玉腿踮跳弹动,柔媚的腿部线条充满弹性,玲珑的身姿在舞台上不住飞转,饱满的胸pu晃荡如波。 不愧是薛韶,凉州第一花魁。 众多寻芳客人目眩神迷,眼珠只在她丰盈身姿上打转。 “好漂亮!”李灵越忍不住拍手道。 刚刚舞完,其他人都沉浸在这美妙的舞姿中,呆呆站着。 李灵越这一声就格外清亮,薛韶抬头一看,也不禁芳心一动,朝着上面盈盈一拜。 楼上堂下发出震天般的喝彩之声,女子笑吟吟向众人拜谢,刚想走时,下面响起一声嚣张地叫声。 “我家主人,请姑娘来小酌几杯!” 薛韶笑着摇了摇头,就要退出轩厅。 谁知道那豪奴竟然勃然大怒:“我家主人的邀请,也是你一个粉头能拒绝的?” 他一挥手,身后几个大汉,竟要上台抢人。 正在和苏荔锱铢必较,商议合作事宜的陈寿,愕然看到露台上李二小姐娇叱一声,纵身跃下,吓得他面如纸色,赶紧起身跑了过去。 这他妈要是摔着,哪怕磕膝盖蹭破皮,自己还活不活了。 正文 第二十章 你可真会 陈寿怪叫着跑到露台,见到李灵越非但没事,还气定神闲地打倒了几个大汉,手搂着薛韶的纤腰,问道:“姑娘,没事吧?” 薛韶脑子嗡的一声,这个少年的举动如此无礼,但是自己却提不起一点心思呵斥。一张瓜子脸,修眉端鼻,说不出的风流俊俏。 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更兼急侠好义... 薛韶心底,像是咬破了一颗酸葡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陈寿扶着栏杆,长舒了一口气,摸了摸额头道:“幸亏这位没出事。” 苏荔双脚一软,拍着手急道:“没出事?出大事了,你知道那些人的来历么,那可是咱们凉州城胡员外的大公子,就是因为他来,我才让韶儿出来献舞的。在凉州,谁惹得起这位爷。” 说到这儿,苏荔凑近了,低声道:“你可能不知道,那胡员外,和将军府还是远亲呢。” “少他娘废话,我跟你说,要是我那位朋友出了事,咱们全都完了,知道了么?” 苏荔大惊失色,现在陈寿据说是攀上了将军府,难道这个女扮男装的雌儿是... 她一下就想到了据说酷爱做男装的二小姐,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甚至有些庆幸自己这个楼修的不高。 “我的天爷,你怎么敢带这位来...来奴家这腌臜地方。” 陈寿叹了口气,回头道:“索性现在人没事,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桩买卖背后的大东主就是她,不然我带她来做什么。” 苏荔一听,得,也别讨价还价了,不然来一大兵,把自己这儿拆了也不稀奇。 皇帝在京城做事,还要顾及这,顾及那,不敢太过分。但是将军府在西北的威望,就是当街杀人,铲平自己这儿,也没人敢指指点点。 毕竟将军府不光是权势熏天,更重要的是,他们如同西北守护神一般,带给此地近百年的和平了。 西北尤其是凉州,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没有征西将军府,那些传闻还生吃人肉的横山羌人早就杀进来了。 此时楼中,已经有不少凉州纨绔子弟,认出了李灵越。 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全都噤若寒蝉,跑也不敢跑,反倒站到台前,护住这位煞星。 要是李灵越在这醉月楼出了事,今日在场的,谁也跑不了。 很快就有人,把胡家大公子叫了出来,一个劲地作揖认错。 如今胡公子也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当然是不敢怠慢,一个劲保证回去之后严惩这些奴才。 李灵越骂道:“有什么样的主子,才有什么样的恶奴,说到底还是你品行不端,若是再让我知道你纠缠这位姑娘,哼哼...”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二...二公子放心。小人回去之后,一定闭门面壁,静思己过。” “滚吧!” 薛韶一双美目,惊得呆呆木木,这位公子非但俊俏多金,门第还高... 陈寿也慢慢看出了端倪,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看着薛韶恨不得把人勾住的眼神,陈寿大呼不公道,要是老子有李灵越的条件,还不把凉州美人一网打尽。 台上的李灵越,眉眼弯成两道新月,飒爽英姿,美人在怀,环顾四方,只觉得说不出的威风好玩。 她轻轻一拍手,向上一看,正对上陈寿的目光。 “陈寿,谈妥了没?” 薛韶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公子,竟然是那个惹人生厌的陈寿的朋友。 真是明珠蒙尘,交友不慎啊...她已经替李灵越觉得可惜起来。 陈寿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谈好了,赶紧走吧。” 薛韶看着她跟着陈寿走了,心底一紧,举手问道:“公子,可还来么?” 说完之后,薛韶包裹在裙裳里的身体热的发烫,晕生双颊,羞不可抑。 李灵越潇洒地一回头,突然想起陈寿闲谈时和她说的一句应景的话,露出两排小白牙轻笑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有缘自会再相见,无缘对面不相识。姑娘,告辞!” 薛韶整个人呆立在原地,嘴里呢喃自语,似是在重复刚才的诗词。 你可真会啊!陈寿斜视着她,满脸的嫌弃或者是妒忌。这姓薛的花魁,是被彻底拿下来,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这机会要是给我,我能让她三天下不来地。 出门坐上驴车,张和在前面赶车,陈寿在车内喋喋不休... “那么高,你怎么就蹦了下去。你不怕扭到脚踝么?以后下雨阴天,你就钻心的疼...到时候可没人替你。” 李灵越撇着嘴,乜视着他,“你好啰嗦哦。” 陈寿还想再说,李灵越见他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虽然自己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但他那一直啰嗦的嘴唇,却是十分好看。 不知怎地,李灵越心中便是一荡,竟鬼使神差地贴上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李灵越年轻,大胆,很活泼,也很直率。 她在万千宠爱中长大,少女的一颗芳心一阵恍惚,有了感情,便不愿意抑制自己的感情。 虽然早就对陈寿有好感,但是直到这一下,才像是春雷炸开,荡漾在她的心尖,让那心尖好一阵抖颤。 陈寿稍微愣了一下,他能明显感觉到,少女的动作生涩,微微带些羞涩的颤抖。 他马上醒悟过来,这个时候,怎么能被动? 他翻身就把李灵越按在了驴车的座位上,动作温柔娴熟,伴随着缠绵的情话。 ...... 将军府很快就到了,李灵越逃也似的跃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寿看着她的背影,有些羞涩,有些慌乱,不禁得意起来。 小马夫张和挠了挠头,语重心长地说道:“管事,你咋把二小姐得罪了,这可是咱们秦凤营的大靠山啊。” 陈寿拍了他一巴掌,道:“少废话,赶紧回营,然后你带着赵鸿和陈福,拿上三十瓶好酒,到醉月楼一趟。” 陈寿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笑道:“咱们的大买卖,也是时候开张了!”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君有戏言 酒是一个可雅可俗的东西。 上至文豪贵胄,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可能离不开这玩意。 秦凤营的酒一出场,比香水引起的轰动还大,上一次主要是在贵妇千金这个群里发散,如今影响的规模更大了。 不光醉月楼赚的盆满钵满,各地的酒商争相来凉州,甚至带动了其他的产业。 大战在即,将军府无暇他顾,只是索要了一些烈度极高的,用作军营中的伤患镇痛。 秦凤营的仓库外,蹲着几只小狗,看见陈寿欢快地扑腾着瓜子,一下子跃起来,然后四爪朝天,十足的憨狗。 “这就是你买的恶犬?” 陈寿让陈福他们,买来几条恶犬看家,谁知道这厮买回四只蠢萌的小奶狗。 陈福振振有词,“二叔,狗这个东西,就得自己养熟的才听话。” “这几条蠢狗,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陈福嘿嘿一笑,挠着头皮道:“你不是让我回家送点钱给爹娘么,正巧家里的大黄生了一窝,我就带来了。都是村里的土狗,我带它们到城里来见见世面。” 后面的几个房间内,就是酿酒的作坊,现在凉州城内,声名鹊起的烧酒就在这成堆地放着。 陈寿一只手抚着额头,另一只手晃着手指,气极反笑,“你要不是我侄子,我非让你滚蛋。” 陈福不以为意,他早就熟悉了自己的二叔,嘴上喊得凶,其实对人很好。 他抚摸着四只小狗,嘟囔道:“我在这房里搭了个小床,一定给咱们看好酒库,二叔你就放心吧。” 李灵越是真正的甩手掌柜,除了天天来找陈寿谈情说爱,根本不管卖酒的事。 陈寿乐的自己数钱,如今虽然兵荒马乱,但是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凉州城的城墙在那竖立着,陈寿实在想不出,胡人怎么才能攻下这座城池。 耸立入云的城墙,恐怕在城下看都看不到城楼,三层的辅城,每一个都是葬送来犯之敌的修罗场,城墙上的射孔和滚石,可以无情收割进入辅城的敌人。 凉州有二十万人,放眼如今的天下,这样的大城,也就只有大齐还有南唐能有,也不会超过十座。据说只有当年盛唐的晋阳城,比凉州还要雄伟坚固,陈寿真是很难想象,汉人在这种条件下,是怎么一点点建起这么多不可思议的城郭来的。 --- 桐花深深的庭院内,一座曲檐画楼上。 一只三足的雕金玄鹤香炉,散发着袅袅香气,旁边摆着一双软趿。 李灵越托腮坐在一个蒲团上,细腻白嫩的双脚悬空,隔着栏杆,看向远处的风景。 她的脸红扑扑的,大眼睛里没有往日的古灵精怪,反倒多了一丝丝的柔弱。 李二小姐竟然老老实实坐在这半个时辰了,这可是一桩奇事... “灵越,你怎么了?”李灵凤伸手在发呆的妹妹跟前晃了晃,好奇地问道。 “啊?...没...没怎么啊。”李灵越慌张回话。 “你是不是...在想那个陈寿?”李灵凤直接问道,她早就派人去盯着陈寿,妹妹和他的事,自己一清二楚。 “你该不会,对他有了好感,萌了春心了吧?” “姐!”,饶是李灵越与姐姐平日说笑惯了,此时也不禁女儿家双颊晕红,羞涩万分。 “那小子长相虽然端正,但是门第太差,你和他不能纠缠太深。”李灵凤直接开口,否定了这段情缘。 李灵越登时急了,站起身来,掐腰道:“你管不着,说了也不算!” 说完气呼呼地,穿上鞋字,走下楼去,踩得楼梯砰砰响。 李灵凤笑了一声,两道好看的弯眉轻轻一蹙,眼神有些沉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 大齐王朝,都城汴梁。 太祖为了去除唐朝的影响,在中原大城汴梁定都,舍弃了长安和洛阳,其实是非常有魄力的。 后世的子孙,也却是把汴梁建设的十分繁盛,街道上到处都是往来的客商。 中心的道路,都是青石板铺就,能让十匹马并排骑行。 道路两侧的崇文酒楼,飞檐斗拱,古朴典雅。 楼内雅间,一群人欢喜鼓舞,互相道贺。 一个三十多岁年纪,蓄有胡须的男子,如释重负地朝后一趟。 他正是征西将军府世子,李威之子,李欣之兄,凉州的太子爷,李锦。 “恭喜少将军,这次得到了武贵妃的保证,陛下拨下粮饷。老将军那边,再整旗鼓,一鼓作气,扫清横山羌人,也为时不远也!” 说话的人十分振奋,看不出丝毫的疲惫,其实楼内众人都已经几天没敢合眼了。 到了京城,左右奔走,到处求人送礼,终于打通了武贵妃的门路。拿了好处的武贵妃,果然守信,枕边风吹得明明白白。。 今日朝会,陛下当堂宣布,让兵部拨款,为李威西征准备充裕的粮草和辎重。 李锦也长舒一口气,笑道:“幸不辱命,幸不辱命啊!” 太和殿内,老皇帝看着下面跪着一地的文臣,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朕已经答应了爱妃,尔等为何强要朕收回成命,传出去朕的威严何在?” 一个纱帽老臣,起身抱拳,道:“陛下,自从太祖立国以来,武人权势日炙。这些武夫不读诗书,不知礼仪,不懂廉耻,稍有不顺就敢以武犯禁呐。所幸我太宗皇帝圣明,将乱臣曹琳诛杀,削去将军府兵权,社稷才得以安稳。” “如今四方将军府,只有征西将军李威,尚有兵权。此乃天赐良机,陛下若供给粮草,让李威得胜,其势再难制也。届时他若生出不臣之心,此人麾下可有十几万百战老卒,试问中原有谁可以抵挡?” 老皇帝赵灵已经老眼昏花,听着声音,勉强听出是自己的户部尚书刘钦在说话。 他眼中浑浊,但是脑子还算活泛,一听这话不禁陷入了犹豫。 “这么好的机会,难道放了那些羌人?” 群臣一听,陛下意有松动,尽皆大喜。 兵部尚书蒋褚才抱拳道:“陛下放心,羌人已经是穷途末路,只要李威一败,陛下宣旨赐罪,取缔征西将军府这个大祸患。朝中随便派一文臣前往督军,定能剿灭羌人,开疆拓土!” “唉...就依卿等所奏,朕...朕怎么跟爱妃交代?”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北司太监 凉州城已经渐渐入夏,知了的叫声充盈着整个城池。 李灵越快步走进家首饰店,挑拣比较几件首饰,终拿起支珠钗,往头上比了比,扭头笑道:“喂,你看好不好看?” 陈寿走的脚都酸了,心里盘算着这烧酒给自己赚了近万两的银子,这钱要是自己都要了,那就是自寻死路。 接下来该怎么打点呢... 正想着呢,听到佳人问话,陈寿头也没抬就喊道:“好看,好看。” 小姑娘轻哼声来了脾气,提高声音道:“人好看还是钗子好看?” “当然是钗子好看。” 李灵越杏目圆睁,还没等大发雷霆,陈寿马上笑道:“人更好看!” 李灵越这才转嗔为喜,随手将珠钗扔到柜上,几步走了下来,“油腔滑调,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多多赚钱,好好升官,不然怎么好去将军府提亲,我这个九品管事要是去提亲,还不被乱棍打出来啊。” 李灵越脸蛋刷的一下通红,眉目流转,娇嗔道:“谁要嫁给你了!” 话音刚落,她又患得患失地问道:“那你想到主意了么?” “你都不愿意嫁,我想什么主意,唉,我还是托家里媒婆说一门算啦。” 李灵越捏着他的胳膊,稍微用力,陈寿就疼的嗷嗷叫。 “谋杀亲夫啊你。” “谁让你油嘴滑舌,没个正经...疼么?我看看。” 陈寿好奇地问道:“你看上了那个钗子,怎么不买?” “就是做工别致,用料太差了,买它做什么。” 陈寿心里暗骂一声狗大户,征西将军府确实有钱,毕竟是西北的土皇帝。 这样的家世,却也是最危险的,历来独掌军政的封疆大吏,一定要学会表忠心或者自污,不然那铁定就是皇帝老儿心头的一根刺。 李威... 似乎太完美了些。 这个念头就在陈寿心里闪了一下,毕竟如今在西北,将军府如日中天,跟重要的是,西北军民都知道,将军府是西北的定海神针。 对将军府下手,就是自毁长城。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小丫鬟知画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李灵越老大的不高兴,放开了拽着陈寿胳膊的玉手,蹙眉道:“不是告诉你今日出来玩,晚点回去,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见了人也不知见礼。” “见过陈管事,小姐,大小姐唤你快些回去,说是来了京城的贵客。” 李灵越稍有狐疑,歪着头道:“她该不会是骗我吧?” “真的,二少爷都从前线回来啦,据说是迎接一位宫中的公公。” 李灵越这才相信,“公公不在宫里待着,来这儿干什么,真不是时候。”李灵越老大不情愿,鞋尖狠狠地将颗石子踢飞,勉强笑道:“那我们回去吧。”又专门对着陈寿红唇无声的翕动了几下。 看出她嘴型是说“明天再来”,陈寿点了点头,回了一个飞眼,李二小姐才含羞带嗔地登上府里的马车,跟着丫鬟回府。 李灵越下了马车,才刚踏进偏院,一条挺拔的白影穿出洞门,来人头戴金冠、长鬓垂胸,生得俊秀斯文,迎面冲他一蹙眉,便要开口。 “二哥!”李灵越先发制人,上前抓住李欣的胳膊,笑道:“二哥来回奔波,辛苦啦。” “亏你还知道,家里就让凤儿一个人忙活,你也不帮帮忙,就知道在外面乱窜,等我这次打完仗,就做主让爹给你寻一个婆家嫁了,省的惹人生气。” 李灵越也不是好惹得,当即板着脸骂道:“用你管,你是爹么,爹生了两个儿子恁的这么不顶用,还得让女儿跑腿不成?” 李欣气笑了,自小宠溺这个妹妹,也不舍得说话重了,晃着手指道:“你啊你,嘴巴叼的很,从来不知道服软。” “这个公公是什么人,还得让二哥从银州跑回来一趟?” 李欣神色一正,压低了声音道:“这位姚公公,乃是北司姚保保。” 北司是指位于汴梁皇城北边的内侍省,属宦官系统,与开封府的“南衙”,共同掌握着开封府。 北司负责的是皇城,所以更加接近皇帝,权柄也更大。秉笔太监姚保保更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征西将军府长年往宫里送金银珠宝打点,丝毫不敢怠慢。 这老东西轻易不出皇城,这次竟然亲自来到凉州这种边陲之地,饶是大大咧咧的李灵越,也不禁为之一惊。 “竟然是他。” 李欣一边走,神色有些高兴,笑道:“大哥这次不辱使命,成功求来粮饷,我们将军府磨刀十年,爹爹准备了十年,就是为了这一仗。银州拿到手,横山之外再无阻拦,大军一战功成,在不留祸患给后代了。” “我们李家,使命也就完成了。总算是对得起太祖的知遇之恩,还有没有辜负秦拢父老的信任。” 李欣发自内心的开怀,整个人神采奕奕,李灵越也为父兄感到高兴。 大厅内,还没进去,就听到一声有些嘶哑的笑声。 面东的主座上,坐着一个白发的老者,身量短小、穿着大红色的官袍,头戴纱帻、足蹬粉靴,生得方头大耳,皱耷耷却很白净的脸上没有胡须。 李灵越一看就知道这是姚大太监,跟着李欣在一旁通过姓名,在一旁落座。 姚保保的权势来自于皇帝,论起身份,他其实比将军府的差远了。 但是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天下,就是这些宦官兴风作浪。 不过姚保保十分客气,说话笑盈盈地,十分谦卑,没有一点权奸的架子。 一旁的李灵凤,长袖善贾,应对得体,和姚保保谈的十分融洽。 “这次来凉州,咱家是奉了皇命,特来为将军府的大小姐做个媒人。” 姚保保笑的更加灿烂,李灵凤却是耸然一惊,脸上的从容失去了片刻,随即有转回来。 她起身笑道:“那凤儿倒要回避一二,公公和我的兄长商议才对。” 李欣有些不自在,将军府的嫁娶,都是自己做主,皇帝突然指婚,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灵凤刚走,姚保保就笑道:“陛下有六个皇子,唯有大皇子是已故的显贵皇后所生,早早被陛下立为太子。前些日子,太子妃病故,陛下有意招将军府大小姐入京,与太子结良缘。” 李欣舒了一口气,道:“此事,小子却做不了主,还是去军中问一下父亲大人吧。” 李欣心里十分抗拒,据说太子一向不得皇帝喜爱,又常被武贵妃所欺,病怏怏的十分可怜。妹妹嫁过去,岂不是送入火坑。 姚保保眼皮一抹,推着茶盖吹着热气,不动神色地点了点头。 皇帝赐婚,竟然还要请示,将军府....果然威风。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事出反常 “太子妃?” 银州前线的大帐内,李威在沙盘前,听完家中信使的话,敛眉深思。 太子是是什么境地,只怕整个大齐都知道,朝中太子一派的人少之又少。 参将岑意清了清喉咙,问道:“莫非是圣上有意重新扶持太子,要为他找一个强援,而汴京势力都已经站队,圣上才看中了我们征西将军府?” 李威眉心一皱,他根本不想参与到这些争斗中,眼下只想一劳永逸,彻底解决边患。 边关打了这么多年,彼此之间仇深似海,而且每年羌人进犯,总是杀得血流成河,荼毒凉州百姓。 大将在外,岂可托之于储君,简直荒唐。 不过这个皇帝,荒唐的事做了不止一件了,尤其是愈发老迈之后。 朝廷君臣昏庸无能,将军府众将士心知肚明,他们心里效忠的是将军府,是李威。 军中参谋蒋项禹沉吟道:“大公子进京,走的是武贵妃的门路,才让朝廷拨下粮饷。这一点朝野恐怕没人不知道,武贵妃与太子一向是势如水火,圣上若不是平衡之策,只怕用心并不简单。” 蒋项禹是将军府的智囊,一向智计百出,众将一听顿时不安起来。 “大战在即,莫非朝廷还要拖后腿不成?” “咱们这一战,既为自己而战,更是为整个大齐而战。朝廷不拔下粮饷犒军劳师,反倒整出这许多的曲曲绕绕,真是让人心烦意躁!” ... 李威摆了摆手,长叹一口气,道:“你回去告诉李欣,让他好生招待姚保保,负责凤儿出嫁事宜,严格遵循典制,不可怠慢。军情紧急,我等既然身为大将,还是要以军务为先。” 军师蒋项禹赶紧伸手道:“将主,那储君迎亲,按礼制仪仗队就有三万人...” 李威心意已决,摆手道:“战事为先!” 银州这个机会,李家等了百年了,先辈遗愿,就在此战。 “我二十五岁承袭征西将军,至今已经三十年!人生如白驹过隙,哪还有下一个三十年呢?” “将主!” “无需多言,羌人已经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传我号令,命轻骑冲阵,以五百骑为一队,十队为一营,十日内冲破羌人大营,然后扫灭横山部落,非我族类者...杀无赦!” 西北异族,在唐末时候杀入中原,欠下了累累血债。 他们屠戮汉人的时候,也带走了先进的技术,尤其是冶炼和铸铁。 羌人们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的铠甲如同鱼鳞,胸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对比之下,李威的麾下,全都是杂乱的军服,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甚至没有皮革。 西北军...穷!几年不拨饷银,靠的就是将军府的威望和商队带来的那点收入在支撑。 自古胡汉交战,罕见这般盔甲武器出现汉不如胡的局面,不过西北军剽悍不畏死,勇武善战。 鼓声如雨点一般响起,重重地砸在横山羌人的心头,他们看着远处的西北轻骑兵。 他们挥舞着各色武器,有的人甚至敞怀作战,但是眼光中充满了战无不胜的锐气。 反观自己这边,虽然甲胄齐全,已经是惊弓之鸟。 汉人拿下银州之后,失去了庇护的羌人,七战七败,被杀的几尽亡族了。 呜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无数的轻骑兵挥舞着兵刃,席卷而来。卷起的烟尘,就像是一条条巨龙,让人望而生畏。 羌人首领拓跋野还没有开口,座骑已经不安地嘶鸣起来,蹶蹄向后退去。 “撤!” --- 野渡无人舟自横。 凉州城外,一片芦苇丛中,漂着一只小舟。 虫鸣唧唧萦绕耳畔,春风徐徐拂到脸上,更显得小湖上静寂一片。 陈寿嘴里叼着一根芦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灵越闲聊,无非是她们姐妹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起姐姐要嫁到京城,李灵越心底还是有一点舍不得,她正伤怀呢,回头一看陈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嗔怒道:“你个死人,到底有没有再听啊。” 陈寿轻轻捉住她的一双柔荑,道:“你姐姐嫁到京城,是去做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母仪天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灵越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这个太子,不一定做的了皇帝的。” 陈寿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有一股不详的预感,追问道:“你说什么?” 李灵越自顾自地说道:“本来就是嘛,我听府上的人说,太子非但病怏怏的整日下不了床,还天天被武贵妃欺负,能不能活过当今圣上不一定呢。” “让一个不得宠的太子,迎娶边陲大将的女儿,还是在大战之前?” 陈寿低着头,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这怎么也不像是正常人干的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陈寿不是将军府的人,所以他是以一个纯粹的旁观者的眼光,来看这件事,觉得充满了蹊跷。 “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陈寿试着向眼前的少女解释清楚,又怕自己是杞人忧天。 毕竟构陷皇室和朝廷,可是不小的罪过。 李灵越见他呆呆的,还以为是自己来约会一个劲说姐姐的事,让他生气了。 她无师自通地偎进了陈寿的怀里,一脸甜蜜,“好啦,人家不说了还不行。” 陈寿扶住她的肩膀,扳过身来,脸色一肃道:“你能带我去见将主么?” “啊?这个...爹他正在打仗,你不是说...混出名堂来再见我爹么。你别误会!我可不是嫌弃你,是....” 李灵越显然是误会了,她神色扭捏,捏着裙角道:“先见我二哥行么?”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征西将军府对自己没啥恩情,充其量是互相利用,自己倒是帮了他们大忙。 但是眼前这个少女,确是不能陷入危险的,在这陌生的时空,陈寿认识的人不多,在乎的也不多,眼前的李灵越显然是其中一个。 正想着呢,湖边的桥上,突然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 陈寿站起身来,远远看去,杏黄色的旌旗遮天蔽日,一个庞大的仪仗队,正在缓缓过桥。 这些人整齐划一,很有法度,不过锣鼓声就显得凌乱了一些。 “这就是迎亲的仪仗,听说是从河东调来的,要在城郊驻扎,再过几天就要进城迎亲了,人家大婚时候,肯定没有这个威风。” 陈寿盯着看了一会,斩钉截铁地说道:“越儿,带我去见你爹,现在!”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有一计 凉州到银州一路上,并不太平。 到处都是被打散的残兵,陈寿发现就凭他和李灵越,根本无法到银州大帐。 刚出去不远,陈寿就反悔了,自己不该带着李灵越来冒险。 为今之计,只有去将军府,劝说李欣小心从事了。 将军府内,张灯结彩,准备送大小姐入京做太子妃。 李欣也没有想到,一向迟钝的朝廷,批复一个西北的奏章都要几个月,这次却如此高效。 而且皇家着实不算小气,北司的人在将军府送皇帝下旨置办的嫁妆,官员拿清单当着李欣的面念出来,光是念清单就花了半个时辰,润口的茶也喝了三杯,尖锐的声音听得李欣二中嗡嗡作响,听得头昏脑涨。 这些清单上的东西,据说都在城外仪仗队的大营中,装了几百辆马车,用象征皇室的杏黄色绸子盖着。 从宫里来的几个婆子,在那笑吟吟地教习李灵凤宫中礼仪,李灵凤小心记住,对自己的京城太子妃生涯,充满了茫然。 李灵越带着陈寿,穿过一道道大门,直奔李欣的院子。 沿途碰到老管家,被她揪着带路,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李欣跟前。 李欣刚被宣布清单的宦官吵得头昏,想找个地方清净一下,就看见自家妹妹带着一个男人面红耳赤地跑来。 他早就听说,灵越最近个这个陈寿走的很近,不过大战在即,他们父子都无心管这些琐事。 现在看到这个情形,李欣心中忿怒,沉着脸道:“怎么着,两位这是准备私奔,来和家里打一声招呼?” 陈寿看了看周围,只有几个小丫鬟在一旁侍立,顾不上寒暄直接上前道:“城外仪仗队有古怪,万万不可放他们进城!” 李欣脸色一变,拧眉道:“大胆,这是你该说的话么?” 陈寿心道去你妈的,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二舅哥,你死成什么样我都不管,“二公子,我就问你一句话,大公子既然求来了粮饷,从河西运来不过十几天的脚程。迎娶太子妃需要的聘礼,却都是非得能工巧匠现场制作不可。如今已经一个多月,粮饷何在?聘礼都已经来啦,这哪是聘礼,只怕是催命符!” 李欣脸色一变,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虽然被派回来处理这件事,但是李欣一心想的,就是早点回去,和父亲并肩作战,击溃西北羌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抱着利利索索办完的想法,对朝廷这般高效心中是跟窃喜的。 现在静下心来一想,果然蹊跷万分,仪仗队的马车内,盖得真的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么? 三万人,拿不下凉州城,但是却可以快速控制将军府。 这有可能是一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毒计。 “不好!”李欣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急声道:“如此一来,只怕父亲那里,也有危险。” 陈寿暗暗点头,总算不是一个刚愎自用之辈,李欣还是能听进人言的。 “这一计十分粗糙,漏洞百出,摆明是有人乘着大战之际,匆忙布置。只要咱们将军府没事,将主那边纵有危险,也不致命。” 李欣和他爹一样,是个纯粹的将军,他痛苦地仰头闭眼,双拳紧握,“若是错过这个机会,何时才能搜扫尽胡尘!” 还扫尽胡尘?陈寿总算是明白了,朝廷中将军府的对头,为何敢使出这个计谋。 他们是拿捏准了李氏父子的秉性了,就一个大公子不知道怎样,还身在京城,剩下这俩全是一根筋。 “公子,先别管这个了,保命要紧。” 李灵越也气的银牙暗咬,小脸粉面含煞,眉心紧紧蹙起。 “凉州城...只要我不点头,没有人进的来。”李欣面无表情地说道,“为了父亲那边的战局,我们不能和朝廷撕破脸,我会把凤儿送出凉州城。” 你牛逼。 陈寿被他一句话噎的不轻,别人都把刀砍在你脖颈子上了,还他娘的送妹。 李灵越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指着二哥骂道:“他们要害我们,你还把姐姐送出去,你怎么恁的没骨气,你还是我二哥么?” 李欣沉声道:“那毕竟是朝廷,君臣有别,我们又能如何?只要不让他们进凉州,他们的算盘便落空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筹集前线的粮饷。我走的时候,特意问过粮官,掐算日子只够吃十来天,就要断粮了。” 陈寿压低了声音,举起手掌,挡住半边脸,道:“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少将军可以暗中调集人马,以送酒肉的名义,将这三万人拿下。然后把皇宫来人斩杀殆尽,弃尸城外,就说是银州溃兵所为。打起这三万河西兵的旗号,袭取了河西粮库,拿粮草助老将军一战功成。” “到时候边关大捷,征西将军府威势正盛,再无后顾之忧,朝廷必定会息事宁人,不敢再行追究。” “如此一来,朝中那些鸟人也不敢再算计凉州。” 河西是水草丰茂的重镇,是大齐的粮仓,大齐没有统一天下,没有江南的供应,全靠河西进贡粮食。 他们本就防备空虚,又调走三万,怎么可能是能占善战的凉州兵的对手。 凉州兵,自古就是善战的代名词,自古凉州精骑战力惊人,史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李灵越眼珠一瞪,觉得陈寿的主意简直出到了她的心坎里,赶紧道:“就按他说的办!” 李欣缓缓摇了摇头,漠然道:“越儿住嘴,我们李氏一门受太祖隆恩,忠贞不二,绝不做此等叛逆之事。父亲大人在此,也绝不会同意的。” 我可去你妈的吧。 陈寿现在很想把这个鸟人的死人脸踩在地上,狠狠地碾上几脚。 自古愚忠,都是千古遗恨,难道要在凉州上演大齐版的风波亭?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无情未必真豪杰 “真是气死人了。” 李灵越抱着双臂,自顾自生着闷气,旁边的李灵凤却神色平静。 “姐姐,你真要去嫁给那个太子么,据说他才四十岁,就已经比皇帝还老了,走路都得人扶着。被人欺负也不敢还手,天天提心吊胆的,怎么护着你。” 李灵凤心底一酸,突然有些羡慕自己这个妹妹,她天性纯真烂漫,直率单纯,一定比自己过得开心吧。 不去怎么办?皇帝赐婚,为太子续妃,李家只要不想造反,就无法拒绝。 李灵越还在喋喋不休,李灵凤对着镜子,贴上花黄,是宫里常用的款式。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面无生气,像是一个精致的纸人。美则美矣,远没有妹妹那种灵气,妹妹最近气色一直不错。 明天,二哥李欣就会把自己送出凉州城,姚公公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 他大概也不会想到,事情败露之后,将军府依然不会翻脸吧。 从今之后,离开了将军府的庇护,在那汴京的斗争漩涡中,自己的命运注定是悲剧吧。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现白头... 想到传闻中未老先衰的太子,再想到前几天府门前那个俊俏的小郎君,李灵凤心底更加心如死灰。 她轻轻抚着妹妹的发髻,柔声道:“答应姐姐,不要远嫁,多多孝顺爹娘。” 李灵越的双眼,顿时红肿起来,姐妹俩抱在一块,久久无言,只有李灵越轻轻的啜泣。 从小到大,自己一直在姐姐的光环下,什么事情都想压她一头。 但是现在,她真的想代替姐姐受苦,想去京城受难的人是自己。 幸亏这一幕没让陈寿看见,不然他肯定对李欣再无半点好感,而是深深鄙夷。 当哥哥当成这样,纵使踏平大漠,勒马燕然,又有什么意思。 枉为人兄! --- 秦凤营,大殿内。 陈寿躺在自己的椅子上,嘴里依然骂骂咧咧。 “大傻1逼,纯属大傻1逼。” 虽然他能够理解,在天地君亲师的时代,确实有大把人甘愿悲情,也不会迈出那一步。 但是陈寿对于所谓的大齐,没有丝毫的忠心,这些昏君庸臣,趁早死绝了才好。 要是自己有将军府的势力,肯吃这个腌臜气?早就反了他娘的了! 可惜自己只有一个秦凤营,战斗力还不如凉州府的衙役,至少人家是成年人。 明天如果李欣顺利把妹妹送走,那么将军府的处境,不会有丝毫的改善。 这一场大战,是建立在将军府认为朝廷会支援的基础上的,一旦缺少粮草,李威很有可能会铩羽而归。 后世历史上,宋军围攻西夏,一路高歌猛进,打进了西夏都城兴庆府,就是因为朝廷不拔粮饷,指使饿死的宋军比战死的多十几倍,不得已撤兵。 李威撤兵之后,就看他怎么做了,毕竟朝中的政敌是不会收手的。 现在这一切,都是自己没法插手的,毕竟身份在那摆着。 这是一个看门第的社会,陈寿对此心知肚明。 “先把自己发展好,等有了实力,再想这些吧。” 陈寿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大殿。 外面一群小兵,伊尔嗨呀地操练着,看上去倒像模像样。 陈寿暗暗思量,等忙完手上的这些事,赚到钱钱,就开始用心训练这些人。 施之以恩,以图后用...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想要从头起家,谈何容易。成年人身上利益瓜葛牵涉太多,只有这些人,白纸一张,将来或许能成为自己的可靠嫡系。 后世时空历史的大宋太监封王的童贯,刚到军中没有根基,就收养了西军遗孤几千人,组成胜捷军,成为了他后来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 他轻轻一招手,张和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点头哈腰,“管事,您叫我。” “你挑几个机灵的,跟我去城中走一遭。” 正值黄昏时分,陈寿带着一众小兵,来到醉月楼。 苏荔热情地,恨不得贴上来,“你个没良心的,还知道来啊,一个月就给奴家这么点酒,根本不够卖的。有几个豪客慕名而来,喝不到差点把奴家这小店砸了。” 陈寿保持着距离,笑吟吟地道:“这个简单,我再多给你一百坛,还按原价交易。你把咱们凉州城大小官员的姓名、住址和爱好写出来。” 苏荔神色一动,“要送礼了?姐姐前几天还想提点你一下,你小子猴精猴精的,果然自己想到了。” 陈寿嘿嘿一笑,“进庙提猪头,自古以来的规矩。不送礼,咱们姐弟俩怎么发财?” 苏荔掩着嘴笑了几声:“这个简单,咱们凉州的官员,就没有不逛青楼的。那些真不来的,你送礼也八成没用。别的奴家不敢说,对这些官员的情况了解,就没有我们醉月楼深的。” “那是,他们的长短,就没有你不知道的。” 苏荔脸色一红,戳了一下陈寿的额头,“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拿名单。” 说完转身扭着丰腴的身子去办正事了。 青楼,应该是消息流传最多的地方了,尤其是官场的事。 “走吧,明天你和陈福来拿名单。” 陈寿带着小兵们,刚想离开,二楼有人急招手唤道:“陈管事,请留步。” 陈寿抬头一看,竟然是薛韶,这花魁对自己一向不待见,今儿个怎么主动叫人了? “干啥?” 薛韶神色扭捏,脸红如血,比平日里竟然又美了几分。 醉月楼中的客人,何曾见过如此绝色,纷纷屏住呼吸观看,连吵闹声都小了许多。 陈寿用有些不耐烦的口气,“到底干啥,有话就说,我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二叔,你娘我奶奶,不是早就死了嘛?”陈福抬着头,小声问道。 “闭嘴。”陈寿看也不看自己的祖安侄子,小声骂道。 “陈管事...那天,那天和你同行的公子,今儿怎么没来?” 薛韶问完,更加害羞,突觉心如鹿撞,耳根火热。 陈寿突然感觉好没意思,自己竟然输给了一个女的,随口说道:“她啊,她如今深陷情网,与她的相好的恋奸情热,再难分离,自然出不出空来这里了。” 陈寿说完就走,心底暗爽,自己说的可是一句也没错。 至于你误会不误会,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薛韶果然面色刷的一下又白了,就跟川戏变脸一样神奇,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秀房内。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金鼓声声震云霄 凉州城外,北司的人神色阴郁,迎亲队伍被拦在城下,不许进城。 这是奉了皇名而来的仪仗,只因将军府的二公子一句话,就进不了凉州。 姚保保的脸色十分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北司番子们手握着刀柄,紧紧护在他的身侧,而三万河西兵都人心惶惶。 他们的马车内没有聘礼,全是武器,只要凉州兵要求检验一下,他们就完了。 河西将领都很有自知之明,若是乘人不备,在将军府突然发难,控制将军府内的人他们还有几分把握。 要是拉开阵势,让河西兵跟凉州兵打...无异于驱犬羊与虎豹斗,纯属找死,更何况对方还有一座雄伟的凉州城。 城上的吊桥缓缓放下,就如同半座山凭空落下,巨大的声响过后,溅起漫天的黄土。 一队黑衣玄甲的凉州精骑,从城门处缓缓出来,列队在道路两侧。 赤红色的马车,前面有十三匹纯白色的骏马牵引,马车前一个青年将军,英姿飒烈。 李欣伸手一摆,周围的骑兵纷纷后退半步,让马车从吊桥处出去。 李灵凤发簪金络,满头珠翠,身披红绸宫装,流露出一股贵气,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是这个脸色,绝对称不上是平静,凤仙花汁染得手指鲜红,眼角也有浓浓的色彩,李灵凤就如同一个尊贵的神像,没有意思烟火气。 城墙上,随李家征战半生的老将叶芝,突然振臂一呼:“西凉将士恭送大小姐入京!” 声音浑厚苍凉,半生戎马的精气神,都充斥在这一声呐喊中。 朝廷不义,将军仍忠,一股不忿之情,激荡在这一声怒吼中。 城墙上无数将士,齐声道: “西凉将士恭送大小姐入京!” “西凉将士恭送大小姐入京!” ...... 众人的声音汇聚,震慑云霄,响彻天地。 李灵凤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却有一道泪痕划过。 姚保保指节发青,微微颤抖,这是在示威,有这些厮杀汉在,有征西将军府在,谁还敢对这个西凉的大小姐下死手。 汴京中波谲诡异的斗争旋涡,会因为这个西凉大小姐,而出现新的变数么... 蒋公,你走的未必是一步好棋啊。 --- 看着李灵越哭的跟个泪人一样,陈寿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李家大小姐出城,搞的气势磅礴,陈寿自己是知道的。 尽管觉得她很可怜,但是自己现在和她一比,就是云泥之别。 漫说是去京城,就是死了,也激不起多大的浪潮。 与其在别人的命运中悲戚,不如着手眼下,先为自己奋斗。 “别哭了,等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京城。” “真的?”李灵越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舍得骗你。”陈寿张嘴就来。 汴京那个地方,其能轻易去的,不过眼下先把她哄好才是最重要的。 陈寿哄了半天,天色正午的时候,把李灵越送回到了府上。 秦凤营内,陈福等人早就准备好了,这一次精锐小队全军出动,整的像模像样。 陈寿一声令下,秦凤营四处出击,不光是大小官吏,甚至连凉州的一些地头蛇,也各有礼物相赠。 当然这些礼物是不一样的,比如市井的豪强,最多不过是送一壶新式的烧酒。 而凉州府衙的官吏那里,送的则是真金白银,由陈寿亲自去送。 陈寿前期赚的那些银子,几乎花了一空。 一天时间下来,日暮时候,回到秦凤营内,大家都累的气喘吁吁。 陈寿早就吩咐下去,买了三只肥猪宰了,再加上一些菜蔬,今晚犒劳大家。 今日的成果还算不错,总的来说没有出乎陈寿的预料,有个别婉拒的,有干脆呵斥的,有畏缩不敢收的,但是大部分都收下了礼物。 从今之后,在凉州做事,心里踏实不少。 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就算是有将军府的保护,有时候想要做事方便,下面的各个关节,更是要打点好才行。 秦凤营内香味四溢,几处篝火和月光,照耀的如同白昼。 原本的佛门净地,成了卖酒的作坊不说,还杀猪宰羊,酒肉齐全,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陈寿一身疲惫,心情大好,强撑着喝了几碗酒就再也坚持不住了。往地上一倒,便呼呼大睡起来。 陈福和张和几个人,联手把他抬到榻上,陈寿嘴里还嘟囔着:“哈哈,再来,再来一碗。” 陈福摇了摇头,道:“二叔酒量太差了,走,咱们再去喝几杯。” 这几个小子,个个肚子撑得溜圆,肉汤就灌了一肚子,根本喝不进去了,纷纷摇头。 “要我说,咱们也散了吧。”赵鸿提议道。 外面的狂欢就此散去,将未燃尽的篝火熄灭,浇上水,然后回各自的房间睡觉。 有娘亲尚在还没改嫁的,就结伴回家,秦凤营在喧闹之后,又回归平静。 PS:推荐票走一走啊,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再战苏氏志气高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陈寿经营酒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一大早,几个酒水商人堵在门口,想要多分一些份额。 这高烈度的酒,是可以很容易长期保存而不变味的,这就给酒商提供了巨大的可能。 若是有车马行,把酒运到中原,获利何止十倍。 陈寿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了起来,现在这被窝事越来越难起了。 自从上次李灵越来过之后,就让自己院里的婆子送来了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被褥。 “二叔,你快到前面去吧,山门处被买酒的围上了。” “这都是财运呐,哈哈,多点好,多多益善。”陈寿收拾的立立正正,带人来到山门,只见空荡荡的,连个商人的影子都没。 陈寿目光不善地看向陈福,后者挠了挠头,也是一脸疑惑。 “刚才还都在这呢,怎么一会儿工夫,全都没了。” 从山门的小屋内,走出一个青年,正是李欣。 陈寿虽说现在不待见他,但是这毕竟是将军府的二公子,是自己目前惹不起的人。 “少将军。” 李欣点了点头,道:“那些酒商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驱赶了。” 陈寿在心里暗道,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 “你说的对,朝廷根本没有粮饷运来,父亲那边粮食已经快要用光了。我派人去说明了情况,把你说的话也传了过去,父亲派人回信,说你是个人才,定有妙计应对这次危机。” 李欣顿了顿,说道:“所以筹粮的事,还需要你多费心。” 陈寿只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毕竟形势比人强,要是得罪了将军府,别说挣钱了,生存都是问题。 陈寿沉吟片刻,开口道:“此事其实也不太难,凉州城自古繁华,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是人烟扑地桑柘稠的富饶之地。这地方什么时候,能真正缺粮了?别的不说,当地的大粮商府库内岂能没有存货。如今是非常时期,少将军只需派一营管事,披甲执锐,强行收粮,自然可以度过这次危机,助老帅马到功成。” 陈寿说完,李欣面色有些古怪,斜着眼看着他。 陈寿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得体,说话也没啥漏洞,这二傻子在这看什么呢? “咳咳,少将军意下如何?” 李欣长舒一口气,道:“本地最大的粮商,后台十分惊人,将军府也不好直接出兵强行收粮。不如你去试一下,劝说她拿出粮食,我们愿意加倍给钱。” 在凉州城,竟然还有将军府忌惮的人,陈寿顿时来了兴趣。 “是什么人?” 李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碾着地上的尘土,轻声道:“在桐花大街,有一个孀居的妇人,本家姓苏的。” 去你妈的... 陈寿心里个一万匹羊驼奔腾而过,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这摆明了让老子牺牲色相,一个搞不好,咯噔一声人没了也不稀奇。 “少将军何不提兵前往,凉州大马纵横天下,谅她区区一寡妇,何足道哉?” 李欣叹了口气,“不是说了么,这孀妇来头极大...啧啧,不好惹啊。” “确实不好惹...”陈寿想起了被榨干的悲惨遭遇,心底就十分发憷。 “将军府都奈何不得她,何况是我。” 李欣斩钉截铁地说:“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我相信你!你要是办成此事,你卖酒的事我们就不过问了,钱你自己拿着就是。” 说完他转身就走,陈寿举手叫道:“哎,你别走啊,我真不行。” 李欣回过头来,十分真诚地看着他:“你放心,我绝不会向灵越透露的,我李欣说话算话。” 陈寿心中,有一个完整的祖安文库,想要倾泻到这孙子身上。 这时候李欣又回过头来,“最好是三天之内,做成此事,我定会在父亲那里一力说你好话,撮合你和灵越的好事。要是三天之后,我不得已就真要提兵前往了,到时候撕破了脸皮,将军府日子可就难过了,免不了要借你的酒水生意救急。” ...... 赤1裸裸的威胁! 不过这孙子要是肯撮合自己和李灵越,倒还值得考虑一下,难道我要为爱失身一次了? “苏夫人...”一提这三个字,陈寿就有些牙根发疼。 三天...现在吃枸杞,是不是晚了点? --- 城郊的一处庄园内,凉风习习。 穿着大红牡丹锦彩衣裳的艳媚少妇斜卧在软榻上面,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捧着一本话本,看的泪眼朦胧。 “太感人了...” 少妇擦了擦眼泪,她的五指修长,涂着豆蔻的指甲很长,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这对苦命的鸳鸯,为了在一块,双双殉情,真是疼煞个人。” 绿儿不识字,听完苏夫人给她讲,也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主仆俩正在伤感的时候,一个婆子在外面,轻声道:“夫人,门外有一个小孩,递来一个名帖,约夫人见面。” “是谁啊?” “那小孩直说自己是秦凤营的,约您的是他们的管事。” 绿儿浑身一紧,也顾不上再为别人伤怀了,小耳朵一动一动的,生怕听不仔细喽。 苏夫人眉心一皱,有些疑惑,“这小子能耐大了,上次拂了我的面子,这次怎么自己找上门来了?” 绿儿起身,把帖子接了过来,交到苏夫人的手里。 苏夫人打开名帖,只见上面的自己歪歪扭扭,十分蹩脚: 自受夫人大恩,一番缱绻,两地分离,虽只有三四月,却好似五六年,七上八下,十分难受,百思千念,万望再见。 字帖下面,还画了一个小?,可以说十分骚包。 苏夫人噗嗤一笑,眸波微微漾出笑意,把一旁的绿儿急的不轻。 “夫人?要去见他么,需要准备么?” “去,为何不去,还怕了他不成。”苏夫人蛾眉一挑,声音有些孩子气。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常有名将静边尘 湖光山色,流水殇殇。 一千多个秦凤营的小兵,被拉出来训练,其实就是警戒在四周,防止有人闯入。 城郊的湖心亭上,卷起了半掩的帘幕,陈寿准备了一桌酒菜,和苏夫人对面而坐。 一侧的绿儿,负责斟酒布菜,其乐融融。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话不光是对男人说的。 前世的陈寿一个普通乡下小子,自然没有什么才华或者见识,能被苏夫人看重,纯属是长得俊俏。 如今这小子有了本事,那真是双倍惊喜。 看着对面的陈寿,苏夫人有些恍惚,他以前相貌就很俊俏,俊俏的过于秀气,以至都有些像个大姑娘。 现在则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尤其是眼神,再也不是那个腼腆害羞的少年了。 陈寿嘿嘿一笑,丝毫不感觉到尴尬,虽然眼前这个妇人,算是要过自己一次命。 “夫人,请用茶。” 陈寿一边说,一边推过一杯茶水过去,苏夫人笑着凝视着他,“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夫人不要性急,总要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再谈正事。” 绿儿笑吟吟地正在倒酒,突然浑身一阵颤栗,桌子下面,陈寿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大腿! “他怎么这么坏!”绿儿心中惊涛骇浪,脸上也晕红起来。 一旁的苏夫人,完全没有感受到绿儿的异样,因为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陈寿一只脚,在桌下顺着她的小腿,来回摩挲。 陈寿眼珠一转,抽出手来,起身靠近苏夫人给她倒了一杯自己酿造的美酒。 “夫人,此乃我专门给你酿造的,名叫‘色媒人’,你尝尝怎样。 苏夫人看着那张靠近的俊脸,不知怎么只觉心儿通通直跳,身子也乏力起来,嘴上仍硬着道:“好下作的名字,肯定是你个下流种子想出来的,我倒要尝尝有什么不一样。” 陈寿好话说尽,专挑女人喜欢的说,把亭内主仆两个哄得眉开眼笑,巧笑嫣兮。 陈寿一边说,一边灌酒,看着苏夫人脸色红扑扑的,美目迷离,他自忖差不多了,当下便丝毫不墨迹。忽的双臂搂住这妇人的蜂腰,干了个爽。 绿儿也是见惯了他们两个耍,红着脸在一旁帮忙。 陈寿一边忙活,一边不忘了咬着她的耳朵,说一些体己的话。 ...... 夕阳西下,几行大雁从南方成群飞回。 它们一会排成一个棍状,一会排成一个张开的漏斗状。 陈寿举目望天,两行清泪缓缓划过脸颊,双腿虚浮,颤巍巍地回到驴车上,呈一个大字往车内一躺。 累啊,身子骨还没恢复内,这得吃多少的枸杞? 不过付出总有回报,苏夫人已经答应,只要陈寿和她一起做酒水生意,就把粮库内所有粮食以平价卖给将军府。 她有自己的车马行,手下管事伙计众多,对陈寿来说也是将酒水推广开的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将军府内,李欣大喜,马上派军中运粮营,将粮食重重护卫下运到前线。 ---- 一缕孤烟,飘在横山脚下。 得到了粮草补充的西凉军,再无后顾之忧,吃饱喝足向羌人发动最后的攻击。 西凉精骑列阵而行,飞速向前推进,这些威震天下的西凉骑士凶猛过人,他们倚仗精湛的骑术在横山的丛林中驰骋,仿佛一柄快刀切开羌人的防线。 除了凉州大马,弓弩西凉的一个大杀器,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时还配有车弩,车弩钩弦与车轮连接,可以边行边射,威力惊人。 失去了银州的羌人,根本没法抵挡西凉兵马的冲击,这也是为什么将军府执意不肯放弃这次机会的原因。 纵使知道朝廷心怀不轨,李威父子依然要打着一仗,冒着被朝廷出卖,家破人亡的危险,不可谓不勇。 地上有无数的羌人尸首,被战马践踏的血肉淋漓,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飘荡在横山山麓中。 终于,一阵金鼓声响起,羌人首领拓跋野,牵着一只白色的羊,坦露上身,在阵前跪地乞降。 西凉军中,没有爆发出欢呼,所有的将士甚至没有丝毫表情,都漠然看着前方。 似乎只要李威一声令下,他们就将继续杀戮,把横山羌人赶尽杀绝。 中军主帅战车上,李威面沉似水,他稍作犹豫,舒了一口气,“准降。” 周围的将领,都露出一丝诧异,这可不是老将军的作风。 只有军师蒋项禹神色如常,联想到前几天朝廷的动作,李威的举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而且他的心中对李威的这个改变十分满意。 若是将横山羌人赶尽杀绝,那西北蛮族必定兔死狐悲,再也不肯投降,势必会和将军府不死不休。 到时候将军府陷入无休止的大战,各地的羌人也会死灰复燃,为同族报仇,这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财力人力来平定。 要是以前的李威,肯定会为了长久之计,和这些异族血战,把他们彻底赶走,像突厥和匈奴一样远遁西方。 但是如今,他选择了招降,羌人善战,他们四分五裂,尚且给将军府制造了这么大的威胁。若是驯服之后,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战力。 大帐之内,李威看着前来投降的八个羌人首领,他们一个个粗壮剽悍,党项八部就是横山羌人的所有部落。 分别是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利氏、米擒氏、拓拔氏等八个部落。 八人握拳在胸,单膝跪地向李威表示效忠,李威重赏了八人,赐下许多美酒和绸缎。 八位首领大喜,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想到对异族一向狠厉的李威,这次会这么客气。 西凉军鼓手吹吹打打,欢送八位首领和他们的亲信回去,红色的丝绸挂在胸前,推着敞开盖子的美酒,像是打了打胜仗的英雄一样。 沿途的羌人,都在收拢战死亲友的尸体,神情悲戚。 看到这一幕之后,人人握拳,个个怀恨。我们卖力死战,你们投降享受... 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李威在大帐内,仿佛看到了八个膀大腰圆的首领,正欢天喜地地往鬼门关走去。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长袖善贾换新声 横山大捷,消息传回凉州城,街道上的欢庆场景,比过年时候还要热闹。 边境的百姓,深受横山羌人的袭扰,苦不堪言。 尤其是近年来,大齐君臣昏庸无道,防备空虚,全靠一个征西将军府撑着,还得不到朝廷的粮饷。 西凉军虽然战力惊人,但是辎重武器甚至不如羌人的好,也让他们愈发的嚣张。 反正抢了就跑,打不过就躲进银州城,将军府夺下银州,羌人们便知道大事不妙。 李威也没让凉州府百姓失望,一战荡平了横山,收服七羌,从此凉州府外就隔着一个横山,外面的异族想要袭扰劫掠,都要绕道而行了。 各大酒楼也比以往时候生意好了很多,对于客商们来说,这更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 一旦西凉军和羌人不再交战,那么就可以到羌人的地盘做生意,获利丰厚,成本低廉。 秦凤营内,没有一个人上街庆祝,大家干的热火朝天。事实上现在的秦凤营,有严苛的法度,等闲无法轻易离营,必须报备小队长,由陈寿批准才行。 陈寿又定下了几条规矩,他把活分成一个个的工分,在秦凤营施行工分制度。 比如说清洗酒槽是一个工分,做完了就记一分;酿制烧酒是五分,要是三五人成群做完,就记五分,他们到时候自己平分奖励。 每一个工分,就是十文钱,手脚勤快点一天能赚五六十文。 也就是说,要是整个月你干活的机会多的话,甚至可以赚到七八钱,两个月就是一两多。要知道,这已经比外面做工的壮年男子赚的都多了。 不过不是每时每刻都可以去干活的,不管是香水工坊还是酿酒工坊,都是各个小队轮流去做。 剩下的人,就要按照陈寿制定的训练项目,进行每日的操练。 除了枪棒教头之外,陈寿又花钱雇了几个落第书生,让男孩子们进行识字启蒙。还有一些无父无母的女娃,就学一些厨艺、女红,负责给秦凤营做饭和缝补浆洗衣服,将来也好找婆家。 这些女娃是不能算在花名册的,所以以前时候,不能用来骗朝廷的饷银,一向不受待见。甚至很多时候,故意不收她们,拒之门外。 陈寿现在财大气粗,多花几个钱也不心疼,而且这些童工算起来,还是给自己赚钱的多。 他的这些举动,传到凉州的军营,所有的将士都在心里承他的情。 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指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死了。 到时候孩子被送到秦凤营,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宿,不怕流落街头成为乞索儿,冻饿而死了。 如今在西凉当兵,可不就是九死一生么,这次打赢了羌人,还有回鹘人、吐蕃人、鞑靼人、突厥人... 最重要的是,秦凤营也是他们的财神爷。 这儿生产的香水,把整个大齐,甚至包括南唐,无数的贵妇仕女腰包里的钱,换成粮食,供他们打仗。 