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大医》 第一章 特立独行的医生 月30日。医生值班室。 时间到了下班的点,袁志将身子斜靠在办公桌边,抄着双手,一脸冷漠的望着值班室门外。 门外闪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那是赶来上晚班的同科室医生,一看袁志的表情就立马赔着笑,“不好意思,刚刚在一楼耽误了点时间。”边说边去到值班室角落的换衣间,换了衣服,麻利的按步骤将自己整个消了毒,快步走回袁志的身边。 袁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斜过身子将桌子上放着的值班记录簿翻开,“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病人已经勾画出来了,病情变化数字曲线在后面几页。” 说完就直起了身子,去换衣间脱了白大褂,换上常服。抬手看表,过了10分钟了。 这个细微动作被接班医生看了去,越发不好意思,又补了一句,“耽误你下班了,不好意思。” 袁志眼皮都不抬的出了值班室的门,在门口停留摸手机的瞬间,听见里面响起个声音,“李医生,这袁医生的性格是真的太怪了,你不能这么惯着他,还是应该给科室主任反映反映了。不能因为。。。。” 话没听完,袁志就几步快走开了,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无聊的背后议论,他从小也很讨厌所谓的各种人情世故,选择成为医生就是因为只需要单纯的和病打交道,和人之间可以理所当然的隔着白大褂、手术手套、手术口罩。。。这样的安全距离让袁志觉得极度舒适。而同事的定义就是一起共事的人,在一起就只应该讨论病情,其他的,不重要。 翻开手机微信,那个置顶的头像依然安安静静,几个小时了,没一条新消息。袁志瘪了瘪嘴,他一直无法理解,自己那只是个小护士的女朋友京墨为什么会比他这个正牌医生还要忙碌。 想着京墨,袁志紧绷的脸就会稍微的松软一点,大学校园里夹杂着笔墨香的恋爱萌芽,经历了近10年的岁月涤荡,越陈越香。 京墨那甜美如花的笑脸,如沐春风的声音。。。 “你看,我头几天拍的日环食好美,他们说能拍到日环食会带来好运。。。” 护士站飘来的声音很像京墨。袁志停下来,望过去。同时那两个凑在一起看手机的小护士可能也感受到了生人靠近,放下手机看过来,几目相对的瞬间,袁志在心里发笑,“永远不能指望京墨这个小妮子会给自己带来突然惊喜。” “袁医生。”其中的小护士却突然叫住了袁志,“袁医生,27床的病人,想要请您再帮他看一下。他去医生办公室找你几次了,你都不在,说是上门诊了……” 袁志看着小护士眼生,随口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吧?” 小护士呆了一下,方才回答说:“是的,我刚转到咱们科室病房来实习。” “难怪,我说怎么看你面生。”袁志难得的笑了笑,脚下离去的步伐却是丝毫不带停顿,边走向护士站对面的电梯间边说:“告诉27床的病人,如果是不急的事,等明天我去查房的时候,再跟我说。如果是重要的事情,就去找值班医生。我现在已经下班了,不在工作时间,恕不工作。” “啊?”小护士显然没有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惊讶的张着嘴,还想再问,却看见本已经在等电梯的袁志突然的转过头,对着她补了一句,“日食不能直接用手机对着拍,容易伤了眼睛。有空多读点书,学点知识。” 小护士被这突如其来彻底搞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低着头颤颤巍巍的问旁边那位表情没任何变化,好像对此场景已经习以为常的护士:“陈老师,袁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陈姓护士听到了她刚才跟袁志的对话,见她一脸懵逼,笑了笑说:“小李,你刚来,所以不清楚。咱们科室里的这个袁医生,可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一个人。只要到了下班时间,就一概不理工作上的事。所以,你在这个时候告诉他有病人找,他根本不会搭理的。” 小李护士来医院实习也有半年多了,各个科室轮换也遇到过不少有性格的医生,不过这样个性的医生还真是头一遭,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讶地说:“这袁医生也太个性了吧?咱们科室的主任,就不管他吗?” 陈姓护士一边整理桌上的东西,一边回答说:“管?怎么管?袁医生又没有违反工作纪律,就算是主任,也顶多是说他几句,可他要是不听,说再多,也没有用不是?最关键的是,这个袁医生,虽然特立独行,看着不像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但人家的医术水平,那真叫一个好,有一次还破格参与了院长组织的专家会诊团,别说年轻医生了,就在很多老医生里这都算是殊荣,他早晚成咱们科室里的绝对骨干,谁愿意跟着明日之星闹矛盾啊。” 说到这里,陈姓护士转头看了眼左右,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方才压低了声音道:“给你八卦个事,有一次上手术,主任主刀,一个关键细节主任还转身问了在旁边观摩的袁医生。那个时候袁医生都才到我们科室不久。判断病灶真的可以用快、准、狠来形容。不过这些小事你听过就算了,可别到处乱讲,讲了我也不会承认就是我说的。” 小李护士听到这里,忍不住是啧啧称奇。 虽然成为护士的时间不算长,但是知道的医生,基本都是只要有病人找,为其解疑答惑绝不耽误半秒。遇到情况严重的病人,即使不在医院,也会立刻赶往医院。所以不少医生都笑称,说不仅自己的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自己这个人,同样也是二十四小时待命。 像袁志这种,下了班,哪怕人还在医院还在病房里,都彻底抛开工作不管事的医生,真的没有。而医院这么容忍他,没开除他,他的医术该是到了她这个一介小护士无法理解的高度了吧? 对于高深的人,小李护士总是有莫名的敬佩之情,瞬间就不介意一分钟前才被袁志嘲笑知识缺乏,她觉得那是智者的谆谆教诲。 脑子里突然闪过武侠电影里手起刀落,剑光扑闪的大侠画面。甚至小李都觉得自己脸上能感受到利剑出鞘后带来的微风。只是,突然间,小李护士猛的反应过来一件事,转头问陈护士:“那陈老师,我该怎么给27床的病人回话?” “实话实说呗。”陈姓护士说,“27床的那个病人,住院也有好几天了,应该已经熟悉了袁医生的行事风格。放心吧,他就算有气,也不会朝你发,只会气袁医生。” “那……好吧。”小李护士虽然不情愿,但是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办法,只能按照陈姓护士所教,去给27床的病人回话。 与此同时,袁志已经乘坐电梯,来到了住院部一楼。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袁志一直在拨打京墨的手机,却无人接听。 忍不住皱眉,嘀咕道:“这个点,京墨应该也下班了才对,难道又在值班?” 很多医院都有规定,护士在上班的时候,是不允许玩手机的。所以很多护士在上班的时候,手机都是调的静音,或者直接放在一旁,只有在不怎么忙了的时候,悄悄的拿出来瞄一眼。就这,都得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生怕被病人看到投诉,被领导逮到罚款。 所以,袁志打了两遍电话,正在上班的京墨,都没有接。 袁志把手机放回兜里,摇头苦笑。 工作狂女友,是他最甜蜜的负担。 走了两步,袁志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机拿了出来,编了一条微信,发给京墨:“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我们头两条是吵架了吧?我都不记得了。你明天休假对吧?正好明天是31号?我在339旋转餐厅订了位子,请你吃大餐赔罪,然后我们去看电影,完了一块儿跨年。怎么样,我的公主殿下,能赏个脸吗?你的骑士等候着你的回复。” 又发了一张‘爱你么么哒’的表情包,袁志方才把手机揣进兜。幸亏他科室里的同事,尤其是那几个小护士没有看到他发的这条微信,不然肯定会觉得难以置信:这个卖萌的男人,真是他们科室里,那个冷傲又特立独行的袁医生吗?差别太大了吧。 袁志走到停车场,找到一辆帅气的摩托车,戴上头盔,跨坐上去,点火扭动油门,在一片轰鸣声中,骑着摩托车,离开了医院。 他说他是骑士,是真的。骑摩托车的骑。他的收入足够负担汽车的开销,可他就是爱着这摩托车的洒脱和自由。 甚至,他的内心,还偷偷藏过骑行川藏线的梦想。 PS: 这是一部短篇,大概就二三十万字,写的慢……所以投资需谨慎。 创作这本书的原因,是疫情期间看到了很多医生在一线抗疫的事情,很受感动。 老五当初也是医生,08年的时候参与过抗震,知道大灾大难时,一线医生的辛苦和危险。 很遗憾,老五在10年就辞职了,这次不能在去一线。 不过老五的一些朋友和同学,甚至以前的老师,有在一线的。 老五联系了他们,了解了情况,从而创作了此书。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的逆行者。 第二章 恶魔悄然而至 同一时间,在京墨工作的医院里。 京墨正在协助医生,在重症病房里,抢救一个出现了呼吸衰竭的重症肺炎的病人。 经过一番专业的救治措施,病人危急的情况得到缓解,呼吸功能得以恢复,相关的生命体征也回归到了正常的数值。 京墨和医生对视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观察了一会儿,等到病人情况稳定,嘱咐了病人家属几句后,两个人才走出重症病房。 京墨吐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朝着刚才一块儿救人的医生说:“张医生,辛苦你了。” 张医生笑了笑,喘了口气道:“我还好,你才是辛苦。诶对了,怎么今天晚上又是你值班吗?我记得你好像是刚值过班的吧?” 京墨点点头,回答说:“今天本来是赵婉的小夜(下午5点到晚上12点),但她男朋友约了她吃饭看电影,就找我换了班。” 张医生看了她一眼,揶揄道:“人家都知道和男朋友看电影,你呢?你的男朋友就不用一起看电影?这段时间你都在医院没日没夜的扎着,怕是没少冷落男朋友吧。” 京墨脑子里浮现出了袁志的模样,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道:“确实有些冷落他了……” “怎么,你们吵架了?”张医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关心地问。 “也不算是吵架吧,就是争论了几句……” “那还不是吵架?为了什么?”张医生问,没等京墨回答,就猜了出来:“是因为你忙于工作的原因?” 京墨苦笑着说:“差不多吧,他觉得我把工作太当回事,心里面只有工作。而我则认为,他把工作太不当回事,身为医生,却不太像是个医生……” 张医生摇了摇头,说道:“京墨呀,你男朋友的情况,我不了解,不好评说。但你的情况,我是看在眼里的。你对工作态度,没得说,绝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比了比。 紧接着,张医生又说:“但我们是人,不是工具。除了工作,还应该要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再怎么工作狂,也要有放松的时间,不然早晚得出问题。你看其他的小护士,有哪个像你这样的?你这一天天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医院里面忙,完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听我一句劝,工作是干不完的,该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该和男朋友去看电影吃饭,就去看电影吃饭。否则要不了多久,我怕你不是要分手,就是身体扛不住,要累垮。” 京墨知道对方是好意,没有辩解,苦笑了一下,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要当一个好护士……” 张医生看了她一眼道:“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好护士了,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工作态度,都没得挑。所以,你没有必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更不应该因为工作,就影响到感情。” 京墨笑了笑道:“谢谢张医生关心,我会调整好自己的工作与生活时间的。” “你呀。”张医生摇了摇头,知道这个小丫头没有听进去,却也没有多劝,只是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拼……” 和张医生分开,京墨回到护士休息室,墙上的电子挂历指向了日,再过一天,就该进入2020年了。只是,太忙碌了,京墨还没想好以怎样的姿态迎接新年新气象。想到刚刚张医生的话,她心里微微有些酸,在女朋友这个身份上,她确实很不称职。 “京墨,今晚上没什么事吧?”接班的同事到了,一边换衣服,一边问。 京墨回答说:“重症病房有个病人,之前突然呼吸衰竭,经过抢救已经恢复,不过还是得注意着点。” “啊。”同事哀嚎了一声,“今晚上注定要受罪了。” 京墨跟她交接完工作,迫不及待的摸手机,看到袁志的未接,心稍稍的安稳,再看到微信消息,彻底的温暖了。 想立马回电话,可是一想都这个点了,袁志多半已经睡了,电话过去吵了他睡眠,影响第二天上班,就大罪过了。 于是京墨改成了发微信。 她一边往病房楼下走,一边回信息:“我早就没有生气了。之前的争吵我也有错,确实是因为我忙于工作的原因,才让我们两个现在连见面的机会都少,一个月里,聚少离多。我会试着调整时间,更好的去安排工作与生活。不过明天的旋转餐厅,我是没法去了。科室里面新来了几个危重病人,得加班。等我下次休假,我们再去,你看怎么样?” 京墨望着送出的信息发呆,她觉得她是应该被男朋友嫌弃的那种人,才信誓旦旦要调整工作和生活时间,就马上拒绝了旋转餐厅的约会。 她觉得应该找块豆腐撞上去,真想世上能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今天又值夜班了?”袁志的消息却意外回了过来。 京墨有些惊讶,回复道:“今天同事有事,跟她换了个班。怎么了,你还没睡呢?” 消息刚刚发出去,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袁志打来的电话。 京墨手忙脚乱的接通电话,就听到袁志的声音从手机里面传了出来:“你在哪呢?” “刚下楼,正准备叫车回家……”京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有一束车灯从身后照来,驱散黑暗,照亮了她行走的道路。京墨转身回头,便看到骑着摩托戴着头盔的袁志。 如果紫霞仙子的梦中情人是踏着七彩祥云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在京墨的眼里,她的梦中情人是这样的一个骑士,踏着夜色与星光,跨越山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看着径直骑着车到了自己身边,摘下头盔的袁志,京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混杂惊讶和感动:“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袁志笑着说:“当然是来接你下班的,这么晚了,我可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家。”他拉开外套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口袋热包子,塞到了京墨的手里:“忙了一晚上,饿了吧?给你买了包子,是你最喜欢的口味,还热乎着,赶紧吃吧,等下就凉了。” 看京墨还没缓过神,袁志补了句,“包子包子,都新时代女性了,还这么爱吃包子,学点人家精致女生,吃点全麦面包,翻糖蛋糕什么的啊,听着也好听。” “你在这里等了我一晚上?”京墨接过包子,一点没在意袁志的善意嘲讽,呆呆的问。话出口的瞬间,感觉眼眶里面有些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包子散发出来的热气给冲的。 “怎么可能。”袁志不以为然的翻了翻白眼,拿出一个摩托头盔套在京墨的头上,“我算着时间过来的。我可没有那么傻,在这底下吹着冷风傻等,要是来的早,肯定早就上去等你了。” 京墨坐上了摩托车后座,忍不住对着袁志的背扎扎实实的拥抱了一下,摸着热乎乎的包子,虽然冷风嗖嗖的吹着,可心里面却感觉很温暖。 袁志一边骑车,一边问道:“跨年没法一起过,那便算了。下个月就要过年了,你们科室的排班表出来了吗?你休哪几天?我爸妈最近一直念叨说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想要让你在过年的时候,去家里面吃顿团年饭。” 京墨有些迟疑:“这个我还不清楚,排班表没这么快出来的。” 袁志接过话头道:“那我们就先说好了。等过年的时候,你可别又跑去主动加班。” 京墨犹豫了一下,将已经到嘴边的“我尽量。”换成了“好。”因为心虚,字都说得简短。 袁志还想要再说点儿什么,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划破了安静的黑夜。 这个点了,谁会打电话过来? 京墨也听到了手机声,说道:“你电话响了,别是医院里面有事找你吧?” 袁志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她,回答说:“不会,我们医院同事都清楚,下班后找不到我的。”话虽然这样讲,可他还是挺好奇,半夜三更的这通电话,到底是谁打过来的? 在情侣之间能否查到对方手机这个问题上,他倒是坦荡,对京墨说:“手机在我左边衣服兜里,拿出来帮我看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京墨依言从他衣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说:“老三。” “老三?”袁志很疑惑。大学里同寝室的几个兄弟,按照年龄排了位置。学校时候的感情是最纯粹的,这是袁志不多的几个交心朋友,只是大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大家又都很忙,联络少了很多。 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隐隐感觉不好。 袁志将摩托车靠边停了下来,接过京墨递来的手机,问道:“老三,什么事?” “二哥,你睡了?” “还没呢,刚接了你嫂子下班。”袁志说这话的时候,被京墨在后来拿手拧了一下。 “帮我给嫂子带个好。”老三勉强客气了一下,直奔主题:“二哥,我感觉大哥那边情况不妙。” “怎么了?”袁志心一紧,他们几个都是医生,见惯了生离死别,练就了临危不乱的本事,情况不妙几个字在他们的字典里,已经是很重的形容。 “初步怀疑,病毒人传人。” 袁志头皮嗡的一阵麻。 夜晚的风吹得旁边不知名的树叶晃动,将袁志和京墨在路灯下的身影搅得支离破碎。 夜晚真的静得可怕,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听到彼此厚重的喘气声。 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老三说的这几个字被证实,那么就意味着,恶魔降临人间。 第三章 不平静的一月 老三简单介绍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更多详细信息让袁志去班级群里看,讨论的细节都非常清楚,因为都在等着身处湖北武汉的老大最新的情况,他们匆忙收了线。 关于湖北武汉最近收治的一些病例,作为医生,而且在信息这么发达的现在,袁志他们医院已经在小规模讨论这件事,因为跟那些年的SARS很像,所以最开始以为是SARS又冒了头。 “到底怎么了?”京墨想凑过去看袁志的微信群,奈何群里信息更新太快,又太过只言片语,京墨干脆放弃了。 袁志没抬头,手指也不停的在手机屏幕上滑动,“是老大他们医院里最新收治了一个病人,他在群里面发了那个病人的肺部CT。”袁志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京墨,像是在等京墨做准备,“那个肺,几乎全白了!” 京墨知道袁志说的那个老大,叫郭明,湖北人,毕业后直接回了武汉当地医院工作。 京墨也知道,肺部在医学影像的检查中变白,说明肺部存在有炎症和渗出。如果是大面积变白,则说明情况很严重。因为炎症产生的分泌物,随时可能会堵塞肺部里的小气道,让气体无法进入到肺部,从而把人活活‘憋死’。 “之前是不是出现过类似病例,但是肺部损害没这么厉害?”京墨试探着问。 袁志点点头,压低了声音:“所以老大刚刚在群里说号召我们讨论,说这个病,与以前好些肺部疾病都不太一样。感觉,这个病,很可能会人传人。” 袁志短短几句把整个事情经过串了一遍,京墨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再跟老大确认一下判断依据是什么。”京墨催促。 袁志点点头,发了条私信问郭明:“老大,人传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郭明回答说:“只能说是有这个可能,但是不是真的会传,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在没有确切的结果出来前,我也不敢说它到底会不会人传人。我也是把病例贴出来希望你们一起判断。” 袁志表示理解:“注意安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吱声。” 郭明回道:“放心吧,我小心着呢。如果真有需要帮忙的时候,肯定找你。” 群里还在各种讨论着,袁志没去参与,大冬天的夜晚这么在路边站着,扎扎实实的冻人。看着京墨穿得略单薄,袁志揣起手机,拉过京墨的手示意她上车:“走,我先送你回去。你这段时间,工作的时候,要多注意安全。” 京墨和他一样,都是呼吸科的。如果这个不明原因的肺炎,真的会传染,那么,除了家属外,医护人员便是最危险的。其中又以需要近距离护理病人的护士,最为危险。 “放心吧,我知道的。”京墨点头应道。两个人重新带回头罩,坐回摩托车上。 深夜的街道上,车流行人不多,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沉默着,心里都像压了点什么东西。很快袁志就把京墨送到了她家楼下,说道:“回去后早点休息吧,顺便帮我给叔叔阿姨带声好。” 京墨应了一声好,然后说:“你也赶紧回去休息。”随后她摘下摩托头盔,递给了袁志,然后在他的头盔上面亲了一下。 “亲头盔算什么事啊?”袁志说着摘下了头盔,噘着嘴,一副求亲亲的样子。 “谁让你不赶紧摘头盔?只能等下次了。”京墨留下一串笑声,跑进单元楼,还不忘回头,朝着袁志做了个鬼脸。 两个人分别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默契的叹气,他们都在努力调节气氛让刚刚那个消息显得不那么沉重,但是他们都是呼吸科的高材生,他们的预感都知道大事不妙,只是不敢说破。 袁志再拿出手机,找到之前郭明发的那张肺部几乎全白了的CT,嘀咕了起来:“这肺炎……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摇了摇头,他把手机揣回兜里,骑上摩托车回了家。 几乎是睁眼到天亮,迎接来了2019年的最后一天,日。 一整天袁志都觉得哪里的频率没对,班级群里都是医生,白天都在各种忙,讨论就这么停摆在那里。 幸好医生的忙碌让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到了下班时间,袁志突然就很想京墨,虽然京墨已经说了要加班,但是袁志总觉得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一起,如果非要找个理由,那就是跨年这种节点,一定要仪式感十足。 打定主意,袁志回家简单冲洗,收拾了自己,便买了一些水果和零食,跑去京墨工作的医院。 晚上的护士站,有些冷清,只有几个值班的护士在。 她们都认识袁志,知道是京墨的男朋友,纷纷打趣两人。对他送来的水果,也吃的是一点儿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袁志带来了好运,今天晚上,京墨她们倒是不太忙,病人们的情况都很平稳,没发生什么事。 一整晚,袁志都呆在护士站,趁着京墨忙里忙外的间隙跟她说说话。 好几次看着京墨的侧脸,袁志都在想,是不是应该找个什么时候求婚了,结婚后的京墨可以放下忙碌,她的无微不至和极尽温柔不应该对病人,应该只专属于他和他们的孩子。 他有些遗憾想要仪式感十足的跨年就这么平静的度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一个月后,全国人民说得最多的是回到跨年这一天,回到日这一天,重启2020年。 一月这个月份在中国人的理解里有点尴尬,他虽然是一个新年的开端,但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认为,过了农历新年才是年。所以1月的前半段日子过的不紧不慢,不那么危重的病人因为害怕新年会在医院度过,都会尽量选择不在这个节点来看病。前来医治的病人大多是些轻症,他们的担忧依然是早发现早治疗,免得拖到农历新年麻烦。 病人没减少,工作量没减少,但是医生的压力少了很多。可也正是病人没减少,作为护士的京墨依然忙碌。好几次袁志去见京墨都只能在医院短暂约会,让京墨辞职的想法在袁志的脑海里越发的坚定。 袁志终于决定行动。他在一次查房的时候看到病房电视里的天气预报:预计未来十天,西北地区东南部、华北南部、黄淮、汉水下游、江淮、江南、四川盆地东部、云贵高原、华南北部及西藏南部等地累计降水量有10-30毫米,其中、黄淮、江汉、江南北部和西部、四川盆地东部等部分地区有40-80毫米,上述地区降雨量较常年同期偏多5-8成,部分地区偏多1-3倍。全国气温偏高。除华北地区西南部、青藏高原部分地区以及陕西中南部、丠西部等地平均气温比常年同期偏低1度外,全国其他大部分地区偏高2-4度。 有位年老的病人也在专注的看,小声的嘀咕着,“暖冬、多雨,今年的春节怕是不太平哦。” 而袁志从这一闪而过的口播里获取到关键信息,中国幅员辽阔,东边日出西边雨,那么多美景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去探寻过,能够想到的旅游也停留在大二那年,他和京墨以及其他几个同学去云南的茶马古道,他们骑着云南特有的矮脚马,头几天才下过雨,古道湿滑,他们在马背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空气清新,路途艰难,京墨因为害怕的尖叫声夹杂着新奇的欢呼声在古道上回荡,微光从参天大树顶端斜下来,照在京墨脸上,袁志的马走在前面,一回头就能看见被阳光照得通透的京墨的脸。 那时候的空气都是甜美的,不像现在,永远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打定主意,一下班袁志就出了医院,到商场选戒指的时候袁志有点慌乱,款式、色泽、指圈大小,一问三不知。 “袁医生!”身后传来一个雀跃的声音。 袁志一扭头,面前站了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一头长发被扎成了马尾自然的晃动在脑后,一袭淡蓝色针织裙勾勒出她的好身材,大眼睛、长睫毛,淡红的嘴唇配着雀跃的表情显得更加粉嫩。实在想不出这是谁,又不好再盯着姑娘的眼睛看,袁志只得将视线往下移,余光看见姑娘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胸部的位置。 尴尬。袁志的脸瞬间红了,耳根都有些发烫。 “我是李玉啊。”在你们科室实习的护士。姑娘开口自我介绍,化解尴尬,见袁志还是一脸茫然,李玉又补充“我拍日食,你让我多读点书”。 李玉指手画脚的解释,袁志想了起来,相比较平时那千篇一律的护士服装,这样的打扮确实变化太大,果真人靠衣装。 “选戒指?”李玉侧过身子,望向袁志的身后。 “嗯嗯嗯。”袁志点点头。 “需不需要我帮忙?”