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始皇帝》 第一章 破赵者括也 “我听说,赵国有宝物,是不能被击破的。” “这是我所不曾听说过的。我听说,赵国有宝物叫和氏璧,它的精美程度,超过世界上任何一件宝物,可是这样的珍稀奇宝,如今尚且被把玩在大王的手里,赵国有什么宝物可以抵御强大的军队呢?” “公子,赵国有三件宝物,第一件宝物唤作蔺相如,他是赵国有名的勇士,有智谋,第二件唤作廉颇,他爱士卒,士卒们愿意跟随他战死,第三件唤作赵胜,赵胜能像对待亲人那样对待士人,士人所以不怕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归附他的门下。赵国有这三件宝物,是不能被击破的。” “秦的旌旗竖起来像密林一样,战车排开之后看不到尽头,士卒们都渴望获取军功,又有王齮这样的将军统帅他们,难道还比不了赵国的三件宝物吗?” “比不上,能够击破赵国的将军,天下间只有一人啊。” “您所说的,可是白起将军?” “廉颇占据着对自己有利的地形,以充沛的体力来迎接远道而来的敌人,就是白起又能怎么样呢?” “希望您能告诉我,谁可以击破赵国?” “能击破赵国的,只有赵国的赵括。” .......... 土坯墙所围成的院落内,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处处都是黄土,就仿佛是八九十年代带着黄色滤镜的古老电影场景,细长的匕首掉落在地面上,两位身材高大的勇士,缚头巾,穿赤短装,束皮带,用带钩,穿皮靴,手持短剑,将一人按在地面上,被按在地面上的那位,年纪并不大,与那两位勇士不同,他并没有穿胡服。 他穿着黑色的衣裳,被两人按在地面上,其中一人甚至将膝盖顶在了他的后背,稀疏的胡茬与黄土摩擦着,龇牙咧嘴,犹如一头被制服的野兽,双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年轻人。 赵括有些懵,跪坐在席上,头晕目眩,莫名其妙的穿越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家伙身上,还没有缓过劲来,跪坐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家伙拔出了匕首就要来刺杀自己,在那一瞬间,赵括真的是险些尿了出来,双腿发软,浑身颤抖,好在这里还有自己的两个门客,这两位发现事情不对,直接冲了上来,将刺客制服。 前身那二十年的记忆不断的冲击着他的脑海,额头青筋不断的跳动着,赵括深吸了一口气,两只手扶着面前的木案,好久之后,方才缓过劲来,睁开双眼,便是这土黄色的世界,没有古装剧里的那种精致奢华,此处非常的简陋,无论是不远处那些矮小的土墙,还是自己身后的那处夯土筑成的房屋,都是表现出了一个有着年代色彩的简陋世界。 “赵括...”,赵括茫然的低吟了一句,他已经明白自己穿越到了谁的身上,这前身可不是寻常人,赵括乃是战国杰出名将.....赵奢的儿子。纸上谈兵这个成语,说的便是他。他接替了原本指挥赵国军队的廉颇,与秦国将军白起对峙,惨遭大败,葬送了赵国四十万大军! 想起白起这个名字,赵括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莫名的恐惧充斥在心中,从后背猛地冒出一股寒气来,让他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就在赵括被百般思绪困扰,说不出话的时候,他的两个宾客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其中一位留着络腮胡须的勇士加大了自己膝盖的力量,刺客痛苦的嘶吼了起来,门客方才怒声质问道:“您是我们少君的朋友,少君将你当作家人一样款待,我们这些门客,也是不敢把您当作敌人!你怎么能做出违背信义的事情呢?” 听到这声怒吼,赵括回过神来,看向了面前的刺客。 额头还有些轻微的疼痛,他有些想不起这个刺客到底是什么人了,不过,好像是前身的朋友?那为何还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呢? 那刺客被按在地面上,短剑就横在脖颈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畏惧,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赵括,认真的说道:“赵君是我的朋友,可是我听说,在国家大义面前,友情是可以舍弃的,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为了邦国,并不是违背信义的,如今事情已经失败,若是赵君要杀我,还请在我死后将我送回自己的国家。” 赵括一愣,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刺客,他不明白,也不敢随意开口,此人到底是谁?他这么一想,额头顿时又痛了起来。 看到赵括不答话,一旁的门客又询问道:“你刺杀我们的少君,这与国家有什么关系呢?” 刺客悲怆的说道:“如今秦国与赵国交战,秦国攻占了都尉城,故谷城,赵军西边的营垒,俘虏了六位赵国的尉官,这么看来,廉颇不过是一个腐烂的木头,并不是秦国的对手,秦国所畏惧的,还是赵括将军你啊,若是赵王以将军你来为赵国的主帅,接替廉颇的位置,秦国定然战败,我是不忍心看到秦国在未来遭受这样的惨败啊。” “我※你※的!!” 瞬间,赵括愤怒的大叫了起来,只是,他这言语却不是赵语,别说是刺客,就是门客也愣住了,这少君说的是哪里的语言??赵括站起身来,方才情绪激动,说出了前世的普通话,不过,看面前这三人,似乎也并没有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赵括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刺客,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秦国与赵国交战,老将廉颇以逸待劳,拒守不出,秦国不能胜,这才想要让自己来代替廉颇,这刺客压根就不是来杀自己的,他就是来造谣,来为自己提高名声的,或者说,他就是来杀自己的,不过,是要把自己交给白起来杀! 想通了这些,赵括也就冷静了下来,再次坐了下来,没有跪坐,相当的无礼,他冷笑着说道:“你大可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去长平的,廉颇将军是赵国最为英勇的将军,我远不如他,就是上君下令让我去往长平,我也绝对不会前往!” 听到赵括的话语,刺客一惊,很快又反应了过来,焦急的问道:“少君此言当真?”,这可不像是平日里的赵括啊,平日里的赵括自命清高,廉颇何时被他放在眼里,不只是刺客,就是宾客也都非常的惊讶,茫然的看着自家的少君。赵括想起自己原先的那些言语,也是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些不妥,不符合自己以往的人设。 赵括眯了眯双眼,站起身来,走到了那刺客的面前,就在刺客惊讶的目光中,赵括示意那两位门客放开手,亲自将刺客扶了起来,赵括激动的握着刺客的手,在刺客一脸茫然的神色中,赵括诚恳而悲切的说道:“我与您是多年的好友,您能因为国家大义而行刺我,我却不能因为国家之事而伤害了您。” “我宁愿坐在此处忍受众人的唾骂,宁愿承认自己不如廉颇将军,也不会去做出伤害您的事情。” “我将你看作是自己的家人,知己。” “我赵括立誓,宁死也不会前往长平去伤害您的同胞!我赵括,不会做出这样违背信义,伤害朋友的事情!!” 赵括握着刺客的手,深情并茂的说道。 宾客们的眼眶湿润了,他们这是跟随了一个何等信义的家主啊,都说赵国平原君最讲情义,如今看来,我们的少君,才是真正的信义之士啊!! 刺客呆滞的看着面前的赵括。 优美的秦语险些脱口而出。 第二章 义薄云天马服君 送走了那位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刺客,赵括方才有时间来理一下头绪。 其实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对于一个本身年纪轻轻便因高血压而瘫痪在病床上,忍受了无数折磨的人来说,有这样一个健康的身体,赵括已经是非常的开心了,虽说这个人在未来的下场可能会很惨,但是赵括也有办法应对,自己不去长平不就好了麽?让廉颇继续去守着,自己就是饿死在家里,也绝对不会去长平! 只要自己不去长平,靠着死去的父亲赵奢留下的财产,也够潇洒的度过一生了,没有长平之败,或许在自己死前,都不会看到赵国灭亡,自然也就可以安享人生了,赵括如此想着,先前的那些恐慌也就很快的消散了,心里甚是喜悦。 很快,那两位宾客便走了进来,这两人,赵括都是认得的,他们跟随了赵括很多年,其中那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唤作狄,他似乎是林胡人,并非中原人,在四年前,他来到赵国,饥寒交迫,走投无路的他四处找人投靠,大多贵族都不愿意收留这个来自异地的胡人勇士,只有当时不过十六岁的赵括,看到有门客来投,高兴的手舞足蹈,将他留了下来。 狄作为一个勇士,武艺是非常了得的,冠绝赵府,虽说赵府加上婢女主母,以及另外一个年过五十的老门客,也就只有七人。