而且秦凤营养着三千多个孤儿,不但不要将军府一文钱,甚至管吃管喝,还时不时孝敬上面一些,军队中哪还有不满意的。 地方上更不用说,陈寿舍得花钱,从醉月楼那里搞来凉州府的官员豪强名单,面面俱到,喂得饱饱的。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凉州不管是哪一个衙署,只要是秦凤营的去办事,都效率极高,态度极好。 秦凤营内,初夏的日头已经非常火辣,晒得人汗流浃背。 陈寿也在一旁,跟着枪棒教头,熬炼一下身体。 前几天又一场湖心亭大战,救了西凉无数将士,自己也累的差点过去。 这让陈寿明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实际上身体是一切的本钱。 几个小兵,在一旁熬一些绿豆水,供操练的人喝。 “小姐,你慢点。” 知画扶着腰连声叫苦,李灵越不满地说道:“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走这点路就叫苦连天。” 知画只好强撑着,快步追了上来,累的小脸通红。 “咦?” 看到校场上,赤着膀子舞枪弄棒的陈寿,李灵越美目一亮。 陈寿练完,随意拿起一个帕子擦了擦汗,跟前几个小兵有说有笑,十分爽朗。他一笑就是一嘴洁白的牙齿,配合着俊秀的相貌,十分潇洒飘逸,更是多了几分男子汉气概。就连一旁的知画,也看的呆了。 守门的小兵,快步跑到陈寿跟前,耳语一番。 陈寿听完开始抬头,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李灵越。 他展颜一笑,快步跑了过了,兴冲冲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灵越脸一红,半羞半嗔道:“你先把衣服穿上。” 陈寿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膀子,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这样凉快,男子汉光着膀子怕什么。” “你自己光着身子都没事,没看见我们小姐在么!”知画掐着腰,恶狠狠地说道。 陈寿瞪了她一眼,“叫你牙尖嘴利,等我娶了灵越,就罚你去刷厕桶。” 他要是真娶了李灵越,这知画小丫头就是通房丫鬟,陈寿还真有这个权力。 知画赶紧躲到李灵越的身后,拽着她的衣角,“我们小姐才不舍得,对不对小姐?” 李灵越俏脸一红,半晌方嗔啐道:“谁要嫁给你了。” 知画一听,胆气顿足,露出头来道:“就是就是,谁说我们小姐要嫁给你了?” 陈寿得意洋洋地说道:“你那二哥,已经答应了,等你爹回来就帮我去说和。这下你可别想跑了。” “真的?” 李灵越又惊又喜,赶忙追问道:“二哥为什么会答应你?” 陈寿楞了一下,这个可不能和你说,要是让她知道原因,这到手的媳妇怕是接着跑了。 “当然是看着我还不错,是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靠得住的小妹夫。” “去你的吧。”李灵越大羞,追着陈寿要拧他的脸,这小妮子手劲大着呢,陈寿赶紧躲避,一边喊道:“谋杀亲夫啦,快来人啊。” 知画也笑着撸起袖子,在一旁帮忙,三个人闹成一团。 正文 第三十章 不忘初心 秦凤营所在的破败寺院,被这群猢狲一样的孤儿,搞的乱七八糟。 但是依旧难掩曾经的风光,陈寿就在后山开辟出一个好地方。 山泉从高处缓缓流下,沿着一溪清流迤逦而行,渐至花木深处。 只见周围佳木笼葱,奇花点点,怡人心神。两人又转了好几转,四面皆绿萝碧叶,幽深静僻,只偶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在这儿有一间小木屋,依旧荒废很久了,陈寿正带着人,将过分繁茂的草木除掉,重新拾掇一下。 弄好之后,这就是一个书房,再不济也可以从这儿办公,免得在原本的大雄宝殿,说句话都有回音。 不远处的阴凉里,李灵越和知画采折野花,嬉戏玩闹。耳听得少女清脆的娇笑声,陈寿抹了一把汗,更有干劲了。 “抓紧把这个地方填上,免得渗水!” “咦,这有泉眼,用竹筒引过来,早上洗漱用。什么?没竹筒,你看不见满山都是么,去砍几根来!” ...... 陈寿指指点点,挥斥方遒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管事,外面有将军府的人来说,老将军回来了,要见管事。” 陈寿和李灵越同时唬了一跳,“你爹回来啦?!” 李灵越点了点头。 “你爹回来你怎么不和我说,还不在府上等他啊。” 李灵越有些委屈,撇着嘴道:“谁让他们把姐姐送到汴梁,我才不要见他。看你这没出息的样,你不是要提亲么,怎么还没见着就吓趴下了。” 陈寿苦笑一声,“事情没定下,天天在一块,终究是不好。” “好啊,你嫌弃我了呗,我走还不行么!”李灵越一甩袖子,拉着知画就要赌气回府。 陈寿赶紧追了上去,叹了口气道:“我怕什么,我这就去会会这个老东西。” “去你的,我爹你都敢骂。”李灵越见他鼓起了弥天之勇,反倒担心起来,患得患失的样子十分可爱。她天天用陈寿的面膜,脸颊淡滑得宛若三月桃花,粉粉嫩嫩的美不可言,肤质比姐姐还要好上一个档次。 “你真去啊...”李灵越不安地问道。 陈寿没好气地说道:“难道我还能抗命不成。那可是世袭罔替的正二品四方将军,派人来招我一个九品管事,不去行吗?” --- 将军府内,阵势远超陈寿想象。 一排排的武将、谋士、官吏,大多是刚从遍地尸首的战场回来,身上盔甲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大军征战日久,鬼知道他们多久没有沐浴换衣服了,大厅内弥漫着一股怪味。 陈寿一进来,差点呕了出来,强忍着上前抱拳道:“见过将主,见过诸位将军。” 李威哈哈一笑,大声道:“陈寿,你做的不错!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能干。” 厅内的众将,也都笑吟吟的看着他。 陈寿赶紧谦虚道:“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功劳,将主无需夸赞,只要给些钱财升升官就行。” 李威略微有些惊讶,摇头道:“不是说要做我女婿么,怎么,为了官职和钱财,连灵越都不要了?” 陈寿一阵惊喜,这老将军还真开通,一点都不封建,不高门当户对那一套。 他还真猜对了,李威不知道为大女儿推掉多少上门求亲的了,都是些豪门显贵。李威有自己的思量,将军府地位独特,和大齐任何豪门都不同,它有自己的兵权。 本来朝廷设的四方将军,都有兵权,但是唯有西北战事频繁。 其他三个都慢慢收回兵权,可惜朝廷的兵马战力越来越低,根本无法和西北异族抗衡,无奈之下,只好一直默许征西将军府的存在。 如此一来,李家便不需要和其他豪门通婚,因为越是这样,越容易引起朝廷的猜忌。李家的女儿,一般都是嫁给将军府的手下将领,或者西北豪强,来加强对西北的管控。 陈寿是他准备新发展的人才,不是将军府自己培养出来的,招为女婿却是不错。 站在李威身后,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文士,颔首笑道:“此子可为老帅贤婿。” 陈寿一下子就对这个唯一的文士,有了一丝好感,要是他知道这是将军府首席军师,估计会更加高兴。 “若是有幸蒙将主不弃,陈寿原为将主赴汤蹈火。” 没想到李欣那个孙子这么守信,看来早就跟他爹说了好话,马上自己就可以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了,而且还不是赘婿,嘿嘿。 蒋项禹轻轻一侧身,在李威耳旁低声道:“大公子守正君子,二公子生性纯良,将来执掌西凉,有些手段怕是使不出来。这个陈寿对二公子的一番话,足见他有些权谋机变,且有谋财之道,待我等稍加调教,将来必是将军府一肱骨。” 他的话总是能正中李威的心头,自己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不错。李锦将西凉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爱戴;李欣在军中战绩骄人,军心钦服。 但是他们都太正直了,不懂得变通,说白了就是一根筋。 要是一般人家,有这样的儿子,做父母的当然是十分骄傲。但是将军府不同别处,这儿军政一体,掌管着西北的一方疆域,有时候需要的不是正直,而是手段。封疆大吏不是这么好做的,这次的事就可以看出来,朝廷中有的是人看不惯将军府,在准备随时对将军府下手。 李威点了点头,捏着胡须道:“你且上前。” 陈寿往前走了几步,李威凝视了他一会,那目光如有实质,似乎能看透人心。 陈寿干脆完全放松,混不吝地笑了起来,李威笑道:“不错,比前番见我时候结实了一些,也晒黑了一些。” “最近跟着秦凤营,一直在熬炼身体。”陈寿老实地说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根本瞒不过这个人的,还不如直接坦诚相告,不做一丝保留。 “我问你,我把女儿嫁给你,你会如何待她?” 陈寿想了想,老实说道:“只有四个字,不忘初心...”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波谲诡异 陈寿一下子被将军府大佬们认可,成为将军府乘龙快婿是板上钉钉的事,这是一件意外之喜。 他喜滋滋地出来,准备去和李灵越分享,在将军府却进不去内院,只能托人捎句话进去,约好了有机会到秦凤营相聚。 他刚出大厅,李威脸色一沉,道:“这小子处理朝廷派兵来凉州时候有心计,管理秦凤营那群孤儿尽心尽职,算他秉性还不错。做我李威的女婿十分合适,但脸颊红晕,双目尽赤,典型的阴阳不调,才多大年纪竟有被掏空的样子...他不是个农家出身么?” 蒋项禹轻咳一声,附耳说了一通,李威却不在乎自家女婿的名声,大笑道:“原来如此,那个寡妇来头极大,她在西凉对我们也是一个好事,这件事便这么算了。来人呐,去给秦凤营的管事陈寿,送一些滋补之物,嘱咐他养好身子。” 李威的言语间,似乎对陈寿被苏夫人垂青有染一事丝毫不以为意,还隐隐有些得意,而他手下的猛将也都是一副本该如此的样子。 这几天着实忙的不轻,陈寿回道营中,他的小屋已经扫腾出来。 倒在铺着湘妃竹榻的床上呼呼大睡,一觉醒来已是申时末了,正觉腹中饥饿,听得门外有人聊天,声音清脆动人。 顺着门缝往外一看,绿儿掐着腰,正在竹筒处清洗着一些瓜果。 在她身边,还有陈福等人,被她指挥的团团转。 从陈寿的角度看去,弯腰洗菜的绿儿,身子朝下弯折,又圆又翘的小臀裹着裙布左晃右摇,陈寿不禁咽了口唾沫。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陈寿赶紧念了几句,压下心里邪念,如今是养身体恢复正常的关键时候,自己是万万不能再冒险了。上次为了民族大义,为了边关战事,自己不得已浪了一把,最近又觉得有些虚浮无力。 初夏的山上,还不是很炎热,陈寿披上一个外套起身出去。 门扉一响,绿儿马上回过头来,眉目灵动,笑靥如花。 绿儿笑着打开食盒,嘴角噙着甜笑低声道“你醒啦?夫人糟了一些鹅掌和鸭信,十分爽口,特意让我给你带来。” 她的动作十分麻利,一边说一边把几个小碟从食盒拿出,摆在这个清幽小院的石桌上。 陈寿看了一眼,四个小碟内是糟的鹅掌鸭信,还有一个碟子内放着几张薄饼,看上去色泽诱人,十分可口的样子。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寿坐下之后边酒边食,果然又嫩又烂,汤汁鲜美,吃得口滑,不觉多饮了几钟。 “你也坐下吃啊。” 绿儿在一旁,笑着把西瓜切得一片一片的,然后插上小竹签。 “你吃就是,我伺候你。” 陈寿使了个眼色,一群小兵滴溜溜地走了出去,陈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绿儿脸上一红,稍微挣扎了一下,就顺势被陈寿横在膝上,还偎了一下。 “在我心里,你可不是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陈寿在她耳边呵气说道:“我可没忘了碧玉簪子,将来肯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 绿儿眼里起了水雾,心头暖暖的,又把脸往陈寿怀里贴了几分。 --- 开封府,汴梁。 大齐的一国之都,街道上摩肩接踵,往来客商络绎不绝。 道路两侧,各种店铺林立,生意都不错。汴梁这样的地方,只要你不是太懒,总能找到活计养家糊口。 顺着十字大街往前走,走到尽头就是皇城,皇城内外禁军将士各处伫立,庄严肃穆,帝王之家威严之势绝非寻常豪门能够比拟。 进了皇城,走过皇帝亲兵---宦官执掌的北司,就是东宫所在。 东宫内,人人低着头,往来遇到也轻易不会闲聊说几句闲话。 近年来陛下宠幸武贵妃,太子一再遭到打压,早就卧床不起。 而太子妃也郁郁而终,陛下为太子新纳的太子妃,来头不小,是征西将军府的千金,到了东宫之后,才算是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大殿多了几分人气。 东宫的后花园内,奇石幽静,龙槐翠拔,皇家花园布局精致,处处彰显匠心,中心皓白玉凋刻的圃栏,怒放沁香百合。 湖心亭台,雪石装饰,上好的白玉铺造的桥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远方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玲珑的宫殿。 花园河水清澈,各色金鱼,鳞光熠熠,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过会儿,一道轻和略带无奈的好听叹息响起,“打听清楚了么?” 寻声望去,一个令人惊艳的女子,正娉婷袅娜地倚在水亭凋花木栏旁。她的容貌清丽无双,宫装流苏由腰及胸,勾勒出身体美好的曲线,正是李灵凤。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抱拳道:“查清楚了,大公子到了京城,一切顺利。在传回消息之后,就从酒楼消失不见,应该是被人控制起来了。” 李灵凤沉默了一会,扬起皓白纤手向空中挥洒,将手中特制的宫廷鱼料一点点地撒向夜色下的湖面,嗅到食物的诱惑,一条条灵动活泼的小金鱼争先恐后来觅食。 “既然如此,大哥应该无恙,我们刚到东宫,不能引起宫里那位的忌惮,传消息回西凉,让我爹爹想办法吧。” 李灵凤眼睛一闭,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汴京的局势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武贵妃虽然宠冠六宫,但是并没有什么野心,她自己是没有儿子的。老皇帝年迈,就是再喜欢她,也没法给她一个孩子,所以才会加倍地补偿她。 而躺在床上,至今只见过自己两面的太子,似乎也不是真的病入膏荒,更不是外界传的那么软弱。他见到天仙般的容颜冠绝群芳,令星月都黯然失色的李灵凤,并没有什么激动地神色,也没有说几句体己的话,便以静养为由挥手让她们离开。 大齐的太子并没有束手待毙,但是却也不打算借助将军府的力量... 对将军府下手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答案也愈发的扑朔迷离起来。 听到院里的黑衣人离开,李灵凤睁开眼,看着湖面自己的倒影,又叹了口气。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开明之父 横山大捷的好处,很快就在凉州显现出来,失去了羌人这个强敌,凉州府安生了许多。 百姓们自然是安心,客商才是最开心的,凉州城内的商户不再需要担惊受怕,往来的客商让城内更加繁华。 苏夫人就是最大的收益者,她的产业铺的极广,又有自己的车马行,店铺多、农庄多,所以最近在家数钱的她心情大好。 人在赚了钱心情好的时候,就容易想一些把物质快乐升华到精神幸福的事情,所以一大早她就让下人准备,要去秦凤营找陈寿。 苏家的人秦凤营认识,这是大财主,守门的小兵不敢得罪,笑着将他们引了进来。 到了大殿外,陈寿的半吊子亲兵们一看,是熟悉的两个女儿,便放到了后山。 苏夫人心情有些激动,毕竟以前都是在自己主场,这还是第一次送上门来。 已是午后,陈寿的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声。 苏夫人和绿儿,挽着手来到门口,只听里面传来陈寿的呵斥:“还能不能?老子还治不了你?” 随后传出啪啪啪的声音,一阵响声过后,还是陈寿得意的声音,“这下你不叫唤了?” 苏夫人绷着脸甩了甩手,绿儿赶紧推开门,只见陈寿双手合十正愕然看着她们。 “你们怎么来了?” 苏夫人比他还懵,抿了抿鬓间秀发,问道:“你在作甚么?” “打蚊子啊。” ... ... 苏夫人和绿儿面面相觑,旋即嫣然一笑,旋又绷了脸,道:“你个没良心的,借了粮食就不认人了,都几天没去找我了。” 陈寿理直气壮地说道:“你当我不想啊,我不得缓缓,我还是个孩子,我需要营养和发育。” 苏夫人俏脸生晕,啐了一口,道:“少没正经了,我找你是要商量生意的事。”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不信,谁商量生意会这么直愣愣地闯进卧房。 苏夫人羞臊的脸红如血,本来白皙的身子,隐隐发烫,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陈寿赶紧笑着上前关了门,张开双臂把她抱住,苏夫人挣扎了几下,身子就软了,双臂绕在陈寿的脖子上,吐气如兰,烫的陈寿耳根热乎乎的,“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陈寿坐到椅子上,拍了拍自己另一根大腿,绿儿也红着脸坐了上来,“那怎么可能,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天天沉湎于儿女情长。我要做一番事业出来才行,至少也得要钱有钱,要权有权。” 苏夫人双颊知火,眼波似醉,娇艳不可方物,声有些喘道:“我当什么事呢,钱我有的事,你想当官,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陈寿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这妖妇胸大无脑,不知道自己的志向。 “钱还好说,当官哪有这么容易?” 苏夫人一听他不信,登时急了,努力将陈寿的大手推开,娇1喘1道:“汴京的南北司,你随便进。” 陈寿笑着吻了上去,苏夫人顾不上再说,被这比自己小七八岁的少年,吻的痴痴迷迷,早已寸寸酥掉,整个人儿乎都瘫在他身上。 “今晚别走了...” “不...不走,用鞭子抽也不走,用耳光扇也不走啦。”苏夫人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颤巍巍地把内心最深处的那点想法,倾吐出来。 --- 将军府,书房。 蒋项禹看完密信,抬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李威。 后者浓眉微微皱起,眼神中闪烁着一股腾腾杀气。 “一之已甚岂可再乎!”蒋项禹的声音依旧儒雅,但是却透着一股狠气。 “老帅,大公子一定要保住。” 李威终于开口,他拧了拧护腕,沉声道:“我等久镇西凉,朝中一些魑魅魍魉、宵小之辈,总憋着劲要害我。就像是苍蝇一般,不胜其烦!此番先是把主意打到我女儿头上,为了横山大战我忍了;现在他们又对我儿子出手,若是再不回击,怕是下一刀直接对着我来了。” 蒋项禹一听,老帅终于不再隐忍,他的心底升起一股难掩的兴奋。 西凉将士,早就盼着老帅对朝廷强硬一点了。 毕竟这个朝廷所作所为,伤透了西凉将士的心,就是从利益角度出发,大家也希望能代表他们的将军府,为西北的将士,争取到更大的福利。 至于说是造反,那就是纯属不可能,因为现在还好,一旦你公开造反,整个天下都和你作对。 强如董卓,也曾经与羌人大小百余战,带着横行天下的西凉大马进京,狭天子以令诸侯,也终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蒋项禹脑子里飞速转动,很快就有了清晰的思路,侃侃说道:“老帅,我们长期将精力放在对抗西凉的异族上,朝中根本没有一个自己人,这次大公子被他们捉了,未尝不是好事。首先我料定咱们打了胜仗,他们必不敢加害公子。二是我们终于有了契机,送人到汴京,在庙堂彤廷内,插上一根钉子!” 李威点了点头,收拾完羌人,他的心事已经去了一半。接下来慢慢收拾那些西北异族,不再如以前那般迫切。 毕竟中间有了羌人做隔离带,他们就是袭扰凉州,也得先过了羌人那关。 如今自己已经在横山七羌中,买下了仇恨的种子,就等他们在自己的暗中挑唆和策划下,发生哗变,内部大乱,自己就可以乘势收伏羌人。 自古以来,西北的封疆大吏,只要收伏了羌人就会发生实力的升华。 一个安定的西北,谁也不敢小看了它。 “送谁去比较合适?” 蒋项禹几乎没有犹疑,脱口道:“非陈寿不可!” “此人有三点,最适合去汴京。一来他是老帅钦定的女婿,但是还没成亲,不易被策反;二来他有心计手段,在汴京那个不平静的泥潭中,有能力应付各种状况...这第三嘛,他和苏夫人相好,一旦运用合宜,在汴梁当可平步青云,官路亨通。” 李威心中也是这个想法,听到自己的军师和自己想法一致,意志也更加坚定。 “来啊,让灵越来见我。” 一盏茶的时间后... “什么?”李灵越不可思议地问道:“让我去秦凤营?爹,你没事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天都黑了。” “爹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你这几天,就住在那里好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捉到痛脚 “什么?去汴梁?” 陈寿愣在原地,一大早起来,李灵越就来找自己,幸好天还没亮就把苏夫人送走了。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李灵越就兴致勃勃地跟他说,为了两人更登对,要让陈寿去汴梁做官。 陈寿仔细一想,绝对不是这么简单,将军府要自己的女婿去汴梁做什么官,这肯定有猫腻。 他们又不造反,难道还想打入朝廷内部....这么一想还挺有道理的,看来要在朝廷找一个代言人。 陈寿马上开始沉思,要是真的替将军府去了汴京,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朝廷中有人对将军府下黑手,而且动用了北司,说明他们势力不容小觑。 到了人家的地盘,将军府能提供给自己的,只有还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所谓太子妃一个盟友吧。 李灵越当然不会想到这些,她此时正沉浸在爹爹答应自己嫁给陈寿的欢喜中。 李灵越今日穿了一件胡服,月牙白的系带,十分干净清爽,也把她的长腿细腰勾勒的淋漓尽致。 她越想越高兴,对着陈寿眨了眨眼,拍手娇笑道:“我们到汴梁成亲,没事还能去找姐姐玩呢。” 陈寿看了她一眼,兴致乏乏,摇头道:“哪这么简单,我一个九品管事,怎么升官么。还是在秦凤营先赚点钱,再升几级再说吧。” 李灵越蹬掉月白色的靴子,爬到陈寿的床上,在他对面掀开薄被,两条美丽的长腿一伸,差点抵到陈寿的下巴。 她心里怦怦跳,俏脸生晕,但是陈寿刚干了一票大的,现在是正儿八经的贤者时间,不为所动,甚至说了一句:“你不怕热啊。” 李灵越大感没趣,紧张也去了一点,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然我就让我爹把你这个管事撤了。” 李二小姐力大无穷,陈寿赶紧抓住她的小脚,这一下却摸到了李灵越的命门。 她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浑身过电一样颤栗一下,声音都带着呜呜咽咽的腔,“你...你干嘛,快放开我。” 陈寿没想到她的脚这么敏感,一直被她欺负,打不过骂不过的,终于让我抓到命门了。 他嘿嘿一笑,除去萝袜,抬起她赤裸的右脚,剥葱似的玉趾白腻无比,纤圆的足踝与姣美的小脚,彷佛等比缩小的精致瓷器,而且丝毫不觉得腴短,比例修长,令人爱不忍释。 李灵越彻底晃了,仰头一声轻啼,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罕见地求饶道:“你放开我好不好...” 陈寿促狭一笑,这下还不好好整治你一番,这时候外面传来赵鸿标志性的公鸭嗓:“管事,管事,将主来啦,快出啦啊。” 一听人家爹来了,陈寿连滚带爬,赶紧起来。 “你怎么还在床上啊,快下来啊。” 陈寿看着李灵越,一阵无语,这要是被李威看见,不当场劈了自己才怪。 李灵越被他弄到了最敏感的地方,浑身异样难受,抽不出一丝丝力气,烟波如醉,双颊晕红,喝醉了一般。 “起不来,起不来...”李灵越也怕被自己爹爹看见,可是怎么都动不了。 陈寿赶紧上前,拉上帘子,道:“你躲在被窝,可千万别出声。” “既然在里面,我自进去找他就是。”外面传来李威清朗的声音,一边笑着一边推门而入。 陈寿坐在床边,双手背在后面拉住帘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将主赎罪,陈寿贪杯头有些昏,没能远迎。” 李威没看出什么异样,自顾自在座位上一坐,道:“你这个地方收拾的不错,恬淡舒适,十分清幽,我老人家来住最合适不过。不过你这种年轻后生,正是拼搏进取的时候,却不适合在这个地方久住。咦...你一直在床边做什么,过来和我聊聊。” 这帘子薄如蝉翼,陈寿一走,怕是接着要曝光。 他讪笑两声,道:“将主赎罪,我这腿脚昨晚伤了一下,走不得路。” 李威挑了挑眉毛,神色玩味地调侃道:“不会是藏了什么人吧?” 他当然不知道是自己女儿在里面,只是开个玩笑,却把李灵越和陈寿吓得不轻。 尤其是李灵越,跟个小鸵鸟一样,撅着屁股把头埋在被窝里,大气也不敢出。 昨夜她虽然跺脚羞愤交加地训斥了不靠谱的老爹,但是心里实际上十分心动,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来和陈寿分享了,昨夜更是憧憬了一夜。 甚至,她连去了汴梁之后,小院子怎么布置都想好了。 李威也不以为意,他对下属向来宽松,尤其是眼前这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女婿。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一声,我那大儿子进京求粮你知道吧?” 陈寿点了点头:“听说过。” “他带去你的香水,果然获得了武贵妃的帮助,陛下也答应了拨下粮草。甚至在早朝的时候,当着群臣的面,在彤廷宣布了这个旨意。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朝廷出尔反尔也就算了,现在我那儿子,竟也被扣留在京,下落不详。” 陈寿心里翻江倒海,果然京城这滩水不是这么好趟的,简直是危险重重。 李威不知道小女儿已经来和陈寿通了气,他叹了口气,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在朝中毫无根基,我想派个人,到京城去,关键时候,也能为我们将军府说句话。” “将主的意思...不会是让在下去吧?”陈寿无奈地问道。 “除了你,没有合适的人选。”李威笑着看着他,一点都没有老丈人看女婿的敌视,反而十分亲热。 “你是我的女婿,你去我放心。” 陈寿突然感到身后一动,床上的李灵越,听了之后不禁动了一下。 陈寿身子直挺挺的,苦笑道:“将主,我哪有这个本事啊,我出事不要紧,就怕耽误了您的大事。” 李威哼了一声,道:“那你是不想娶灵越?” 陈寿心中暗叫倒霉,自己要是接了这个话,回答的不干脆,以后都没好果子吃,赶紧道:“当然想了。” “那你推推拖拖的做什么,你自己想一想吧,想好了到将军府找我!”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李威没有等太久,便有下人来报,说是秦凤营管事求见。 陈寿叽叽歪歪,就是不想去汴梁,被李灵越揍了一顿,拽着耳朵就来“请命”了。 他自己也仔细想过,现在自己在将军府下面讨生活,出人头地全仗着人家,不服软不行。干脆卖了一个好,在李灵越身上取了一些口舌之利,便甩着袖子来将军府了。 陈寿已经想好了,到了汴梁就是一个苟字诀,平平安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怎么?想明白了?”李威正在吃饭,一边吃一边问道。 “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在下虽不才,愿为将军府和大齐抛头颅洒热血,直奔汴梁!”陈寿胸脯拍的邦邦响,一副慷慨赴难的模样。 李威撇了撇嘴,道:“哪有这么多事,不过是去当官,不比你去苏府舒服?” 陈寿一听,自己这点黑历史他都知道,顿时大惊。 见他神色有变,李威满意地笑了笑,起身从丫鬟手里接过湿毛巾,擦了擦手,上前拍着陈寿的肩膀:“男人嘛,风流洒脱,也是名士风度,断然没有守节的道理,不过在这种事上,要把握主动,万不能被妇人牵着鼻子走。我来问你,你可知道那妇人的来历?” 老丈人不但不管自己的黑历史,还教自己风流,陈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木然摇了摇头。 李威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多了几丝暧昧的神色,看上去有点....八卦。 “这妇人叫苏夫人,却不是她夫君姓苏,而是她自己姓苏。”李威兴致勃勃地说道:“当年她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但是卷到了不该参与的争斗中,她支持的那一方输得很惨。据说当时京城死了很多人,唯独这苏夫人,被北司的太监们死保。” “那些没了子孙根的人,生性阴毒,向来是口蜜腹剑,落井下石。苏夫人明明失了势,按说这些人该狠狠踩上几脚才对,可他们却冒着得罪胜利者的风险,也要保住她。” “大齐唯有我们西凉,是背的势力控制不了的,所以他们便把苏夫人送到了凉州,托我看觑她。我们将军府这些年,颇受北司的大太监关照,就是这个原因。苏夫人也负责将一些将军府俘虏的异族童男,阉割了送进汴梁听用。” 陈寿听得冷汗直冒,汴京的水越听越浑,越听越吓人。苏夫人的乳名他是知道的,十分文雅,叫苏琼枝。但是她的背景自己却不清楚,只粗略的知道她的深浅而已...不算很深。 怪不得苏夫人那天口出狂言,还以为她吹牛,现在看来她还真有让自己升官如饮水的本事啊。 至少,在京城多了北司这个后台,做什么都更有底气一些。 李威叹了口气,道:“不过上一次朝廷对付我们,姚保保这个阉人,竟然也参与进来。你去了京城之后,也要小心探查,可以借助苏夫人的势力,但是却不可轻信阉人。要知道,他们连根都没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陈寿嘿嘿一笑,道:“将主,这个秦凤营您可得给我留着,万一以后光荣地回来,还得有点家底不是。” 李威当然知道他的算盘,秦凤营可不止是一群孤儿孤女,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个聚宝盆。 陈寿经营的两门生意,尤其是酿酒,让他日进斗金。 “我还能占你的便宜不成,你放心安排好秦凤营的大小适宜,将军府绝不插手。” 有了这句话,陈寿就安心许多,只要钱袋子在,去哪都吃得开。至于遥控秦凤营,也没有什么难度,自己也算小有几个心腹。 李威道:“行了,差不多就回去收拾一下吧,虽然他们不敢害我李威的儿子,但是早点救出来总是能少吃点苦。” 出了将军府,陈寿心知肚明,李威得啵得啵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目的,让自己去找苏夫人,借她的势。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一个农家子弟,在这个时代想要混出头,借势是他唯一的手段。 回到秦凤营,陈福在院子里逗狗玩,他从家中带来的几只小土狗,长得飞快,来的时候走路都打滚,现在已经能大跳了。 “过来。” 陈寿招了招手,把侄子喊过来,陈福抹了一把汗,憨憨地问道:“二叔,你叫我?” “给我准备上几个面膜,拿上两壶百花酒,叫上本管事的亲兵,我们去苏府一趟。” 陈寿回到小院,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十分合身。 一想到自己又要出卖色相,他就有点难过,叹了口气,哼着小调对着镜子在头上插了一朵花。 这个时候,簪花可不是妇女同志的专利,从唐末开始,男子簪花在民间逐渐流行起来。 后世满清的文人赵翼在《陔馀丛考·簪花》中就曾经说过:“今俗惟妇女簪花,古人则无有不簪花者。 打扮好了到门口一看,陈寿眉头一皱,“怎么还是它!” 那头驴是越来越肥了,浑身噌光冒亮,竖着耳朵十分嚣张。贴着陈福,谄媚而亲昵,对陈寿则不屑一顾。 陈福挠着头一笑:“习惯了,大黑挺好的,一般的马都没有它威风。” “放屁,驴就是驴,我是什么身份,我堂堂九品管事,岂能坐驴车....算了。”陈寿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十分念旧,心地是不错。 他也懒得追究,反正自己就要去京城了,到时候这大黑驴再也见不到,眼不见心不烦。 上了驴车,陈福一扬鞭,在空中甩了一个鞭花,声响就跟爆仗一样,又吓了他二叔一跳。 陈寿骂骂咧咧在车里做好,旁边的赵鸿忧心忡忡地说道:“管事,上次您从苏府出来,不是说苏府闹鬼么,怎么还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陈寿一头雾水。 “您不是说,太危险了,差点被吸干而死,不就是有吸人精血的恶鬼么。” 陈寿老脸一红,骂道:“闭嘴,这话以后再也不许说了。”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软饭之王 陈寿整了整衣服,虽然没有一点灰尘,还是象征性地掸了一下。 来到苏府门口,守门的下人自然认得他,这可是个传奇人物,当日里被扔出苏府有多狼狈,再回来时候就有多威风。 坊间传闻,这小子仗着俊俏,勾搭上了将军府的二小姐,没想到还敢来偷腥,时不时会一会老相好。 这些下人说起这件事,都为陈寿挑起大拇哥,赞一声是个有色胆的。沾上将军府,还敢到处沾花捻草,就看他什么时候死就行了。 陈寿又嘱咐了陈福几句,说道:“我今夜多半是不回去了,若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来了,就说我回乡下找大哥了。” 陈福还憨憨地没有反应过来,赵鸿和张和就挤眉弄眼,谄笑道:“小的明白,管事放心。” 进门之后,跟门子们一一打过招呼,陈寿提着百花酒和面膜就往里走。 穿过一道月洞门,一座两层的木制楼宇出现在眼前。虽然楼宇不高,但精致细腻,颇有雅趣。 木制的立柱、扶手和围栏都涂着朱红色的油漆。这些漆料丝毫没有干涩的感觉,而是泛着一层琥珀般的光泽,显示出用料十分上乘。 楼梯并不宽阔,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地毯,毯上的纹饰繁复华丽。 陈寿脱去鞋子,踩在地毯上,慢慢走了上去。 苏夫人早就传令,陈寿来了是不用通报的,他蹑手蹑脚地上去,只听得里面传来一声声熟悉的娇笑。 苏夫人侧身躺在榻上,榻上有竹枕软毡,铺设精雅,纤尘不染。她一手支着粉腮,正咯咯娇笑不已。周围的轻纱后面,隐隐站着几个女子,或坐在毯子上,或斜倚着柱子,看服饰都是绿儿一样的小丫鬟。 众人循声望去,一见是陈寿上来了,苏夫人美目一亮,一挥手就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婢,起身拉开了绯色的轻纱。 “你怎么来了?” 苏夫人说着,丫鬟们开始收拾东西,很快就摆上了一个绣墩,三个小丫鬟上前,给陈寿除去外罩的袍子,换上家居内衣。 绿儿在一旁小的最开心,陈寿朝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眉目传情被苏夫人看在眼里,也不甘示弱地黏了上来。 这处小轩,顶上种着薜荔藤、紫绛等藤蔓,错落有致地倒垂下来,几遮了窗口,倍添荫凉。 虽然是夏日,也不觉的炎热,陈寿拿出百花酒,丫鬟们摆上一些精致的小菜,在轩上吃了起来。 在一旁架起的炉子上,几个婆子把乳鸽整治干净,放上姜片、蒜头、干山楂、盐、糖,在小泥锅内煮了。 绿儿跪坐在一旁,一手擎绳,一手执箸,扒下一碟煮烂的乳鸽肉,先送至苏夫人跟前,又扒了一碟子给陈寿,续而张罗厨房另汤佐食,倒比其他婢女还忙。 “你快尝尝,这个时候的鸽子肉,是最鲜美的哩。” 陈寿一尝那乳鸽肉,果然鲜美无比,且又嫩滑非常,有婆子取来冰窖的冰块,把陈寿带来的百花酒一冰镇。 陈寿和苏夫人,两人你一杯我一盏,吃得不亦乐乎。 吃着吃着,两个人的动作也轻薄露骨起来,楼上的婢女们慢慢退了下去,只剩下绿儿还在伺候。 陈寿见两女喝的粉脸晕红,云发丝丝散落,斜贴眉目之间,香汗淋淋,个中风情万种,有如朝花凝露美玉承珠。 他一手一个,把主仆二人揽在怀里,大声道:“我要去汴梁了。” 苏夫人闻言一愣,急急追问道:“去哪里做什么?” 汴梁可是她的伤心地,这辈子也别想再回去了,否则必有杀身之祸。 其实大齐虽大,她除了凉州,哪也不敢去。 当初北司的王公公,曾想把她送到南唐,都深恐那些人追杀过去。南唐大齐虽然南北对峙,但是这些年和平的时光,双方民间的交往日益频繁。得益于始皇帝他老人家的丰功伟绩,中原王朝很难彻底分离开来。大家书同文车同轨,打断骨头连着筋,民族向心力十分强大。 眼前的陈寿,是个惯会说甜言蜜语的,那张嘴好像是长在了女人的心窝子里,说的话总能让人心花怒放。 最要命的是,他又生了一张貌似潘安,不让宋玉的皮囊,早就把这主仆两个迷得死心塌地,谁知道他现在又要去汴梁了。 陈寿既然知道了她的一些往事,自然猜得到她是不能去汴梁的,想要得到她帮助,只能是瞎编一个理由,把她哄住才行。 来时路上,陈寿早就都准备好了,当下脱口而出:“唉,我这几日,虽然蒙你们垂青,但是却并不快乐。每次和你在一块,都从心底里不舒服,我就怕人家说我是爱了你的钱财,才和你好的。此番我决定了,要到汴梁闯个名头回来,到时候看谁还敢说闲话。” 苏夫人呆呆地抬头,见他涨得俊面通红,一副自疚自责模样,心里柔软之处似给什么轻轻地触了一下,眼中霎又湿润起来,凝望着眼前的美少年,心里涌出无限的怜爱和疼惜。 一旁的绿儿,更是泪珠连连,她早就被陈寿骗的五迷四道,心底还以为是陈寿跟她表衷肠呢。 陈寿双拳一握,做悲愤状,捶地道:“此去京城,我要是混不出个人样,不能衣锦还乡,我死也不回来!” 苏夫人一听,一双柔臂绕住了他的脖子,赶紧堵住他的嘴。绿儿也在一旁,“呸,呸,呸,快出远门了,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做什么。” 良久之后,她咬了朱唇,喘息道:“不就是汴梁么,我一定让你坐上大官,风风光光地回来。” 陈寿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目的总算是达到了,来这干啥,不就是想来吃大富婆苏夫人的软饭的么。她有钱有势,有她支持,再加上将军府运作,在汴梁救出李锦,混个一官半职,到时候就风风光光回来迎娶李灵越,外面还有苏府这个安乐窝,岂不美哉? 他低眼一看主仆俩的样子,脸上泛起一片迷人的红晕,美目秋水般,好似花开并蒂莲,不由得陈寿心中暗喜:都动情了,今夜或许可以解锁更多...有门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临行前的安排 陈寿怀里揣着苏夫人的密信,手上拿着信物,到了京城总算是有了点底气。 苏夫人还在床上睡的香甜,绿儿将他送出小院,弯腰屈膝低着头给他整了整衣服。 “京城路远,你又没出过远门,天气炎热也莫要贪凉,早晚添衣才好。” 陈寿在她身子上软肉捏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收拾寺院时候捡到的小佛,道:“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绿儿又羞又喜,把小佛紧紧握在手里,脸色红晕,妩媚地抿了抿头发,贴在他耳边,咬着耳朵说:“你刚才的样子好威风。” 陈寿大喜,这句话可比什么赞扬都让男人扬眉吐气,他挺起胸膛,笑道:“这算什么,我也不是吹,等我回来的时候,哼哼...” 绿儿大羞,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别哼哼啦,快走吧!” 陈寿笑着出门,陈福他们围着驴车,吸溜吸溜不知道在吃什么,看上去很香的样子。 见到陈寿出来,才收拾了一下,载着他回营。 绿儿在门口,捏着手绢,眼中泛泪花,久久不肯回去。 回到营内之后,陈寿也没闲着,召集了一百多个小队长,在大殿内聚集。 陈寿一声令下,不出半炷香的时间,所有人已经都来了。 别的不说,这集结速度,可就比以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明日我就出发,去汴梁为官,将主举荐我为翊麾校尉。” 底下的小兵都面带惊讶,不敢置信,有几个性子急的,已经着急地左顾右盼。 这才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管事大人就要走了? 秦凤营三千多人,谁都知道这好日子是陈管事带来的。 陈寿轻咳一声,道:“我虽去了汴梁,但是这秦凤营管事,依旧是由我兼任,这一点将主已经许诺了。” 大殿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家互相击掌,高声叫好。 欢呼声久不停下,陈寿摆了摆手,这才安静下来。 “我走之后,一切事宜都和如今一样的规矩,陈福暂代我的管事职权,你要完全按我定下的规矩来,若是有难以解决的事,可以差人到京城问我,不能自作主张。”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这陈福憨憨的,不像是能创新的主,让他完全按自己的规矩,估计还是能做到的。 秦凤营两个生意,香水的事有将军府负责,而酿酒的事,也有苏夫人照看,一般都不会出事。 陈福楞了一下,抬头问道:“二...管事,你不带我去京城么?” 陈寿点了点头,心道:这次去京城,虽然有准备,但也不能保证没有危险。陈家下一辈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怎么能和自己一起去,万一被人一网打尽岂不是绝了后。 这么丧气的话,当然是不能和陈福说的,虽然他现在闷闷不乐,陈寿也不准备和他解释,而是大声道:“赵鸿和张和,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各自挑选十来个机灵的,跟着我一道进京。” 陈寿这次这个所谓的翊麾校尉,其实就是一个闲职,大多是开国时候的武勋贵戚家中的年轻人担任,负责皇城的守卫。 带太多人进京,毫无用处,带二十来个跑跑腿就够了。 赵鸿和张和趾高气昂,十分得意,已经开始打量身边的小队长们。 现在看来陈寿分而治之的办法很科学,竞争上位更是神来之笔,这秦凤营从一盘散沙,已经逐渐有了自己的体制。 最重要的是有了向心力,大部分人都愿意为陈寿做事,受他驱使调遣。 人性是经不起试验的,若是陈寿只是一味的撒钱,来对这些孤儿好,那么一开始他们或许会感恩戴德,但是时间久了就会觉得习以为常。 若是哪一天周转不开,他们反倒会恨起陈寿来,说不定想要他的命都有可能。 如今这样,恩威并施,纪律严明,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既给了这些孤儿孤女希望,也不至于让他们成长为那种升米恩斗米仇的王八蛋。 陈寿说完,迈步就回后山自己的小院,准备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 这个时代的钱庄十分发达,用票据可以在汴梁换取钱财。据说在南唐更加方便,银票已经大行其道。 银票这种东西,最需要的是一个有公信力的朝廷,而大齐显然没有什么公信力。 南唐则不一样,大唐在那位或者几位穿越前辈的努力下,有比较成熟的政体和民间钱庄票号系统。 大殿内闹哄哄的,赵鸿站到陈寿刚才的地方,稍微挪了挪错开他的位子,大声道:“谁想去?” “我!” “我啊。” “选我、选我、选我...” 赵鸿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权力这东西就是这样,对男人来说,哪怕是很小的权力,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陈福叹了口气,张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管事在锻炼你呢,你想啊,他走了你负责秦凤营,这么重要的位置,他哪敢让别人坐啊。” 陈福这才打起精神,道:“说得也对,张和大兄弟谢谢你,你在这选人吧,二叔明天就走了,我去送送他。” “二叔走这么远,要去京城,送他点什么呢?”陈福一边走一边嘀咕。思来想去,自己最值钱的就是那头驴,而且十分实用,用来赶路再合适不过了。 陈福一拍手,就这么办! 他兴致勃勃地去马厩,拽着大黑驴,来到陈寿的小院。 “你怎么来了?”陈寿正在收拾行李,看见他之后问道。 “二叔,你去京城路远,我把大黑送给你。” “啥?”陈寿皱着眉头,刚想拒绝,看着那头肥的流油的大黑驴,突然改变了主意。 “好,那我就带着它,去京城长长见识。” 陈福见二叔收下了,乐的喜笑颜开,陈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走之后,好好孝顺你爹娘,把咱们的家业看好喽。” 陈福重重地点了点头,甩着膀子离开了后山。 陈寿走到被拴在院子里黑驴跟前,摸了一把,自言自语道:“好驴,要是路上出了事,靠你也能到京城了。” “饱时代步,饿了充饥...”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陈寿进京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陈寿去拜访了将军府,拿了翊麾校尉的公文。然后约了几个商户,和他们约定好了接下来的订单,最后去和李灵越腻歪了一会。 李灵越给她姐姐准备了一大堆的礼物,那些平日里严禁陈寿给姐姐用的面膜,也带上了不少。 果然,亲姐妹间的感情,是会随着距离增深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则往往会反过来。 待到临行时,已经过了正午,日头正晒的时候。 城郊外,一群秦凤营的少年和他们的家人,在路边相送。 陈寿对孩子们很照顾,这些寡妇家格外感动,带这些自家的枣子、干果什么的,在路边送给陈寿带着的人。 跟着他去汴梁的,更是和家人依依不舍地道别。 陈寿回头看了看高耸的凉州城,它是如此的雄壮,望着它的时候西北独特的悲壮荒凉气息扑面而来。 大唐帝国轰然倒塌到现在,这儿打了百十年了,若是有机会,能终结在这乱世该有多好。 众人挥着衣袖,陈寿也上了马车,后面跟着一辆驴车,也缓缓启动。 这时候远处一骑飞奔而来,马上姑娘英姿飒爽,如风摆杨柳,花枝袅娜。 身穿着一条桃红色的绣花比甲,系一条细细的藕色带子,打一个合欢结,更加渲染出少女腰肢的纤细,身段的婀娜,肩披一条雪白的披风,更加令人惊艳。 “陈寿!” 马车内,刚坐好的陈寿露出头来,只见来的是刚分开不久的李灵越。 她骑术很精湛,几下就到了马车旁,一双眸子有些红肿,呆呆看着陈寿也不说话。 陈寿心里突然一阵慌乱,也生出一股难舍的情愫来,片刻之后,李灵越从小腿上,拔出一个玉柄木鞘的短刃来。 “你带着这个,在路上防身。” 陈寿虽然半点武艺也没,但是这东西也能留着当个念想,重重地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柔声道:“等我。” 李灵越刹那间泪如雨下,她是个要强惯了的人,哪怕是在情郎跟前,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大哭的样子,一甩马缰绳,双腿夹着马腹,返回了城中。 随她一道来的将军府家将,抱拳道:“小陈管事,早些带着大公子回来,兄弟们祝你马到功成。” ...... --- 车轮辘辘,神思悠悠,陈寿一路上患得患失,终于来到了开封府汴梁城。 来到汴梁之后,陈寿没有去兵部报道,而是先安顿好手下,让他们去酒楼买好房间,自己则带着赵鸿、张和来到东宫外,和李灵凤接头。 夜色朦胧,按正说太子妃没有此时见客的道理,但是来的既然手凉州府的人,算是半个娘家人,而且救兄长事大,李灵凤令人掌灯,在东宫会见陈寿。 几个侍卫引着陈寿来到东宫,此时天色已晚,陈寿也无心欣赏古代的宫殿,紧跟着侍卫进去。 路上暗香大小姐在这混的不错,至少说见谁就见谁,看来是有一定地位的。 陈寿刚刚坐下,便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一大群宫女簇拥着李灵凤赶来。 她穿的穿着大袖罗衫,白嫩赛雪的酥1胸上便现出一道诱人的沟壑,坐在上首。 陈寿隐隐闻到一股花香,在就这灯光偷偷一瞧,李灵凤发丝湿漉漉的,应该是刚刚沐浴过。 “见过大小姐。” 李灵凤嗯了一声,接着问道:“我爹爹一向可好?” “将主身子很好,打了胜仗回来,一直在府上歇息。临行前我去见他,他还让我嘱咐大小姐,独自在京要照顾好自己。” 李灵凤眼眶也有些红肿,陈寿瞧着,越看越像灵越,尤其是她们哭的时候,凄凄艾艾,我见犹怜,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楚楚动人。 又问了一些家中的事,今日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陈寿也没急着问。 反正从将军府的反应来看,他们笃定李锦还没出事,此时多半是知道在哪了。 果然,李灵凤轻咳一声,道:“今日时辰不早了,你们找个地方安歇,明日办好了公务,再来东宫。” 陈寿起身告辞,临行前把李灵越拖他捎带的礼物送给李灵凤,便转身离开。 汴梁和大唐时候不一样,这儿此时没有宵禁,晚上城中灯火通明。 街道上都是些醉醺醺的行人,还有叫卖的小贩。 张和驱赶着马车,来到约定好的酒楼,小兵们早就置办好了一桌酒菜。 吃饱喝足,到了房内,吹灯上床之后,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陈寿吓了一跳,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噌的一下拔出短刃,喝问道:“谁!” 来人点着了油灯,有些诧异,“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我是西凉人...” 陈寿心里暗骂,你鬼鬼祟祟的,是个人就吓个半死。 “我是将军府在京中暗中护卫大小姐的,咱们算是自己人。” 原来是地下工作者,难怪这么喜欢偷偷摸摸,陈寿吐槽道:“你就不能敲门进来么?” “这不是...习惯了么。” 点着了灯了之后,陈寿见他原来是个小白脸,心里还有几分疑虑,也拿不准这个人是不是将军府的人。 自己在汴梁,若是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估计活不了太久。 陈寿加着小心,说话间滴水不漏,来人问了几句,也不拖拉,道:“此番救出大公子是重中之重,我们已经探查到,大公子被扣在了北司,明日我再来细说。” “北司?”陈寿默念了一句,心中有了些数,若是真在北司,自己有苏夫人的亲笔信和信物,去北司周旋要人,应该多少有些机会。 小白脸转身要走,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把一直看着他的陈寿又吓了一跳。 “你到底干嘛!” “你该不会还怀疑我吧?” 陈寿很实诚地点了点头,“你没啥能不让我怀疑的。” 小白脸呲牙一笑,“明日我带你去东宫,见了大小姐你就信了。” 陈寿一眼不发.... 关门的时候,陈寿死死盯着他,这小子果然又回头了,从门缝说了一句:“你很不错,老帅没选错人。” 等他走了,陈寿卷了卷铺盖,来到隔壁的房子。 “张和赵鸿,挤一挤,我和你们一起睡!”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兵部侍郎 天色暗沉,有一颗彗星划破天际,坠落在山野之间。 顷刻间,山河异动,林野间精魅狂啸,河鱼出水,虫鼠过街,黑风吹乱沙。 从废墟中,走出一个奇怪的身影,他头顶生角,双手虚握,雷电环绕,山河变色,树林天地都扭曲起来。 “啊!” 汴梁,皇城内。龙榻上,老人惊醒,浑身冒虚汗,不知做了什么噩梦,又回忆不起丝毫的片段。 “还好是个梦。” 他干皱的手形如枯爪,在被下左右乱摸,终于抓到了熟悉的软滑细嫩身躯,手上传递而回的触感沁凉如玉,老人臂膀用力将她搂入怀下,紧贴自己汗津津的身体。 “陛下,您又做噩梦了?”武贵妃睡眼朦胧,依偎在他怀里问道。 “是啊。可朕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武贵妃被他抓的有些疼,但是也不敢说,只是细声安慰起来。 黑暗中干瞪榻顶,老皇帝嘴里不知道在默默念叨着什么,年纪偏大,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陈寿就去兵部报道。 “翊麾校尉?” 兵部的小吏原本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地,一听这个名字赶紧站了起来。 翊麾校尉,非富即贵。 眼前这位,怎么看都像是个二世祖,小白脸这么标致,不是大户人家断然难有这种子弟。 陈寿笑道:“正是。” 小吏有些犹疑,“听您的口音,不像是开封府人士。” 翊麾校尉几乎全都是京中贵戚的子侄镀金的地方,将来好去禁军混个差事,等闲没有外来人口。 陈寿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回道:“在下乃是西凉人士。” 小吏脸色顿时好看起来,说不出是什么神色,西凉在开封府人看来,有些荒凉,属于边陲地带。 但是“西凉大马,纵横天下”这句话,十个人里九个知道。 开封府的人士,普遍有这样的心理,他们看不起西凉人,觉得他们野蛮、粗野,但是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和平安宁是西凉兵打出来的。 “莫非贵人姓李?” 陈寿摆手道:“我并非将军府嫡系子孙,只是受将军府恩荫,用了他们的这个名额而已。” 征西将军,也是当年开国的大将,而且赫赫战功不让于人。将军府一直有这个名额,但是从未用过,因为他们镇守西凉,不需要在这儿混资历进禁军。大部分的李家子弟,都是战死在沙场,也足见西凉的战事多么残酷。 “既然是征西将军府推荐的,请跟我来,去见我们当值的罗侍郎。” 刚一来就能见到兵部侍郎,这倒是出乎陈寿的预料,他哪里知道,西凉长期和朝廷交流极少。西凉的事,就没有小事,尤其是他们罕见地派来个翊麾校尉。 小吏在前面带路,沿途的院子都有侍卫持戈站立,陈寿不禁暗暗咋舌,不愧是京城的兵部衙门,守备还真是森严。其实大可不必,谁没事找事,也不敢来兵部闹事。 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从窗户望去,里面几个身穿绯色官府的人,正在闲聊。 小吏在外面整了整衣服,隔着门道:“启禀诸位大人,有西凉征西将军府推荐的翊麾校尉陈寿前来兵部报道。” 里面传来一阵轻叹,有人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陈寿听这声音十分儒雅温和,料想应该就是所谓的兵部刘侍郎。 小吏推开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等陈寿进去之后,他并没有跟着,而是关上了门在外等候。 京城的规矩可真大... 陈寿暗暗腹诽。 进到房内,有三个官员,都好奇地望了过来。 “末将陈寿,见过诸位上官。”陈寿微微欠身,抱拳道。 “快快请坐,来人呐,给陈校尉上茶。” 老子这么有牌面的么?陈寿受宠若惊,他哪里知道,这是给西凉面子。 毕竟兵部负责粮草调度,这些年一点里子都没给西凉,面子上自然要加倍补偿。 “末将什么时候上任?” “不急,这个不急,眼下没有地方缺人手。” 陈寿一听,这群老油子莫不是要扯皮,自己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他轻笑道:“若是如此,末将来京有些唐突了,可以回去跟将主禀明情况。” ...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并不虽然是一群不干人事的,但是绝对不想因为自己激怒了西凉。 谁都知道前段时间,朝廷给干了一件十分不厚道的事,若不是西凉民间筹粮,差点坏了大事,还阴谋派人要拿下凉州城。 李威有没有怒火,是不言而喻的,要是自己最后浇一勺油,把西凉点着了,那就必死无疑了。 刘侍郎赶紧站起来,笑道:“你还挺性急的,翊麾校尉负责宫中侍卫,非同小可。我这就派人去查一下,哪里还有空位。” 他轻轻一挥手,旁边的官员翻了翻桌上的花名册,半刻钟之后沉吟道:“东宫的王忠前些日子进了禁军,倒是有一个空缺。” 刘侍郎笑道:“东宫你可愿去?” 这我太愿意了,陈寿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自己去东宫有太子妃照应,岂不是舒服许多。 他马上抱拳道:“既然如此,末将这就前去报道。” “哎...你远来是客,在兵部用过午膳再走吧。” 陈寿眼珠一转,装模作样看了一眼外面,故作犹疑道:“时辰不早了,末将还要去北司一趟,就不叨扰了。” “哦?陈校尉和北司的公公们,也有交情?” “交情谈不上,有点渊源,不去不合适。”陈寿自矜道。 兵部的三围官员面面相觑,将他送出门外,嘱咐小吏送他出兵部,不得怠慢。 出了兵部,陈寿怀里多了一张去东宫的公文,长舒了口气。 京城可真是难混,一个个关系错综复杂,势力网犬牙交错,自己得抓紧时间理一理才好。 他正在愁眉苦脸,肩膀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扭身看,昨晚的小白脸一身文士袍,笑嘻嘻的立在身后。 “你就不能好好打招呼么?” 陈寿有些炸毛,这小子每次神出鬼没的,着实有些渗人。 “安排到了何处?” “东宫。” 小白脸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 陈寿瞬间有些了然,“那王忠这几天调走,莫不是你们做的?” “嘘...走,我请你去醉仙楼吃酒,给你接风洗尘。” 陈寿一听这名字,就有想去的冲动,马上迈开步子一边走一边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下次一定我请。” “你走反了,这边。”