李玉边说着已经边走了过来站在袁志的身边。 售姐马上搭话,“先生是想选求婚戒指,拿不定款式,小姐姐可以帮忙看看。” “你们家的经典款就很适合求婚了,而且只看你们包装就能轻易俘获所有姑娘了,选择不难。”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着,袁志在旁边看,好像他才是作陪的那一个。他看着李玉的指甲长长的,上面还画着精美的图画,忍不住问,“护士规则不是不能留长指甲嘛?” “哦。假指甲啊。” “那上班的时候又必须剪啊。你应该隔天就会上班啊。” “只间隔一天也要精致的美这一天。”李玉扬扬手上已经包好的礼品袋,袁志接过去,“做女生呢,就一定要极致的利己,这是对自己性别的最大尊重。” 袁志脑子里一闪而过京墨那永远苍白的指甲,觉得这个理论还蛮新奇,应该跟京墨分享分享,正要再问,电话响了,是京墨。 “你下班了?我马上过来了。” “不是啊。”京墨在电话里声音都透着疲惫,“临时通知我们要开会,不知道要到多久。” 袁志看着手上提的东西,“能请假吗?你们那么多会,不在乎缺席这么一次。” “发什么神经。挂了。”京墨不由分说的挂了电话,她一定不知道电话这头袁志满腔热情被浇灭的尴尬。 (这本书是短篇,只有二三十万字,现实题材,而且比较敏感,所以写的很慢,不一定每天都能更新,但肯定不会太监,因为本书是中国作协2020年重点扶持作品~) 第四章 情况越来越糟糕 还没来得及消除尴尬,袁志的电话响了,是科室通知回去开紧急会议,与此同时李玉的电话也响了,也被召回。 “我带你一起吧。这个时候是下班高峰,路上堵,我骑的摩托车。”袁志想着顺便就把李玉的人情还了,不拖欠是他为人处世的核心原则。 “好的。”李玉的声音明显的雀跃。 一路上袁志心里都在打鼓,这种医院、护士同时开紧急会议的状况,只有可能出现了重大医疗事故或者预警,想起头几天他们讨论的SARS卷土重来的事,老大说过可能会人传人,难道被证实了? 趁着停摩托车的间隙,袁志给老大打了个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看了眼时间,袁志只得匆匆赶去科室开会。 刚到会议室门口,科室主任肖先林投来的眼神就足以划伤人。收回视线,在会议室扫了一圈,“还有谁没到?” 有医生回答说:“就差在门诊的老刘和还在其他科会诊没能赶回来的小徐了。” 肖先林点点头道:“那行,我们先开会,小徐和老刘那儿,等下你们把会议内容给他们讲讲。” 袁志心里着急着,忍不住问:“主任,怎么突然要开会啊?有什么事发生吗?” 肖先林不带好气的瞟了袁志一眼,扬了扬手中的一份文件,说道:“今天收到的消息,武汉那边的官方通告,新型冠状肺炎具有传染性,会有限度的人传人。市卫生部门和医院,让我们呼吸科在最近这段时间里,要做好防护和应对的准备,警惕该病在我市传播……” 肖先林的话,让整个医生办公室一下子变的热闹了起来,大家议论纷纷: “这个病还真是会传人啊?” “之前不是说,这病不会传人的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的好几个同学群、培训群,在这段时间里,都在讨论这个事,说是有医务人员,已经被传染上了。” “这病的传播途径是什么?飞沫么?” “既然是呼吸道的疾病,多半是飞沫传播,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传播方式……” “行了行了,先听我把话说完。”肖先林拍了拍桌子,示意众人安静,然后才继续说:“这段时间,大家接诊病人的时候,主意自身保护。另外,如果发现有咳嗽、发烧的病人,要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肖先林说了一堆需要注意、警惕的事项,以及发现疑似病人后的处理措施。完了后,他正色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等下我还要再参加一个会,如果上面有新的要求,我再通知你们。这段时间,你们都做好要加班的心理准备吧。尤其是某些人,在这种时候,别再给我搞特殊。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听到肖先林的这句话,医生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袁志。袁志心里憋屈,他明明是下班后才出的门,接到电话就马上赶回来了,至于这么一直针锋相对嘛,摊手道:“你们看我做什么?” “好了,不纠结。这段时间把神经再绷紧一点。”肖先林虽然压了这尴尬的气氛,但是对袁志的不满在这个时刻一下就明朗化了,不放心,又再次叮嘱道:“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别不当回事。行了,散会。”说完这番话,他转身打开医生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等到肖先林走了后,医生办公室里的一个年轻医生没能适应这场景,小声的嘀咕道:“有这么严重吗?第一次看到肖主任这样紧张?” 旁边一位年纪较大的医生说道:“如果这次的****,跟当年的SARS一样,那么这些措施,就一点儿也不严重,是非常有必要的。”他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十多年前,发生在2002年,席卷了全球的疫情。那个时候的他,跟刚才小声嘀咕的医生一样,都是二十多三十岁的年龄,正青春。一晃18年过去,他的头发如同他的青春一样,一去不复返。而这些,在当年还是个小屁孩的家伙,却成长了起来,成为了科室里的骨干。 年轻医生对于SARS的记忆,仅限于课本和论文资料。至于当年的经历,已经模糊,大概就只记得好像是停课停学来着。因为不用去上学,还很开心。他皱着眉头说:“跟SARS一样?应该不会吧,SARS的传染性可是很强的。这个****,只是有限的人传人而已。” “希望如此吧,就怕这个新冠病毒会变异。”袁志不知道为什么,一反常态的很想要和大家讨论这个话题。可能是因为心里惦记着老大郭明。这样看来,在上个月30号的时候,郭明他们医院,接诊过的肺炎病人就是这个****。现在官方确定说这个病会传人,那么郭明他们的情况是如何了?会不会有什么事? 想到这里,袁志拿出手机,打开大学微信群,发现这个平时冷清的群,最近确实热闹了起来。因为设置了消息不提醒,几百条信息的聊天记录就默默的躺着,袁志一一爬楼翻看。 所有的讨论几乎都在围绕着武汉官方的最新通报,还有一些人在说着武汉那边,医院里的朋友、熟人的情况,更有不少人在艾特郭明,询问他最新的、最前线的消息。 但是郭明并没有出现,不知道是在忙没有功夫看手机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袁志眉头微皱,心里面的那种不安感再次加重,想起郭明晒出的那张肺部CT图,心里在大胆的猜测,这不是SARS,这比SARS还要严重。 SARS的传染性已经严重到学校停课、闭校,这个****可能不会停留在有限人传人这个地步。 很烦躁,摸出手机,再次拨打郭明的电话,一次又一次,依然没有人接。 无奈之下,袁志只能给郭明发了条私信:“老大,你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有需要帮忙的,给我说,我会尽力帮忙。”他虽然很难得对谁去发出关心,但郭明是他大学时的兄弟,也是他的好友,确实不一样。 因为主任没有交代可能会有再次会议,又不是自己当值,袁志去换衣间脱下白大褂,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搞的这么帅,是要去约会?”医生办公室里,有人打趣道。 “嗯。”袁志回头应道:“现在是我的自由时间,高效完成工作后正该享受的自由时间。只有无效时间太多,才需要用加班时间来补上。” 一句话又让办公室的气氛跌入冰点,刚刚打趣的医生愣在原地。 “你也真是的,我们的天才医生有社交障碍,不喜欢跟人交流,你没事开他什么玩笑啊。”另外的医生出声缓和气氛。 袁志头也没抬,正好京墨发消息来说她开完会了,护士长交代一定让他们回家休息,所以本来要取消的约会,可以继续。 “好的。我在你最爱的旋转餐厅定了位置,还没来得及取消,正好了,我就不来接你了,我们分头过去吧。”袁志边回消息边出了办公室,丝毫没理会周围的人的目光。 “也只有主任的话他偶尔听得进去一两句,他真的当自己是谁啊,院子的亲儿子嘛?这么目中无人。”身后又是小声的议论,对于这些议论袁志更是习以为常。 他信奉的,用医术说话。打嘴仗是街上泼妇的事。 袁志没去接京墨是因为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匆忙奔往餐厅,和服务员对接求婚时候的音乐、花送上来的时间,忙乎了好一阵,京墨还没到,袁志摸出手机准备问问她到哪里了。 却意外的收到了老大郭明的微信回复:“谢了兄弟,实不相瞒,我这边的情况,确实不是太好。这个****,绝对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厉害!我们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一是人手不够,二是像口罩、隔离服这些物资日渐稀缺,顶不住几天了。你要是有办法,能帮我们弄一些寄过来,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袁志扎扎实实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九省通衢的武汉是整个中国版图的中心位置,水陆交通都极其发达,这样一个地方却说医疗物资短缺?袁志还是忍不住问:“情况这么严重吗?通报说的只是有限人传人。” 像是询问,又像是等着被否定。 郭明回复道:“比你想象中的严重!兄弟,你和弟妹都是呼吸科的,千万要主意安全,我们医院里,已经有护士,出现了相关的症状,只是还没有得到确诊,但看她的情况,是八九不离十了。” “有限的定义通常是指传给没有任何防护或者身体不太好的特殊群体,护士被传染?”袁志表情变的凝重了起来,没等回答又补了句:“你要注意安全,口罩、隔离服这些东西,我尽量帮你想办法。” 郭明回了他四个字:“谢了兄弟!” 再看同学群,郭明把这个事情,也发到了群里,不过只说了物资告急的事,请求同学们,能够想办法支援一下。 大家也很给力,纷纷表示会想办法帮忙,让郭明不要着急。 袁志放下手机,用手抚脸。终于可以下断定,从医以来的最大考验,即将来临。 (还是那句话,这本书写的慢,无法保证每天更新,所以投资一定要谨慎……另外投资这个东西,不是作者能够做主的,作者也没的分,老五就是想要关了它,也没有资格啊……不过这本书,签约啊、推荐啊这些,肯定是没有问题) 第五章 不欢而散 京墨终于姗姗来迟。 一来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开会耽误的时间太多了。” “没事,我也刚过来一小会儿。”袁志努力将自己的情绪从郭明的事里剥离,挤出笑。叫来服务生,吩咐他可以上菜,然后才问:“你们今天开会说什么了?” 京墨回答说:“****的事,今天武汉那边,不是出了个新通告吗?让我们注意安全,保持警惕,并做好加班的准备。” “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啊……”袁志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京墨郭明那边的情况,想让她提高警惕,又怕吓到了她。 举起酒杯,示意京墨喝一杯。 京墨才看见面前放了红酒,犹豫了,“现在喝酒,万一到时候值班呢?” “美女,纪律规定是上班期间不能饮酒,没说下班了也不可以。”袁志抬了抬自己手里的酒杯,示意京墨端起杯子来。 京墨只得妥协了,端起酒杯,小喝了一口里面的葡萄酒,问道:“怎么,你们也做了类似的通知?” 袁志点点头:“是啊,就在你回我消息后。不过我们的会,明显比你们的更高效。”顿了顿,他正色说道:“这个****的情况,恐怕不是我们现在了解到的这么简单。你是呼吸科的护士,随时要近距离接触病人,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既然提到了****的事情,京墨就忍不住说:“和我同届的护士里,也有在武汉那边工作的。我在来的路上,还跟她们聊了聊。” “怎么说?”袁志问。他想从其他渠道了解一下武汉的具体情况。 京墨说道:“情况不太好,说是最近有不少出现相关症状的病人,到医院求诊,让他们超负荷运转,医院里面的物资,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 郭明的话再度被印证。 “情况不容乐观啊。”袁志皱起了眉头,决定信息互通“老大我联系上了,按照他的说法,武汉那边的医院,目前全都处在超负荷运转状态。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医院就会扛不住,除非能有支援……” “是啊。如果情况继续恶化,大规模支援的话,我们两家医院肯定都会响应的。”京墨叹了口气。 “你别担心,支援是自愿的,不会强迫,你安安心心守在大后方,有我在呢?” 京墨噗嗤一声笑了,“你误会了。我叹气只是在担忧这情况,需要支援,我肯定义不容辞的,我要去病人最需要我的地方。”京墨停了一下,“不过,按你的意思,你要去支援?这个可不像你的性格哦。” “我为什么不能去支援?疫情就是战场,医生就跟战士一样。有些人穷尽一生都没有这种机会。扛下来了就是英雄,最快捷的平步青云的途径。”袁志说得热烈,却见京墨眉头都快皱成了一团。“怎么了?” 京墨摇摇头,“你这话是开玩笑的吧。这种事,哪能这样调侃。” 袁志一脸的不在意,“你喜欢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抬手看了看手表,快接近自己的约定时间了,清了清喉咙,“京墨啊,我确实有正事跟你说。” “哦。”京墨的眉头还没能打开,“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那你作为医生的根基就是错的,品质有问题。” 袁志白了她一眼,“好啦。说了这个问题翻篇了。我说正事呢。” 京墨稍稍的舒展了下眉,盯着袁志,安静的等着他的下句话。 一见京墨盯着自己,袁志就有些紧张了,他在组织语言,他不确定应该先说“我们结婚吧”,还是先说“你辞职吧,以后,我养你。” 确实是紧张,在袁志的世界里,这样的甜言蜜语比学术研究深奥太多。 “你说啊。”京墨偏着头想要来找袁志的视线,这样犹豫的袁志她也不常见到。 下定决心,袁志大大的喝了一口红酒,算是壮胆,“京墨,你辞职吧。我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 “不!怎么可能!”对面京墨的声音突然炸起,袁志的话被打断,看着京墨的脸由惊讶变成愤怒。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护士这个职业,在你眼里就是个为病人或者为医生服务的服务员。”京墨像个点燃了导火线的火柴一样燃了。 “不是这个意思。”袁志试图解释。 京墨恼怒的双手抱在一起,这是她生气时候的典型动作,“你就是这个意思,大学时候你就这样说过。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知识竞赛我进了决赛,估计你永远不会看护理系的人。你不只一次的让我转专业,甚至让我去重考高考,你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护士这个职业,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会改变,没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京墨的分贝有些高了,引得不远处的客人也开始侧目。 “你够了京墨。我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袁志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客人,压低了声音招呼京墨。脑子里也在飞速的思考,这样的场景下要怎么把气氛调回来,告诉京墨,让她辞职只是为了自己的求婚做铺垫。当然,他本来就希望结婚后京墨能够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江湖闯荡,从来都只该是男人的事。 “我是不想你那么辛苦,京墨。”袁志放软了声音。 “哼。”京墨鼻腔里发出不屑,“袁医生,不是的,你是怕丢人。你自己都说过,你觉得护士去清理病人的屎尿是不对的,是因为和护工的工作职责没有界定清楚造成的。” 周围再次侧目,在餐厅里提到屎尿这种字眼确实太过倒胃口。袁志比较尴尬的对周围人点了点头,表示歉意。 回头再看着京墨,依然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袁志心里的火也开始蹭蹭的冒,“是啊,护士和护工本来就该有明确的工作界定,你是你的热心肠太甚,越了界,这也是你的不专业。” “我不专业,你专业,你是你们医院的天之骄子,院长悉心栽培的苗子,你那拿手术刀的手就不能沾染这人间烟火。”京墨探着身子,压低了声音,“袁医生,是不是我牵你的手你都会觉得脏?” “趴——”袁志的手敲打在桌子上,“京墨,你真的太过分!不要得寸进尺。” 京墨在短暂的被镇住后变得越发的生气,“我过分?我们两个到底谁过分?身为医生,要的不仅仅是医术的高明,他首先必须有一颗热爱的心,对病人热爱才能让医生为了每一丝的可能而竭尽全力;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才能让医生为了每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而不厌其烦;对同事保持热爱才能让医生团结互助突破一个又一个医疗极限。。。这些有吗?你通通都没有。对同事、对病人你的态度是让我觉得厌恶的。医生,容不得一丁点功利心,你刚刚却说出扛下来就是英雄,就能平步青云这种话。我怎么会瞎眼看上你这种人。” 京墨越来越激动,她伸手想要去抓她放在一侧的随身包,她在挣扎,她没有选择立马走开,是因为尚存一丝理性,她知道,这样的离开对他们的感情是极大的创伤。 这样的京墨是陌生的,袁志完全不知道女人的逻辑思维怎么可能混乱到这种地步,怎么可以把他的话理解得这么千差万别。袁志一点都不想跟她吵架,他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他的椅子背后还藏着他精心准备的结婚戒指。 他在心里将自己的怒火压了又压,终于挤出一句话,“我们不吵了。你要评价医生,至少先要成为医生。” “看!我就知道,归根结底你的心结就是瞧不起护士这个职业。”京墨一把抓过她的包,起身,由上至下的看着袁志,冷冷的说,“只此一生,我的终极目标就是当一个好护士。” 扭头、转身、大步向前。京墨一气呵成,留下一脸惊讶的袁志。 她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她不能再停留,她怕她的眼泪会不自觉的流。 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了十多年前的那段记忆。 那段铭记在她脑海深处,挥之不去的记忆。 2008年,汶川地震。 那个时候的京墨,还是一个小女孩,在地震受了伤的她,被送到了一个简陋的临时医院。在这里,她得到了医生的精心治疗,受到了护士的悉心照料。不仅身体上的伤好了,心里面受的伤受的惊吓,也被抚平。 这一切,都靠了当时照顾她的护士。 在京墨的记忆中,那个护士就像是一位天使,二十四小时守在她的身边,照顾着她,呵护着她,让她不再害怕,让她看到了希望。 时至今日,京墨都还清楚的记着那个护士的模样,记着那个护士的名字。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段特殊的经历,京墨才会选择读护理专业,才会选择成为一个护士。 她从十多年前的那一刻起,便立下了誓言,要当一个好护士。要帮助病人尽快的摆脱痛苦恢复健康,就如当年帮助了她的那个护士一样…… 她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再次见到当年那位护士,能够骄傲的,挺起胸膛告诉对方:我终于成为了和您一样优秀的护士…… 正因为有着这样一份心愿或者说是执念,京墨才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工作狂,她不允许任何人对护士这个职业有一丁点的质疑,即使是她的爱人,都不可以。 圣经说过:爱是恒久忍耐,又是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狂、爱是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凡事包容。 而这一次,他们的爱没能战胜世俗。 第六章 惊闻噩耗来 2020年1月20日。钟南山教授在接受央视主持人白岩松的采访时,确定了****会人传人,取消了‘有限’两字。 也是在这一天,国家卫建委对****,采取了甲类传染病的预防和控制措施。 三天后,武汉市正式实施《传染病防治法》规定的‘甲类传染病疫情封锁’措施,全面进入封锁状态,公交、地铁、飞机等公共交通停止运营。 武汉被紧急按下了暂停键,这在中国历史上仅仅发生过一次1910年的东北鼠疫。 网络上面,一片哗然。 各个省开始争相出台防疫禁令,小区进出被严格管理,到最后彻底的要求待在家里,不外出。各类新闻APP都迅速开通了****的专题报道,新闻实时刷新。 关于中国是否定性为疫区的讨论也摆上了世卫组织的会议上。 ****被正式命名“COVID-19”。 医院的防护级别陡然加强,医生们利用各种间隙时间讨论着****的话题。 更多的焦点集中在医疗救援队。 千万级别人口数量的武汉在封城后会彻底拖垮他们的医疗系统,不断发出的求助信息在反复的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 “如果再不下达组建命令的话,我都想以志愿者身份进入了。” “一定会组建的,只是前后一发动全身,一定在制定详细的计划。再等等,组建信息一出,我第一个报名参加。”有人说到这里,正好袁志走了进来,说话的人看了袁志一眼,半是开玩笑半是讥讽的说:“袁志,你肯定是不会去的,对吧?” “那倒不一定。”袁志走到自己的桌子前,一边整理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说。 听到这话,医生办公室里的人,都有些惊讶和不相信:“咦,你不是最烦下班后还工作的吗?这要是参加医疗救援队,去到武汉,工作量不仅大,休息时间多半还少且不固定,你居然也肯去?” 袁志带着厚厚的口罩没吱声,这样的嘲讽语气很像几天前吵架时候的京墨。 “当然会去啊。袁医生太过年轻,提拔他很难,通过这样的镀金方式,提拔就会顺利成章。”角落里的医生冷不丁的冒了话。 “哦。”所有人恍然大悟。 袁志心里烦这恼人的人际交往,刚想反驳两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又是老三打来的电话:“二哥,快看群里。” “我这上班呢,有什么事?”袁志皱眉问道。 “老大中招了,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了!”老三的话,如同是一道惊雷,炸的袁志脑子嗡的一下就懵住了。 “喂喂,二哥,你怎么不说话了?”电话那头的老三,见袁志半天没有回音,急忙询问。 袁志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忙问道:“老三,你听谁说的老大被感染上新冠病毒了?这件事情可开不得玩笑!” “我看群里面说的,大家都在讨论这个事,我还给老大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老三把情况,大概的向袁志讲了一遍。 袁志听完后,立刻道:“先不说了,我进群去看看。” “行,你快去看看吧。”老三也没有废话。 袁志挂断电话,赶紧打开大学的班级群,里面的聊天记录又刷出了几百条,有人在@郭明询问是不是真的被感染,也有人在说着他所知晓的、关于新冠病毒的事。 袁志没工夫看他们的讨论,飞快的把聊天记录往上翻,终于看到了第一个发出消息的人,是他们当初大学时期的班长,齐霞。 袁志没有齐霞的手机号码,只能给她发了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齐霞那边很快接通,不等袁志发问,就说道:“你是不是想要问我郭明的情况?” 袁志愣了一下,然后说:“对。” 齐霞笑,“今天几乎每个同学,在看到我发的消息后,都跑来问我。像你这种毕业后就再无音讯的人都出来了,也是难得。” 袁志没工夫听她揶揄,出声打断她:“郭明感染新冠病毒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真的。”齐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着急,也不废话,飞快的把情况,向他做了讲述:“我大学时的一个室友,不是我们班上的,她也在武汉,恰巧就在郭明工作的医院。她知道郭明是我同学,所以在郭明感染了新冠病毒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这个事情了。郭明是在抢救病人的过程中,被感染上的……” 袁志突然就觉得心慌,抬头看周围,其他医生也正望着他。值班室太安静,电话里的对话其他人都听到了。 医生被传染,这对所有想要去参加救援队的人都是一个响亮的警示。 短暂的沉默,齐霞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袁志,你会去武汉吗?” 袁志愕然一愣,不解的说:“为什么这样问?” “我要去了。”齐霞说。 “你不是在山东工作么……”袁志说到这里,猛地反应了过来:“你们那边已经组织医疗救援队了?你是其中一员?” 齐霞嗯了一声,说道:“我报名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成为其中一员。” 袁志嘴巴动了动,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挤出一句:“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肯定注意安全。”齐霞笑着说,随后又道:“我想要去看看,击倒了郭明的新冠病毒,究竟有多厉害。其实我还挺希望,能够在武汉那边跟你会师。你的成绩,在我们班上是最好的。毕业后,在临床上取得的成绩,也是我们中最高的。不过我想,以你的性格,大概不会去吧?” 袁志沉默了片刻,说道:“那可不一定。” “嗯?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电话那头的齐霞,有点没太听清他的话。 袁志没有重复自己刚刚的话,找了个借口:“没什么,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这家伙……”远在山东的齐霞,看着被挂断了的语音通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袁志在挂断了与齐霞的通话后,本来想要给郭明打去电话,亲口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感染上了新冠病毒。可电话号码都翻了出来,却犹豫了。 如果郭明真的感染上了新冠病毒,那么他现在需要的,除了治疗,就是休息。如果自己打电话过去,打扰到了他的休息怎么办?另外,看群里同学们的话,不少人都有给郭明打去电话,但是到现在,一个打通的都没有。要么,是郭明的手机没有带在身边,要么,就是他正在接受治疗,无法接听电话。 考虑了一番后,袁志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转而给郭明发去了一条信息:“老大,听闻你感染了新冠病毒?你现在的情况如何?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和袁志预料的一样,消息发过去后,就没有了回音,他没有失望,现在要做的,就是静等郭明的回话。 想给京墨打个电话,叮嘱她情况真的很危险,微信聊天框已经打开,袁志又默默的关上,那晚的争吵,太伤筋动骨。 把手机揣进兜里后,袁志觉得值班室出奇的闷,夹了病历簿,干脆出门去巡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可能只有面对病人,他才能心生平静。 同一时间,在京墨供职的医院里,科室主任和护士长,又一次对他们这些医生和护士,进行了各种叮嘱。 随着这段时间,****的情况日渐严重,各医院的呼吸科、重症科等等相关科室,也变的越来越重视。尤其是年前这几天,正是外地工作的人员返乡的高峰期,谁也不敢保证,在这些从外地返乡的人里,会不会就有感染上了新冠病毒的。 