而另外一位,便是本地的赵人,他唤作幸,生平却很不幸,年少丧父,后又丧母,在邯郸内游荡,后来犯了事,险些被几个士打死,赵括保了他一命,故而他也就留在了赵府,成为了赵括的宾客,武艺也不错,仅次于狄,是赵府第二好手。 “少君,赵异人已经被我们送走了。” “他深感少君的大德,走出门口的时候,激动的甚至要哭了出来。”,狄笑着说道,赵括平静的笑了笑,狄方才继续说道:“少君,我从前只是听说赵国有很多讲信义的人,可是到今天,我才真正相信了这句话,少君可以因为朋友的缘故放弃获得战功的机会,我是非常敬佩的。” “我对朋友,一向都是这样的。”,赵括说着,又急忙对这两人嘱咐道:“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 幸有些疑惑的看着赵括,赵括平日里很是渴望名声,这样的故事,若是流传出去,绝对能大大增加赵括在赵国的名声,为什么不让我们往外说呢? 赵括并没有解释什么,如今他需要的,是低调的生活,越低调越好,最好赵王都不知道自己这么一号人,这是最好的,赵括让他们两人离去,自己却开始漫步在这两千多年前的院落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哪怕在接收了赵括的记忆之后,自己对这些地方了如指掌,可他还是想要再去看一看。 赵府还是比较大的,周围都是些矮墙,只留下大门,进了门,又有一个狗窝,在这个时代,似乎大多数人都喜欢在前院养犬,不过他家院落的狗窝是空着的,在赵括的记忆里,他们原先也养过狗,那是一条猎犬,是自己父亲赵奢的最爱,不过,在赵奢逝世之后,这条猎犬不吃不喝,三日之后,也跟着一同走了。 在院落的两旁,还种着一些桑树,这在此时,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南边有一口井。赵括转到了后院,这里便是溷藩,厕所与猪舍的结合体,最早的绿色循环。 就在赵括津津有味的参观自家豪宅的时候,狄与幸却是在前院里聊了起来。 “少君为什么不让我们往外说这件事呢?”,幸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你都不明白?这件事流传出去,对少君当然有益,但是,那嬴异人可是秦国的质子啊,又来行刺少君,你说他人听闻此事,能饶了嬴异人麽?少君这是为了朋友,宁愿放弃声名啊!”,狄激荡的握着双拳,开心的说着。幸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随后方才说道:“对了,少君既然嘱咐了,你可千万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啊!” 狄有些愤懑的看着他,“你将我当作是什么人?我身为林胡勇士,信守承诺,怎么会违背少君的嘱托呢?!” 幸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方才说道:“若是别的事,或许还行,可你这嘴,就是吃饭的时候都不能停下来,若你是一个哑巴,只怕平原君都会将你接到他的府邸内,以牛羊款待...可惜啊。”,他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去了。只留下一个狄,愤愤不平的嘀咕着什么,不久之后,也就离开了这里。 马服是邯郸西北处的一处小乡邑,这里在赵地也算是知名,知名的原因便是这里的封君乃是名将赵奢,赵奢被封为马服君,食邑便是在此处,在马服君逝世之后,马服子赵括,成为了这里的封君。若是在春秋时期,赵括也能算是一方诸侯,拥有一个封地,可以委派这里的官吏,征召军队。 很可惜,此时与过去不同,此时的封君,并没有在地方上的行政权力,只有征赋的权力,此处的官吏都是受赵王所委派,而不会听从于赵括,不过,即使如此,从此处征收的赋也足够让赵括过上很好的生活,不愁吃喝。 在马服通往邯郸的道路旁的一处大柳树下,几个满脸通红的汉子,围成了一圈。周围的乡民遇见了,都是纷纷躲开,不愿意招惹,这些大多都是些游侠门客,他们不事农桑,平日里游手好闲,寻常百姓是不敢招惹的,就是官吏,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是国中贵族的食客,官吏也不敢轻易招惹。 在这些游侠当中,则是有两个魁梧的壮汉,正在角抵,两人各抓着对手的肩膀,不断的较着劲,来回踱步,憋得浑身赤红,不断的嘶吼着,周围的几个汉子时不时的拍手叫好,狄也在这些人当中,热切的看着角抵,这也算是他最为喜爱的活动了,正看着呢,周围几个好友便聊上了。 “二三子,我听说,平原君和一个跛腿者相邻,有一次,平原君的侍妾看见跛腿者走路的样子,就大声的嘲笑他,第二天,这个跛足者来到平原君家里,对平原君说,臣听说公子爱下士,所以门客门不远千里来投奔您,因为您以贤士为重,以妻妾为轻,臣不幸有脚疾,而您的侍妾见了却嘲笑我,我希望您能杀了这个侍妾。”,一个汉子讲起了趣闻,周围几个人都是认真的听了起来。 贵族们平日里玩六博,使投壶,或走犬,再讴歌,更有斗剑,御车,举鼎这样的体育活动,而狄这样的人,平日里就只能玩玩角抵,聚在这里东扯西谈。听到那汉子的故事,狄不屑的笑了笑,这个故事,他都已经听闻了七八个版本。 “后来啊,平原君就真的将他的侍妾给杀了!” “平原君真爱士啊。” “真信义之人!”,周围几个游侠都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狄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二三子知道什么是信义麽?” “哦?狄莫非知道?你整日跟随在马服子的身边,马服子...又那么年轻,跟在马服子身边能知道什么呢?”,被狄打断的那个汉子有些不悦,想要挖苦一番,却又不好说自己封君的坏话,隐晦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跟着个黄毛小儿,你能知道什么信义啊? 狄顿时便怒了,“今日...”,他刚开了口,却又止住了,咬着牙,不再言语。 而看到他这模样,其余几人更是好奇,他们什么时候看到狄闭嘴的模样?这厮一开口便能从早说到晚,莫非真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人急忙围在他的周围,“狄,你若是将我们当作朋友看待,如近亲那样的信任我们,请你如实的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狄看了看他们,就连那两个角抵的此刻都围了过来,狄显得有些暴躁,迟疑了许久,这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去对于他而言真的是太要命了,他认真的说道:“那我只将事情告诉你们,你们得答应我,绝对不能告诉外人。” “我们发誓,绝对不会。” “好!”,狄一喜,方才手舞足蹈的讲述了起来,狄这厮说起话来唾沫横飞,神采激扬,甚至在说起他制服刺客的过程中,亲自将一旁的好友打倒在地上,为众人还原场景,等到他说完,周围那几个游侠都是激动的要跳了起来。 “好啊!好一个马服子!” “我们还一直在寻找讲信义的家主,几番想要去投靠平原君,却没有想到,我们就好像是站在河水之旁渴望远处的溪水!我愿去投我们的封君,成为他的食客,二三子意下如何?” “吾等同去!” 第三章 始皇帝之父 已是晌午,正是最为炎热的时候,而赵括却并没有去休歇,他不断的在院落内漫步,面带微笑,前世瘫痪在床的时候,他最大的念头,就是能够这样转一转,如今的他不只是能走动,还能跑,还能跳,赵括已经是非常的满足,这让他不肯停下来休歇,他几乎走遍了院落内每一个角落。 赵括一边走动着,一边思索着未来。他前世是个文科生,并不懂什么造酒造肥皂之类的,理工这条道路,是彻底走不通的,他就是连个椅子都造不出来的人。至于文抄公,名言名句,经典诗词或许能说上几个,倒是要倒背如流,完整的默写出来,赵括就做不到了。 那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对于历史,他也只是知晓大概罢了,这些还是他从网文上所获得的知识,也不知能顶多少用,唉,早知如此,就该早些将《秦吏》刷上几遍。赵括想来想去,最后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出路,还是安心的宅在家里,骑马斗剑,享受贵族的生活好了,自己又不愁吃喝,何必要去做这些事呢? 就在赵括做好了准备,要安心的当一个战国米虫的时候,院落大门却是被推开了。 戈走了进来,戈是他门客里年纪最大的一个,或者说,戈并不是他的门客,而是他父亲赵奢的,当年赵奢还活着的时候,身边的门客足足有十几人,奈何,赵奢一向不看好自己的这个儿子,在逝世之前,他将这些门客都劝走了,按着他的原话就是:“二三子跟随我了数十年,我不希望你们与赵括陪葬,请你们去往平原君那里罢,我会为你们写介绍信。” 跟随一个毛头小子,还是天下闻名的平原君?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似乎都不是一个难题。 而戈却留了下来,据说,他当年是赵奢最不看好的门客,没有什么能力,故而没能去平原君府上,留在了此处,如今也就成为了赵括的门客。 戈身材短小,却留着三绺长髯,若是他有狄那样的高大的身材,这三绺长髯定然会让他看起来格外的雄壮,奈何,对于他这个身材而言,这三绺长髯实在是太长,太茂盛,极为的古怪。