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四大铛头 北司,内堂。 姚保保一身蟒袍贴里,立在书案后提笔写字。 “督公,征西将军府,派来一个少年,用的是将军府的翊麾校尉名额。” 姚保保身形一顿,笔尖重重地点在宣纸上,很快一副上好的墨宝就此作废。 “兵部安排他进了东宫...” “胡闹!”姚保保将毛笔摔在桌案上,脸色十分难看。 这是远处传来一声冷笑:“姚督公,这是什么人生了泼天的胆子,敢给您气受?” 姚保保片刻间,怒气烟消云散,面沉似水,再不肯显露自己的忿怒。 “原来是岳公公,不知道来此有何贵干?” 站在门口的太监,身上也穿着象征地位的蟒袍,年纪比姚保保大了许多,看上去至少年过花甲。 他双手揣着袖子里,皮笑肉不笑,慢慢说道:“这不是圣上又做了噩梦,要让相国寺的禅师进宫解梦,姚督公即为秉笔太监,这事您不知道不合适。” 姚保保脸上平静如初,道:“既然你也知道了,照令去做就是了。” 话虽如此,姚保保心中却掀起来滔天波澜,陛下竟然越过自己,直接找了岳祥。 难道是因为上次西凉的事没办好,陛下对我有了不满? 岳祥笑着走了, “来人呐,准备车马,咱家要去皇宫一趟。” 在隔壁不远的院子里,北司四大太监聚在一块,他们以前是北司的主人,但是现在都受秉笔太监姚保保的辖制。 分别是北司左哨营提举魏宁、北司内务干办曹广亮、北司皇城管事岳祥和北司御马监干办苗德。 姚保保对他们来说,是个晚辈后生,现在却让他骑在大家头上,谁都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个姚保保不是他们培养出来的,这更让北司的老太监们对他抱有敌意。 岳祥进来之后,其他三个招呼他坐下,三大太监围着一个熄了火的泥炉,吃的满头是汗。 “老哥几个,还吃呢?”岳祥坐下之后,扭着头道:“自从咱们上次参与到夺嫡失了算,惹得陛下不悦,扶起一个姚保保来,这日子可就没以前舒心了。这玩意也没了什么嚼头。”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搅着锅里的汤水,乳白色的汤稍微有些腥膻,竟是些马蛋、驴1鞭一类的,几个太监最爱吃这个。 本来嚼的兴致勃勃的三个大太监,一听这丧气话,都耷拉着脑袋,有些萎靡不振。 “我们几个老东西,怎么跟他斗,认命吧,咱们的好日子已经过去啦。” “要是再年轻一些,还有那个心气跟他争一争,现在嘛...活一天算一天呗。” 岳祥听得恼火,不过也没法反驳,他们当初败的太惨,为了求和留下主子一个苗裔,把翻身的本钱都搭上了。 北司年轻一代,没有几个不巴结姚保保的,他们身边则剩下一些酒囊饭袋。 他们几个自己出来跟姚保保争,显然是争不过的,因为你的年纪在这摆着,谁肯为了你们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得罪年富力强的姚保保。 想要扶持一个代理人,环顾身边也没有这个人选。 最重要的是,能打的右哨营,被姚保保牢牢握在手里。 几个人正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小太监,骨碌一声跪在地上,道:“四位爷爷,外面有个从西凉来的,要来拜见,这是他的名帖和信物。” 岳祥离得最近,接过来一看,双手竟然有些颤抖。 他把一个红绳串着的小木人,在身前一举,小木人来回晃荡,憨态可掬。 “是小枝的人?”脾气火爆的内务大总管曹广亮接过小木人,急声道:“快叫他进来。” 四个人凑着脑袋,围着那封书信,看了起来。 上面的话言简意赅,先是问候了几位老太监的身体,把四个人喜得直抹眼泪。 接着说了一些不能来的客套话,最后毫不遮掩,说这是自己的小相好,让他们照顾一下。 一向心狠手辣的四个宦官,竟然都有些眼眶红肿,魏宁更是偷偷抹了一把泪。 小內侍应了一声,赶紧爬了出去,这几个如此重视,他更加不敢怠慢。 不一会,小内侍带着陈寿进来,入堂行礼,陈寿抱拳弯腰道:“西凉小子陈寿,见过几位大官。” 大官此时是对太监的尊称,朝中虽然也有不少太监被称为大官,实际上够资格的只有这四位和那个秉笔太监姚保保而已。 陈寿说完,心里咯噔一声,突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怎么这么安静? 他偷偷一看,四个太监,正捏着下巴,仔细端详自己,那眼神看的人毛毛的。 就好像....前世女朋友他爹初次见自己的时候,让陈寿有些不寒而栗。 “各位大官?” 岳祥拖着长腔,嗯了一声,道:“你叫陈寿?” “正是。” 旁边的头发花白的老太监,笑吟吟地问道:“家里几口人啊?” “有功名么?”还不等陈寿回答,另一个有些英武的太监插嘴。 “模样倒是不错。” ...... 陈寿一个头两个大,老子来走关系,找靠山了,不是参加非诚勿扰... 陈寿耐着性子,一点点说完,把自己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遍。 魏宁笑道:“出身寒微,能混到这个地步,可见这后生不错。就是没读过书,有些可惜。将军府推举你为翊麾校尉,去兵部报道了么,在哪当值啊?” “回大官,去了兵部,暂定在东宫当值。” “东宫?”几个人对视一眼,顿时了然。 东宫新来一个太子妃,是西凉将军府的千金,那个西北边陲善战骁勇闻名天下的将军府,终于要在朝堂上,营造自己的代言人了。 百年不愿卷入朝廷中枢争斗的将军府,在打败了羌人之后,果然伸手了。 岳祥突然心中一动,这个后生,既然是将军府扶持的,背后有大齐最能打的军队支持,又是小枝的相好...是个值得信赖的。 便是不值得信赖又如何,被他利用又如何?这几把老骨头,为了小枝没了又怎样,任自己活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正文 第四十章 老子最酷 老皇帝连夜噩梦,相国寺的大和尚束手无策,心烦意乱的皇帝陛下龙颜大怒。 秉笔太监姚保保被皇帝一杯子摔在脸上,躲都不敢躲,生生破了相。 身边的人除了武贵妃,谁都不愿靠近皇帝,短短三天已经有十几个宫女太监被杖毙而死。 这一切都和陈寿没啥关系,皇城内风声鹤唳,反倒让东宫这边喘了一口气。 没有人再来欺负东宫太子了,大家都忙着给老皇帝解梦,至少也要低调的避避风头。 东宫内,陈寿和几个翊麾校尉,站在东宫的殿门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天气炎热,大部分人都站着不动,唯有陈寿负手来回打量着四周殿宇,不是还对进出路过的宫人挤眉弄眼的做个鬼脸,引得小宫女们掩唇偷笑。 这份快乐没坚持多久,很快陈寿就热的跟孙子一样,呼呼喘气。 翊麾校尉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能被分到东宫来,可见大家都是倒霉蛋。 这个太子能继承皇位的概率小的可怜,虽然他是根正苗红的嫡长子,而且皇帝其他的儿子也不怎么成器,但是他的身子太差了。 常年卧病,面色蜡黄,出行就要三五个人搀扶着,让人怀疑他能不能撑过自己老子驾崩都是个问题。 “寿哥儿,你们西凉的那个香水,你有没有门路?”一个身材欣长,面如冠玉的校尉问道。 陈寿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叫崔博浩,家中是外戚出身,和已故的旧太子妃算是表亲。 “你一个大老爷们,要香水做什么?” 崔博浩一听他没有直接拒绝,料定陈寿有些门路,谄笑道:“这不是我在醉仙楼的粉头相好的求一瓶么,这几日我去欠了好几块金饼子,要是能找到一瓶,她一高兴许能给我免喽。” 陈寿放低了帽檐,遮住炙人的太阳,没精打采地道:“那玩意多金贵,除非你有钱,否则我去哪给你弄一瓶?” “唉,可惜...这玩意可抢手着呢,谁要是有一瓶,在汴梁的画舫青楼,那叫一个为所欲为。” 陈寿心中更加烦躁,他被晒得汗流浃背,真羡慕这些鸟人还能有心思想青楼那点事。 突然一阵脚步声,几个禁军侍卫快步过来,大声道:“崔博浩,你们头呢?” “在里面歇着呢。” “你去告诉他一声,上头下令了,谁要是能治好陛下是失眠多梦,赏黄金千两,官升一级。” 陈寿耳朵一动,这奖赏可真是诱人,可惜自己不会造安眠药。 侍卫们前脚刚走,就有一个內侍出来,怯生生地问道:“哪位是陈寿校尉?” “是我。” 陈寿整了整帽子,问道:“何事?” “陈校尉,太子妃有请。” 陈寿跟着小内侍,来到一处宫殿内,不知道何处埋了冰块,一进来就有丝丝凉气。 在宫殿外堂,小内侍止住了陈寿,让他在这儿等着,他自己低着头弯腰掀开一个绯色的帘子进去。 不一会,出来一位宫女,手掀开帘子,轻声唤道:“陈校尉,太子妃宣你进来。” 陈寿见她颇有些姿色,便弯腰笑着道:“有劳姐姐了。” 宫女赶紧侧身躲开,“奴婢当不得如此大礼。” 陈寿也不敢在大姨子面前一个劲撩妹,大喇喇走了进去。 李灵凤斜依在靠北临窗的一张凉榻上,纨扇遮面,不知是睡是醒。 “太子妃?”陈寿喊了一声。 李灵凤这才坐直了身子,看上去十分疲乏,纨扇仍未拿开,语意冰冷道:“陈寿,我兄长的下落现已探得,就在北司昭狱内扣着。听说你与北司几个管事有些交情,能不能把人救出来?” 陈寿稍微有些纳闷,我又没惹你,怎么听着这大姨子语气有些不善。 他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自己和北司的关系她既然知道,肯定是将军府通信了,那么自己和苏寡妇的事,她多半也是知道了。 陈寿看着斜倚着凉榻,还不肯拿掉纨扇的李灵凤,恨不得上前照着她圆滚滚的尊臀踢上一脚,然后呵斥道:你爹都没意见,就你事多。 当然这事也就是想想而已,他没皮没脸地笑了笑:“这事还得容我去试探一下,不过北司的宦官也都是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了,没有点好处,恐怕很难帮我们做事。” 李灵凤纨扇轻移到胸前,露出带着一丝寒意的凤目,问道:“你想要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是他们想要什么,无非是金银珠宝吧?” 李灵凤冷哼了一声,粉面侧转,一瞬不瞬紧盯着外间陈寿。他是这般俊朗,眉眼标致,相貌一笑就是一口小白牙,干净清爽。难怪妹妹会被他骗的团团转,越是如此她就越气。 陈寿也来了几分火气,我在这救你大哥,你这是什么态度嘛。 他毫不客气地回瞪了一眼,李灵凤万没想到这小子如此大胆,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懵,没来得及呵斥。 这一犹豫,就注定落了下风,她当然不能再行算账,冷哼一声道:“你去找刘管事,他如今就在京城,别不舍得花钱,北司的太监胃口大着呢。” 陈寿心道,自己又有机会吃点回扣了,他哪里想得到自己就是北司太监眼里的香饽饽。 这四个老货,如今正商量着用陈寿。来对抗日益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姚保保。 一场北司太监的内战,即将把他卷进去。 此时陈寿还不知道,他看了一眼粉面含威,双眼煞气的李灵凤,不知怎地鬼神使差地朝她做了个鬼脸。 还在那横眉怒目的李灵凤,突然惊讶地发现,陈寿非但嬉皮笑脸,还对着她做了个鬼脸,才慢慢退出宫殿。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瞎,刚才那个充满孩子气的动作,就是这个混不吝地小子做的。 本来气场十足的太子妃,西凉大公主,浑身的骄傲就像是一个呗戳破的皮球,又气又无奈又好笑。 “这个棒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太监之威 “姚保保干的。” 陈寿刚到岳祥府上,把事情一说,岳祥就断定。 他的老脸笑的像朵菊花,丝毫没有陈寿担心的不愿意出手的问题,就算不为了陈寿,单纯恶心一下姚保保,他也十分乐意。 “走,去昭狱看看。” 陈寿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官,这样直接去救人,会不会...” 岳祥哈哈一笑,道:“你还没弄清楚,北司的昭狱,不是说抓人就抓人的。这姚保保控制得了别处,昭狱却是咱家管辖的。” 说到这儿,他眼色一寒,“我们几个老东西不争不抢,昭狱有人看来是暗地里投了新主子了。把人关在那里,关键时候被捅出来了,还能反咬咱家一口,真是好毒的心思。” 陈寿一阵无语,你这老东西也忒不上心了,难道就在这养老了,被人在老巢算计了,竟然都能一无所知。 到了昭狱门口,岳祥一进来,当差的几个顿时站起身来。 “见过总管。” 岳祥从鼻孔“嗯”了一声,算是招呼,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 一个番子急了,赶忙上前,谄笑着问道:“总管去哪?” “怎么着?张雄,咱家去哪还要跟你汇报一声不成?” “奴婢不敢,”张雄依然脸上带笑,“只是总管您何等尊贵,若是身前没个引路的,怕是失了威风体面。” 岳祥已经有了数,他冷笑一声:“张雄,咱家当年从集市买了一只狗,喜这畜生忠臣听话,让他给咱家看家。前几天呐,他帮着外人咬了咱家一口,你猜怎么着...” 张雄面色大变,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总管饶命。” 话音未落,从岳祥身后出来几个番子,一刀将他戳死。 几个昭狱番子抖似筛糠,以头抢地,岳祥一边走一边道:“把地上清理干净。” 这太监好大的威风。 其实陈寿不知道,不是每一个切了的宦官都可以被叫做太监。一般人对宫里的阉人统称太监,可“太监”这一职位不少内侍一辈子都到不了,从杂役火者做起,当差、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再往上,才是内宦职场生涯的顶峰“太监”,当然即便成了太监也分三六九等。 像是岳祥和姚保保这种,就是顶级太监,一般阉人想混到这一步,可比读书人做到六部尚书还难。 陈寿看的目瞪口呆,岳祥见他这样,眼底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自己之所以这么快清理叛徒,就是为了在这个小子面前,给他上一课。 要是死人都没见过,怎么在京城和人斗? 不过陈寿很快平复下来,他自己也大为诧异,刚刚亲眼见到了一桩杀人现场,自己竟然没有什么波澜...或许我天生也是个坏种吧。陈寿自嘲的时候,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岳祥,一直在端详自己。 见到陈寿腿不软脚不颤,走路姿势一如从前,老太监暗暗点头。 簇新的粉底皂靴踩在阴暗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阵阵声响,陈寿对着周边阴暗潮湿的环境极其不满,边关大将之子,没有犯事,就敢拘押在这等地方? “这里关押着将军府的大公子?”陈寿试探性地问道。 走在后面的岳祥,冷笑一声,道:“自从秉笔太监换人,投靠了外廷的文官,哪还有他们不敢干的。皇爷他....唉。” 陈寿心中暗想,这话说的没毛病,内廷外廷要是联合起来,皇权都能被架空。 后世的万历面对张居正和冯宝一合作,万历皇帝憋屈的三天两头挨骂。 自己救出李锦来之后,就该韬光养晦,在这儿混上几年,回到西凉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千万不能牵涉太深。 希望总是美好的,岳祥在他身后,看着陈寿的背影,已经开始盘算。 这次带着他坏了姚保保的事,让这两个人有了矛盾,自己四个老弟兄,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陈寿是如此年轻,扶持他跟姚保保斗,斗赢了将来也有个人给老弟兄四个送终,庇护一下大家的子侄。 至于这小子现在官职低微,那也太简单了,北司四大档头劲往一处使,还扶持不起一个后生来? 往前不知道拐了几个弯,已经是暗无天日,终于到了一处散发着恶臭的牢房。 里面一个人影,蓬头垢面,牢房的天窗就开在他头顶三丈处,一点微弱的阳光从天窗里透下来,正笼罩在他身上。 周围的人则自动让出了这个唯一的光源,躲在角落里无精打采。 听到脚步声,也没有人动弹,直到陈寿上前,略带怀疑地问道:“大公子?” 一听是西凉口音,牢房内的人顿时激动起来,连滚带爬来到门口。 “老帅派人救我们来了?” “这么说老帅没事?” “太好了,看来西凉没出事。” 李锦也站起身来,走到牢房前,隔着木头问道:“横山战事如何?我爹如何?” 陈寿看了一眼,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将军府从李威到李欣再到如今这个李锦,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庸碌之辈。 被关在这种地方一个多月,竟然第一句话就是问西北战事。 “大公子放心,横山大捷,老帅他得胜而还。” 岳祥轻咳一声,道:“我说几位,别在这叙旧啊,再不走姓姚的来了可就难办了。” 西凉众人,簇拥着李锦,走出昭狱。 刚出门口,纷纷举着袖子遮挡太阳,长期在黑暗中,乍一出来是有可能把眼刺瞎的。 出了昭狱,陈寿在得已好好打量将军府的这位大公子,只见他浑身的虱子一见阳光,屁股朝上竖了起来,十分渗人。 李大公子适应了之后,一拂袖对着身后的将军府陪他进京的官员一作揖,“让诸位随我受苦了。” 一众西北官吏,感激涕零,气氛一时有些悲壮。连陈寿也有些感动,受这么大的苦,没有满腹牢骚,没有骂骂咧咧,这小子是个成大事的样子。 这时候打破气氛小能手岳祥又出来了,“我说,咱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好好互诉衷肠咋样?”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四个干爹 来不及跟他们接风洗尘,陈寿匆忙把他们送出汴梁,这还是仗了岳祥的威势。 路上买了些干粮和肉干,交给李锦的随从。 门口处,李锦笑着说道:“别忘了和大妹说一声。” 陈寿点了点头,挥手和他们告别,西凉的文官也会骑马,大家抱拳告别,纵马离去。 岳祥看着陈寿回头,笑道:“小子,你可惨喽。” “我怎么了?” “咱家带着你去昭狱,多少番子都看得清楚明白,姚保保不会善罢甘休,他奈何不了咱家,却能轻松整治了你。” 陈寿脸一红,嗓子一紧,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大官,救我!” 岳祥笑吟吟地说道:“现在谁也救不了你,除非...自救!” “怎么个自救法?” 岳祥的脸色有些狡黠,又有些得意,笑眯眯地说道:“只能是做官,升到姚保保不敢造次的地步。” 陈寿转头就走,岳祥问道:“你去哪?” “收拾东西,回凉州。” 岳祥掐着腰哈哈一笑,“此去凉州多远的路你知道么,你能回去么?” 陈寿脸一垮,道:“那我该怎么办?” “跟咱家走,我带你去见几个人。” ... 陈寿跟着岳祥,来到一处院子内,这宅子极其阔绰。 青石板路笔直的伸展到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左右两侧各矗立一头神态威猛的石狮,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大门匾额上书“岳府”。 “这是?”陈寿被金色的匾额,闪的有些眼晕,呆呆地问道。 “这是咱家的一个宅子,你若是喜欢,咱家就送给你。” “大官可真会开玩笑。”陈寿点头哈腰地笑道,自己现在就依仗着这个太监了,也不知道苏富婆的面子值不值钱。 进到宅子内,里面全都是一些护院家丁,身形壮硕,面无表情,一看就是武夫。 走到大堂,上首端坐着三个大太监,全都死死地盯着陈寿。 魏宁高声道:“陈寿!” 这一嗓子算是十分突然,把正准备行见面礼的陈寿吓了一跳,抬头愕然看着他们。 岳祥也走到上首,在中间坐下,四个人齐刷刷看着他。 “陈寿,我们四人自幼入宫,断了家中香火,愧对祖宗。如今风烛残年,愿意收你做个义子,你可愿意?” 干爹? 还是四个? 这么有权势的干爹,那真是求之不得,可惜是四个太监。 陈寿心中稍有芥蒂,但是转念一想,你找干爹又不是找媳妇,管他是不是阉人,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借势啊! 有人说站在风口的时候,一只猪也能起飞,这四个大太监,就是四股强风汇在一处,我陈寿也要飞黄腾达了... 清高能当饭吃么?去问汴梁大街上讨饭的乞索儿,他们八成不会同意。 陈寿也不是墨迹的人,心中想通了之后,他单膝跪地,抱拳道:“义子陈寿,见过大爹,二爹,三爹,四爹。” 北司左哨营提举魏宁、北司内务干办曹广亮、北司皇城管事岳祥和北司御马监干办苗德,单独拿出一个来,都是京城了不得的人物。 任谁也不会相信,四个人会同时收一个少年为义子。而一旦此事成真,他能动用的能量,他的背景,在这几年之内,将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王孙贵族。 岳祥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老伙计眼中,闪烁着的久不见的光芒。 四尊内廷大佛,在沉寂了许久之后,又要重回汴梁的漩涡中心了。 这一次,谁是主角? ---- 京师向西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人马奔驰而行,卷起一条黄色的灰尘。 李锦骑术不赖,但是关了一个月,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其他人也是累的够呛,李锦骑到一个高岗上,环顾四周之后沉思片刻勒马道:“今日天色已经不早,就在这歇息一晚,明日继续赶路!” 众人的脸色都轻松下来,长舒一口气,纷纷解鞍下马,准备生火。 日落之后,皎洁的月光铺洒在河面上,好似一条银色的锦带。 李锦在河边,发出轻微的鼾声,在他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西凉的官员。 突然,队伍中有一个武将出身的西凉官员,耳朵不经意一动,霍的一下站起身来。 “有人!” 这群人中,文官居多,以为将军府怎么也不会想到,来京城送礼会有这样的灾祸发生, 第一个醒来的竟然是大公子李锦,他眼睛睁开,手摸到腰间,轻轻拔出腰里的刀来。 已经醒的开始1小心推搡其他同伴,突然,哗的一声,从河里冒出几个黑色的身影。 “保护公子!” 西凉官员,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死死簇拥着李锦,往马匹处靠去。 几声悲鸣,伴随着嗖嗖嗖的利簇破空声,他们的马全部倒下。 李锦看的真切,冷声道:“军中臂弩!” 这些刺客极其有章法,绝不靠近,只在外围保持距离用弩箭射杀猎物。 惨叫声此起彼伏,已经没了马匹的西凉众人,已经自知必死无疑。 “狗杂碎!”那个武将出身的官员,怒喝一声,目眦欲裂,挺刀向前冲去。 迎接他的,是一轮臂弩齐射,老将浑身被射成了筛子,脸上都插着几只弩箭。 李锦眼中闪过一道厉光,凝声道:“冲过去,死则死矣!” 没有任何奇迹,将军府世子,世袭罔替的征西将军世子李锦,死于汴河河畔。 杀手们确定人死完了,又射了一轮,上前挨个死尸补刀,削去了脑袋。 其中一个,握着李锦的头颅,借着月光辨认起来。 “就是他,把尸体扔在这不许动,我去复命。” ...... 夜色正深,一处冷清的楼阁内,只响着蟋蟀和青蛙的叫声。 突然,一个黑影推门而入,跪地道:“主子,事情已经办好。” 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不似中原人士,床上的人挥了挥手黑衣人很快消失不见。 夜色中,床上人的双眼,散发着凶光,似乎看到了不久之后,西凉兵入京的尸山血海。 这一幕让他十分满意,尽管只是想象中的,他桀桀的笑了两声,然后合眼睡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崩坏的时代 禁军大营,白虎堂。 大堂内笙瑟齐鸣,十余名侍姬环侍桌旁,玉指操箸,翠袖斟酒。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美人儿,一个个明眸皓齿,粉颊含春。 席间玉盘珍馐不必多说,更妙的是还有歌舞下酒,婉转的笛声响起,随后是幽幽的箫声。二十四名歌伎击鼓吹笙,操琴抹弦,六名舞伎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声翩然起舞,满庭彩衣云飞,香风四散,令人耳醉心迷。 陈寿愕然看着这一切,若不是岳祥早就告诉自己这是白虎堂,自己还以为到了什么高档青楼呢。 岳祥一进来,坐在席上对侍姬动手动脚的武将们,纷纷站起身来,其中一个身材痴肥的,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这不是岳总管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岳祥乃是皇城大管事,这些禁军也在他管辖范围内,只不过这几年岳祥从来不过问就是了。 他这一起身,满屋的管弦为之一停,陈寿这才有机会打量起来。 这儿就是禁军的节堂?简直是纸醉金迷,跟将军府天差地别,哪还有一丝的行伍杀气。 都说南唐那边是声色犬马,君臣嬉闹,满朝脂粉,穷奢极欲。如今看来,大齐也没好到哪去。 岳祥见怪不怪,显然是知道他们的德行,指着身后的陈寿道:“咱家的这个义子,在你们翊麾校尉中当值,做事勤勉,兢兢业业,还要你朱老弟多多照拂。” “瞧您这话说的,有您一句话,弟兄们谁敢不办。” 姓朱的禁军统领,低头哈腰地说道,虽然这老太监久不过问朝事,但是倒驴不倒架,他的人脉在那,而且随时可以见到陛下,能量也是不容小觑,谁也不愿意得罪这种人。因为他无欲无求,想要搞你,就可以豁出去啥都不管不顾。无所不用其极。 陈寿在白虎堂内,混了个脸熟,也没在这吃饭,便返回东宫。 ---- 东宫,春和殿。 看得出李灵凤心情不错,大哥得救,也终于肯正眼看一看自家将军府的门下,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妹夫的陈寿了。 “吆,看不出,你官升的很快么?” 陈寿一袭赤红色的袍服,肩头绣饰着一对白色瑞马,腰围锦织抱肚,头系犀角玉带,手里的长戟也换成了宝剑别在腰间。短短几天,他已经升为都尉,负责整个东宫的警备。 人靠衣裳马靠鞍,陈寿这一身穿上,多了几丝阳刚之气,让本来就招宫娥青眼相看的他更加引人注目。 陈寿嘿嘿一笑,道:“这都是咱们将军府扶持,不然哪有小可的今天。” 一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李灵凤就有些讨厌,总觉得这小子心术不正,一定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把小妹给骗了。 再一看周围的宫娥宫女,都红着脸偷偷瞄他,漂亮女子容易被人搭讪,俊俏的小郎君同样容易被人惦记,尤其是在皇宫这种阴盛阳衰的地方。 李灵凤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这些小宫娥才收敛了一些,虽然自己不喜欢这小子,但是也得替小妹看紧点。 这些小宫女,都是西凉将军府跟着来的,是李灵凤绝对的心腹,她也不避着她们,直接问道:“那天你是怎么进的昭狱?” 陈寿腼腆一笑,道:“我干爹带我进去的。” “干爹?你什么时候有了干爹了?” 李灵凤自认已经把陈寿摸得清清楚楚,连他兄长侄子七大姑八大姨都查了,就是普普通通一农家子弟,在京城绝对没有亲戚故旧。 陈寿打了个哈哈,暂时不想跟她说,李灵凤却寻根究底,追问道:“莫非是这几天认得?” 她正咄咄逼人的时候,外面突然进来一个宫女,伏地道:“太子妃,不好了,大公子在路上被害,一行人全都死了。” 铛的一声,李灵凤手里的如意落地,她蛾眉颦起,红唇颤抖着,露出令人心碎的痛楚表情。 那种凄婉悲艳之态,让陈寿心头都为之一紧。他快步过去,扶着小宫女,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哪里来的消息?” “是开封府南衙派人来传的话,此事已经惊动了陛下,龙颜大怒,下令南衙北司一共办理,势必要查出真凶。刚才南衙的公人,前来通报消息,这时候刚走不久。” 陈寿愣在原地,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人会下此毒手。 事情已经很明朗了,当初朝臣勾结北司,扣留李锦,是因为文官集团和姚保保想要乘机铲除将军府。 但是这一切,随着李威在横山大捷,而李欣又破了他们袭取凉州城的阴谋,这一桩阴谋已经败露。 自己救出李锦,这些人肯定是长舒一口气,相当于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不至于双方撕破脸皮。 这时候杀李锦,纯属蠢的不可救药,陈寿相信这绝非扣押李锦的文官集团所为。 他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李灵凤扶着额头,低声道:“陈寿,我们要为大哥报仇。” 报仇么? 先得知道仇人是谁。 陈寿脑子里,一下子浮现出李锦的样貌,他是天生的贵胄,胸怀宽广,待人仁厚,有王者之风。 胜不骄败不馁,自小生活优渥的贵公子,无故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一个月,出来后没有怨愤和悲戚,反而能笑着安慰下属,谈笑自若,豁达洒脱。 别说是一个封疆大吏的世子,就是一般人,也很难做到。 他和白虎堂那些贵戚子弟,完全是两类人,饶是陈寿只匆匆见了一面,也有些为之心折。 李威有两个儿子,陈寿接触的李欣多一些,这是一个纯粹的武将,拥有武将所有的优良品质,但也仅此而已。 李锦接触的很少,但是只需要这惊鸿一瞥,便知道这是将军府最好的继承人,他可能做的比他爹还出色。 陈寿眼睛一闭,心中已经对这个时代失望透顶,这是最坏的年代。 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横死,他突然想起四个太监干爹的话: “这世上没有谁能救谁,唯有自救而已。”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避暑宫面圣 五府六部的办事衙门沿着汴梁御街一字排开,南街上是开封府衙,东街上则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乃至翰林院、太医院等文官衙署,唯独没有刑部在内。 这是因为刑部等衙门不招人待见,专门逮人的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都坐落于西城阜财坊,刑部大牢内所关押的犯人也并非诏狱内的钦犯,多是作奸犯科的平头百姓,大多攒积一处,难免人满为患。 陈寿受命来到刑部大堂,此地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寿在公人的引路下,来到刑部大堂,地上陈列着一排尸首。几个官员神情严肃,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上首坐着一个老人,带路的公差一扯他的袖子,陈寿赶紧上前,抱拳弯腰道:“下官陈寿,见过尚书大人。” “陈都尉免礼,你自西凉来,这儿有人报案,说是征西将军世子被杀,你快上前看看,被害的是不是世子?” 陈寿不用掀开,只看衣服便知道这是李锦,他掀开遮尸布,许多尸体中间,摆着一个无头尸首。仔细一看,他的头颅被人割了下来,放在断了的脖子上面。 陈寿忍着强烈的呕意,上前一看,果然是李锦。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皮一抹,心中五味杂陈,“此正是我征西将军府世子,李锦。” 大堂内一声声惊叹,汇聚成不小的动静,陈寿心头好像有一块大石砸下,让他十分压抑。 袖子里,指节轻轻地蜷缩,他抬头凝声道:“世子无故被杀,还请刑部早日查明真相缉凶,好给西凉一个交代。” 刑部尚书刘宇老脸皱的跟树皮一样,心中暗骂,缉凶缉凶...这谈何容易,漫说凶手做的干净利索,根本无从查起,就算真的能查,自己敢揪出真凶么? 胆敢在皇城附近,杀害将军府世子的,不用想也知道背后肯定是上层人物的博弈。 他正愁的牙疼的时候,外面来了一个锦衣骁骑,挤开人群进来之后,环顾一周,道:“哪个是东宫都尉陈寿。” “我便是。” 骁骑点了点头,大声道:“陈寿,陛下宣你到避暑宫觐见。” 此事已经惊动了皇帝,他这是要向西凉表明自己的态度啊,陈寿开始盘算起来,老皇帝会如何处置? 他向刑部官员抱了抱拳,道:“拜托诸位大人了。” --- 刚出刑部,陈寿随着两个锦衣骁骑,正准备去面圣。远处的马车里,下来两个人,向他招了招手。 “寿儿,过来。” 陈寿一看,竟然是魏宁和苗德,他们估计在避暑宫伴驾,听到皇帝要召见自己,来嘱咐几句。 果然,陈寿过来之后,苗德已经知道了皇帝要见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最重视礼节,你此番面圣,是第一次见陛下,一定不要失了礼数。” 陈寿哪里懂面圣的礼法,苗德对着两个御前骁骑说道:“你们先走吧,由咱家二人,带他去避暑宫。” “如此,有劳两位大官了。” 陈寿上了他们两个的马车,苗德不厌其烦地讲着面圣的步骤,要陈寿牢牢记在心里。 临近避暑宫的时候,他们又下车预演了一番,才带着陈寿进宫。 日落西山,暑气渐消,陈寿深吸一口郊外清爽的空气,抬头眺望着山顶的避暑宫。 只见这座行宫倚山势而筑,鳞次栉比的楼台馆殿遍布山峰,规模宏大、富丽堂皇,令人瞠目结舌。 除了遍布山上山下的宏伟建筑,避暑宫外还有数丈高的缭墙环绕,缭墙上箭垛、望哨齐备,有无数官兵守备其上,任何敢靠近这座避暑宫的不速之客,都会立即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汴梁以繁华著称,但是这座位于汴梁中心的避暑宫,有着完全不同于繁忙喧嚣的汴梁城的宁静闲适。 有苗德和魏宁带路,陈寿一路上畅通无阻,苗德顶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关切,问道:“寿儿,见了陛下,你准备怎么说?” 陈寿心中知道,这几个义父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苏富婆面子这么大,但是也有些感动。 对着两个人,他也没有丝毫隐瞒,低声道:“陛下急着见我,多半是通过我传消息给将军府,说明此事与陛下无关,与朝廷无关。据我看来,此事也却非陛下和文臣们所为。” 苗德频频点头,“你能想到这个,我们就放心了。”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三个人走下马车,陈寿将两个老太监干爹一个个扶下来。 既然借了别人的势,就没理由装清高,陈寿打心里把他们四个当干爹看待。 只要是真心扶助自己,就是太监又怎么了?相反的,若是处处谋害自己,就是那儿比嫪毐还长,也不会增加半点好感。 进了一道月亮门便是避暑宫的内宫,只见庭殿深处,门廊洞开,屏风帐幔围护,侍卫、宦官无声无息的束手恭立。 走了几步,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群簇拥着的老皇帝高坐榻上,只匆匆一眼,陈寿便不敢再看。 他的脸色有些蜡黄,皱巴巴的脸上,依稀有些褐色的老年斑,大腹便便倚在榻上,就像是一滩肉。 这就是大齐的皇帝,主宰着江北千万生灵的君主赵甫? 曾经对皇权的一丝敬畏,在陈寿心里轰然倒塌,只剩下四个字:不过如此。 陈寿上前三步,在阶梯前十米左右止住,微微弯腰欠身,抱拳朗声道:“微臣陈寿见过陛下。” 赵甫看着他,突然愣了一下,“陈寿?你以前见过朕么?” 这声音有些干枯嘶哑,比一般老人还要虚弱一些,看来这皇帝一把年纪,也没有知道节制。 “微臣世居西凉,从未有幸面圣。” 咦...怎么感觉有些熟悉,赵甫摇了摇头,道:“李威的儿子死了,朕很难过,已经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出真凶。” 陈寿赶紧道:“陛下如此挂念垂询,若是李将军知道了,一定感念陛下恩德。”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义气千秋 陈寿明显能感觉到,周围一道道目光朝着自己射来。 他这次是代表将军府来的,这个身份,就值得别人侧目而视。 征西将军府作为最后一个拥有军政一体权力的封疆大吏,实际上等同于藩镇,朝中不知道多少人对它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这部分人大多是文臣,他们害怕武将拥有自己控制不了的权力。 敌视征西将军府的,又分为两部分,一种是极端仇视,恨不得把将军府彻底铲除。凉州宁愿给番邦外族,也不能在武将的控制下;还有一种是理智派,他们也想废除将军府,不过他们却清楚,现在不是时候。因为只有将军府,或者说只有李家,能带着西凉兵抵御异族。 陈寿不管这些,他今天来,就是代表李家,接受皇帝的愤怒。 龙榻上的老皇帝,根本不在乎陈寿的感受,他只需要陈寿传话给将军府,说这几件和皇帝无关,皇帝陛下也很生气就行了。 老皇帝也没有多少耐心和他做戏,匆匆挥手示意他离开。 走出如在梦里的避暑宫,陈寿一时有些踟蹰,要回去东宫么?和她说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单纯的再让她伤心一次而已。 而远在凉州府的李灵越,听到消息之后,还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自己又不能陪在她身边。想到这儿,陈寿长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突然远处几个少年跳着招手,陈寿抬头一看,是张和、赵鸿,自己的哼哈二将。 前几天让他们找个院子租下,陈寿还没来得及过问,匆匆加快脚步,走近了之后,张和双眼放光:“管事大人,听说陛下亲自召见你了。” 陈寿能理解他们的兴奋,面圣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事了。 但是陈寿却提不起半点兴奋来,他低声道:“大公子李锦死了,被人削去了首级。” “什么人干的!” 赵鸿竟然有些怒气,他们这些人的父辈,在将军府的率领下,战死沙场,依然难改他们对将军府的忠诚。 西凉有这些人,有这种民望,是一辈辈的李家人积攒起来的,朝廷想要削西凉将军府的藩,难如登天啊。 “院子租好了么?” 张和点了点头,道:“就在城西的竹杖街,离东宫不算远,管事出门也方便。” 两个人带着陈寿,驾车来到这处小院,虽然不如这几天所见的雄伟豪奢,但是也干净清幽。 两面通风的主卧内,凉风习习,十分舒服。 家具床铺一尘不染,应该是洒扫过了,院子里十来个小兵,都眼巴巴地看着陈寿。 陈寿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给这些亲兵钱了,他们在汴梁没有生计,留给他们的钱估计都租房用了。 陈寿赶紧让张和驱车,随自己去东宫拿一点钱回来花费。 陈寿自己认了四个干爹,都不是缺钱的主,而且没啥后人子侄,他根本不缺钱。 进了东宫,陈寿来到自己的宿房内,从床下拿出一个布囊,递给张和。 张和一掂量,咋舌道:“管事,这么多?” 陈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之后,买一些书籍古卷,笔墨纸砚,枪棒石锁,带着他们熬炼身体,读书写字,都不要荒废了。吃穿用度,每月利钱,一律和秦凤营一样。” 张和眼眶一红,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而一旁的赵鸿,眼神中也有一丝动容。 陈寿把他们送出东宫,回道院子,正准备换回平日的衣服,就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 开门一看,正是将军府的探子,还是一身黑衣,他的脸上再没有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多了几分庄重。 “大公子死了。” “我知道。” ......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陈寿主动说道:“我有西凉带来的好酒,你吃过了么,陪我喝一杯?” 黑衣人点了点头,陈寿区后厨,要来一桌小菜。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壶酒来,就在卧房内摆好酒菜。 “还没请教仁兄尊姓大名。” “我叫李伯皓。” 一听对方也姓李,陈寿眉峰一挑,问道:“李兄也是将军府...” “远房亲戚,说起来,我还要叫大公子一声叔父。” “今日陛下召见我,观其言行,揣测动机,我觉得此事或许和朝廷无关。” 李伯皓端起酒杯来,豪饮了一口,道:“那一年我爹带我们兄弟去将军府,在后院和孩子们玩耍。大公子年长我们几岁,在一旁看书,我和二小姐顽皮,在府内玩焰火,把房子点了,引起火灾。大公子为了救我们,冲进房内,腿上被烧了一块。你相信么,那时候大公子才十二岁,非但没有责怪我们,还主动揽下了罪过。 事后老帅的珍藏的古卷被烧了,再加上二小姐哭的厉害,老帅拿着鞭子抽了他三下。” 陈寿虽然知道李锦待人宽厚,但是没想到他从小这就这样,看来是天性纯良,绝非刻意做作。 透过窗棂的日光照耀下,李伯皓的脸色有些红晕,不知道是酒力,还是心怀激荡,他举起酒壶,仰头灌了满嘴。 “老帅常年征战在外,西凉受过大公子恩惠的,何止万千。我们的决心就是,不管是谁做的,不管他是何目的,不管他藏得多深,他都要付出代价。” 陈寿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他自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一心要钻营上进,要出人头地,要权色金钱。 回过头来看,自己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借势、借势、再借势。 这样活的...可真是索然无味! 只见过一面的李锦,并没有什么恩德给自己,相反自己千里迢迢,来到汴梁就是为了救他。 这几天通过旁人,自己对他了解越深,触动就越大。这个纷乱的世道,白虎堂内歌舞纷飞,边关将士缺衣少粮,皇帝骄奢淫逸,大臣构陷忠良,这样的世道,容不下一个谦谦君子,容不下一个锦绣公子。 理智告诉自己,自己羽翼未丰,离这件诡异的事越远越好。 但是胸中的男儿意气,却在告诉他义不容辞,为了将军府,为了李威,为了李灵越。 陈寿举起酒杯,和被李伯皓喝光的酒壶一碰,凝声道:“我陈寿,一定全力相助。”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替罪羔羊 酒入愁肠,很容易拉近两个男人的关系,尤其是他们有着共同目标的时候。 李伯皓一眼就看出,陈寿的真诚,他是真的要加入自己,帮助大公子报仇。 这次的复仇之路,注定不会平凡,或许根本查不到真凶,或许真凶太厉害,自己这些人会死无葬身之地,但是义之所在,万死不辞。 “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以后有事单凭吩咐。” 陈寿推杯叹道:“你我弟兄精诚一心,何愁复仇不成,来,再干一壶。” 他有的是好酒,却从来没有喝的这么尽兴。 陈寿和李伯皓痛饮一番,然后带着一身酒气去执勤。 周围的侍卫都见怪不怪,笑着上前打招呼,陈寿一一回礼。 东宫的警卫一向是个闲职,没有人来这儿捣乱,外面还有一层皇城侍卫守护呢。 陈寿一到,众人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问一下西凉的事。 “西凉啊,西凉的风可没这么温柔,那儿到了这个时节,风一吹全是沙子,搞不好就吃一嘴的土。” 众人正兴致勃勃地听着,突然一个面皮白净,身穿內侍服的宦官,唬着一张脸出现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儿聚众喧哗!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一旦出了什么纰漏你们吃罪得起么,散了散了,全都散了!” 一个队正迎上去,陪着笑脸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这宦官才哼了一声,斜视着陈寿,“你就是新的都尉。” “正是。” 陈寿心中盘算,这个阉人看来不是干爹们的人,估计是姚保保一派的。 姚保保是拘押李锦的当事人,这次闹得这么大,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自己则是从昭狱提出李锦的人,难免会让这个腌宦怪罪到自己头上。 陈寿此时也不再怕事,既然决定要帮李锦报仇,将来还会得罪更多的人。 这时候旁边的队正,在他耳边道:“都尉,此乃北司的戴公公,乃是北司的第五档头。” 姓戴的冷眼锁视陈寿,不阴不阳地说道:“听说是你提走了李锦,跟咱家回去一趟吧,我们督公要见你。” 陈寿稍加思索,顿时了悟,如今是找替罪羊的时候。 将军府世子被杀,不管是朝廷还是皇帝本人,都需要给李威一个交代,给西凉十几万精兵猛将一个交代。 这死太监,把主意打到了老子头上。要是跟他去了,匆匆定罪,屈打成招,然后杀人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到时候就成了西凉内乱,就说是自己人杀了自己人,朝廷一推四五六,自己不就全完了? 想清了这一环,陈寿惊出一身冷汗,禁军是北司的应声虫,这东宫的侍卫,究竟有多少是姚保保的人,谁也不知道。 陈寿心中方寸大乱,却强撑着精神,看不出面色的异样,点了点头,道:“为了早日破案,我愿意随你去一趟,不过今日贪杯,一身酒气,未免熏到姚督公,且容我换身衣裳,戴公公且稍等偏刻。” 姓戴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起来。 冷静! 冷静! 冷静! 陈寿不住地提醒自己,这次是重生之后最大的危险,稍有不慎可能会死的很难看。 真跟这个死太监走了,不知道什么酷刑在等着自己,他后背已经溻湿,脸上呵呵一笑,还打了一个酒嗝。 一股酒味传开,姓戴的挥了挥手,略带嫌弃地说道:“去吧。” 陈寿转过身来,心底常舒一口气,不能让死太监看出异样,他迈开步子尽量放松。 出了这个殿门,陈寿在廊柱间一转,脑中飞速开始转动。 谁能救自己? 李灵凤?她恐怕不行。 只有干爹们了。 如何能从北司的重重包围中,去到四大太监的那里。 陈寿眼珠一转,只能去找李灵凤帮忙了,可是这儿会不会也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 前面有脚步声传来,陈寿脚下故意一滑,碰到一个宫娥的怀里。 “哎吆!谁...怎么是陈都尉。”小宫女先是吓得脸色煞白,看清楚是陈寿以后,脸刷的一下红的像苹果一样,揽住陈寿的脖子,问道:“都尉这是喝多了,怎么绕到这儿来了。” 陈寿佯装罪的深了,故意大着舌头,撇腔问道:“太..太子妃召见,我这儿贪杯喝了些,嗨呀,找不到了。” 小宫女捂嘴笑道:“太子妃啊,都尉怕是走错了,她在后花园呢。” “劳烦妹妹,领我过去一趟。”陈寿抛了个飞眼,小宫女心头如遭重击,怦怦乱跳,眼波盈盈地扶着陈寿,往后花园走去。 带到了月亮门处,再往里人多眼杂,小宫女恋恋不舍地道:“都尉大人,前面就是呢。” 陈寿在她小手上捏了一把,笑盈盈地跨进月亮门,留下一个小鹿乱撞的少女。 进了月亮门,陈寿腾地一下,再没有半点醉意,快步往后花园走去。 园内,花团锦簇。 李灵凤宫袍罩体,修长的颈项下的酥1胸如凝脂白玉,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 她不是悲悲戚戚,哭哭啼啼的性子,既然大哥死了,一定要做些什么,为他复仇,而非一味的伤怀。 清凉的泉水,从外面引进宫来,李灵凤在水边,她仰首看着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息儿。 就在她叹息的同时,一双白皙如玉的玉足,不小心踏入了流水中,泉水从她皓白的脚腕上飞溅,消没在她的小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禁一阵冷颤,就连心也揪了起来。 将双足从水中抽出,李灵凤高高地举起双手,张开了手指,看着灿烂的天光从她的指缝间穿透。 夏日的晴空,天色湛蓝得教她觉得刺眼,她眯起美眸,细细体会吹过脸颊的清风。 “大哥...你在上面,过得可舒心?你放心,我们一定给你报仇,不光是杀你的人,所有害死你的,我都不让他们好过。” 李灵凤支开了所有伺候的人,正在出神,突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 陈寿一眼望见了正在四十五度看天的李灵凤,伸手叫道:“太子妃,救我!”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到这里来 陈寿情急之下,直接冲到了李灵凤的跟前,挨得太近让李灵凤浑身不自在。 待听完他的话后,才知道北司竟然要息事宁人,想用西凉的人来顶案子。 “欺人太甚!” 陈寿连连点头,道:“姚阉货欺人太甚,但是咱们没时间在这骂他了,还请太子妃快些救我出去。” “这京城遍地都是北司的番子,我怎么救你?”李灵凤拧眉道:“不如藏在东宫,谅他们也不敢来搜。” 东宫是北司的地盘,尤其是姚保保的地盘,绝对不能在这儿等死。 陈寿摇头道:“不瞒殿下说,在下于京城,颇有些势力,不惧他姚保保。出去之后,还要给大公子缉凶哩,藏着算怎么回事。” 李灵凤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小子除了天生的俊俏,哪有什么资本,难道在这胡吹大气? 陈寿压低了声音,靠近之后,细语说道:“那北司其余的四个档头,全都是我干爹。” “你的爹可真多。”李灵凤情不自禁,冷笑出声。 陈寿心头也拱起火来,一个出生在将门世家的千金,没有必要对一个农家子弟冷嘲热讽。 “若叫陈寿生在将军府,或许不会有如今的局面。”陈寿立刻反唇相讥,要是他在将军府出生,却是不会让大哥惨死,妹妹远嫁。 “你!”李灵凤娇叱一声,伸手就要掌掴陈寿。 陈寿一把攥住她的皓腕,眉峰高挑,双目凝视,一向油滑市侩的脸上,竟然颇有威严。 他本来就生的俊俏,这一变脸剑眉星目,凛若霜晨,让李灵凤一时呆住了,甚至没有顾忌到自己手腕,被他捏在手里。 “大事要紧,哪容得你在这耍大小姐脾气,你若想查明真凶,难道不需借助我与四位干爹之力么?” 陈寿稳定住情绪,沉声说道。 李灵凤冷哼一声,心中不知道想些什么,只觉得手腕有些酥麻。 从侧面看去,她的耳垂红的如同玛瑙,陈寿一看惹急了她,还以为这刁蛮大小姐,肯定不会再帮自己,已经开始想其他办法。 李灵凤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就说去上香,你躲在我的马车里,我再派人去知会你那干爹。” 陈寿心终于放到了地上,有些尴尬地轻咳道:“对不住,刚才情急之下有些冒犯了。” “哼。”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陈寿挠了挠头,等着李灵凤起身,去外面吩咐备车。走到一半,她突然回过头来,表情有些玩味,“你就穿着一身?” 陈寿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是东宫的都尉服,太显眼了。 “你换上一身丫鬟的衣服,不然出不去。” “...” 这臭丫头不会是报复自己吧? 不过眼下的局势,也容不得陈寿拒绝,他跟着李灵凤,来到一个清幽的小院。 太子妃的院子内,都是西凉的丫鬟,这些人绝对忠诚。 看到陈寿进来,也都不以为意,因为这儿经常进来李伯皓。 到了卧房内,李灵凤自顾去换衣服,把陈寿丢在外堂。不一会,过来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裙裳,憋着笑道:“陈都尉,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您...嘻嘻,试一下吧。” 陈寿脸皮够厚,也不腼腆,笑着调戏道:“这是你的衣服么,那咱们可就是穿过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 小丫鬟哪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红着脸就逃也似的跑开了。 陈寿拿起衣服,稍微一比量就知道有些紧巴,虽然这是宽松的款式,但是刚才那小丫鬟也就七八十斤,穿在他身上,还是有些小了。 当下也顾不上这个了,陈寿在外堂就开始宽衣,刚换到一半,不知道哪个倒霉的,进来看到了,惊呼一声逃了出去。 陈寿也懒得管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穿上了这个女装。 他穿好之后,总算是记得这是李灵凤的卧房,不敢到处乱跑。 不一会,人都进来,丫鬟们都捂着嘴笑,还有几个胆大的上前调笑两句。 陈寿也不敢乱走,要是不小心看到大姨子换衣服,那还得被她追着砍。 过了好一会,李灵凤才出来,陈寿有些狐疑,这大姨子怎么看着有些不一样了,眼神都躲躲闪闪的,这可不是她的性格。 她身上穿着一身宫装,裙摆逶迤连绵,百褶裙裳一铺散开,就如同一地繁锦。 陈寿心底暗暗吐槽,这衣服穿上,除了受罪还有啥好处.... “走吧?” “走。” 陈寿扶着她,装模作样,低着头除了院子。手沾到李灵凤胳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她有些僵硬。 事急从权,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计较这个。陈寿心底暗暗腹诽,稍微放松了一下,警觉地看着地面,尽量装成丫鬟。 他也不敢看赶车的马夫,就这样钻到了车内,好在这马车够宽敞。 陈寿四下打量,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嗔叱,“你的手可以放开了?” 陈寿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扶着人家的胳膊呢,怪不得刚才手背还感觉有些软软的。 他干笑一声,道:“外面果然都是侍卫。” 李灵凤从车帘露出的缝隙望出去,果然三步一岗,五步一队,以前东宫守卫可没这么森严。 “去通知你哪个干爹?” “魏宁吧。”陈寿心中盘算起来,这几个人里,魏宁是有兵权的,虽然被姚保保削去了一半。 左哨营丢了,右哨营依然在魏宁手里,想要保住自己,应该是有办法的。 李灵凤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副冷艳的模样,突然她神色大变。 陈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竟然是姚保保亲自在前面。 陈寿心跳徒增,要是被这王八蛋逮住了,这次在劫难逃。自己托庇于四个干爹门下,或许还能自保,但是先被抓了,他们四个想救出自己来,也不容易。 毕竟不光是姚保保忌惮他们四个,四个人同样很难奈何得了这个北司秉笔太监。 赶车的马夫不知所以,依旧驱车往前,眼看越来越近,姚保保阴笑着举起手来,示意来车停下。 千钧一发之际,李灵凤一掀宫裙,声音低沉急促:“到这里面来!”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最猛太监 陈寿来不及客套,掀开裙摆就钻了进去,在座位下蜷缩着身子。 他的脸贴着李灵凤软薄的白绸细裤,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李灵凤浑身绷紧,尤其是大腿和后腰。 马车缓缓停住,就听到有些尖细的笑声,“奴婢姚保保,拜见太子妃殿下。” 太监是皇室的家奴,上次在凉州,他还可以以长辈姿态和李灵凤兄妹说话,这次却得先行礼了。 不过如今东宫式微,太子又是个不顶用的,姚保保的这份谦恭,更多的是不愿给人抓住把柄。 姚保保行礼之后,看着挑开帘子的李灵凤,她面色微变,轻咬红唇,睁着深黑色的美丽瞳眸,似乎是十分愤怒。 她在怪我拘禁了李锦? 姚保保借着余光,很快看清了车内只有李灵凤一人,他的心里却更加狐疑。 李灵凤是什么人,出门就是奴仆入云才对,怎么会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 “殿下这是要去哪?” 李灵凤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怎么,还要跟北司汇报么?” “殿下误会了,最近汴京有些宵小之辈,专门袭扰西凉的贵人。奴婢奉皇命,保护殿下的安全,职责所在,还请殿下多多担待。” 陈寿在裙下,恨得牙根痒痒,这狗阉人如此嚣张,若是被他捉了去,肯定活不过几天。 其实这件事本来不该落到陈寿头上,但是他犯了姚保保的大忌,就是跟那四个老太监有了关系。 姚保保的权势来源,就是北司,而北司内现在之所以还没有完全成为他的利刃,就是因为还有四个资格老,底蕴厚的老太监。 他们四个,就是姚保保的眼中钉肉中刺,是他攫取权势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陈寿和他们沾染在一块,就上了姚保保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名单了。 他马上想到了这个主意,上报皇帝,老皇帝一听可以息事宁人,说是西凉人杀了西凉世子,他们就怪不到朝廷头上了,不禁拍案叫绝,马上应允下来。 李灵凤冷笑一声,面对这个大腌宦,气场丝毫不弱,“听你话里的意思,要将本宫囚禁在东宫?还是说,要仗着北司的势力,来寻本宫的不痛快。我兄长死了,但西凉人没有死绝,想要欺辱本宫,须问西凉男儿答不答应。” 她话音刚落,几个随行侍卫纵马向前,他们身披黑衣玄甲,胯下高头大马威武雄壮,浑身散发着一股百战精兵沉敛的气势。 为首的骑士低吼一声,就两个字,声音低沉,但是极具穿透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十分清楚:“让开!” 北司的番子如临大敌,他们丝毫不怀疑,若是不让开,这几个人就要上前厮杀。 西凉蛮子,果然好勇斗狠。 北司番子虽然人多势众,又占据主场优势,但此时没有一个愿意和他们打得。 李锦刚死,若是在东宫和李灵凤起了冲突,天下人就会说朝廷欺辱西凉太甚,搞不好给了李威出兵的理由,到时候皇帝肯定会让自己背黑锅... 姚保保眼神阴毒,脸上似笑非笑,他轻轻弯腰,弓着身子,拂袖轻声道:“奴婢恭送太子妃。” 马车缓缓启动,陈寿的脑袋,随着车轱辘一下下撞到李灵凤的小腿上,充分享受小腿上那没有一丁点儿硬梆梆的肌肉触感。 似乎还有阵阵幽香.... 李灵凤的脸色越来越红,像是火烧云一般,终于车子停了,陈寿就听到一声嗔叱:“你还不出来?” 一身丫鬟装的陈寿,从裙下钻了出来,眼珠一转,赶紧正色抱拳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哼!” 陈寿挠了挠头,道:“事急从权,陈寿绝不对外说,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哼!” 