开完会,一群护士忍不住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看样子,今年这个年,恐怕是过的不轻松了。” “不轻松还好,就怕天天都要加班、值班。” “看这两天的新闻,武汉那边的新增病例,一下子爆出来不少。就这,都还有很多人没有得到及时的检查。不知道真正感染了这个病的人,得有多少。” “偏偏马上要过年了,万一在回乡的人里,有感染了这个病毒的,再走个亲戚拜个年吃个酒什么的……怕是一下子要传染不少人。” “哇,你这说的也太可怕了!” “确实很可怕,但并非不可能,当年的非典,就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和这帮小护士不同,护士长是参加过十多年前那场非典战役的,直到今日,依旧记忆犹新。现如今,来势汹汹的新冠病毒,让她又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面对非典时的情景。偏偏如今这个新冠病毒,看上去,似乎要比当年的SARS病毒,更加厉害也更加狡猾。另外,十多年过去,随着国力的提升,春运的承载能力也大幅提升,这个新冠病毒,一旦管控不好,很可能会在全国范围内爆发、扩散。 正因为有着相似的担心,政府部门、卫生系统和他们这些人,才会是如此的紧张,一个个如临大敌。 京墨很想给袁志发条消息,问问他的情况。但是,想起他们的争吵,他觉得袁志碰了自己的底线,爱情虽然应该是最纯粹的存在,但是绝不该跨越底线存在。 第七章 四面八方的逆行者 袁志终于收到了郭明的回信:“没错,我确实是感染了新冠病毒,不过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还不错,你也不用为我担心。” 不仅如此,郭明还发了一张照片给袁志。这是一张自拍照,照片中的郭明,应该是在一个隔离病房里,看样子、看精神状态,确实还不错。 袁志收到这条信息后,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郭明感染上了新冠病毒,但情况尚佳,说明这个病毒的高传播性没和高致命性划上等号,这便算是最好的消息。他飞快的回复道:“你注意多休息。” “不想休息也没有办法了啊。”郭明苦笑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我还想要跟同事们一起战斗的,你没有在我们这里,没有亲眼看到现场的情况,没有亲眼看到那些病人,你恐怕不会理解我的心情……老二,说真的,我以前只是把医生当成是一个工作,一门手艺,一个谋生的差事。但是这几日,我总算是知道了‘医生’、‘护士’这些称呼里,承载着的职责……我只恨,这场战斗才刚开始,我特么就倒下了,这让我觉得,自己特没用。” 袁志真的是没有想到,郭明在生病后,居然能够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 想想当初大学的时候,郭明说自己考医学院,就是想要学一门永远不过时的技术,只要有了这技术,就等于是端上了一辈子不用怕失业的铁饭碗。 怎么现在,他却是讲出了这样一番话来? 他在****爆发的这几日里,到底是看到了些什么?经历了些什么? 袁志心中虽然好奇,却没有发问。因为他听出来了,郭明此刻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过于激动,这对一个患上了****的病人来说,不是好事。于是他安慰道:“老大,不要给自己找这些没必要的压力。在我们全班同学的眼里,你就是一个英雄。好好养病,真想要跟这新冠病毒战斗,等病好了,再上战场,跟丫死磕。” 郭明在听了他的这番劝解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的对,等我养好了病,再来跟这个病毒死磕!老子就不信,还搞不定它了。”顿了顿,又说道:“我要去做检查了,就这样,咱们回聊!” 袁志应道:“回聊。等你病好了,等到这场疫情结束,我请你喝酒。” 郭明笑着说:“是喝你和京墨的喜酒吗?如果是,那我肯定要到的,还想要跟老三他们一起,闹你们的洞房呢。” 袁志觉得尴尬,但是也依然赔着笑:“那你就要赶紧好起来,要不然,我们可不等你。”挂断电话后,袁志收起了笑容,放下手机,用力的搓了搓脸。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次普通的争吵,为什么京墨就这样倔到了底。以往他们也争吵过,大多是京墨来哄他比较多,这次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京墨对自己的误会有点深。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还是老三。但这回不是电话,而是一条信息:“二哥,我要去武汉了,我们医院抽调医护人员组建医疗救援队,我报名了,我要去武汉那边,跟老大还有齐班长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老三是东北人,毕业后,回到了东北工作。 看这情况,是东北那边,也要组建医疗救援队赶赴武汉了。 袁志拿起手机,本来想要给老三打一个电话过去,可在要拨号的时候,又迟疑了,最后回了个信息:“注意安全,等你平安归来。” 老三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给袁志。 刚放下手机,主任肖先林推开门,走进了医生办公室,扫了眼众人,所有人都心领神会,等待已久的事,终于到来。 “我简单的说几句,我们医院要抽调人员,与同省市其它兄弟单位的医务人员一起,组建四川的医疗救援队,奔赴武汉,支援抗疫。现在武汉那边的情况,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也清楚。这次去,肯定是很危险的。所以,医院本着自愿报名的原则。你们呢,也好好考虑一下去不去。要去的,填了申请表交给我。” 肖先林话音刚落,科室里面有人立刻举起了手,说:“主任,我去。” 也有人在皱眉迟疑,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新冠病毒很是厉害。他们也是有父母,有爱人,有儿女的,要考虑的情况很多,免不了要回去商量一下。 也有人在交头接耳,相互询问:“你去不去?”“去肯定想去,不知道主任会不会选我。” 肖先林对那个举手的人说:“自己填报,完了交给我。”又对其他人说:“我建议你们,新婚的,独子的就不要考虑了,大后方依然也是战场,守好大后方,同等重要。医疗救援队后天就要出发,你们只有一天半的报名时间。” 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 医生办公室里的众人,在心中飞快的推算了一下时间。同时,他们的眉头也都皱了起来,还有人在小声嘀咕:“这么着急?武汉那边的情况,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有从新闻和微博乃至同学群里,了解到一些武汉那边的情况,但都是一些零星的、不完整的碎片。武汉那边,具体的情况如何,他们也并不是特别清楚。 “情况就是这样,我还有个紧急会议要开,先走了……”肖先林说着,就要转身出门。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个人举起了手道:“主任我也报名。” 嗯?! 听到这个声音,已经要出门的肖先林,下意识的止步回头,看向了说话的人。而医生办公室里面的人,也纷纷抬头、扭头,向这人投去了错愕、惊讶的目光。 因为说要报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伙儿认为最不可能会报名的人——袁志。 “你……刚才说什么?”肖先林问,似乎有点儿不太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袁志无视了众人投向他的惊讶目光,站起身来说:“我报名,申请表在哪儿?” “你想清楚了?”肖先林问。 “想清楚了。”袁志说,找他拿了一张申请表,当场就开始填写。 填表的时候,他内心的想法有些复杂,去这病毒的中心跟它正面过招是最本质的初衷,追逐这些复杂病毒是医生的天性,可是,这一整天各种电话接下来,他觉得自己的内心有点变化,应该还有一些别的想法在驱使着他,比如想要跟着自己的同学,一块儿并肩作战一场。 他的大学导师告诉过他,“医生这个职业其实是孤独的,终日和疾病过招,不能用常人的情绪来左右自己。”他牢牢的记得这句话,所以他宁愿活得像个机器,这是他治病时候异常冷静的不二法门。 见袁志真的填了表,科室里面的人,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没有当着他说什么,可私底下,都忍不住议论,猜测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因为这个事情,与他平时的为人处事风格,简直迥异。 见惯过太多他对待病人的冷漠态度,讲解病情几乎只会一次过,病人稍微多问几句,他就敢转身离开。而且对于加班之类的事,也旗帜鲜明的非常抗拒。至于一到下班的点,就不再搭理病患,更是常规操作。 这样的人,居然会主动申请要去支援武汉? 这种感觉,就跟一个土匪突然良心发现要去打小鬼子一样,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果真还是要冒险去镀金了。”这个说法,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 而对镀金的想法,有的人表示鄙夷,觉得这种时候,首先想到的居然是镀金,是自己的前途……这实在是有些要不得。 但也有一些人,觉得可以理解,大伙儿都是普通人,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发展着想,无可厚非,没有必要上纲上线。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背后的讨论,不仅传到了袁志的耳朵里,还被院长给知道了。 袁志对于众人的猜测和议论,没作回答,让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院长在听闻了这个事情后,却是在第一时间紧急召集呼吸科的开会,表态:“我不管报名要去的这个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管是想要镀金、升官发财也好,还是一心一意为了救治病人,只要他肯在这个时候,冒着生命危险上战场,那就是值得肯定的行为。尤其是在这种,疫情很严重,对新冠病毒尚且没有特效药甚至有效治疗方式的情况下,任何愿意去武汉的人,不管他是抱着什么想法、什么目的,在我看来,都是英雄。因为我们只是一个个的普通人,有各种想法、各种欲望,很正常。我们并不是圣人,不能也不应该拿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听了院长的话,人们不再非议这个事情,但是每个人心里的疑问更重了,袁志到底是什么来路,这样的小道八卦,都值得院长亲自出来正名。 袁志长久的沉默着,没人能说服这些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不知道他的京墨是不是也如这些人一样。他无比的怀念那个永远笑脸的京墨,那是他只一眼就深陷的笑脸,她是他的一见钟情,只是袁志慢热的性格,花了太长时间才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们的感情就真的到此为止了吗?自己即将奔赴前线这么重要的事真的不告诉京墨吗?如果自己遭遇不测,京墨会哭吗? “不要哭,我的京墨。”袁志在心里默默的念,“如果我能平安回来,我会向你道歉,我会跟你求婚。” 袁志从走廊的窗户望向外面的天空,一片灰暗。 第八章 去前线!! 京墨在走廊的尽头来回踱步,她刚刚给妈妈打完电话,她要妈妈给她做她最爱吃的花生汤圆,因为害怕长胖,京墨已经很久没在晚上吃宵夜,但是今天她想,她想吃点妈妈亲手做的餐点,让她在他乡不那么想家。 今天下午,他们医院也发布了同样的通知,要抽调医务人员,参与组建医疗救援队,奔赴湖北、前往武汉,去往抗疫的第一线。 京墨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第一时间就报了名。 就像十多年前,那群救了她的护士们一样。京墨也要奔赴最危险的第一线,去照顾、救治病人,完成自己‘做一个好护士’的心愿与梦想。 和袁志的遭遇不同,京墨医院里的同事,对于她报名,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和意外。 只是有个关系比较好的护士雍琴,悄悄的劝她说:“京墨,你可要考虑好了再做决定啊,千万不要冲动,我听说,武汉那边的情况,非常严峻。” “我知道。”京墨朝着雍琴笑了笑,目光有些坚毅的说:“就是因为知道了武汉那边的情况很严峻,我才更要去。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就一直在考虑,如果我们医院要抽调人员去支援武汉,我该怎么做。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该要去。现在武汉那边现在,正是急需医生和护士的时候,而我,就是一个护士,还是一个呼吸科的护士。” 雍琴不好意思地说:“你这话说的,让我都有些惭愧了……” 京墨笑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你,才要好好考虑。我听说,你男朋友已经向你求婚了?” 雍琴道:“说的你好像没有男朋友一样……诶,你就不问问你男朋友的意见吗?” “这……”京墨迟疑了一下,心虚的敷衍着:“我想,他应该会支持我的。” 两人正聊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过来,一脸担忧的问:“京墨,你真要报名去武汉?那边的情况,可是很严峻。” 这个年轻的医生叫做赵世全,全科室里的人,都知道他对京墨有好感,只有他自己,觉得隐瞒的很好。他也曾对京墨展开追求,但是遭到了拒绝,所以知道京墨有男朋友,即便如此,依旧没有放弃。刚才,他在听说京墨报名了医疗救援队后,立刻就急了,赶忙过来问问情况。 京墨还未答话,雍琴就先一步说道:“赵医生,你这话,我刚才已经跟京墨说过了。没有用,她是铁了心要去武汉,而且不是一时冲动,人在这几天里,一直都在考虑着这个事情呢。” 听完了雍琴的话,赵世全的表情有点尴尬,但他还是开了口:“京墨……” 京墨打断了他的话:“赵医生,小雍讲的没有错,我这些天里,一直都在考虑这个事。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我谢谢你的关心,但是你不用劝了。我要去给病人换药了,不好意思。”说完这番话,她转身进到配药室忙碌了起来。 雍琴打趣道:“人京墨是有男朋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赵世全哼了一声,没有搭理雍琴,看了眼配药室里的京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追进去。因为他知道,京墨在工作的时候,是最烦别人打扰的。 回到医生办公室,赵世全的表情还是有点阴郁。同事瞧见了后,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赵世全没有把自己刚刚的经历讲出来,拿着鼠标晃了晃,让电脑屏幕变亮,调出了一份病历,开始书写。 同事却凑了上来,八卦的追问道:“是不是因为京墨?我要是你,才不会去阻止她呢。不仅不阻止,还会一同报名。到时候去到武汉,一块儿并肩战斗,那感情,还不得飞涨啊?要再体贴一下,温柔一把。俘获芳心,不是没有可能……” 同事的这一番话,是在开玩笑,不过赵世全听了后,却有点心动了。 如果去到武汉,在并肩作战之余嘘寒问暖,关怀体贴,说不定,还真能像同事说的那般,俘获芳心。京墨的那个男朋友,他有听说过,虽然也是医生,但性格有些古怪,多半是不会报名参加医疗救援队的。 这,便给了他机会! 不过,到底要不要申请报名,还得仔细的考虑考虑,毕竟危险摆在那里,自己又是家里的独子,事关重大,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才行。 赵世全想到这里,也无心写什么病例,接了杯水,却没喝,就这么坐着陷入了沉思。 京墨在忙完了手里面的工作,难得的直接下班回家。她想多留出点时间,和父母好好说说话。 等她回到家的时候,爸妈早已经把晚饭张罗好了,就在等着她回来吃。 “女儿回来了,开饭开饭。”京爸本来是坐在沙发上面看新闻,瞧见京墨回来,立刻起身去往厨房,端出他做的饭菜。 京妈则像往常一样唠叨:“不容易呀,今天居然回来的挺早,我还以为你又会加班到深夜才回家呢。” 如果是往常,听到京妈的唠叨,京墨会觉得不耐烦。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却没有那样的想法,反而有点觉得对不起京妈,也没跟她顶嘴,径直去了厨房帮京爸端饭菜。 京爸从厨房中探出头来,说道:“你哪来的那么多话?赶紧洗手吃饭,你不是还吵吵着,要去跳广场舞么。” 京墨听到这话,眉头微皱,问道:“妈这几天,还去跳广场舞呢?” 京爸没有听出她话音里的担心,笑着说道:“那是必须的,你妈可是广场舞上的一朵花,比当初上班还积极,天天去报到。” 京妈一听这话,不开心了,立刻道:“我去跳广场舞,总好过你去打麻将,天天打就算了,还老输。哎我说老京,你娃要是什么时候赢了钱,回来之前,一定要提前通知我,我好早早买一挂鞭炮,庆祝你旗开得胜。” 老两口这天天斗嘴,也是一件乐趣,不过京墨却是越听,越皱紧了眉头:“爸,你天天去打牌,妈,你天天去跳广场舞?” 京妈一听这话,立刻放过了和京爸斗嘴,将矛头对准了她:“对啊,不然呢?我和你爸也没什么别的爱好,晚上也没有别的事可做……要不,你赶紧结婚,然后生个孩子,让我帮着你带?” “我不是这个意思。”京墨感觉阵阵头大,怎么一参加了工作,就要被催着结婚生娃?尤其是在春节期间,不仅自己爸妈催,来的亲戚也会催。不过今年,应该是听不到亲戚催婚了。 京墨在打断了京妈的话后,继续说道:“我前几天不就给你们说,让你们少往人多的地方去吗?****的情况,我也没有少给你们讲吧?你们怎么就不听呢?” 她很紧张,很着急,可京妈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这个什么****,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和你爸,见过非典,见过地震,还能被这一个小小的****给吓到?再说了,那么多人都没事,就我们运气差,被新冠病毒给逮着?没道理的事嘛。再说了,就算这个****,真的很厉害,那它也是在武汉、在湖北,离我们这里远着呢。” 京墨放下了手中端着的一盘茶,表情很严肃,正色说道:“现在是春运期间,在外的人,成批返乡,这个疫情,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遥远!你们两个,从今天起,必须要听我的。出门都得戴口罩,还要勤洗手。除此之外,京爸,你不能再去打麻将了。京妈,你也不能再去跳广场舞了!否则我就打电话举报你们!” 京妈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但还是犟嘴:“有这么严重吗?还举报我们?你给谁举报啊?谁还能管得了打小麻将和跳广场舞?我才不信了!真要有人管这些事,我……我就……” “你就什么?”京墨问。 京妈将眉头一挑,说道:“我就不催你结婚,不催你生娃!” 京爸听到这话,讪讪的说:“赌这么大的吗?”京妈瞪了他一眼,喝道:“废什么话?盛饭去。” “哎,是是。”京爸应了一声,不敢多言,转身进了厨房去盛饭,将巴蜀地区盛产的耙耳朵,演绎的淋漓尽致。 京墨见京妈对她的劝阻不以为意,不禁有些动真怒。京爸注意到了后,急忙劝说道:“哎呀,你就听女儿一句劝,少去跳点广场舞嘛,我也少去打点小麻将,毕竟女儿也是为了我们好……哎对了,这个啥子新冠病毒,真有你说的那么凶?我看抖音上有人说这个病凶的很,还以为是吹壳子的哦。” 京爸递了阶梯,京妈也就哼哼着说:“行嘛,我听你的,以后尽量戴着口罩出门,少去跳广场舞……我那些好姐妹,见我戴口罩,肯定要笑话死我哦。” “爸,这个新冠病毒,确实厉害……”京墨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们医院,要派医护人员组建医疗救援队,去支援武汉。” 京妈说:“组建就组建呗,跟你有什么关系?”话说到这里,她猛然停顿了下来,却是反应了过来,盯着京墨,表情异常的严肃:“你……要去?!”她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是,我报名了。”京墨点了点头。 “哐当——”京妈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九章 以职业为名的荣耀! “我不同意!凭什么是你去啊,为什么不是别人去?”京妈的语气有些愤怒,为了掩盖她心中的担忧和紧张。 京墨说:“别人也报名了,最终的名单还没出来,如果我真被选上了,说明我的工作能力很强,得到了肯定,你们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京妈愤愤然地说:“高兴?你这让我怎么高兴的起来?别人都是从武汉朝外头跑,你倒是好,非要朝着武汉去。咋个,逞能嗦?你觉得自己脑壳要比别人硬?” 京爸见气氛充满了火药味,尬笑着想要劝解,把筷子递给老婆,说道:“吃饭,吃饭……” “吃锤子吃,没得心情吃!”京妈接过筷子,‘啪’的一下摔在餐桌上,转身就回了卧室,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京墨感到有些委屈,原本还想要从父母这里获得支持和鼓励,没想到,得到的却是不理解。她坐在餐桌旁,捂着脸想哭。 “哭嘛,哭出来舒服点。”京爸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叹了口气道:“你妈她不是不理解你,也不是不支持你,只因为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孩子,所以她害怕,怕你有危险,怕你受伤害,尤其是你要去的地方,是疫情那么严重的武汉。而你刚刚也说了,这次的新冠病毒非常可怕。也就是说,现在的武汉,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你让她笑着送你上战场,她怎么笑得出来?” “爸,你也想要劝我别去吗?”京墨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涌出的泪水后,问道。 京爸笑了笑,点了根烟,边抽边说:“我倒是想要劝你,但也得要你听劝啊。你从小脾气就倔,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和你妈就算劝你别去,你也肯定是要去的,对吧?” 京墨点了点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被京爸挥手阻止了:“你别着急说话,先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在当年的那场地震中,你留下了一个心结。这么些年来,这个心结一直没有解开,而你,也一直活在这个心结里。这次你要去武汉,在我看来,或许就是一个解开心结的机会。说句可能会被人批评的话,我不希望你做什么英雄。因为英雄,往往是要以身涉险,身处险境。我只希望我的女儿,能够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所以,你如果真的被选上,要去武汉,我希望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做英雄,只要平安归来。” 京墨没有想到,京爸会跟她说这些话,甚至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跟京爸像这样聊过天了。听完京爸的话,她又末了一把眼泪,说道:“爸,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京爸点了点头道:“行,这话我可记住了,我一定要给我平安回来!另外,我也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心结解开。背负着太大的期盼和压力,并不是一件好事,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至于你妈那个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刚才跟你吵的凶,那都是关心你,要是不关心你、不担心你,她才懒得跟你吵呢。不过,对你的决定,等她想通了,平复下心情后,也一定会支持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怪她,更别生她的气。” 京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不会的。” “那就好,吃饭吧。”京爸道,给京墨夹了一个兔头:“这是你爱吃的,去了武汉,可不见得就能吃到了。”随后又拿来一只大碗,装了些饭菜进去。 “你这是做什么?”京墨问。 京爸说:“给你妈送去啊,你当她真就不吃饭了?顺便的,再帮你开导一下她。”京爸挤眉弄眼,比了个口型,仿佛在说:看我的吧。 京墨忍不住破涕为笑,顿了顿又想哭,最后憋出一句:“谢谢爸。” 京爸回过头来说道:“跟我说什么谢?要真想谢我的话,等到从武汉回来,就尽快把婚结了。生娃的事,倒是可以稍微缓缓。” 京墨苦笑道:“爸,你怎么也变的跟我妈一样了?” “废话,我跟你妈是两口子,能不一样吗?”京爸回了句后,端着饭菜,进到了卧室里。 与此同时,在袁志家里,一家人也正在吃饭。 席间,袁妈说道:“你跟京墨说了吗?让她过年期间,来家里吃饭的事。” 袁志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回答说:“说了,但今年的情况有点特殊,她不知道哪一天才有空……” “为什么啊?又要加班?”袁妈问。 袁志应了一声:“嗯。” “是因为新冠病毒的事?”袁爸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问道。 “是的。”袁志点了点头,随后又问:“爸,我记得你说过,当年抗击非典,你好像参加过?那个时候的情况,跟现在的新冠比,如何?” 袁爸也是一个医生,不过没有跟袁志在一家医院。袁志会当医生,也是受了袁爸的影响。袁爸对于这个儿子,既骄傲,又有些无奈。骄傲是袁志的成绩,无论是在学校期间,还是毕业后参加工作,袁志的成绩,都是很棒的。而无奈,则是因为袁志的态度和脾性,就不像是一个真正的医生。他仅仅只是把医生,当成是一份职业,并没有体会到那身白衣承载着的重量与期待。 听袁志突然问起当年非典的事,袁爸还挺惊讶的。 这还是袁志第一次,在饭桌上,跟他聊工作上的事。他心里面,生出了几分欣慰,一边回忆着当年抗击非典的经历,一边向袁志讲述。袁志听的很认真,虽然非典和新冠病毒,在很多方面都有区别。但一些经验,还是值得学习与借鉴。 袁妈则是有些狐疑,等到袁爸一次停顿的间歇,插话问道:“你今天怎么忽然想到跟你爸聊这些了?” 袁爸闻言一愣,也反应过来这事情,有点儿反应。不由的停下了筷子,看向了袁志。 袁志埋头吃饭,也不抬头,语气很平淡地说:“哦,我们医院要选派医疗人员组建医疗救援队,驰援武汉,我报名了。” “你说什么?你报名了?!”袁爸手一抖,差点儿把筷子惊掉。他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有几分为儿子担心,但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总算是开窍了,知道身为医生,救死扶伤的职责了。 袁爸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要夸奖袁志几句吧,心里面却又有担忧和不舍。想要让他不去吧,但儿子好不容易开窍,好不容易像个真正的医生了,这个时候拖他后腿,实在有些不合适。 袁爸这边,紧张迟疑,心情左右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袁妈却是将筷子一拍,说道:“儿子,妈支持你!” 袁志抬起头,有些错愕。原本他在说这个事情之前,以为是他爸会在第一时间表示支持,怎么情况与他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没等袁志开口询问,袁妈就说了:“不过,妈也有个要求……不对,是三个要求。” “什么要求?”