他年纪不小,胡须也有些灰白,他抬起头来,有些无礼的瞥着赵括,冷哼了一声,瓮声瓮气的说道:“少君,主母请您与她一见。” 赵括下意识的便皱起了眉头,在记忆里,他一直与此人不对付,戈为人非常的苛刻,不只是与赵括,就是跟幸,狄这些人的关系也非常的恶劣,这个老头不受赵府人喜爱。赵括没有多说什么,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戈昂首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出了院,这里有很多类似赵括家的院落,排列在此处。 赵家有三处房产,一处在邯郸,两处都在马服,只是,一处靠近马服山,另外一处靠近牛首水,赵括便是住在此处,他的母亲因为年纪大了,受不得酷热,在夏日,便会搬去靠近马服山的别居,此处依山傍水,还有存好的冰块。刚刚走出了家门,便见到了一车架,这车架与影视剧里的车也很不相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这车架是没有遮盖的,类似于后世的三轮车,享受不到卷开车帘私访民情的快感。赵括正要上车,却听到戈冷冷的说道:“我听说,当儿子的与母亲离别了很久之后,是没有空着手去见母亲的道理的,少君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赵括并不理会这个老头的挖苦,对于这个曾经享受过祖安狂轰乱炸的电竞少年而言,这老头还差得远呢。不过,他还是停了下来,接受了赵括的记忆,对于这位主母的感情,也是被他一同继承了下来,这让他内心觉得有些古怪,有些不安,不过,的确是不该空手去拜访,他问道:“那我该带上什么东西呢?” “主母每次让臣前来拜见,都是会让臣带着桃,她从不曾忘却少君所喜欢吃的。” 赵括想了想,在回忆里,母亲似乎是很喜欢吃枣,他大手一挥,说道:“戈,你去买些枣子来!”,戈这次没有再开口挖苦什么,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院落,没过多久,便兜着些枣走了出来,交给了赵括,自己便去驾车了,赵括有些尴尬,原来自家里便有,熟练的上了马车,戈驾驭着骏马,车架迅速朝前行驶而去。 赵括正好看一看这两千年之前的河北风光,这里虽是一处乡邑,可也是与城池一样,有着围墙的,土黄色的矮墙将整个乡邑囊括在内,而在乡邑之中,只有一条道路,道路很是狭窄,只能容纳一辆马车,道路两旁都是院落,有大有小,不过,赵括的院落,显然是这些建筑里最为宽阔的。 此刻在道路上,行人还是不算太多,偶尔有几个玩耍的孩子,见的马车,也是急忙躲避到一旁,偷偷伸出头来,打量着赵括,赵括只是微微一笑,正行驶着,前方忽出现羊群,看到前方的马车,那驱羊人也不慌张,手中的长鞭熟练的打出,羊群竟是自然的分成了两股,为马车让开了道路,看的赵括不由得称奇。 赵家的两处院落,相隔并不是非常的遥远,监门在看到赵括车架之后,大老远的便打开了乡邑大门,点头哈腰的目送赵括离去,甚至都没有盘问一声,而寻常人进出,就没有这么方便了。出了乡,一路朝着西边行驶而去。 “臣听闻,嬴异人来行刺少君?”,戈忽然开口询问道。 “嗯?你是如何知道的?”,赵括有些惊讶的询问道,这次,戈却没有回话,专心驾驶着车。赵括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本能的就想起了一个名字,狄。 说实在的,能在几个时辰内,就将一件事传到十里之外的马服山,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忽然,赵括感觉到了不对,嬴异人??不是赵异人麽??这么一思索,关于嬴异人的回忆也慢慢浮了上来,嬴异人本是秦安国君的儿子,赵氏嬴姓,而在这个时代,只有在藐视的情况下,才会以姓来称呼一个男子。 他因为不受宠爱,被送到赵国为质子,因秦赵关系恶劣,赵国人对他并不是很好,有一段时日,赵异人都是没有出行的马车,生活窘困,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括与这位赵异人认识了,赵括觉得此人很欣赏自己的才学,便整日与他交谈些关于行军的道理,偶尔还会资助他。 可是不知为何,渐渐的,他便又富裕了起来,出手大方,拉拢了不少的士,声名鹊起。 原本的赵括并没有想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如今的赵括,却知道其中原因...奇货可居..奇货可居啊,赵括有些激动,他对历史再不了解,也知道嬴异人是谁...他可是日后的嬴政他爸!始皇帝他爹啊! 难怪啊,赵括一时间就明白了很多,为什么秦人会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人,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真才实学,这定是嬴异人在其中起到了传递消息的作用,作为自己的朋友,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大骄横,他就是将自己举荐给了秦军那边的罪魁祸首! 始皇帝他爹来行刺我?? 想明白了这些,赵括对嬴异人的感情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说实话,他很厌恶这种被利用的感觉,甚至,他想报仇,可是又一想,他侍妾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那位对于来自两千年之后的灵魂而言,是一个值得敬佩,或者是仰慕的存在,那可是统一华夏大地,塑造了华夏根本的千古一帝啊,若是与他的父亲交恶,将来他得了天下,自己岂不是要糟? 赵括还在这里胡思乱想,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 戈牵着缰绳,站在一旁,用鼻孔瞪着赵括。 “少君,不是要臣将您抱下来罢?” 第四章 亡赵者汝也 这是另外一处乡邑,比起马服要小了一些,周围绿树成荫,还能听到那清脆的溪水声,大抵是从山上流下来的,这里也是有名字的,唤作苟里,而为何叫这个名字,据说这里很早之前,漫山遍野都是苟草,故而得此名,虽说比之马服是要小了不少,可环境还是非常不错的。 戈去停车,赵括便叩响了院落大门,很快,便有婢女出来开门。 在赵国,家臣也是分为了两种,第一种就是家里私养的家臣,这些人是要被编入户籍之中的,算是一家人,同居同住,简单的来说,便是私有的奴隶,而另外一种家臣,就是如戈,幸,狄这三位,乃是门客,他们并不会被编入主家的户籍之中,是自由人,有自己的家产,只是会接受主家的薪俸,做些门客才会做的事情。 比如飧时,作为贵族集团的一份子,赵括在吃饭的时候,是不能随意大吃大喝的,他可以吃上三口,然后就得说自己饱了,在这个时候,门客会在一旁劝他再吃,这个时候,他才能继续吃,而诸侯天子会更惨,天子只能吃一口,然后等着他人劝食,这样的礼法,在春秋时期还非常的普遍,到现在,遵守的也就只有三晋地区。 当然,在三晋地区,也并非每个贵族都是这样,不过,贵族之间的来往,要是没有这些,就会被人嘲笑,在这个时代,被人嘲笑绝对是比被人杀死更为严重的事情。 婢女领着赵括进了屋,屋内点着烛,老母身体并不算太好,双眼也有些看不清,故而才会点上烛。赵括见了老母,心头一颤,脑海瞬间被这二十多年来的记忆所占据,他朝着老人附身大拜,口中称:“严君毋恙?”,老人睁开了双眼,眼神有些浑浊,微笑着,打量着面前的儿子,回道:“我毋恙。” 赵括这才跪坐在了母亲的面前,又拿出了那些枣子,放在了母亲的面前。 “我给严君带了些枣。” “好啊...”,老母说着,笑吟吟的拿起了一枚枣,放在嘴里便咬了起来,她又问起了赵括的衣食情况,好在赵括完全接收了前身所有的记忆,对答如流,老母倒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随后又一一叮嘱了起来,听着这些话语,赵括心里流过了一丝暖流,活了这么多年,再一次享受到那种被呵护的感觉,百感交集。 “括...我听说,赵异人来行刺你?”,老人看起来有些担忧。 “严君不要担忧,那些都是谣言,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唉...你从小就不会说假话。”,老人无奈的摇着头,赵括没有辩解,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向都很聪明,在自己年幼的时候,就记得父亲常常向母亲询问一些事情,希望母亲能解决他的困惑,在父亲离开之后,母亲对自己的管束也是非常的严格,从多方面进行培养,却也不曾逼之过急,让自己心生厌恶。 “括,你从小就学习兵法,论战谈略,自以为天下人没有能比得上你的,就是你的父亲在世的时候,跟你谈论战阵之道,也说不过你...但是你父亲曾说过,不可以让你做将军。”,赵母认真的说道,若是以往的赵括,在这个时候,定然猛地跳起来,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对于战事,对于天下的看法,讲述一番心中的大志向。 可是此刻,赵括却无比的安静,因为他知道,赵母说的很对,他的确不能做将军,让自己来做将军的后果,史书上已经写的很明确了。 “我听你父亲说,战争是关系将士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不仔细的观察,而括将战事说的这么轻松容易,将来赵国不用你为将也就罢了,若是真用了你,使赵国覆灭的,一定就是你了。”