李灵凤连哼两声,见他还呆呆地站在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禁跺脚道:“还不快滚,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魏宁,你在这等着他来接你,不要乱跑。” 陈寿逃也似的准备下车,刚掀开帘子,周围的北司番子,一拥而上。 此地是大相国寺山门下,没有想到北司的人竟然跟了上来。 姚保保手下心腹,北司第六个档头戴毅笑道:“果然不出督公所料,给我拿下!” 李灵凤没有想到姚保保这么多疑,掀开帘子出来,凤眼含威,怒视四方,“尔等欲反耶?” 陈寿看了大发雌威的李灵凤一眼,心中对她的一丝成见也消失不见了,这妞挺有担当的。 我陈寿一个男儿汉,怕个鸟? 他撸起袖子,对身边就要厮杀的护卫统领说道:“兄弟,他们要抓的是我,给我留下一把朴刀,你们护送大小姐出去。” 统领稍微有些诧异,低头看了陈寿一眼,笑道:“且听大小姐吩咐。” 李灵凤的目光也望了过来,她和陈寿隔得近,刚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小白脸,原本在她心中的形象根深蒂固,靠寡妇上位,勾引了自家天真无知小妹,下流无耻...这些偏见,正在一点点消失。 他歪着脑袋,跟侍卫要朴刀,嘴角竟然还挂着一丝轻笑... 不得不说,蛮好看的。 李灵凤猛地一个颤栗,清醒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在对着妹妹的情郎发花痴,还是在这个时候,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内心的羞耻感,又让她把这一切怪罪到始作俑者陈寿的头上,骂道:“你少在这儿逞能,滚到车里,今天有我在,没有谁能再害一个西凉人。” 戴毅可没有把所谓1的太子妃放在眼里,他的境界比姚保保低,只看到了这是巴结督公的机会,便忙着逞威风显露自己能干。 他狞笑一声,挥手之后,周围的丛林中,冒出百十个番子。 这些人,在戴毅的带领下,逐渐靠近。 侍卫们正准备厮杀,突然统领耳朵一动,“大小姐,有马蹄声,至少一百骑。” 很快,他的话得到了验证,远处的山麓处,大队人马赶来。 为首的一个老太监,须发皆白,赤着膀子,用双腿夹住马腹,挥舞两个斧头,边策马边喊: “戴毅,干你亲娘,你个小婢养的再靠前一步,咱家剁碎了你!”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我要做佞臣 一个光着膀子太监,还拿着两把斧头,看上去不伦不类,陈寿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这种情况下,说不感动,是假的。 魏宁奔到跟前,戴毅赶紧缩在几个番子后面,身为北司的晚辈,他可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老太监曾经的脾气是多么火爆。 据说他曾经在辽东兵营中为将,和契丹人血战,只是后来作战伤了下体,才被当时的大将军魏柔安排进的北司。 “戴毅,你要杀我义子?” 戴毅吓得屁滚尿流,浑身发抖,虽然他也想打起精神来和这老东西对抗,但是实在没有这个勇气。 其实说起来,魏宁的右哨营,只是负责仪仗的花架子,姚保保手里的左哨营才是真正的皇城精锐。 不过魏宁一言不合真敢砍了戴毅,他却没有这个勇气真的对这个老太监下手。 “小人也是奉命行事。”戴毅抱拳作揖,畏惧地说道。 魏宁手里把玩着两柄镔铁的斧头,浑似微不足道小玩意一般,他的嗓门奇大无比,也没余一般太监那么阴柔,低吼如雷,“回去告诉姚保保,这些年他上蹿下跳,我们几个老骨头心灰意冷,不稀得跟他争斗,却不是怕了这鸟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是再敢打我干儿的主意,这几年的帐,一并清算。” 戴毅愣在原地,双腿总算是站稳了,只觉得耳边炸雷一般,没有听清魏宁的话。 “还不快滚!” 这四个字总算是听见了,戴毅领头,带着手下的番子一窝蜂似得逃开了。 “干爹。”陈寿揪去了身上紧巴巴的丫鬟服,赤1裸1着白净的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袴裤。 魏宁伸手,陈寿一搭手,被他从马车上一把拽到马背,爷俩都是赤着膀子,倒像是带着儿子乘凉的老汉。 外面有两个**男,李灵凤早就回到车里,拉住了帘子。 魏宁对着马车,大声道:“李家女娃,这次谢啦,以后用的着的,尽管吱声。” 说完也不等李灵凤回复,一拽缰绳,双腿夹马腹,一声长鸣之后就要策马离去。 陈寿赶紧在马背上回头,大声喊道:“谢啦,救命之恩,一定涌泉相报。” 李灵凤脸色有些古怪,双手捏着裙子,夹紧了双腿,在车内啐了一口。 魏宁带着陈寿,直接到了营中,其他三个人也收到消息,在这儿等候。 爷俩进了大帐,三个老太监一块看了过来,岳祥呲着牙道:“没少啥零件吧?” 魏宁把斧子放到武器架上,大笑道:“完好无损。” “那就好,要是少点什么,虽然跟咱们更像了,小枝儿那可就不愿意啦,还不来锤死我们四个老东西啊。” 陈寿尴尬地挠头笑了笑,他们自嘲可以,自己可不能拿他们的缺陷开玩笑。 他的心里也更加好奇,到底苏寡妇是什么身份,怎么这四个人对她这么好。 陈寿也知道,太过客气,反倒生分,也不说什么感恩戴德的话,坐下之后喝了一杯茶水,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二爹去的及时,这回就栽了。” “这次虽然吓跑了戴毅,就怕姚保保不死心。”苗德叹了口气,面带忧色地说道。 “嗯,是得想个办法。” 陈寿的这四个干爹里,魏宁是武力见长,苗德是资历老,岳祥是精明能干,但是说起脑子好使,就属曹广亮,是四个人中的智囊。一般的大事都是他来决断,才让四个人,在当年腥风血雨的宫廷争斗中全身而退。 此时其他三个人,很有默契,齐刷刷地看向他。 曹广亮沉思了片刻,道:“咱家早就想过这个事,寿哥儿得罪了姚保保,自然也就得罪了大半个外廷文官集团,他们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世人皆知。想要出京城,只怕刚出去就死的莫名其妙了,要活命只能留在京城。留在京城又不用担心姚保保暗害,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陈寿心中隐隐有点眉目,觉得三爹曹广亮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试探性地问道:“皇帝?” 曹广亮眼睛一亮,神色多了一份赞许,拍手道:“正是。” 他细细地打量起陈寿来,这小子出身寒微,没有军功,竟然能在西凉混的风生水起,足见不是一个蠢人。 这要是他们四个选中了陈寿的一个原因,如今看来,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捏住了心思,不再直抒胸臆,反倒引着陈寿问道:“你若是能引起皇帝的主意,让他离不开你,姚保保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你下黑手。可是问题难就难在,你觉得该怎么引起陛下的关注呢?” 陈寿敏锐觉察到三爹的神色变化,心中暗道,这应该是要考校自己一下。 三爹心里,肯定有了答案,他凝神一想,慢慢说道:“陛下年迈,却依然宠幸武贵妃,说明人老心不老。此时最想要的,怕不是返老还春,长生不老。” 他站起身来,仔细想着古往今来,那些蹿升速度最快的幸臣,无不是献药的人。 四个太监干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陈寿一边踱步,一边道:“寿儿一无功名,二无战功,三无家世,想要获得陛下的垂青,唯有献药!” 曹广亮连连拍手,笑盈盈地道:“寿哥儿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这四个人,曾经是內侍中的柱石,风光时候掌管着整个皇城。 世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皇帝的喜好,有他们做内应,想要蒙蔽住皇帝,再简单不过了。 苗德有些不放心,叹了口气道:“咱们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再说献药一时好,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若是陛下....寿哥儿献药不成了佞臣了么,就怕被清算啊。” 陈寿笑道:“大爹,如今是什么时候,我这脑袋已经到了随时掉下来的凶险时刻了,哪还顾得上以后。再说了,陛下百年之后,我等的生死荣辱,在新君。而新君,为何不能是我们来立?” 他被姚保保这么一害,心中彻底醒悟过来,伟人说的对,以斗争求生存则生,以妥协求生存则亡,真希望李威也能领悟到这一点。 “既然要做佞臣,连新君人选都不能左右,死了也活该!” 正文 第五十章 武贵妃 陈寿一没功名,二没军功,三没家世。想要在庙堂有一席之地,除了自宫追随四个干爹,就只剩下走幸臣一条捷径了。 他和曹广亮商量一番,只有献仙丹,是最切中老皇帝的痒处的。 “仙丹就如同烈药,纵观古来帝王事,就算是秦皇汉武,老了之后,也免不了追逐长生。不过此道成事快,败的也快,是一步险棋。我们要在陛下驾崩之前,稳住自己的权势,还要选好新君,扶持上位。” 陈寿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十分清楚直接,接下来要用尽方法,不择手段,攀爬到权力的顶点才行。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仙丹一事,需要道门协助,这几天恐怕要拜访几个道观才行。” “这却是个难事,我大齐开国以来,皇室崇信佛法,不怎么看重道门...” 陈寿拍掌道:“如此甚好,花花轿子众人抬,哪里轮到得到我们。眼下是道门衰落之际,正需要我们通力合作。” “好,你准备一下,我们去拜访汴梁的延庆观。” 一小四老正在算计皇帝的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道:“提举,东宫来人,说是宫中召见陈寿都尉。” “是什么人召见?陛下么?”岳祥不安地问道。 “莫非是姚保保恶人先告状?” 外面的小兵道:“是武贵妃。” 皇宫,是天下间最尊贵的所在。 对于一般人来说,进入九重宫阙,会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陈寿心情也很紧张,还有一些激动,跟在苗德的后面,来到一处华丽的宫殿内。苗德轻车熟路,殿内的宫女內侍也都朝他行礼,苗德看了不看,带着陈寿往里走。 “娘娘呢?” “在里面呢,等您好久了。” 苗德嘿嘿一笑,“哪能让娘娘久等,寿哥儿,扶着我快些走。” 陈寿答应了一声,伸手扶住苗德,他如今已经是年近古稀,保养的就算再好,腿脚也有些不顶事了。 殿内青砖铺成的地上片尘不染。门内两侧各摆着一只一人多高的大花瓶,白瓷的瓶身上绘着踏雪寻梅。画中一个少女穿着大红的氅衣,纤手攀着一枝红梅正在轻嗅。 这幅意境隽永的画作旁边,一张雪白的面孔掩在纨扇后,春水般的美眸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此人正是武贵妃,她一大早传召陈寿,本来是用的香水得劲,想让他再做几个出来。今日一见,这小子竟然如此俊俏,粉面朱唇,身材欣长,眉目俊朗,举止风流。 武贵妃虽然受宠,但是整日里陪伴一个老态龙钟的皇帝,心底更加稀罕这种俊美少年。 武贵妃把臂肘往案上一支,托住下巴,袖口滑下,顿时露出雪腻一截嫩臂,腕上还一只玉镯,与雪白的肌肤相映生辉。 “你就是陈寿?” 陈寿觉得这眼神有些眼熟,放肆地上下打量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看穿的样子,尼玛...这不就是苏琼枝以前的眼神么。 他可不敢像对苏寡妇一样,上去按住就是一顿输出,这可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妃子。 “小人陈寿,见过殿下。”陈寿规规矩矩,上前抱拳道。 “起来吧。” 陈寿抬头的瞬间惊鸿一瞥,武贵妃果然不愧是迷倒老皇帝的美人儿,果然长得十分有韵味。这眉梢眼角,说不尽的万种风情,白皙玲珑,画不出的曼妙曲线,通俗点说,插上根尾巴就是一个狐狸精。 “你做的香水和面膜,本宫用的十分称心,早就想见一见你了。” 苗德在一旁笑道:“能得娘娘称赞,寿哥儿你福分不浅呐。” 武贵妃饶有兴趣地问道:“咦?听苗公公的语气,你和陈寿还有点渊源?” 陈寿赶紧道:“不瞒殿下,我二人是父子关系。” 苗德既然是阉人,当然就是收的义子,武贵妃点了点头,也就没有多问。她轻轻摆了摆手,“夏日炎炎,暑气甚浓,给两位赐座,端一杯冰镇的葡萄酒来。” 两个宫女端来一张小几,两个蒲团,另一个宫女拿过一只琉璃杯子,斟满一杯鲜红如血的葡萄酒,又夹了两只冰珠儿进去,轻轻放到案边。 陈寿和苗德施礼之后坐下,如今的等级尊卑,远没有明清那么森严。 君臣之间,相聚时候也放松的多,陈寿不知宫中礼仪,幸亏有苗德在一旁提点,才没有露怯。 用很优雅的姿势,轻轻伸出两指拈住了琉璃杯,慢慢送到嘴边,轻启檀口,这一套看的陈寿直咽唾沫。 他拿着酒杯,心中暗暗思量,自己想要做一个佞臣,这个武贵妃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或者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台阶。 有她相助,事半功倍,若是得罪了她,枕边风一吹,就啥都别想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抬头,看了武贵妃一眼。这皇妃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陈寿,眼看着他说不出的好看,最重要的是年轻,洋溢着年轻人才有的活力,不像自己伺候的老皇帝,其实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这皇妃受宠惯了,一向是眼高于顶,做事也有些大胆放浪,看到陈寿偷偷看他,非但不躲避,还挑衅似地回瞪了一眼。 他娘的,挑逗我? 反正是放手一搏,成败生死,就在这一回。若是瞻前顾后,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陈寿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不择手段的决心,他按压住心中的恐惧,对着武贵妃轻笑一声。 武贵妃没有想到这小子这么大胆,心中突然砰的一声,好像是捏破了一颗熟透的紫葡萄。 惶恐,紧张,新奇...各种情绪发酵喷涌起来,让她坐立难安。 说是皇妃,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黄毛丫头,进宫之后因为惊艳的美色,得到了这样的地位。 说她有什么心机城府,陈寿不是很相信,他适可而止地低下头,轻轻饮酒。 “殿下既然用的习惯,陈寿还有几个想法,回去之后琢磨一下,早日做出成品来,敬献给殿下。” “哦?什么时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武贵妃也不能免俗,甚至因为她身份尊贵,追求这些的心思比一般人更加强烈。 陈寿沉吟道:“本来是很快的,不过既然是敬献给殿下,自然是越精细越好,容不得半点马虎。” 武贵妃更加满意,频频点头,一旁的苗德冷眼旁观,越来越觉得味道不对。 这小子...比我们想的可大胆多了。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李锦回乡 几杯酒下肚,苗德眼瞅着两个人越来越不像话,起身告退。 “殿下,时辰不早了,若是没有其他事...” 武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她不自然地抿了抿头发,舒展了下腰身,娇躯曲线毕露,慵懒地道:“你可记得早点做出来。” 陈寿笑嘻嘻的,抱拳道:“殿下且请宽心,陈寿敢不竭忠尽智,服务殿下。” 苗德拽着他,走出大殿,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低声道:“寿哥儿,你可别玩火。” 陈寿不以为然,他压低了声音,在苗德耳边说道:“大爹,若是给我十来年安稳发育时间,我当然步步为营,稳中取胜。但是如今时间不等人呐,剑走偏锋,也是无奈之举。” 苗德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是仔细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短时间想要和姚保保抗衡,却是需要不择手段。 要知道,姚保保为了北司秉笔太监这个位置,先是给岳祥当了二十年奴才。 后来干脆变节,在宫廷政变中,冒险选择了和外廷的文官结盟,将四大太监卖了个干净。从那之后一直压着文官一头的宦官势力,反而比文官矮了一头。 他从七岁就进宫了...尚且需要作出这些惊心动魄的决断,才能爬到如今的地位。而眼前的义子陈寿,已经十六了,又非宦官,上升到姚保保的地位谈何容易。 “唉,你遇事多和你二爹商量,大爹一把老骨头,没什么用处。” 两个人一步步走出大殿,皇宫内的层层宫门,都有侍卫把守。雕梁画栋,飞檐廊柱,尽显皇家的威风权势。 陈寿越过一层层的宫门,心中逐渐平静下来,长舒一口胸中浊气,他在心中默念:想做石破天惊的大事,就要有云淡风轻的心态。 老苗德在一旁,看着陈寿的眼色和神态,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 人老了之后,就喜欢安逸,好久没有这么心潮澎湃了,这小子希望不要像那个人一样让我们失望。 ---- 凉州城,李锦的尸体被运了回来。 如今正是盛夏,这么久的路,尸体隐隐散发着腐臭。 但是李威坚持要求带回尸体来,尽管朝廷禁军,用冰块和棉被保持温度,到了凉州,依然不可避免地腐烂了。 尸体到了凉州,城中街道上,被凉州军民挤得满满当当。 李锦执政西凉近十年,西凉上下人人钦服,个个爱戴,如今看着运尸体的禁军,眼神中冒出火焰似得仇恨。 运送的禁军将领王哲,被这一道道的目光,看的心中发毛。 若是眼神有杀伤力,自己和手下兵马,早就千疮百孔了。 “将军,末将看着此地人心不善呐,我们还是快些交接然后回京吧。”在他身后,一个同样忍不了的参将低声道。 此言正好说到了王哲的心里,他咧了咧嘴唇,眉头紧锁,环视着周围,“太他娘的邪门了。” 拥挤的大街上,静的出奇,所有人都只是用眼光,在表达自己的情绪,却没有人发出声音。 压抑的有多狠,爆发起来就有多吓人,这种诡异的安静,让禁军上下,如坐针毡。 在大齐的版图上,西凉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此地在隋朝时候,还不是中原王朝的地盘。 夏商时候,雍州、凉州地处的犬戎的势力范围,河西走廊为西戎的驻地,西戎首领行使司法权,因为是游牧部落,繁衍生息的场所不固定。 而到了周朝,此地为北羌、马羌、西戎占据,此地游牧经济向农业经济的缓慢过渡,但游牧生活仍占居主要的地位。 从那时候起,这儿的民风就和中原迥异,这儿是真正的战士之乡。北羌、马羌、西戎是中国最古老的几个强悍嗜血部落,雄踞西北长达几个世纪。 隋炀帝杨广造成隋朝后期大乱,东突厥崛起达到“控弦百万,戎狄炽强,古未有也”的强盛程度。武威郡鹰扬府司马李轨举兵反隋,占领河西,建大凉国,定都姑臧,建元安乐,归附于东突厥。 从那之后,凉州几经反复,先后被唐、吐蕃、张义潮占据,大齐太祖拿下凉州之后,设征西将军府。 所以凉州的百姓,几乎就没有和平超过百年,这儿每一天都在打仗。指望着他们对大齐有什么忠诚和归属感,只怕是痴人说梦。 凉州虽然有横行天下的凉州大马,但是毕竟底蕴不足,和整个中原想比,它太小了。凉州的一些豪强,一直有这个想法,那就是凉州一带,造反不足,割据绰绰有余。 现在他们都在观望,看李威会怎么选择。 大齐毕竟不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在长江以南,还有南唐占据着半壁江山。 一旦西北出了乱子,大齐未必敢倾国之力来镇压,那时候割据就是既成事实。 朝廷的文官集团,想要彻底消除这个隐患,如今因为他们的一系列奇葩操作,已经将这个隐患,推倒了引燃的边缘。 禁军缓缓前进,人人低着头,不敢和城中军民对视。 那些百姓,眼神中闪烁着的恶狠狠地光芒,是禁军中的老兵都不曾有的杀气。 根本不用怀疑,一旦有了战事,这些人披甲就能上阵,上阵就是精兵。 此时,将军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匹玄黑色的骏马,从将军府出来。 马背上的人,形容枯槁憔悴,眼神涣散,正是经历了最严重打击的李威。 他拽着马缰,在凉州城内缓缓而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侍卫。 侍卫亲兵们,远远跟在身后,这么远的距离,若是有人要谋害他,亲兵们是来不及反应的。 李威似乎根本没有担心,随着他的马蹄所至,道路两侧的人群,极有默契和纪律地向后退一步。 “行年六十已衰翁,满眼忧伤只自攻。今日纵马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声音凄厉悲惨,似笑似哭,响彻在大街上。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凉州城渐渐哭成一片。 随着李威的马靠近禁军先头的运尸体车,王哲也终于看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儒将征西将军李威。 行止之间,整个凉州城,都在配合着他,凉州城似乎就像是他手里的玩意一样,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整个城池,凉州城,就是他李威的。 王哲心里暗想,陛下眼中没有西凉人,西凉人眼里也没有皇帝。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我们夜里去 李威的突然出现,让禁军和百姓的对峙局面有些缓解,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痛失长子的老人身上。 他刚刚在横山,打败了西凉百姓的宿敌,处在威望的顶点。 李威下马,踱步走到运尸车旁,掀开帘子,里面有一具熟悉的尸首。 他的脑袋被削了下来,用白帕遮掩,臭气慢慢挥散开来。 一幕幕场景,在李威脑中浮现,这是他的长子,现在回想起来,也是他的骄傲。 印象中,他总是一副笑脸,极少会发怒或者沮丧。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候,他也能沉着冷静,感染到周围的人,一道想办法共渡难关。 对凉州百姓来说,李锦在当政时候,设立了居养院,建立秦凤营,让战死的将士家中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朝廷不发粮饷,他没有和一般的藩镇一样征收战时苛捐杂税,而是另辟蹊径,组织将军府自己的商队,到处经商收购粮食; 他修桥铺路,清缴凉州土匪强梁,为过往客商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 ...... “将我儿火化之后,运回祖籍青州安葬。” 李威刚说完,一个乡绅,老泪纵横地大声喊道: “大将军,把少将军葬在凉州吧!” 周围的百姓们纷纷大声呼喊起来,声音汇聚成浪,直冲云霄。 李威环顾四周,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仰面朝天,老泪滚落脸颊,终于点了点头。 凉州府军民自发捐款,在天梯山,为李锦和随他一块死亡的三十一人建立了一座硕大的陵墓。 三十二个汉白玉石雕像,依次站好,通往最后的墓碑前。 ---- 汴梁,魏宁的大营内。 陈寿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有些犹疑地问道:“这就是神医?” 在他印象中,神医一般是白发飘飘的老头,最好是胡子都白了。然后身后打着个幡,写着悬壶济世之类的才对。 眼前的年轻人,长相普通,看得出不超过三十岁。不笑的时候憨憨地,一笑更憨...说起话来,还有些结巴。 “小人刘神医,见过都尉。” 这样太不谦虚了,哪有介绍自己叫神医的...陈寿撇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在一旁的岳祥笑道:“小刘子名字就叫神医。” 刘神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父母所赐。” 陈寿这才明白,道:“行吧,有志不在年高,既然是三爹推荐的,肯定没错,我相信你。我要一种药丸,吃了之后,可以让老人回府精气神,焕发神采。” 刘神医点头道:“此等药丸,却不难做。” 陈寿低声道:“我要速效的,服下就见效。” 刘神医摆手道:“都尉有所不知,药石一道,讲究的是堵不如疏,细水长流。尤其是老人,更要慢条细理,若是追求速效,会有反噬的。多则一年,短则几天,就会有更加严重的症状。” 陈寿和岳祥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要的就是速效,至于反噬,最好是推到一年之后,别太快发作就行。” 岳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有急用,你快些做出来,记住效果要快要好,反噬要拖久一点。” “此等虎狼之药...”刘神医有些犹豫。 岳祥挥手道:“你就不用操心了,去吧,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刘神医走后,陈寿有些不放心,问道:“干爹,这神医可靠么?” “你放心,他爹原本是太医院的御医,脾气太拗,因为给陛下开了药,陛下心情烦躁说是不管用,这厮竟然和陛下理论起来,噼里啪啦药理说了一大堆,陛下当即下令把人杀了抄家。家中男丁宫刑入了内侍省,女眷进了教坊司...” 陈寿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是伴君如伴虎。 岳祥继续说道:“当初他爹治好了我一个顽疾,算是有些交情,我便把这个神医收到身边,看觑着他。不然他一个犯官遗孤,早就被那些小畜生给玩死了。” 原来这个刘神医,也是一个太监,难怪没有胡子。没了那根东西,虽然总的来说是坏事,不过对于研究学问来说,可能真的是好事。 至少可以心无旁骛,潜心钻研,太监里出类拔萃的人才也不少。什么蔡伦,司马迁,郑和...都是有突出贡献的。 这样听来,这个刘神医却是可以信任的,岳祥又说道:“他还有一个妹妹,在教坊司内,如今年纪还小。教坊司也在咱家的管辖之下,等几天我给你做主,你带回家做个小,到时候关系更进一步。老刘太医当初就是太医院的柱石,这刘神医的医术还要胜过他爹,你留在身边,早晚有大用。” 陈寿点了点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眼下自己要做的事太大了,顾不上这些旁枝细节,都让几个太监操心就是。 岳祥是内侍省总管,皇城大管事,他对皇宫了解的太深了,有他在陈寿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到陛下身体有恙,心烦气闷的时候,献仙丹的效果最好,就是我等抬你出来的那一天。” 陈寿长舒一口气,心中十分平静,万事俱备,只待东风,若是还有什么变故,只能说是时也命也了。 这时候,魏宁掀开帘子进来,看到陈寿之后,笑着说道:“寿哥儿,你在这正好,我已经联系好了延庆观,我们今日就去会一会他们。” 延庆观是汴梁的道观中,现存的比较大的一家,当然和大相国寺这样的佛家圣地没法比。而且姚保保和外廷文官,和佛门的关系一向交好。 大齐皇帝崇佛,佛教的香火鼎盛,远非道门能比。这正是陈寿选中道门的原因。 陈寿现在和姚保保比,身份权势云泥之别,想要奋起直追,只能是找这种同样失意的盟友。 他现在去找大相国寺,估计也没人待见他。 “干爹,这时候怕是不能去。” 魏宁愣了一下,问道:“为甚?” “我们夜里去...”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夜深忽梦少年事 盛夏的夜里,汴梁城上空阴云密布,空气中透着热浪。 右哨营中,四大太监只剩下魏宁,他和陈寿都光着膀子,在大帐外喝酒。 “寿哥儿,你这酒着实不错,可记得给我留两瓶。”魏宁打着舌头说道。 陈寿还得去延庆观,所以留了一些量,没有放开喝。 “干爹放心,这玩意就是我手下一个孩子造出来的,别人不好买,干爹要喝多少都有。” 魏宁笑的十分开心,人老了,他又找回了一些年轻时候的感觉。 突然一阵大风,带着丝丝湿润的凉气,魏宁被风一吹,酒意醒了一半,扯着嗓子道:“莫不是要下雨?” 陈寿也有同感,起身拍了拍手,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 现在姚保保在汴梁城中,捉拿陈寿,他自己是不敢肚子出去的。 魏宁提着酒壶,带着一队兵马,护送他前往城郊的延庆观。陈寿马术不精,在凉州他这个一营管事,向来都是乘驴车的。 魏宁一伸手,把他拽上马背,爷俩共乘一匹马。 汴梁是一座不夜城,入夜之后并不实行宵禁,反而更加地热闹起来。 尤其是御街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车水马龙。汴河上无数的画舫彩灯高悬,管弦丝竹,脂粉香气,暗暗萦绕。 陈寿从马背上,走马观花一般,感受着这个城池的风流富贵。 大家心安理得的享乐,不管南北,听人说南唐比这个还要过分。 南唐都城杭州城,那才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长江南北,两个帝国,似乎都已经忘了中原汉家是一个大一统的王朝。 咔~咔两声惊雷,炸响在云霄,大于倾盆而下。 魏宁催促手下快马扬鞭,陈寿也感觉到胯下的马越跑越快,踏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不一会,众人就到了延庆观,雨夜之中,陈寿也无暇打量这座道观,只是觉得山门有些破败。 门口几个道士,早早在等候,大门也一直开着。 陈寿心中暗暗点头,自己来找延庆观,他们心中也是存着希望的。 双方都有着共同的诉求,就是升迁,如此最好一拍即合。 进到观内,魏宁拍了拍自己的马,“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带我儿子去谈,他说的就是我说的。” 三个道士引着陈寿,来到一处亮着蜡烛的木屋内。 屋中坐着两个老道,门开以后,便站起身来。 陈寿拧了一把衣服,抱拳道:“道长想必就是延庆观主。” “贫道张洪九,正是此间观主。”居中的道士点了点头,伸手示意陈寿坐下。侧室有两个道童,带来一身干净整洁的道袍,和一条帕子,陈寿也不避讳,擦干了衣裳,换上之后盘膝坐在蒲团上。 坐定之后,老道张洪九也坐下,其他道士则站着围在他的身后。 ...... 大概一个时辰以后,已经是亥时,狂风骤雨初歇。 陈寿站起身来,拍手笑道:“时辰不早了,晚辈该告辞了。” 张洪九也笑道:“都尉慢走,下雨路滑,保重贵体。” 陈寿看着老道士,他的眼中闪着精光,谈了一个时辰不见半点疲色,反倒越来越精神。 正如陈寿先前估计的,双方是一拍即合,事成之后各得所需。 陈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张洪九,朗声道:“道长,愿你我精诚协作,莫忘初心。” “都尉放心。” 张洪九只说了这四个字,意味深长。 ---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皇宫内,年轻的淑妃看着睡在身边的赵甫,表情有些惊悚。 陛下他表情痛苦狰狞,双手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胳膊,细嫩的手臂上被抓的生疼,却不敢出声,生怕把陛下吵醒。 此时赵甫的梦中,却是风和日丽,他还是一个少年皇子。 那时候父皇施政无道,坐视各州割据混战,自己最敬爱的大哥,也是大齐的太子引军破阵,杀戮征伐数十载,终于平定了各地的叛乱。 太子还朝那天,英武绝伦,引来满城的欢呼,人群中最顶点处,自己高兴地又跳又叫,指着大哥抬头去看父皇,可是父皇的眼神却好可怕,他露出的那丝阴毒的目光,这么多年一直绕在年轻的赵甫的心头。 太子威望太高,惹得父皇嫉妒,终于炮制了一个莫须有的巫蛊罪,要把太子斩杀。 武将们拥护太子,带兵作乱,杀进了皇宫,成功救出了大哥。 所有的皇子,都躲在大殿内,看着殿外的大哥。父皇则瘫坐在龙椅上。 “军心在东宫,愿天子禅让!”一名青年武将跪地抱拳。 “我儿,你要谋害父皇么?” “父皇...皇儿宁死,不做不忠不孝之事。”太子泪流满面,举刀自刎。 “吾儿……吾儿啊……”父皇老泪纵横,心酸难言。 铁骑横飞,流矢盖天,救驾的禁军杀到,追随太子的将士全部被格杀。 他们追随错了主子,死得不冤,赵家天潢贵胄,又有几个不凉薄? 宫变之后,朝野进行了一场大清洗,而赵甫也因为是皇后嫡出,被立为太子,顺利继位,直到如今。 “夜深忽梦少年事……” 倏然转醒,赵甫扶着额头叹道。待看清了身旁的淑妃,赵甫难得地关心道:“吓坏你了?” “没有,陛下没事就好。” 赵甫笑了一声,他絮絮叨叨说了些往事,不一会又睡着了。 他自己当了皇帝,生下太子,而太子越来越优秀,文武兼备,威望日隆。 心中始终有一根刺的赵甫,时常感到惶恐不安,他害怕那一夜的往事在自己身上重演。 这么多年,人人都说是武贵妃打压太子,可是赵甫心中最清楚,武贵妃哪有这个本事。 好在太子越来越消沉,身子也越来越差,自己也就慢慢放心了。 鼾声渐渐响起,淑妃还是不敢合眼,所有人都明白,陛下垂垂老矣,却又格外多疑。 伺候他睡觉,是一个熬人的活,万万不能先一步睡着。 第二天,清晨。 陛下深夜惊醒,烦躁不安,觉少多梦的消息,一级级传到了岳祥的耳朵里。 左哨营中,一个少年,已经准备好了要给他治一治这个病。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我要学这个 延庆观内,草堂。 陈寿身边,围着七八个道士。 草堂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画卷,上面都是一个个人形,标记着密密麻麻无数的穴位。 陈寿在恶补一些道家内法,无非是呼吸吐纳和穴位,渐渐地他发现这玩意真是博大精深。 后世所谓的中医,其实都是阉割版的,到了后世的时候,真正汉家老祖宗的留下的精华,已经被销毁的差不多了。 满清后期,西方的实际主人跨国公司要卖西药,中华有四亿人口,是当时最大的市场,根本容不下中医继续大行其道。 这些人举着科学的大旗,将中医贬为落后愚昧的腐朽旧事物,引来无数中国人拍手叫好。 然后这些掌握着话语权的上流人物,就将老祖宗的东西彻底摒弃,甚至他们还要吐一口唾沫。 陈寿白天和道士们探讨,晚上则拉着刘神医学习,渐渐有些入门。 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由他的几个干爹将他推到台前,开始自己的佞臣生涯。 想到这儿,陈寿的兴致更高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这些东西有这么大的兴趣。 道家内功,注重的就是一个养生,对于一个曾经被人榨干的少年来说,简直就是久旱逢甘霖。 徜徉在知识海洋的陈寿,埋头在一堆晦涩的古卷中,门吱哟一声被推开。 刘神医好奇地看着目光直勾勾盯着穴位图的陈寿,心中暗暗钦佩,我是烦恼根被割了才能这么专注医术,没想到小陈都尉浑身齐全,都能这般废寝忘食。 “都尉?” 陈寿听到有人在耳边叫自己,才抬起头来,一看是刘神医,喜上眉梢,拽着他问道:“你来的正好,快给我讲讲。” 刘神医低头一看,顿时脸色一红,小陈都尉拿着的,是转治妇人...那个...房事不顺,久旷无法排解,积郁成疾的一套按摩手法。他红着脸,指着图中穴位,解释道:“此为气海,此为石门,皆是任脉要穴,再往下...就是一些私密的穴位,都是我们这些內侍,或者女医官来做的,小陈都尉学此无用。” “我要学这个!” ...... --- 赵岭,就是章华太子,也是如今皇帝的嫡长子。 赵岭少时素有贤名,在朝野间极孚人望,可惜后来屡遭排挤陷害,从那之后身体也越来越差。 如今更是卧床不起,经常连续几天不能见客,朝野间甚至都有些遗忘了他。 偶尔见到,他也是面色蜡黄,枯黄消瘦,甚至很难认出他就是当初那个丰神俊朗的章华太子。 早些年,受过太子恩惠的人,也都绝口不提。 明眼人都以为章华太子被废黜是早晚的事,可是自从他卧床之后,连皇帝陛下,似乎都忘了自己的太子。 东宫也渐渐变得十分宽松,几乎没有人愿意再费心思在这儿,这本该是帝国的储君的宫殿,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地方。 东宫的花园假山后面,李灵凤手托着香腮,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从她时而皱起的眉头看,应该是在咒骂某人,能被她念念不忘的,自然是钻过她裙底的男人。 一想到那天的情景,李灵凤身子登时躁热起来,心里头也说不出是羞、是恼、是怨、是恨。 这小王八蛋,不知道有没有...蹭过灵越的腿股...想到这儿,李灵凤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到底在想什么? 好在一阵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一看果然是李伯皓。 李伯皓脸色沉郁,稍稍弯腰,抱拳道:“大小姐,我们查到一些眉目了,世子遇害处的树木上,有一些利器划的痕迹,经查是军工弓弩。” 李灵凤没有接着回答,她凝神思索了一段时间,才发问道:“朝廷在汴梁动手,何必非用弓弩,还留下痕迹,是不是有人故意误导我们。” “大小姐果然聪慧,我们经商议,也有这个怀疑。” 李灵凤轻轻舒了口气,道:“眼下不急着下结论,查到真相之前,不要排除任何嫌疑人。不过这个军弩是一个不错的破口。” “对了,陈寿有没有动静?” 她看似不经意的一问,但是耳根莫名的红了。 李伯皓虽然机敏,也没有发现这一点,低声道:“陈寿进了左哨营,就没怎么露过面,不过属下探查到,他经常去延庆观。眼下他攀上了四大太监,那四个人各自都有着不俗的能量,尤其是在汴梁。陈寿最好能和我们一心,探查起来将会难度大减。” “这小子最没良心!” 李伯皓不以为然,反驳道:“大小姐,据我观测,陈寿有意为世子报仇。” “哼。” 这一声冷哼,让李伯皓摸不着头脑,他也不敢再东宫久待,很快就转身告退。 --- 漆黑的地道内,燃着一根蜡烛。 烛心来回晃荡,由此可知,地道两侧都是通风的。 “竟然能发现弓弩是我故意留下的破绽,没想到这些人心思还挺谨慎缜密的。”一个黑衣人笑着说道。 在他身前,站着一个矮小的男人,一直低头弯着腰,闻言回道:“主人,西凉那边也没有动静,李威在为儿子修陵墓,甚至没有派人来京中问责。” 黑衣人叹了口气,“西凉这对父子....可惜了。李威他忙着收伏羌人,我听说他在血战之后,在无数羌人的尸体上,重赏了七位头领。横山羌人和自己的首领,都已经离心离德,他彻底收伏诸羌,指日可待。横山羌...配上西凉马,啧啧。” “西凉的探子,在汴京的所有脉络,我们皆以探查清楚。主人一声令下,我们今晚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矮个子说道这儿,稍加停顿,补充道:“除了一个叫陈寿的都尉,他如今藏在左哨营中,魏宁护着他,不好下手。” “陈寿是我的一个棋子,十分重要,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西凉,西凉太重要了,必须为我所用。” 黑衣人的眉梢间,闪过一丝微笑,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看着烛心的晃动,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中。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万事俱备 “陈都尉就在前面,你们进去吧。” “谢谢几位兵大哥。” 赵鸿点头哈腰,对着给他带路的大头兵一个劲地谄笑,这才转身往大帐里走。 掀开帐门,里面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对着一个木头假人按按戳戳,十分入迷。 “管事?” 陈寿伸手一招,让他走到近前,问道:“你们最近怎么样?” “我们听了管事的话,日夜勤练不辍,不过...” “不过什么?” 赵鸿眼转乱转,小声说道:“不过老是闷在院子里,弟兄们都说跟做监一样。” 陈寿乜视着他,没好气地说道:“谁让你们闷在院子里了,没事出来走动一下,不要惹事就行。” 汴梁城中,鱼蛇混杂,陈寿心中盘算,将来保不齐需要人手,在市井间为自己做事。 带来的这些秦凤营少年,就是最佳人选。 自己需要的人手,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忠诚,绝对的忠诚。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而他们,就符合这一点。 陈寿交待了几个任务,让他们利用好西凉自己的卖酒渠道,联系车马行和酒楼、酒舍,形成一个脉络。 苏琼枝的人手,就是自己的人手,只要铺设起来,便能为自己所用。 等到将来这个脉络网建成完善之后,还可以从西北,带来更多的孩子。 让他们融入到汴梁的市井中,众所周知,孩子做为探子是最合适的,因为没有人防备他们。 正想着呢,帐门又一次被推开,刘神医带着一个小盒,施施然走了进来。 “陈都尉。” “啊,神医,做好了么?效果如何?” 刘神医带着一丝忧色,叹息道:“都尉,这东西虽然做出来了,但是小人始终觉得不妥。病理一道,犹如抽丝剥茧,源源细流,这类的虎狼之药,虽然可以得一年半载的精气,对身子损耗却太大了。” 陈寿搂着他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再这么絮絮叨叨。” 刘神医神色一紧,后怕不已地答应下来,他爹可就是死在话多,刘神医也因此被执行宫刑,妹妹充入了教坊司。 陈寿一看,生怕吓坏了自己这个宝贝,赶紧笑道:“我让干爹,给你收了几张家传的方子,都是人家藏着当传家宝的。” 刘神医听到这个,顿时来了精神来,搓着手道:“真的?” 陈寿小心翼翼地从桌下的柜子里,拿出几张牛皮卷,打发了他, 看着刘神医兴奋的背影,赵鸿撇着嘴道:“管事,这人呆头呆脑的,真是一个呆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在管事身边,忒不机灵,不如把小人调进来。” 陈寿笑道:“好啊,不过这里是內侍省,你得先割了腿中间那个玩意。” 赵鸿讪笑道:“那还是算了,我们家六代单传,全指着它发扬光大了。我要是割了,到了下面,我的几辈祖宗还不生吞了我。” 陈寿端详着小盒,打开之后,弥漫着一股药香。 药丸应该是用蜜涂过,看着十分有光泽,卖相很好。 现在可真是万事俱备了... 陈寿叹了口气,自己已经有一点期待见到皇帝,走到台前了。 --- 西凉,两个娇俏主仆在屋中细聊,她们都心系一个人。 绿儿小手托腮,轻咬粉唇,乌黑眼珠虚望屋顶,久也见不着心上人,她便经常如此。 苏琼枝细手摇扇,对着雪颈扇风,过了一会,伸了个懒腰,说道:“绿儿,陈寿走了几天了?” “四十三天零七个时辰。”绿儿脱口而出。小丫头自小缺爱,对感清的渴望深入骨髓。 苏琼枝拿着扇子,没好气地扑了她一下,“你个小蹄子记得可真清楚!” 绿儿心道不好,马上笑道:“绿儿是帮夫人记得,当然得记得清楚一点。” 苏琼枝冷哼了一声,咬着嘴唇,有些担忧地说道:“汴梁城中,有的是狐媚子,他怕是早就被人勾了魂去了,才不记得给我们写封信来。” “不会的。”绿儿红着脸辩解道。 看到自家夫人眼色不善,她马上呢喃道:“应...应该不会的,陈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你懂什么,你又没去过汴梁。”苏琼枝回忆起曾经的汴梁时光,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些萧索,干脆侧躺在卧榻上,两根美腿绞在一块,夏衫贴身,勾勒出一道圆润的曲线。 “他那么小,被人迷住了可不行,小心坏了身子。”苏琼枝一下坐起来,不安地说道:“不行,得找个人看着他点。” 绿儿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紧张地砰砰跳。 她恨不得跳起来,大声道:“我我我我,让我去。” 不过她可不敢在夫人面前这样作态,免得打翻了醋坛子,偏不叫自己去。 苏夫人眼神玩味,在她身上来回看了一圈,啐道:“不要脸的小蹄子,你的耳根都红透了。” 绿儿大羞,捂着脸道:“夫人,婢子去了一定规劝公子,不让他被那些狐媚子给掏空喽。” 不被人掏空,就怕被你偷吃。苏琼枝想了一下,自己去是最好的,但是她不敢进京。 绿儿是自己的通房丫鬟,在这个时代的贵妇眼中,跟自己的手脚没什么两样,所以每次和陈寿相聚,绿儿才能在后面扶着陈寿的腰推一推,或者做一个香香的凳子、靠背,皆因她是通房丫鬟。 “好吧,你收拾一下,跟着这次去京城卖酒的,乘船进京。” 绿儿大喜过望,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苏琼枝掰着手指道:“你去了,带着我的信物,去京城的钱号里取些钱财。等你到了,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多置办一些厚衣服。” “还有就是买一些伶俐的丫鬟,懂事的婆子,采办些时令瓜疏,牛羊鱼肉,进补之物,他的身子虚一些,要好好补补。” “汴梁的人势力着呢,他的用度不能太寒酸了,你给他买东西要是不知道好坏,就挑贵的买,被人骗点钱财不算什么,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绿儿喜滋滋地点头道:“婢子知道啦。” 苏琼枝伸出葱白似得玉手,在绿儿的额头指了一下,啐道:“你可别偷吃太多,不然我饶不了你。” 绿儿的脸,刷的一下,赤红如霞。 “夫人...就知道打趣婢子。” 正文 第五十六章 陈寿献丹 在武贵妃个苗德的撮合下,大齐皇帝赵甫下召,着翊麾都尉陈寿进宫面圣。 在內侍省的一个房间内,陈寿哼着小曲,对着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整理鬓角。 扫了一眼随手撇在桌边的圣旨,还有一个精致到过分的小盒,陈寿耳边不禁浮想起苗德的一番交待。 年号更元的皇帝赵甫,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顶撞他,而且他嫉妒心很强,最忌讳有人在他面前大出风头。 陈寿昨儿个收到圣旨,今天天色还漆黑时候,就有太监将他宣到宫内,在內侍省候着。 等到了正午,肚子饿的饥肠辘辘,只有一个小内侍端来一碗稀粥,还振振有词,“都尉一会要面圣,若是吃喝肚饱,万一有个三急,在陛下面前出丑可要不得。” 陈寿心里暗暗艳羡皇权的威风,笑着和小太监点了点头,粥都凉了也没有喝一口,他虽然很饿,但是完全能够忍受。 尤其是马上要见皇帝了,陈寿的心中也有些激动,所以虽然很饿却完全没有胃口。 到了正午,陈寿腿都坐麻了,终于有人进来,是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太监,一摆拂尘道:“陈都尉,陛下已经醒来,正在洗漱更衣,你做好准备。” 你不是失眠么... 陈寿暗暗腹诽,一觉睡到正午,还他娘的好意思说自己失眠。 按正说到了这个年纪,觉是很少的,其实他还真误会更元帝了,这老皇帝虽然睡到正午,可是睡得晚,天亮了才刚睡着。 此时皇帝应该刚刚起床,宦官宫女们都在紧张的忙碌,或是打开帐幔,递送洗漱用品,或是整理衣物用具,或是捧送茶水以进虽然忙碌,一切却有条不紊,无声无息。 陈寿被內侍们,带着来到武成殿外,在殿外等候。 陈寿百无聊赖,看着一个个宫女,低着头像是小蚂蚁一样,排着队进进出出。在殿旁水榭中移案布箸停当,为皇帝备好了不知道早膳还是午膳的饭菜。 在水榭中央,两条铺设黄锦的长膳桌上,摆满了精致绝伦的金银碗碟盘锅,林林总总超二百件,其中素食三十六件、荤食三十六件、蜜饯面点各三十六件、果品干鲜各三十六件、汤水二十四件又有各色鲜花饰以其间,美轮美奂、琳琅满目,换了一般人光看都能看饱了。 这一桌子菜,花费足够一般的人家一辈子的用度了,老皇帝胃口也不好,随便指了几个,吃了两三口,便下令撤掉。 然后一大群人,又伺候他漱口,洗手,这才算是正式开始一天的生活。有宫人跪在场中,焚上一炉香,弹起一曲琴,然后仪态优雅的煮水点茶。 这时候才轮到陈寿面圣,他此时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就把那碗稀粥喝了,现在自己饿的双腿都在发抖。 明明是什么也没干,但是等待的过程竟然出奇地耗费体力,比平时还要难捱。 到了皇帝跟前,陈寿饿的双腿颤栗,再加上起的又早,气色也不好。 “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这么掉链子。”陈寿心底暗暗自责。 站在皇帝身后的苗德,看着他这幅样子,却微笑着暗暗点头。这小子不错,装的有模有样,知道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来。不然的话,寿哥儿如此俊俏年轻,难保陛下不会心生嫉妒。 老苗德哪里知道,陈寿这根本不是装的,是真的又累又饿。 果然,更元帝一看他这幅“畏缩怯弱”的样子,大为满意。看来自己的天子之气,不是这些初次面圣的人能够抵挡的。 “小臣陈寿,见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宫女有的已经捂着嘴笑了起来,只觉得这小官可真搞笑,普通的面圣,搞的比大朝会还隆重。 陈寿这一套,是他从电视上学来的,其实这是明清两朝的礼仪。 明清两代,是皇权的顶峰,如今的大臣见皇帝,其实没有这么多规矩,抱拳就行了。 “孺子可教啊。”苗德笑的更开心了。 老皇帝也很开心,他就喜欢这种感觉,高高在上,万姓臣服。 “平身吧,来人呐,赐座。” 第一次面圣,就能被赐座,已经是很难得的殊荣了。 陈寿坐了一天,屁股都坐麻了,闻言直接抱拳道:“圣人面前,小臣不敢落座。” “哈哈哈,那你就站着说吧。” 陈寿长舒一口气,知道最重要的时候来了,他摒除一些杂念,心无旁骛,脸色也凝重起来。 “陛下,臣夜观天象,见夜上清明月,田野火燎原,天外流星坠落于西北之角,陷地深坑,异火随风势而长。大火纵横十里,焚尽生灵草木。此乃大凶之象,又恰好应在紫薇星,臣深恐会惊扰到陛下龙体,故而斗胆请求面圣,敬献仙丹,以解此厄。” 陈寿话音刚落,更元帝脸上的轻松戏谑全都不见,自己梦里的场景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 “这小子为什么会知道朕梦中的景象?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么?是上天托梦警示朕么?” 不需要任何的花言巧语,陈寿只凭这一席话,就让更元帝彻底相信他了。 为什么他知道?太简单了。 老皇帝有时候,做梦惊醒,对身边伺候的人说了。但是他转头又睡,把梦里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而且把中间告诉宫娥太监这事也忘了。 他是忘了,这些太监宫女可没忘,很快就传到了负责皇宫内务的总管岳祥耳朵里。 岳祥知道了,陈寿当然也就知道了。 “快,快把仙丹拿上来。” 一个宫女赶紧下去,更元帝在身后大喊:“要是跌了,朕杀你九族。” 本来没啥事的宫女,吓得大腿打颤,陈寿一甩袍子,单膝跪地,手托小盒,朗声道:“陛下,此乃仙丹,不宜经凡人之手。小臣斗胆,请陛下亲自来取。” 既然要装逼,就一定要往大了装,不要畏畏缩缩。 陈寿完全代入了角色,他脸色虔诚,似乎举着的,真的是仙丹,有那么一刻,他自己也信了。 “大胆!” 苗德额头沁出细汉,在更元帝身后呵斥道。 更元帝摆了摆手,扶着龙椅,宫女赶紧上前搀扶,帮他站起身来。 “朕自己拿!”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以退为进蛊惑圣心 更元帝一步步走下台阶,正中央的位置,只有皇帝能走,所以宫女甚至不敢跟着搀扶。 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强烈的渴望,皇帝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统揽四海,权势顶峰,江山美色,予取予求,谁不想真的万岁。 纵使如始皇帝嬴政这等人杰,也到处寻仙求药,渴望长生。 周围的人,都紧张地看着更元帝一步步走下云龙浮雕的台阶,陈寿的手也微微发抖。 一半是饿的,一半是累的,这孙子怎么走的这么慢。 到了这种时候,陈寿反倒不紧张了,心中澄净的很,每一步都被他精细地计算着。单看他的表情,苗德甚至觉得在这一刻就连他自己都坚信,这小盒里就是仙丹妙药。 终于,更元帝赵甫,走到了陈寿眼前。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盒,上面的龙鹤雕纹,是延庆观翻了几百个道门古卷找出来的,充满了上古先民神秘的气息。 小盒用一根红绸绑着,散发着有刺激神经作用的草药香气,让更元帝精神一振。 陈寿声音清亮,抬头道:“九转金丹成后,一朵红云深处,玉立侍虚皇。陛下,此丹乃是九转金丹,是道门不世出的宝贝。若要成功,需服用九颗。” 赵甫现在哪还有一点皇帝的样子,在陈寿眼中,这和后世被忽悠着去花大价钱买保健品的老人没啥两样。 他忽悠起来,更加地心安理得。 赵甫颤巍巍地解开红绸,发现盒中只有一颗,顿时急了,“怎么只有一颗?” 陈寿就等着他问这一句呢,马上接话道:“陛下,九转金丹本是一颗,不过如今的道门式微,又没有得道超凡的圣人,只能是集道门之力,分而炼之。” “什么时候能炼出来?” 陈寿斩钉截铁地说道:“每六十六天可出一颗!” 其实这玩意,在刘神医那里,有一大堆。 陈寿让他好生改进,不用管别的,专门研究这种一次性地药丸。 在一定意义上,这玩意跟小蓝片有点像,让你短暂的恢复一些元气而已,而且还有依赖性。 “除去此颗,还有八颗,也就是还需要一年半...”更元帝默默算计了一下。 他有些懊悔,怎么早没去道家寻找良药,自己的身子,一年半...应该无碍。 “朕该何时服用?” 陈寿心底长舒一口气,老皇帝入彀矣。 只要他吃了一颗,心底就有了一丝丝希望,这一丝希望,对他来说就是全部。 谁要是敢来质疑,就是要来踩灭他的这丝希望,势必会被老皇帝狠狠地制裁,这就是人心。 他宁愿相信,也不愿意去怀疑,因为相信至少还有点盼头。到了这个年纪,没了这丝希望,每天都会恐惧死亡的到来。他的梦,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陈寿别露出太大的马脚,让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招摇撞骗,那么就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服用此药,需净衣焚香,和水下咽。” --- 金丝雅木雕琢成古朴屏风,品味雅致,两口香炉烟雾袅袅,云气萦绕,为这古色的场景添加一丝朦胧与梦幻。 九龙象牙床榻之上,老皇帝沐浴在香气之中,果真多了几分仙气。 他转头看着周围的宫女的神色,见她们都有些崇敬讶异,不禁大为满意。 服用了仙丹之后,自己果然多了几分精气神。 “陈寿!” “小臣在。” 屏风外的陈寿,恭敬地抱拳道:“陛下有何吩咐?” “服用此药,可有什么禁忌?” 陈寿转念一想,这皇帝这么大年纪了,还天天纳妃,可见是个色胚。 他身为皇帝好色不要紧,可是毕竟一把年纪了,就那点精气,再浪费到妃子身上,早晚会猝死。 他现在可不能死,至少得吃完九粒,过去个一年半载,给自己充分的时间布置夺权。 不然自己羽翼未丰,皇帝驾崩了,自己一定会被文臣和姚保保等人撕成碎片。 想到这节,陈寿抱拳道:“服药期间,陛下宜潜心修道,打坐静养,饮食清淡,不宜近女色,饮烈酒,劳身心。” 更元帝眉头一皱,但是一想到自己要是成功了,这些东西都可以尽情享受。再者说,他做了这么多年皇帝,对于酒色也有些腻了,便欣然点头。 到了这时候,陈寿已经完全放心下来,他的脸色还是一样,但是心中已经开始庆祝。 果然,皇帝觉得浑身舒爽,才一开始,他就对这养生之道有些上瘾了。 “陈寿,你立下这等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陈寿心中盘算,这时候若是狮子大开口,那么难免在皇帝心中留下一根刺。 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要上位而骗他,更元帝赵甫的多疑,是人尽皆知的。 来时曹广亮也叮嘱过他,万万不能开口要官,陈寿弯腰道:“小臣要和道门为陛下炼制丹药,却是没有心思再管些案牍衙门事,臣不敢请赏。” 此话一出,更元帝心中再无一点疙瘩,希望更大了。 他难得地大笑两声,道:“有功岂能不赏,朕就封你为金门羽客,掌管天下道观寺院。” “谢陛下洪恩。不过小臣乃是西凉一介草民,只因机缘巧合之下,在梦中得仙人指点,让小臣来为陛下分忧。陛下如此恩宠,小臣深恐为外人指指点点,不利于陛下修行。” 自己的底细一查就知道,与其等着姚保保等人拿着来告黑状,不如自己先铺个台阶。 更元帝一听这陈寿如此真诚,对自己毫无隐瞒,再加上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让他心中分外满意,直接道:“你放心有朕在,就没有人能中伤得了爱卿。” “朕再许你可在汴梁皇城外的避暑山庄,修建一个道观,不受中书门下任何衙门节制,不归南衙北司管辖,只听朕一个人的话。” 陈寿竖掌弯腰,低头的瞬间,俊俏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得意。我退一步,你就捧我一分。自己这一次可谓是把以退为进,利用到了极致。 要是一上来就开口要官,更元帝岂会这么痛快大方。 自己的枷锁,都被皇帝给解开了。接下来,就是大展拳脚的时候了,姚保保你准备好了么?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芳心纵火犯 避暑宫,风景秀丽,皇家园林。 陈寿上次来,还是来听老皇帝甩锅,让自己给西凉传口信,这次竟然就要入住这个仙境一样的园林了。 落日前,天边一缕五彩的霞光,映衬的周围的峰峦格外挺秀。 坐在山间的亭子内,陈寿仰着头看晚霞,身后是笑态可掬的老苗德。 “寿哥儿,你这次表现着实出彩,不过胆子也忒大了。你让陛下亲自下去取消,干爹这心里咯噔一下。到底是你们年轻人有胆魄,比我们这些老东西强多了。” 陈寿嘿嘿一笑,距离上次进宫面圣,已经过去三天。 这三天,自己一直在避暑宫,监督着工匠们修建道观。 而自己的盟友,延庆观也派来一群道士,指点工匠们如何修筑。 大齐崇佛,皇家匠人已经很久没有修建道观了,手上一时间也找不到图纸。 陈寿低声道:“干爹,虽然说我们现在取得了陛下的信任,但是也无形中招惹了很多人。不得不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啊。” 苗德皱眉道:“他们没这个胆子吧?” 陈寿坐直了身子,小声说道:“干爹,你忘了李锦了么?” “呼...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汴京啊,多半真有那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亡命之徒不可怕,可怕的是操纵他们的幕后黑手。” 陈寿站起身来,走到苗德跟前扶着他的肩膀,双眼凝神着他道:“干爹,我们必须有绝对的心腹。” “你要豢养死士?” 苗德犹疑不定,豢养死士,可是朝廷大忌。 陈寿眼色一厉,沉声道:“干爹,咱们做的是什么?要是守规矩,恐怕寸步难行。” 苗德很明显是被说服了,也不顾着和其他三个老伙计商量,直接问道:“寿哥儿,你准备从哪招募呢?” 陈寿抬起头来,脸带轻笑,苗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群黑衣道袍的道士,正拿着图纸,兴奋地指挥着工匠们,修建大殿。 据闻盛唐崇道,当时终南山道士和帝王家往来甚密,长安洛阳大的道观林立。盛唐的光辉没有人见过,不过如今自己这一代有机会重现当年盛景了。 道士们应该很清楚,陈寿要是死了,文官们反噬过来,一定会清洗所有和他相关的人和事。 到时候,一个也跑不掉,这是这笔投资的风险,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他们一定要保陈寿,即使换一个人都不行,陈寿一败,道家再难翻身。 这些人中,一定不乏武学高手,只要自己加以小心,让他们保护自己绰绰有余。 --- 东宫内殿,一点烛火摇曳,淡淡微明的气息已从窗外飘来,窗前坐有一个宁静的白衣女子。 一袭白衣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空灵的眼睛寂静如斯,清冷的轮廓透出的一股出尘。身段修长,肌肤胜雪,白衣纱裙在烛光中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美人如玉,高贵出尘如天宫仙子。 “他见到了皇帝,还做了什么金门羽客?”李灵凤纤手抵在精致的唇边,轻轻咳嗽两声,心中有些浮躁。 窗外的李伯皓道:“大小姐,如今陈寿在避暑宫内,我等等闲难以进去。是不是大小姐出面,去避暑宫一趟,和他交代一番。” 陈寿现在,是将军府不可多得的助力,当初派他来时为了做一个京城中的眼线,为将军府张目。谁知道这小子超常发挥,一下子混到了这个地位,转眼就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哼...有了四大靠山不说,如今又巴结上了皇帝,他还会听我们将军府摆布么?”李灵凤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次掀开裙子让陈寿钻进去,一提起他就有些心烦意乱。 士为知己者死,李伯皓虽然和陈寿交往不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他却发自骨子里的信任。 一想到那天,仰头灌酒的少年,李伯皓轻笑道:“大小姐放心,陈寿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再说了,不是还有二小姐那层关系么,说起来他可是将军府的女婿。” 窗内沉默了起来,蟋蟀和青蛙的叫声,让夜色格外寂寥。李伯皓有些不明所以,正说着话,大小姐怎么不出声了。 李灵凤雪白的贝齿,咬着自己丰盈的下嘴唇,她的心有点乱。 尤其是被抚摸过的小腿,似乎传来一阵瘙痒。 “我知道了,明日便去奏请皇后,去避暑宫消暑。” ---- 西凉,将军府。 虽是秋季,依然偏于炎热。 李灵越望着窗外的圆月,心情有些激动,今日收到了京城的来信,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寿郎寄来的。 一声喵叫,有一只雪白色的小猫,扑进她的素衫怀抱里。 李灵越伸手,在它的后背上摩挲几下,小猫舒服的眯起眼睛。 李灵越这才展开信纸,展开时,稍有清减的脸上颜略有紧张。想到小情郎寄给自己的,多半是甜言蜜语,雪白的颈项悄悄腾起一抹红晕。 她的容貌不如姐姐那般高贵出尘,但是胜在更有灵气,尤其是一双眸子,让人一眼就想亲近,而李灵凤则有一种让常人不敢靠近的气质。 蚯蚓一般的字体,果然是寿郎亲手写的,旁人断模仿不出这个味道来。就是刚学会读书的私塾小童,写的字估计也比这个好看,不过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楚。 果然,这个坏东西先是一番甜言蜜语,把李灵越看的心花怒放,又有些羞赧,幸亏这里只有一个人...和一只可爱的小猫。 李灵越低头看了看,捏着猫耳朵,“你不认字,对不对?” 小猫凌空挠了几下,表达自己的不满,被李灵越一把薅住后脖颈,扔到了地上。 她要独自享受小情郎的一腔热情的相思,谁也不能在场,即使是自己最喜欢的小猫。 小白猫被扔到地上,骂骂咧咧地喵喵叫着,从窗户窜了出去。 李灵越一字一句地看完,把信捂在胸口,心情愉悦的笑了,精致的脸上浮现出淡淡幸福。 自从大哥死了,她有几个月没笑了...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炮灰和试探 巳时二刻,大庆殿外。 文武百官,等不到来早朝的皇帝,反倒等来了內侍省的太监。 “陛下有旨,本月早朝一律取消,钦此。” 一阵阵惊叹声响起,各种猜疑顿时出现,众位重臣出宫后,便三三两两按照远近亲疏地聚在了一起,互相打探消息。 陛下无故取消早朝,是有先例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下子取消一个月的。 大部分人想的,还是陛下是不是龙体有恙,若是如此,则需要早做打算。 不过众人商量半天,也没有个确切的消息,事关皇帝大家也不敢把心中想法开诚布公说出来。 万一皇帝没病,你吧吧地猜上半天,被人一告就是一个诅咒龙体的大罪,谁也吃罪不起。 众臣带着疑惑散去,也没怎么当回事,毕竟皇帝年迈了,偷懒也是有可能的。 兵部尚书蒋褚才回到府上,还没来得及换去朝服,就有下人来报:“老爷,北司姚督公来了。” “哦!他来了?” 蒋褚才眼光一闪,姚保保是内廷的人,虽然和他们一向交好,但是却很少到他府上来。 毕竟一个内廷,一个外廷,需要避嫌才是。 如今姚保保刚散朝,就迫不及待地来见自己,肯定是和今天取消一个月早朝的圣旨有关。 “来人,更衣!” 两个侍婢闻声进来,帮他摘了冠,净了面,拢发包巾,又取出一套熏香的轻袍给他换上,蒋褚才收拾停当,施施然地赶到客堂,姚保保一见他出现,急忙起身道:“蒋兄,出大事了!” “何事?” 姚保保看了一眼四周,站着一些侍女和小厮。 蒋褚才轻轻一摆手,侍立于堂下的几个家人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姚兄请讲。” 姚保保压低了声音,道:“苗德前些日子,把那个西凉的陈寿收为义子,又引荐他面圣。那小子胡言乱语,狗胆包天,竟敢欺哄陛下,托名献药,已经取得了陛下的信任。” “你当陛下停了一个月的早朝所为何事?皆是这厮蛊惑圣上,说是要焚香净衣,服用仙丹!” 蒋褚才倒吸一口凉气,在房中来回走了一圈,目中精芒倏地一闪,微微倾身向前,专注地道:“不想朝中竟然出了此等奸佞。一来他来自西凉,出身就有问题,乃是藩镇的人;二来他勾结苗德之辈,这几个老东西定然是不甘失败,想要借此重新兴风作浪;三则此獠竟敢欺君,做出献丹这样的事来...不除此贼,大齐将再无宁日。” 姚保保沉声道:“蒋兄所言甚是,不过如今陛下正在兴头上,若是我等贸然进言,就怕触到陛下的逆鳞,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蒋褚才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要找一个炮灰,去试探一下陛下的决心。这样的事,很不厚道,当然是不能明摆着说的。 “姚兄且勿着急上火,待我从御史中物色几个机灵大胆、能言善辩的人出来,上书陛下,揭露此贼的祸心。” “正该如此。” ...... 更元七年,皇帝赵甫沉迷丹药,每日于蒲团静坐,不理朝政。 御史崔浩和黄靖联名上书,斥责陈寿妖言祸上,苗德等人包藏祸心,请奏皇帝斩杀陈寿,贬谪苗德。 奏章上去第二天,龙颜大怒,两个御史被砍头抄家,朝野一时间噤若寒蝉。 马上,圣旨又出来了,这次是奖赏的。 翊麾都尉,加封金门羽客陈寿,升为散骑常侍。 这可不是汉朝的十常侍那个宦官,自从唐朝之后,这个位子常由公卿大夫兼任。 这个官有名无实,清贵的很,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自由出入禁中,常侍皇帝左右。若逢御驾出游,则要散骑傍乘舆。 --- 避暑宫内,一座紫金房顶的道观,出现在园林中,丝毫不显得突兀。 一众道士喜形于色,满眼望去都是掩不住的得意,他们看到的,不光是一座道观,更是道门兴起的希望和苗头。 陈寿当然没有这么兴奋,他躺坐在一个雕花的木榻上,还在想着刚刚被抄家的两个御史。 文臣的反击已经开始了,这两个御史,只是上来试水的炮灰。 他们炮灰的使命完成的很彻底,但是文臣们的动作却不会因此停下来,接下来恐怕才要动真格的。 除非是动摇皇帝对自己的信任,不然现在没有什么能击败自己,最大的敌人反而是时间... 一年的时间,在老皇帝驾崩前,要夺权!至少要左右新君的迎立,为下一朝做好准备。 陈寿常叹了口气,时间可真够紧迫的。 正想着呢,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一个老太监笑着走了过来,边走便说道:“小陈都尉...哎吆,你看咱家这张嘴,现在该叫小陈常侍了。” 陈寿转头一看,竟然是东宫的管事王祥年,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已经是一副灿烂的笑脸,“王管事,怎么有空到避暑宫来了?” “嗨,这不是太子妃殿下么,要来咱们避暑宫纳凉,听说这儿新建了一座道观。殿下最是崇信三清爷爷,说什么也要来上柱香。嘿嘿,如今你可是这儿的观主,能不能行个方便?” 李灵凤? 陈寿一下子就想起了裙底的风光,还有些心猿意马,不过马上收心回来,笑道:“说什么小陈我也是东宫出来的,殿下要来,我自然要亲自去迎接。” 老管事一看陈寿还是和在东宫时候一样友善好说话,不禁笑的老脸跟朵菊花一般,前去布置上香的事宜。 太子妃的仪仗,本来也应该是十分浩大的,不过如今东宫不得势,很多事情也就得过且过,十分敷衍。 这正中李灵凤的下怀,她可不是要好好当太子妃的人,身边闲杂人等少了,很多事做起来方便。 比如今天,她就可以支开身边的人,独自来到三清殿,和陈寿面授机宜。 殿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陈寿偷偷看了一眼跪在蒲团上许愿的李灵凤,她的侧颜可真够好看的。 在神像下,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白和嫩都到了极点,再加上香烟缭绕,让人一眼望去,还以为这是仙女。 可惜,这个仙女会说话。 “再看,把你眼珠挖了!” 正文 第六十章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眼珠就这么两个,你给我挖了,我怎么替你们李家跑腿效力。” 陈寿依然微笑着,贼兮兮地看着她,自从上次车内暧昧的钻底事件后,两个人就匆匆分开,这还是第一次相会。 “难得你还有这份心。”李灵凤冷冷说了一句,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焦躁。 陈寿有些纳闷,这女人说话虽然冲,也冷着一张脸,可是自己怎么觉不出一丝的疏远。她那份冷漠,着实有些刻意了,反倒失去了原本该有的效果。 陈寿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女人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了吧? 一想到这儿,陈寿当即挺了一下...腰板。 “你放心,为了灵越,我也不会放弃调查的,何况我对大公子也颇为钦佩。” 李灵凤不知怎地,心里掠过一丝不悦,把手里的香插到香炉中,闭着眼沉默起来。 陈寿眼皮一动,继续说道:“当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姚保保想要我的命,当务之急自然就成了自保。如今我已经保住了自己,而且有了一定的机会,混入这大齐的朝堂中,相信比前段时间更容易查出真凶了。” 李锦之死,现在看来到处都透着古怪,因为从明面上看,他好端端地回到西凉才是皆大欢喜。 朝廷可以缓和与将军府的关系,文臣们可以弥补自己险些犯下的大错,西凉得到了人望所归的世子。 李灵凤叹了口气,不知道是想到了大哥,还是想到了凶手,她转过练来,直勾勾盯着陈寿,问道:“那你怎么和我的人联系,互通消息。” 陈寿笑道:“我自有办法,请殿下放心。” 他已经传回消息去,很快就有源源不断的小亲兵,来到京城为自己所用。 李灵凤心中越来越烦躁,脾气也越来越差,她在平日里都是很沉稳的,但是经历了上次的事后,不知怎地见了陈寿就失了那份沉稳。 她又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对自己的厌恶,恨屋及乌也怪罪到陈寿身上。 既然知道了他还会帮自己,还会帮将军府,帮大哥查案,李灵凤就站起身来,回头恶狠狠地剜了陈寿一眼。 陈寿看着李灵凤慢慢走出大殿,那柳腰款摆,一轮明月似的圆臀摇曳生姿... 陈寿一时有些呆住了,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试过手感的李灵越的翘臀,嘴里呢喃道:“这他妈要是叠在一起。” 啪的一声,陈寿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骂道:畜生,你怎么能想这个呢,你可还得养生呢。 身子不养好,可不要好高骛远,免得再来一次被榨的J尽人亡。 ---- 兵部尚书蒋褚才的府上,停着几辆马车。 当朝大员汇聚于此,商讨计策,对付陈寿。 户部尚书刘钦,神色有些激动,拍桌子吹胡子道:“自古献丹的,皆是蒙蔽圣心的奸佞之徒,这个陈寿看起来并无特殊,更有一桩利害,此獠是西凉人士,还是李威派入京城的,万万不能让他得势。” “刘尚书说的没有半点错,不杀陈寿,将来的朝廷再难安宁。他才面圣一次,就进了谗言让陛下不行朝会,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这些人慷慨激昂,却没有一个人提起刚刚被抄家的两个可怜御史。 姚保保在一旁,脸色沉郁,他是收到冲击最大的。 他是宦官,他的基本盘就是陛下和皇室,而现在他想见一面皇帝,都要先跟苗德那老东西汇报。 苗德是谁,和自己积怨已深,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前浪苗德本来都已经被自己拍死在沙滩上了,现在凭着陈寿又死灰复燃,处处跟自己掣肘。 姚保保的心中,升起一股对这些满嘴大道理圣人文章的外廷官员的鄙夷,他们在私下都要活的这么虚伪。 陈寿罪大恶极,陈寿罪恶滔天,说到底他最大的罪,就是触及到了在场人的利益。 大家直接想办法,怎么把他搞死搞臭就行了,聚会的时间如此宝贵,在这假惺惺地骂人有什么用。 不过这就是文官,他们就算是内里腐烂了,还要不遗余力地维护外面的那层形象。 眼看众人还在喋喋不休,姚保保轻咳一声,所有人都向他望来。 “诸位大人,先前已经折了两个御史,陛下对陈寿包庇有加,我等到底要怎样,才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刘钦讪笑两声,道:“此贼不是官场中人,直接面圣成了近臣,如此我们不好下手,姚督公久在内廷,当有妙计!” 姚保保心中更加不满,现在他们都一个个的不说话,未必是没有办法,有的是不想说而已,将来真出了事也能推得干干净净。 姚保保不同,陈寿已经动了他的基本盘,他必须除掉陈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北司和内廷,是他姚保保赖以在朝廷立足的根基,他实在容不下陈寿横插一棍子。 姚保保顾不上和这些文官玩曲曲绕绕,直接说道:“咱家已经差人查过,陈寿不过是西凉一个农家子弟,他哪里突然来的道行?连九转金丹都会炼制了,摆明了是欺瞒陛下,只要让陛下知道他的身份,第一个要杀他的,就是当今圣上。” “乘此机会,咱们也可以把将军府拉下水,就说是将军府派来谋害陛下的。” 姚保保说完,众文臣纷纷点头称赞,他们不是想不出这个,只是不肯由自己说出来而已。 “督公,这件事恐怕还要落在督公身上。” 姚保保起身,拧了拧手腕,沉声道:“我从內侍省找人告知陛下,你们从外廷找人,尚书揭举,我们双管齐下,务必置他于死地!” 很快,这一次集会就散了场,他们都是朝廷大员,等闲不敢久具,免得被人抓住参一本结党营私。 马车一辆辆地离开,只剩下姚保保和蒋褚才。 蒋褚才压低了声音,问道:“姚兄,李锦的死,查出眉目来了么?” 姚保保轻轻地摇了摇头,脸色更加难看,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了将军府世子,说明汴梁还有一股他们看不见的势力。 他们今天可以杀李锦,明天就有可能杀任何人。 蒋褚才眼珠一转,欲言又止,姚保保不耐地道:“蒋兄,你怎么也婆婆妈妈,有话就说!” “会不会是西凉人自己做的,为他们谋反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绝不可能!” 姚保保斩钉截铁地说道:“蒋兄对将军府接触不多,有两点比不清楚,其一就是将军府绝无谋反之心,其二...这李锦在西凉的地位,你还不清楚。” 蒋褚才冷笑一声,“就是李锦地位太高,我才怀疑是李威做的,姚兄忘了高明太子和章华太子了么?”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会当凌绝顶 为了安全起见,陈寿自己就缩在避暑宫内,轻易不敢出门。 每天酉时自己的哼哈二将,赵鸿张和就会准时来到道观内,说一下外面的情况,或者传递李灵凤那边的消息。 而他的几个干爹,因为是太监的关系,经常可以来到避暑宫内。 清晨,雾气刚刚散去,云遮半面山。 山顶的小亭内,摆着几碟时令的瓜疏,四周卷着帘子,山色尽在眼底。 岳祥斜倚在一张软塌上,龇牙咧嘴地说道:“老了,再爬不动这避暑宫了,当初咱家刚进宫的时候在御马监,每次陛下要到避暑宫,都是我们几个抬着上来的。那时候,是真不知道累,就如同你现在一样。” 陈寿伸了个懒腰,笑道:“干爹这把年纪,还能山上下山,已经比一般人强很多了。” 岳祥听了之后,脸色看得出有些高兴,在宫中浮浮沉沉几十年,说不厌倦也是假的,他乐的在陈寿这干儿子面前,抛去城府,喜怒发于心,形于色。 “嘿嘿,说起这不服老来,干爹还真佩服咱们陛下。刚开始几天,在殿内打坐,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听人说一天要站起来十来次,可是坚持了几天下来,你猜怎么着,陛下他乐在其中了。” 陈寿心中有数,他跟皇帝说的话,本来就是半真半假。 虽然很多事吹嘘杜撰的,不过也有一半是实打实的养生法门,对他这个年纪来说最合适不过。 老皇帝见到成效,以为是仙丹起作用,肯定心中希望更大,动力也就大了起来。 一般皇帝这辈子走到老迈时候,几乎把所有的福都享受了,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长寿,甚至长命。 与之相比,什么都是浮云。 自己现在就要扯他的虎皮,他最好是无为而治,放任自己祸乱朝纲,升官发财。 往高尚点说,这王朝已经烂了,想要把它拉回正轨,就得砸了重建。说实在点,就是自己要上位,就得用非常手段。 “我估计姚保保他们,还有几招要用,我们现在先别急着反击,就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等到他的三板斧过去,奈何不了我们分毫,朝中一些不得志的官员,就知道要走谁家的大门了。” 想要团结一些官员太简单了,朝堂这地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争斗。有争斗就有输家,他们郁郁不得志,天天受排挤,每天盼着的就是朝中生变,给他们一个翻身的机会。 只要陈寿扛住几波攻势,让大家见识到他的坚挺,附庸们就会蜂拥而至。自己再挑选几个心腹培植,在朝廷站稳脚跟,就可以化被动防守为主动攻击了。 眼看着秀丽的山水,云层之中的断璧悬崖,给人以开阔的心胸。 陈寿枕着双手,眼神涣散地看着天上的云朵。 我只想保命,自顾自发点小财,你们非逼我玩大的... --- 到了正午,岳祥要走,陈寿 爷俩在院子里,做了一锅“古董羹”,所谓的古董羹,就是后世的火锅。 “寿哥儿,你知道这东西为什么叫‘古董羹’么?”岳祥吃了一口,看着烫嘴的陈寿,笑着问道。 “这还真把我问住了。” “你细细听,锅子里是不是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最开始这东西是叫咕咚羹的,传的久了,就成了古董羹。” “就这?”陈寿咽下一口兔肉,心道这名字取得还真随意。 爷俩正吃着呢,外面一个小道,带着赵鸿进来。他一进来,就看见了岳祥,笑着上前先给岳祥行礼,才转头对着陈寿抱拳。 “过来,坐下一块吃。”岳祥招手道。 赵鸿点头哈腰的,搬了一个蒲团,自己添了一副碗筷。 “今儿个怎么来的这么晚?” 赵鸿刚摆好碗,闻言笑道:“管事,这次凉州的车队进京,带来了些财帛。是咱们凉州的苏夫人,专门派人给您运来的,还指使了她的贴身丫鬟,说是来服侍你的起居。” 岳祥一听,故意装作不高兴地样子,问道:“好啊,难道没给咱家带点东西来,枉费我们几个老东西,这么照看他的小情郎。” 赵鸿眼珠一转,马上说道:“怪不得有四分是专门分开的包的,看来是给四位大官准备的。” 陈寿和岳祥相视一笑,这小子算是机灵的,但是却骗不过他们两个。 一看他的神态,就知道这是在说谎了,岳祥笑道:“那我就谢谢小枝儿和你这小子了。” 小枝是什么脾气他还不清楚?自己等四个老东西要是照看不好陈寿,她亲自来掐着腰臭骂一顿是可能的,说什么惦记着送点体己的东西,门也没有啊。 吃完之后,陈寿送走了岳祥,回到后院。 院门敞开着,走进之后,有人哼着欢快地小调,正跪在床头铺褥子。 陈寿蹑手蹑脚地过去,猛的一下从后面抱住了她,吓得绿儿惊呼起来。 “是我!” 陈寿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让绿儿身子一软,倒在陈寿的怀里。 “就知道吓唬人...” 陈寿顺势把她揽在怀里,问道:“你怎么来了。” “夫人让我来照顾你。” 陈寿嘿嘿一笑,问道:“怎么照顾?” 绿儿羞得声音都发颤了,“就是铺床叠被,端茶送水呗...绿儿是个伺候人的,原也没什么...唔,作甚么。” “小傻瓜,你在我心里,可不是一个小丫鬟。” 这一句话说出来,绿儿刚才还是软绵绵,现在就化作了一滩春水。 陈寿见她脸若涂脂,柔媚姣俏,对自己更是千依百顺,予取予求,不禁食指大动。 他掰着手指算了算,自己也好久没做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养生之道,堵不如疏。” 绿儿本来羞得头都不敢抬了,眼看陈寿竟然规矩了起来,不满地挪动了一下小屁股,偷偷抬眼却看见他正在掰着手指,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做什么。 好奇宝宝还没开始问,陈寿就点了点头,将她放倒在榻上。 ......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驸马都尉 深夜,驸马都尉王朝隆的府上,灯火通明。 丝竹管弦,乐声不断,侍女们似穿花蝴蝶一般来回走动服侍。 今日府上来了贵客,乃是当朝户部尚书刘钦刘大人和北司督公姚保保,这两个都是叱咤朝堂的大员,驸马府也不敢怠慢。 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坐在上首,笑意盈盈,脸色稍微有些酒色红润,看得出今天是宾客尽欢。 王朝隆字青之,是当今更元帝的长女怀善公主的驸马,因为下得一手好棋,又会给更元帝让子,可以在没有痕迹的情况下,让更元帝总是能一番搏杀后惊险获胜,所以深得皇帝圣心。 而且他不争名夺利,又爱风雅,很多文臣都很他是至交好友。 今日来的刘钦,就是王朝隆的好友,他也喝了几杯西凉最新的美酒,但是脑子却十分清晰。 “青之兄,你这酒着实不错。” 王朝隆笑呵呵地说道:“文勉眼光不错,此乃西凉将军府派人给我送来的,你们从市面上,未必能买得到呢。” “哦?将军府何故唯独对青之兄如此钟爱?”刘钦笑着问道。 王朝隆哈哈一笑,道:“你不用拿话诓我,我是驸马都尉,是做不了大官掌不了大权的。你们争来争去,与我都没有关系。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百无禁忌,哈哈。” 他的笑声清脆豁达,但是一直沉默的姚保保还是听出一丝丝的落寞,男子汉大丈夫,谁不想被权势烘托。 刘钦伸手一指,身边跪坐的侍女赶紧给他斟满酒,刘钦也不喝,闻了一口道:“好酒,可惜这酒的价格太昂贵了。” 王朝隆探了探脑袋,疑问道:“文勉你没事吧,我不是说了么,这酒一文钱也没花。” 姚保保这时候笑着说道:“驸马都尉有所不知,西凉近来多有异动,他们的世子李锦无故死在京城。据我北司探子稽查,只有一个人嫌疑最大,正是他一手把李锦从昭狱带了出去,当天李锦就惨死在汴河河畔。” 李锦死了,这件事朝廷无人不知,就连驸马都有耳闻。 王朝隆好奇心也起来了,问道:“此人是谁?” “正是西凉将军府派来的翊麾都尉,名叫陈寿!” “陈寿?”王朝隆倒吸一口凉气,“陈寿现在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见面就赐座,就连言语都十分亲善,据说不管陛下多生气,见了他就满面红光,十分安详。” 刘钦冷哼一声,道:“青之兄,你还看不明白么?西凉人先是派人杀了他们自己的太子,让他们有了借口。然后蛊惑圣上,蒙蔽圣听,现在陛下已经半个月不上朝了。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你收了他们的酒,若是来日西凉造反,你可曾想过下场?” 王朝隆浑身一凉,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件事不管真假,它的可能性是有的。 一旦出事,自己收了西凉的礼物,可不止这几坛好酒。 没人检举还好,一旦有心人告发,自己的半生富贵就将烟消云散,只怕要脑袋搬家。 驸马都尉,已经没有什么进取目标,因为大齐祖制规定,驸马都尉不得从政。 富贵闲散的王朝隆,只要不犯浑,是可以与国同休,安享富贵的。而现在,西凉就像是一根刺,被刘钦和姚保保插到了他的心头。 “这...这我实在不知啊。”王朝隆额头冒汗,有些语无伦次。 刘钦这才举杯一饮而尽,笑道:“青之,你我是多年的好友,我岂能坐视你沦入险境。你只需做一件事,就可以彻底和西凉撇清关系,从此就算李威谋反,你也不会受到牵连。” 王朝隆站起身来,走到刘钦跟前,低声道:“文勉,我就知道你可以帮我,快快说来。” 刘钦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绢帛,道:“陈寿此人,不过是凉州一个农户,平生履历尽在这上面。有了这份证词,足以戳穿他假道士的身份,让陛下认清此贼面目。我们再把他谋杀李锦的事捅出来,陛下龙颜大怒,一定会杀了此贼,而你就彻底和将军府划清了界限。” 姚保保插话道:“这件事我们早就查了出来,本想让刘尚书立此功劳,再进一步,看一下能不能提名来年的中书门下。不过得知驸马爷上了西凉的当,特意来请驸马进言,嘿,不得不说,刘尚书真乃良友,驸马有此知己,让人羡慕!” 刘钦淡淡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王朝隆也不是傻子,他叹气道:“陛下如今可是正信陈寿的时候,这个时候进言,是不是有些...就怕不陛下不悦啊。” 刘钦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拂袖道:“青之兄,此举有百利而无一害,若是西凉谋反,你只怕悔不当初啊。若是你不想去,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姚保保也站起身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作势就要离席。 王朝隆脸色阴晴不定,就在刘钦的脚迈出门槛前,伸手阻拦道:“且慢,文勉,姚督公,能不能暂且先放在这里,让我斟酌一番。” “哈哈,那就给你三天时间,再让此贼猖狂三天,多了可不行,我是一定要亲自上书的。” “好,就三天!”王朝隆抱拳道:“文勉大恩,愚兄绝不相忘。” 刘钦和姚保保走出府门,王朝隆亲自送了出去,等到他们登上马车,这才回府。 马车内,姚保保脸色沉郁,道:“他好像不敢上书,我们是不是另外找人。” 刘钦神色从容,端坐在车内,“你还是不了解读书人,督公放心,若是他斩钉截铁地拒绝,那我早就不做希望。不过他只要有一丝的犹疑,这三天他越想就会越怕...我想用不到三天,他自己就去宫里了。” “王青之是陛下身边的近臣,又有公主那层关系在,算是皇亲国戚。有他出面,再加上我们的确凿证据,这次陛下应该会认清陈寿的面目了。” 姚保保也笑道:“这小子终于要死了,他也太能生事了,有他在,咱家心中总不踏实。”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危在旦夕 一只三足雕鹤金香炉,散发着袅袅沉香,殿内四周全是黄色的幕布遮挡。 內侍微微弯腰,低声道:“陛下,驸马都尉王朝隆在外求见。” “不见...算了,让他进来吧,把朕的棋盘拿来,有日子没有和驸马手谈了。” 小内侍应了一声,不一会带着王朝隆进来,“微臣给陛下请安。” “驸马有日子没进宫了。”更元帝笑呵呵地说道,他对这个驸马还是比较满意地。 就算是帝王,有时候也需要个朋友,而王驸马一向安于富贵,不求上进,就是皇帝最喜欢的臣子。 自己就是再宠幸他,他也不会因此攫取权力,是自己最放心的人。 王朝隆打量着四周,这春和殿俨然就是一个道观,看来坊间传闻陛下改信道不是虚妄。 他的袖子里,就有陈寿的黑资料,是拿还是不拿... 来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模拟了无数遍,心中把自己的说辞逐字逐句地斟酌了百十遍。本来以为是万无一失,可事到临头,还是退缩了。 “怎么,驸马有心事?可是我那刁蛮女儿欺负你了,你尽管说来,朕不护短,定给你做主!”更元帝笑道。 “公主温娴淑良,怎么会欺负微臣...嘿嘿,不过臣听说陛下近来颇有向道之心,故来一见,果然气色越来越好了!”王朝隆小心翼翼地恭维道。 这句话说到了更元帝的心里,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别人能看出自己的不同,说明自己服用仙丹确实有用,长生的希望也就大了几分。 王朝隆还没说完,他就龙颜大悦,兴冲冲地给驸马讲起了修道的心得。 王朝隆心底长舒了口气,幸亏自己没有拿出袖子里的奏章来,这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刘文勉误我啊!” 短短的一瞬间,王朝隆后背都溻湿了,他心不在焉地和老皇帝下了几盘,便匆匆出宫。 更元帝心情十分好,赐下几副自己亲笔抄写的道德经,王朝隆捧着经书,直接去了刘钦的府上。 刘钦也没有想到,这驸马都尉如此胆小,听了他的话摇头笑道:“既然如此,那青之就把奏章放下吧,我亲自去送。到时候西凉反了李威,我说什么也要保住兄台的性命!” 王朝隆抬眼一看,刘钦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又想起了这几天的思量。 这件事怎么看都没有问题,这都是实打实的证据,足以证明陈寿是个农家子弟,从未进过道观学道。 难道是我太谨小慎微了? 王朝隆擦了擦额头的汗,又犹豫起来... “文勉,这样吧,你再给我两天时间...” 刘钦不耐烦地道:“还要两天?” “一天,就明天!”王朝隆咬牙道。 刘钦一看他这副样子,到了皇帝跟前,肯定又要打退堂鼓。他眼珠一转,笑道:“青之兄,你怎么这般不懂变通,若是你怕陛下怪罪,何不让公主去说。说到底,公主是他女儿,这也算是女儿关心父亲,就算陛下信,也大不了一笑而过,岂会和公主动怒。” “着哇!”王朝隆一拍手,道:“好,我这就回家。” 刘钦轻笑着将他送走,等到车驾远去,刘钦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眼神一凝,低声哼道:“废物东西,难怪一辈子只能守在女人身边。” --- 避暑宫内,风景如画。 虽然皇帝潜心修炼,不怎么来此地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的皇子皇妃前来纳凉游玩。 陈寿这几天闲来无聊,打听到今日没有皇家人来避暑宫,便带着绿儿到处游玩。 侍卫们都守在避暑宫外,一般皇帝不来,他们不会进来贴身保护。而道士们也都循规蹈矩,在道观不出来,偌大的避暑宫,就成了他们两个的乐园。 陈寿带着绿儿,一边笑着一边追逐打闹,走着走着,来到一间大屋,四周墙壁皆用碗口粗的绿竹围着,顶上也只是茅草乌木覆盖,显得格外清爽天然。 “这儿好凉快,这是什么地方?”绿儿娇憨地问道。 陈寿也不知道,探头一看,只见里边帏幔重叠,鲛绡遍垂,每隔数步便置有一盏琉璃灯,却是异样的华丽,与外面那朴质天然的风格迥然不同。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他凝耳细听,里边除了流水声外似无人音,于是便拽着绿儿进来,转过数重帏幔,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屋子中央围了个方圆数丈的大浴池,那边阑池壁皆用上好白玉砌就,一条碧色铜龙自墙外引入,龙头垂于池边,一道柔柔的活水正从龙嘴里流出,缓缓注入池中,想来源头便是那条从竹林里流出的小溪。 “原来是个浴池,好精巧的浴池啊。” 陈寿见这地方确实不错,心道狗皇帝可真知道怎么享受,他低头一看,绿儿已经脱去鞋袜,把一双小脚丫伸到浴池中涤荡起来。 这绿儿唇红齿白,柳嫩花娇,此时双脚踢水,多了几分童颜稚嫩的纯真,夹着一种孩儿风情,既是惹人又是可人,看的陈寿心中一动。 陈寿搓了搓手,脸上地笑容逐渐变味,慢慢靠近了上去。 刚想靠近,绿儿娇笑着伸手扬起水花,朝他泼来,“坏胚,就知道你要使坏,嘻嘻。” 陈寿见偷袭不成,干脆十分光棍地开始脱上衣,嘴里骂道:“本来想怜惜着点,你个小蹄子不识趣,看我怎么教你哭爹喊娘地求饶。” 他精赤着上身,已经和当初在苏府大不一样,农家子弟结实的胸前,多了几分男子汉的阳刚之气。 绿儿看的脸若红云,含羞低头啐道:“就知道说疯话欺负人...” 两个人刚想来一场水战,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陈寿赶紧抱着绿儿,到浴池外的帘子后躲着。 一声慵懒地声音传来:“你们都退下吧,不用人服侍了,我自己泡一会。” “是,娘娘。” 不一会,进来一个人,妃嫔打扮,腰肢柔媚,白雪肤凝,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一看这个身段,陈寿已经认了出来。 “武贵妃!”陈寿心中暗叫不好,自己玩的忘情,早上出来一直乱逛,没想到有贵妃临时来避暑宫了,还是武贵妃。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最佳拍档 屏风后面,绿儿紧张地不敢呼吸,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让人知道自己和陈寿在这窥探后妃,那可是杀头的罪过。 陈寿透着屏风,向池子望去,里面武贵妃正在惬意地戏水,没想到宠冠后宫的皇妃,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这处浴池,用的乃是地泉,不知道山体中有什么物质,让水质清澈温暖,长期用此水沐浴皮肤也会光滑细腻。 一道白色弧线的光晕,在水池内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白皙如雪、弧线惊人,肉光致致,滑腻光润,让陈寿不自觉心跳加速。 绿儿惊吓之余,抬头一看,顿时又气又笑,这死人还有心思偷看。 她轻轻一戳陈寿的胳膊,示意他小心一点,只要在这等着她洗完走了就行。 陈寿点了点头,这么香艳的场面,不看白不看。他手环着绿儿,眼珠却贼也似得从缝中瞄去。 “太不道德了...我是个守正君子,再看一看,就看一眼...我是无心的。” 陈寿心里嘀咕着,却苦了绿儿,小腹被顶着不说,还得忍受着陈寿的乱摸而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外面的秋蝉,还在进行最后的吟唱,风吹着竹林散发出阵阵清香。 突然,武贵妃站起身来,哼着小调往这边走来,眼看就要走到屋内。 这小屋只有一个屏风,她一进来可以说毫无藏身之地,陈寿吓得赶紧收回双手,屏住呼吸。 绿儿一看,奋起弥天之勇,就要出去认罪。 陈寿按住她的肩膀,瞪了她一眼,心中盘算武贵妃也不是个善茬,若是绿儿出去多半会被怀疑图谋不轨行刺什么的。 绿儿见他犹豫不定,还以为陈寿要牺牲保全自己,眼珠中泛着泪花,做出哀求的表情,想让陈寿放手。 陈寿心中暗道,这仙妃一样的少女,天天对着一个老头...所谓深宫怨妇,无过于此,算了,赌一把! 他把腰带塞到裤子中,精赤着上身,轻咳一声。 这一声把绿儿的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他死死拽住陈寿,脸上泫然若泣。 武贵妃也吓了一跳,马上惊喝出声:“是谁!” 陈寿低头轻轻一笑,然后迈步走了出去。 “下官不知娘娘在此,无意冒犯,还请娘娘赎罪。” 武贵妃又惊又怒地看着他,生气之余,心底有一丝疑惑,“这小子怎么这么淡定?难道他算准了要谋害我?” 此时左右没有人,若是大声呼叫侍卫,那么自己名声先毁了不说,还不等人来,这小子就能杀了自己。 陈寿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偷偷一抬头,只见武贵妃愣在原地。 她无何奈何,也只好拽了一条长绡围住身子,硬着头皮问道:“陈寿,你要谋害本宫么?” 陈寿苦笑道:“娘娘,误会啊,下官也是来洗澡的...下官奉命守在这避暑宫,为陛下炼制丹药,因天气炎热,一时有些烦躁,就想来洗个澡,凉快一下...谁知道...谁知道娘娘来了。” 武贵妃本来还有点疑心,但是听着陈寿婆婆妈妈地喋喋不休,心也就安定下来。 她反而端详起来,这小子果然是少见的俊美的少年,其上剑眉秀目,刀鼻柔唇,美如冠玉,令人心跳不已。尤其是现在,他赤着上身,有少年人的棱角分明的线条,和老皇帝干瘪垂着的老皮大不相同。 一想到自己的身子被他看了去,武贵妃竟然升不起多少怒意来。 不管什么女人,都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陈寿一示弱,武贵妃眼神就放肆起来。 她冷哼一声,披上一件衣服,也不急着呼喊人来,只是威胁道:“陈寿你好大的胆子,这可是死罪,说不定还要诛九族,你说怎么办吧?” 她身上还没有擦拭,肌肤上全是水滴,被衣服一盖,贴在身上,玲珑曼妙的身姿显露无疑,秀发上还湿淋淋往下滴水。 这时候,外面的宫娥带来一队人,为首两人一个是宫中禁卫统领服饰,另一个却是名黄衣太监。 黄衣太监在外喊道:“娘娘,您无碍吧,秀美说里面有动静。” 武贵妃脸色一变,若是让人进来,看见她和陈寿穿这么少,肯定会被误以为是来这儿偷人的。 “滚滚滚,太监偷看嫔妃可是挖眼珠的罪过。”武贵妃怒叱道。 慌得那太监连声尖叫道:“该死!快出去!快出去!你这死贱婢,差点害咱家被挖眼。”侍卫统领也急忙转身,张臂拦住后边的禁卫,喝道:“快滚快滚!”几人连滚带爬疾退而出,眨眼间已走个一干二净。 陈寿眼珠一转,谄笑道:“娘娘宽宏大量,以德报怨,陈寿一定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是有什么吩咐,陈寿就是舍了这一条命,也帮娘娘做的舒舒服服,好好的...” 武贵妃眼波流转,似嗔似怒,假意活动身子,把腿略微一抬,道:“哦?你有这么乖么?” 陈寿顺杆子就爬,凑上前笑道:“我为娘娘死了,这辈子也没白活。” 武贵妃突然站起身来,冷哼一声,与他拉开距离。若是自己太主动,反倒叫这小子看轻了,不如吓唬他一下,把他捏在手里,免得以后不听话。 “你小子年纪不大,胆子不小,谁给你的泼天的胆子?竟敢对我毛手毛脚的,你有几条命?” 她的话虽然又快又凶,但是陈寿一点都不慌,这就是色厉内荏。不然的话,刚才早就叫人进来,把自己剁了。 这淫1妇定然是动了心思,自己因祸得福,说不定还能尝一尝皇妃的味道。 反正本来就打算做个祸乱朝纲的佞臣,这一点半点的也不在乎了。 “我的胆子和命,都是娘娘给的。” 武贵妃果然没有发怒,反而是坐下来,从外面摆放整齐的台子上,摸起一个梳子来,自顾自的对着一面镶在墙上的铜镜梳头。 扶着胸前那一把长曳至地的如瀑青丝,握梳的手白得与象牙梳子一个色泽,武贵妃一派清冷,十分淡漠地说道:“这次就先饶了你,说出去你也活不成,等我走了过半个时辰,你再偷偷出去。” 得到了,就不感觉新鲜了,越是得不到,男人才变着法讨女人欢心。武贵妃看来深谙此道,难怪能独冠后宫。陈寿心中暗道,这皇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有点心机。不如和她一道,勾搭成奸,里应外合,把这个大齐的皇室,搅个天翻地覆。 “陈寿遵命。”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大齐公主 西凉,将军府。 李锦被杀已经两个月了,但是朝廷依然没有任何说法。 将军府内群情汹汹,上下将校都有反意,尤其是朝廷不拔粮草,让他们饿了三年肚子打仗,武器辎重竟然需要靠缴获番邦异族来补充。 西凉上下,对朝廷没有半点好感,李锦的死进一步催化发酵了这种蠢蠢欲动的反意。 大厅内,所有的下人侍女都被指使开,只剩下李威和他的首席军师蒋项禹。 蒋项禹沉默着不说话,半响之后,他才开口道:“将军,西凉军民跪请把世子葬在凉州,本就是凉州民心的向背。民心在我,军心在我,又有南唐牵制。若是将军有意,属下愿意乘一风帆直抵江南,说服南唐与我结盟。虽然推翻大齐时机未到,割据一方自立一国,谅大齐也奈何不得了我们。” 仔细看,上首端坐着的老人,就是曾经精神矍铄的征西将军李威。眼睛微闭的李威满头华发,丧子之痛让他一夜白头。 李威还没说话,帘子后面的内室,传来一声清朗嘹亮的声音:“蒋叔,何出此无君无父,不忠不孝之言。我李家一门,受太祖隆恩,镇守西北。如今国家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奸臣当道,正是男儿报国时,何谈造反这等忤逆之事。” 李威的眉头更皱了,说话的是他的二儿子李欣,此刻正一脸肃然地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蒋项禹眼皮一抹,将李威的神色收于眼底,心中多了一丝了悟。 原来如此... 将军只有两个儿子,而且年事已高,若是割据自立,朝廷肯定不死不休。 到时候将军百年以后,二公子不是带着大家继续和朝廷对抗的人选,追随李家的西凉将士,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李欣出来之后,依然是一脸的怒色,蒋项禹不禁摇头苦笑。 李威沉声道:“你叔父也是为了我们李家,欣儿不得无礼。” 李欣抱拳弯腰,深深作揖,道:“叔父,侄儿知道你是为我们李家,不过请叔父且勿再出此等不肖言论,让我李家列祖列宗蒙羞。人生天地之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此乃圣人之言。若行谋逆之事,与猪狗何异。” 蒋项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着头拂袖而出。走到门口,他回头抱拳道:“将军,好自为之...” “爹...我!” “好了,不要说了,你回去吧,让我休息一会。” 李欣面目有些纠结,给他爹拜了一下,转身离开。 看着二儿子的背影,李威眼光逐渐浑浊起来,自己有两个儿子,从一定程度来说,他们都足够优秀,没有一个纨绔子弟。 尤其是李欣,统兵练兵,战阵指挥,弓马武艺都是上等的翘楚。 他十四岁时,就带兵打进了横山,杀敌缴获甚多。自那之后,在西凉带兵近十五年,大小七百余战,未尝一败! 正是这个儿子,让本来处于劣势,一直防守的西凉军,拿下了银州要塞,一举收伏了横山七羌,打败了百年宿敌。 可惜他太...太有原则了,本来李威不怕,因为他还有个大儿子李锦。 现在李锦死了,李威就怕李家百年的基业,毁在自己这个常胜将军儿子手里。 一声叹息,李威拧着眉毛,手托着额头,感到有些头疼。 一只小白猫,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自己的女儿。自己横山一战回来之后,大儿子没了,大女儿也进京了,倒是一向刁蛮任性的小女儿,变得十分孝顺。 李威抓起小猫,在背后来回抚摸,他的手常年抓着兵刃和马缰,十分粗燥,撸的小猫很是享受。 李灵越端着一个汤盅,进来之后看见爹爹愁眉不展,心中顿时一酸,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爹,我让知画熬了一些莲子粥,你喝几口吧。” 李威神色稍微有些缓和,指了指桌子,道:“放在这儿吧。”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越儿,陈寿给你来信了么?” 李灵越脸一红,捏着裙角道:“来了...两三封,爹,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现在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你让他用点心,莫忘了帮忙查出谋害你大哥的凶手。” 李灵越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他在信里说了,每天都有探查呢。” “那就好,他不会骗你吧?” “陈寿从来不骗人的!” ---- 避暑宫内,花圃的高楼中。 高楼之顶,缕缕沁人的凉风流过,南洋传来的藤椅上,斜卧着一个风情万种的贵妇人,此时正在咯咯娇笑。 她的卧姿有些放荡,时不时掩嘴娇笑。 在不远处的榻子上,坐着一个俊美少年,正绘声绘色地给武贵妃讲故事解闷。 “这些都听腻了,来一个新鲜的。” 陈寿嘿嘿一笑,道:“好,那下官就给娘娘讲一个新鲜的故事,话说在山东郓城县,有一个西门大官人....” ...... “妇人叉开手道:‘你这歪厮缠人,我却要大耳刮子打的呢!’西门庆笑道:‘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于是不由分说,抱到王婆床炕上,脱衣解带,共枕同欢。” 陈寿讲的兴起,声情并茂。 讲到这儿,武贵妃脸红耳赤,啐了一口,“呸,你这是从哪听来的下流故事,真真是一对狗男女,还敢给本宫讲,真是讨打。” 陈寿凑上前,笑道:“娘娘打死了小人,也得个好处...” 说完伸手,轻轻捏住了武贵妃的小脚,小手指慢慢打着圈。 “你要死啦?”武贵妃浑身一阵颤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恶狠狠地骂道,眼角却娇媚欲滴。 说完她起身,走到栏杆前,俯瞰着避暑宫的秀美山色。她的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儿...可真是一个好地方。” --- 驸马府,桌子上摆着一个奏章,怀善公主看罢柳眉倒竖,凤眼含威。 “这陈寿好大的胆子,竟敢蒙蔽父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王朝隆长舒一口气,有自己的老婆出面,当可解掉这次危机。 下一次,哪个不开眼的下人,再敢收西凉的礼物,自己非打杀了他不可。 “这个陈寿在哪?我先带人教训他一顿,把他打个半死,再带着他去见父皇!”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如此嚣张 避暑宫外,皇妃仪仗施施然离开,一路逶迤绵延。 武贵妃来的频繁了些,不过天气炎热,倒也可以理解。 侍卫心猿意马,若是有阵风吹来,那些从车帘窥见贵妃容貌的,都心奋不已。 皇妃的车驾仪仗刚刚过去,忽听马嘶阵阵,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驶到近前。 避暑宫外的侍卫,自然认得这车驾是怀善公主的,只是有些好奇,怎么贵妃公主扎堆往这儿跑。 马车在避暑宫外停下,门口的黄衣太监赶紧迎了上来,殷勤伺候。 车帘一开,伸出一双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来,白皙修长,皓腕雪白。一位宫装少妇缓缓走下车来,眼神不经意的扫视众人,天家贵气自然散露于外。 她扫视了一圈,清脆地声音响起:“吴贵。” 黄衣老太监谄笑着上前,弯腰道:“老奴在,公主今日怎么没派人知会一声,好让我们避暑宫准备准备,迎接殿下的大驾。” 吴贵在宫里的时候,伺候过怀善公主的母妃,也算是老交情了。 公主往日里对他也比较客气,只是今天心情不好,对这老奴也有些呵斥,“陈寿呢,让陈寿滚出来见我。” 吴贵凑近了,低声道:“公主,这陈寿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老奴说句不该说的,他现在碰不得啊。” 这已经是掏心窝的话了,若不是先前淑妃攒下的情分不小,吴贵也不会冒着里外不是人的风险,和怀善公主说这些。 “他就是再亲近,父皇心里,难道还能比我还亲。” 公主声音虽不冷漠,但是有一种高不可攀的贵气,不是自小在皇宫长大,跟着皇帝老儿受万民百官膜拜,生不出这样的气质来。 吴贵无奈,只能派人前去叫陈寿出来。 道观内,陈寿此时正和赵鸿闲聊,不过是汴梁市井间的一些奇闻趣事。 一个侍卫进来,探头探脑,见到陈寿之后,笑嘻嘻地抱拳道:“都尉大人,公主有请。” 陈寿从官身上说,还是翊麾都尉,是禁军体系的人。再加上他惯会办事,好处送得多,避暑宫的侍卫见了他也客客气气,十分亲近。 “公主?” 陈寿心中暗道,自己和大齐的任何一个公主都没有什么交集,难道是来讨要面膜的? 更元帝啊更元帝,老子伺候完你老婆,还得伺候你闺女,你不给我升官真是对不起我。 陈寿还不知道这公主是来兴师问罪的,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随着侍卫来到避暑宫的第一重殿内。 “你就是陈寿?” 怀善公主一眼看见他,心底冷哼一声,稍微有些诧异。还以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道士,没想到是个少年郎。 人模狗样的,长得还算俊俏。 陈寿抱拳道:“正是下官。” 公主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公主,这位怀善公主穿了一袭华贵红裙,颇有盛唐遗韵,美丽的额间,垂下下几绺秀长发丝,胸1前饱满的雪白,气质雍容华美。 怀善公主柳眉一树,娇叱道:“大胆陈寿,你不过是一个农户的儿子,年纪轻轻,谅你没有什么能为,竟敢乱献仙丹,蛊惑我父皇,你可知罪?” 陈寿看着她怒火中烧的样子,心中突然明悟了,原来如此。 这八成是姚保保的第二板斧,没想到这老贼竟然找了公主来发难,果然够心机。 可惜老子棋高一着,在面圣献药那天,就在老皇帝耳边编出一套说辞来,只说是梦中悟道,你这第二板斧,又要劈空了。 陈寿心底得意至极,脸上自然也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反倒有些嘚瑟。 “他...在笑?” 公主看罢,愣在原地,她从皇宫长大,不管是封疆大吏,还是朝中宰相,见了她都要放低身段。除了父皇,还没有如此嚣张的人,简直没把她这个金枝玉叶放在眼里。 “大胆!”公主怒叱道。 没等她继续说,陈寿摆了摆手,摇头笑道:“公主若是不信,小臣也没有办法,不过臣奉命为陛下炼丹,请公主莫要打扰,不然耽误了陛下的九转金丹第二转,只怕公主你也吃罪不起。” 陈寿说完之后,转身就走,背着双手,朗声道:“捉得金精固命基,日魂东畔月华西。于金炼就长生药,服了还同天地齐。” 怀善公主气的直跺脚,胸前堆白雪玉跟着主人乱颤,伸手指着陈寿,“你个骗子神气什么,你个骗子神气什么?” 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不语,开玩笑陈都尉如今是当红的近臣,谁敢去给公主出头。 毕竟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其实没有什么实权,小陈都尉可是实打实掌管着避暑宫。 “他个骗子神气什么,吴贵,让人给我把他揪出来,本宫要亲脚踹死他。” 吴贵一弯腰,把声音压到最低,上前劝道:“公主,只要陛下信他,全天下都当他是骗子,也无济于事。” “我这就去找父皇!” --- 怀善公主气咻咻地进宫,道观内陈寿往蒲团上一坐,闭目沉思起来。 赵鸿知道他的习惯,管事大人只要露出这个样子,就是在谋划下一步的计划,此时万万不能打扰,便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陈寿的双眼霍的一下睁开,眼神中多了几丝阴鸷。 “俗话说,事不过三,敌人已经出招两次,都被我化解了,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 他转头看着赵鸿,凝声道:“你出去之后,带人把汴梁三品以上的大员家中子弟给我摸清楚,记录下来。” 朝廷中三品以上的,已经算是凤毛麟角,真有实权的总共不过十来个人。 这些人都是汴梁的风云人物,关于他们的家事,族中子弟的平性,在汴梁可以说稍加打听,就能摸个七七八八。 赵鸿点了点头,低声道:“管事大人,那我走啦?” “去吧,我让绿儿给你们支取一些银子花着,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公主心态崩了 “父皇,你看看这个。” 春和殿内,怀善公主气咻咻地说道,她刚从避暑宫惹了一肚子气,现在脸上眉毛还拧着呢。 更元帝拿过奏章一看,笑吟吟地说道:“这又是哪个官员写的,他们只知道陈寿是农家子弟,哪里知道陈寿是梦中悟道。有非常之人,才能成非常之事,自古以来的奇人异士,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在道观苦修一辈子的大有人在,你见过几人成仙?” “陈寿是有大机缘的,是上天给朕的恩赐,你不要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上前看,父皇的气色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这几天朕觉得又恢复了几许年轻时候的气概呢。” 怀善公主一脸不服,父皇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就那么信任那个陈寿。 难道他给父皇施了什么妖术? “父皇,您别被陈寿给骗了,女儿刚刚还见过他,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儿让他来父皇面前对峙,他也托口给父皇炼丹,根本不敢来。哼,若不是心虚,为什么不敢和我在父皇面前对峙。” 更元帝神色一紧,斥责道:“九转金丹是大事,耽搁了一个月就荒废一个周天,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父皇...我!” “退下。” 怀善杏眼圆瞪,泪珠绕着眼眶打转,一跺脚使性子离开了春和殿。 “死骗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更元帝脸色十分不好,心中很是后怕,幸亏陈寿意志坚定,没有被公主吓住,耽误了炼丹大计。 他心中又怕又庆幸,轻轻招手,老太监王年马上靠了过来。 “传旨,重赏陈寿,罚怀善半个月不许出门。” ---- 此时的陈寿,还在避暑宫内,每日和一群道士混在一块,说话也不自觉带几个道门术语,很能唬一些门外汉, 延庆观找了一些武艺高强之辈,暗中保护着他,陈寿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宫内侍卫们,凑钱请他吃了一顿,陈寿吃饱之后,醉醺醺回到房中。 绿儿赶紧上前,为他更衣,又打了一盆热水,伺候他洗脚。 陈寿看着绿儿,笑着说道:“辛苦你啦,这道观眼看要建成了,是时候和陛下请示,下山去住了。到时候买几个丫鬟,你就不用什么事都亲自下手了。” 绿儿不住地把热水洒在他的脚上,抬起头来,用手背擦了擦汗,“终于要下山了,公子总和那群道士厮混,绿儿还以为你要看破红尘出家了呢。绿儿来的时候,夫人就是这么交待的,让我多买几个伶俐的丫鬟,懂事的婆子。” “看破红尘?”陈寿大喇喇往床上一趟,伸着脚享受,“我还没进红尘呢,就是看透了,也不舍得出来。”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屈膝弯腰给自己洗脚的绿儿,翘着十分拱耸的小臀,他促狭地伸脚去碰,软软的十分Q弹。 绿儿没好气地拍了一掌不安分的脚面,“别乱动。” 陈寿腾地一下弹了起来,将她拽到怀里就要亲嘴。绿儿扭扭捏捏,半推半就,眼看就要大干一场。 这时候,外面一个道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在院子里大喊:“小陈都尉,你快跑吧,怀善公主拿着一根棍子冲上来了。” “额...她不是被禁足了么?” 道士苦笑道:“她可是公主,还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拿着棍子往外闯,谁敢拦啊。” “太不像话了!”陈寿一巴掌拍在绿儿大腿上,起身随便一擦传好了靴子。 