袁志有些好奇。 袁妈说道:“既然你报名参加了医疗救援队,那就好好去,好好干,最后再好好的给我回来!” 袁志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行。” “老袁,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也说几句。”袁妈冲袁爸说了几句,然后起身道:“微波炉里还热着汤,应该差不多好了,我去端出来……”她飞快转身,朝厨房走去。因为她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怕儿子看到自己眼眶里打转的泪花。 当妈的,嘴上说着支持,心里面的担忧,却是一点不少。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让儿子看见,叫儿子担心。 袁志看到了袁妈眼眶里闪烁着的泪花,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点破。他收回目光,看向袁爸,问道:“爸,你的意见呢?” 老爸没有说话,只是摘下眼镜,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镜片,似乎在组织语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应该感到高兴,也应该支持你,因为你总算是表现的像个真正的医生了。但同时,我的心里面,又有一份害怕,想要劝你别去。因为我也是医生,而且我还经历过当年的非典,我知道这种烈性传染病,是多么的可怕。它就像是一个恶魔,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夺人而噬……” 袁志很想要问他老爸,你到底是想要我去呢,还是不想我去?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听老爸继续往后面讲。 袁爸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声调猛然拔高了几分:“但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是医生,与疾病作斗争,本就是我们的天职!就像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警察的天职是除暴安良,消防员的天职是扑灭火情一样。我们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现在武汉那边,新冠疫情那么严重,我们医师和护士不上,谁上?所以,我纵然担心、纵然不安、纵然不舍,却也要对你说一声‘雄起’!” 袁志忍不住笑了起来,点头应道:“雄起!” 袁爸扭头,朝着厨房喊道:“老婆子,你快点把汤端出来,然后去把酒给我拿出来,我要跟儿子好生的喝两杯,为他践行!” “践行践行,我看明明就是你想喝酒了,拿儿子当挡箭牌。”袁妈端着汤走了出来,眼睛有点微红,不知道是不是在厨房里面偷偷抹过了眼泪,瞪了一眼袁爸后,还是去拿了酒——之所以让她去拿酒,并[ ]非使唤,而是袁爸不敢自己去拿。老婆没在家的时候,他可以偷偷拿酒喝两口,老婆在家,那就一切都是老婆说了算……要不然,四川这边的耙耳朵,怎么会全国出名? 在袁妈去拿酒的时候,袁爸想起了一件事,又对袁志说道:“我有个东西给你,你等一下。” 袁志闻言一愣,有些好奇的问:“是什么东西?” “你等下就知道了。”袁爸一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说。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中捧着一件虽然有些旧,但却洗的很干净的白大褂,走了出来。 “当年抗战的时候,川军出川,王建堂的父亲王者诚,赠了他一面死字旗,上面写着: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我没有王公那么伟大,我也不愿你出事,和你妈一样,我也想你平平安安的回来。这件白大褂,是当年我上一线,抗击非典时穿过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算是个纪念。现在,我把这件白大褂送给你。希望它能够像当年保护我一样,保护你。同样也是希望,你到了武汉后,能像我们当年抗击非典一样,全身心投入,打赢这场抗议的战争!” 袁志接过这件白大褂,看到上面还写着两行字,只不过油墨已经浆洗的很淡了。 一行字写的是袁爸的名字,另外一行写的则是非典二字。 袁爸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拧开笔盖后,在白大褂的另外一侧,写下了袁志的名字,以及新冠二字。 袁爸把白大褂交给了袁志,接过袁妈拿来的酒和杯子,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袁志,说道:“来,干了这酒。等打败了新冠病毒后,回来我们两爷子,再像今天一样,好好的喝上两杯。” “爸……”袁志看了眼白大褂,又看了眼酒杯,苦笑着说:“我只是填了申请表,还没有正式批准下来,你搞的这么正式,万一我没有被选上,岂不是很尴尬?” 袁爸倒是信心十足,说道:“以你的水平,怎么可能选不上?要是选不上,我去你们医院,找肖先林理论去。” 都是一个城市的医生,虽然没有在同一家医院,但相互间还是经常会在一些会议、活动上见面。所以袁爸与肖先林认识,一点不奇怪。 袁志哑然失笑,一手捧着白大褂,一手接过袁爸递来的酒杯,仰头一口喝干。 接下来,一家人继续吃饭。 期间,袁妈问了句:“这个事,你给京墨说过了吗?” 袁志有点尴尬,但还是回答说:“我想等明天,正式消息下来后,再给她说。” 袁妈点了点头道:“这个事,你一定要给她说一声。至于我们,你不用担心。” 袁志点头,说了句明白。 这一晚,袁志和京墨躺在床上,都有些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他们互相不知道,在这样的夜晚,两家人都上演着差不多的剧情,他们都有着差不多的反应,都失着差不多的眠,这其实是他们恋人的默契。 早上,刚到医院,袁志和京墨就分别接到通知,他们的申请通过,将成为医院第一批派遣的医疗人员,与其他医院的人一起,组建医疗救援队,奔赴武汉。 “什么时候出发?” “也不知道同队的有哪些人?” “事情太急了,估计最终大名单都只有在机场见到。大家的默契就在飞机上那点时间来培养吧。” 拿到了出发时间的人们,都在热烈的讨论着这个事情。 袁志和京墨两人,在各自的医院,开完会后,回到科室,与同事交接工作,然后回家去准备行李。 而在交接完了工作后,他们不约而同的摸出了手机,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拨打了电话给对方,想要告诉对方这件事。 他们的心情,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 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他们的争吵,他们只是担心对方会不会支持自己的决定。 他们只是想要给对方说一句,等我回来。其他的困难,我们一起解决。 两个人都在给对方打电话,然后这个电话,就毫无意外的占线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听到手机里面传出来的电子提示音,袁志和京墨,都在微微皱眉。 都在猜测老天的意图,是想要自己瞒住对方吧,才会这么的浪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再见,我的爱人,我即将奔赴战场,但是没有哪一刻让我感到如此的荣光,以我职业为名的荣耀! 第十章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再见 袁志和京墨的行李,其实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妥当。他们都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相信一定能够通过申请,所以早早便做了准备。此刻交接完了工作,他们直接回家,去取行李。 到了家,京墨意外的发现,父母都在家中,并没有去上班。显然是请了假,想要送她一程。 见她回来,从来不关心新闻,今天却坐在沙发上面看着疫情新闻的京妈,飞快的起身道:“回来了?你的申请……通过了?” “嗯,通过了。”京墨点点头。 虽然昨天晚上,她已经把要上战场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可是当申请真的通过,马上就要赶赴武汉,去跟新冠恶魔正面搏杀的时候,面对关心她、担心她的父母,京墨一时有些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们知道你一定能够通过申请,就跟单位请了假,想要送送你。”京父站起来说,既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在家里,也是想要缓解一下这有些尴尬的气氛。 京墨嗯了一声,还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迟疑了片刻,才说:“我是回来拿行李的,还得赶紧去医院。” “这么着急的吗?哦,你的行李箱,我帮你从房间推了出来。” 京父快走几步,到了客厅墙角,那儿摆着一只粉色的行李箱,他给推着送到了京墨面前。 京妈在这个时候也开了口,连珠炮似的说:“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有没有忘带什么东西?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你这孩子,工作上面没有问题,可生活上面却总是忘事,这次去武汉,可没有人照顾你,只能是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还愣着做什么?打开箱子,检查一下有没有少带、漏带的啊……” 京父生怕母女俩要吵起来,提心吊胆的插话道:“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女儿已经长大,早不是小孩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他话刚讲了几句,就被京妈斜眼一瞪:“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碗洗了吗?” 京父小声的嘟囔道:“午饭都还没到吃的点呢……” 京妈眉头一挑:“我说的是午饭的碗吗?早饭的碗你洗了没有?” “早就洗了啊……行,我闭嘴,不说话,总可以了吧。”京父果断认怂闭嘴,将耙耳朵的风范,发挥的淋漓尽致。 京父本以为京墨会对京妈的唠叨厌烦,就像以前一样,但是并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京墨今天非但不觉得母亲的唠叨烦人,反而还觉得不舍,觉得很享受。 她笑了笑,真的就打开了行李箱:“那你就帮着我,一起检查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吧。” 京妈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有想到,京墨会是这样的反应。片刻后,她点点头,应道:“好。” 京妈没有多说什么,蹲下身就开始帮着检查行李箱里面的东西。但京墨却有注意到,她的声音里,带着强行压制的哭腔。 京墨也有点儿想哭,她强行控制住了,蹲下身,与母亲一起检查行李箱里面的东西。 京父站在旁边,看着他生命中最爱的三个女人之二,感觉眼睛和喉咙也有些发干,急忙找了个借口:“我想起来了,早饭的碗,我好像真的还没洗。你们检查着,我先去厨房了。”他转身,跟逃跑似的,快步进到厨房,确定京墨和京妈看不到,才抬起手,用力一抹眼睛,然后又用力的揉了揉脸。 京妈偏头,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小声说:“我敢打赌,你爸肯定是跑到厨房里去偷哭了,你要是现在进去,说不定还能拍到他流眼泪的照片。” 京墨忍不住想笑,可是在笑了两声后,却是眼眶一红,流出了眼泪。 京妈没有再说话,因为她的反应,跟京墨差不多。 都在默默掉眼泪。 另外一边,袁志在回到了家后,也发现父母都在家中等着他。 袁志愣了一下,便明白了原因,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却故作轻松的说:“老袁同志,没想到你居然会旷班,几十年未有过的稀罕事啊。” “少贫嘴!”袁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和你妈,都是跟单位正式请了假的,可不是旷班。” 袁妈则问:“你的申请通过了?” “嗯,通过了。”袁志点点头。 袁父哼了一声说:“他的水平在哪儿摆着,申请要是不通过,我非到他们医院去找肖先林好好的理论理论。” 袁妈瞪了他一眼,颇有点无奈地说:“行行行,你儿子天下第一好了吧?” 袁父骄傲的说:“我儿子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肯定是比他老子强的。”又问袁志:“对吧?” 袁志笑了,点头道:“现在还是您更强。不过等我战胜了新冠病毒回来,咱们爷俩应该就差不多了。” 袁父忍不住也笑了:“臭小子还学会谦虚了,我以为你会大言不惭的应下,说你就是比老子强呢。” 袁妈没好气的白了这对互相臭美的父子一样,问道:“那你回来……是来取行李的?” “对。”袁志点了点头:“情况比想象中的更紧急,拿到行李,就要立刻返回医院,准备出发!” 袁妈又问:“那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该带的东西,没有忘记带吧?” 袁志应道:“都收拾好了,妈你放心吧。” 袁父道:“行了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能忘带了东西不成?再说了,真要忘带什么,到了武汉再买也不是问题。不过有几句话,我得嘱咐你……” “您说。”袁志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不知道新冠病毒的具体情况,但是我参与过抗击非典的战役,也算是有些经验。你千万记住,到了一线后,一定要注意个人的防护,只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战斗……” 袁父把自己的经验,絮絮叨叨的,向袁志讲了一遍。 其实这些经验里,有很多袁志都懂,但是他并没有打断袁父,而是听的很认真。 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跟父亲说过这么多的话了。以前总感觉多说几句,就不耐烦。但现在却感觉,有一种奇特的温馨。 袁父说了很多,最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啰嗦?讲的这些,你其实早就知道?” 袁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着说:“虽然确实有很多都是我知道的、学过的,但是从老袁同志的嘴里讲出来,却让我记忆深刻,忘不掉。”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的油嘴滑舌了?”袁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袁志笑笑,拎上行李,在父母的相送下走到了门口,回头道:“行了,你们不用送……爸,等我回来后,我们好好的喝一顿,聊聊天。” 袁父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行啊,等你凯旋,咱们爷俩不醉不休!” 他明明是在笑,可笑声中却带着丝丝哽咽。 “我走了,到了武汉后,给你们打电话。”袁志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颤抖。在跟父母拥抱了一下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拖着行李大步离去。 宛如一个要上战场了的战士! 而在京墨家,京墨与京妈也检查完了行李箱,所有该带的东西都有带上,一个不少。 重新合上行李箱后,京妈张了张嘴,最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去了武汉,照顾好自己,我和你爸一定听你的吩咐,不让你操心。” 京墨装作不经意的抬手,擦去了在眼角打滚的泪水,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会让袁志帮我监督你们,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没有听我的话,我可是会骂人的。” 京妈笑道:“没问题,你随时让他来监督我们……诶对了,袁志他不去武汉?” 他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去。京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嘴上却帮着袁志开脱:“袁志是他们科室的骨干,这边的工作也很重要,离不开他。” “原来是这样。”京妈没有生疑,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他也要去,想着怎么也能给你点照顾。” 京墨忍着心头的苦涩,强笑道:“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用别人照顾,能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们就放心吧。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医院。” 京妈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满心都是不舍与关心,回头朝着厨房喊了一声:“老京,你几个碗啊洗这么久?京墨要走了,你还不赶紧出来跟我一起送送。” “来了来了。”京父赶紧从厨房里面快步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苹果,递给了京墨:“带个苹果路上吃,苹果又是平安果,讨个吉利。” 京墨接过苹果,用力咬了一大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笑着说:“真甜!” 京父感觉喉咙有点堵,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只是翻来覆去的讲:“甜好,甜好,越甜越平安。” 夫妻两把京墨一路送下了楼,送上了车,目送汽车离去,久久也不愿离去。 第十一章 向左,向右,一起走 因为事态紧急,袁志和京墨所在的医院都没有搞什么送行活动。当他们返回医院时,大巴车便已经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里,他们径直过去,把行李搬上了车后,便领到了医疗救援队的制服外套,穿在了外面。 院长和科室主任、科室护士长等人,早就在大巴车旁边等着,看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在看着宝贝,目光中充满了不舍。 京墨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护士站在一起,等到他们医院参加医疗救援队的所有人都到齐了后,院长简单的讲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无非就是到了后,一定要听指挥服从安排,以及千万要做好个人防控等等。 等这些话讲完,院长的语气有些哽咽了:“这次因为情况紧急,不能给你们搞送行活动,等到你们凯旋,我们一定要安排盛大的欢迎活动!欢迎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勇士、我们的宝贝归来!” 医疗救援队里的众人,在此刻也有些动情,更有人开玩笑的高呼:“院长,你说话可得算话啊!等我们回来,可要好好的欢迎我们!” 院长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回应道:“一定!我话撂在这里了,要是食言,就叫我以后打麻将,把把都是炸胡。吃火锅,永远都点不到鹅肠和毛肚!” 医疗救援队的人们被逗乐了,纷纷哄笑,七嘴八舌地说: “这个誓言,立的有点狠啊!” “院长,你要是食言了,打麻将记得叫上我。吃火锅就算了,没有鹅肠和毛肚,就不是完整的火锅。” 随着众人起哄、欢笑,原本有些沉重的送别气氛,顿时被化解了不少。这也惹得旁边不过路过的病人、病人家属,纷纷投来了诧异的目光,很好奇这群人在做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人,是即将出征武汉的医生和护士。因为京墨等人此刻并没有穿着白大褂,都是医疗救援队的暗红色制服。现在,很多人还不认识这种制服。 院长也在笑,但笑着笑着,他又严肃了起来:“你们这次去武汉,我提一个要求!怎么去的,就给我怎么回来!你们所有人,都是我们医院的宝贝。我希望你们一个不差,全都好好的,胜利归来!” “我们一定会胜利归来的!”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医疗救援队里的人们,纷纷跟着响应: “一定能够战胜疫情!” “一定能够胜利!” 就连性格一向沉稳的京墨,也在这种气氛下,挥舞着拳头,跟着喊了几声。 “上车,出发!目标——武汉!” 带队的主任医师大手一挥,率先登上了大巴车。 “出发!”众人响应,鱼贯上车。 当医疗救援队里的所有人都上了车,车门缓缓合上,大巴车在院长等人的挥手道别中,以及旁人诧异的目光中,驶出了医院停车场。 大巴车上,坐在京墨身边的雍琴,在大巴车驶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路边站着朝车挥手的一个人,顿时惊喜交加:“那不是我的男朋友吗?这个大猪蹄子怎么来了?” 京墨则是在路边,看到了她的父母,也在朝着大巴车挥手。本以为他们在把自己送上车后,就该回家了的,没想到,竟是悄悄到了医院来送行。 不止是京墨和雍琴,其他的医疗救援队成员,也都在送行的人群里,看到了各自的亲人、爱人与朋友,他们中还有人举了个牌子,上面写着:“平安归来”。 大巴车里的人们,朝着窗外送行的人,挥手道别。 车开走了,但大伙儿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坐在京墨身边的雍琴,在拿着手机跟男朋友发了几条能够甜死人的信息后,忽然抬起头问她:“诶,京墨,怎么没在送行的人里看到袁志?” 雍琴和京墨在一个科室,关系又好,袁志经常来找京墨,一来二去她也就认识了。在雍琴看来,京墨要去武汉支援,袁志前两天没来医院陪着京墨就算了,今天怎么也该来送送行吧? 除非…… “你们吵架了?” 听到这话,两排后的赵世全立刻坐直了身体,竖起了耳朵。 京墨则是想起了之前的不欢而散,忍不住想:那算是吵架吗?应该算吧?或者说……比吵架都还要严重? 她苦涩的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雍琴不知道她内心所想,眉头微蹙:“不是吵架?那袁志怎么没有来送你?平时你有个小伤小病,他都跑的很勤……啊,难道你还没有告诉他你要去支援武汉?” 京墨点了点头:“嗯,我还没有告诉他。” 雍琴惊讶地说:“不是吧,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告诉他?” 京墨道:“我本来是想说的,但是给他打电话占线,就……就耽误了。” 雍琴表示不能理解:“占线了你不能再打啊?打不通电话,你就不能发条信息吗?” 京墨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想要亲口告诉他这件事,所以才没有发信息,至于为什么没有再打……” 她摇了摇头,没有把心中的话讲出口:“大概,是不想跟他再吵架吧。” 前排,一个四十来岁的护士,听到了她们的话,转过身道:“小墨,你这样是不行的。这么大的事,应该要给小袁讲一下,哪怕他不支持你,甚至是反对你的选择,你也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毕竟你们现在还是情侣关系,当然,要是已经分手,那就算了。不然肯定会对你们的感情,造成更大的伤害。” 一个主任医师也说:“小墨,听你刘姐的没错,赶紧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他也是医生,相信会理解你的选择,就算之前反对,那也是怕你去了前线有危险。把这些事情说开了,相互理解了,你们的矛盾也就没有了。” 这些上了岁数的医生和护士,都是过来人,本来就觉得京墨这两天的情绪有些不太一样,再听到她和小护士的谈话,立刻猜出了原因。 他们都喜欢京墨,这次一块儿上战场,更是把京墨等年轻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弟弟妹妹。京墨遇到了烦心事,他们当然是要帮着出主意。 不过这却是让后排的赵世全,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了。 而京墨被这么多人关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在感动之余,还有一种‘当众处刑’的羞耻感。 她生怕众人继续下去,忙打断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谢谢大家,等我到了机场,就给袁志打电话。” 一个医生道:“为什么要去了机场才打啊?现在就给他打!” 副主任护师刘芳,瞪了说话的医生一眼:“呸,现在打,让你偷听啊?人家小两口,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当着你们这么多人的面,还怎么好意思讲?”紧接着又叮嘱京墨:“到了机场,可记得一定要打。” 京墨点了点头。 另外一边,袁志就没有遇到这些烦恼。 他上了大巴车后,没有跟别人讲话,别人也因为他板着脸,不敢跟他聊天。 在大巴车驶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前来送行的父母,挥手作别后,便一直盯着窗外的风景,沉默不语。 这种古怪的气场,影响到了坐在旁边的人,让其有些难受,只能拿出耳机,听听李伯清的散打评书来缓解尴尬。 “我应该再给京墨打个电话的。”袁志看着马路上过往的车辆,在心中想着。 上午的那通电话,打过去占线后,不知道为何,他就没有再打过电话,也没有发信息。 其实有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再给京墨打个电话,或者是发条信息,但是手机都拿起来了,却又放下了。 是想要给京墨一个惊喜?还是在害怕?又或者是因为之前跟京墨吵了一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袁志自己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但是这次,必须要给京墨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因为等到了武汉,到了战场,恐怕就顾不上这些儿女情长了! “等到了机场,我就给京墨打电话!”袁志在心里面,暗暗决定。 …… 大巴车抵达机场,停在了国内出发口。 众人鱼贯下车。 京墨下了车,拿到了自己的行李箱后,便往旁边走了几步,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给袁志。 结果这电话,再一次的占了线。 “又占线?”京墨看了眼时间,不由的皱眉:“这个点他应该在上班的啊,那……我还要再打吗?” 京墨犹豫了一下,但又想起了在车上时刘芳等人讲的话,便决定再给袁志打一个。 但是这一回,她电话还未播出,手机屏幕上就显示有电话打来。 来电的人,正是袁志。 接通电话。 “喂。” “喂。” 两人互相‘喂’了一声后,又齐齐无声,默契度在这一刻爆表。 双方沉默了片刻后,又异口同声:“你……” “你先说。”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天的郁郁心情,得到了一些缓解。 袁志也笑了,问她:“你刚才在给我打电话是吧?” 