,赵母说着,又看了看赵括,便不说话了,她在等着赵括的反驳。 “严君,我知道了。”,赵括认真的说道。 赵母一愣,准备了许久的话语,却也无法再说了,她说道:“秦人畏惧廉颇,想要用你来换代他,然后来击破赵国,那赵异人之所以要行刺你,就是要让你心生骄横,我听戈说,邯郸中有不少人在谈论你,你的名声越来越大,为什么会这样呢?这就是秦人的计策了。” 赵括点了点头,“严君,这么简单的计策,难道赵国就没有人能看得出来麽?” “秦赵交战,你的事情对于赵国而言,就像是大河里的一滴水那样不起眼,赵国不是没有贤士,只是这些贤士的目光不在你的身上。等他们将你的名声渐渐捧起来,就一定会买通小人,劝说上君用你来担任将军。到那个时候,你一旦不称职,我也定会遭受株连。” “我知道了,严君,我不会去做将军。”,赵括如此说道。 赵母却是轻轻一笑,伸出手抚着赵括的脸,“括,我从不曾听说有不到而立之年的将军,你熟读兵法,同龄人是没有对手的,等你再年长稳重一些,我就让你在赵国当一个尉官,让你平日里的所学有施展的地方,如此再过上十年,你一定会是超越你父亲的将军,天下再也不会有敌手了。” “严君说的是。”,赵括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天下再也不会有敌手??如今还有白起,过几年还有李牧,再过几十年还有个王翦,跟这些妖怪来争夺战国末年第一名将的位置?呵呵,严君你高兴就好。 赵母的确很开心,她还以为自己很难说服这个继承了良人倔强性子的儿子呢,看来,自家儿子终究也是长大了啊。随后,她便又是与往日那般,回忆起了赵奢,这一次,赵括却没有不耐烦的离去,只是安静的坐着,听着老母的回忆。 “我当初侍奉你父亲,那时他刚做了赵国的将军,由他亲自捧着饭食侍候吃喝的人数以十计,被他认作朋友的数以百计,上君和公子们赏赐的财物全都分给军吏和僚属,从接受军令的当天起,他就不再过问家事,这才是一个将军该做的啊,括,若是你将来统兵,不要忘记啊。” 赵母毕竟年迈了,只是说了一会,便累了,要躺下来休息,赵括扶着她上了榻,这才告别离去,赵母没有要他留下来,握着赵括的叮嘱道:“括,回去之后,别只是想着读书,一定要出门转一转,看看不同地方的地形,想一想在这些地方该如何布置军队,看那么多的书,也不如你亲自去看一看。” 走出院落的时候,戈依旧是备好了马车,戈站在那匹瘦马的身边,正抚摸着瘦马的脖颈,看到赵括,他什么也没有说,便直接跳上了驭处,赵括上了马车,马车方才摇摇晃晃的行驶而去,戈驾车的技术并不好,在赵括看来,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司机,他的坐车体验很差,这一路奔波,险些将早些吃的饭都吐出去了。 “那嬴异人不是个能作为朋友的人,他来到赵国,便使用赵国的语言,穿赵国的服饰,这是因为他心里有大志,而他穿着秦国的衣裳刺杀少君,一定是有图谋的,我知道少君向来喜欢结交一些小人,可是与这个人的交往过于密切,一定会给家主带来灾祸!若是他下次再来拜访少君,我希望少君能杀死他。” 戈毫不客气的说着,赵括对此,则是保持了沉默。 戈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一声长叹,没有多说什么。 当车架回到了马服的时候,监门一如往常的迅速打开了门,赵括朝着那监门点了点头,监门顿时大喜,露出那参差不齐的黄牙,目送赵括去往自家府邸。还没有赶到院落,戈便停下了马车,赵括朝后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正要破口大骂,赵括却忽然就愣住了。 在自家院落门前,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群人,足足有十几人,不少人腰间还佩戴着短剑,异常喧噪。 “赵君!”,忽有人指着马车的方向大叫道。顿时,这十几人惊呼着,朝着马车的方向便冲了过来,赵括大惊,还不等他开口,戈猛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拔出了短剑,守在了车前。 “进五步者死!” 戈大吼着,长髯乱颤。 第五章 请斩我首 那些粗犷的汉子,显然是没有将这个矮小的老头放在眼里的,哪怕老头的胡须颤的很厉害。就在戈准备痛击这些人的时候,狄龇牙咧嘴的从他们之中走了出来,狄也没有将目光放在戈的身上,领着众人走到了马车边。看到了狄,戈就将短剑收了起来,冷哼了一声,坐上马车,将头别向了另一个方向。 赵括三大门客,狄最勇,只是为人有些管不住嘴,话有些多。戈脾气最臭,也不善与人打交道,但是他是三大门客里唯独一个识字的,甚至可以算是赵括的半个启蒙老师。至于幸,幸的名声在整个马服都很不好,在投效赵括之前,他就算是邯郸城里臭名远扬的游侠了,在投靠赵括之后,也没有少做恶事。 只是,他是赵括门客里最能做事的,赵括遇到什么事也乐意去委派他来完成,这些年来,他不曾搞砸一件事,办事勤恳,赵括不喜他的为人,却也没有赶走他。 “少君,我听闻,有贤德的人,就好像是黑夜里的火炬那样的耀眼,能让下士不远千里的来投靠,这些都是马服周围的豪杰,他们是可以跟随少君不害怕死亡的,我请少君能留下他们。”,狄朝着赵括一拜,方才说道。 戈冷哼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赵括却是觉得有些头疼,这厮硬是给自己找麻烦,自己又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一个立志要当宅男的人,要这么多的门客做什么? 赵括看向了那些豪杰,他们大多都是健壮的汉子,佩戴着武器,燕赵之地多勇士,这些大抵就是马服一带所有知名的勇士了,他们热切的看着赵括,眼中仿佛闪烁着光芒,这让赵括更加头疼了,也不知狄这厮给这些人说了什么,让他们如此的激动,赵括思索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来,面向他们。 “我知道二三子都是马服知名的豪杰,你们能来投效我,这是让我开心的事情,但是,括不过是一个没有蓄须的年轻人,我担心二三子跟随我,将会没有什么作为啊。” 赵括此言一出,原本还热闹的道路顿时就寂静了下来。豪杰们不可置信的望着赵括,就是狄,也是瞪大了双眼,在豪杰之中,有一位长脸少须的男子,怒视着赵括,问道:“马服子难道认为我们是因贪图功名,为了建功立业才来跟随您的麽?” 难道不是麽??赵括茫然的看着他们。 那人见赵括没有回答,猛地从腰间拔出了短剑,其余众人也是纷纷拔出了武器,这下,赵括真的有些慌了,这是什么意思?不要你们,你们就要跟我动手?狄,戈!赵括看向了自己的两位门客,狄却是低下了头,满脸的羞红,一旁的戈还是高高扬起头,不理会这里的情况。 当这些豪杰将武器对准了自己的时候,赵括悚然,他这才明白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他们不是要对赵括动手,他们是要自裁! 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们追随赵括不是为了功名,他们只是因心中的敬佩,方才前来追随。此时的豪杰,与后来的有些不同,在燕赵之地,这些豪杰大多都是出身良人,并不是最底层的黔首,他们是不能被侮辱的。别说是他们,就是底层的黔首,也是不能受辱的。 他们需要的不是钱财,也不是功名,他们需要的是重视,一种信任。 昔日,郑国与宋国交战,宋国的将军华元,在开战之前宰羊犒劳三军,他犒劳了众人,却忘了将羊肉分给自己的驭者羊斟,羊斟非常的愤怒,认为将军这是不重视自己,自己被侮辱了,于是,在开战的时候,羊斟直接驾车冲进了郑国的大营之中,华元被俘虏,宋国大败,这就是为什么说这个时代的人不能受辱的原因了。 “住手!”,赵括急忙大叫。 众人再次看向了赵括,赵括连忙下了马车,他并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死,若是原本的赵括,或许也就无所谓了,可是来自两千年后的灵魂,却不许他如此的漠视生命,他皱着眉头,认真的看着这些人,附身行礼说道:“是括的错,括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错误,请二三子能够宽恕。” 他如此一拜,却是将这些不畏惧死亡的人给吓了一跳,他们急忙避开,没有受赵括的大礼,急忙又拜,“我们都愿意跟随在您的身边,我们是低贱的人,不能接受您的礼,请您让我们跟在您的身边,为您驾车,为您放马。” “好吧。” “少君真的是信义的人啊,我枉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早些来跟随您!” “我要挖掉自己的一只眼睛,原来我们一直想要跟随的人,就住在我们的身边啊!” 众人大叫着,有的甚至热泪盈眶,大哭了起来,看到这古怪的场景,赵括并没有发笑,[ ]他感受到了一些,在二十多年生命里所不曾感受过的东西。 ........ 邯郸城,最有名的就是美人,赵国出美女,这已是天下共识,诸侯们都以迎娶赵女为荣,而赵国的美女,大多都集中在这邯郸城,邯郸城是赵国最为庞大的城市,在这里,你能看到来自齐国的商人,来自燕地的武士,甚至还有来自楚国的士,这些人穿着大红的楚服,说着一口赵人听不懂的“鸟语”,大摇大摆的走在道路上。 这里的食肆,并不是像秦那样的官营,故而气氛也就没有那么的肃穆,能看到不少男子坐在食肆里,吹嘘些什么。 “我听他人说,马服子是一个真正有才能的人啊,马服子自幼熟读兵法,无人能敌,就是马服君在世的时候,都不是马服子的对手,常常被他说的哑口无言,赵国有这样的贤才,为何上君却不愿意让他来统领赵国的战车,来击溃秦国的军队呢?” “我听说,吃肉的人庸碌,他们是嫉妒马服子的才能啊,秦人夺了我们的上党,还想要攻占长平,我们只能据守,要是马服子能够统帅赵国的战车,秦人怎么能继续嚣张呢?”,一人说着,拳头愤怒的砸在了自家面前的木案之上。赵人是不害怕死亡的,自从更改了服饰,骑上了战马之后,赵国人就不曾低过头。 如今与秦的战事,赵国失利,这无疑是挑动了赵国人的神经,几乎所有的赵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非常的生气,他们受到了侮辱,赵人是不能受辱的,在这种情况下,赵括的名声一下子就席卷了整个赵国,不只是在邯郸,几乎有赵人的地方,就能听到赵括的氏名。 赵人吹嘘着,要是我们的马服子出征,秦人早就滚蛋回家了,怎么还会出现有尉官被秦人俘虏的事情呢? 据说,在燕国,甚至有赵人因为赵括的事情而杀人,杀人的原因,就是这位赵人在大力吹嘘着赵括的时候,有一个燕人问他,赵括是谁?于是,这位感觉到赵括...不对,自己...也不对,这位感觉到整个赵国都被侮辱了的武士,当场就将这个燕人给杀死了。 在邯郸城南的一处大院内,一老一少面向而坐。 “我听从您的建议,去找了括。”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我的那些话语而开心,他说,我是他的朋友,他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听到嬴异人的话语,年长者一愣,轻抚着胡须,吃惊的询问道:“难道他是看出了我们的意图么?公子不是说他自大狂妄,任性冲动么?他怎么会识破我们的计策呢?” 嬴异人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我与括认识了两年,他是看不出这计策,他大概是真的将我当作朋友...不愿意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嬴异人说着,神色更加的复杂,年长者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他非常的看好面前这位年轻人,这位不受宠爱的公子,心里有着很大的志向。 他能屈能伸,即使有赵人辱骂他,他也能视若无睹,在自己提议对赵括进行死间计之后,他竟然要亲自前往,以增加计策的成功性,不让人怀疑,这样的胆魄,实在是让年长者喜爱。这对于自己而言,就是一件最好的宝物啊。不过,嬴异人的缺点也是有的,因为从小不受宠爱,后又来了赵国,受尽侮辱,他这个人非常的敏感。 赵括只是对他表达了一些善意,就让这个从不曾体会过被人关心的年轻人失了方寸。 “他将我当作朋友来看待,我实在不想做出伤害他的事情,他大概是整个赵国唯独以真心对待我的朋友,不如我们换个人来接替廉颇的位置罢。”,嬴异人说道。 年长者就知道会是这样,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换个人,谈何容易啊,自己为了捧这个赵括,可是都要倾家荡产了啊,几十年的积蓄,全部都用来增加这个年轻人的名声了,如今,就连南方的楚国,都有人记住了赵括这个名字。另外就是,赵括这个年轻人是嬴异人向秦举荐的,若是换个人来执行,那还有公子你什么事?如何来获得秦人的好感啊? 不过,年长者并没有这么说,他知道嬴异人的性子,这样是说服不了他的。 他朝着嬴异人一拜,说道:“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 嬴异人即将将他扶起来,说道:“您是我的老师,不该以这样的礼仪来对待我,您说罢。” “我想请你答应我,要是有一天,我阻挡住了您成就大事的道路,请您一定要杀死我。我不希望您这样的人,会因为个人的私情,而耽误了自己的志向,请您答应我罢。”,年长者认真的说道。 嬴异人握紧了双拳,浑身都在颤抖着,咬着牙。 “好...我答应了。” “那接下来,该怎么让赵王任用赵括呢?”,嬴异人肃穆的问道。 第六章 天下苦秦已久 马服乡在邯郸周围并不起眼,无论是邯郸南方的番吾,东北处的列人,又或者坐落在长城边上的武城平阳,都远要比马服更为繁荣,马服户籍太少,这也就成为了限制马服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作为马服乡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位监门也有个非常优美的名,他是赵氏子孙,名为去死。 去这个词,是远离的意思,大抵是他刚出生的时候有夭折之相,故而父母为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就是希望他能远离死亡。 此刻,去死便站在马服乡邑的大门口,眺望着远方,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乡吏。 “赵君,又来了一行车架。” 赵去死没有回话,认真的打量着远处的马车,忽然大叫道:“快些开门!”,年轻乡吏急忙拉开了大门,赵去死此刻已经是站在了路旁,脸上堆积着笑容,弯下腰来,对着马车行礼,乡吏有模有样的站在他的身后,也是行礼迎接,马车风驰电掣般的行驶而过,一个穿着不凡的士,看了看一旁的去死,没有言语。 马车进了乡,年轻乡吏又关上了大门,已是累的气喘吁吁,“赵君,这些时日,怎么前来马服的车这么多呢?” 去死轻抚着长须,自豪的说道:“我听闻,梧桐木因为凤凰的缘故而被大家所知晓,如今马服子的贤名被居住在城池内的人惦记在口中,前来马服的马车当然也会很多,老夫在马服待了数年,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马服君在人世的时候。”,他正要说些什么,远处再次出现了一架马车。 不等去死吩咐,乡吏就要去开门,赵去死严厉的说道:“止!不能开门。” 乡吏一愣,可还是老实的站在了一旁。 马车缓缓行驶而来,这马车比之前的马车更加的精致,那驭者也是一个威武的武士,跪坐在车上的,更是一个有威仪的上卿,乡吏腿一软,不解的看向了去死,去死此刻却是一副肃穆的模样,乡吏来此数个月,也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赵去死皱着眉头,威武的走到了马车的面前,拦下了马车。 “我知道地位卑贱的人不该阻拦贵人的车,但是这正是我这样的人的职责,希望能得到您的宽恕。”,赵去死附身说道。 听到赵去死的话,那位上卿并没有愤怒,反而是赞许的点了点头,驭者上前与赵去死说了此人的身份以及前来的原因,赵去死再三确认,这才开了门,让那位上卿进了乡邑。 看到这一切的乡吏在车进了马服之后,方才拉住赵去死,认真的询问道:“赵君对待两辆车的态度为什么不一样呢?” 赵去死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解释道:“前面那位贵人,他唤作邯郸造,是邯郸令赵里的儿子,他是个生性骄横,自大狂妄的小人,对这样的小人,你越是表现出自己的尊敬,他才不会为难你,后面的那位贵人,他唤作许历,曾跟随马服君作战,是一个正直的君子,对于这样的君子,你若是过分阿谀,才会引起他的不满。” 乡吏恍然大悟,又不解的问道:“可您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呢?” 赵去死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 门庭若市,赵括算是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了这个成语。离自己被嬴异人行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天,在这期间,赵括就没有一天是清闲的,赵括也不知道那些急着取胜的秦人到底花费了多少财力来为自己扬名,总之,这些天来拜见他的人越来越多,最开始都是一些仰慕者,想要担任他的门客。 怀着反正已经收了一批,再收一批也无碍的想法,赵括也算是来者不拒。也不必担心钱财的问题,对于这些门客,你能带着他们一同吃饭,赏赐给他们肉食,好的剑,以及漂亮的衣服,他们就会满足,而只是给与他们钱财,那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侮辱。赵括仅仅是用了几天,就摸清了这个时代武士们的作风。 再往后,来的就是一些官吏,这些官吏也是慕名而来,就是想要跟赵括成为朋友的,在他们之后,来的人是越来越夸张,邯郸城内的名贵疯了一样的往马服跑,其他地区的贵人据说还在路上,隐约有种“平生不识马服子,纵称英雄也枉然”的趋向。面对这些热情好客,对于自己崇拜的五体投地的贵人们,赵括欲哭无泪。 最要命的是他还不能表现出对这些人的不尊敬,不然,是会死人的。 原本宽阔的院落内,如今却是坐满了人,如今这个时代,飱时还是要分开的,故而在院落内铺了二十多张席子,赵括跪坐在最中间,面带微笑,两旁都是他的门客,说起分食制,绝对不是将食物分开给每个人吃这样简单,而是每个人都要单独的起灶,放在后世,就相当于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微波炉,大家都从自己的微波炉里拿饭来吃。 