绿儿满脸担忧,看他这架势,八成是要出去和公主正面交锋,小丫鬟忠心护主,赶紧劝道:“公子,你要作甚,那毕竟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你可不能冲动啊。” 她话音还没落,陈寿已经跑到窗户边,纵身一跃手撑着窗台,眼瞅着就要跳窗而出。 “她来了,就说我不在,就说我去皇宫了。” 绿儿憨憨地看着跳窗而出的陈寿,不一会俏脸一红,啐了一口,“真是胆小如鼠,害人家白担心了,就不该为这个坏东西担心。” “陈寿呢?死骗子,给我滚出来!” 绿儿躲在一脚,不敢说话。 怀善公主手持一根盘龙棍,也不知道从府上哪个护院那里抢来的,比她个头还高。 一手掐腰,一手握着棍子,气喘吁吁,破口大骂。 “骗子呢!” 周围紧跟着来的侍卫和道士,全都不敢上前,只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 怀善越发的烦躁,挥着棍子,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的满地凋零,撒泼似得大闹一场,留下一句狠话,这才下山回府。 --- 汴梁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突然一队骑士破开人群,往城西赶去。 城西是豪门大户的聚集区,许多朝廷显贵的宅子都在此处。 为首的都是御马监的天子亲卫,这些人是皇帝最信任的军队,负责的是保护皇帝个人的安全。 一行人在汴梁百姓地指指点点中,来到驸马都尉的门口,守门的门子露头问道:“各位军爷?此乃驸马府。” “我们守得就是驸马府,速速去请公主和驸马出来,迎接圣旨。” 不一会,驸马都尉王朝隆,扶着怀善公主出来。 “公主驸马请了,下官奉命传陛下口谕,怀善公主刁蛮任性,不识大体,驸马都尉,不知劝诫,毫无作为,深失朕望。自今日起,停驸马府三年俸禄,禁足三个月,由御马监侍卫监行。” 夫妻俩对视一眼,含恨领了圣旨。 “我这就去找父皇!” 御马监是苗德的地盘,这个小官也是苗德的心腹,闻言正色道:“陛下之言,即是圣旨,谁敢放公主出去,乱棍打死。” “你!”怀善气的牙根发抖,泪珠扑簌簌地落,被驸马拉着,回了内院。 经此一事,陈寿乘机上奏,请求组建一支百十人的护卫道军,保护为陛下炼丹的大计。 更元帝欣然应允,赐下印玺仪仗,钦赐名字为‘金羽士’,着兵部发军服武器,从内务府支取军费。 陈寿纠集了一群道士和北司被姚保保排挤的番子精锐,在汴梁开府建衙,迈出了走向朝堂的第一步。 正文 小单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sbiquge.com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败絮其中 若是一般的开府建衙,虽然也会引来讨论,但是绝对没有金羽卫这么大的反响。 在岳祥的院子内,四大太监齐聚,四面通风的花厅内,凉风习习,十分舒服,院子里还燃着一个红泥小炉。 陈寿舀了几瓢水,一根根地添着木柴。 曹广亮在椅上坐了,微笑道:“陛下许了金羽卫两百名额,也就是两百个金羽士,这个还要多谢咱们的那位怀善公主。” “这支人马部署在避暑宫,必要的时候,是有大用处的。” 魏宁摩拳擦掌,大笑道:“痛快啊,自从姚保保得势,一直压着咱们一头,终于轮到咱们扬眉吐气一回了。” 这几个大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没把筹建两百人的金羽卫当回事,陈寿可没有他们那种心态,他还在为金羽卫的筹备烦恼不已。 汴梁的势力是均衡的,做了这么多年的都城,蛋糕早就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金羽卫建立之后,总不能一直保护自己炼丹吧,总要弄点权力来。 这就好比从老虎嘴里夺食,一定要从京城的既得利益者们中间,找一些软柿子捏一捏。 而太清汤寡水的,夺来也没用,这就跟闯关卡一样,打的人级别越高,收获也就越大。 “三爹,你说咱们金羽卫抢什么买卖合适,能在这汴梁立住脚跟。” 曹广亮宦海沉浮这么多年,早就看的十分清楚明白,沉吟道:“若是能掌握巡查缉捕,密探情报,就是握住了官员命门。哼,自古以来,有几个官员是干净的,谁不怕查?” 那就和后世的皇城司、锦衣卫、东西两厂性质差不多,却是可以捏死官员的命门。 如此一来,肯定有大批的官员倒戈,前来附庸。当然,也会引起文官集团深深的仇恨,谁都不想脖子上被套上一个项圈。 陈寿自嘲一笑,自己已经是献丹上位,从根上就是佞臣,和那些所谓清流是天生死敌,还怕个什么。 “这样一来,咱们前期不光和北司有冲突,甚至和南衙还有些利益纠纷。我们能依仗的,好像只有陛下的信任了。”陈寿有些担忧地说道。 四大太监相视一笑,年纪最大的苗德捏着声音道:“寿哥儿,你年纪小,没经历过几次宫廷的争斗。这下面的人呐,使出浑身的本领,翻江倒海,搬山断流,到头来都不如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这就是朝堂呐。” 他的嗓音,莫名的带着一些伤感,不知道是想起哪一次失败的经历,陈寿估计和苏琼枝出走京城那次有关。 自己这四位干爹的年纪,都肯定是经历过几次大风大浪的,恐怕前面每一次都是获胜者,才能爬到这个地位,除了最后一次...让姚保保上位执掌了北司,做了秉笔太监。 水壶发出嘶嘶的声音,顶着壶盖噔噔响,陈寿赶紧提起来,沏了一壶上好的茶叶。 过掉第一壶,再添了新水,稍微一泡,陈寿挨个干爹挨个倒茶。 魏宁笑道:“寿哥儿年纪虽小,做事是很稳妥的,有些事比我想的深远多了。我看呐,是时候给他寻摸一门亲事了。” 苗德唬着脸,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不怕小枝儿撕你的老脸?” “唉,小枝儿虽好,总不能讨来当老婆,不然寿哥儿小命都难保。” 陈寿虽然十分好奇,但是他始终没有开口问,这种事若是到了适当的时机,这四个干爹或者苏琼枝肯定会原原本本告诉自己的。 现在他们不说,八成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他一直没有发问,这时候也轻轻摇头,笑道:“干爹有所不知,我来时已经和将军府李威有了约定,以后是要娶将军府二小姐的。改天有机会,我带她拜见几位干爹。” “将军府的千金,倒也配得上寿哥儿。”魏宁叹了口气,道:“要不是征西将军府,咱们大齐哪有这么太平的日子过。可也正是这将军府护着,朝廷觉不到西凉群狼的威胁,越来越不像话了。这几年,禁军完全就成了花架子,那白虎堂日日管弦,夜夜笙歌,快成他娘的青楼了。” 陈寿对大齐的武力,还没有具体的认识,他又舀满了水壶,乘机问道:“干爹,咱们大齐除了西凉军,就没有能打的了么?” “倒也不是没有,以前太祖时候,那真是猛将如云,精兵如雨。太祖邸定天下,立志要先南后北,灭了南渡的大唐,然后再清缴四方夷狄。” “可惜天妒英才,太祖他老人家挥兵渡江时候,竟然鬼使神差的不幸落水。被救起来之后,染了恶疾,不久之后就驾崩了。” “太祖南渡之前,立下四方将军,镇守大齐四边。后来随着南唐上表求和,平南将军府被裁撤,定东将军只保留爵位,兵权归了地方的郡县。征西将军府一只和党项、吐蕃、回鹘人作战,所以一直没有变动。” 陈寿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停顿了喝茶,不禁追问道:“那北边呢?” “你小子,总得叫我润润嗓子。北边其实刚开始比西边还乱,大小百十族,各自混战不休,又都想要染指中原,最不济的也想来抢一把女人和粮食。谁知道,后来出了一个契丹的枭雄叫什么阿保机,乘着中原内乱,太祖南征的时机,一举统一了契丹八部,然后蚕食和他们同宗同族的悉人,建立了契丹国。” 陈寿暗暗点头,这一点又和历史对上了,穿越的前辈虽然改变了中原大势,终究是没影响到契丹崛起。 “这契丹又和其他的异族不同,他们空前强大,也学着咱们开始建立律法和礼制,并非一味地想要南下抢掠。不过边境依然是经常开战,因为北边战线太长,一个将军府根本管不到,所以又几次分权,设立了三个节度使。分别是平卢节度使、幽州节度使和云内节度使。” “这三个地方的兵马,也勉强算得上能打仗,不过和西凉兵没法比。他们胜在人多,每一处都有二十多万人呢,嘿嘿,如今都被幽云当地的豪强把控。” 水壶嘟嘟的响了起来,陈寿置若罔闻,脑子里全是一个念头:这大齐,真是烂到骨子里了啊。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搞一件大案子 听完了如今的天下大势,陈寿越发觉得,齐太祖是个人物,布武天下,思路明确,进退有据。 可惜他好死不死落水了,而且还因此丧命...真叫人扼腕,自古英雄和红颜,常常薄命又苦辛。 不过眼下却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安身立命才是最重要的,路总是一步一步走,人也要着眼当下。 “要想插手情报密探,稽查探案,就得制造一个大案子。这案子还必须和我们有关,再细一点说,这案子必须和皇上的仙丹有关。”陈寿低声道:“炮制一个大案,让陛下拨动权力的筹码,向我们倾斜。” 这五个货,包括陈寿在内,每一个都是一肚子坏水。 尤其是四大太监,在风雨变幻的朝廷争斗中,活下来的存在,可以说人生阅历比大齐任何一个宰相都精彩。 “炮制大案,就得抓住陛下的心思,只要有陛下支持,再荒唐的案子也能有清洗朝堂的威力。现如今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陛下对仙丹的痴迷,这是我们的底牌,也是王牌。有了这张牌,我们就能无往而不利。”曹广亮眼中闪过一道赞许之色,然后顺着陈寿的话接着说道。 陈寿脸色有些涨红,语调都变了,“陛下这个年纪,能有什么欲望,照我看来不过是两点。一个是服用仙丹长生,这个自不必再说,另一个...只怕就是扫除所有威胁到他皇权的隐患。” 花厅内的五个人,目光闪烁,全都精神一振,不自觉地凑到桌子旁边。 这几个货,就像是三国演义里,聚众商议毒计的十常侍一般。他们要做的,也是广义上地十恶不赦的大事。若是让文官逮住了,能往死里写的恶行。 陈寿左右看了看,把手放在嘴边,“就说朝臣有人议废太子,另立储君,企图架空陛下。” “妙啊!好计策。”岳祥笑吟吟地说道。 “这种事,对于龙椅上的人来说,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凡有一成的可能,陛下只怕就要杀得人头滚滚了。” 一般人,或许会对皇帝、皇权有什么敬畏之心,因为他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见到皇帝一次。 可是这几个大太监,什么没见过?恐怕连皇帝宠幸给嫔妃,他们都听过墙角,他们最是知道皇帝也是人的,也最清楚皇帝的心思。 “你催着刘神医一点,把这个月的药丸做的更加好用,我们就能牵着陛下的鼻子走。” 陈寿点了点头,五个人凑着脑袋,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 --- 刘钦府邸。 户部尚书刘钦坐在书房桌案后,品茶读书。 房间内还有两个人,一个不到四旬的中年人,另一个只有二十出头,容貌皆与刘钦相近。 “兄长,你匆匆唤小弟来有何要事?”中年人是刘钦弟弟刘宇,更元八年的进士,现任兵部选武司员外郎,在蒋褚才的治下。 刘蒋二公一向交好,所以他混的风生水起,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刘钦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你知道金羽卫么?” “知道啊,怎么了,那个陈寿如今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最受陛下信任。”刘宇笑道:“兄长莫非要我去结交与他?” “一派胡言!你知道什么,那是个蛊惑圣上的佞臣,他如今成立了金羽卫,粮饷营盘都是你们选武司负责,切不可让他舒舒服服成立了这个劳什子金羽卫,懂了么?” 刘宇脸色一苦,摊手道:“兄长,我们没事和他做对有什么好处,不如和他走近一点,说不定还能有点好处。嘿嘿,我在这选武司,可是做了整整四年了...这屁股都坐扁了。” 刘钦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懂什么,他是西凉人,上一次我们已经和李威结下了梁子。朝廷要抑制武人,就必须裁撤将军府,这样我们才能长久。若是现在不压制他,等他成了气候,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还有你别总是把升官挂在嘴上,这事是到处张扬乱说的事么?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有点城府?” 刘宇点头哈腰,心里半点也不服,早就把他兄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刘钦是少年成名的才子,再加上家中豪富,高中状元,一路步步青云。而他二弟刘宇读书不成器,早年是乡里有名的纨绔子弟,能中进士纯粹是靠刘钦给他运作。 他满脑子就是捞一把,然后好好享受,对兄长非要和陈寿作对怎么都理解不了。 他抱拳道:“兄长,我知道了,不就是克扣粮饷和辎重么,这事我轻车熟路,保证让他憋屈的要死,还说不出理来。” “走吧...记住,不要出岔子。要是这件事办好了,我跟恩相说一声,给你挪一挪地方。” 刘宇大喜,从旁边捧着水壶的侍女手里夺过茶壶,殷勤地给他哥倒了杯茶,“哥,您就瞧好吧。” ---- 汴梁,教坊司,花月楼。 外面守卫森严,陈寿现在也不怕姚保保敢害他了,要是把自己弄到昭狱里,只需要晚交几天的“仙丹”,皇帝那边就能剥了他的皮。 一干贵胄公子众星捧月般将陈寿奉在席间上首,恭维不断。 他们就是赵鸿打听出来的,郁郁不得志的王孙公子,这些鸟人有胖有瘦,年纪也从十来岁到三十上下,但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祖上曾经阔过。 “陈常侍短短一个月,就主政一方衙署,圣上加恩不断,真是荣宠至极,羡煞旁人。”陈寿跟前的高乐举杯相祝。 高乐就是曾经的定南将军府后人,如今在禁军混吃等死。 “是极是极,陈常侍升迁速度之快,大齐国朝未闻有此先例,可见圣上垂意。”坐在陈寿另一边的石超给他再满上一杯。 石超也是禁军的一个将门世家,这些年被打压的厉害,已经沦为三流校尉。这几人云山雾罩一通吹捧,将陈寿忽忽悠悠捧到云端,陈寿脸上春风得意,心底实则明镜一般。 这些鸟人大多文不成武不就,对他来说却有大用,搞一件引起腥风血雨的大案子,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所以他今夜把这几个货都聚集了起来,先联络一下感情。 正文 第七十章 示警 月挂云梢,汴河上波光隐隐,泛着两岸的红色灯笼余光。 香风阵阵,行院内随处可闻歌舞吹弹的靡靡之音。丝竹管弦,清歌妙舞,乃至于舞文弄墨,琴琴书画,充满了文化的香味。 与千年以后的那种地方不同,此时的青楼,称得上一种文化,而不仅仅是生意。这种文化的流失,常常让人唏嘘遗憾。 在大堂内,一众散客也是衣冠楚楚,虽然倚红偎翠,但是并不浮浪轻佻,最多就是拉拉小手。若真是忍不住了,你得哄得人家姑娘愿意,跟你进了闺房,才能真刀真枪地战一回。 若是想要梳拢雏儿,那就得和老鸨协商妥当,准备酒水、衣服、甚至男女仆人。梳拢一个花魁,花费抵得上娶十房八房的小妾了。 二楼的雅间内,陈寿有意结交,这些落魄公子哥也希望巴结上他,双方算是宾客尽欢。 喝了不到一杯,高乐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姑娘呢,美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他这一嗓子下去,过了一小会,就传来一阵风骚的声音: “几位公子,好久不见,真是想死奴家了。”妇人挥动香帕,娇嗔道:“不过高公子您上次欠的银子还没给,许是贵人多忘事...我们这小本买卖,却是佘不起。” 陈寿暗暗摇头,这小子可真够次的,吃花酒都欠钱。 高欢在陈寿跟前折了面子,脸臊的通红,大声咋呼道:“你休要聒噪,一点银子我何曾看眼里,快把楼里的红牌叫来,我一并付账。” 周围的人发出阵阵哂笑,显然十分了解高欢的家底,陈寿招了招手,赵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把高欢的帐一并结了。” 高欢赶紧推辞道:“怎么能叫陈常侍破费。” 陈寿摆了摆手,道:“都是些身外之外,哪及得上咱们弟兄的感情。” 他们见面也就一两次,有个屁的感情,不过酒肉朋友算是结下了。 马上周围又响起更加肉麻的恭维奉承,一个小1龟1公带着赵鸿,到账房把银子结算清楚。 赵鸿回来之后,把销账单据交给高欢,后者一脸的感激。 这笔账结了,老鸨子才笑嘻嘻地退了出去,临走还跟陈寿抛了个媚眼。 不一会,就进来一群稚龄丫头,捧上点心小吃,又一个龟公挑开帘子,高声唱喏:“姑娘们奉茶咯。” 一个个各具姿色的女子鱼贯而入,捧着托盘,上面摆着精致茶盏,陆续来到几人身前行礼。 众人推选陈寿先挑,陈寿见这些女子有的清秀,有的艳丽,这个身材修长,那个娇小玲珑,环肥燕瘦,钗影满楼。 这是青楼的规矩,俗称“加茶碗”,你看上哪个姑娘就赏一些银子,自有人把他们手里的茶碗,换成更加精致的。 陈寿还没来得及挑花眼,看到一个有些面善,直觉的在哪见过,便指了指她。赵鸿马上掏出五两银子,放在茶盘上,姑娘笑吟吟地挨着陈寿坐了,其他人才开始挑选。 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估摸也就十三四岁,身子还没张开,坐在陈寿怀里十分拘谨,浑身绷得太紧,都有些发抖,显然是不常接客。 一旁的老鸨笑道:“这位公子好眼力,我们的红儿还是第一次出来见客。” 这小女孩的反应,让陈寿心底信了几分,脸上随便笑了笑,旁边的高欢大声道:“我们弟兄快活,你这老货在这聒噪什么,还不退出去。” 老鸨也知道刚才说话不好听,把这个破落户得罪了,不过她也不怕,在这种地方开店,什么言语没吃过,掩着嘴笑了笑,就带着人走了出去。 “来,弟兄们,我提议大家一起敬陈常侍一杯。陈常侍这次授命组建金羽卫,一定是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以后再想和常侍喝酒,可就难喽。” 刚进来的姑娘里,有人瞪大了眼睛,小声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常侍啊,早就听说貌似潘安,以前还不信,现在只觉得这是在夸奖潘安呢...” 一听到关于陈寿的介绍,他怀里的红儿身子一动,眼珠滴溜溜一转,“公子爷就是陈寿陈常侍么?” 陈寿见她眉目盈盈,也是个美人胚子,手便有些不安分地摸了起来,嘴上笑道:“正是。” 突然红儿似乎是被触到了敏感地带,身子一倾斜,不经意地把陈寿跟前的酒杯碰到了。 这杯酒是她刚刚给陈寿倒的,满满的一杯洒在了腿股上,陈寿叫了一声。 红儿赶紧从腰间掏出一个帕子,小声道:“奴家不小心,还请公子恕罪。”说着说着,低头伏下身子,给陈寿擦拭起来。 这姿势有些暧昧,陈寿也不禁老脸一红,突然觉得腰间红儿伸进了手来。 这小妮子看着青涩,没想到这么大胆,陈寿也乐得享受这刺激的一幕。 只是,这只小手并不安分,在他腰间轻轻描了起来。 陈寿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恢复正常,用心感受起来。只见红儿在他腰间,写了一个“逃”字,然后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来。 她的眼神有些古怪,红着脸说了一句:“公子不要怪红儿,红儿也不是有意的。” 陈寿的脑子里,瞬间警醒起来,这小美人无故示警,难道有人要害自己。 这次出来,带了许多的人在暗中保护,想要在汴梁这个京城中,堂而皇之地派大量人手,把自己除掉,根本不可能。 那么红儿刚才打翻酒杯,真的是不小心么,再加上她没头没脑的这句话,是不是酒里就有毒,还是这小少女下的... 陈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眼珠一转,虽然不知道这1雏1妓为什么示警,但是显然自己需要走了。 “哎呀...”陈寿捂着脑袋,做出一副有些头疼的模样。 “怎地如此头疼?赵鸿,赵鸿,快拿我的药丸来。” 赵鸿心中一愣,管事什么时候有药丸了,他又没有什么恶疾。 再看陈寿的样子,赵鸿突然福至心灵,他抢步上前,扶着陈寿装作着急样子,“坏了,这次出的急,忘记带了。来人呐,赶紧扶着管事,回府上用药。” 他转身对着在场的人,急声道:“我家大人突发头疼,诸位对不住了,改日咱们再聚。” 说完,带着人将陈寿层层护住,来到楼下,上了马车。 陈寿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凝声道:“派人把刚才我怀里那位姑娘赎出来,带到避暑宫!” “我们不回府么?” “不回,去避暑宫。一会你去找我干爹借几个人,若是有人阻拦,强行把那位姑娘带来。” PS:书友圈有个活动,发帖子瓜分三万起点币,大家可以参与一下。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鬼门关 一个漆黑的密室内,燃着一根蜡烛。台座上小半截青烛,色如翡翠,被纸罩着,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坐在椅子上地人,看不出高矮胖瘦,他的身材被一袭宽大曳地的黑绒大氅尽掩。 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黑衣人微微欠身,吹灭了纸糊的灯罩中的蜡烛,密室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来人五短身材,带着一张木制面具,到了门口,闻到密室熟悉的味道,还是有些不自觉地皱眉。 他轻轻弯腰,抱拳道:“主人,陈寿跑了。” “跑了?”黑衣人语调冰冷,不夹杂一点感情,他长期压制自己的嗓音,已经成了本能。 “他似乎知道了,匆忙逃出了花月楼。” 说话的人抬起头来,此地已经是一片漆黑,自己的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都能听见。 他是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在这么黑的地方,尽管自己手上沾着无数的人命,也曾经见过最血腥的场面,但是一到这儿来,还是心底发毛。 无尽的黑暗,带来的就是恐惧,还有一丝地敬畏。是的,是敬畏,对黑夜中那个人的敬畏,自己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只要他一句话,让自己做什么都行。 黑衣人没有怪罪自己的手下,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今日的毒药不是致命的,他逃了也好,只要他知道有人要害死他就行了。” 面具男稍微有些诧异,主人很少跟自己解释,这次却破例多说了一句话。 接下来的事,让他更加诧异,黑暗中竟然传来了一声淡淡的笑声,“大齐很久没有出陈寿这么有意思的人物了,他要把汴梁搞乱,我只怕他做的太慢,给他煽煽风,点点火...这么有意思的人,现在杀了,太可惜了。” “这次出事,我看多半是下毒的妓女出了问题,你去解决干净。” 虽然谁也看不见谁,但是面具男还是深深一弯腰,鞠躬道:“遵命,主人。” --- 花月楼中,陈寿虽然走了,但是他已经付了钱,宴会反倒更加欢快了。 高欢等人没了拘束,彻底暴露了本性,场面一度让人不忍看。 红儿神色有些慌张,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绣房。 她紧张地握着拳头,后背倚在门上,心中怦怦直跳。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受任务,竟然就出卖了他们,若是被那些人知道... 一想到这群人酷烈的手段,红儿就有些浑身发抖,只能希望他们猜不出是自己给陈寿示警的。 “你好像很害怕。”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突然想起,吓得红儿“啊”的一声,只见自己房内的蜡烛,被人点着。 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面目丑陋的男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再仔细看,原来他的脸上,是一张鬼面的木质面具。 这面具自己太熟悉了,总是出现在自己的噩梦中,就像是压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大山。 “啊,上使,你听我解释...” 中年人哂笑起来,“你爹是朝廷的钦犯,你本该八九岁就出去接客,这个年纪估计已经被人玩死了,是谁救了你?真没想到,你还是一头养不熟的狗,天生的贱贱丫。” 红儿慌得手脚发抖,根本提不起一丝勇气来呼救,甚至都不敢逃。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外面响起花月楼中龟1奴的声音,“红儿姑娘,快出来,有人来赎你啦。” 砰砰的敲门声,就像是救命稻草,鬼面男人眼珠一转,冷哼一声转身摘去面具,消失在夜色中。 红儿瘫坐在地上,这才想起转身去开门,外面龟奴已经不耐烦地撞开了门,撞击力让她额头触地,碰的红肿一片。 龟1奴吓了一跳,这马上要被卖出去了,要是破了脸皮,人家反悔了,耽搁了楼里的生意,自己还不被拖出去打死了? 小龟1奴赶紧赔罪道:“哎吆,小人该死,敲不开门情急之下推了一把,红儿姑娘您没事吧?” 他说完,却见红儿纹丝不动,心中不禁更加慌乱,“红儿姑娘?” 红儿转过身来,额头虽然肿了,不过脸上却挤出一丝笑意。 这笑容十分纯粹,青楼里惯会笑脸迎人,但是小1龟1奴一眼就看出来,这次红儿姑娘,竟然是发自内心笑了。 “我得谢谢你呢...你救了我一命。” 二楼的一间雅室内,老鸨一脸的谄媚。 今日来赎人的,竟然是内务府的番子,直接管着她们教坊司。 岳祥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她们的生死,实则是整个教坊司的主人。 她连价钱都不敢谈,任由赵鸿开价,以三百两卖出了一个品相极好的女孩。 “这死1龟1奴,怎么还不来,几位爷您坐一会,奴家亲自去催一催。” 她话音刚落,红儿就快步走了进来。 “可算来了,红儿啊,你是个有福气的,有贵人看上了你。咱们说什么也是母女一场,本该给你准备些...你看这时间匆忙,还是快些跟贵人走吧。” --- 避暑宫,陈寿叫来了刘神医,正给自己把脉。 “常侍,你这也没中毒啊?” 陈寿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要不你再把把脉,我怎么觉得有点气喘。” 刘神医笑道:“常侍脉搏有力但不平稳,急促而不短促,依小人看,多半是惊悸所致。” 陈寿老脸一红,这孙子说这么含蓄,其实就是提醒自己,气喘是吓得。 “你不知道,我今儿个,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呐。”陈寿心有余悸地说道。 刘神医顿时一紧张,劝道:“常侍,你看着避暑宫,安安稳稳多么自在。没事还可以跟小人学点医术,闲时养生,急时救命,岂不快活?” 他不得不紧张,眼前这个年轻人,可是他所有的希望。 刘神医性格恬淡,没有什么野心,只想悉心钻研医术。 唯一的牵绊,就是他那妹妹,但是岳祥大总管答应自己了,等到合适时候,就做主让陈常侍娶了自己妹妹做个妾室。 进了教坊司,就这能是岳祥这个级别的人,能把人救出来,否则一辈子都是贱籍。 所以谁都能出事,就是陈寿不能出事。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长夜难眠 陈寿和刘神医还在闲聊的时候,赵鸿已经带人回来了。 红儿一见进了避暑宫,心中才稍微缓和一下,不那么害怕。 她以钦犯之女的身份,沦落在教坊司里,本是被摧残的命运。多亏了一个势力的帮助,才能一直安稳活下来。 这个势力帮了她十来年,直到这次才用她,也只是让她下个毒而已。 红儿在手指上,蘸了毒药,斟酒时候“不下心”碰到一下就行。 她虽然对那个势力一无所知,但是却深知他们的神通广大,他们经常收容一些孤儿,或者像她这样的苦命无助人,渗透在汴梁的各个角落。 市井画舫,集市店铺,公差衙役,深知禁军中,都不乏他们的人。 红儿不敢拒绝,而且她也有心报恩,可是她做好之后,竟然意外听到下毒要害的人叫陈寿。 陈寿的名字,她经常听自己哥哥说起,爹爹死后她就兄长一个亲人,可是他在宫内那可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地方。 每日里被打杀的小内侍不计其数,幸亏有人照应着,前几天兄长托人传出信来,说是跟着一个叫陈寿的都尉进了避暑宫,日子过得十分好。 她杂七杂八地正想着呢,赵鸿笑道:“姑娘,这儿就是管事大人的住所,你且进去吧,我就不送了。” 红儿对着他轻轻弯腰福了一礼,赵鸿笑着躲开了,嘴里直说道“不敢不敢”。 陈寿听到外面有动静,惊魂未定地问乐一句:“是谁?” 房门吱哟一声,进来一个粉色叠衣的少女,借着烛光看去,正是花月楼的那位示警姑娘。 姑娘进来之后,陈寿刚想起身道谢,只见身边的刘神医一副大呼小叫地样子。 “小妹?” “兄长!” 刘神医快步上前,握住妹妹的手,感到掌心冰凉,这是受了惊吓的反应,刘神医不禁生出一丝自责。 身为一个长兄,却不能照顾好自己的小妹,唉...幸好陈常侍是一个比自己有本事的人,肯定能照顾好小妹。 “小妹,你怎么来了?” 陈寿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地把经过说了一遍,毕竟自己是去喝花酒,点到了人家的妹妹,怎么说都有些尴尬。 刘神医的脑容量,显然理解不了妹妹为什么下毒,红儿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寿眼珠一转,心想八成是这姑娘守着哥哥不想说,反正现在也安全了,不如明天找个机会再问。 “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各自歇息,明天再聊吧。我已经让人给姑娘准备了卧房,绿儿,带这位姑娘去卧房。你们两个今天就睡一块好了,免得这位姑娘害怕。” 绿儿端着茶进来,早就偷偷打量了一下,这位姑娘生的十分俊俏,回过头去白了陈寿一眼。 放下茶盘之后,亲热地拉着红儿的手,问道:“姐姐跟我来吧,不知道姐姐叫什么?” “叫我红儿就行。” 绿儿和陈寿都一愣,绿儿捂着嘴笑道:“那咱们可有缘分啦,我叫绿儿。” “绿儿妹妹好。” 红儿在青楼待久了,惯会伏低做小,两三句话加上神色语气,已经把绿儿这傻丫头心底那点敌意消掉了。 两个人环着手臂,一起跟陈寿告别。 刘神医依依不舍地告别,嘱咐小妹明天去见他,三个人一边聊着一边出门。 人都走了,陈寿这才长舒一口气,躺在床上也不脱衣,细细想了起来。 究竟是谁要害自己,肯定不是姚保保一伙人,因为若是自己被毒死了,他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更元帝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姚保保和那些朝廷大员,坐到如今的地位,哪里是这么短视的人。 要他们放弃功名利禄,甚至脑袋,来除掉自己这个“奸佞”,他们肯么? 窗外的月光有些清冷,照在陈寿阴晴不定的脸上,一阵冷风吹过,陈寿浑身一颤,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涌现在他的脑中。 今日要害自己的,会不会是杀李锦的那群人... 一想到李锦的无头尸首,陈寿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可怕。 他有些后悔让绿儿去陪红儿睡觉了,自己在这床上形单影只的,今夜注定难眠。 --- 隔壁院子内,绿儿一边翘着屁股,在窗边铺着被褥,一边和红儿闲聊,动作熟稔。 “妹妹做事可真麻利,比我强多了。”红儿缓和下来之后,在一旁赞叹道。 绿儿抹了下鬓角的头发,回头笑道:“我自小就被人买了当丫鬟,伺候人的活干了十几年啦,也不会做别的。” 红儿心道,自己以后多半也要跟着她,一块儿伺候陈寿了,虽然这绿儿不如自己出身好,但是命却比自己好多了。 “原来妹妹是自小就跟着陈大人的。” 绿儿捂着嘴笑道:“他?他小时候哪买的起丫鬟,嘻嘻...以后再跟你说。来,咱们睡觉吧。”想到陈寿以前的窘迫,绿儿又好笑又有些心疼,尤其是他被赶出去的时候,好像还在眼前,就是昨儿发生的事一样。 她三两下就脱去衣服鞋袜,只剩下一身亵衣,钻进被窝拍了拍身边说道:“来啊。” 红儿也轻轻宽衣解带,在旁边的轻轻躺下,盖上了另一床被子。 不一会,身边的小丫鬟就睡着了,红儿一转头,嘴角轻轻一笑。这个小女孩可真是无忧无虑,她虽然是个下人,却和自己的主子关系亲密。刚才看他们,就那么短的时间,还眉来眼去的。 红儿是青楼长大的,她被抄家时候,年纪还很小。 青楼这种地方,最锻炼人的眉眼高低,察言观色。 就刚才短短的时间内,陈寿和这个小丫鬟的眼神,分明就是一个爱慕至极,一个宠溺有加。 若是以后能像她一样安稳,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使劲闭上眼,努力地让自己睡着,眼前却不断浮现着那张丑陋的鬼脸面具。 凶恶的番子,抄家的禁军,愤怒的父亲,无助的兄长,阴暗的教坊司... 夜,渐渐深了,也渐渐凉了。红儿轻轻挪动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对症下药 第二天一早,陈寿就来到院子内,在开满藤萝的墙下坐了,等着红儿出来。 不一会,哼着小调的绿儿,端着热水肩膀搭着一条帕子,去伺候陈寿起床。 迎面看见陈寿坐在树下,笑着问道:“你怎么起了?正好,就在这儿洗了吧。” 陈寿点了点头,随便擦了擦脸,“好了,今天有事,就这样吧。” 绿儿端着洁口的木齿与药膏,直勾勾地瞪着自己,陈寿无奈拿起来刷牙。绿儿这才转嗔为笑,给他倒上一杯温水漱口。 陈寿美滋滋地想,有个穿越前辈就是好,至少这种生活小细节他都做了。 其实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汉人早就发明出后世通用的牙刷了,只是材料有所不同而已。 又过了一会儿,红儿才施施然走出来,浑身上下充斥着疲惫,一看就是没睡好。 看到陈寿在树下等着自己,红儿稍微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过来行礼道:“见过大人。” “姑娘别客气,昨夜幸得姑娘相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 红儿抿了抿发丝,道:“大人一直照看我家兄长,是红儿应该做的。” “昨夜的事,还有一些细节,想与姑娘细细商议一番。” 陈寿说完,红儿脸上有些畏惧,低着头说道:“不瞒大人,那伙人自小与我有恩,红儿知道的也确实有限...” 陈寿点了点头,眼神在红儿身上打量一圈,笑道:“那你在这儿好生歇息吧,刘神医就在隔壁,有事你可以天天见到他。外面也未必见得就安全。” 说完之后,陈寿站起身来,刚要离开,红儿突然叫住了他。 “大人,那伙人...红儿只知道他们出现就带着面具,浑身穿着黑衣。昨夜给了我一包毒药,粘在手指上,触碰一下酒壶便算是投毒了。舍此之外,实在不知道了...” 陈寿脚步一顿,他相信这个姑娘说的是真的,看来在汴梁,确实有一个见不得光的势力,在搅风搅雨。 “他们什么时候找上的你?” 红儿下了很大的决心,到了这个时候也不隐瞒什么了,“大概十年前,爹爹被杀,我们家被抄了。有一些差人,把我押到了教坊司,有一天晚上,一个差人要对我...他们就出现了,把那个差人打死了扔到了河里。” 陈寿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个神秘的组织。 他们的行动没有底线,动辄就要杀人,不管你是什么人。处理问题的方式如此简单粗暴,毫无顾忌,一定不是当权那些人。而且他们的内线遍布汴梁,十年前救下红儿,就为了今日一用。这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他们手里掌握着多少的“红儿”呢? 这偌大的汴梁城,地下的黑手,已经在陈寿眼前浮现了冰山一角... 转眼十天过去了,这十天陈寿一直在避暑宫内缩着,每三天去宫里面圣一次,每次都带着刘神医,舍此之外不见旁人。 很快,第二颗金丹的时间已到,这期间陈寿几次进宫,都带着刘神医。 今日也正在小院里,和他商量一些更元帝的症候,中医望闻问切,到了刘神医这个境界,再加上更元帝没有什么疑难杂症,通过一个望字,就能判断不少的小症候了。 所以第二颗的金丹中,除了原本镇痛安定微带上瘾的药物外,又加了一些调理治疗的药材。 刘神医耐心地给陈寿讲解,陈寿虚心求教,听得很是入迷。这东西要是更元帝问起来,自己能随口答上几句他的毛病,也是加分不少的。 就像很多大臣,花巨资买通皇帝身边的太监,回家之后把皇帝爱好的事翻阅查询,烂熟于心,皇帝每次发问都能快速回答,慢慢成为朝中重臣,为皇帝所倚仗。 哪有什么奸臣幸臣是容易的,真容易的话那不早就佞臣扎堆了,这背后都有他们辛勤的汗水,和百倍的努力,不必科举入仕简单。 小院里,绿儿和红儿挽着手,笑着走了出来。 红儿看到树下的两人,眉梢眼角散发着浓浓的笑意,这几天的生活真是她难得舒心的日子。 陈寿看到刘神医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两个少女结伴,绿儿还挎着一个篮子。 “你们做什么去?” 绿儿笑道:“听小道士们说,大相国寺的集市热闹,今日是大集,我带着红儿姐姐去买几匹上好的缎子,给你们都做一身衣裳。” 陈寿板着脸道:“胡闹,我不是说了么,你们不能出门。” 绿儿小眼滴溜溜一转,上前道:“我们偷偷去,不碍事的。你就让我们去吧,好不好?” 陈寿拧了拧手腕,唬着脸道:“我急着入宫,今儿是没空了,等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你仔细你的皮。” 绿儿笑着逃开了,回头展颜道:“不去就不去,我让小道士们捎回来。” 陈寿看了一眼在一旁站着的红儿,道:“莫要放松警惕。” 红儿微微弯腰,小声道:“知道了...” 陈寿这才带着刘神医出去,门口的一群道士已经准备好,还有马夫和侍卫。 金羽卫的筹建,已经到了最后的招募人手阶段,大批的心腹正慢慢聚集到陈寿的身边。 一个新的佞臣的崛起,势必会带动一大批不得志的人上位,这是陈寿的机会,更是他们的机会。 陈寿上了马车,一行人直奔皇城而去,更元帝早就在皇宫内翘首以待了。 焦急的他,让身边的太监出门看了三次,终于盼到了陈寿到来。 这一次的仙丹,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是对症下药,效果自然更加明显。 更元帝服用之后,果然见效,这东西要是吃药好了,更元帝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但是吃金丹好了,那可真是格外开心,每天沉迷打坐,热衷修仙问道,不理朝政。 当然对陈寿更是大加赏赐,有几个不开眼的文官上表弹劾,无一例外被贬的贬,杀的杀。 陈寿先在说谁一句好话,转眼就能得到升迁,慢慢的有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官员,开始频繁上避暑宫的道观上香。 正文 第七十四章 一时冲动 虽然来投奔的人很多,但是陈寿也只是从中挑了一些看着靠谱的,几下名字让赵鸿去查一下老底。 反是跟如今当权的相派交往过密,或者是同乡,或者是同科的,一律不做考虑。 文官们玩花花绕绕,那肠子真是九转十八绕,脏的如同汴梁地下的臭水沟,自己玩不过他们,干脆不接招。 你们玩你们的,我玩我的,有能耐你也放弃名声和声望,来做一个快乐的佞臣。 避暑宫,三清殿内。 “听说你前几天被人下毒了?” 避暑宫的道观内,李灵凤淡淡地问道,只是眼梢还有一丝不悦。 “嘿嘿,这点小事,不劳大小姐挂念了。” 李灵凤冷哼一声,“听说陈常侍风流潇洒,不但逢凶化吉,还把下毒的贼人给收入房中,做了一房小妾?” 这该死的李伯皓,就没有他能守住的秘密,简直是个大喇叭,早知道不跟他说了。 “虽然还没有收,不过正有此意。”陈寿一看到她这幅大小姐们模样,不知怎地就来气,故意不阴不阳地说话气她。 他也不完全是胡说,前几天岳祥和苗德结伴来了,特意叫红儿出来见了见。话里话外,透露着让陈寿收了人家当小妾的意思。陈寿自己也看着红儿颇为可爱喜人,自然是心动不已,再加上刘神医也有意撮合,这门好事眼看就要成了,也难怪连李灵凤都能听到消息。 一听陈寿这么嚣张,而且才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开始纳妾,李灵凤的心底就不高兴。再看陈寿那混不吝地样子,一副面目可憎的吊儿郎当,让她更是气恼。 李灵凤果然忍不住发作起来,又顾及这儿不安全,小声道:“你整日里拈花惹草,你对得起灵越么,再说了她能毒害你一次,就不能毒你第二次了?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活该!” 陈寿好整以暇地道:“这就奇了,我纳一房小妾是天经地义,以后伺候我和主妇,怎么就对不起灵越了?再说了,我早就写信告诉灵越了,她都没有意见,我看大小姐怎么比令妹还在意。” 李灵凤被人戳破心思,羞恼交加,方寸大乱,绷不住脸了。 她从蒲团上,把手里的香往香炉一插,张牙舞爪地朝着陈寿扑了过来:“我咬死你!” 陈寿慌忙躲避,“大小姐,你干什么,这是哪儿你就胡闹!” 李灵凤平日里十分有分寸,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股邪火压不下去,还是一个劲厮打陈寿。 陈寿两臂突然抢出,将她蛮腰箍住,急声道:“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么,这是发的什么疯。” 李灵凤猝不及防,嘤咛一声,整个人顿软了。 这一声好死不死,被陈寿听在耳朵里,他马上明白过来... 这...这妞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难道是那次钻了裙子,顺便钻人家心里去了? 李灵凤又恢复到凶巴巴的样子,在陈寿怀里恶狠狠地道:“快放开我,你个禽兽!” “看来不是...”陈寿心里叹了口气,这李灵凤不是好惹的,而且还是个太子妃,虽然太子整日里神隐,大齐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但是毕竟人家是太子。 “我跟你说正事。”陈寿生怕在这儿闹出太大动静,被外人看到了不好,在她耳边耐心地说道。 “你非礼我,你等着,我非跟灵越和我爹说不行。让他们也看清你的真面目!” 陈寿好说歹说都不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她一把按在腿上,李大小姐顿时成了弯腰翘臀的姿势。 她心里嗖的一下,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凶巴巴地问道:“你要干什么?禽兽!” 啪的一声,李灵凤愣了一下,屁股上传来酥麻疼痛的感觉,她依然不敢相信,这个禽兽...他敢打我屁股?! 陈寿一巴掌下去,越打越气,扬起手臂啪啪打了十几下。 唔,手感不错,又绵又软,打多少下也不会手疼。 打完之后,陈寿有些后悔,但是他可不能认怂。这次冲动有可能会坏大事啊,她要是告诉了自己妹妹,说不定老婆都没了?怎么办? 反正气势上不能怂! 陈寿板起脸来,恶狠狠地说道:“好好跟你说话就是不行是吧?我跟你说,我已经查到了重要的线索,杀害大公子的人,是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他们以木质面具蒙面,身穿黑色的长袍,成立至今至少十余年,甚至更加久远,底蕴深不可测。我们一定要小心,即使揪出来了,也未必就有实力为大公子报仇。” “更可怕的是,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李灵凤咬着嘴唇,双眼红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她自小娇生惯养,皮肤嫩到了极点,被陈寿这几下打上,至少要肿好几天。 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严重的,是心理上地羞辱,让她不知道什么滋味。 最让她感到羞耻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多少恨意,按说自己巴不得杀了陈寿才对。 陈寿自己也有些心虚,偷偷看去,发现李灵凤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那脸上的神情,微微咬唇,泫然欲泣又有些憨憨的呆滞。 “坏了,不会是打傻了吧?” 陈寿不敢再装没事人,搓了搓手道:“大小姐,刚才一时失态,还望不要怪罪。” 这能不怪罪?陈寿自己都不信,但是李灵凤好像没有听见,她轻轻“啊”了一声,站起身来,走路有些晃荡,走一步疼的一呲牙。 “我知道了,你好好保重,小心他们再下毒害你...查出真凶来,你不要自己动手,我们将军府,说什么也要报仇的。” 李灵凤的语气,像是一个彷徨的小女孩,多了些不安和惶恐,少了平日的霸道和冷漠,让陈寿身份不习惯,甚至有点自责和怜意。 说完之后,李灵凤就慢慢走出了大殿,那原本就肉呼呼的圆臀,颤巍巍的十分可怜。 陈寿愣在原地,四顾周围,只有上面的三清神像,在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 PS:感谢鱼鱼鱼终生的万赏,今天不早了,明天给你加更,明天三更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宰相 汴梁,城郊。 四面悬挂着帘幕的凉亭内,有几个身影,正在欣赏着城郊汴河上的赛舟。 无数的精壮汉子,尽情地挥洒着汗水,汴梁百姓无论男女,挤在岸边为他们欢呼喝彩。 帘幕之内,坐着不多几人,居中的就是两个中年文士,都带着软帽璞头,一身便装,既清爽又潇洒,都是四十岁的年纪,白胖一些的气度雍容,一看就是宦海沉浮有了经验的官僚,一个黑瘦一些的却眼睛黑瞋瞋的,谈笑之间也不时转动,看起来就是一个精明人物。 帘幕一头敞着,入眼就是百舸争流的景色,外面虽然有秋日凉风进来,可是帘幕外有炉子烤着,半点也没觉出冷处。 炉子上烧着新茶,在这么热闹的时候,这个绝佳的观景凉亭里,坐着的可想而知非富即贵。 黑瘦的就是兵部尚书蒋褚才,他对着上首的白胖中年文士微微欠身,低声道:“恩相,前几天陈寿进献了第二颗金丹,蛊惑的吾皇龙颜大悦,如今更是按不住了。这个人来历古怪,出身西凉,和将军府牵连不断。而且几件大事,都有他的身影,我们不得不防。” 大齐宰相一般是在职四五年,多则七八年,但是如今这个白胖文士,就是独揽宰相大权十二年的魏云色。 更可怕的是,他才五十九岁!身体一向没有什么毛病,而且十分在意养生,从今天这样初秋的时候,都要在四周围上帘幕,生怕惹了风寒,就可见一斑。 魏云色脸色始终透着一股自在,斜着身子看向汴河的热闹情景,似乎根本没把蒋褚才的话听在耳朵里。 他轻轻一敲石桌,跪坐在一旁的侍妾,赶紧给他递上手炉。 周围的官员,都是朝中大臣,往日里派头极大。 如今也都规规矩矩坐好,静静等着魏云色出声。 “下毒,投毒,终究是下三滥的手段,不是你们做的吧?”魏云色的眼光依然没有收回来,却淡淡地问道。 “不是,绝非我等所为。”蒋褚才赶紧辩解道。 “那就好,惹恼了陛下,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魏云色能在相位上待十二年,伺候的还是更元帝这个多疑好猜忌的皇帝,他实在已经把揣摩上意领悟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得罪了皇帝,后果是很严重的,所有人都知道更元帝已经是风烛残年,杀一个陈寿,就相当于断掉他所有的希望。 若是再年轻个十几年,更元帝未必不会怀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贼,但是如今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任何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 魏云色端起茶来,用杯盖拨弄着水汽,轻声道:“如今想要除掉陈寿,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们要学会如何将他限制在避暑宫内,若是他只能给陛下炼丹,于社稷、朝廷甚而和我等,都没有半点冲突,又何必睬他。” “以献丹媚上求富贵者,古往今来,又有几个落得好下场了?” 蒋褚才诺诺连声,犹疑道:“那小子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的背后又有将军府支持,更有四大太监为靠山,就怕他偏要兴风作浪...” 魏云色叹了口气,“你们把持着各级衙门这么多年,各自都有门生故吏,若是这样还限制不了一个西凉毛头小子,是不是太废物了些?” 在场的人浑身一颤,都感觉到了魏相心中的不满,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 众人也不敢再讨论,都跟着魏云色,兴致勃勃地去看汴河的赛舟。 --- 在避暑宫下,金羽卫正式落成,衙署是现成的校场改建。 一共一百八十名番子,整齐地站在校场上,等着陈寿登台训话。 周围的彩旗有些寒酸,不过这已经是魏宁尽力争取来的了,兵部武库司锱铢必较,能拖就拖,根本不给拨下应有的旗帜和袍服。 至于饷银,对不起,一个子也拿不出来。 陈寿含恨自掏腰包,好在他背后有一个大富婆苏琼枝,大富婆在京城的票号钱庄内,有不少的存款,而且随便他花。 在两个道士装扮的亲兵的护卫下,陈寿缓缓登上台,看了一眼底下的金羽士。 这些人虽然只有不到两百人,但是跟西凉秦凤营的那三千猢狲完全不一样,领导这些人可比在秦凤营当三千人的管事威风多了。 除了他们,还有一大群野心勃勃,却得不到重用的人,很快就会像闻到肉味的野兽,慢慢凑到自己身边。 朝野上下马上就会形成一个新的权力集团,以自己为中心的集团,这个集团将会是无往而不利的,至少在更元帝活着的这段时间内。 老东西,你可一定要多活几天,陈寿在心底默默念叨。 “今日既然开府建衙,往后我等就是一个营的弟兄,需要勠力同心,团结互助,不得互相欺辱,否则必将严惩。” 刚刚组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这些人都是一些打手之流,并不是金羽卫未来的骨干,陈寿虽然激动,也没说几句话,便匆匆回到了府衙大堂。 府衙内,刘神医笑吟吟地给一个档头把脉,“你这几天房事有些勤吧?再这么下去,十分危险。” 这档头是陈寿刚收的,以前在禁军混吃等死的高欢,让他来金羽卫他是千肯万肯。此时正紧张兮兮地问道:“有什么法子调理没有?” 陈寿没好气地咳了一声,才打断他们的闲聊,两人赶紧上前抱拳道:“常侍。” 陈寿点了点头,说道:“高欢,金羽卫已经成立了,我前几天跟你说的事...” “常侍放心,我们已经找好了,户部尚书刘钦有一个弟弟,十足的草包。不如从他下手...嘿嘿。” “你看着做就行,记住,把事搞大,不要留余地。这是我们的头一炮,一定要打响,打疼这群王八蛋。” 高欢拍着胸脯答应下来,他嘴上十分痛快,心里也难免犯起了嘀咕。 在汴梁搅风搅雨他不害怕,可是把火烧到皇宫,烧到皇家,他还是有些发憷。 陈寿不再理他,转身拍了拍刘神医的肩膀,脸色转笑道:“老刘,有个事还要和你商量一下。” 刘神医一脸忧色,生怕陈寿让他也出面搞事,他可不擅长此道。“常侍有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 陈寿马上道:“哈哈,那就好,那我就直说了。令妹性情温驯,秉性贤淑,我有意纳入房中为一侧室,咱们兄弟也能亲上加亲,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啊?...那自然是极好的,这个...我回去问一下小妹。” 高欢在一旁,不以为然地道:“长兄如父,你都没意见,还有什么好问的,就这么说定了。嘿嘿,标下恭喜常侍喜得佳人,这就去准备几分贺礼,哪天办好事,可一定通知标下一声。老刘,我也得恭喜你啊。” 刘神医挠了挠头,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额...那,好吧。”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阴差阳错 陈寿回到避暑宫,天色已经不早,卧房内绿儿早就准备了一桌酒菜。 小丫头手托着腮,在桌边等了一下午,听到脚步声赶紧起身,上前帮陈寿解去披风。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陈寿笑道:“今天成立金羽卫,自然有很多琐事。” “快趁热吃吧,热了两次了,肯定没刚开始香啦。”绿儿蹲下身子,给他除去鞋袜,拿来一双木屐。 陈寿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一直也没动筷子,听到上面没有动静,绿儿好奇地抬起头来,却看见陈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怎么不吃饭?” 陈寿捏着她的小下巴,挑起俏脸来,轻声道:“我这几天,想把红儿纳入房里,做一个小妾。” 绿儿明显一怔,有些不自然,随后抿了抿青丝,挤出一个笑容,道:“挺好的。” 说完又低下头去,给陈寿穿好了木屐,陈寿一把把她拽到怀里,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傻丫头,我能忘了你么,我把你们都娶进来,怎么样?” 绿儿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低着头,声音有些呜咽,“那怎么能行,绿儿是一个婢女,将来夫人来了...能伺候你,我就很开心了,真的。” 陈寿心中怜意大起,将她转过身来,面对面坐在自己腿上,“我说行就是行,虽然这次是纳妾,我准备给你们准备一场婚礼,你啊,就好好准备做本大老爷的小老婆吧。” 这个时候,老婆是粗鄙的汉子才说的话语,绿儿听了却觉得十分暖心,眼睛红肿肿的,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陈寿故意逗她,问道:“怎么?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行!”绿儿瞪着眼睛,道:“说过的话哪能不算。” 说完,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对视的双眼荡漾出一股春水般的温柔甜蜜。。 --- 皇宫内,春和殿。 更元帝独坐在蒲团上,一个老太监弯着腰,在外面问道:“陛下,今晚要哪位娘娘侍寝?” 更元帝愣了一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独自睡觉两月了。 尽管如此,这些內侍还是每晚问询,更元帝感受着日渐舒服的四肢百骸,厌恶地摇了摇头,“以后不要问了,朕需要的时候,自然会跟你们说的。” 老太监腰弯的更低了,慢慢退了出去。 秋日的晴空,星河璀璨,从大殿望去,恰似一道银河挂在天边。 更元帝修道之后,除了刚开始几天,再也没有从噩梦中惊醒。 一丝满足的微笑,挂在老人的嘴角,只是笑意慢慢消失。 这是真的么,陈寿有没有骗我,为什么秦皇汉武都没有求得长生? 更元帝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环顾四周,都是些黄色的帷幕,上面写满了自己手抄的经文。 突然,一股极端烦躁的心情直冲脑顶,更元帝站起身来,拿起一柄玉如意,将殿内的瓷器砸个粉碎。 外面的宫娥太监慌忙进来,惊愕地看着暴躁的皇帝,乌泱泱跪倒一片。 更元帝砸完之后,情绪得到了发泄,又慢慢地冷静下来。 他眼神看着跪地的一个宫女,走过去一把将她拽了起来,宫女吓得魂不附体,“陛下饶命!” “你说,朕修道有用么?” 宫女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哆嗦,凭借着本能说道:“管用,陛下以前哪有力气砸烂这春和殿...” “大胆!”老太监急声喝骂,生怕这宫女乱说话,连累了满屋子的人。 更元帝呆滞了一下,随即脸上笑了起来,老脸皱的好似干枯的树皮,笑起来格外渗人。 “哈哈,哈哈,你说的没错。来人呐,重赏这个奴婢!” 宫女因祸得福,赶忙跪地谢恩,周围的人也都擦了擦汗。 这些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从今夜之后,彻底明白一个道理。 就是越附和皇帝,恭维他身子变好了,修道有成,就会让皇帝龙颜大悦。不然的话,小命都难保。 这些人的话,有时候比任何人都管用... --- 翌日正午,更元帝无缘无故,突然下旨重赏陈寿。 陈寿看着满院子的金银珠宝,也是一脸懵逼,不过有赏赐终归是好的。 前来送赏赐的老太监,满脸堆笑,对着陈寿大加奉承,更是让陈寿心生疑惑。 送完之后,老太监带着人离开,走到门口看着一队熟悉的仪仗。 “咦?武贵妃最近来避暑宫有些勤快啊。”老太监满脸疑惑,自言自语。 周围给他捏腿的小内侍,捂嘴笑道:“估计是陛下不召皇妃们侍寝,贵妃娘娘来这儿排遣寂寞,毕竟避暑宫是难得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呵呵,应该如此。” 避暑宫内,武贵妃刚刚沐浴完,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宫女给她揉搓着头发。 她一阵无聊,随手翻弄着抽屉,忽然看到上次用完的面膜,突然想起那个混人给自己讲的郓城阳谷县的故事,不由得一阵面红心跳。 给她揉发的宫女笑道:“娘娘面色红润,越发的漂亮了。” 武贵妃慵懒地伸了个腰,道:“少在这乱拍马屁,快些弄好了我要睡一会。” 说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娇艳的不可方物,忍不住也自得起来。 等到宫女们慢慢退了出去,武贵妃双手托着自个的下巴,对着镜内人儿得意地轻噫道:“好一个小美人哩。”忽然又想起自已的身份,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可惜...唉!” 说完躺倒藤床上,轻轻拉上了绯色金线的蚊帐,侧躺着合上了眼。 “不知道那王婆撞破了两人的好事,姓西门的淫贼还敢不敢惦记姓潘的淫1妇...” “当然敢了!” 武贵妃悚然一惊,低声叱道:“谁?!” 陈寿一把将她的嘴捂上,道:“娘娘别怕,是我。” 