京墨有些惊讶:“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正好也在给你打。”说到这里,袁志忽然想起了上次的电话,忍不住问:“上午我也给你打了个电话,当时也占线……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给我打电话?” 京墨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是,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这不是巧了吗?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袁志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急忙抬头寻觅,果然是在道路左边,看到了拖着行李箱,低头打电话的京墨。 他顿时呆住了。 京墨还没有发现他,见他忽然不说话了,忙道:“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喂喂,是信号不好吗?” 袁志调整了一下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但声音还是发干发颤:“你去武汉的支援申请,通过了?” 京墨的心不由的一慌,有种犯错被抓了现形的感觉:“你……你怎么知道。” “你向右看!”袁志说。 “什么?”京墨不解的问着,同时转身,看向了右边。 虽然过道上还有很多人,但她的眼中,只看到了袁志。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也申请了去武汉!我们……一起去武汉!” 第十二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来了! 袁志和京墨挂断电话,走到一起,面对面的站着。 袁志在笑,笑的很傻。 京墨的表情,则有些复杂。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对方,让旁边路过的人,忍不住朝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远处,拿到了行李的赵世全,正要寻找京墨帮她提行李,结果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错愕的同时,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终于,京墨开口了,质问道:“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袁志赶紧解释:“我想告诉你的,上午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吗?没想到你恰好也在给我打,结果就占线了……” “占线了你就不能继续打吗?”京墨把刚才雍琴问她的话,现学现用。 “这……”袁志卡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你不也没给我打吗?” 京墨目光一凛,都不用她开口,袁志立马表态:“我错了,我应该及时向你汇报的,我道歉,我检讨……” 这些话是平时在家里,老袁同志惹怒了老妈后的认错台词,袁志见的多了,也就学到了。 道完歉,袁志张开双手,想要给京墨一个拥抱。 结果京墨后退了一步,让袁志愕然一愣,没等他开口发问,京墨就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紧接着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袁志被京墨的这一系列操作,搞的有点懵: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挨一拳能让京墨消气也是好事。袁志想着,就要伸手也去抱住京墨,却听见怀里传出一阵呜咽的哭声。 “你哭了?”袁志顿时急了,一边轻拍京墨的后背,一边问道:“为什么哭?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告诉你这件事吗?” “武汉那边很危险的。”京墨抬起头,脸颊挂着一丝泪痕。 袁志明白了,京墨这是在担心他。他想笑,可是喉咙里面有些发干,眼眶有些发涩,强忍着才没有掉泪,伸手抚摸着京墨的秀发,声音很温柔:“你就不担心自己?” “不一样的。”京墨摇头。 “哪里不一样?”袁志问。 “对我来说,你比我更加重要。”京墨看着袁志的眼睛,表情无比认真。 “傻丫头。”袁志将京墨紧紧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在我心里,你也是比我更重要的宝贝!” 两人紧紧相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为什么?”京墨忽然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袁志没听明白:“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报名?为什么会去武汉?”京墨抬起头问,实在是因为袁志的这个选择,与他一贯的性格和作风,完全不符。 袁志苦笑了一下,摇头道:“我很想说一些大道理,但是我不想骗你。其实我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要去。或许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新冠病毒到底有多厉害;也有可能是看到新闻里病人的痛苦,看到我的同学、我的老师全都去了战场,头脑发热冲动了;又或许是像有些人说的,想要去搏一把镀个金,为以后的发展铺路;当然还有个原因,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前线。我去了,至少有个人能照顾你……” 京墨知道,袁志讲的是真话。她盯着袁志,认真的嘱咐道:“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 袁志用力点头:“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 “嗯。”京墨郑重的应了一声,旋即道:“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 袁志把手放在了她的嘴唇上,摇头道:“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那你说啊。”京墨拍开了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啊?” “逗你的。”京墨看到袁志发愣的表情,没有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袁志也笑了,但是没笑两声,就听京墨忽然叫了声不好,他急忙问怎么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却听京墨说:“我给我爸妈说,会让你去监督他们的。” 袁志好奇的问:“监督他们?监督什么?” 京墨苦着一张脸道:“监督他们不去打麻将,不去跳广场舞。现在你也要去武汉了,谁去监督他们?我对他们的自控力,完全没信心。” 袁志搞清楚了情况后,哑然失笑:“这事儿简单,让我爸妈去监督他们,正好让他们相互间熟悉熟悉,以后才好一起帮我们带娃。” “呸!”京墨白了他一眼,啐道:“谁要跟你生娃。” 远处的赵世全,看到两人又哭又笑,心情越发不是滋味。雍琴从他身边走过,小声的刺了他一句:“完了,京墨的男朋友也要去武汉了,有些人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赵世全脸色一沉,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雍琴没有继续刺激他,走到京墨和袁志身旁,笑吟吟的招呼道:“你们两个抱够了没有?该去集合了。” 两人这才分开。 京墨想起同事还在旁边看着,顿时很不好意思,俏脸儿不由的一红,还好戴了口罩,不怕被人看见,但还是埋怨了袁志一句:“都怪你!” 袁志却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人的看法,笑着说:“怕什么?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你我的关系,我抱女朋友你抱男朋友,合法合理。” 说话间,他们拖着行李走到了集合点。 原来,袁志和京墨他们医院派出的医护人员,与另外几个医院的人,一起共同组建了这支四川医疗救援队。到了武汉后,他们这些人将并肩作战。 总领队,是省卫生医疗服务指导中心的党高官樊诚。在简单的讲了几句后,樊诚和各医院的医疗队队长,纷纷整顿队伍,进入机场。 这个大年初一的机场,客流量相比往年同期有所减少,而最大的不同,就是人们都戴上了口罩。 当袁志、京墨他们这支队伍走进机场时,立刻引来了众人好奇的目光。 不仅是因为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更是因为在他们的制服上面,还印着‘四川卫生’等字样。 排队等待安检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拉了拉京墨的衣角:“姐姐,你是医生吗?” 京墨蹲下身:“我不是医生,我是护士。”她指了指身后站着的袁志:“这个哥哥是医生哦,我们队伍里还有很多医生……怎么了,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又问:“你们是去哪里?武汉的吗?” “是呀……” 京墨话音刚出口,就看到小女孩转身跑向了一旁的家人,边跑还边大声的喊着:“妈妈,他们是去武汉的医生和护士。”跑到一半,又想起一件事,忙止步转身,举起手,朝着京墨和袁志等人,敬了个少先队礼。 小女孩的话,让周围一直在打量他们,只是没好意思过来询问的人们,顿时炸了锅,纷纷问道: “去武汉的?” “你们是去支援武汉吗?” “你们都是哪个医院的?” 在得到了袁志、京墨等医疗救援队成员的回答后,这些旅客纷纷向他们竖起了大拇指。 有人高喊着:“加油!”有人则是叮嘱:“你们全都要好好的,好好的去,好好的回来!”更有人说:“你们全都是平时难挂号的专家,是我们的宝贝,一定要注意安全!” 听到这些暖心的话,医疗救援队的人们都很感动,原本心中的忐忑和紧张,也由此减少了许多。 袁志看着这些喊‘加油’,说‘谢谢’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他在医院的时候,虽然治好了不少病人,但是因为他特立独行的古怪脾气,向他道谢的人并不多,甚至还有不少人,是对他有意见的。 京墨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袁志认真的想了想,目光落在了那个敬礼的小女孩身上,不由的笑了起来:“还不错……哎,我们以后也生个女儿怎么样?” “滚蛋。”京墨拿手在他身上用力的拧了一下。 通过安检,进到候机厅,去往登机口。 这一路上,医疗救援队始终都是焦点,不少人拿出手机,对着他们拍照录像。 雍琴回头,小声的对京墨说:“你说这些人录了像会发抖音吗?我们是不是能在抖音上刷到自己了?” 京墨哑然失笑:“怎么,你还想要当网红啊?” 雍琴摇头:“网红就算了,我只是觉得,要是能刷到一个自己的视频,肯定很有意思。” 队伍里也有人拿出手机,拍下了他们出征的画面。 到达登机口,等了一段时间,众人登上了飞机。又过了一段时间,飞机缓缓离开停机坪,驶上跑道,顺利起飞。 京墨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逐渐变小的机场与城市,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忐忑不安。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在这个时候握住了她的手。 京墨扭头,看着身边的袁志,心中的忐忑不安顿时消散了。 袁志捏了捏她的手:“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京墨点头,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袁志肩膀。 她真的睡着了。等到被袁志叫醒的时候,飞机已经到了武汉上空,开始降落。 看到下方那座江河纵横的城市,不仅是京墨,医疗救援队里所有人的表情,全都变的严肃且凝重。 没有硝烟的战场,我们来了! 新冠病毒,川军,来了! 第十三章 停摆的城市 飞机缓缓降落在了武汉天河机场。 袁志和京墨他们走过廊桥,进到了机场内,发现除了机场的工作人员外,偌大的武汉天河机场里面,空空荡荡,没什么人。 这个时候的武汉,已经封城有两天,只进不出,机场这里的人自然就少了。 原本在春节期间,像机场、火车站之类的地方,都应该是人潮涌动,热闹不凡。但现在的天河机场里,却是一片寂静和冷清。 冷清的让人有些头皮发麻,叫人心情紧张。 在清点了一遍人数后,袁志和京墨跟着队伍去取行李。没想到在途中,他们居然碰见了另外一支医疗救援队伍。 两支医疗救援队看到对方,都有些惊讶,同时也很些激动。 还有什么,是比在战场上面见到了友军,更让人激动的呢? “快看,是友军!”雍琴激动的拉了拉京墨,然后扯开嗓子问对方:“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那支医疗救援队里的人,纷纷回应: “山东的!” “我们是山东医疗救援队!” “你们呢?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四川医疗救援队里的人,也争相回答: “我们是四川来的!” “四川医疗救援队!” 双方在问明了身份后,静了片刻,旋即异口同声的高呼: “加油!” “一起加油!” “打败新冠病毒!” 而袁志在听说了对方是山东来的医疗救援队后,目光便在寻觅。很快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喊道:“齐霞!班长!” 山东医疗救援队里,有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医生,听到了这声喊。她先呆了一下,而后探头寻找喊话的人,很快便看到了袁志。 “袁志?”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齐霞很惊讶,同时也很欣喜。“你怎么也来了?” 袁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想来看看这个新冠病毒到底有多厉害!而且你们一个个全都上了,我不可能还留在后面,给你们呐喊助威吧?当初在学校,你们一个个的成绩,可都比不上我。” 齐霞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骄傲。” 袁志也笑了:“这不叫骄傲,这叫自信。” 齐霞在这个时候,看到了站在袁志身边的京墨。对京墨她是认识的,袁志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没少带着京墨在他们这些同学的面前晃悠。 齐霞招呼道:“京墨,你也来了,是不是这小子追着你,一路到的武汉?” 京墨笑了,跟齐霞问好后,又向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齐霞姐,加油!” “一起加油!”齐霞高声回应道。 两支医疗救援队的‘偶遇’,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他们都要赶时间,在互道了加油后,便分开了。 齐霞在跟着队伍走的时候,冲袁志说:“没想到我们真的在武汉会师了,真好……加油吧,让我们一起击败新冠病毒!” “加油!”袁志用力的点了点头,仿佛是立下了一个誓言。 拿上行李,走出机场,天已经彻底黑了。昏黄的灯光下,细雨纷飞,让众人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武汉这边安排的车辆,早已经在机场外面等着了。众人放好行李,鱼贯上车。在清点了人数,确定所有人都到了后,几辆大巴车启动,驶出了机场。 车窗外面,小雨下的更急了。 一路上,大巴车里的医疗救援队成员,都在看着窗外,看着武汉的情况。 武汉,这座本该很繁华的中部枢纽城市,在这个大年初一的晚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空荡、冷寂,一切仿佛停摆。 街道上面,偶尔才能见到几辆汽车驶过,与平日里车水马龙、交通拥堵的景况,全然不同。至于行人,那就更少了。而街面上,大部分商铺都关了门,不知道白天的时候,会不会好点儿? 这样的情况,对于大巴车上,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从来未曾遇到过的。哪怕是08年的地震,城市里面也没有冷清寂寥到这种程度。 车上的众人,通过窗外的情况,初步认识到了新冠病毒对于武汉这座城市的影响,是有多么大、多么强。 一些上了年纪的医生和护士,则是想起了02年爆发的非典,他们在车上议论着: “当年的非典爆发时,也没有这么严重吧?” “非典那会儿,可没有封城。我记得首都最严重的时候,是学校停课、工厂停工,但像飞机、火车、公交这些都没有停运。”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十七年前的人口流动,哪有现在的规模大?更何况非典大爆发的时候,是在四五月份,不像这次是在春节。” 渐渐的,大巴车上没有了声音。人们都在默默地看着窗外,心中不由得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有些担心。 这个名为新冠病毒的敌人,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要难对付! 终于,大巴车驶入了四川医疗救援队入住的酒店。 当医疗救援队的众人下车时,看到了酒店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口迎接。一同迎接的,还有武汉当地医院的一位院长,和几个医务人员。 下了大巴车的雍琴,四下打量,忽然看到酒店对面的小区楼上,挂着一面横幅。 虽然天色很暗,但是借着小区楼上的灯光,雍琴还是看清楚了横幅上的字。她急忙招呼京墨,还有身边其他的医疗救援队成员:“你们快看那边!” 袁志和京墨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横幅,以及上面手写的大字:“武汉人民谢谢你们!” 这面横幅,这几个字,驱散了医疗救援队众人身上,因为夜雨带来的寒气,让他们的心中,感觉暖暖的。 这个时候,对面小区楼上的人,也发现了酒店这边有大巴车驶入,纷纷走到了阳台旁、窗户边张望。 也不知道是那一层楼的人,忽然就高喊了一声:“谢谢你们!” 然后“谢谢”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一幕,让医疗救援队的成员都很感动。 京墨更是感叹:“武汉人们,真是可爱啊。” 袁志却有些煞风景,皱着眉头说道:“确实可爱,不过这样叫喊,恐怕有传染的风险。新冠病毒是通过呼吸道感染的,飞沫就是它的载体。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两户人离得近,或者是上下楼,很可能造成飞沫传播。” 他当即找到酒店方,让人帮忙找来了一只喇叭,拿在手里,朝着对面小区楼上的人喊话,先是表达了谢意,然后讲了阳台呐喊的危险性。 对面小区的居民也很听话,喊话声真的就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响起了一片掌声。 等袁志归队,他们医院的队长,笑着夸道:“做的不错。” 袁志笑笑,没说什么。 赵世全小声的哼了一声,在心中嘀咕道:“就你会出风头!” 一群人进入酒店,拿到了房卡后,总领队樊诚讲道:“虽然大家长途跋涉,但我们时间紧任务急,还不到休息的时候。现在你们先去房间把行李放着,完了后,到二楼的会议室开会。这几位,是武汉医院的同仁,我们从明天起,就会进驻他们医院,协助他们抗击新冠疫情。等下将由他们,来给我们讲解下现在的情况。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回答:“听明白了!”然后纷纷去各自的房间放行李,有人顺带洗了把脸醒醒精神,然后便到了二楼的会议室。 樊诚和几个医院的队长,以以及武汉这边的同仁,已经在会议室里面聊过了。 等人到齐,樊诚先说:“我们提前开了个小会,成立了医疗救援队临时指挥部,由我和几个队长负责。”然后又请武汉这边医院,过来介绍情况的院长朱海,讲讲现状。 看的出来,朱海是一个办实事的院长,他没有讲客套话,直奔主题:“我们医院现在面临的困难有几点,分别是:诊疗工作量大,床位周转率低,医护人员的压力大……” 医疗救援队这边,在听完了情况后,经过一番简短讨论,根据实际情况,提出了初步的工作意见: “首先,医疗组全部医师,都补充到住院部去,解决住院病人治疗压力大的问题。其次,我们准备将队伍拆分为5个工作小组,各自负责一定数量的床位,以便更好完成诊疗工作。具体的分组与负责床位数,等下会有详细方案出来。唯一不同的是第5组,它是由5名院感医师组成,其中1名参与治疗工作,1名负责救援队驻地的院感防控,其余3名参与医院院感的控制工作……” 众人连连点头,记下了这些安排。 除了工作安排外,武汉这边医院过来的人,还详细介绍了当前新冠病毒、病人的情况,以及目前采用的几种治疗、护理方法等等。 大伙儿听的更是认真,因为这些,将是他们在未来要面对、要运用的。 最后来自武汉医院的同仁,还着重提醒:“建议留长发的同志,尽快把头发剪短,这样在穿隔离衣防护服的时候,才能更方便。” 第十四章 你剪短发,我剃光头 “啊?还要剪头发?” 听到武汉同行的建议,雍琴忍不住发出了低声的哀叹。她就是留的一头长发,而在医疗救援队里,除了她,还有好些年轻的女医生和护士,都留着长发,甚至包括京墨也是如此。 都是年轻人,都是爱美的年纪,作为女生,很多又都喜欢留长发,此刻听到要剪发,倒不是抗拒,只是很不舍。 京墨也舍不得,她的头发乌黑顺直,非常漂亮。但是她拎得清轻重缓急,虽然舍不得,可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工作,也只能剪去这一头秀发。 调整好了心态后,她还安慰雍琴:“咱们危险都不怕,还怕剪头发吗?正好,剪了头发,还能清爽点。等打败了新冠病毒,回去后,咱们再把头发留起来。” 雍琴眼眶有点红,吸着鼻子说:“我也不是怕剪发,就是有些舍不得。不过你放心,再怎么舍不得,我也分得清轻重,等下回到房间,就把头发剪了。” 京墨道:“到时候我帮你剪,你再帮我剪。” “嗯。”雍琴点了点头,又看了眼京墨的秀发,问她:“你就舍得?” 京墨摸着自己的头发,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也舍不得啊,毕竟留了这么多年。但是我们既然上了战场,就得按照战场的规矩来。而且剪去头发,还能节约不少打理的时间,也是好事。” 这些话,既是理由,也是自我安慰。 袁志跟自己医院的医护人员坐在一起,所以没能听到京墨和雍琴的小声谈话,但是见她摸着自己的秀发,神色落寞,不由的很心疼,飞快的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着京墨舒缓心情。 开完会,樊诚把几个医院的队长留了下来,商讨分组事宜,其他人则返回各自的房间,洗漱休息,为明天就要开始的战斗做准备。 走出会议室,袁志等着京墨过来,问她:“你要剪头发吗?” 京墨道:“肯定要剪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袁志摇头:“没事,就是问问,你先回屋,我等下过来找你。” 京墨看着他,一脸的狐疑,但袁志什么都没有,先行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雍琴在一边旁观了全程,同样很不解:“他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京墨摇了摇头,去酒店前台,请他们帮忙找来一把剪刀,然后回了房间,先帮雍琴把头发剪了,又换雍琴给她剪。 两人正忙着,就听到门铃声响了起来。 “谁呀?”雍琴探头,向房门的方向问道。 门外静了片刻,然后听到一个人说:“咦,房号没错啊……这是京墨的房间吧?” 正是袁志的声音。 “你没走错,是我的房间。”京墨回应道。 雍琴则拿着剪刀去开门,边走,还边朝着京墨挤眉弄眼:“是你男朋友来了,我去给他开门,然后尽快给你剪完,不耽误你们俩的二人世界。” “呸。”京墨啐道。 雍琴打开门,门外的袁志见她拿着剪刀,就问:“你们还没剪完呢?” 雍琴没有答话,只是盯着他看,片刻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越笑越厉害,差点把眼泪笑出来,边笑还边喊:“京墨,快来看,你男朋友剃度出家了!” “什么剃度出家?你这晚上的发什么神经?也不怕把别人吵到。”京墨闻言,一边数落,一边从房间里面走了过来,探头看到袁志,顿时一愣,表情愕然的说:“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站在门外的袁志,竟是剃了个光头,看着还真像是一个帅气的和尚,难怪雍琴会开玩笑的说他剃度出家了。 袁志摸着光溜溜的脑袋,笑着说:“你不是要剪发吗?我陪着你剪。” “你傻不傻啊,我只是剪短发,你怎么还剃了个光头?”京墨既觉得很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想笑。 袁志倒不觉得自己剃了光头有什么不好,甚至还感觉挺好:“你长发剪短,我没有长发,只能剃个光头,要不然,怎么能算是陪你呢。” 京墨也不再觉得这个事情好笑,心中只剩下了感动,看着袁志,目光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了,就连埋怨的声音,也是那么的甜:“你呀,真傻。” 两个当事人没有感觉,一旁的雍琴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自己是被狠狠地秀了一脸。她把剪刀往袁志的手里一塞,便夺门而出:“我受不了了,你们俩的狗粮实在太齁,我吃不下。剪刀给你,你给京墨剪吧,我先走了。” “你去哪儿?”京墨忙问。 雍琴回答说:“当然是回房间了,许你们两个在这里秀恩爱,就不准我回房间跟男朋友视个频?没这道理呀。” 雍琴一溜烟的跑了。 袁志看了看京墨剪了一半的头发,又看了看手中的剪刀,说道:“走吧,我给你剪头发。” 京墨回到屋里,让袁志给他剪头发,忍不住说:“雍琴那张大嘴巴,不用到明天,咱们医疗救援队里的人,就都知道你剃了个光头。” “哪有什么?就算她不说,等到明天,大家也会看见。再说了,我陪着自己的女朋友剪头发,又不犯法,怕什么?”袁志一边笑着说,一边小心翼翼的,帮着京墨把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 将剪下的头发放到了桌上后,他又拿起桌上另外一缕头发,打算一块儿装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京墨问。 袁志说:“你这次剪下的头发,很有纪念意义,当然得保存下来,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等他长大了,我就拿着这头发告诉他:‘你妈当然,是很伟大的’……” 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紧接着说:“那你拿错头发了,这一缕,是雍琴的。” “啊?”袁志赶紧把头发放下,庆幸地说:“还要没有跟你的头发混在一起,还好还好。” 京墨笑过之后,摸了摸短发,问道:“剪好了吗?” 袁志上下打量了一下:“剪是剪好了,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所以有点儿不是太好看。”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满意。 京墨起身,去到洗手间,照镜子看了看。 袁志也跟着进来了,问:“怎么样,还行吧?” 京墨很想吐槽,这头发剪的不行,跟狗啃的一样,但是怕伤到袁志的心,只能昧着良心道:“还不错,手艺可以。” 袁志没有听出这是昧心话,还在洋洋得意:“我也觉得手艺不错,要是没有当医生,我去做个理发师,估计也是最受欢迎的托尼老师。” 