当然,如今他们面前摆放的都是鼎,天子可以在自己面前放九个微波炉,不对,是放九个鼎,而赵括,则是可以放五个,下士可以放三个,像这样的礼仪,说实话,除却在三晋地区,其他地方都很少有人遵守了,礼崩乐坏,大抵就是如此。 “少君能真诚的对待我们,平原君大抵也就是这样罢。” “少君精通兵法,性子宽和,能爱他人,有他这样的人在,王龁又有什么可以猖狂的地方呢?” “别说是一个王龁,就是来了十个,也绝对不是我们少君的对手啊。” 门客们开始了日常的吹嘘,赵括并没有吃惊,跟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已经看清了这些人舔狗的本质,这些人整日的工作,就是一起来吹赵括,赵括早已听的麻木了,有些时候,他真的怀疑,这些人是不是都已经被秦人收买了,或者他们就是秦人送来的间谍,可是,这些都是知根知底的良家子.... 就在门客们疯狂吹赵括的时候,马车停在了院落门口,邯郸造走下了马车,他的年纪并不大,下了马车,整了整衣冠,方才走向了院落大门,刚刚靠近,就有一人将他拦下了,拦下他的人,是一位典型的赵国武士,那武士从面相上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一只手放在了剑柄上,顶着面前的邯郸造。 “不知道客人因为什么事情前来呢?” “我是来拜见马服子的,请你能为我告知一声。”,邯郸造为人骄横,却也不敢在此处过于无礼。 “正是飱时,请客人晚些再来罢。”,拦下他的人是幸,幸不客气的说道,飱时的确是不能上门拜访的,因为这样看来就有上门求吃的嫌疑,在贵族之中,这样的行为是不提倡的。邯郸造听闻,也是有些焦躁了起来,皱着眉头,又说道:“我是因为重要的事情来拜访马服子的,即使是不合礼仪的时候,也没有办法了,希望你能为我告知一声。” 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 邯郸造面色赤红,看了看自己的驭者,驭者急忙走上前,拉住幸的手,隐晦的将一些刀币放在了幸的手中,笑着说道:“我君的确是因为重要的事情前来的,还希望您能为之通告一声,就说邯郸造希望能拜访马服子。”,幸接了钱,这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朝着驭者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 “唉...就是如马服子这样贤明的人身边,也少不了这样的小人,赵国哪里还有小人去不了的地方呢?”,邯郸造仰头自言自语道。 “邯郸造?”,赵括惊讶的看着幸,认真的思索了一番,自己好像不认识什么叫邯郸造的啊,正想着呢,一旁的门客说道:“少君,邯郸造是邯郸令赵里的第四个儿子。”,赵括这就明白了,赵里的儿子叫邯郸造,唉,这个鬼时代,赵括摇了摇头,方才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他进来罢。” 没过多久,幸就带着一位清瘦的年轻人走进了院落里。 邯郸造看着周围的门客们,神色愈发的激动,传闻果然不假,都说马服子能爱人,被他当作朋友的人有数百人,能与他一起战死的人不计其数,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啊,在这个时代,门客的多少,也能说明一个人的能力,就好像是平原君,他的门客大概是赵国最多的,所以他的名声也就最大。 而赵括如今这个门客的数量,虽说远不如平原君,可也相当的不错了,起码邯郸造就是很羡慕的,因为邯郸造只有两位门客。他只不过是邯郸令的第四个儿子,也没有什么有能力的人愿意做他的门客。他看向了那位坐在上位的年轻人,年轻人身材高大,面目俊美,就像仙鹤在鸡群里那样的显眼。 在这个注重颜值的时代,赵括这张脸还是非常能打的。 邯郸造猛地便朝着赵括附身大拜,激动的说道:“造拜见马服子!造这番前来,就是要代表整个邯郸的年轻士子来请求马服子的!天下人痛恨秦国的野蛮已经很久了,秦人欺辱我们赵国无人,俘虏我们的将军,攻占我们的城池,我们会带着自己的门客来跟随马服子,请马服子能带领我们赶往战场,斩杀王龁,攻破函谷关,俘虏秦王!” 赵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年轻人。 多好看的一个年轻人啊,可惜,怎么就是傻的呢? 第七章 曾母投杼 起初听到邯郸造的言语的时候,赵括还有些畏惧,害怕他是赵王派来,让自己奔赴战场的,听着邯郸造后来的言语,赵括方才明白,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并非赵王所委派,就是邯郸城内几个热血澎湃的年轻人,因为受不了赵国在军事上的失利,义愤填膺,赵括的出现又带给了他们巨大的希望! 所以他们就寻思着要带着自己的门客,跟随赵括,前往破秦,嗯,这些人的门客加起来也不少,足足有三百多人,没错,他们就是要赵括领着这三百多人,前往战场,斩杀王龁,攻破函谷关,俘虏秦王。 呵呵呵。 就在赵括想着让自己的门客将这个疯子叉出去的时候,幸再一次走进了院落内,他低着头,尽量不让他人看出自己脸上的乌青,他右眼有些睁不开了,他说道:“有客来,唤作许历。” 赵括大惊,脑海里的记忆告诉他,这位许历来头很大,他是赵奢的友人,近乎于是赵奢的弟子,如今在赵国担任上卿,据说是个什么负责军事建筑的官,赵括也记不清了,在赵奢逝世之后,这位许历对赵括也很是照顾,常常会前来考校他的学问,当然,谈及兵法,许历就不曾赢过赵括。 每次前来都被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人驳的说不出话来,这让许历来赵府的次数逐渐的减少,近些年里,更是毫无音讯,可即使如此,赵括也很尊敬这位长辈,都是以子弟礼来对待他的。赵括连忙站起身来,要亲自去迎接许历,邯郸造原本还在等待着赵括回话,可听到许历来了,也是不敢多说,坐在了门客之列,不以为耻。 赵括走出门来,就看到了这位长辈,许历皱着眉头,面相坚毅,站姿挺拔,威武不凡,赵括急忙行礼拜见,许历打量着面前的赵括,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便走进了院落内,赵括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院落,院落内诸多门客纷纷起身拜见,许历也不回礼,冷冷的扫视了一番在场的众人,忽然便盯住了邯郸造。 邯郸造低着头,在邯郸城里,他最害怕的人就是许历,当年许历还只是管理治安的官吏,他执法严明,嫉恶如仇,邯郸造不知多少次落在他的手里,如今看到他,邯郸造心里都有些慌,好在许历没有呵斥他,他只是拉着赵括,便与他走进了内屋,几个门客想要跟随,赵括摇了摇头,示意他们留下来。 与许历进了室,赵括急忙找来了坐席,两人面向而坐。 “括,现在不是寒暄亲近的时候,秦人想要灭亡赵国的心思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昨日,有一个商人来拜访我,他叫吕不韦,他对我说,如今赵国已经到了生死的关头,能够拯救赵国的,只有你赵括,他想让我进言上君,用你来做将军。”,许历认真的说道。 赵括一惊,急忙问道:“难道您答应了他吗?” 许历长叹了一声,方才说道:“我没有要他献上的钱财,在这种时候,一个商人都为国家的事情耗费钱财,我又怎么能因为与你有亲而不顾国家的事情呢?我向上君举荐了你。” “什么?!”,赵括险些跳了起来,许历却有些惋惜的说道:“奈何,上君他不肯听我的话,并没有用你来担任将军。”,赵括这才松了一口气,话说你这人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么?赵括又有些困惑,虽然不知道赵王为什么没有像历史上那样用自己为将,不过,这算是一件好事啊。 他无奈的说道:“您不知道,我忽然名扬赵国,被众人称赞,原因正是秦人想要利用我来代替廉颇将军,好来覆灭赵国啊。您不该向赵王举荐我的。” 许历瞪大了双眼,思索了片刻,方才叫道:“是我的错误啊!我险些就让赵国落入险境!” 赵括也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位长辈,或许打起仗来有些本事,可是在政治这方面,还真的是一点谋略都没有,这样不靠谱的流言,外加一个能言善辩的吕不韦,就将自己这位长辈给唬住了,好在赵王没有应允,不然,可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许历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不已,他急忙起身,说道:“我就返回邯郸,找到那个吕不韦,再杀死他。” 到这个时候,已经度过了迷茫期的赵括却没有那么焦急了,他平静的让许历坐下来,“这件事的根源,并不在吕不韦的身上,秦人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害怕廉颇将军,而不害怕我的缘故。现在最为重要的,应该要让上君信任廉颇将军,不要让上君产生弃用廉颇将军的想法。” “不然,就是我没有去接替廉颇将军,也会有别人去接替,在赵国,能抵挡秦人的只有廉颇将军啊。” 许历大喜,这才说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上君就像对待长辈那样礼遇廉颇将军,上君是不会撤掉廉颇将军的将位的。” 