武贵妃看到是陈寿,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随即怒意上涌:“你胆子不小,竟敢亵渎本宫,你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九族被诛!” 陈寿心底暗道,你吓唬谁,看你这春心萌动的样子,我能看错了?上次讲了个金莲的故事试探,他已经摸清了武贵妃的底,所以才有恃无恐。一个肯笑着听你讲金莲故事的妙龄妇人,她的腰带一碰就松。 今天不枪挑了你,你都不知道桃花为什么这么红。 他的手轻轻往下一滑,换来嘤咛一声,陈寿笑道:“为了娘娘,我就是死十次也值了。”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脱籍文书 武贵妃惊慌失措,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贼生了泼天的胆子。 这儿可是避暑宫,不是那王婆的家中,万一被人看见,岂不是跟他一块送了命。 她一低头正好看见陈寿那只不安分的手,竟似要往衣裳里钻,慌忙用手捉住,含嗔笑骂道:“你想当西门庆,我可不是潘金莲。” 陈寿贴着她的耳朵,笑吟吟地说道:“潘金莲怎么跟你比,你是天上的一朵云,她便似地里的一滩泥。” 武贵妃是工部武侍郎的女儿,自小长在深闺,入宫之后更是一个女人窝,何曾与这样的异性如此亲密的接触。 更兼陈寿一张俊脸便似那中秋之月,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更是让武贵妃意乱情迷。整个人芳心荡漾,乜眼陈寿,腻声说:“我知道你馋的是什么,你休想轻易得手,不然非看轻了我。” 陈寿当然知道,到了这一步,就是临门一脚的事了。 他涎着脸,苦苦哀求,说尽好话,好听的甜言蜜语都一股脑搬出来了,只求能尝这仙妃一回。 烈女还怕郎缠,何况是小武贵妃这样久旷的后妃,方要软下来一遂他愿,忽听外面传来动静,“娘娘,姬萝公主来了,听说您在这儿,说什么也要来共浴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慌了手脚,武贵妃指着盛衣服的柜子,“快,躲到那里面去。” 陈寿手脚麻利,嗖嗖两步就躲了进去,武贵妃整好衣裳,挽了挽云发,娇俏又妩媚地笑道:“一会,你可不许偷看。” “我保证不看。”陈寿举手发誓,然后关上橱门,躲在里面不敢出声。 想要做一个佞臣,没有后宫的强援是不成的,但是自己没有什么背景,想要巴结上后宫的贵人,唯有出卖色相这一条路了。 所以陈寿才铤而走险,不然他也不敢勾引武贵妃的。 武贵妃又朝陈寿看了一眼,慢慢走到池子边,轻轻褪去了身上的宫装。一具白皙娇嫩的妙躯,惊鸿一现后钻进了水池中。 不一会,陈寿从缝隙中看到,一个比武贵妃稍微娇小一点的少女,蹦蹦哒哒地走了进来。 她长着一张娃娃脸,精致漂亮,但是身子有些圆润丰满。 一进来,就娇笑着褪去衣服,扑倒武贵妃的怀里,看得出两个人关系十分要好。 清纯稚嫩的脸庞,配着不乏挺翘惹火的身材,陈寿从缝隙中看的十分清楚。 真是极品啊...这才多大,胸前鼓鼓的,这么有料,假以时日那还了得? “你这死丫头,怎么没去跟女官们学礼仪?”武贵妃搂着她,尽量地遮住这小妮子大好的身材,免得便宜了柜子里那个小贼。 至于他说自己发誓不看,武贵妃一个字也不信,那小贼不但有色心,还色胆包天。 姬萝公主,本名叫赵金奴,是更元帝最后一个孩子,所以颇受宠爱。 她的母妃死得早,又是个公主,没有什么利益之争,所以和武贵妃关系很亲密。 武贵妃在宫中没有朋友,也乐得疼爱这个比自己小三四岁的公主。 “那些礼仪学来学去,烦也烦死了,听说当时怀善姐姐就没怎么学。她们就是欺负我没娘,所以可劲地凶我。”姬萝公主躺在武贵妃的怀里,黑缎似得长发铺展在水中。 武贵妃又好笑又好气,揽着她按在水里,只露出自己的香肩,“你啊,什么话都敢说,每一个公主都是这么过来的,将来尚了驸马,他才会敬你爱你呢。” 陈寿心底暗道,这东西可换不来驸马的疼爱,不如多看点春宫才好。 姬萝公主回过头来,娇憨地笑道:“帮我揉揉背。” 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罗衫,片刻间尽已除去,肌肤也是一般的欺霜赛雪,一下子回头,吓得陈寿大气都不敢喘。 武贵妃有意遮挡住她的身子,从池子边,拿过一小瓶精油来,洒在水中。 公主捂着嘴道:“这就是香水么,好香啊,比我的好多了!” 这是陈寿特意给武贵妃做的,用的是茉莉花蕊,当然效果更好。 池中的大小美人正恣情惬意地嬉戏起来,这儿的水接着地泉,水质暖暖的,是难得的温泉。 更妙的是,夏日炎炎的时候,还可以换一个池子,凉爽沁人。 不一会,白汽氤氲,陈寿看的有些喉咙发干,咽了一口唾沫。 两个人终于洗完了,起身穿好衣服,又让陈寿大饱眼福。 --- 避暑宫内,刘神医来到妹妹的院子外面,等着她出来。 他的表情有些纠结,不知道待会怎么跟妹妹开口。 虽然上次已经隐约有了些暗示,说是自己会通过岳祥把她从教坊司救出来,不过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不一会,红儿施施然走了出来,看见兄长笑着招手走了过来。 “小妹,有个事我要和你说一下。” 红儿见他神色紧张,不禁有些担心,问道:“怎么了?” 刘神医挠了挠头,下了很大决心,道:“小妹,这是教坊司的脱籍文书,是陈常侍刚给我的。从此之后,你就不是教坊司的人了。” 红儿看着脱籍文书,有些恍惚,像她们这样的,若是没有这个文书,赎身也是非法的。 也就是陈寿,仗着是内务大总管的干儿子,才能弄到这张脱籍文书。 刘神医看着真情流露的小妹,也有些伤感,当初自己的父亲其实没错,只是因为不顺从皇帝,便被杀头抄家。 而小妹也从大户人家的小姐,娇生惯养,直接跌入地狱,进了教坊司那等肮脏的地方。 如今总算是摆脱了,他呵呵一笑,道:“陈常侍是个不错的人,他有意纳你为妾室,你...你可愿意?” 还没等红儿回答,刘神医就急着说道:“你放心,你要是不愿意就跟我说,我去和陈常侍说一声,我和他关系很好的。” 红儿眼眶有些红肿,扬起脸来笑道:“哥哥,陈常侍是个好人...他帮了我,也帮了你,我愿意嫁给他。”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就去跟他说,咦,他在哪呢?”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横山归心 凉州府内,各级将官齐聚一堂。 大堂内议论纷纷,放眼望去,几乎每个人都带着一丝兴奋。 在收伏横山七羌之后,李威大肆赏赐各部的领主,凉州本来就缺钱,但是李威丝毫不吝啬。 他把从横山抢来的财物,一点不少的还给了各部落得领主。这其中有很多,都是从普通的羌人手中抢来的。 近万羌人战死,而他们的族长,却平白分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财物。 七个族长,在无数羌人子弟的尸首上,过得反而更加富裕安逸了。 一股不满的情绪,早就开始蔓延,而李威的这些举动,让族长们对他十分信任,横山也成为一个通商要道,很多凉州人趁机混到了横山。 前些日子,野离部的族长之子,意外死在打猎的路上,被人抢的干干净净,还把尸体挂到了树上。 野离族长大发雷霆,下令搜查可疑的嫌犯,有些凉州的官员,乘机挑唆族长的私兵大肆搜刮。 汉人欺压百姓那些歪歪道道,可是经历了十几个世纪千锤百炼,各种捞钱的损招听得野离的官员目瞪口呆,兴奋不已。 这一下,就如同导火索,点燃了横山羌人早就积郁已久的怨气。 整个横山,叛乱四起,尸横遍野。 族长们举起私兵,屠戮底层的羌人百姓,但是羌人是一个尚武的游猎部族,几乎是全民皆兵。 很快,造反的羌人就把七部首领,围困到了横山小月峰。 小月峰地势高峻,三面都是悬崖,轻易攻不上去。 造反的羌人又缺少领袖,只是难忍族长的压迫,血气方刚,聚集在一块,如今也害怕汉人来清缴自己,渐渐地萌生退意。 但是他们又害怕族长首领以后报复,有人主张干脆杀了他们,有人主张和他们谈判,分歧越来越大。没有领袖拿主意,吵了几天各有各的利益,乱糟糟的毫无头绪。 此时,将军府终于准备有所行动了,李威也恢复了一些精气神,坐在上首面沉似水。 横山羌人和将军府打了几百年,他对那些首领仇深似海,恨不得生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所以得胜之后大肆封赏那些首领,一度惹得军中哗然。 若不是李威的威望足够高,早就哗变了。 如今到了这一步,众将士才明白了李威的用心,心中无不钦服。 “自从太祖设立将军府,我李家世代镇守西凉,与羌人大小两千余战,宗嗣内战死的先辈不下百余人。今日,是时候彻底解决横山羌人为患的局面了。” “老帅,末将愿为先锋,扫灭羌人!” 李威摆了摆手,看着唯一一个看出他心思的蒋项禹,笑道:“上兵伐谋,我的意思不是灭绝羌人,而是把他们全部收为己用。今日出兵,我们不支援各部首领,而是取他们狗头,灭其满门,然后把无人统帅的羌人,彻底纳入我们的管辖内,废除首领制!” “我亲率中军,李欣你领本部人马为右军,吴锋你领所部人马为左军,三路齐攻,兵发小月峰!” “喏!” 小月峰下,还有相当多的羌人没有散去,他们更多的是迷茫。 很多人已经无所适从,羌人一直以来,都是实行部落制度。族长就是他们的绝对主宰,以前只需要听首领的安排,根本没有动脑子思考的机会。 久而久之,底层的羌人,也就慢慢地不再动脑子,习惯了一切听从族长的。不过如今但凡以前是个官儿的,要么被愤怒的羌人早早杀害了,要么逃到了小月峰上。现在让他们拿主意,根本做不出一个统一的合理的安排来,他们既没有派人上山谈判,也没有想过去和将军府沟通。 西北的天空,寥廓而高远,盘旋其上的猛禽,发出刺耳的鸣叫。 躺在地上的羌人,无所事事,几组合么干等着。 突然,地面震动起来,所有的羌人警觉地站起身来。 这震动他们太熟悉了,这就是大股骑兵奔驰而来的预兆,羌人虽然脑子迟钝了,但是每一个都是天生的战士,判断力惊人。 “汉人来了,汉人来援救族长了...” 有些人绝望地嘶吼着,他们握着刀,终于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反正战就是了,管他对手是谁。 很快,小月峰外的羌人包围圈的外面,又被人反包围了起来。 对面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敌人,没错,就是敌人。汉羌敌对了百十年,而投降只有半年,也就是说才做了半年的朋友。 熟悉的西凉大马,熟悉的对手,还是那般的强悍,这也激起了羌人骨子里的好战,他们双眼赤红,毫无惧意,只待厮杀。 从西凉兵的前锋阵中,缓缓走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用十分流利的党项语,大声喊道:“羌人兄弟们,七部首领残暴不仁,虐待部众,欺压子民。你们的儿子为他们战死,你们的妻女把眼泪哭干,他们却躺在你们孩子,你们的父兄的尸首上,膏满肠肥! 他们霸占你们的女儿,欺凌你们的儿子,虐待你们的父母,他们有什么资格受你们的供养和效忠。 现在,反抗的时候来了,大将军愿意为尔等做主,杀尽七部首领,还尔等一个人的尊严。” 一阵沉默之后,主峰前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震得地动山摇。 小月峰上,七部首领,看着将军府的大旗,也欢欣鼓舞。 他们打开防御的山门,放下绳索,迎接救世主的到来。 更元十二年秋,征西将军李威一战杀灭横山七羌首领,在小月峰当众宣读七姓罪状十条,尽诛其族人。 在场羌人无不感恩戴德,握拳于胸,高声大表效忠。 一向是西北心腹大患的羌人,彻底归顺了征西将军府,让将军府平白增加了十几万优质兵源。 这样的大事,甚至没有在汴梁激起一丝波澜... 在汴梁的达官贵人眼中,这不过是边陲的武将,对蛮夷的一次小胜而已,不值一提...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中间商赚差价 中秋将至,虽然朝堂上乌烟瘴气,但是开封府的百姓还是张灯结彩,准备过节。 街道上,往来的客商络绎不绝,在他们其中,就有不少来自西域的商人。 他们头上蒙着白巾,手里牵着骆驼,眼窝深陷有些鹰钩鼻,典型的喀喇汗人打扮和长相。 西凉彻底平定了横山羌人,打开了西域大门,被党项羌人拦着不能进中原行商的喀喇汗商人早就憋疯了,可以说是鱼贯而入。 沿着长安洛阳,昔日盛唐的商路早已经物是人非,重回中原的西域商人,一般都能赚个盆满钵满。 汴梁城内繁华的大街两侧,有一间衙门口,乃是兵部武库司。 高欢在门口,咬牙切齿地站着,武库司的大门碰的一下关死,让高欢吃了一记闭门羹。 别看陈寿把更元帝蛊惑住了,但是文官一派根深蒂固,他们把持着绝大多数的衙门口,稍微卡你一下就让你一年不自在。 高欢已经来催了三次了,金羽卫的粮饷器械一盖不发,问就是缺货。 以前就是禁军出身的高欢,太清楚这些孙子的手段了,自己是陈寿一手提拔的,说什么也要做好这件事,给陈寿一个好印象。 抱着这个目的,高欢先是陪尽了笑脸,然后拉关系走后门,但是武库司就是油盐不进。 上面早就传下口令来,金羽卫的东西一概是能拖就拖,能给次的绝不给好的,今天又被拖字诀折磨的几近崩溃的高欢,终于忍不住了,跳脚大骂被赶了出来。 “唉,早知道不揽这个活了,这些鸟人浑然不顾以前的交情,可让我怎么跟常侍大人交代...” 高欢垂头丧气,迎面撞上一个商队,那骆驼一边反嚼着一边走,差点撞到高欢身上。 “直娘贼,哪来的畜生,没长眼么?” 身为汴梁土生土长的禁军子弟,高欢当然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这些西域商队,在开封是肯定没有背景的,没事臭骂几句他们也会笑着忍过去。 传说中,那些身披白布,骑着骆驼的人,无比的残暴狠厉,但是到了中原都是笑嘻嘻的,十分客气。 千里求财而已... 不过这次高欢显然是碰到了硬茬,他刚骂完,几个恶汉狠狠地瞪着他,还有几个护住了身后的一辆马车。 这些人不用于以前的胡商,他们一言不发,但是眼神却出奇的吓人,有点像随时拼命的野兽。 还有几个,脸上有可怖的伤疤,透着一股子凶狠。 高欢看了几眼,态度不再那么嚣张,眼神有些躲闪低着头离开,走过去一阵离得远了之后,又骂骂咧咧的嚣张起来。 他回头一看,这马队竟然有百十个人,而且货物并不算多。他们也不想惹事,一看高欢走了,便继续护着中间的马车往前走。 “真是奇怪的商队...” --- “属下恭喜常侍,喜得两房佳人,嘿嘿不知道大人何时办喜事,也好来蹭点喜气。” 避暑宫内,陈寿躺在雕花罗汉椅上,看着高欢的衰样,没好气地问道:“不用说,肯定是又没要来?” 高欢谄笑着上前,弯腰道:“武库司的人以前没那么难缠,而且属下为了做成此事,还递了钱了。就按那些人的秉性,有钱他们没有不干的事,估计是有人给他们通信了。” 陈寿点了点头,躺在椅子上,枕着双手,“我盘算着也是这么回事,武库司毕竟归兵部管,那个蒋褚才几次要害我,虽然没有成功,但是难保他贼心不死。要知道,这些鸟人连西凉军的粮饷都敢托三年,就没他们不敢干的。” “这些人扣着我金羽卫的饷银,长久下去也不是个事,我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去麻烦陛下吧?但是舍此之外,又没有整治他们办法...” 陈寿长叹了口气,有些发愁。自己虽然有更元帝这张牌,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牌太大了,不能轻意搬出来用。 再往下的小牌,就根本没法和人家斗,整个官僚体系都不在自己这边,玩不过他们也是正常的,唯有另辟蹊径。 高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我们虽然没有办法让兵部出钱,但是咱们可以奏请陛下,自己掌握一个生财之道,这样金羽卫的饷银由自己来赚,多少会有些富余,岂不是两全其美。” 陈寿斜视着他,“看你这样,你有主意?” 高欢搓着手,笑道:“属下今日在城中走动,发现这西域来的胡商越来越多了。胡人经商,来赚咱们汉人的钱,凭什么和我们自家的商户一样?属下建议,对这些胡人行商,加收一些商税,就由我们来做...嘿嘿,那些胡人可都是脑满肠肥的肥羊啊。” 他今天和胡人起了冲突,便想出这个一个缺德主意来,一来掩盖自己办事不利,二来出一口恶气。 陈寿沉吟片刻,道:“你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过胡商真的越来越多了么?” “多!怎么不多!满大街都是,不知道西边怎么了,尽放进这些满身狐臭的蛮夷来。” 陈寿笑了一声,低声道:“我来京城时候,恰逢横山大捷,如今看来,将军府已经完全掌握了西北的局势。西北诸族,以党项羌人势力最大,解决了他们,西北就再无什么强敌,不过是癣疥之疾。一个安定的西北,重现当年安西都护府的荣光也未必不成啊。” 他说完之后,陷入了沉思,西凉解决了边患...困扰将军府的内忧外患,至少是解决了外患了。 实力大增的李威,还会对他大儿子被杀的事,隐忍下去么?他要是真要稽查凶手还好,若是以此为理由,试问整个中原,谁能阻拦西凉大马。 “这件事你想的不错,今儿个时辰不早了,我们明天聚在一块商议敲定细节,然后我再入宫请命。” 高欢一听被认可了,喜滋滋地就下山去了。 这时候身后的房内,绿儿走了出来,她一提裙子,大胆地跨坐到陈寿身上,一双纤细滑嫩的玉臂环住了陈寿的脖子,问道:“爷,胡商来了这么多么,那夫人可要不高兴了。” 陈寿捧着她的幼滑、弹性地翘臀,好奇地问道:“这和琼枝有什么相干?” “你还不知道呢,在西凉胡商以前进不来,就从凉州找人替他们跑商,他们管这叫中间商,夫人就是凉州最大的中间商啊。” “啊?中...中间商?”陈寿一脸的问号,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差价,我现在要自己赚,我们来薅富婆的羊毛好不好?” 正文 第八十章 他怎么可以进去 陈寿和几个心腹,敲定了细节之后,提着一壶酒,兴冲冲带人去见苗德。 苗德的院子里,十分清静,他正半躺在一个藤椅上晒太阳。 “干爹,我来了。” 苗德嘴角一笑,也没睁眼,等到脚步声近了,才问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有什么损招?” 陈寿把酒挂在一旁,笑道:“干爹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是专门来看看您的。” “哦?”苗德不信。 陈寿嘿嘿一笑,“顺便问点事。” 苗德作势要踢他一脚,又好笑又好气地骂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改不了性,说吧,什么事。” “那武备司的鸟人从中作梗,咱们的金羽卫饷银一直不发,总不能自己掏腰包,养着这么多人吧。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准备奏请陛下,征收胡人的商税,干爹觉得如何?” 苗德沉思片刻,眼神露出一丝凝重,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绝非小事,我看要让陛下同意,不能光说是你们的饷银。不如就说,要给陛下增加功德,修建几个道观。” “修道观增加什么功德?那不是佛门的门路么?” 苗德乜视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借鉴一下怎么了,这是人家的高明之处,你得好好学着点。” “懂了...嘿嘿,姜还是老的辣。” 苗德是伺候更元帝时间最长的人,深知老皇帝的每一个逆鳞,只要他首肯了的事,就不会出现多大的纰漏,即使有小失误,也无关痛痒。 “干爹,那我就去了。” 苗德挣扎要站起身来,被陈寿按在藤椅上,“这点小事,干爹就别跟着我受累了。” 苗德想了想,点头道:“寿哥儿是个妥帖的人,咱家也放心,得嘞,你就自己去吧,到了宫里没有咱家看着,你也得规矩着点。” 他眼神中饱含深意,瞪了陈寿一眼。这个干儿子胆儿太肥了,守着自己都敢和武贵妃眉来眼去,那可是皇妃啊。 虽然苗德在宫里这么多年,自己见过不少人和皇妃暧昧不清,但是大多没什么好果子。 陈寿好像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大咧咧一笑,转身摆了摆手就离开了大院。 门口的赵鸿早就候着了,“管事大人,去哪?” “皇宫!” 陈寿爬到车上,心中盘算着,如何忽悠更元帝。 现在自己就是更元帝的大救星,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自己开口没有办不成的。 当然这也是因为陈寿一直忍着,几乎没有提过条件,要是一天进宫伸手要一次东西,估计更元帝也烦了。 到了春和殿外,陈寿让手下在外面等着,自己跟着侍卫走进殿外的长廊内。 一群太监宫娥,簇拥着一个宫装少女,正往外走。陈寿和她们擦肩而过,惊鸿一瞥,赫然发现这个就是姬萝公主赵金奴。 没想到小妮子穿上衣服这么瘦,差点认不出来了...在避暑宫时候,她被武贵妃有意挡住,自己就看了一个大概。此时隔得近了,才发现这可真是国色天香。 她的眼睛又圆又大,能清楚看到她的眼眸,乌亮的瞳孔像黑色的水银一样灵动。弯眉如月,精致的五官犹如珠宝镶成,脸颊圆圆的,姣美而又莹润,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完美做工的玩具娃娃。 再联想到那天浴池看到的曼妙丰满,陈寿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 糟了,这稚嫩的童颜要是.....我的心怎么砰砰跳,没错了,是心动的感觉,难道是爱情来了?! “站住!”赵金奴娇叱一声,喝问旁边的太监,“为什么他可以进去,我就只能在外面请安?” 原来小公主是来给父皇请安的,但是更元帝沉湎于修道,不允许任何子女后妃探视,只能在外面隔着几个屋子四五道墙行礼请安。别人还好,赵金奴是最受宠爱的公主,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老太监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说道:“陛下有令,陈常侍可以随时进去面圣,不用通报。” 陈寿轻轻笑道:“公主有礼,公主若是没事,微臣就进去了?” 陈寿礼貌地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赵金奴看着他的背影,气的牙根痒痒,“哼,得意什么,我们走!” 更元帝的房内,就连一个蒲团的摆放,都是大有讲究的。 他服用了刘神医给他特制的“九转金丹”,身子和精神,渐渐地愈来愈好。 这让更元帝更加兴奋,自认为摸到了修道的捷径,几乎是陷入疯狂了。 陈寿丝毫不怀疑,要是让他知道真相,现在就能气死过去。没有什么事,能比希望的破灭对人打击更大。 “陛下,陈常侍来了。”小内侍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哦?”更元帝双眼睁开,脸上马上带着笑意,“你来的正好,这一节归藏连山,我有几个地方,一直参不透,你来帮我解读一二。” 陈寿早就做好了功课,上前在一旁的蒲团坐下,和老皇帝谈了大概一刻钟。 陈寿一边说,也一直在偷偷看更元帝的表情,眼看他露出疲态,陈寿马上道:“陛下,今日就到这里吧,修道讲究循序渐进,最忌讳贪多不易得。” 此言正和更元帝之意,笑着道:“你没事要多进宫,朕只有和你说,才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陈寿心底暗道,你问别的道士,他们都是跟你说一些易经的大道理,老子专门拿长生忽悠你,你想听啥就跟你说啥,有道理就讲,没道理就编,反正是投你所好,你不喜欢才怪。 临走之际,陈寿抱拳道:“陛下,臣有意在汴梁四郊,为陛下修建四座道观,暗含乾坤八卦之数。然则又恐劳民伤财...” “无妨!朕让户部和工部给你拨钱,尽管建造就是,不能耽误了修道大事!”更元帝大手一挥,丝毫不吝惜钱财。 陈寿心底暗骂,真是一个昏君。 “陛下,臣来时问过,国库确实没什么银子了,就连臣的金羽卫,也没有领到饷银。不过臣有一个主意,不需花费朝廷一文钱,也能不耽搁陛下的大事。” “哦?什么主意?” 陈寿笑道:“臣观汴梁,胡商往来如促,皆为赚取我中原钱财。臣有意征收其商税,为陛下建造道观。” “准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落花人独立 更元帝一听是有利于自己修道的,没有丝毫的迟疑,很快就让太监动笔,写了一封诏书,亲自盖上了玉玺。 陈寿袖子里揣着诏书,慢腾腾走出春和殿,马上加快了脚步,脸上露出一丝兴奋。 果然不出干爹所料,皇帝答应的比谁都痛快,自己还给他上了一道眼药,给武备司的人告了一记黑状。 不过看更元帝沉迷修道的样子,他估计根本没听进去吧。 自己掌握了一道收胡商商税的诏书,就是有了一个聚宝盆,要知道西域的商人源源不断,而东方还有高丽和东瀛呢。 甚至在河北一带,契丹商人也有不少南下的,契丹这些年汉化的厉害,慢慢的以文明礼仪自诩了。 大齐需要防备西北的异族,还要小心南边的唐朝。而契丹人也被日渐崛起的蒙古打的焦头烂额,所以两国之间一向关系不错,彼此小心地维护着两国的关系。 一旦契丹和大齐开战,那么整个北方势必全乱了,早就虎视眈眈的蒙古人很有可能乘势崛起做大。 两国和平的最大获利者,就是两国的商人,尤其是大齐的商人,去契丹收购山参、皮货、兽筋、虎骨...每一样带回来都是天价。而他们只需要从中原带去一些酒水、瓷器和丝绸茶叶,就能再赚一笔大钱。 河北虽然经常有摩擦,甚至是小规模的战争,但是并不影响商人们往来。这些大商户都买通了两边的军队,反而因此垄断了南北商路,更加赚钱。 马车吱吱悠悠,没有回避暑宫,而是来到了陈寿的院子。 这是一幢刚买的庭院,紧挨着的就是魏宁的府邸,可以说十分安全。 明天就是陈寿纳妾的日子,家中早早的张灯结彩,内院是从跨院儿,右边院内两间新房中间隔着间储放会什物的小房子,左右便是红儿、绿儿入住的新房,房中装扮得喜气洋洋。 两个人的绣床拾缀得齐齐整整,床榻上一尘不染,连她们自己都不舍得坐上一坐,自然不会让丫环们动手帮忙,这全是自己花了大半天功夫布置起来的。 两个小妮子的闺房不算大,但是很精巧,里外两间房,都被她们精心收拾过了。绣床盈盈满室绯红,妆台上边还插着一丛鲜花,一走进去淡淡幽香扑鼻,再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往房中一站,果真是温柔乡里能消魂。 姐妹俩手拉着手,坐在院子里,不知道在聊什么,时不时捂嘴偷笑。 陈寿回到院子里,见两个即将过门的小妾,如此和谐,心情更是大好。桃红柳绿,杏花烟雨,陈寿突然想起一句诗: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满院的葡萄架,若是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一挑二... 妙啊! 两个人见到他,反而害羞起来,尤其是绿儿,平日里能的恨不得挂在陈寿身上,现在也低着头娇羞不已。 毕竟是明日才过门,陈寿嘿嘿一笑,对着她们吹了声口哨,把两个少女臊的更加脸红如血。 陈寿这才满意地走到书房,把明日要做的事梳理了一边,收税看似简单,其实大有玄机。 首先自己就要有一个强大的税监队伍,不然就算他们不敢直接抗税,勾结衙门给自己来一个偷税漏税还是很简单的。 又到了收人的时候了,队伍还是需要壮大啊... 陈寿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 陈寿在为收人发愁,中书门下议事堂,有人正在发火。 “不行!绝对不行!”魏云色愤然拍着几案,“赋税乃是我大齐的根本,绝对不容许这佞臣、幸臣之流染指。” 几案上放着一堆高高的文书,被大齐宰相魏云色这么一拍,险些倒了下来。 宰相一怒,底下的人当然也是同仇敌忾,纷纷表示坚决反对。 不过他们反对归反对,有更元帝的诏书,谁也不敢公然抗旨不尊。 要知道,老皇帝虽然老眼昏花,但是杀起人来可不含糊。 随着更元帝年纪越大,被他杀头抄家的官员也越来越多,要让他们反抗诏书,谁心中也犯怵。 魏云色环视一圈,把手底下的人脸色看在眼中,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色厉内荏。 几次交锋,陈寿都赢了,虽然赢得很无赖,但是结果就在那摆着,跟他比皇帝的信任,谁也比不过。 自古以来,最得皇帝信任亲近的就两种人,一种是太监,一种是佞臣。 陈寿这厮,恰恰就是背靠四个大太监干爹的献丹者,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根正苗红的纯粹幸臣奸佞。 “你们有什么主意?”魏云色沉声问道。 本来还有些乱糟糟的议事堂,一下子安静下来,经过一阵尴尬地沉默以后,刘钦轻咳一声,“恩相,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有继续用衙门卡死他。” 魏云色稍微有些不满意,不过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见效更快的主意,只好点了点头。 “唉,本官一时疏忽大意,终究还是让这小子养成了气候。他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油滑的很,每次赢了都进一点点,然后便止步。这个人若是一直不贪心,很难被抓住机会一棍子打死啊。”魏云色其实有的是机会把陈寿彻底按死,可惜刚开始谁也没把这个小小佞臣当回事。 如今他动到了赋税,那就是官僚集团的命根子。 千里做官,所为何来? 魏云色这批官员,都是各地的豪门子弟,他们背后几乎都有一个强大的家族。 这些家族,便把持着各地的士、农、商... 谁能读书,谁能参加科举,谁来考能中,都由乡绅说了算。如此一来他们就垄断了大部分的士子,然后利用做官的子弟,大肆圈地,垄断商路,打压普通商户,掌握了农和商。 陈寿开始触碰商税,就是碰到了他们的基本盘,所以议事堂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否则他就是巧舌如簧,蛊惑了皇帝,又有什么好怕的?在场的谁都清楚,老皇帝已经油尽灯枯,再撑几年死了,新皇帝第一个要杀的就是陈寿。 这一封诏书,一下子把双方的关系置于万分紧张的对立面,这场没有硝烟的大战,已经在汴梁开启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暴力收税 “国君沉迷于修道,太子常年卧病不起,诸皇子平庸无能,荒唐无谋,大齐算是完了。” 汴梁的酒肆内,一个白绢包头,钳髪阴鸷的中年人幸灾乐祸地说道。他虽然有着契丹的服饰和发型,长相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在他跟前,一个文士打扮,但是却有着明显胡人模样的人,疑惑地问道:“这个国家,到底是谁在管理,为什么没有国君还没出乱子?” “王爷有所不知,这大齐权力都在皇帝手里,但是实际管理的确实下面的官员。他们早就抱成一团,互相包庇提携,成了一个为自家捞钱的团伙了。” 若是有人认出这两个人,就会大吃一惊,这是契丹派来出使大齐的使团内的主官。 中原文士打扮的是契丹的亲王惕隐耶律南,惕隐是契丹的官职,专门管理皇族事物,是契丹决策圈的重要人物。 而契丹人打扮的则是契丹的政事令韩延徽,他祖辈都是汉人,在中原郁郁不得志,便举族投奔了契丹,慢慢混到了政事令的高位。 韩家虽然投降了契丹,但是对汉人的了解很深,就这一番话已经戳穿了大齐国现在最大的问题和隐患。 耶律南叹了口气,“何止这大齐啊,我们契丹还不是百病缠身。可惜,若是太祖当年立国时候,没有碰到齐太祖这么强横的对手,而是赶上如今的大齐,这花花江山,早就沦入我们契丹之手了。” 两个人对视摇头,都看出彼此眼中的可惜,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契丹根本无力南下。 两个难兄难弟,彼此相互窥视,却又各自焦头烂额。 “咦,那是什么?” 两个人一道顺着栏杆望下去,只见汴梁的街道上,走过一支军容不整的队伍。 这些人有大有小,军装也都显得十分不合体,一看就是胡乱凑活的。 他们的胸前,都绣着一个“税”字,边走边敲锣打鼓,大声喊道:“奉陛下旨意,从今日起,进出开封府的胡商,须按货物车数,缴纳税款,违者打出大齐,终生不许再入国境。” 他们一边喊,旁边还有人张贴告示,酒楼内多有胡商,乱哄哄地吵闹起来。 路上一个牵着骆驼的胡人,操着奇怪的腔调,大声问道:“以前一直不收税,为什么突然收税?” 骑着马敲锣的税卒,瞥了他一眼,哼道:“怎么着,你想把以前的补上?” “你!” 胡人的伙伴,慌忙把他拽住,赔笑道:“他性子急,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爷没这闲工夫,告诉你们啊,记得缴税,不然可出不去这开封府。四城门口,都设了点,想逃税门也没有。” 说完他就继续带着人,满街宣示去了,留下一连串的叹声。 陈寿的税监,全是高欢帮忙招募的,一群汴梁城中的破落户,说话损起人来不带脏字,能把你恶心半年。 你还不能对他动手,不然招呼一声,一群人上来按住你就揍,打不过也别急,后面还有金羽卫呢。 一时间,开封府的胡商叫苦连天,但是反抗的人还是少,毕竟是在大齐国都内。 实际上,缴纳的税款不算多,相比于他们获利来说,还不到十分之一。但是一下子被人拿去一成,还是有些不甘心。 --- 真金白银拿到手上,陈寿笑嘻嘻地看着一群双眼放光的手下。 “给我继续招募!马上要选出几个得力干将,往其他府郡派驻,都给我好好干。”陈寿舔了舔嘴唇,道:“他娘的,胡人是真有钱啊。” 胡人有没有钱不知道,但是前来经商的胡人,都是喀喇汗王朝的狗大户。 因为他们施行****,绝对不允许西边的人越过他们的土地前来东方购买名贵的丝绸和瓷器。 他们垄断了商路,以前还需要找苏夫人这种中间商,现在西凉平静了,干脆自己来,都是一些西域豪富。 一般的商户,他们更喜欢从大食,走水路去南唐交易。 南唐有更加开放的经商环境,也有更加成熟的合作伙伴,唐人的船只已经可以越过印度洋,抵达非洲了,还给唐皇带回了几个黑人和长颈鹿,让唐人引以为奇观。 陈寿随便抓了一把银子,扔给高欢,笑着说道:“这次多亏了你的主意。” 他是借口给皇帝修建道观,所以这些银子就全都由他支配了,花了多少外人无权查看。 陈寿一点都不吝啬,毕竟这钱算是启动资金,把这件事坐实了,以后财源才会滚滚而来。 正说着呢,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笑着作揖道:“听闻小陈常侍新纳美人,而且还发财了,在下冒昧来贺,请常侍恕罪。” 看起来李伯皓气色不错,手里还提着两条咸鱼。 陈寿没好气地一撇嘴,道:“来就来了,还带礼物做什么,提着怪沉的,最主要味道也太大了。” 李伯皓呲着牙,上前道:“这可不是我给你的,这是太子妃赐给你的,说是恭喜你纳小妾呢。” 李伯皓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心里自然而然地以为这是太子妃在为妹妹撑腰,给他一个下马威。 陈寿心底却有些不自在,这女人...送两条咸鱼,真够有创意的。 李伯皓眼色一动,陈寿点了点头,挥手让高欢等人搬着银子去库房锁起来,偌大的院子里很快就只剩下陈寿和李伯皓。 “上次你说的黑衣面具人,我已经查到一些眉目...” 陈寿是被他们投过毒的,闻言马上提起兴趣来,低声问道:“查到是谁了?” “那倒没有,不过据说,当年汴梁的一件大案,就曾有过人见过类似的装扮。那时候,一口气死了七十多个大臣,搞的汴梁人心惶惶。” 陈寿倒吸一口凉气,这朝堂,还真是从根上就乱了。 李伯皓倒是十分轻松,他冷笑一声,“不管他们是什么鸟人,只要被我们查出来,将军府都不会善罢甘休!” “大公子的仇,我们一定要报!”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不服还来打你 李伯皓自信满满,终于查到了幕后的黑手,让他有些激动。 大公子被害,虽然他们满腔义愤,但是刚开始根本就是无头苍蝇。 陈寿被人下毒,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大公子被害,都是针对西凉的人下死手,他们的目的应该就是挑衅将军府,搅浑大齐这潭死水,然后从中渔利。 陈寿拧眉道:“你说,会不会是异族做的?” 李伯皓摇了摇头,道:“妄加猜测,只会让我们拘泥于臆想,不如顺着证据慢慢查,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有道理。” 陈寿点了点头,现在他也想快点把凶手揪出来,不光是给李锦报仇,关键还关系到自己的安危呢。 再来一次投毒,可没有红儿这样的小内鬼警示自己了。 “必须把他揪出来!”陈寿恶狠狠地说道。 李伯皓还以为他义薄云天呢,一时间有些感动,动容地说道:“寿哥儿,你和大公子交集不多,但却如此义气,兄弟感恩于心,若是将来有机会,一定涌泉而报。” “嗨,些许小事,不足挂齿。”陈寿大言不惭地说道。 李伯皓放下咸鱼,微微抱拳,“如此我就先走了,有事随时派人到东宫找我。” 送走了李伯皓,陈寿看着两条咸鱼,有些头疼。 提着麻绳,漫步来到院子里,一抹窈窕倩影正小心跨过门槛,两人一打照面她脸就红了,正是刚被陈寿收入房中的红儿。 “还疼么?”陈寿有些得意,又有些怜惜地问道。 本来还以为自幼进了教坊司的红儿早非完璧之身,没想到还是个处子,他哪里想过是那群人背后控制,准备把红儿的初夜留着以备暗杀之类的手段。 红儿又羞又喜,闻言先是摇了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昨...昨晚不疼,今儿好疼。” 想起中秋时候,吹了蜡烛,脱去大红色的喜服,三个人同榻合欢、极尽的荒唐,不禁羞红了双颊。 这声音细如蚊纳,吐息热烘烘的,羞得连眼都不敢抬:“活像裂开似的,走路都疼,今天绿儿还笑话人家呢。” 陈寿心疼不已,轻捉住她一双小手。只觉入掌滑腻,如数细粉,柔声道:“好好养着,就别到处走动了,这是要做什么去?” “去给老爷做些吃的,人家刚过门,听绿儿说这是西凉的规矩呢。” 陈寿哈哈一笑,道:“咱家没这个规矩,我让人去把这两条咸鱼煎煎吃了就好了。我前些日子,让绿儿去买几个使唤丫头,这妮子怎么还没动手。” 突然,身边又窜出一个女孩,绿儿夺过咸鱼看了一眼,皱眉道:“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哼....咦!好臭啊...爷,你可让人骗了,这两条咸鱼都馊了,吃了准闹肚子。” “...”陈寿额头一阵黑线,心里默念:“李灵凤,算你狠!” 绿儿把咸鱼扔到院子里盛放扫起来的落叶的竹篓里,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道:“这是赵鸿送来的,说是将军府给爷送来的。” “哦?”陈寿有些紧张,不知道李威给自己写信,会有什么事。 展开一看,竟然是李灵越写来的,他的心情瞬间就放松了许多。 往下一看,陈寿的眉头越来越皱,到最后已经有点生气了。 红儿和绿儿对视一眼,眼光一交流,这位爷心情不好,还是拉着手快点溜吧。 陈寿看信的时候,红儿和绿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去厨房给自家老爷做饭。 陈寿迈步走出院子,两个亲兵看见他才刚进去又出来了,忙上前问道:“大人?” “去东宫!” ---- 东宫,太子妃寝宫。 一个绣墩上,李灵凤玉手轻挥,琴音淙淙,仿佛春水东流,时而柔缓,时而激越,丝丝入耳,莺声婉转,听得人似饮仙醪、缠绵入醉。 一曲弹罢,两边的伺候丫鬟恭维道:“大小姐弹琴,还是这么好听。” 不怪她们连称呼都没变,来到京城之后,太子也就见过两三次。每次都还隔着帘帷,李灵凤内心深处,有些庆幸,也有些委屈。 据说太子和已故的太子妃十分恩爱,但是太子妃却年纪轻轻就病死了,这也加重了太子的病情。 “倒是一个深情地人,比那个花心贼子强多了。”李灵凤心底暗暗骂道。 一个女人,欣赏起自己丈夫对前妻的深情来,也足以看出他们彼此没有什么感情。 想到他收到自己送的馊咸鱼的时候吃瘪的表情,李灵凤又捂着嘴一笑,两个丫鬟好奇地问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想起一个泼皮无赖。” 想起无赖笑什么,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近几天大小姐都有些古怪。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外面有个太监大声道:“太子妃,陈常侍求见。” “嗯?”李灵凤瞬间坐直了身子,拽了拽衣服,道:“让他进来吧。” 陈寿进来,脸色不善,对着两个丫鬟道:“我有事要和太子妃商议,你们退下吧。” 两个丫鬟不为所动,李灵凤还以为他又有了新的线索,轻轻点了点头,两个丫鬟才慢慢退了出去。 “什么事啊?”李灵凤一边伸手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眼光却偷偷往下瞥了一下。 陈寿长舒一口气,撸起袖子,慢慢上前,眼神有些可怕:“什...么...事?” 李灵凤如同一只感觉敏锐的小猫,后背挺得笔直,有些不安地道:“你做什么,你在下面说就行。” 陈寿迈步上前,一把将她拽了过来,按在腿上。李灵凤大惊失色,又不敢叫出生来,朝后踢着腿想要踢到陈寿。 陈寿抓住她的两个皓腕,按在后背上,“啪”地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她盈盈圆圆的丰臀上。 “叫你告刁状,叫你冤枉我,叫你挑唆妹妹,叫你送我咸鱼...”陈寿越说越气,说一句打一巴掌,几巴掌下去,李灵凤一边踢腿,一边叱道:“你敢打我,我饶不了你,小贼!” 陈寿冷笑一声,促狭地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道:“你不就是喜欢这个调调么,还跟我装?” 他说完,又使劲打了几巴掌,粗声喘着气,贴着李灵凤的耳朵,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说!上次我就看出来了,将军府的大小姐喜欢被人大屁股,你羞不羞啊你?” 李灵凤被打得屁股酥麻,一颗心似乎也酥麻了。她咬着唇,一绺秀发就贴在唇边,默默地一声不吭。心中却在暗暗问自己,难道我真的喜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瞬间不可收拾,让李灵凤陷入极端的羞耻和自卑中,脸色绯红,鼻息咻咻,但是媚眼却如丝如缕。 陈寿见她不再挣扎,才放开了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她,瞪了她一眼道:“下次再不听话,还来打你!” 李灵凤眼神躲躲闪闪,哪还有一点骄傲的将军府大小姐的气质,活像个做了错事被爹爹打的小女孩。 陈寿笑了一下,自己想的果然没错,这大小姐竟然有这么特殊的体质,还真前卫...他潇洒地转身离开,出去殿门,心中的闷气尽散,神清气爽,关上门之后,左右看了一眼,对着门口装模作样地一鞠躬,抱拳道: “太子妃,属下告退!”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杀鸡儆猴 汴梁的街头,没有因为征收胡人商税而减少哪怕一丝的繁华。 更有秋闱将至,无数的士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准备参与今年的恩科。 汴梁的酒楼瞬间忙碌起来,也有那些在京中有关系的,走亲访友暂住家中。 更多的人,则是住不起酒楼,也没有亲友,只好借宿在寺院或者道观中。 有一些胡人,乘机在汴梁城中,开起了酒肆客栈,专门做那种一间屋子住几十人的,类似后世的青年旅店。 他们往往让几个身穿轻纱的胡姬,在大堂内跳舞揽客,生意十分火爆。 有一些大胡商,在官府都打点好的,不愿意多交那一成的税款,便在城中拖着不出去,等朝廷中的大佬出手。 高欢穿着崭新的袍服,肩膀上挂着一个大大的锁链,他本来就人高马大,这样的装扮更显得威风凛凛,引来路人侧目。 身后带着一群狗腿子税监,不下二三十人,在汴梁到处闲逛,专门找那些不愿交税的胡人,盘查他们是否交了商税。 交了商税的,手里都有一个盖了金羽卫章的信物,上面有专门的号码,高欢还要和手里的名册上逐一比对,根本无法造假。 有没交的,被这群人逮住,上来就是一顿胖揍,然后强行收税。他们身后,还锁着几个暴力抗税的胡人,肩膀上扛着枷锁,正被游街示众。 “头,你看,这儿新开了一个酒楼,我看那小娘们搔首弄姿的,一看就是胡人开的!” 高欢眼神一亮,挥手道:“这小娘皮穿的如此下作,一看就是偷奸耍滑的,走,进去查查。” 这些人,大多都是汴梁的破落户,陈寿和他的金羽卫,苦于无人可用。正经人,谁跟着你胡搞啊,汴梁百姓在天子脚下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佞臣...或许会一时风光,但是终究有落幕的那天。 大齐的天下,始终是那些官老爷的。 迫于无奈,陈寿把眼光瞄准了汴梁最大的闲散人员团体,就是这群街溜子... 这些人有个好处,就是个顶个的油滑不已,而且十分了解汴梁的每一个角落,是开封府的地头蛇。 有时候,鸡鸣狗盗之徒,也能发挥难以想象的作用。这些人披上税监的衣服,你只要进了汴梁城,就无处遁形。 短短几天,就把金羽卫的窟窿堵上了,而且有了剩余。陈寿已经开始利用这些钱,在城郊圈地了,准备给更元帝建造道观。 说是给更元帝建造,现在他和延庆观勾结在一起,道观建立起来之后,还不是自己的势力,而且是一手打造的势力。 这些道观在汴梁四郊,一旦都城有个风吹草动,外地大军进不来,任何一个势力,都有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欢这些人,目前就是胡人眼中的天敌,所有胡人一看见他们就头大,低眉顺目的生怕挨打... 果然,他们前脚刚进来,就有几个汉人小厮上前,殷勤地点头哈腰:“几位税爷有何贵干?我们这儿是有文书的,您请看。” 他们是胡人雇佣的,在汴梁只要你手脚勤快,总有大把的活计可以做,绝对不至于饿着。 高欢一把夺了过来,顺手丢给后面的一个税监,他马上熟稔地翻起手里的小册子,比对起来。 “头儿,这家交了。” 高欢大失所望,但是他们也是有原则的,陈寿明确说过,交了税的一律不能骚扰,这都是金羽卫的财主,要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感受到大齐的热情和好客。 他刚要往外走,不经意瞥见大堂内,坐着的几个胡人,正是那天在街上威胁自己的一群人。 他指着那边,问道:“那几个是什么人?” “税爷好眼光,那就是咱们这家小店的掌柜。” 高欢笑了笑,往旁边一坐,道:“给哥几个上壶酒,我请弟兄们吃酒!” “好勒,您请坐。” 税监们一听,也欢声雷动,大声恭维起来。他们纷纷往大堂的椅子上坐下,和周围的人挤在一块。 酒水上来,高欢喝了一口,“噗...”才刚喝一口,高欢就一口喷了出去,大骂道:“他娘的什么破酒,这东西马尿一样,也敢拿出来卖钱,分明就是一个奸商。” 本来喝的津津有味,双眼放光看胡姬跳舞的税监们,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头儿想惹事,他们一个个都是无事生非的好手,顿时闹将起来。 --- 汴梁四周,地势比较平坦,陈寿特意叫上了魏宁,爷俩在城外骑马勘测,哪个地方适合建造道观。 若是将军府的李欣这类的常胜将军在此,一定会说,你们这哪是建道观,分明就是建军营。 选址考究的要命,靠近水源不说,还要有宽阔的道路,可以方便进城。 陈寿累的一头是汗,不过精气神还不错,魏宁虽然年迈,但是却毫无疲态。 “这儿着实不错,我看就选在这个地方。” 陈寿笑道:“听干爹的!” “今天累坏了,你可得管饭,还要拿出几壶好酒来才行。” 陈寿下马,吩咐身后的手下在牛皮纸上绘测此地的地图,一边道:“干爹放心,我府上新雇了几个山东的厨子,手艺着实不赖,今夜咱爷俩不醉...咦?那不是高欢么?” 正说着呢,高欢带着几个人,从城门出跑了过来。 临到近处,看见了陈寿,高欢顿时嚎叫起来,“大人!大人,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陈寿一看,这厮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盯着一双熊猫眼,鼻血两条挂在嘴上,看上去颇为滑稽。 在他身后,税监们也都差不多,一副狼狈地样子。 陈寿顿时恼了,跺脚道:“贼厮鸟,敢打我的人!谁打得!” “一群胡人,哎吆,疼死我了,大人,他们这哪是打我啊,他们这分明是不把大人看在眼里,不把咱们金羽卫当回事啊。” 陈寿冷静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你惹事了?” “没有,绝对没有!” 陈寿将信将疑,狐疑地看着他,高欢一脸的倔强,不承认自己惹事。 陈寿心底暗道,这事是个机会,若是高欢惹事我就收拾他一顿,以此杀鸡儆猴,增强金羽卫的纪律性。若是胡人惹事,我也杀鸡儆猴,让其他胡人看看反抗金羽卫的下场。 “带我去看看。”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一个王子 高欢在前面带路,陈寿带着手下,又和魏宁要了一些能打的,杀气腾腾直奔城中。 平日里各个衙门都蛮高调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汴梁街头就属税监最嚣张,没想到今日也被人打了。 高欢刚才哭爹喊娘,但是此时有了靠山,也硬气起来,来到酒馆门口,霸气侧露,掐着腰大喊道:“刚才打人的出来!也不打听打听,欺负人欺负到我们金羽卫头上了。” 陈寿实在听不下去了,在背后踢了他一脚,小声道:“别吵吵了,还嫌给我丢人丢的少?” 高欢这才不喊,没一会,里面果然走出几条大汉。 虽然刚挨了揍,但是高欢气势一点也不输,倒像是他刚刚把人打了一顿,骂道:“现在知道怕了?” 陈寿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些人有着明显的胡人特征,但是看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行商的。 他们身材壮硕,沉默寡言,但是双眼极其有神。 “弟兄们,给我上!”高欢双手一挥,就要指挥着后面的人上前厮打。 陈寿实在忍不了了,骂道:“滚蛋。” 高欢滴溜溜转到他的身边,替陈寿牵着马,这个常侍也不是好惹的,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 “你们何故打人?”陈寿沉声问道。 “他们...来闹事。”一个胡人汉语说的很差,指着高欢,结结巴巴地说道。 “嘿!”高欢刚想叫板,被陈寿瞪了一眼,才缩回身子。 这些鸟人,是的管理一下了,不然早晚出事。 陈寿看着店内的一个伙计似乎是汉人,伸手把他招了过来,问道:“你来说,他们虽然是我的手下,但是我这个人最讲理,你放心大胆的说就是。” 小伙计是汴梁人,自小在皇城长大,颇有些胆色。闻言噼里啪啦,把刚才的事一说,越说高欢脸越红。 陈寿没好气地问道:“是真的么?” 高欢扯着脖子,刚想狡辩,看到陈寿的眼神,不知怎地有些心虚害怕,谎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陈寿心中有些怒气,但是金羽卫刚刚成立,收税也是开始不久,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出现这种丑事,不然对金羽卫的权威大有不利。 主要自己不是一般的衙门,而是要靠皇帝的宠幸,短期内快速地发展势力。这个时候,一点挫折也吃不得。 陈寿看了一眼高欢,道:“来人呐,把高欢脱去上衣,抽十鞭子。” 高欢惨叫一声,也不敢求饶,金羽卫的人笑着上前,“高二哥,得罪了。” 这时候,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都指指点点看热闹。高欢的那些手下,心怀惴惴,最近他们确实太嚣张了,陈寿定下很多规矩,他们早就抛到了脑后。 如今看到高欢挨打,才都想起来,如今可不是以前的时候,军法不容人情。 打完之后,高欢身上血痕遍布,陈寿马上道:“带他去送医。”几个人驾着高欢,乘车离开。 小伙计大喜,抱拳唱喏道:“大人果然秉公办事,小的心悦诚服。” 陈寿摆了摆手,大声道:“我的人犯了错,自有我来惩治,还轮不到你们拳脚相加。尔等以民打官,还是群殴,这件事我还没处理呢。来人呐,把人带走!” 呼啦一声,他身后的番子鱼贯而入,就要抓人。 几个胡人满脸怒色,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一味的后退避让,不敢出手。 “且慢。” 一声带着奇怪腔调的话,从二楼飘出,这些胡人全都浑身一震。 陈寿没想到这人有这么大气场,这些汉子竟然如此敬畏他,看来此间掌柜果然不是一般的商户。 楼梯上,慢慢走下一个人,身上穿着白色的袍子不说,连头上都蒙着白布,只有头顶处有一圈黑色。 这打扮自己太熟悉了,陈寿心底一阵膈应,果然是来自西边的朋友。 “这位大人,我们打人是我们不对,但是请大人宽恕,我们愿意付出大量的金钱。” 陈寿冷哼一声,刚要拒绝,但是一下子看到这人手上的戒指。那是一颗碧绿色的宝石,晶莹夺目,关键这东西上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 他这几天,为了收胡人的税,特意翻阅了西域胡人的资料,这个标志不是一般人敢戴的。 他在西域,是个王族... 看到陈寿的目光,这个段位很高的胡人似乎有点谨慎,把手收回到袖子中。 “大人若是愿意,不妨进来喝一杯茶。” 陈寿点了点头,说道:“好。” 周围的百姓慢慢散去,陈寿带着几个侍卫,进了酒楼中。 那舞姬也停了下来,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她的脸上蒙着轻纱,露出的眼眶皮肤白皙,眼睛十分漂亮。 在客人的注视下,陈寿慢慢上了二楼。 “贵客,请坐。” 陈寿大喇喇坐在上首,旁边两个胡姬,赶紧上前,给他们倒上两杯茶。 这两杯乳白色的茶,有些腥味,也有些乳香,一看就是西域人常饮用的奶茶。 陈寿不敢在外乱喝东西,随便闻了一下,道:“味道不错,但是我喝不习惯。” 胡人笑着点了点头,道:“大人,我再次为手下的愚蠢行为,像大人道歉,并且愿意补偿。” 陈寿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急,我这个人最爱交朋友,我看你仪表不俗,气质不凡,应该不是普通的商人吧?” 胡人神色有些不自然,他等年纪并不算大,也就是二十岁出头。 从西域到了大齐,竟然保养十分好,脸上没有风沙的磨痕。 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而且地位十分高,陈寿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大人说笑了,我是一个商人...” 陈寿听到这儿,马上作势起身,胡人赶紧道:“大人且慢,既然大人看得起,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我是喀喇汗黑汗之子,巴依塔什。” 果然如此... 陈寿心底一动,眼下西域的商路,被喀喇汗王朝给垄断了,若是能和他们皇室达成协议,自己的收税大计,岂不是事半功倍。 “原来是王子殿下,失敬失敬。”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立规矩 这酒楼的一层,十分寻常,不过是多了些异族风味。 但是二楼装点的极为用心,地上甚至铺着绒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桌上摆着几个果盘蜜饯,也都是西域风味的椰枣、糕点。 “您就是最近汴梁传的满城风雨的陈寿陈常侍?”巴依塔什显然来到汴梁之后,做过一定的情报搜集,陈寿是目前朝野上下,最有话题的一个人。 巴依塔什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少年,心道他是一个靠神权获得皇帝宠信的人...心中对陈寿多了一丝的希望。 自己流落到大齐,举目无亲,想要获得帮助,必须找一个愿意和自己合作的人。 那些大齐朝廷的高官的府邸,他几乎都跑了个遍,也吃个闭门羹全席。 陈寿和巴依塔什聊了几句,彼此间都有些戒心,但是也都隐隐透露出和对方合作的想法。 手指敲打着椅背,陈寿笑道:“既然是远来的贵客,又有今日招待茶水的缘分,你们这个店以后的税,我给你免了。” 陈寿心底已经开始盘算,这小子是个王子,却跑到汴梁来,多半是个落难王子,极有可能是宫斗失败一方。 这样的人,留在汴梁大有用处,万一哪天有机会利用一下呢。 巴依塔什显然没有把这点钱看在眼里,但是陈寿既然伸出了橄榄枝,他还是乐于接的。 巴依塔什轻轻地拍了拍手,过来一个络腮胡的下人,低下头听巴依塔什说了一阵,随后笑着走了出去。 不一会,跟着他进来两个穿着艳丽、身段婀娜,浅露一截雪白腹肌,脸上却蒙着柔软纱巾的西域少女。 这两个少女,头上的青丝结成一根根的小辫子,戴着银饰花帽,身穿锦裙筒靴,衬托得粉光脂艳,美丽动人。比起中原女子的端正美丽,多了一份别有的妩媚妖冶。 比起楼下的舞姬,这两个少女皮肤更加白皙,也更加稚嫩,却难得都是凹凸有致的身材,臀1胸挺翘浑圆,细腰盈盈一握。 刚才看到陈寿瞄了几眼楼下的舞姬,巴依塔什投其所好,要大方地送两个美人。 巴依塔什朝着陈寿一摆手,两个美人儿立即一个持壶,一个举杯,轻移莲步,慢扭细腰,款款走来,给他倒上了一杯葡萄酒。 “大人,请饮酒。” 其中一个少女说的是汉语,稍稍带着些异国腔调,不是那么标准,不过声音却悦耳的很。 陈寿不解地盯着巴依塔什,这小子笑道:“这两个人,就算是见面礼吧,送给大人做个奴婢。我们从西域来到大齐,用汉人的话说叫人生地不熟,以后还望大人多多照拂。” 原来是糖衣炮弹,陈寿哈哈一笑,顺势将其中一个拽到了怀里,挑着美人如玉的下巴,仔细端详道:“真是一个精致的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两个娇滴滴的西域美人,也在看着陈寿,这个少年即将成为自己的主人,好在他是那么的年轻英俊,比伺候一个老头子好多了。她们在西域,是自幼被当成长大后奉献给贵人的女奴培养的,早就不抱什么风花雪月的幻想,能碰到陈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奴婢叫札拉,她叫札尔。” 陈寿眉头一皱,摇头道:“太难听了,纤腰如柳,臀圆似桃,以后你就叫桃儿,她就叫柳儿。”陈寿嘿嘿一笑,这下正好和自己府上那俩爱妾,组成桃红柳绿。 “谢主人赐名。” 两个女孩欢欢喜喜,一左一右偎着他坐了,陈寿笑道:“时候不早了,以后咱们再聚。” 陈寿说罢就要起身,两个女孩怯生生地哀求道:“主人?” 她们作为礼物,要是被拒绝了,肯定会收到残酷的惩罚。 陈寿笑道:“赵鸿,你在这等着,下去喝点小酒,等天黑了带两个美人到我府上。不然大庭广众的,被人看见了名声不好。” “您还要名声做什么?”