京墨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京墨的手机响了,摸出来一看,是京妈打来的视频电话。接通后,就看到了京爸京妈。而他们,也瞧见了京墨和袁志,但明显是愣了一下。 京墨还好,只是剪了个短发,可袁志直接剃了个光头,形象变化实在有点大,让京爸京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这个光头是谁。 京爸好奇的问:“咦?小袁?你怎么剃了个光头?还有京墨,你怎么也把头发剪短了?” 京墨摸了摸自己的短发,解释道:“这是工作需要,剪短发,更方便。” “那小袁的光头呢?”京爸追问。 袁志赶忙回答:“伯父,我剃光头,是陪京墨。” 京爸京妈明白了原因后,都松了一口气,京爸说:“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不过,我刚看到你剃个光头,被吓一跳,还以为你是怎么想不开呢。” 京妈则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诶,京墨,你不是说小袁不会去武汉的吗?怎么你们又在一起了?” 京墨看了袁志一眼,袁志立马回答说:“哦,伯母,是这样的,我想要给京墨一个惊喜,就没有告诉她这个事。” 好在京妈没有多想,只是说:“有你在武汉,我们也就放心了,至少有个人照顾她。对了,武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危险?我看新闻上讲的,好像有些严重啊。” 京墨说:“情况其实还好,而且我们在医院,还有隔离服防护服,很安全的,你们不必担心。” 不管是父母还是儿女,出门在外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京墨自然也不例外,别说她还没有亲眼看到医院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算是看到了,也肯定是挑轻松的说,绝对不会告诉父母,自己是有多辛苦、多危险。 京妈也知道她的套路,便问袁志:“小袁,她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袁志急忙点头,他哪儿敢不点头啊,京墨的手就在他背后,已经抓住了他的肉,一旦他敢乱讲话,就是一通掐。 和京父京母通完视频,袁志也给自己爸妈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平安。完了后,他也没在京墨的房间里面久待,聊了一会儿,互相激励了一番后,就拿着京墨的头发,回到了自己房间。 明天一早就得去医院,正式上战场,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然而,躺在床上的袁志,却辗转反侧,失眠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要上战场的紧张和激动,让他思绪纷飞,想了很多。有关于新冠病毒的,也有关于以后工作的,还有关于他和京墨的…… 不知是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转眼到了第二天,他一早就被手机闹钟叫醒,猛地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神色严肃中带着一丝激动。 上战场的日子,终于到了! 第十五章 从非典到新冠,父子两代人的接力 袁志从床上爬了起来,冲了个凉水澡,驱除睡意,让脑袋恢复清醒。这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从大学时就一直保持着,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 冲完凉水澡出来,袁志一边刷牙,一边给京墨发信息:“起床了,小懒虫。” 京墨很快回了信息:“我才不是小懒虫,早就起床了,早饭都吃完了。” “这么早?没有睡好?”袁志问。 京墨回答道:“是啊,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才睡着,结果今天一早就醒了……好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 袁志道:“我跟你差不多,昨晚也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着……诶,你醒了怎么也不叫我?” 京墨回道:“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呗,今天就要进医院了,没有个好的精神状态可不行。” 袁志端起水杯,咕噜噜的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后吐出,一边用毛巾擦嘴,一边说:“那你呢?你就不怕自己没有好的精神状态?” 京墨说:“没事,习惯了,就当上了个小夜班后,又继续上白班。你快去吃早饭吧,等会儿我们在一楼大厅见。” “行,等下一楼见。”袁志应道。 等吃过早饭下楼,大厅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看到袁志来了,尤其是看到他新剃的光头,大家纷纷打趣: “袁医生,你还真是把头发剃光了啊?我还以为是雍琴瞎说的呢。” “别说,小袁这个脑袋,剃光头还挺好看的。” “小袁,姐姐支持你,陪着女朋友一块儿剪头发,做的实在不错。我家那口子,可没有你这样的担当,只是许诺说,等我回去后,家务活他全包。” “袁医生,我男朋友要是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哈哈哈,你说这话,该不会是想要打小袁的主意吧?不怕京墨揍你吗?”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跟袁志开玩笑。毕竟袁志给人的感觉,就是生人勿进,但这次为京墨剃光头,则是让大伙儿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难相处。 袁志笑笑,摸着脑袋跟众人搭了几句话,便找到了京墨,走了过去。 雍琴站在京墨的旁边,不远处还有赵世全,他本来是想要过来跟京墨打招呼的,结果时机没有选好,袁志下来了,让他有些尴尬,只能作罢。 “早啊。”袁志和京墨、雍琴打了个招呼。 雍琴见他过来,急忙自辩:“我先声明,不关我的事,我就是在小群里面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他们嘴那么大,竟然会传开。” 京墨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也好意思说别人大嘴巴?要不是你在小群里面讲这事,会闹的众人皆知?” 袁志笑了笑:“没事,就算雍琴不说,大家在今天也会看到。与其被人围住询问,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大家提早知道,至少不会来烦我。” 雍琴有些诧异:“这么说来,我还做对了?” “至少你没做错。”袁志笑道。 聊了几句后,袁志发现今天大部分人都有黑眼圈,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忍不住问:“怎么,昨天晚上都没睡好吗?” 听到他的询问,周围的医生和护士,就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一样,纷纷说道: “是啊。” “一想到今天就要进医院了,心里面就忍不住有些紧张……” “我也是。说来好笑,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见了那么多的病人,居然还会紧张……这让我有点当初刚毕业参加工作的感觉。” “我昨天晚上翻来复起,怎么也睡不着……结果今天早上,闹钟还没响,我人就先醒了。” 看的出来,大家都有些紧张。哪怕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甚至可以说是见惯了生死,但在面对新冠病毒这个全新的敌人时,还是忍不住会紧张。 不过,等到进入医院,上了战场后,这种紧张的心情,就会消减不少。 不是不紧张了,而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紧张,顾不上去紧张。 大巴车很快驶了过来,各医院的队长在清点了人数后,有序上车。 袁志看了一眼登车的场面。 “怎么了?”京墨好奇地问。 袁志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看看……在我们离开武汉之前,这恐怕是最后一次集体出动了。” 这是实话,等到进入了医院后,大家的作息时间就会变的不一样、不固定,再想要像今天这样,全员集体出行,根本不可能了。 甚至,就连袁志和京墨,在进入了医院,展开了工作后,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几面。因为两人,并没能够分到一个组里。 所以,即便他们是在同一个医院工作,在同一个酒店入住,恐怕也没有太多的机会再见面,只能在轮休的时候,靠手机来与对方联络,互道平安。 袁志和京墨都很清楚这一点,也都很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时间。 等所有人都上了车,一辆辆大巴车缓缓启动,朝着医院开去。 清晨的武汉,依旧寂寥,虽然车辆和行人比昨天晚上要多了一些,但和偌大的城市相比,还是很冷清。 然而,等大巴车开到医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医院这里的人很多,尤其是发热门诊那儿,排起了长龙。 大巴车上的人们,忍不住是议论了起来: “这些都是来做新冠检测的?” “这么早,就排了这么多人?” “我听武汉这边的同志介绍,说只有定点医院能做新冠检测,而且现在,很多人都被疫情吓到,只要出现一点发热、咳嗽的情况,就往新冠上面想。” “能理解,毕竟这个病的传染性很强,都怕得上再传染给家人,所以都很紧张,稍微有点相关症状,就会很害怕,恨不得立刻有个诊断结果。” 大家都是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护士,就算以前没有见过新冠病毒,但对病人们心中的想法、心里面的状态,还是分析的很到位。 毕竟,最了解病人的,就是他们这群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人了! 不过,再怎么了解,看到这样的场面,大家还是不由自主的会受到一些影响,情绪也变的有些紧张和焦虑。 这从他们逐渐凝重的面容,与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氛围,就能够看得出。 “这一仗,不好打啊……”袁志眉头微皱,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大巴车径直驶到住院部门口停下。 医院方面的人,已经等在这里,见大巴车停下,车门打开,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其中有昨天见过面的,院长朱海外,还有好些没有见过的人。 都是一线的专家。 呼吸科的主任王金泉,上来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你们远来辛苦,本来该让你们多辛苦一下的,可是医院里面的情况,实在刻不容缓。” 四川医疗队的领队樊诚说:“王主任客气了,我们来武汉,就是要上一线上战场,可不是来度假的。” 王金泉也是个干实事的,或者说,在一线的医生护士里,就没有不干实事的,他当即便说:“我代医院全体同仁与病人,谢谢大家了!这样,我带你们先去换隔离服,然后按照你们的分组情况,分别查房,我们这边的医生和护士,会给你们介绍现在收治的病人的情况。” 樊诚说道:“太好了,我们也想要尽快的了解病人情况。”同时回头,把昨晚上分好的五个小组的组长叫了过来,介绍给王金泉等人,然后一块儿进到住院部。 根据昨天晚上的分组情况,医疗救援队的人分作五组,穿上隔离服,然后在武汉医生和护士的带领下,去往各自负责的病区,查房了解情况。 袁志和他们医院的人,同被分在了一组。 穿隔离服的时候,袁志拿出了父亲送给他的那件‘战袍’。 在‘战袍’的左侧衣领上面,写着‘非典’两个字,只是因为浆洗的原因,墨色有些发淡,但还是能够清楚看见这两个字。 袁志借来笔,在衣领的右侧,写下了‘新冠’两个字,然后把它穿在了身上,再将隔离服穿在外面。 一组的组长叫冯光明,是袁志所在医院医疗队的队长,今年快五十了,但精神矍铄,一点儿不显老。他跟袁志的老爸也认识,看到了这件白大褂,忍不住问:“小袁,这个衣服,是你老汉当年抗击非典的时候穿过的吗?” 冯光明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虽然努力想要讲好,但椒盐味还是很重,是货真价实的川普。 “是。”袁志点了点头,一边穿隔离服,一边回答说:“在我出发前,他把这件衣服送给了我,让我穿着它上战场。如此,也算是我们爷俩,并肩作战了。” 冯光明点点头,由衷的赞叹道:“从非典到新冠……你们父子两,这是在接力前行呀。可惜,我家那丫头,没有学医。”说最后这句话时,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是呀,接力前行。”袁志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白大褂,悄悄的握了握拳,在心中暗道:“我爸他们当年,能够打退非典,我们现在,也一定能够打败新冠!” 第十六章 初上战场 在护士更衣室里,京墨等护士也在穿隔离服。 雍琴扭头,看到京墨穿在身上的护士服,有些惊讶的说:“咦,你这件护士服有点年头了,也不是我们医院的……哪儿来的?” “这是十二年前,地震的时候,救了我的那位护士姐姐送给我的。”京墨低头看着身上的护士服,眼前的画面一阵变幻,又回忆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场大地震…… 当时京墨一家还未搬到成都,还住在老家,受灾情况比较严重。她在地震中,被掉落物给砸到了头,流了好多血,人是又痛又怕。被送到了临时治疗点后,一个护士姐姐对她进行了细心地照顾与安慰,让她不仅治好了伤,还打消了心中的恐惧。 在京墨的眼里,那位护士姐姐就像是天使一样,带给了她新生。而她也是因为这点,才回立志要成为护士。 后来,京墨伤愈出院时,还专门去感谢了那位一直照顾她的护士姐姐,并对她讲了自己以后要当护士的誓言! 那位护士姐姐在听了她的话后,笑着告诉她:“护士没有想象中的好当,不仅很累还很苦,经常还会在工作中受气……” 最后问她:“你听了这些,还想当护士吗?” “想!”年幼的京墨毫不犹豫。 护士姐姐很好奇:“为什么?你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受气?” 京墨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怕!但我还是想要向你一样,去帮助他人,治愈他人……” 而护士姐姐听到这个回答,笑的非常高兴,并把这件护士服送给了京墨,被她一直珍藏着。 这次来武汉‘抗疫’,京墨特地将这件护士服带上,想要像十二年前的那位护士姐姐一样,穿着它,踏上战场! “十二年前,我被穿着这件护士服的‘天使’拯救。现在该我穿着这件护士服,走上前辈们的‘天使之路’了!” 这是京墨的想法。 她并没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别人……因为它有些中二,讲不出口。即便此刻雍琴问她,为什么要带上这件衣服,她也没有告诉真相,只说是想要带上就给带上了。 花了些时间,众人穿上隔离服,又戴上了护目镜。 这些装备能够有效的保护他们,不过穿上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相当闷。而且他们也被告知,在穿上隔离服,进入病房后,是不能喝水进食和上厕所的,一直要忍耐到换班脱下隔离服后,才能进行。 另外,穿上了隔离服和护目镜后,还有一个不方便的地方在于……完全认不出谁是谁了。 对于这个情况,武汉这边的医生和护士,早有应对经验:“拿笔把名字写在隔离服外面,就知道谁是谁了。” 听到了这个提议后,众人纷纷照办。 雍琴递了支笔给京墨:“来来来,帮我在隔离服上写名字,顺便把我男神的名字也写上去。” “你男神?谁呀?”京墨好奇地问,她还真不知道雍琴追星,平时没听这丫头提起过呀。 “我的男神是李伯伯。”雍琴说。 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李伯伯,就是西南地区鼎鼎大名的散打评书家李伯清。这位在其他省份可能没有太大的名气,但在西南地区,那是头一号的男神!就是收的徒弟不务正业,一个个都跑去开火锅店了…… 京墨很快在雍琴的隔离服上,写下了她的名字,并在旁边写了一行:“想去现场听李伯伯的散打评书。” 这是雍琴的心愿。 “好了。”写完后,京墨把笔给了雍琴,还拿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片。等会儿进到病区,手机就不能用了。 雍琴看了眼照片,非常满意:“写的不错呀,来,换我给你写。” 京墨本来都要让她帮忙写了,临时却改变了主意:“我不要你写,我等下让袁志给我写。” 雍琴愤愤不平的抗议:“不是吧,这也要秀恩爱?太过分了!” 京墨笑着说:“忍忍吧,我也就是秀这最后一把,等进入病房,开始工作,我跟袁志见上一面都难,就是想要在你面前秀恩爱,也秀不成了。” 雍琴摇头晃脑的说:“这么一看,你比我还惨。我现在跟男朋友,是一个在武汉一个在成都,跨着省。可你呢?虽然跟袁志在一个医院战斗,在一家酒店里面住着,可纵然近在咫尺,却是连面都难得一见……” 京墨也在感叹,她妈还让袁志照顾她,结果呢……她和袁志,虽然在一起战斗,但在后面的日子里,能见到几面,真不好说。 出了护士更衣室,京墨便看到了一个同样全副武装的医生走了过来。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身材也因为穿了隔离服的原因,显得颇为臃肿,但京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袁志。” “京墨。”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我看他们都在隔离服上写了名字,也想让我帮你写一个。”袁志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好呀,我给你写,你也帮我写。”京墨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之间的小默契,让她感觉心中暖暖的,忍不住就想笑。 京墨在袁志的背上,写下了他的名字,紧接着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旁边,两个名字之间,还画了一个桃心。 她没有告诉袁志自己写了些什么,把笔交给袁志,让他给自己写。 很快袁志也写完。 雍琴等护士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两个背上写的字,纷纷吐槽: “哇,要不要这么肉麻?” “你们两个写名字就算了,居然还把对方的名字也写上并画了桃心!你们不仅是要给我们撒狗粮,还要给病人撒呀?过分,真的太过分!” “我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你们这是在欺负我这样的单身狗!” 听到雍琴等人的话,京墨和袁志方才知道,原来对方做出了与自己一样的事。 这份默契,让两人相视一笑。 可惜,恩爱秀到此结束,两人分属不同小组,负责的病区也不一样,就此要分别。 “我们要进病房了……”京墨说,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舍。 袁志点了点头,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最终讲出口的,却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去吧,我们也要查房了。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我知道,你也要保护好自己。对了……”京墨张开双臂:“抱一个吧!” 袁志和京墨,隔着厚厚的隔离服,费力的拥抱了一下,都在对方耳边,小声说:“加油!”“加油!” 不远处,赵世全与几个同组的医生站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后,心情很不是滋味,好在又是口罩又是护目镜,旁人也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袁志在和京墨分别后,回归到了一组队伍。 “走吧,我们先跟着王主任他们去查房。”一组组长冯光明招呼道,又扭头,对呼吸科的主任王金泉说:“王主任,等下还要麻烦你们给详细介绍下病人的情况。” 冯光明的普通话讲的不是很好,属于标准的川普,椒盐味很浓的那种,这就难为了王金泉,他一脸茫然的‘啊’了一声,问:“你说慢点,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好在有袁志等年轻医生在,帮着冯光明用普通话做了翻译。冯光明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哈,我的普通话有点烂哇?让你听不懂哇?没得事,我会抓紧练习,争取让你们能够早点听懂我说的话。” “没事没事。”王金泉道,“等相处久了,你说的话,我们就能听懂了……其实我的普通话,也不怎么好,大家相互学习,相互进步。” 相互进步讲的没错,可相互学习是什么鬼?难道你们两个,打算一个学椒盐普通话,一个学武汉普通话吗? 袁志等年轻医生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忍笑。 很快,一行人进入到了负责的病区。在看到了病人,感受到了这里充斥的压抑、紧张甚至是绝望的情绪后,所有医务人员的心都揪了起来。 王金泉一路查房,一路介绍着病人们的情况。 “这位大妈是在1月27日出现的咽部不适,1月28日出现发热、腹泻,曾自行服药无好转,于1月30日傍晚到发热门诊就诊,体温39℃,提示肺部有感染。随后转送到我们医院隔离治疗,目前病情稳定……” 病床上的大妈,精神状态很良好,见今天来查房的医生有点多,忍不住好奇的发问:“这些是新来的医生?” 她讲的是武汉话,袁志和冯光明等人都听不太懂,只能连蒙带猜,好在有武汉的医生帮着翻译,而王金泉则介绍:“他们是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医生,以后会跟我们一起,为大家治疗。” 大妈热情的说:“四川来的?好好好,谢谢你们了。” 冯光明代表一组的医生们表态:“大家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让你们恢复健康!” 这话说的很漂亮,可惜他的一嘴椒盐普通话,让病房里的病人,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似懂非懂。 还有人学着他的口音问:“你说的啥子哟?” 冯光明有点尴尬。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隔离服的护士奔了过来,着急地说:“王主任,27号床的病人,情况忽然又加重了!” 第十七章 与新冠病魔的第一仗!(上) 王金泉本来还在笑呵呵的看着冯光明与病人交流,一听到护士讲的这话,神情顿时大变:“什么?27号床的病人?她的病情又恶化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边发问,王金泉一边转身,就要往27号床的病人赶去。看到这一幕,袁志急忙叫了冯光明一声,与一小组的其他医生,以及武汉本地医院的医生一起,跟在王金泉的身后。 一群人就像是在病房中赛跑,哪怕身上穿着臃肿的隔离服,也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速度,就好像旁边有着一个狰狞的死神,在跟他们赛跑一般。 过来通知王金泉的护士,一边奔跑,一边还在汇报着27号床病人,现在的情况:“病人忽然出现了呼吸窘迫的情况,氧合指数降到了68hg,有间断憋气的情况出现” 氧合指数的正常范围在400500hg,低于300hg,则提示肺呼吸功能障碍。现在27号床别人的氧合指数,直接降到了68hg,这代表各器官吸收到的氧气,已经跌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水平!如果不能尽快缓解,肯定会影响到病人的生命! 听到护士报出来的这些情况,不止是王金泉等当地医院的医生着急,袁志和冯光明等医疗救援组的成员,也全都神色凝重且严肃。 袁志一边跑,一边向武汉当地医院的同行问道:“能给我们讲一下,27号床病人的具体情况吗?” 被问到的医生点了点头,他对27号床病人的情况,了解的很详细,编辑便向同行们做了讲述:“27号床的病人是个女性,65岁,三天前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收入我院接受治疗。棘手的是,这个病人不仅感染了新冠病毒,同时还有九年的冠心病史!在入院后,这个病人就有间断发热,体温一直在38c徘徊,最高到了386c。氧合指数在入院之初,是171hg。入院后我们给她拍了胸部ct,发现双肺的病变,进展都很明显,修正诊断为新型冠状病毒危重型,属于重点关注对象。在入院的这三天里,持续给与了高流量吸氧,以及抗炎和提高免疫力的治疗,但效果并不是很好。昨天的各项检查和胸片检查,均显示她的病情在加重” 在了解过了27号床病人的情况后,冯光明侧头看了眼袁志,后者心领神会,立刻报出了自己的方案:“氧合指数太低了,建议给与无创呼吸机和高流量吸氧交替使用等手段,先把血氧饱和度给恢复起来” 冯光明点了点头,对袁志给出的治疗方案颇为赞同,并告知给了王金泉,后者听了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务之急,就是提升氧合指数,改善缺氧情况” 王金泉立刻作出了一系列的安排,在众人奔至27号床时,无创呼吸机已经给病人用上了。 随着一系列治疗手段的运用,27号床病人的氧合指数,相比之前开始有了回升,呼吸窘迫的情况也有所缓解。 “呼”冯光明微微松了一口气,小声的嘀咕道:“龟儿子的新型冠状病毒,晓得我们几爷子今天来了,就想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还好我们处理的快,不然就遭它吓到了。” 他说的是四川话,除了四川医疗救援队的几个医生外,其他人听的似懂非懂。袁志没有吭声,只是皱眉,感觉这个新型冠状病毒,比他想象中的,似乎要难对付许多 这注定了不是一场简单的战斗! 但也正是如此,才更让袁志斗志昂扬! “你们时刻留意27号床病人的情况,每隔一段时间,就向我报告她的各项数据,尤其是氧合指数” 王金泉在27号床病人的情况缓解后,向护士与管床医生叮嘱了几句,然后回身,对冯光明和袁志等人道:“走吧,我继续带你们查房,给你们介绍其他病人的情况。” 通过刚才的突发情况,王金泉确定了医疗救援队的这批人,都是医术过硬、临床经验丰富的骨干,便想要尽快的将这里的病人情况告知他们,让他们可以尽快的投入到医疗工作中来。 “好。”冯光明和袁志等医疗救援组的成员当然没有异议,纷纷点头答应。 一行人继续查房,了解病人情况,掌握相关数据与治疗方案。 终于,查房结束,就在众人准备去医生办公室,针对查房情况开会讨论时,又一个护士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众人见状,心头不由得一惊。 这是又有病人的情况出现了变化? “怎么了?是27号床病人的情况,出现反复了吗?”袁志飞快的问道,虽然这个护士穿着隔离服让人看不到她的模样,但袁志之前就有注意到她在隔离服上写下的名字,此刻一眼便瞧见了,知道她是负责27号床的护士。 “是的。”护士道,因为穿着隔离服又戴着口罩的缘故,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发闷,也有些喘。“本来病人的氧合指数,都已经有了恢复,可突然因为缺氧,引发了严重的心脏室颤!” 所谓的心脏室颤,是心室肌快而微弱收缩或不协调的快速乱颤。简单点说,它会导致心脏无排血,心音和脉搏消失,心、脑等器官和周围组织血液关注停止,从而导致阿斯综合征和猝死! 27号床的病人,本身就有九年的冠心病史,这是心源性室颤的常见因素,再加上之前的憋气、氧合指数下降等等诱因,从而导致了严重心脏室颤的发生! 