要不是我学过历史我就真的信了你的邪!赵括在心里暗骂着,察觉到许历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他第一次摆起了赵国人的架子,认真的说道:“我听闻过一个故事,曾经有个与曾子一样姓名的同乡杀了人,有人找到了曾母,告诉她:曾参杀人,曾子的母亲说:我的儿子不会杀人,没事一样的继续纺织。” “又有人来找曾母,告诉她:曾参杀人,曾子的母亲有些疑惑,不再纺织了,有第三个人来找到曾母,告诉她:曾参杀人,曾子的母亲丢下了手中的杼,翻墙逃走了。” 许历若有所思的看着赵括,赵括又说道:“如今上君信任廉颇将军,能比得上曾母信任曾子嘛?” “不能。” “那廉颇将军的风评,又能比得上曾子吗?” “也不能。” “就是以曾子的风评,曾母对他的信任,也不能阻挡住流言,那上君与廉颇将军的事情又能怎么样呢?” 许历庄重的站起身来,朝着赵括一拜,赵括急忙起身,避开了他的大礼,许历笑了笑,说道:“我没有想到,括你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或许,你来担任将军,真的可以击败秦人。我会防止这些流言进入上君的耳朵,你的这些话,我一定会告诉上君的。” “千万不要告诉上君,免得他真有了用我来取代廉颇将军的心思!”,赵括叮嘱道,许历点了点头,这才走出了室,赵括将他送到了门口,幸正站在门口,看到他出门,急忙避开,许历这才想起了他的事情,不悦的对赵括说道:“马服君在的时候,常常对我说,远离小人亲近君子的人才能有作为,你如今重用他这样的小人,却无视同乡的贤才,是什么道理呢?” 赵括一愣,“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这个人,在我进门的时候跟我索取贿赂,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小人,而马服的监门,能拦下我的车,秉公办事,能知道他是一个君子,我希望你能远离小人,重用监门那样的君子。”,许历吩咐着,这才上了马车。赵括皱着眉头,回忆着那位笑容满脸,弯腰屈膝的监门.... 莫非我们乡的监门换人了?? 他平日里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君子啊。赵括正想着,一旁的幸却是跪坐在了地面上,羞愧的低着头,说道:“我丢了少君的颜面,希望少君能够处死我。” 赵括看着他,长叹了一声,这些日子,他也是看出来了,他的麾下,也就只有个幸是真正可以任用的人才,这些时日里招待各种来客,或者阻拦一些胆大妄为的骗子,幸都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赵括让他来负责接待的事情,若是没了他,想了想戈那昂首挺胸的模样,赵括还是觉得幸留下来更好。 “我不责怪你这次的行为,但是有道德的人喜欢钱财,都是要通过正确的方法来获取的,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点。” 幸朝着赵括再次大拜,双眼通红。 “我记下了,因为少君对我的恩德,我愿意跟着少君死去。” 赵括笑了笑,将他扶起来,便回了院,他并不知道,在这个时候,愿意跟着家主死去,并不是一句空话。 在秦穆公时期,他曾设酒席来款待群臣,在席间,他说:“我们君臣活着的时候如此开心,若是在死了之后也能在一起多好啊。”,于是乎,奄息,仲行,针虎这三人大臣就对他说:“我们愿意跟着您死去。”,后来,秦穆公死了,这三人立刻自杀,跟着秦穆公一同去享乐了。 在这个最讲信义的时代,同生共死,绝对不只是一句空话,只有最为忠诚的门客,才敢这样说。 第八章 何以至此 “我听从了您的安排,将您的计策告诉了秦国的将军,可是到现在,您的计策也没有发挥出作用来,这是因为什么呢?”,嬴异人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吕不韦,疑惑的询问道。吕不韦听出了他的质问之意,也不以为然,笑着说道:“我让许历将赵括举荐给赵王,只是为了让赵王记住还有赵括这么一个年轻人。” “如今的战事还没有危机到让赵王惶恐的地步,若是赵王像溺水的人那样绝望,难道他不会去抓住赵括这个可以救命的稻草麽?”,吕不韦反问道。 嬴异人点了点头,他觉得吕不韦说的很有道理,他又问道:“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呢?” 吕不韦笑着说道:“赵括的事情,对于公子来说,只是一件不值得重视的小事,我之所以让您来提议这件事,是想要让秦人想起还有您这么一个公子。秦王已经老了,您的父亲安国君被立为太子。安国君现在意属您的兄弟子傒,子傒又有母亲在后宫照应,而您排行中间,母亲又不受宠,秦王死后,安国君继位为王,您也不要指望同您长兄和早晚都在秦王身边的其他兄弟们争太子之位。” “您自己又处于祸福难测的赵国,如果秦人打败了赵国,包围了邯郸,赵王难道会饶了您的性命嘛?” 嬴异人大惊,又问道:“是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如果公子能听信我,那就请公子你留在邯郸,穿着楚服,结交更多的朋友罢。” “为什么呢?” “我私下听说安国君非常宠爱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但她能参与选立太子,只能从她身上下手。您很贫窘,又客居在此,也拿不出什么来献给亲长,结交宾客,我吕不韦虽然不富有,但我愿意拿出千金来为你西去秦国游说,侍奉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让他们立您为太子。” 嬴异人听闻,急忙朝着吕不韦大拜,尊敬的说道:“如果实现了您的计划,我愿意分秦国的土地和您共享。” 吕不韦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告别了嬴异人,异人将他送到了门口,方才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道:“比起事情的成功,我更在意的是您的安危,我希望您能安全的回来,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犯险。”,即使心里清楚嬴异人这不过是拉拢自己的手段,吕不韦心里也还是有些动容的。 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异人不畏惧危险愿意孤身留在邯郸,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却要叮嘱自己。吕不韦的脸色也逐渐肃穆了起来,他庄重的说道:“我这次去,一定为公子办成这件事,如果办不成,我愿意死去。”,嬴异人站在门口,目送吕不韦的马车缓缓离去,嬴异人在门口站了许久,方才进了院。 叫了一位家臣,嬴异人吩咐道:“请你为我买一套楚服。”,家臣领命离去,至于为什么要穿楚服,因为华阳夫人他是楚国人,平日里都是穿着楚服,常常表达出自己对楚国的思念。嬴异人站在院落里,有些无奈的嘀咕道:“还得要学会楚国那“鸟语”,真的是麻烦啊...” 而此刻,许历也再次见到了赵王。 赵王坐在上位,左侧还坐着他的两位上卿,许历坐在他的右侧,肃穆的说道:“这就是曾母丢掉杼的故事,请上君能辨别流言,相信廉颇将军。”,赵王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许历,动容的说道:“寡人原来只是认为许历是可以打仗的,没有想到,是寡人小看了历啊。” 许历神色有些尴尬,不过,他还记得赵括的吩咐,并没有多说什么,长叹了一声,说道:“臣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在上君面前邀取功劳,臣是为了廉颇将军而来的。”,赵王大笑,方才说道:“寡人知道了,请您放心罢,寡人不会听信流言的。” 许历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赵王大拜,小心翼翼的离开了王宫。 他离开之后,赵王方才看向了自己左边的两个人,他问道:“这绝不是许历所能说出来的话,请问这是谁教给他的呢?”,此刻,有两位长者坐在他的右侧,这两人年纪都不算太小,一人身材修长,面色冷酷,整襟危坐,半眯着眼睛,而另外一人,则是不断的咳嗽着,让赵王都有些心疼。 “都平君?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告诉寡人的麽?”,赵王不由得询问道。 都平君唤作田单,他原本是齐国人,在齐国险些灭亡的时候,是他拯救了齐国,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铸造了齐国,可正是如此,他也就被齐王所忌惮,愈发的不能容忍,赵王看准了时机,用五十多座城池换来了田单,用他来做赵国的将军,后来又当了赵国的国相。 自从他被齐王以五十座城池送给了赵王之后,田单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这位文武双全,拼死拯救了齐国的齐人,被以五十座城池的价格卖了。哪怕赵王对他再尊敬,田单也是这般冷酷的模样,他还活着,可昔日那个能征善战,力克乐毅的齐国救世主,好像却已经死了。 