赵鸿在心底腹诽了一句,在他看来,陈寿做的事没有一件是要名声的,他还以为陈寿就是爱这佞臣的恶名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赵鸿脸上笑吟吟地答应下来。 陈寿和巴依塔什“依依不舍”地告别,带人走下酒楼,重新去找魏宁。 等人走后,巴依塔什身边的仆从,低声问道:“主人,这个人值得结交么?” 巴依塔什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大齐的支援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一定要争取一下,而且不过是送出两个女人,就像是房间里的两粒灰尘,不值一提。” --- 陈寿大马金刀坐在金羽卫的营地前,两边燃着几十根火把。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接着火光,金羽士们都能看到陈寿脸色不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们金羽卫,不是街头恶霸,更不是泼皮,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以后都他娘的给我守规矩,不然的话,我认得你们,这几根棍子却不认识。” 在他身后,八个手持军棍的番子,站得笔直。 他们是魏宁借来的人马,陈寿今夜直接宣布这八个人,是金羽卫的惩戒小队。 凡是不按规矩,惹是生非的,一律二十军棍。 光看这几个人的体魄,就知道二十军棍,是有可能把人打死的。 底下站着的二百番子,全都看向台上,眼神各自不同。 陈寿哼哼了两声,大喊道:“大家兄弟一场,有后悔了的,现在脱下军服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还给你们准备了三两银子的遣散费。有走的么?站出来!” 台下鸦雀无声,金羽卫的油水很大,而且待遇丰厚,最重要的是十分威风,在场的都不想走。 陈寿也不说话,一挥手,身后的张和点起一根粗香。约莫两刻钟之后,香慢慢燃尽。 “好,既然大家都不想走,以后就要遵守我金羽卫的规矩,否则的话,伤残自理,打死无算!” 说完之后,陈寿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这些人有些太不像话了,必须立一下规矩,自己可不想要金羽卫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宰执天下 天色阴沉,宫殿清冷。 一道倩影高挑秀丽,站在栏杆前,四周飞檐长庑,红墙黄瓦,尽显皇家威严。 下面有一队人马威风凛凛地巡过,他们是东宫的守卫,身穿翊麾校尉的袍服,就跟那个小贼当初一样。 李灵凤发了一阵呆,秋风格外的凄冷了,不知什么时候,就带着细如蚕缕的雨丝,沾在人脸颊上,催着一股凉意。 这一点凉意,让她从凌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恍然觉得那小贼到了眼前。 他笑的还是那么坏,透着一股痞赖气,不愧是农户家的野小子,幻觉中都这么讨厌,李灵凤心底暗暗想到。 突然,那个幻觉竟然动了,他手里竟然还有一把油纸伞。 “殿下,小心雨凉。” 李灵凤猛地一惊,下意识想要捂住身后的屁股,“你怎么来了?” 陈寿自己就带了一把伞,临行前还怪绿儿啰嗦,没想到真下雨了。 他仗着身子最近熬练的不错,把伞递给了李灵凤,也不顾风冷雨凉,笑着说道:“我看你前几天戴的钗子,虽然制作精巧新颖,但是材质只是普通的东珠。前几天我得了几颗西域喀喇汗的王室宝石,特意找人给你做了一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打开之后推到李灵凤的跟前,果然是璀璨夺目。 陈寿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没来由打了别人两顿,以后还怎么相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西凉大公主,临入京那天,城墙上无数西凉将士直冲云霄的呐喊,至今想来都让人血热不已。 李灵凤一把夺了过来,紧紧攥在手里,嘴上却冷哼道:“谁稀罕...” 雨下的慢慢大了起来,两个人都有些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雨水打湿了陈寿的头发,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胸口。 “殿下,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就先告退了。” 李灵凤扬着下巴,轻轻点了点头,如同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陈寿咧开嘴,呲着一口小白牙,抱拳离开。 李灵凤目送着离开,终于低下了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叹息一声。 她从小盒中,取出那支珠光宝气的钗子,轻轻地摩挲着。 缠绵的秋雨,交织出一张覆盖天地的丝网,恰如那栏杆前的佳人心思,柔软细腻却又凄凄冷冷。 --- 春和殿内,鎏金铜鹤香炉冒着淡淡香烟,坐着蒲团上更元帝一脸虔诚。 外面站着一个中年人,正是当朝宰相魏云色,也只有他能在这个时候见到皇帝一面了。 “陛下,河东秋汛,黄河决堤,百姓罹经天灾,饿殍遍地,实在有违天和,微臣请陛下恩准,下旨开仓放粮,优抚灾民。” 更元帝眉头一皱,叹气道:“上天降下如此汛灾,莫非是朕修道之心不诚,才有如此警示?莫要耽搁朕的修行才好...来人呐,召陈寿入宫觐见。” 魏云色站在原地,虽然隔着重重帘幕,但是也能想象到陛下此时的模样。 他深深低下头,藏起眼里一闪而逝的狠色,这西凉贼子已经把陛下完全蛊惑住了。 若是再不除去他,就只能除去皇帝了... 过了一会,陈寿匆匆赶到,迈步进殿。 老皇帝这才重新开口,“陈寿,河东秋汛,死了很多人,你快帮朕算一算...” 陈寿昂首道:“陛下无需担忧,此事臣早已于上个月算到,只是唯恐乱了陛下的道心,所以一直没说。河东秋汛,乃是河东之事,若是上天示警,那出事的该是京畿才对。既然此事已经惊动了圣上,臣的金羽卫,愿意出京赈灾,为陛下排忧解难。” 魏云色一听,暗叫一声不好,赶紧道:“所谓术业有专攻,朝中自有户部衙署负责赈灾,就不劳烦陈常侍了吧,常侍还是把心思都用在为陛下炼丹上为好。” 更元帝大表赞同,道:“你就不要分心了。” 陈寿呵呵一笑,“陛下和魏相有所不知,虽然河东出事,但是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微臣有意派延庆观道士,前去河东为陛下修建一个道观。” 又是这招!魏云色心中愠怒,但是满腔怒火无从释放。 这小贼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打着给陛下修建道观的名号,疯狂在城郊敛财圈地,多少大臣豪门都被他勒索了一道。 蒋褚才的良田直接被没收,左哨营被人从营地赶了出来。 更惨的是驸马都尉王朝隆,直接被强行征收去了一个偌大的庄园,硬是没敢吭声。 谁问那些面目可憎的金羽士就是一句话,“是你重要,还是给陛下祈福重要。” 果然,更元帝一听,马上笑着答应下来,“只要你在京城,朕就放心了。王年,赐下朕的带印文书,着令地方郡县,务必配合延庆观道长,不得延误。” 旁边的老太监弯腰道:“遵旨。” 他抬眼看了一下魏云色,彼此一对视,又都低下头去。 陈寿面带微笑,显得十分恬淡,其实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自己的势力,终于有机会名正言顺地伸到地方去了,河东是北方异族进中原的必经之路,尤其是契丹商人。那可是另一笔不菲的商税。 至于魏云色,脸色则更加难看,河东豪门林立,门阀家族遍地都是,这些家族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不让朝廷干预河东,甘愿花大价钱行贿当权者。 他们每年的进贡,养活着朝中大批的官员,是魏云色的钱袋子。 一旦让陈寿开始染指,被他发现这其中的利益,这小贼不咬一口肥肉才怪。 “昏君佞臣!” 魏云色无意继续听陈寿个更元帝在那讨论一些狗屁不通的道心,明眼人一下就能听出来,陈寿在牵强附会,变着法哄皇帝老儿开心。 但是这就像皇帝的新衣,谁敢站出来说话?老皇帝已经老迈不堪,他现在丧失了年轻时候的决断和睿智,就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渴望着虚无缥缈的长生。 或许是时候,给这大齐的天下,换一个君主了。 正文 小推书 不但辛苦码字伺候各位读者老爷,甚至不辞辛劳,给大家找好书看,不说了,有被自己感动到... (1)一本当下正红的架空历史后宫文: 《世子很凶》 楼外风吹雨,阁内血点灯。 寒潭藏龙虎,剑过无一人。 (2)《空想之拳》,迫真拉胯文学。 一只做梦都想回到蓝星老家的无能社畜。 一双做梦才能打爆诸天万界的狂怒拳头。 为了守护文学和头发与世界疯狂互殴拳拳到肉! 你说穿越者也要加班? 我梁德今次便是要他妈的轰爆你他妈的狗头呀! 强者生活就是这么惊心动魄且浮夸! 拉胯人作者杜停杯洗心革面从头来过,欢迎入坑批判! (3)《肉装法爷会挂机》 浪起黑暗,超凡钢铁铸就的蒸汽朋克轮船,发出轰鸣征程远航。 鲸落深海,海妖用美妙歌声,呼唤着那些狩猎美.人鱼的超凡水手。 蒸汽科学与超凡结合的“超凡基因战士”迎来了曙光。 天灾生物们,磨刀霍霍,他们要粉墨登场与这个非凡时代。 时代浪潮已然汹涌席卷而来,带着黑暗神秘迷雾..... 而某个遗迹城内苟着的,立志要成为肉装法爷的少年,在挂机! 奇幻作者黑色天最新力作,欢迎品读!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悄悄地进京 “寿哥儿,好久不见!” 刘文远见了陈寿,远远张开臂膀,结结实实来了个熊抱。 这些西凉的汉子,还真是热情,尤其是认定了你是自己人之后。 陈寿赶紧挣脱,以前在凉州也没见这老小子这么亲热,他不知道的是,即使被李威招为驸马,这些西凉汉子也没把他当成弟兄。 直到李伯皓传回消息,陈寿一直在为大公子的事奔走,才彻底让西凉的军汉将他视为自己人。 李锦在西凉的人望太高了,即使是他爹也要稍逊一筹,大公子的人格魅力,无论是西凉的百姓,还是文官武将,大都心悦诚服。 在李锦被杀的消息传回西凉的那一刻,这一辈的西凉人,至少是西凉的精英们,就绝不会再对朝廷有一丝的好感。 “刘老哥还在忙这营生呢?”陈寿看着他身后长长的车队,有些不解地问道。 刘文远笑道:“这还不都怪你,当初老帅跟我说,打完横山一战,就让你来接班,走南闯北大半辈子了,我也好歇息一下。谁知道你小子来汴梁了,还混的风生水起,这苦差事可就卸不下来了。” 刘文远说是苦差,其实也是肥差,为将军府行商,不比寻常的商队,何止是一本万利。 尤其是现在西北安定之后,地处丝绸之路的东大门,简直就是一条黄金商路。 陈寿嘿嘿一笑,打量着身后的商队,走到一辆车前掀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地毯,还有浓浓的胡椒味道。 西凉烈酒和香料精油,则在队伍的中间,铺着秦凤营特制的遮布。 刘文远笑道:“寿哥儿,你那秦凤营,可真是日进斗金啊。老帅说了,现在不打仗了,我们也不缺钱,秦凤营的进项全都归你支配调度。” 陈寿心中一暖,这将军府可比朝廷会做事,而且自己现在也正缺钱呢。 “老哥,我在前面摆下酒席,我们在这儿小酌一杯,为西凉的弟兄接风洗尘。” “那好,弟兄们,我们就叨扰一下小陈常侍,哈哈。” 城郊的一个庄园内,风景清幽,种的多是些时令瓜果。 陈寿吩咐庄户,采摘之后,就地生火做饭,宰了一只老母鸡,添作下酒肴。 众人乌泱泱在树下坐了,分成三四个小桌子,刘文远左右看一圈,道:“这庄园不错,尤其是在开封府汴梁,竟然还有这种手笔,看来你到了京城也没少赚钱。” 陈寿呵呵一笑,“这是当朝驸马都尉的庄园,前番他无故招惹我,被我使了个由头,拿来自己享用了。” 陈寿轻描淡写地说着,刘文远的神色有些暧昧,眯着眼看了他一下,然后低头端起酒杯,“来,咱们一起敬寿哥儿一杯。” 陈寿也端起酒杯,朗声道:“各位兄弟,我虽然来到了汴梁,那秦凤营还望大家多多照顾。” 秦凤营本来就是在场人的袍泽兄弟的遗孤遗女,这些军汉出身的人,也都是兵营行伍出身,闻言拍着胸脯大声应诺下来。 “你那秦凤营不得了,今年有两个后生,都过了西凉乡试了,这次随我前来汴梁,要参加秋闱呢。” 陈寿大喜,问道:“当真?哈哈,真给老子长脸,在哪呢,快滚过来!” 两个少年,起身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抱拳道:“管事大人。” 看的出这两个是很腼腆的少年,在秦凤营属于另类,那里面以猴子猢狲居多... 也难怪能通过乡试,在秦凤营,其实也有很多孩子,父亲健在时候是读书的。不过只剩下孤儿寡母的话,读书就有些吃力了,陈寿自掏腰包在秦凤营开私塾,正好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陈寿一看,稍微有些面熟,但是却叫不上名字。 毕竟经常在他跟前晃悠那几个,都是秦凤营的刺头,平日里的文练根本就是凑数的。 陈寿身边的赵鸿却认得他们,大叫道:“王廖,宋景!管事,这两个是甲字三队的,这个瘦的是王廖,矮的是宋景,他们的队长以前是张和。” 陈寿点了点头,大声道:“你们两个不错,不枉我花钱请先生,这次秋闱好好考,秦凤营早晚要出几个状元才好。赵鸿,每人一个十两银子的包,然后再准备上好的文房四宝两套。” 几杯酒下肚,庄园里气氛慢慢热闹起来,很多桌都吆五喝六地划拳助酒。 陈寿有些尿意,就拽着刘文远一起去菜地方便。 两个人解开袍子,陈寿观察了一下,心里颇为得意。 自己这本钱雄厚,熬练好了身子,将来大有可为。 陈寿低声道:“老帅那边有什么吩咐?” 刘文远酒量奇大,喝了这么多,毫无醉意。他神色一肃,道:“寿哥儿,京城波谲诡异,大公子死的不明不白,老帅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也要早晚看觑好大小姐。” 陈寿稍微有些心虚,点头道:“回去之后,务必帮我带话,请老帅放心,公子的事是我疏忽了,我一定不让人伤害到大小姐。” “老帅还让我问你,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陈寿早就想好了,如今的京城,自己顺风顺水,但是唯独要害怕两件事。 其一就是老皇帝突然驾崩,第二就是文官们狗急跳墙。魏云色把持朝政十余年,又有姚保保为内应,万一来一个宫变,自己可就人头不保。 “我在京城四郊,各建了一个道观,回去之后希望老帅零星派人,前来开封府,化为道士,入住其中。万一京中有变,也好有个后手。” 刘文远道:“京畿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么?” “朝堂争斗,瞬息万变,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才好。”陈寿系上腰带,压低声音道:“大公子的事,就是最好的教训,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对他们放松警惕。 不过西凉弟兄入京,一定要分散、如今西域商路畅通,每次来几个人不成问题。” 陈寿就怕大规模调人,把那些文官逼急了。 禁军不足为惧,根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姚保保手里的左哨营,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老马难弃 酒酣耳热之后,刘文远起身告辞,陈寿挽留道:“要不然在这儿睡一晚再进城?” “不了,早日交完这一趟,回去西凉准备过年了。哈哈,今年是见不到了。” “对了,看你骑的马品色一般,我这儿有一匹好马,送你了!”刘文远一招手,一个西凉军汉,牵过一匹毛色光亮、通体漆黑的健马来。 陈寿正愁着没马呢,欣然接受,让赵鸿牵着跟在身后,亲自送他们出了庄园。 刚想回去,远处过来一队骑兵,为首的是自己干爹魏宁。 “寿哥儿,这伙是什么人,好精壮的汉子,不知道谁这么大手笔,竟然驱使这般健儿行商,真是浪费人才。若是他们愿意,可以来我的右哨营!” 陈寿笑道:“干爹好眼力,这是将军府的人,他们担负着十几万大军的吃喝嚼头,怕不是西凉最精锐的军汉。” “那就算了,将军府的人,嘿嘿...”魏宁笑了笑,随即眼光就被赵鸿手里的马吸引过去,“身高体健,风鬃雾鬣,好马!” “这也是他们送的,干爹若是喜欢,就牵去用吧。” 魏宁爽朗一笑,“我哪能夺你的好马,而且我这匹马,随我已经十年了,即使老迈,不忍弃之。”说完摸着自己马的脖子,眼神竟然十分温柔。 陈寿带着他进到院子内,魏宁才说道:“苗德派人传出消息,宫里最近侍卫调动频繁,姚保保虽然十分小心,但是还是露出了马脚。我们四个一致怀疑,这小子有大动作,让你小心着点。” 陈寿竦然一惊,这可不是小事,自古权力顶点处的争斗,哪有什么妥协可言,必定是腥风血雨。 若是觉得有老皇帝的庇佑,就能刀枪不入,那就太天真了。 陈寿坐了半晌,沉吟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助陛下,把文官们手里的权力,给收回来了。” 魏宁拿着一瓶西凉人送来的好酒,一口咬下瓶塞,深吸一口,“权力这东西,就像是最香最纯醇的美酒,想从人家手里夺,哼,除非是他死我活。” 陈寿想到刚才和刘文远的约定,点了点头,道:“再等几天,我有一批强援将至,我们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这大齐的朝廷,他算是彻底看透了,谁掌握了汴梁,谁就能号令群雄。 西凉自不必说,幽云一带全是地方豪强,谁掌权对他们都不重要,只要继续纵容他们管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 而南方根本没有像样的战斗力,上层官吏奢靡荒唐和南唐那群鸟人看齐,弄得淮阳一带乌烟瘴气。 大齐看似是一统江北,其实赵家的江山,早就是一盘散沙。 魏宁仰起头来,灌了满嘴的烈酒,陈寿看着眉头一皱,劝道:“干爹,这样饮酒,对身子可不好。” “嘿,干爹一把年纪了,管他娘的好不好,先快活了再说。呼...好烈的酒!” --- 魏府,宰相书房。 粉墙环护,衬得小院幽雅宁静。 书房内燃着红烛,几道人影在纱窗上显得分明。 天下政令,多出于此,是当之无愧的小彤廷。 魏云色坐在上首,周围全是朝中大员,这十来年的宰相生涯,魏云色的手段称得上十分出色。 他把国家各方势力,维系的十分和谐,大家闷着头发财,享受富贵。 朝廷中则排除异己,打压政敌,除了一些不成器的小官,没有几个不是出于魏门的了。 至于为什么要保留那些和他叫板的,这正体现了魏云色的手腕,若是清一色的魏党,更元帝早就罢相了。 此时众人汇聚一堂,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汴梁叫得上名号的高官。 “西凉小贼,如今气候已成,今日在春和殿,我亲眼见他蛊惑陛下,如同哄骗三岁小孩。摆明了欺负陛下年迈,已经老到无法辨认是非了。” 魏云色满口的诛心之言,却一点都不害怕,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傻到出卖他。 如今他说出这番话来,在场的人,都暗暗心惊。 难道魏相要重演霍光旧事?凭他的权势,却是不输于当初的霍光啊。 一念至此,在场的人心都活泛起来,他们并没有多少的畏惧。 这朝廷虽然姓赵,但是早就已经被掏空了,禁军是天子近卫,但是那群人只知道吃喝玩乐,早就丧失了战斗力。 天下除了禁军自己,都知道禁军就是一群草包废物。 大齐走到这一步,往下发生石破天惊的宫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蒋褚才毕竟是脑子好使,马上凑上前弯腰道:“恩相一声令下,我等必誓死追随,以清君侧。” 其他几个官员,深深懊悔,竟然又让这老小子抢了先,自己怎么就光顾着震惊,没想到第一个大表忠心呢。 魏云色点了点头,道:“有你们在,我自有十分把握,不过此事非同小可,必须从长计议。小贼猖狂,所依靠的,不过是四大太监。” 刘钦接话道:“恩相所言极是,欲除小贼,必先杀四大阉宦。杀了他们四个,小贼就不过是一个西凉散兵,任我等捏圆搓扁。而且陛下并不信任四大太监,否则也不会扶持姚督公了。他们死了,不至于引起陛下发疯。” “这四个老东西,可不是好杀的。”在一旁的姚保保,听他们一口一个阉宦,心里十分不自在。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说句话了,北司内这四个人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若不是这四个老东西掣肘,自己也不必完全投靠魏云色。北司的权柄其实十分大,尤其是左哨营和右哨营,就是京城最强的军队,完全掌握北司的话,至少能和文官们分庭抗礼,平起平坐。 魏云色脸色一笑,有些狞意,淡淡地说道:“这四个老东西,却是难缠,但是他们老了...陛下年轻时,何尝不是英明神武,如今呢?被一个农户贱种,耍的团团转!四个老东西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怕是把当年的谨小慎微,都丢到爪哇国去了。” 姚保保长舒一口气,眼神一凝,道:“既然如此,咱家愿意为恩相充当马前卒,斩了四个老东西。” 正文 第九十章 蓄力 “冤枉啊,奴婢真的冤枉啊...” 一名姿容俏丽的女官趴在长凳上,四个小太监按着她手脚,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抡着板子,劈啪作响地打在她丰满的屁股上。 没过去多久,就被打的血肉模糊,一旁的戴毅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嘴唇儿抿成了一条线。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年长的太监进来,喝骂道:“住手!” “戴毅,你到咱家的殿里来打人,还往死里打,是谁给你的胆子?” 戴毅是姚保保的心腹,虽然上次追陈寿失败,被魏宁吓得差点尿裤子。但是面对这个没什么权势的老太监,还是很威风的。 “这奴婢在春锦殿内行窃,被咱家的人当场抓住,怎么着王永成,你要保住她不成?” 女官一听到老太监的声音,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声哭喊道:“王公公,救我,我是冤枉的。” 王永成是御膳房的太监,这个女官是给春锦殿的淑妃娘娘送餐的,若是她出了问题,整个御膳房都要跟着倒霉。 而且王永成是岳祥的人,而戴毅是姚保保的人,以前大家还各自保持距离,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使绊子,但是这一次明显就是戴毅主动生事。 淑妃的父亲是工部侍郎沐景,跟姚保保是一个派系的,都是相府的人。若是今日被他在御膳房众人面前,把这个女官打死了,那么御膳房的人谁还肯服他。 你保不住这个女官,别人如何相信他能庇护第二个?宫中的奴才都势利的很,王永成执掌御膳房,所有的奴才都孝敬他,他却不能护得人家周全,今后谁还孝敬买好他? 想到这儿,王永成冷笑一声,道:“捉贼捉赃,你说她在春锦殿行窃,却不知到捉到了什么证据。她要是真在淑妃娘娘那儿伸手,死十次八次都不过分,但是你要是冤枉人,嘿嘿,戴毅,咱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永成有这个底气,内务府的大总管岳祥,毕竟执掌内侍省。在皇宫内,他们的势力是要压着姚保保一头的,北司厉害在掌握了稽查权和军队,所以姚保保是在京城厉害,但是皇城不怎么样。 王永成说完,他身后的内侍们就一拥而上,戴毅身后的北司番子也不甘示弱。 双方僵持的时候,传来一声轻咳,从月亮门处走出一个老太监。 他慈眉善目的,正是内务大总管岳祥,戴毅一看见他,神色顿时有些慌张。 “怎么着,在这儿喊打喊杀的,都是伺候皇家的奴婢,谁还比谁高贵一些不成,别人看不起我们这些阉人,自己人也要内斗,真没出息...” “岳大官,您身子还好?小戴子给您请安。” 岳祥笑乜了他一眼,“小戴子?该叫你五档头才对吧,你在北司这么个年纪就爬到这个位置,比我们这些人包括姚保保可强多了,也别天天装出一副窝囊样子给人看了,别人不了解你咱家知道,你小子啊,是个人物。” 戴毅脸上依然是一副谄笑的孙子样,但是心里却悚然一惊,他在姚保保跟前谄媚的像个应声虫,在魏宁马下吓得尿了裤子,大家都笑他无能,没想到岳祥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一群太监中,你想出人头地,就必须得学会隐忍。没人拿你当回事,你才有机会上位,不然稍微露出一丝不该有的贪婪和上位的野心,就会被上面的太监碾成蚂蚁。 戴毅眼神一转,突然伸手,啪啪地抽了自己三个大嘴巴子,这三下用尽了力气,双颊肿胀不说,嘴角出现了血丝。 “小人冒犯了岳爷和王公公,小人罪有应得,这就滚蛋。” 说完带着他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御膳房,趴在凳子上的女官,骨碌一下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千恩万谢。 额头砰砰的声音,听得瘆人,岳祥赶紧制止道:“起来吧,那小子没拿出证据,多半是冤枉的。不然淑妃不是个善茬,哪能让人带来这儿打你,早就在春锦殿打死你了。” “岳总管明察秋毫,奴婢为您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总管和王公公的救命之恩。” 岳祥饶有兴趣地问道:“听你的口音,你是河间人?” “回总管的话,奴婢是河间府武垣县人。”这个女官不知道是不是被打的有些失魂,还是见到岳祥这么大的太监有些害怕,一直低着头。 岳祥老脸一喜,笑道:“吆,和咱家是同乡,也算是个缘分吧。你今日惹了那个戴毅,还要天天去春锦殿,以后难免被他算计,不如就跟着咱家吧。以后别让她去春锦殿送餐了,往内侍省送吧。” 王永成赶紧弯腰道:“公公说了算。” 岳祥眉头微微一皱,骂道:“这几天,姚保保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三天两头的找些小麻烦,烦死个人。你们自己也要当心,有事尽量抱团,别让人逮住了往死里欺负。”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岳祥这才慢悠悠地离开。 “寿哥儿说是在城郊的庄园鼓捣了一个什么戏班子,咱家去看看解闷,你们有事就派人去找那儿咱家。” “是,公公。” --- 避暑宫,陈寿一脸虔诚,坐在蒲团上,在他对面是一个炼丹炉。 要不是这小子时不时睁眼,偷偷看看三清神像,还真以为他在潜心修道呢。 在他身后,是两个白发苍苍的老道,其中一个正是延庆观主张洪九。 “陈常侍,如今你送来的道士越来越多,文书积压的也多,就怕报上去让人看出端倪来。” 这个时候,僧道出家都是有文书的,要交给官府登记造册。 陈寿招揽了一群魏宁的心腹,还有西凉秦凤营来投奔他的少年,更有一些西凉军汉。 这些人都摇身一变,成了道士,在还没建好的道观内,白天甚至帮忙搭墙盖房... 陈寿头也不回,闭着眼低声道:“道长,这事你不必担忧,负责管理此事的,乃是我的干爹。” “这个也是你干爹?”张洪九有些惊讶,不假思索地问道,问完就后悔了。 陈寿红着脸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次河东秋汛,无数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赈灾能解一时之厄,哪能助他们脱离苦海。延庆观何不多派一些人,收留一些精壮的青年,把咱们道门发扬光大。” 张洪九有些心惊,你小子说这么好听,不就是继续招揽一批死士么。 天子脚下,你到底要做什么,本来延庆观被和尚打压的不行,十分羡慕大相国寺的繁华,所以上了陈寿的贼船。 但是现在,张洪九发现事情越来越大,可惜他早已和陈寿绑定,已经下不来了... 一声叹息之后。 “都听常侍的...”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道门狠人 一进河东,遍地泥泞,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 凶猛的汛情,冲击着本就脆弱的河堤,各地衙门也都无心修建水利,疏通河道,终于吃到了恶果。 百姓们扶老携幼,希望逃到干燥一点的地方去,很多人的脚环小腿都泡的烂了,还要背着孩童继续走路。 更要命的是饥饿,沿途的树皮都被啃的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千千万万的村落中、山崖上、深涧里、陌头和阡边,都有饿得皮包骨头的人,提着篮子,拿着镰刀或系着钩子的长竿,在四处寻觅,捕捉能够救命的东西。 若是能从天上俯瞰,就会发现地面上蚂蚁一样,充满了缓慢蠕动着的人群。当野菜、树皮、草根等也被吃光的时候,原本镇静的乡村和蔼温顺的农民们开始骚动起来。 他们有的步行,有的推着木车,有的挑着孩子。抢劫和恃强凌弱,成了常态,饥饿把人逼回到了野兽的时代。 人们的叫骂呼喊和哀嚎传到远处的田地里,混成了一种持续不断的低沉的音响,像只受伤了的野兽把血淌进一条长河时的沉吟。 河东豪强,甚至是云内的大家族,乘机敛财。 他们哄抬粮食价格,以极少的粮食,换取大量的人口与他们签订卖身契。 年轻的女子成为他们府上的奴婢,俊俏点的女童,被高价贩卖到南方,青壮成群结队被他们收为奴仆或者私兵,得到的只是一口稀粥。 不过就算是如此,还是削尖了脑袋想要被买,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今天。 最惨的还是老人,没人要体力也不行,很多干脆就坐在地上等死。 陈寿的人手里有皇帝的诏书,是名正言顺的赈灾之人,但是面对如此情景,也无从下手。 好在延庆观的人,及时解决了这个问题,一群道士在天灾的时候,前来赈灾... 对那些绝望的人来说,无异于神仙降世。 尤其是这些道士还有一些权力,还要颇多的粮食,掌握着一定的医术。汉末张角,也不过如此... 穿着道袍的道士,越来越多,有的是从汴梁赶来的,有的是新招募的。 --- 延庆观内,后院的松树下有一张石桌,张洪九和陈寿对面而坐。 陈寿看着河东传回的消息,眉头紧锁。 当地的官府,全都被豪强买通,或者干脆就是豪强控制的。 再加上魏云色从中作梗,根本不配合自己的人赈灾,而前方的人苦于没有一个主心骨,捧着一本诏书,毫无作为。 “每拖一天,河东就要死几千人...” 陈寿看了一眼张洪九,后者也是一脸无奈,“我们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实不相瞒,我延庆观也拿出了半数积蓄,在京畿附近购粮,不过无济于事。河东云内的粮商,全都紧闭大门,宁愿把粮食烂在仓库,也不肯出售。” 陈寿心知肚明,冷声道:“若是出售粮食,就会耽误他们贩卖人口的大买卖。这时候要有一个敢担当的人物去河东主持大局才好,可惜我脱不开身。” 要是陈寿想要出京,更元帝第一个不答应,他一天也离不开陈寿。 这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一个少年,突然开口道:“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岂能置之不理。常侍,爹爹,我愿意去河东!” 这个少年一直木讷寡言,站在张洪九身后,陈寿还以为是个哑道童呢。 道士就是这一点好,穿的都差不多,分不出高低贵贱来。 没想到竟然是张洪九的儿子,仔细一看,是有那么一点点相像,不过不是很明显。 陈寿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洪九已经开始呵斥:“大人说话,你小辈插什么嘴。” 这个小辈,看年龄只怕和陈寿差不多大,陈寿摆手道:“道长此言差矣,有志不在年高,我看令郎仪表非凡,或许能堪当大任。” 这少年听了陈寿的夸奖,并没有露出喜色,陈寿不禁在心底暗暗点头。 他抱拳道:“常侍,听你们适才所言,河东实乃是人祸大于天灾,不先解决人祸,无异于扬汤止沸,灾情会成为他们大发其财的捷径,而河东几十万灾民,必然成为这场饕餮盛宴的鱼肉。” 陈寿试探性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同于他爹的仙风道骨,少年长相颇为平凡普通,不过眼神坚毅,语调铿锵,“晚辈张正元。” 陈寿又问道:“你若是去了河东,官府和奸商勾结,扣押粮食,你该如何?” “有诏书在,杀人立威,以儆效尤。” 张洪九脸一黑,就要骂人,陈寿抢先一步,问道:“你手里无兵,人家未必会伸长脖子让你杀呢。” “有常侍在,就有兵!常侍何不奏请陛下,借些许兵于西凉,只要陛下点头,而我们借兵不多,就没有风险。我再从当地,就地招募一些人手,圣人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人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好畏惧的?试问谁能挡得住他们?” “你就不怕他们狗急跳墙么?” 张正元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群地头蛇,所图是保住一家一户之富贵,发国难财而已。他们不是征西将军府,没胆子也没实力跳墙,最多就是缩回自家的大院,河东群雄,与汴梁城社泼皮无二,不足为惧。当地官府,更是鼠目寸光的碌碌之辈。我杀一个,他们会大声叫嚷,激动地责难;我杀十个,他们会畏惧沉默;我杀一百个,他们全都会跪地求饶。” 张洪九脸黑了又红,红了又白,站起身来一脚踹在自家儿子身上,“孽畜,你哪来这么大的杀心,还不给我滚下去!” 张正元没有看自己的父亲,挨了一脚着实不轻,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寿,“常侍,你意下如何?” 被儿子忽视的张洪九,彻底爆发了,一把年纪力气着实不小,就地搬起一个石凳,就要砸人。 陈寿拽住他,笑道:“道长,何必动怒,我要恭喜你有个好儿子啊。”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不走寻常路 秋潮带雨,冷意逼人。 汴河上笼罩着薄薄的白色雾气,一条条舟楫顺着汴河东下。 上游的秋汛,也影响到了汴河,表面上看,汴河水面没有波澜,但是下面却流速湍急,就如同今日的汴梁。 一个陈寿的飞速蹿升,不知道侵害了多少既得利益集团的好处,对很多人来说,他有非死不可的理由。 陈寿自己想更进一步,挡在前面的都是绊脚石,他也有开路碎石的必要。 山雨欲来,非但没有满城风雨,反倒出奇的平静。 大街上依然繁华无比,而且随着西北局势的变化,似乎更加热闹了,颇有盛唐时候长安的气象。 陈寿在避暑宫,跟刘神医闷在房内,坐了一上午,刚走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身的药味。 他真是有点佩服自己的大舅哥了,对着那些草药粉末,竟然能研究一天,不是这样的痴迷,断然不会有如此高超的医术。 做什么事也是一样,非得是用心,才能登峰造极,陈寿伸了个懒腰,赵鸿马上凑了上来,“管事,去哪?” “回府!” 到了自己的府上,陈寿进到内院,只见绿儿坐在走廊的椅上,小手儿掩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正在打盹睡得迷迷糊糊。 他慢步走过去,在她腰上抓了一把,吓得绿儿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看到是陈寿,才俏巧地白了他一眼,轻嗔道:“你就不能老实一次。” 陈寿嘿嘿一笑,一伸手绿儿马上帮他把袍子脱了下来,皱着鼻子道:“好大的药味。” “去准备一下热水,我要沐浴,去去这草药味。” 绿儿笑着应了一声,走到一半,突然眼波流动,回头掩唇轻笑道:“我的爷,您要让哪个来伺候沐浴,是桃儿还是柳儿?” 陈寿瞪了她一眼,道:“你来,我让你话多,看我一会怎么收拾你。” 绿儿嫣然道:“就不,我让她们俩一块来,才算是遂了你的意。”说完笑着跑开了。 陈寿往椅子上一趟,用绿儿的扇子盖住脸,脑子里开始想河东的事。 张正元说的挺好,但是年纪太小了,不知道他能不能镇住场面。 “自己竟然忧国忧民起来了...”陈寿忍不住自嘲一笑,真是一点佞臣的自觉都没有啊。 不一会,两个西域美人,果然端着水进来。 陈寿不是皇帝,没有避暑宫那种豪华的温泉浴室,到现在还得用浴桶沐浴。 两个美人力气比中原女子大一些,提着水桶走路也不弯腰佝背,毕竟是自小被训练出来伺候人的。 把水调好之后,旁边凳上放着澡豆皂角、沐浴膏和洗面药,那沐浴膏和洗面药是用白芷、川芎、瓜萎仁,皂荚,大豆、赤小豆等物研成细末制成的,可以清洁污垢、祛风活血,药物渗透于肌肤之后,还有悦泽容颜的作用,闻起来淡淡药香更是沁人心脾。这都是红儿做的,毕竟是杏林世家出身,虽然是个女孩,也多少懂一些药理。 水温正好,陈寿泡在水中,微微瞌着双眼,浑身放松,真是自在的很。 桃儿和柳儿十分自然地给他搓揉起身体来,房里燃着一个铜炉,她们两个除去身上的衣服,身上是中原风味的红色肚兜,绣着鸳鸯戏水的绸缎面儿十分光滑,穿在两个西域美人身上,被撑得峰峦叠嶂,十分壮观。 两个人下身穿的是亵裤,这身打扮穿在她们身上,纤细的腰儿,丰硕的圆臀,一时曲线呈露,风情诱人,不愧是纤腰如柳,臀圆似桃。 陈寿歇息了一会睁开眼,桃儿和柳儿笑吟吟地看着他,乖巧可人,温驯至极。 他一伸手,桃儿马上把下巴伸了过来,陈寿手指一挑,桃儿会意,甜甜一笑手就伸到了浴桶内。 陈寿还没来得及受用,突然外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娇叱声:“陈寿!陈寿人呢?” 陈寿披上衣服,来到外院,黑着脸看着眼前的女人。 怪不得护院不敢拦着,上次她可是来过了,都知道这是金枝玉叶... “公主,好久不见,您好像还没过陛下的禁足期吧?” 怀善公主左右看着房间陈设,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轻蔑表情:“小贼,你也配住在西街?这宅子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吧!” 公主今天穿着一袭天蓝色外衣,在衣领间泛出银亮光泽,一双修长美腿笔直挺立,身姿娇健。 她杏眼圆瞪,指着陈寿骂道:“你还真是没完没了,听说你把我们家的庄园也占了?怎么着,你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今天一早,有官员去看望禁足的王朝隆,言语间对陈寿占了他的庄园,多有调侃之意。 王朝隆面子挂不住,心中对陈寿的惧意下降,生出三分恨意来。 那驸马都尉自己无能,不敢找陈寿的麻烦,就看似无意实则有心把陈寿霸占了他们庄园的事说给公主听。 怀善公主一听,这还了得,根本不管不顾,换了一身短打劲装,从墙上翻了出来,气咻咻地来找陈寿的麻烦。 守备驸马府的人,谁能想到堂堂公主会翻墙,根本不曾提防。 怀善跟女主寒声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蛊惑父皇的帐还没算,你就敢夺本宫的庄园,以后肯定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甚至不把父皇看在眼里。我看你八成会造反,害的天下大乱,说不定还会让大齐覆灭呢。” “等等!”陈寿叫道。这公主的逻辑也太强大了,“我什么都没干!你怎么把根本没有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我也太冤了吧!” 怀善冷哼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你这等卑鄙小人,奸邪佞臣,现在不做,迟早也会做!” 陈寿不跟她胡搅蛮缠,眼珠一转,笑着问道:“公主殿下,穿了这么一身,只怕不是走正门出来的吧?” “你管我怎么出来的!识相地把庄园还了,再给我磕三个头,然后跟父皇坦白你的丹药是假的,我就饶了你这一回。” 陈寿眼睛一眯,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笑着道:“既然不是走正门出来的...那就好办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整个大齐就没有这么嚣张的人儿 怀善公主一拉衣摆,抬起长腿,砰的一脚踩在桌子上,指着陈寿的鼻尖叱道:“你还敢威胁我,你当本宫是谁?” 陈寿根本不想再跟这个奇葩公主废话,一声令下,早就在一旁忍不住的亲卫们一拥而上,按住公主绑了起来。 这还是手下留了情,用的是柔软的绸缎,捆住了怀善公主的皓腕。 “陈寿!你疯啦,你敢捆本公主?你果然要造反!” 陈寿笑道:“公主殿下被陛下禁锢在驸马府,怎么会抗旨不尊,冒着杀头的风险逃出来,我看你就是假扮的。” 他笑的实在是太坏了,怀善公主一时有些害怕,不再那么嚣张,问道:“你...你想怎样?” 本来抢你一个庄园,咱们就算扯平了,让你以后不再找我麻烦,既然你这么不给我面子,我也不跟你客气! 陈寿挥了挥手,亲卫们排着队走了出去,很快就散了场。 院子里只剩下陈寿、公主,还有两个西域侍女。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把她按在一个长椅上,怀善不安分地踢着小腿,想要踢到两个助纣为虐的侍女。 陈寿狞笑着上前,在怀善的脸上摸了一把,吓得她惊声尖叫起来。 “嘁...还以为是硬骨头,原来也知道害怕啊?”陈寿不屑地说道,两个侍女也都掩嘴偷笑起来。 怀善此时已经带着哭腔,呜呜咽咽地说道:“陈寿,我知道错了,你放了我吧,我把庄园送给你了,也不去父皇面前告状了....” 陈寿摸着下巴道:“你说话不算话,我可不敢相信你,除非你拿出点诚意来。” 怀善眼眶发红,抬头道:“什么诚意?” 陈寿往椅子上一坐,把脚翘到桌上,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她小腿曲线。 怀善怒视着他,“你要作甚!” 陈寿在她挺翘的臀部拍了一巴掌,道:“不做什么,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留下点东西,是别想走了。” 说完上前不由分说,熟稔地解开她颈后系带,摘下抹胸,又在怀善拼命的反抗下,褪下了她的纱裤,然后帮她穿好外面的裙子。 陈寿得意地晃着手里的衣服,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 天色渐晚,公主还没回来。 王朝隆不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派人去门口询问。 偏偏他们还不敢明着问,因为公主出去算是违旨。 此时一辆马车,疾驰在汴梁街道上,怀善抱着双腿,坐在马车的角落,怒目圆瞪看着陈寿。 陈寿毫不示弱,一双贼眼还不安分在她身上乱看。怀善抱得更紧了,她里面的贴身衣服,可都让人拿走了。 “这么紧张干什么,该看的我都看完了。” “你就不怕么?本宫一直不明白,你一个农户子弟,怎么这么大胆?” 陈寿用一种她从没听过的奇怪腔调哼唱道:“不怕死,反正我啥子都没得...” 怀善一看他那痞赖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形势比人强,她只好强忍着怒意。 负责把守驸马府的,是陈寿的金羽卫,所以马车到了被拦下,陈寿从车帘探出头来,叫道:“是我。” “常侍!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驸马喝茶,叙叙感情。” 金羽卫的人一看顶头上司来了,赶紧笑着放行,马车进到驸马府内。 陈寿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把公主放了下来,公主从车帘露出头来,机警地左右观察。如今这幅真空模样,可不能让人看见了,不然羞死人了。 陈寿促狭地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快走吧,我帮你看了,没人。” 怀善咬着嘴唇,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才下车一溜小跑。 “这公主...腿脚够利索的。” 王朝隆一听陈寿来了,心里吓了一跳,推说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想见他。” 话音刚落,陈寿的声音就从院子里响了起来,“你身子咋了?” 王朝隆一惊,见他竟然在一群狗腿子的护卫下,强行闯了进来,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你...你你要做什么?” 陈寿心中暗道,不愧是两口子,说话都一模一样。不过这个驸马,可不如公主硬气。 陈寿进到房内,看着王朝隆,直接破口大骂道:“我们本来无冤无仇,是你无端生事,到陛下跟前嚼舌根,老子拿你一个庄园,过分么?” 王朝隆哪见过这个阵仗,吓得面色发白,想要呼喊家丁护院,却喊不出来。 “说!过不过分?” 王朝隆点了点头,啪的一下就挨了一巴掌,赶紧又摇头。 陈寿继续骂道:“没想到你小子没完没了,不给你点厉害你当我好欺负,来人呐,给我打!” 一群金羽卫一拥而上,按住王朝隆一顿拳打脚踢,周围的驸马府下人呆呆地看着,感觉天旋地转... 世道变了,臣子敢打驸马了,还是上门打... 大齐朝,这么嚣张的官,还从没听说过。 陈寿太了解自己的定位了,他是一个佞臣,只要不谋反,不触及皇帝的逆鳞,他百无禁忌。 自己要跟魏云色、姚保保决战了,这些鸟人一直被人当棋子,来攻讦自己。 一而再,再而三,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今天必须打得他以后一听到陈寿两个字就脚软,不然这孙子指不定哪天又气不过,跳出来恶心自己一下。 陈寿看的不过瘾,自己下场踹了两脚,啐了一口,骂道:“王朝隆,你记好喽,以后我心情不好了,随时上门打你!” 说完威风凛凛,带着手下走了出去,就算是金羽卫的人,也没有想到自家大人能嚣张到这个地步。 皇家的不可挑战的威严,在他们心中,正在慢慢崩塌。 王朝隆趴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伤痕,身上还有几口唾沫,他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命,长大了结交的也是达官贵人,文坛名士。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西凉人打招呼的方式... 突然,在下人们的眼光注视下,驸马都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陈年旧事不堪回首 “不是说已经准备好对付陈寿了么?” 王朝隆鼻青脸肿,嘴角高高肿起,额头还有几个大包,连哭带嚎地问道。 刘钦强忍着心里的鄙夷,叹了口气,“就是去上个香,都需要个斋戒三天,打下陈寿去,岂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不过他这次有点过分了,竟然如此嚣张,简直没把你放在眼里。王家世代公卿,贵不可言,不曾想竟被一个乡野小贼欺辱,真是...唉,王太公若是泉下有知...” 王朝隆的脸,红成了猪肝色,眼中马上又要落泪。 怀善公主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再看自己丈夫这窝囊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有的男人没有什么家世,但是却硬气的很,简直是睚眦必报。 再看自家这位,白瞎了这么好的起点,被人欺负成这样,就知道哭哭啼啼。 “公主...”王朝隆含泪叫道。 刘钦也站起身来,微微行礼。 王朝隆本想引起公主的同情,来几句体己的话,在朋友面前找回一点面子。 可惜他这幅作态,让怀善更加厌恶,也不顾外人在场,直接娇叱道:“我还没哭,你哭什么?你也有手有脚,他打你你不会还手么,最不济挠他一下也胜似被人白打。” 刘钦额头一道黑线,这是什么驸马公主,一个比一个不着调。 怀善公主越说越气,干脆就指着驸马鼻子骂了起来,王朝隆心中几近崩溃,也不知道自家公主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挨打的又不是她。 怀善公主也是越来越上头,以前看着驸马,至少是有学识人品的,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一个废物。 刘钦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位公主狠起来,连自己都隐隐觉得有些被含沙射影地骂道,赶紧起身相劝。 试了几次,连话都插不上,干脆抱拳告退了。 走到门外,刘钦会有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小贼不除,京城难安呐...” --- 京师,北司内堂。 戴毅、王雄,等一干貂寺太监满面忧色,焦虑不安地坐在堂下,高居上首的姚保保却是老神在在地看着一封信。 “你们几个都安稳点坐下行不行,来回走动晃得咱家眼晕。” 戴毅凑上前,低声道:“督公,这次若是不能除掉岳祥那老贼,引起了他们的戒备,只怕就要在内侍省,跟咱们宣战了。” “岳祥必死无疑。”姚保保斜靠在椅子上,说不出地开心惬意。 “魏相公跟我说,欲除四大太监,先得灭掉曹广亮,其实不然...曹广亮再老奸巨猾,也不过是内务干办,手里的那点职权被咱家捏的死死的。只有除掉皇城管事岳祥,才是解掉了缚在咱家胳膊上的枷锁。” “咱们有了完整的北司,大半个皇城尽在掌握,还用看别人眼色?” 屋内的几个档头,全都有些佩服姚保保的心气之沉稳,果然督公才是做大事的。 看到姚保保如此气定神闲,众人也都深呼一口气,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起来。 没过一会,戴毅又坐不住了,“督公,若是岳祥那四个老贼一死,必然朝堂动荡,咱们要赶快拿出一个章程应对。” 姚保保瞪了他一眼,但是却马上笑了起来,脸上隐不住的得意。 “说到底,咱们才是陛下的家奴,外廷的气咱家也吃够了。没了四个碍眼的老货,你们上位的日子就在眼前,怎么着,等不及了?” 戴毅谄笑道:“小人当然等不及了,不过小人不是等不及上位,而是等不及给督公效力啊。就算戴毅这官儿升了,也永远都是督公您最忠诚的狗。是看家护院,还是咬人,都是督公您说了算。” --- 内侍省,岳祥的小院内,门口长着两颗枣树。 深秋时节,红彤彤的枣子挂在枝头,脆脆甜甜,十分爽口。 门口两个小太监,正举着杆子打枣。 岳祥从窗户中,笑吟吟地看着,人老了有时候就爱看这些小孩子耍闹。 “咱家要是有个孩儿多好...” 在他身后,曹广亮没好气地说道:“想要孩儿?那你还进宫?我和苗德都是吃不上饭才进的宫,魏宁那老匹夫是在沙场伤了下体,就你一个是自己主动进的净身房吧?” 岳祥被这话勾起了回忆,脸色有些难看,五十年前,他还是个少年,岳家也是当地的大户,娶得是一个自小定下娃娃亲的商贾人家。 自家大哥娶亲,他也跟着欢喜,等到黄昏时候,兄长终于把嫂子迎了回来。 第二天,哥哥带她去拜见自己的母亲,在一旁站着的岳祥,第一眼见到自家嫂嫂,惊为天人。她是那么的美,眉梢眼角流露着万种风情,红唇嘴角鲜艳欲滴,欲引人一亲芳泽。 哥哥娶亲之后,便拜别了老母,到远方求学。而家中就剩下新婚的小女人和岳祥还有一个的娘亲,嫂嫂的魅力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少年内心深处的野性,牵动着他的神经。 而岳祥也生的俊俏,新婚的嫂子自从破瓜之后,不知男欢女爱滋味时尚可忍受,一旦初尝禁果,便食髓知味,甘之若饴,这一夜空闺,感觉便比千万年还要难熬。 终于,天雷勾动地火,在一个雨夜,他们做了对不起哥哥的事。 事情发生之后,岳祥悔恨万分,父亲死的早,兄长自小对自己无微不至。 深感对不起兄长的岳祥,一刀割了自己的下1体,留一下封信,远走京城。可是自宫这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岳祥在路上走了没几步,晕倒在路边差点死了。 幸好被刘神医的祖父救下,他的祖父正好是太医院的郎中,这次回来是为了给一个大人物看病。 看到岳祥已经自宫,便好意将他带到了宫中,做了一个小太监。也正是这份关系,才让岳祥岳刘神医照顾有加。 “一晃五十年了...”岳祥呐呐自语,“不知道他们还好不好,应该都没了吧。” 曹广亮骂道:“什么五十年了,你这老东西,还伤感怀旧起来了,说好的龙卵呢,还上不上了,这可早就过了饭点了啊。” “催催催,就知道催。”岳祥回头笑骂一句,然后吩咐道:“小凳子,去御膳房看看,怎么还没上菜。”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人生多苦厄 御膳房内,烟熏火燎。在这种地方做事,脾气一般都很暴躁。 不管什么人,长期被热浪烘着,油烟熏着,都很难有个好脾气。即使是御膳房,也不能免俗。 刘女官有些愣愣地站在门口,里面露出一个厨子来,皱着眉头道:“你在这发什么呆,还不快把菜给总管送去,要不然怪罪下来,咱们都得挨罚。” 刘女官赶紧点了点头,眼神有些不自然,手抿了一下头发。 胖厨子还在喋喋不休,“得亏是如今的总管脾气好,在李总管当权那会,有奴婢敢这么懒散,早就把咱们都害死好几次了。现在的人可真是的,救了你的命的恩情都不知道报,就知道偷奸耍滑...” 厨子一边骂一边进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说话的时候刘女官的后背都在颤抖。 想到家中的父母和幼弟,她在走到一个角落的时候,从袖子里慢慢摸出一个小纸包。 两颗眼泪从颊边滚落,刘女官站了片刻,眼睛猛地一闭,再也看不到她绝望的眼神。 再睁开眼时,双眼无神,好似一具行尸走肉,她展开小纸包,拿起一个药丸一仰头吃到嘴里,然后沾了沾粉末,在菜里搅拌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 一队巡逻的侍卫脚步声传来,刘女官擦了擦眼泪,低着头往前走。 到了内侍省门口,两个小太监坐在地上,旁边一地的枣核。 “刘姐姐,怎么来的这么晚,小凳子都去催你去了,你没碰到么?”一个小太监笑着问道。 “啊?没...没见到啊,许是走的不是一条路,错过了吧。”刘女官强颜笑道:“总管等急了吧,快给总管送进去吧。” 一个小太监推了推旁边的同伴,“你去吧。” “你去,好撑啊,不想尝了。” 当初宫中不太平,闹太子案的时候,岳祥的饭菜都是让小太监尝过才敢吃。 后来虽然风波过去了,这个规矩也一直保留了下来,倒不是岳祥小心谨慎,而是这些小太监吃上瘾了。 今天他们刚吃了一肚子的枣子,又喝了些水,两个小肚子涨的鼓鼓的,谁也不想吃。 年纪稍微小一点的,拗不过另一个同伴,不情不愿地端起餐盒,也没有尝,就走了进去。 岳祥笑骂道:“你不是饿急了么,看吧,饭菜来了。” 曹广亮伸了个懒腰,道:“怎么才来?” 小太监弯腰低头,布置好饭菜,“可能是今天知道您来,做的格外用心。” 曹广亮和岳祥哈哈一笑,拿起筷子对面而坐,各倒了一杯酒。 岳祥皱眉道:“前几天,小刘子来看咱家,看出咱家气色不好,让咱家少喝酒。今天我就不喝了,你也别喝了,咱们都一把年纪了,有些事该戒酒得戒。” 曹广亮不以为然,“一把年纪了再不喝,难道等死了喝别人浇奠的?也不知道寿哥儿知不知道每年去坟前看看咱们。” “你这老东西嘴是真臭,寿哥儿是个有心肝的,咱家反正是放心。不过说真的,咱家想...回老家看看。” 曹广亮喝了一口酒,疑问道:“你还有家,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这...唉,不说了。” 能憋五十年不说,自然是有伤心事,曹广亮人精一样,马上不再追问。 院子外,刘女官走了几步,渐渐感到头昏脑涨,胸中憋闷。 她眼前一黑,强行打起精神,加快了脚步,回到自己房中。 坐在梳妆台前,颤抖着的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纸,咬在嘴边,又梳了梳头发... 镜子里的女人,容颜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依稀可以看出,这也是个美人儿,可惜进了皇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 刘女官惨笑一声,“人贱命如草...来生呐,我也做一回...做一回” 话音未落,只听砰的一声,刘女官倒在了地上,身子蜷缩,表情极其痛苦,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似乎是想要抠出什么来。 须臾之间,女官死在了地上,眼珠凸出,脸色发黑,十分吓人。 --- 秋高气爽,艳阳正炙。 金羽卫校场内,两个教头,带着一众金羽士在操练。 两边插着金羽卫的牙旗,四周摆着各式兵刃。 陈寿穿的很单薄,和金羽士们一起,挥舞着一根盘龙棍,呼和着随教头一块操练。 刚刚吃过午饭,大家劲头很足,陈寿也十分投入,一根棍子在他手中虎虎生风。自从上次立威之后,像高欢这样的混入金羽卫的人,也都老实起来。 陈寿其实对他们很好,只要你不犯错,别触犯了金羽卫的规矩就行。 他的身子越来越结实,两臂都有了贲起的肌肉,再加上他本来就俊俏,如今看上去再添七分英武,当真是俊朗非凡,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被榨干的小白脸了。 现在这幅模样,估计比当初的小白脸,更能引得苏夫人这等妇人下手。 突然,远处飞奔而来两个番子,到了近前才翻身下马。 “常侍,宫中出事了!曹干办和岳总管中了毒,曹干办当场身亡,岳总管也危在旦夕!” 陈寿脑子里嗡的一声,将棍子随手一丢,招呼道:“来人呐,随我进宫!快去右哨营和御马监通报!” 骑在马上,陈寿不断的夹着马腹,抽打着马臀。 他的心中乱作一团,曹广亮和岳祥的模样,不断在脑中浮现。 这四个人,收了自己做干儿子,每一个都尽心尽力地帮衬自己。要不是岳祥,自己恐怕早就惨死在姚保保的昭狱内,替杀害李锦的凶手顶罪了。 更不用说,其后他们又帮着自己,混到如今的地位。 陈寿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恩情记在心中,不常说,但是不曾忘。 他拽着马缰的手,已经勒的发白,也浑然不觉。 “不管是谁,我陈寿发誓,要让你血债血偿...” PS:大家投一投推荐票,外站的小老弟,尽量来起点支持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