偏偏心脏室颤,又会加重缺血缺氧等情况,从而让病情急速恶化,越发的棘手! “马上注射强心药物,对患者进行电除颤” 冯光明和王金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给出了治疗心脏室颤的方案。而袁志等年轻力壮的医生,则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27号床,对病人进行了胸外按压。在除颤仪拿了过来后,立刻给与了电除颤。 然而,一番操作过后,病人的情况非但没有缓解,反倒还出现了另外一个让众人倍感焦急的情况 “不行,病人呼吸困难的情况进一步加重了,已经无法满足机体的通气和供氧,随时会有窒息的可能,必须要立刻气管插管,上呼吸机,把呼吸功能恢复了才行” 袁志回头,向护士下达医嘱,语气中难得的透出了一丝焦急。 第十八章 与新冠病魔的第一仗!(下) 病情危急,病人立刻被转移进了ICU病房。 袁志和另外一个医生,帮着把病人推了进去。 进到ICU病房后,护士飞快的为病人上各种设备,进行心电、血压、脉搏以及血氧饱和度等等项目的监测。 袁志和一同过来的医生,则是飞快的打开了病人口腔,进行气管插管前的检查。 主要是查看张口度、颈部活动度以及喉部的情况,如果口、鼻、咽部有痰液等分泌物,还要进行处理。 袁志检查了一番后,发现在病人的口腔里面,有不少痰液存在。 这是由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造成的。 之前病人一直有接受消炎祛痰的治疗,但是肺炎症状没有缓解,呼吸道里的痰液,自然不能消减。 袁志头也不回,把手往身后一伸,飞快的说:“病人咽喉有积痰,把吸痰器给我。” 一个护士立刻拿出吸痰器,飞快的装好了吸痰管和排痰管后,交到了袁志的手里。 袁志检查了一下,确定性能良好,没有漏水漏气的情况,让护士打开电源,开始对病人上呼吸道里的痰液,进行清理。 这些痰液对于普通人而言,是非常恶心的东西。但是对袁志等医生来说,却是见怪不惊。甚至有的时候,他们在野外遇到突发情况,需要对病人进行人工呼吸,却发现病人喉咙里面有痰,又没有相关设备的时候,还得口对口帮着病人吸出痰液。 你说医生护士会不会觉得恶心?当然会,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只是为了能够抢救病人的性命,他们能够克服掉这些生理反应,做出一些常人无法做到的事。 很快,袁志就用吸痰器,把病人口腔与咽喉里面的痰液全部吸了出来。 在这个时候,冯光明和王金泉两位主任医师,已经前后脚赶到。 “袁志,你来给病人插管!”冯光明吩咐道,病人此刻的情况,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需要立刻恢复呼吸情况。 冯光明不清楚本地医生的情况,却知道袁志是他们科室里,技术水平最高的几个人之一,让他上,能保证气管插的又快又好。 没有让本地医生上,则是因为冯光明看出了本地医生,都处在一种非常疲劳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技术水平再高,也要打折扣。 袁志没有推脱,将吸痰管交给了一旁的护士,旁边另外一个医生帮着他,在病人的肩下垫了个枕头,让病人的头往后仰,使得口腔、咽喉以及气管,处在了同一条纵轴上。 袁志用右手捏开病人口腔,左手接过护士递来的喉镜,将其沿着舌背缓缓插入,动作在保持了足够力道的同时,又尽量小心,免得伤到鼻腔或咽部黏膜,引发出血,造成新的异物阻碍。 很快,喉镜插到了舌根部,他轻轻上提,挑起了会厌软骨,让声门显露在了视野中。 看到袁志这一系列操作,对他实力还不够了解的王金泉,放下了心。 俗话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王金泉只看袁志插入喉镜的动作,就知道他的水平绝对过硬。 袁志没有吭声,左手持着喉镜,右手接过气管导管,等到病人吸气,声门开放的时机,右手迅速且准确的,将气管导管,插入到了气管内,然后拔出管芯,防止牙垫,退出喉管。 紧接着,袁志检查了一下气管导管的情况,确定有气体随着呼吸排出,插管无误,这才将其与牙垫一起固定,然后往导管前端注入空气,以封闭导管和气管壁之间的空隙。 而在他进行插管的时候,冯光明和王金泉等医生也没有闲着,对病人进行了其它方向的抢救措施。 整个ICU病房,忙成了一团。 这一忙,就足足忙了好几个小时。因为病人的情况一直在反复,波动很大。 三个多小时后,病人的呼吸和心跳彻底停止,袁志他们不甘心,又对病人进行了一番抢救,却并没能够像之前的几次那样,让病人的呼吸和心跳恢复,只能宣布死亡。 “妈的!”袁志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用力一拳砸在了病床上。 披着隔离服抢救病人,又闷又热又累,但是这些身体上的难受,都及不上此刻心理上的难受。 虽然在来之前,袁志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新冠病毒不好对付。但是当他亲身参与到了与新冠病魔的战斗,和它正面有过了交锋后,才知道这个新冠病毒,比他之前预估的,还要狡猾和难对付! 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死去,袁志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个病人,在抢救期间,在数次意识恢复清醒之际,虽然口不能言,可眼中却流露出了想活、求生的欲望。 她在向自己求救,可自己却没能将她从新冠病魔的手中救回来…… 袁志想到这些,心里面就格外的懊恼。他的骄傲、他的自信,也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王金泉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口蹩脚的普通话,安慰道:“你尽力了。调整好心态,还有更多的病人在等着我们!这场没有消炎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要是在这个时候,就失去了信心和斗志,那这场仗,就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 袁志很认可他的话,点头道:“谢谢王主任,我没事,能调整好。” “那就好。”王金泉点点头,“我看了你的技术,以后你将是我们这里的主力,用到你的地方还有很多,我希望你能够一直保持水平,甚至提升水平。” 看了眼病床上没有了呼吸的病人,王金泉轻叹了一口气,带着冯光明和袁志等医师,出了ICU病房,继续接下来的工作。 一个病人死了,还有很多的病人在等着他们。他们必须让自己‘心如铁石’、‘漠视生命’。否则病人还未倒下,他们这些跟病魔厮杀的医护人员,就得先倒下了…… 走出ICU病房,袁志回头,再次看了眼抢救无效死去的病人,悄悄的握紧了拳头。 这一刻,他心中的斗志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新冠病魔,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从你的手里,把病人给抢回来的! 第一仗是我败了,但后面我绝对不会再这么输给你! 我袁志,以一个医生的名义发誓! 回到医生办公室,袁志写下了27床病人的抢救记录。 死亡原因:****导致呼吸衰竭和低氧血症诱发室性心律失常、心脏骤停。 死亡诊断:1、****(危重型);2、I型呼吸衰竭;3、冠心病;4、室性心律失常。 第十九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一) 袁志在书写抢救记录的过程中,也在复盘这个抢救,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以便在未来,在下一次治疗、抢救病人的时候,能够让治疗方案更具针对性与疗效。 在写完了抢救记录后,袁志又跟武汉当地医院的医生,讨论起了针对新型冠状病毒,以及其并发症的救治方案。 对于袁志,对于医疗救援队,甚至是对于所有的医护人员来讲,新型冠状病毒都是一个厉害的、全新的对手! 卫生部虽然下发了治疗方案建议,但如何运用,还需要根据临床、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来具体制定。 他们需要不停地学习、讨论,并在临床上面进行实践,方才能够加深对新型冠状病毒的了解,从而找到一个更好更安全也更有效果的治疗方案来。 冯光明看到这一幕,先是有些惊讶和诧异,随后便微微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心中想着:“这小子,变的不一样了,成长了。” 以前的袁志,很少跟人讨论这些,就算医生办公室里有别人在讨论,他也懒得参与。 一方面是性格的因素,另外一方面则是袁志很骄傲、很自豪,觉得没有必要跟旁人讨论这些,浪费时间。 这才过来援助武汉,冯光明见队伍里面有袁志,其实是有些担心的,生怕这小子来到武汉后,还是一如既往的毛病,惹出事端。 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袁志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不知是好出了多少倍。 “这是个好现象,希望袁志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冯光明在心中暗道,随后也参与到了讨论之中,大伙儿集思广益,出谋出策,争取尽快把他们负责的这一批病人治好,让他们能够健康出院,回去与家人团聚! 与此同时,京墨和雍琴等护士,在跟着武汉这边的医护人员查完房后,也在当地医院护士的带领下,开始了第一天的工作。 因为初来乍到,京墨他们对这里的护理工作还不是很了解,所以当地医院的护士,纵然已经在一线奋战了很多天,身体和心理全都很疲惫了,依旧要再坚持。 不过他们也知道,随着京墨、雍琴等医疗救援队护士的到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轮班,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查完房,回到护士站,护士长先把病人进行了分配,然后安排道:“你们先去给病人把今天的血抽了,送去检验科。稍后还要按照医嘱,给他们打针输液……” 根据护士长的安排,今天的护理工作,以京墨、雍琴等医疗救援队的护士为主负责,当地医院的护士,在旁边协助。 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能够让京墨、雍琴他们,能够尽快的适应这里的特殊情况,尽快上手。 当然,能够进入医疗救援队的人,都是精英骨干,护士长相信他们能够很快上手。 京墨和雍琴等护士,很快便拿上采血器具,去往各自负责的病床。 采血,对于京墨来说,是早已经熟练的不能再熟练的技能,哪怕是对上血管很细的小孩,她也能做到一针准。 但是今天,技术过硬的京墨,却遇到了一系列的难题。 首先是因为穿了厚厚隔离服的缘故,让本该简单的采血,难度系数一路飙升。 在厚厚的隔离服下,做什么动作,都变的要比以前更麻烦、更费力,更不要说是找血管和扎针这种事情了。 其次是护目镜上的雾气。 虽然在佩戴护目镜的时候,京墨在武汉当地医院的同行指导下,做了些准备,可护目镜上面,依旧还是出现了一些水雾,影响了视线。 在一系列因素的影响下,京墨没能做到‘一针准’,甚至连扎了两三针,都没能够顺利的采到血。 “对不起。”京墨向病人道歉,语气很是愧疚,心情也有些紧张和自责。 这个叫做孙尧的年轻病人,虽然被扎的连皱眉头,却并不生气,还大度地说:“没事,你们穿着这一套装备,本来就麻烦,慢慢来,我年轻力壮,不怕扎,正好给你练手了。” 或许是因为收到了孙尧的鼓励,京墨在调整了一下,换了另外一只手后,终于是采血成功。 收起装了血的试管,解开压脉带,京墨向孙尧道了一声谢。 孙尧笑着说:“小事,不用谢。就算谢,也应该是我谢你。大过年的,你们不在家里陪亲人,还千里迢迢的跑到武汉来支援我们,实在感谢!我悄悄的告诉你,你这适应速度都算快的,之前那个刘护士也是在我身上练了好多针,才适应情况,练熟了手的。” 当地医院的刘护士,在挨个给病人测体温、查血压和心跳,听见孙尧的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在这里站着呢,你说这话,都不避着我吗?” 孙尧笑着说:“我就是当着你面说的,这叫明人不说暗话。”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这些病人,跟医生和护士之间,早已经熟悉的和朋友一样了,经常开些小玩笑。 幸亏如此,要不然,都不用新型冠状病毒发威,沉默、紧张、绝望的气氛,就能把人心中的希望给压碎,把人给压死。 刘护士也知道孙尧是在开玩笑,自然不会生气,还向京墨介绍:“他是我们这里的开心果,虽然嘴巴有时候贱了点,但人还是挺不错的。” 孙尧抗议道:“瞧你这话说的,我这嘴巴怎么就成贱了?明明是风趣幽默。” “行行行,你风趣你幽默。”刘护士走了过来,给他测体温、脉搏和心跳,同时开玩笑的对京墨说:“待会儿打针输液的时候,给他多扎几针。他不是说了么,让你拿他练手,你也别跟他客气。” 这当然是玩笑话,无论是京墨和孙尧都不会当真。 京墨在笑了笑后,没有急着给下一个病人采血,而是先总结了一下刚才的经验教训,调整了一下状态。 善于总结、善于学习的她,在给下一个人采血的时候,虽然还是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却是比给孙尧采血要顺利许多。 孙尧见状,忍不住道:“诶诶诶,京护士,你这水平进步的也太快了吧?刚才扎我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水平?你该不会是得了刘护士的指示,故意来多扎我几针吧?” 京墨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便笑着说:“你可别冤枉了刘护士。我进步快,不是显得你水平高嘛。” 孙尧一脸茫然:“我水平高?什么水平高?” “当然是陪练的水平高喽,依我看,该让所有的护士,都来找你练练手。”京墨也开起了玩笑。 孙尧被吓了一跳,刘护士却是‘噗嗤’笑出了声,朝京墨比了个大拇指,夸道:“说得好!” 第二十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二) “京护士、刘护士,你们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吧?”孙尧小心翼翼的问,脑海里面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一群护士排着队拿着针,要拿他的手和屁股练习扎针,没过多久,他就被扎出了无数的针眼儿……想到这些,他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刘护士忍着笑,打趣他道:“你不是说,你不怕疼,还让随便扎的吗?” 孙尧苦着一张脸道:“我吹个牛,开个玩笑而已,你们不会真当真了吧?再说,就算我不怕疼,被你们拿去当练习道具,也是扛不住的,我毕竟还是肉做的。” “你猜我们是不是当真的?”京墨笑着说,她已经给这间病房里的病人采血完毕,把写有名字的采血管放好,准备要和刘护士一起离开。 “我猜你们肯定是开玩笑的。”孙尧说,虽然因为隔离服、护目镜再加上口罩的层层隔阻,让他看不到京墨和刘护士的表情,但两人话里透着的笑音,让他长松了一口气。 同病房的病友,打趣他道:“孙尧,你不是老说想要为抗击新冠疫情出份力的吗?怎么轮到上场,却怂了?” 孙尧苦笑着一摊手,叹息道:“我确实想要为抗击新冠疫情出力,可想着一天里要被扎无数针,就实在受不了啊!我不是怂,也不是夸口讲大话,如果是其它事情让我干,我肯定不犹豫、不推辞……” 病房里面,顿时响起了阵阵笑声。 刘护士和京墨也在笑,笑过之后,刘护士说:“行了,不跟你开玩笑,瞧不起谁呢?我们的护士都是个顶个的好,用得着拿你做练习,一天扎你无数针?你想,我们还不乐意呢。” 病房里,另外一个病人听到这话,点头附和道:“这话说得对,咱们这儿的护士,都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日子里,感染了新冠病毒住进到医院里的病人,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了来自医护人员的关爱与照顾。 尤其是护士,时刻都在为他们的病情、为他们的生活,操心着、忙碌着。 许多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病人早已经熟睡,可护士们还在悄悄的查房,巡视病人的情况,一旦发现血氧饱和度下降,又或者是有别的危急情况,他们立刻就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缓解病人的病情。 除了治疗他们身体上的疾病,这群护士还对他们的心理情况格外重视。他们这些病人刚来到医院,刚进到病房的时候,心情都很糟糕。有对新冠病毒的恐惧和害怕,也有对未来的惶恐与担忧。同样是这些年轻的护士,给予了他们开导,缓解了他们心中的恐惧与压力,让他们重新拾起了希望与信心。 所以在这里的病人心中,刘护士等人都是最好的,是真正的白衣天使!京墨等人,虽然是新来的护士,但他们能够盯着危险,不惧病魔,不远万里来到武汉支援,同样让这些病人很感动也很感激。 孙尧也竖起了大拇指,赞同的说:“大哥你说的没错,咱们这里的护士,不管是刘护士他们,还是新来的京护士等人,都是这个,必须是这个!” 刘护士和京墨对视了一眼。 她们心中很是感动,觉得自己的付出、自己的辛苦、自己冒着的危险,全都值了。 当然,她们并没有把自己心中所想讲出来,只是笑着感谢了病人们的夸奖,然后京墨还对孙尧说:“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下次再给你扎针,我保证一针准。” 病房里的众人,再一次被逗了,纷纷笑了起来。 孙尧在这个时候,又说道:“刘护士,你帮我问问医院领导,让我做个志愿者,帮着你们照顾这里其他的病人,怎么样?” 刘护士显然不是第一次听他提说这个事情了,一点不惊讶:“这个事,等你的病情再好些了,再说吧。” 刘护士和京墨没有在这间病房久待,还有其它的病房与病人在等着她们。 临走的时候,刘护士絮絮叨叨的叮嘱:“好好休息,积极治疗……孙尧,你少玩点儿手机。” “这话说的,怎么跟我妈一样……”捧着手机的孙尧,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刘护士没有听清。 孙尧哪儿敢把自己刚刚的抱怨再讲一遍,尬笑着说:“没什么,我说闲着没事……我上了王者就不玩了。” 刘护士闻言,摇了摇头,叹道:“看来你这手机,是放不下了。” “嗯?”孙尧呆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上不了王者?你太小瞧我了!我玩游戏可是高手……” 话音未落,就听到他手机里面传出一声惨叫。 “呵呵,高手?” 这就很尴尬了…… 孙尧想要辩解,但刘护士和京墨已经出了病房。 在另外一个病房里,京墨看到了一对母女。小女孩叫吕诗灵,才五岁,长的乖萌可爱,跟一个洋娃娃似的,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非常漂亮。 她和母亲陈雪,是同时发病,被检查出感染了新冠病毒。刚到医院的时候,吕诗灵高烧不退,还呕吐腹泻,情况很不容乐观。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小姑娘,医院特地将她和她的母亲安排在了同一个病房里。 经过这几天的治疗,吕诗灵的病情大有好转,体温得到控制,呕吐腹泻等症状也消失,人也有了精神。对于她的这些变化,刘护士等人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头。 看到刘护士和京墨进来,乖巧的吕诗灵先叫了一声:“刘妈妈好。” 几日下来,吕诗灵已经跟照顾她们的护士熟悉了,管刘护士等年纪较大的叫妈妈,叫另外一些年轻的护士做姐姐。 然后她又盯着京墨看,好奇地问:“姐姐,你是新来的护士吗?” 因为有隔离服、护目镜和口罩,吕诗灵看不到京墨的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出京墨是新来的护士,而不是以前就在这里的那些‘护士姐姐’、‘护士妈妈’。 “是呀,姐姐是新来的护士,你可以可以叫我京墨姐姐。你叫吕诗灵是吗?真可爱。”京墨笑着说,又安慰道:“等下姐姐给你采血,可能会有点痛,你要忍住哟。” “放心吧姐姐,我很勇敢,不怕痛的。”吕诗灵说,乖萌的小脸蛋儿上面,浮现出了坚毅的表情,逗得京墨和刘护士忍俊不禁,都笑了起来。 吕诗灵以为她们是在怀疑自己的话,有些急了,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很勇敢!” 刘护士说:“我们相信你,小诗灵最棒了。”京墨也道:“我等着看小诗灵勇敢的表现了。” “嗯!”吕诗灵用力的点了点头,小脸蛋儿上面写满了认真。在京墨准备要给她采血的时候,她忽然说道:“姐姐,谢谢你们过来帮助我们。你和刘妈妈,还有其他的护士姐姐、护士妈妈,都是最美的逆行者。” 京墨一愣,看了眼刘护士。刘护士的眼睛里面,也透着惊讶的目光。 这话要是从一个成年人口中讲出,还没有什么,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这么讲,就让京墨和刘护士在感觉欣慰、骄傲的同时,也充满了好奇。 刘护士先是夸了吕诗灵几句,然后说:“小诗灵不错呀,还知道逆行者,你从哪儿学到的这个词?” “在妈妈手机上看到的。”吕诗灵说。 陈雪也是一脸惊讶,在听了吕诗灵的话后,方才恍然大悟:“我这几天拿手机看新闻、看视频,她也跟着一块儿看,估计是从那里面学到的。” “是妈妈说的这样吗?”京墨问吕诗灵。 “嗯,是的。”吕诗灵点了点头。 京墨夸了一句:“小诗灵真厉害。”紧接着又嘱咐道:“不过你以后要少看手机哟,因为你还小,看多了手机的话,会伤到眼睛变成近视的。” “我知道了,那我听手机的声音可以吗?”吕诗灵问,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既觉得好笑,又感觉很可爱。 “当然可以。”京墨被逗笑了,紧接着又道:“我要给你采血了,你要忍着痛,让我看到你的勇敢哟。” “好的。”吕诗灵点了点头,嘴上说着:“我很勇敢的!”不过在京墨扎针采血的时候,她却把头扭到一边,紧闭着并皱眉,小身子也在微微发抖,明显是在害怕,但却没有挣扎哭闹,跟京墨以前遇到过的、一见到打针就大哭大闹的孩子相比,确实是要勇敢不少,让京墨忍不住夸她:“小诗灵真棒!真的很勇敢……好了,结束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结束了吗?”吕诗灵睁开了眼睛,明显松了口气。 “痛吗?”京墨一边收拾采血管,一边问。 “不痛!”吕诗灵摇头,一副小大人的口气。 不过,自己挨针不怕不哭的小诗灵,在京墨给她妈妈采血的时候,却是眼泪汪汪。等到采血刚一结束,便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京墨被吕诗灵哭的有些措手不及,这还有延迟?也延迟的太久了吧? 刘护士也很诧异,之前她们给陈雪打针、采血,吕诗灵也会在一旁看着,甚至还鼓励安慰陈雪,怎么今天却是突然就哭了? “我看到妈妈扎针,我怕她会痛……呜呜……”小诗灵哭着说,模样儿叫人心疼,可那天真又认真的话,却是让人很感动。 很显然,她担心这个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之前那些天真的安慰与鼓励,也都是因为有这样的担心。 陈雪感动的抱住吕诗灵,轻拍着她说:“诗灵不哭,妈妈不痛,真的不痛,妈妈和你一样,都是很勇敢的。” 刘护士和京墨看到这一幕,都很感慨。 这个小诗灵,真的是太懂事了。 “女儿真的是贴身小棉袄啊。”京墨小声嘀咕道。 刘护士打趣道:“怎么,羡慕?等你结婚后,也生一个呗。”随后又叹了口气:“这么懂事的女儿,真的让人羡慕……我家那个兔崽子就不行了,不搞事情出来气我,我就阿弥陀佛烧高香了。” 第二十一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三) 雍琴那张大嘴巴,来到医院没多久,便把袁志与京墨一块儿参加医疗救援队的事情,加油添醋的讲给了这里的同事,就差没有弄出一个‘千里驰援为红颜’的标题了,让京墨在无奈之余,也忍不住吐槽雍琴是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看太多,不当个编剧、写手,实在有些屈才。 刘护士显然也是听说了这个故事,所以才会打趣京墨。 京墨笑笑,没有回应她的打趣,只是好奇地问:“刘姐你孩子多大了?” 刘护士的个子不高,还长着一张娃娃脸,京墨只知道她比自己要大,却不知道她连孩子都有了。 “三岁多点,皮的哟,那叫一个人嫌狗厌。我有时候真怀疑,自己到底是生了个人呢,还是生了只哈士奇!他要是能有小诗灵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 一提到自己的儿子,刘护士就有讲不完的话。 她先是抱怨:“昨天下班后,我收到他爷爷发来的视频,点开一看,差点儿没把心脏病给气出来。那个臭小子不仅是把家里面弄的一团糟,还拿他爸给他给买的玩具枪,把电视屏幕砸坏了!偏偏他还一脸骄傲,就跟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一天,刘护士回想起昨天晚上跟儿子视频时看到的画面,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显然是真的很生气,也就是她儿子没在眼前,不然非要抓起来狠狠地打一顿屁股不可。 京墨在脑子里面想象了一下刘护士的儿子在家里面,如同脱缰野狗一样撒欢折腾的场面,以及在干了错事后,还一脸骄傲的模样,顿时感觉很好笑。紧接着便忍不住想,自己以后要是跟袁志有了孩子,会不会也是这么一副人嫌狗厌的模样? “呸,谁要跟他生孩子了。”京墨反应过来自己想太多,忍不住有点脸红,在心里面暗啐了一声。还好戴着口罩,没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不然就太丢人了。 为了转移心中的不好意思,京墨开口,问刘护士道:“孩子跟他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是啊。”刘护士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护士,我老公是个警察,本来平时就都很忙,自从疫情爆发后,我们两人更是长扎一线。我在医院,我老公则是天天在辖区里面巡查情况,都没空照顾小孩,还好有他爷爷奶奶帮忙,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想孩子吗?” “想啊,怎么可能不想。不仅想,还感觉挺亏欠他的。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时期,我却不能陪在他的身边……听他爷爷奶奶说,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哭着要妈妈,但那会儿我一般还在忙,也没办法跟他视频,只能让他爷爷奶奶翻出我的照片和以前的视频给他看……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刘护士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对儿子的愧疚,甚至说到后面,声音还有些发瓮发涩,强忍着才没有哭。 京墨虽然是在今天才认识的刘护士,但是在查房、采血、测量体温的这一系列过程中,她看到刘护士在病人面前,一直都保持着乐观、开朗以及坚强的形象,甚至由此感染到了病人,让病人们的情绪都维持在一个不错的状态。 直到此刻京墨才知道,原来在刘护士的乐观、开朗与坚强等形象下面,同样也藏着有烦心与忧虑。 作为一个母亲,在新冠疫情爆发的特殊时期,没有陪伴在孩子的身边,刘护士怎么可能不挂念孩子?她说起孩子砸坏电视的事情时那么生气,一半是在气小孩太皮,但另一半又何尝不是在气自己没能陪在孩子身边,守着他、教育他? 同样的,作为一个妻子,刘护士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老公的安危? 但正是因为处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刘护士再怎么挂念、担心自己的孩子和老公,也只能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底,免得表露出来后,影响到了病人们的情绪。 如果一个医护人员,在这种时期,在病人的面前显得忧心忡忡,那么原本就因为患上了****而紧张、担心、害怕的病人,情绪就会变的更加糟糕。 这种糟糕的情绪,势必会影响到病人们的病情,或是加重恶化,或是让治疗效果达不到预期……而这些情况,是作为医务工作者的刘护士,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她只能把自己对孩子、对老公的挂念和担心隐藏起来,不让病人们看见。不仅如此,她还要在病人们的面前表现出开朗、积极的一面,好让病人们能够得到一种心灵上的安慰。 在这种特殊时期,心理上的开导与药物治疗,同样很重要! 同为护士的京墨,很理解刘护士。也正是这种理解,让她对刘护士还有她的老公很钦佩。在这种时候,能够迎着危险与困难负重前行的人,都是小诗灵口中说的‘美丽逆行者’。 京墨想着要安慰刘护士几句,没想到,刘护士却比她想象中的,更快的调整好了情绪,深吸一口气道:“好了,不说这些,先工作。等休息的时候,我给你看臭小子昨天砸坏电视后的视频,真的是让人既好气又好笑。” “好啊。”京墨笑着点头。 没用多少时间,京墨采血完毕,跟着测完体温与心率等等数据的刘护士一起,回到了护士站。 京墨把写了名字和床号的采血管,与其他护士带回来的采血管统一放好,等下会有人把它们送去检验科,然后便查看起了她负责的那几个病人,在今天的医嘱,根据医生们制定的治疗方案,开始调配药物。 口服的药物发放给病人,对于某些行动不便的病人,还要帮忙喂服。毕竟现在情况特殊,感染了新冠病毒的病人身边,全都没有家人的陪伴和照顾,这些事情,全都由他们护士来做。 至于打针输液,在经过了采血的适应后,京墨已经找到了状态,哪怕护目镜对视线有影响,凭借着精湛的基本功,她依旧能够做到一针准,展现出了很高的技术水平,让病人和本地医院的护士,都对她交口称赞。 而在这个过程中,包括京墨在内的护士,还需要要时刻关注着病人的情况。 一旦有人的血氧饱和度降低,又或者是出现了呼吸上的问题,就必须要立刻采取相应的救治措施,并在第一时间把情况通知给医生。 这些工作比平时在医院里面干的,要繁琐不少,也更加的累人。 京墨忙的团团转,脚不沾地的那种。 好不容易忙完这些工作,京墨已经全身湿透。隔离服密不透风,又闷又难受,出了汗后,更是如同在蒸桑拿。 等京墨稍微喘了几口气,休息了一下,护士长邱霞便叫住了她:“我要去给22床的徐阿姨翻身、拍背,还要帮助她上厕所,你跟我一起去,帮忙搭把手。” 邱霞是看上了京墨的技术和细心,想要多给她加点担子,同样也是在培养她。 对于医疗救援队的这些护士,邱霞一直在观察。必须承认,能来的这些护士,无论是技术、经验还是态度,全部都很出色,没什么可挑剔的。只是在这些人里面,又以京墨的表现最出彩,所以邱霞会注意到她,想要把她当骨干培养。 “好。”京墨喘了口气,点点头答应,没有丝毫的犹豫与不满。 邱霞带着京墨往22床去,路上向她讲述了这个病人的情况。 “22床的徐阿姨,今年快70岁了。年前的时候,她突发脑梗去的医院,结果被查出来感染了新冠病毒,就转移到我们医院来了。因为脑梗的原因,导致了她半身不遂,在生活上面无法自理,所以无论是服药、吃饭还是上厕所等等事情,都需要我们帮忙。毕竟我们这里是隔离病房,徐阿姨的亲人就算是想要进来照顾她,也是不行的,只能是我们多辛苦了……” 京墨听着邱霞的讲述,时而点头。其实她对于徐阿姨的情况,早在之前的查房中,便已经有所了解。 很快,两人来到了徐阿姨所在的病房,刚进去,京墨便看到了躺在靠里面那张床上的徐阿姨,她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显得很阴郁,一副低沉失落的样子。 邱霞和京墨正要打招呼,靠门这张病床上躺着的病人,就抢先开口,招呼道:“护士长,是你吗?” 因为有口罩、隔离服,病人看不清邱霞的模样,只能这么问。 “是我,怎么了,有事儿?”邱霞应道,并走了过去。 这个病人瞥了眼徐阿姨,又请京墨帮忙拉上了帘子后,才小声的说:“能帮我换个病房吗?” 邱霞侧头,隔着帘子朝徐阿姨的方向看了眼,问道:“为什么?是因为徐阿姨?” 这个病人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其实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只是徐阿姨不仅上厕所的动静大,还经常失禁拉在床上,味儿实在太大……” 第二十二章 不一样的护理工作(四) 邱霞耐心听完了这个病人的抱怨,才同样小声的说:“徐阿姨的情况有点特殊,她除了感染****外,还因为脑梗导致了半身不遂,影响到了神经功能,这才经常会对大小便没有感觉,或者是在排便后才能意识到。同样也是因为半身不遂,她无法下床,所以没有办法自行处理这些问题……当然,这也是我们工作上的缺失。之前因为人手不足等原因,我们没能及时过来查看徐阿姨的情况,帮助她完成排便。不过现在我们得到了四川医疗救援队的支援,后面会加强对徐阿姨的照顾和护理,尽量避免你反应的这些情况再次发生,也请你帮我们注意徐阿姨的情况,如果她在我们没来的时候排便了,就及时的通过呼叫器感知我们。至于你说的更换病房,实在没有办法满足。现在我们这里的床位非常紧张,没有一张多余的,只能请你多理解、多体谅了。” “这……好吧。”这个病人知道邱霞讲的这些都是实情,并没有敷衍她的意思,虽然感觉有些无奈,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其实她也知道,现在病房里面的床位很紧张,但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询问。万一正好有个多出来的空床位,她不就能够换过去了吗?其实这个病人已经很不错了,在给邱霞反应情况的时候,还知道要照顾徐阿姨的情绪,没有当着面说这些事,而是拉上帘子、压低声音。 “谢谢理解。”见她配合,邱霞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病人紧接着又解释了几句:“其实我也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更不是对徐阿姨有什么意见,她人还是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吧,徐阿姨拉了自己又没感觉,后面气味散发出来后,实在很臭……如果你们能够加强巡视和护理,减少这些情况的发生,那我没有问题,可以不换病房。” 邱霞点点头,回应道:“能够理解你的感受,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受,我在这里也给你道个歉,这是我们考虑不周,是我们工作上的不到位。” 这个病人闻言,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你们这些天里没日没夜的忙,我们都是看在了眼里的。这个事儿不怪你们,真不怪你们……” “谢谢你的理解,以后我们工作上面有什么不到位的地位,也请你们及时指出。”邱霞道,紧接着又问了几句这个病人的情况,便要伸手拉开帘子。 这个病人见状,急忙小声的说:“护士长,你可别把我刚才讲的那些话,告诉给徐阿姨了啊。”表情还有些尴尬。 “放心吧,我不会讲的。”邱霞点头,也小声答应。 虽然这个病人反映的都是实情,可要是讲给了徐阿姨,不仅会对徐阿姨产生心理上的刺激,让她生出自卑、自责之心,从而影响到病情的发展,还会导致病人之间的矛盾产生与升级。 邱霞又不傻,怎么可能去给徐阿姨讲这些事?她不仅不说,还回头看了眼京墨。 京墨哪儿会不知道她的意思?轻轻点头,表示自己也不会讲。 邱霞这才拉开了帘子,对这个病人说:“你好好休息,好好治疗,要对我们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你们一定能够康复出院的。” 这个病人点头应道:“好的护士长,谢谢你。” 中间那张病床上的病人,立马朝着这边投来了询问的目光。很显然,她是知道这个病友要做些什么的,只是考虑到徐阿姨就在旁边,才没有出声询问。靠门的病人没有吭声,只是拿起手机,飞快的给这个病友发了条文字信息,把刚才邱霞的承诺向她做了说明。 住院的这些天里,她们已经加了好友。有时候不方便讲话,就是用的这种方式进行交流。 中间病床的病人,在看完了病友发来的信息后,抬起头,朝着邱霞和京墨点了点,意思很明白了,显然是在告诉两位,她也同意这个安排。 邱霞和京墨对视了一眼,没有对此说什么,径直走到了徐阿姨的病床旁,笑吟吟的问:“徐阿姨,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比昨天好一些?” “还行吧。”徐阿姨向两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给你介绍下,这是京墨,四川医疗救援队的,以后就在咱们这里了……之前查房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但可能印象不深,不过没关系,以后就熟了。”邱霞一边向徐阿姨介绍京墨,一边掀起被子,准备给徐阿姨翻身、拍背、捏腿。 对于长期卧床,不能自行移动的病人,这一系列的操作非常重要,同样也是非常的有必要。 它一方面,可以减轻局部组织的压力,预防压疮产生;另外一方面又能促进痰液的排出,保持呼吸道通畅,并且还可以减少其它并发症的发生。 然而在掀开被子后,邱霞才发现,徐阿姨穿的病员裤已经尿湿了。 她又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尿了,而且在尿了之后都没有感觉。好在病床上面还铺了一张护垫,才没有把病床尿湿,不过被子上面还是沾了些尿液,好在不多。 京墨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她没有说话,不动声色的拉上了帘子,准备帮徐阿姨换裤子。 没有讲话的原因,是怕徐阿姨会感到尴尬和不好意思。许多大小便失禁的病人,在这个事情上面都很敏感,也很脆弱。 不过,邱霞和京墨虽然没吭声,但她们的这些举动,也足以让徐阿姨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表情一僵,随后苦着脸问:“我是尿了,还是拉了?” 徐阿姨说的是武汉话,京墨有点没听懂,邱霞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尿了。”然后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飞快的帮着徐阿姨换下湿了的裤子,又帮她擦干了下身沾着的尿液,避免引发湿疹之类的皮肤病。 京墨也没有闲着,上来帮忙。两人正忙着,却听见徐阿姨忽然低声的抽泣了起来。 邱霞和京墨都是一愣,手上动作也是一僵,齐齐看向徐阿姨,有些着急的问道:“徐阿姨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京墨更是做好了去叫医生的准备,却听徐阿姨抽泣着说:“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觉得实在太麻烦你们,也太委屈你们了……这些事情,就算是我的亲儿女,也不见得能够做的像你们这样。” 邱霞和京墨哑然失笑。 能够得到病人一声肯定、一句关怀,她们心中暖洋洋的,再累再苦也感觉值了。 邱霞笑着说:“那你就把我们当作是你的女儿好了,你也别不好意思,更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只要有需要我们做的,就叫我们。” 京墨连蒙带猜,也懂了徐阿姨的意思,附和道:“是呀徐阿姨,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徐阿姨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拉着邱霞和京墨的手,流泪的唠叨着:“好闺女啊……你们都是好闺女。” 在帮着徐阿姨擦干下身,换上了干净的裤子后,又扶着她下了床,用轮椅推着去到厕所,让她尝试排便。 正因为徐阿姨出现了大小便失禁的情况,所以才需要定时进行排便锻炼,来刺激局部的肌肉和神经,从而让大小便恢复正常。 这个锻炼与恢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病人和陪护人员来说,都是一大考验。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就是因为伺候这种病人,不仅苦累,也很煎熬。 虽然之前尿湿了裤子,但在锻炼上厕所的过程中,徐阿姨又排了次小便。许多半身不遂的病人,都有如厕次数多的情况。当然,能不能排出,又两说了。邱霞和京墨好一阵鼓励,徐阿姨的情绪也稍微的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感慨道:“真是没有想到,我一把岁数了,还要跟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学习上厕所,哎……” 邱霞和京墨听她这么说,自然又是一阵安慰,然后把徐阿姨重新扶回到了病床上,给她拍背、揉腿。这样做是为了保持肌肉活性,缓解压疮等问题的产生。等到忙完这些后,邱霞和京墨出了一身汗,都给累的够呛。 这些活儿,在平时做就很累人,更不要说是在穿上了隔离服的情况下了。 “你们累坏了吧?”徐阿姨看着邱霞和京墨,目光中充满了心疼,同时还藏着一丝自责。 这次京墨一下子就听懂了,笑着说:“没有,我们年轻着呢,没那么容易累。” 邱霞紧跟着道:“徐阿姨,你就别为我们操心了,好好休息,好好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两人陪着徐阿姨聊了几句,便出了病房。 回护士站的路上,邱霞对京墨说:“徐阿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对她的护理工作比较繁琐和麻烦,需要一个心细且有不错水平的人负责。我打算把她交给你来照顾,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京墨答应道,一点儿犹豫没有。其实在邱霞叫她过来帮忙时,她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 邱霞对京墨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笑着问了句:“不怕辛苦?” 京墨也笑了,回答说:“我既然来了这里,就不怕辛苦。” 这是实话,如果害怕辛苦,也不会报名医疗救援队,在春节期间迎难而上,来到武汉,来到最前线了。 邱霞深深的看了京墨一眼,没有吭声。 她没讲话,京墨却想到了一个情况,说道:“徐阿姨的这个情况,除了加强巡视、定时过来帮助她排便外,最好是能再给她用上成人纸尿裤,防止她把大小便拉在床上,影响自己也影响他人。尤其是晚上,如果频繁让徐阿姨起来上厕所,不现实,还会对她的休息和康复造成影响,同病房里其他人,也一样睡不好。” 邱霞作为护士长,哪里会不清楚这些?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有考虑过给她用成人纸尿裤,可问题是现在没有这些东西,就连给她垫在床上的护垫,也是别人给的。” 京墨心说原来如此,嘴上则道:“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些成人纸尿裤,我拿些过来给徐阿姨。” 医疗救援队虽然组建的比较匆忙,但他们这些成员,在出发之前,都有通过各自的关系网,了解武汉这边的情况,知道隔离服一穿就是好几个小时、甚至十个小时以上,期间不能喝水进食,更没有办法上厕所。所以在来的时候,他们都做了不少准备,像成人纸尿裤就是其中一项,雍琴带了不少,京墨也带了一些,正好拿来给徐阿姨用上。 转眼到了中午,京墨他们给病人发放了午餐。但是劳累了一个上午的护士和医生,却离着吃饭的时间还早的很。 就在这个时候,京墨收到一个消息:徐阿姨不肯吃饭。 她急忙赶去徐阿姨所在的病房,果然是看到饭菜放在旁边,一口没吃。她不禁有些诧异和着急,忙问道:“徐阿姨,你怎么不吃午饭?是哪儿不舒服?还是这饭菜有什么问题?” 徐阿姨见京墨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努力学着普通话的腔调说:“我没有哪儿不舒服,这些饭菜也很好……” “那你是为什么不吃呢?”京墨听懂了,追问道。 徐阿姨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在京墨锲而不舍的追问下,才讲出了不愿意吃饭的原因:“我吃完饭还得上厕所,一不小心还会拉在身上,你们这些护士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少吃一顿不会饿,还能少上厕所,减少给你们添麻烦……放心,我没有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徐阿姨故意说的很慢,免得京墨听不懂。而在弄明白了她不肯吃饭的原因后,京墨愕然一愣,心里面是既好笑又好气,同时又有几分感动。因为徐阿姨这么做,本心是在为他们这些护士着想,只是把方法用错了。 但不管怎么说,徐阿姨有这份心,京墨还是很感动的,受的累受的苦,都觉得值了。 想了想,京墨劝说道:“徐阿姨,既然你不想给我们添麻烦,那就更应该要吃饱饭才行。因为只有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跟病魔作斗争,才能更好的恢复健康。要是因为挨饿,导致病情恶化,又或者是让你的身体出现其它问题,岂不是更给我们添乱添麻烦了吗?” “这……”徐阿姨呆住了,她显然是没有考虑这么多。 同病房里的另外两个病人,也帮着京墨劝说:“徐阿姨,你就好好的吃饭吧,小京护士说得对,只有吃饱了饭,才能更好的战胜病魔!你要真的心疼这些护士,就乖乖听他们的话,好好配合他们,积极治疗,早日康复出院!” “这话说得对!”京墨回头,对帮忙劝说的病人点赞。 在三人的劝说下,徐阿姨终于解开心结,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呼……”京墨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又解决了一个问题。 不过这件事情,也让她看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病人的心理需要及时疏导。 不仅是徐阿姨,还有这里其他感染了新冠病毒的病人,他们除了身体上的疾病外,在精神和心理上面,同样也是受到了刺激与打击的,需要进行疏导和治疗。如果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势必会在他们心中越积越多,造成更多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影响到正常治疗的进行! 第二十三章 唯愿一切安好 发现了问题的京墨不敢怠慢,出了病房,立刻就去找到了护士长邱霞,把情况向她做了说明。 邱霞在听了后,非常的重视,仔细回想了一下,她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日子收治入院的病人,在精神上面,或多或少都存在有抑郁、惊恐以及低落和惶惶不安等等现象,确实应该要重视心理上的疏导。等下我们开个短会,我来详细交待这个事,让大家加强对病人心理上的疏导,帮助他们建立积极向上的情绪!” 讲完安排后,邱霞又夸道:“你很不错,以后再有发现或者建议,也要像这次一样,及时通知我。” “是。”京墨点头答应道。 邱霞想了想,觉得不止是在护理上面,要针对病人的情绪进行疏导、引导,在治疗方案上面,最好也能采取一些相应的措施。于是她找到专家组,说明了这个情况。 专家组的人听取后,同样很重视:“你反应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们确实应该对病人心理上的情况,制定针对性的方案!”紧接着又感叹道:“邱护士长不愧是在一线待了这么多天,经验丰富,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要是等到这个问题出现爆发再作处理,就晚了。” 对于这个说法,不少专家组成员都很赞同。心理上的问题,在平时看着好像没有什么,但它不仅会影响到治疗,还会越积越多,到最后‘轰’的一下爆炸,造成难以估计的破坏! 邱霞没有抢功,摇摇头,实话实说:“这个问题不是我发现的,是今天来的医疗救援队里,一个叫做京墨的小姑娘发现的。” “京墨?”专家组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京墨,微微一愣后,念叨起了这个名字。而与京墨同个医院的专家,在听闻了此事后,则是点头道:“原来是京墨发现的?这便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京墨在我们医院,是出了名的细心、专业。她会注意到这个情况,一点儿不奇怪!” 专家组的专家们,很快便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讨论,并且与精神科、心理科的医生进行了会诊,请这些专科领域里的专家帮忙出主意,一同制定了心理疏导的方案。 对于这些事情,京墨并不知晓。她在向邱霞汇报了情况后,终于迎来了一个短暂的间歇期,可以松口气,稍微的休息一下。 京墨刚坐下,旁边就凑过来一个‘白胖子’。 穿上了厚厚隔离服的人,身材都变的‘臃肿’了不少,京墨他们在更换隔离服的时候,就给这造型取了个‘白胖子’的绰号,又或者是叫‘大白’,希望能够像动画片里的‘大白’一样,保护大家的安全,守护大家的健康。 “是京墨吧?”凑过来的同事,用不确定的语气问,听着是雍琴的声音。 不怪雍琴没有认出京墨,穿上隔离服、戴上护目镜和口罩后,想要认出一个人来很难。虽然在京墨的隔离服上写着有名字,但雍琴凑过来的这个方向,刚好瞧不见这些字,所以才有了这么个试探询问。 “是我。”京墨扭头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问道:“忙了一上午,感觉怎么样?” “一个字:累。”知道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好朋友后,雍琴打开了话匣子:“一个上午忙下来,我差点儿累虚脱。以前在咱们医院,虽然也忙,却没有这么累。说起来,在到武汉之前,我知道这边的情况很严峻、工作很繁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在来了后才知道,之前我的那些判断和猜测,还是定的太低,小瞧了这边的情况……用咱们同队里,一个姐们的话来说,就是‘知道一线难,却没想到竟是难到了这种程度’!” “是啊。”京墨点头,对雍琴的这番话很是赞同。在来武汉之前,他们都做出过无数的猜想,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这边的情况。可是在真的抵达武汉、抵达第一线后,才知道这里的苦、累以及困难,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 这些是只看电视、只看新闻,体会不到的!只有亲眼看到、亲身经历,才知道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是多么的激烈、多么的不容易,完全不亚于一场真正的战争! 看了眼旁边的刘护士等人,京墨发自肺腑的的说:“我们还是刚来的,像刘姐、邱护士长他们,从疫情刚开始便坚守在第一线。他们吃的苦、吃的累,甚至遭受到的困难,都比我们现在看到、遇到的更大。和他们相比,我们吃的这点儿苦累,都算好的了。” “确实如此。”雍琴点头附和,想到自己来之前看到的那些新闻,刘护士和邱护士长他们,能够熬过最初那段缺医少药的时间,真的是很不容易! 那个时候的他们,是真的拿命在拼! 当然现在也同样如此,但至少在防护、在方案等等各方面,都要比之前好出许多! 短暂的沉默过后,雍琴又开了口,突兀的问了一句:“对了,刚才你送餐的时候,有闻到吗?” “闻到什么?”京墨愣了一下,被好朋友跳跃的思维,搞的有点懵。 “饭菜的香味啊。”雍琴说,明显的咽了口口水,“我看了下,菜不错,应该很好吃。” “怎么,你饿了?”京墨哑然失笑。 “忙了一上午、累了一上午,能不饿吗?不仅饿,还很口渴。”雍琴叹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是个好吃嘴儿,何况是在这种又累又饿的情况下闻到饭菜香?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就算心不动,胃也动了……但再怎么心动、胃动,也只能忍着、必须得忍着。 因为这里是隔离区,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吃饭喝水,必须要离开隔离区,脱掉隔离服才能进行。而那样做,会浪费掉一件隔离服。现在物资虽然比初期有了缓解,却也不能这样浪费。所以在进来隔离区之前,他们就被告知的很清楚,需要忍耐饥饿与口渴,等到轮换下去休息的时候,才能吃喝东西。 这个过程,可能是六七个小时,也可能是十多个小时…… 相比起来,之前被众人以为是大问题的没法上厕所,到了现在看,却并不是什么问题。 因为隔离服里又闷又热,再加上工作的繁忙与疲累,他们全都出了一身的大汗,哪儿还有什么尿意?也没有多余的水分化作尿,全都变成汗排出了。 京墨还好,今天来的时候没穿成人纸尿裤,雍琴怕自己忍不住想上厕所,穿了一件,但这会儿发现没多大用处,还闷热的很难受,想脱也没法脱,只能继续忍下去。 雍琴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后,开始嘀嘀咕咕的念叨了起来:“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一碗热腾腾的冒菜放在我面前该多好?牛肉、毛肚、再加排骨和香肠,那味道,真的是不摆了。嗯,再来个干碟子蘸着吃。或者是给我一碗担担面、龙抄手、钟水饺、棒棒鸡、燃面、跷脚牛肉、钵钵鸡、板鸭这些也好啊,还有……” “你别念了!”京墨看她没完,赶紧打断了她,不让她继续往下念。要不然,不仅雍琴忍不住饿,她也忍不住。摇摇头,无奈的说:“你跑这里来演贯口了?还要不要蒸熊掌蒸鹿茸啊?” 旁边其他的同事,纷纷附和:“就是!在这个时候报菜名,实在是太可恶了!你这是想要让大家都不好过啊?” 雍琴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但紧接着又道:“等到疫情结束,欢迎大家到四川玩,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遍这些好吃的。” “好啊。”周围武汉的护士,笑着说:“到时候我们也请你们在武汉吃热干面、三鲜豆皮、牛肉豆丝、糊汤粉、鸭脖……” 旁边另外一个医疗救援队的护士,听到这里,忍不住讲起了一个笑话:“说到鸭脖,我想起了来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在我家楼下有家武汉鸭脖,一直说他们卖的是正宗的武汉鸭。等到疫情爆发后,却立马变卦,说他们用的其实是本地鸭子,承认之前一直在撒谎……” 众人纷纷失笑,但是在笑过之后,却又忍不住叹气。 因为这个情况,正是说明了大众对于新冠病毒的畏惧和害怕。想要解决这个情况,就必须要让大家看到治愈****的希望!这个重担,正好是落在了他们这帮一线护士,以及袁志等一线医生们的身上! 担子着实不轻! 不过来到这里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怕困难大、怕担子重的! 真怕,就不会来了。 对他们这些医护人员来说,再大的困难,也要迎头而上;再大的担子,也要扛起来!谁让他们穿着白衣,谁让他们立下过医生、护士的誓言呢! “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 “我宣誓:以救死扶伤、防病治病,实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宗旨,履行护士的天职;我宣誓:以自己的真心、爱心、责任心对待我所护理的每一位病人;我宣誓:我将牢记今天的决心和誓言,接过前辈手中的蜡烛,把毕生经历奉献给护理事业……” “徐阿姨应该吃完饭了,我去帮她进行如厕训练。”京墨在片刻休息,恢复了体力后,起身朝着病房走去。 途中,她忍不住想到了袁志。 不知道袁志那边的情况又是如何?累不累?忙不忙?他的那个性格,又会不会惹出什么矛盾? 虽然她和袁志是在同一支医疗救援队,而且还都是支援的同一家医院。但因为分属在不同的病区,各自工作也很繁忙,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 “唯愿你一切安好!”京墨在心中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