他跟赵国的几个将军关系都很不好。 听到赵王的询问,田单说道:“臣与许历只是在道路上相遇可以点头而过的交情,并不知道他的事情。” 赵王无奈的长叹了一声,说道:“您可以回去休息了。”,田单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赵王一拜,离开了王宫,王宫里,就只剩下了赵王与另外一位赵国的传奇人物,坐在赵王面前的老者,时不时的咳嗽着,发须全白,这让赵王都不禁的感慨岁月的威力,赵王恭敬的低下了头,“蔺公,不知您有没有什么告知寡人的呢?” 坐在赵王面前的,正是赵国上一位相国,蔺相如。 蔺相如抬起头来,那苍白的脸,让赵王很是心疼,他说道:“许历的坚毅被上君拒绝,他肯定是去拜访了赵括,这或许是赵括,或者他身边的门客告诉许历的,不过,许历并没有说错,廉颇将军是不应该被换掉的。” “那赵括虽然年轻,可名声很大。”,赵王说道。 “上君若是只凭名声来任用赵括,就好像用胶把调弦的柱粘死再去弹瑟那样不知变通,赵括只会读他父亲留下的书,不懂得灵活应变。”,蔺相如说道。 “那寡人用都平君田单,您觉得怎么样呢?” “田单将军与众多将军不合,何况他心系齐国,来到赵国之后,心若死灰,他不会像廉颇将军那样在乎赵国的存亡,臣认为他是不合适的。” “那寡人要用昌国君乐毅,您觉得怎么样呢?” “乐毅将军刚刚归附,燕王又对他非常的痛恨,想要杀了他,要是上君要用乐毅将军,只怕会引起燕人的愤怒,赵国难以独自对抗秦人,正是需要燕,齐,魏等国家帮忙的时候,上君不能用他来做将军。”,蔺相如刚刚说完,便又咳嗽了起来,嘴角都流出了血液,赵王大惊,急忙亲自扶他。 让武士将蔺相如送回府邸,又再三叮嘱他照顾好自己,赵王独自坐在了王宫里,神色落寞。 赵王丹,年幼继位,他一直都想要建立赵国的霸业,让诸国屈服与赵国的强大威势之下,他在位的第一年,便联合齐国,击退了秦人的进攻,从那之后,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要向秦人复仇。他全力的拉拢人才,他觉得,只要赵国的人才足够多,秦人就不会是赵国的对手,他用五十座城池换来了田单。 他看准时机,用了一封家书让乐毅来降。 可为什么,事情就是不像自己预想的那样,为什么赵人就是打不过秦人呢? 赵王丹握紧了双拳,眼里布满了血丝。 第九章 遣使何方 “叫你再疼!叫你再疼!” 赵括刚刚走出门,就看到狄疯狂的拿头撞着桑树,他每一次的撞击,都是弄得桑叶飞扬,地面上都已经堆积了不少,赵括吓坏了,这是什么情况啊,他正要上前,幸便拦下了他,幸无奈的说道:“少君不要慌张,狄就是这样的人,他昨日与朋友们饮酒,今天头疼难忍,一怒之下,就拿头去撞树。” 赵括瞪大了双眼,问道:“他平日里就是这样的麽?” 幸点了点头,“他为人暴躁,曾经因为觉得鼻子总是痒,一拳就将鼻子打出血来....少君有所不知啊,当年他刚来赵国的时候,不少人都请他担任门客,可是他话语太多,说起来没完没了,那些人也就不愿意了,就让他去放羊放马,他是擅长这些事情的,可是,那些羊若是不听他的话,或者乱跑....” “他会怎么样?” “他就对那些羊拳打脚踢,我亲眼看过他跟一头驴摔跤,将那老驴按着打,甚至是马,牛,他都不会放过,惹恼了他,定是会打上一架,打的自己双拳流血也不在意,后来,无论是羊,牛,或者马,也都害怕他了,乱叫的羊群,看到狄走来都不敢吭声,只敢低着头吃草。” 赵括长大了嘴巴,自己这些门客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啊。 “后来,不只是那些畜生,就是人也都害怕他了,没有人再敢用他。” 好家伙,赵括听过张辽的威名能让哭泣中的孩子不敢发声,没有想到,自己麾下竟还有个威名能让牛羊不发声的猛汉啊,这不就是个疯子麽?赵括此刻都有些害怕了,不再理会远处那个一边叫嚷着一边拿头撞树的狄,带着戈与另外一位门客,离开了院落。他这段时日一直在马服,日子虽惬意,可还是有些无聊,他想要去邯郸看一看。 刚刚走出门口,就看到了戈正在缚紧缰绳,看到赵括走出来,戈一拜,方才说道:“少君,看来您是找到了早些起床的办法啊,原来您熬夜读书,故而起床很晚,如今为了能早些起床,连书也不读了,如此看来,少君还是聪慧的啊。”,赵括顿时头大,他也不想带上这家伙,奈何,出行需要车,而换个人来驾车,戈是绝对不愿意的。 赵括正要开口,额头上绑着巾的狄也走了出来,站在赵括的身后,愤怒的看着戈,骂道:“你要是再敢侮辱少君,我一定把你的头砍下来。” “你不过是一个外来的蛮,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斥责我呢?”,戈原本就与狄不对付,听到狄的谩骂,自然是要骂回去的。 “你也不过是个没有资格去平原君府上的庸人,平原君接纳了马服君所有的门客,唯独没有要你,你还有什么颜面为马服子驾车呢?” “我那是为了报答马服君!才没有去平原君的府邸!留下来照顾马服子!”,戈听闻,顿时就气的跳了起来,长髯乱颤,这件事是最能让他生气的,平日里,狄总是用这件事来气他,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还是幸出面,让两人不要在赵括面前争斗。 赵括不理会这两个家伙的争斗,看向了一旁,他的邻居走出门来,他的邻居是一个和蔼的老者,老者拄着拐杖,年纪非常的大,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赵括上前与他拜见,老者笑呵呵的用桑木杖打了赵括的后背。这当然不是攻击行为,赵人觉得,桑木是可以驱鬼的,老者这样的行为,算是祝福赵括,为他驱逐邪恶。 “平公这是要往哪里去?”,赵括询问道。 “老夫去问问,有没有我两个孩子的信,不知道马服子是往哪里去呢?” “我要去邯郸。” “好,那希望马服子一路平安。”,老者说着,笑呵呵的拿桑木杖轻轻的打了一下马车,方才离去了。 上了马车,戈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马车迅速行驶而去,狄,幸等几人跟在马车的身后,奔跑着,看着他们的模样,赵括觉得或许应该为他们买几匹骏马,可是当他看到狄一边奔跑,一边还在不断的跟幸说着什么,看到幸那绝望的表情,赵括觉得现在也挺好,还是不要给他们买马了,免得狄就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 邯郸的城墙非常的高大,赵括需要仰起头来,才能看到城墙上那些戍卫着的士卒们。马车来到城门的时候,城门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七八个老人正站在一旁,接受士卒们的盘查,戈直接就将车行驶到了城门口,有士卒拦下他们,站在他们的面前。 “这是马服子的车!”,戈傲然的说道。 “马服子?!”,士卒大叫,顿时,城门口炸开了锅,远处巡视的士卒们也跑了过来,在城门口的黔首们也是探出头来,一道道热切,崇敬,近乎于狂热的目光盯住了赵括,赵括非常的不自在,“马服子在这里!”,有人大叫着,周围拥挤的人原来越多,无数人叫着赵括的名字,还有人跪坐在道路旁向赵括叩首。 守护城门的那位士卒,激动的走到了赵括的身边,赵括这才看到了他的脸,这个士卒非常的年轻,不,他很年幼,他脸上只是刚刚长出了胡渣,他的眼神很明亮,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马服子是来跟上君请战的麽?” 赵括沉默着,摇了摇头。 小士卒有些失望,他又抬起头来,“我有两个哥哥都在长平,要是您做将军,我愿意跟随你上战场。” 赵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小士卒急忙为他清开了道路,马车这才进了邯郸城内。 邯郸城并没有他回忆里的那么繁荣,道路上人很少,就是在一些食肆里,也只能看到一两个汉子正在吃着肉,邯郸显得很萧条,空荡荡的,赵括的神色有些恍惚,直到离开邯郸,他都没有说上一句话,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邯郸城内的情况了。 ......... 王宫里,赵王与四位赵国大臣面向而坐,这些人里,却没有了田单和蔺相如,没有叫田单的原因是因为他对于战事不上心,而没有叫蔺相如的原因却是因为他病重在家,赵王实在不愿意再烦劳这位老人。赵王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四位大臣,他愤懑的问道:“初战不利,都尉战死,寡人想要亲自卷甲赴敌与秦军决战,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大臣楼昌说道:“赵国与秦国用全部的国力来决战,这对于两国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两头老虎相争,这不是一件让周围的豺狼高兴的事情麽?我认为上君应该派人与秦国议和。”,说完,他附身大拜。赵王并没有回答,又看向了虞卿,虞卿显得有些愤怒,他站起身来,说道: “秦国已经竭尽全力,不再保留,他是要灭亡我赵国的,在这种时候,怎么能够议和呢?” “那您觉得该怎么办呢?” “上君应该派人去魏国,楚国,寻求他们的帮助,这样一来,秦国必定怀疑天下诸侯联合抗秦,而且必定恐慌,即使上君想要跟秦人议和,也应该先派人去魏,楚,这对于议和也是有帮助的。”,虞卿认真的说道。 赵王点了点头,又看向了仲父平阳君赵豹,赵豹此刻看起来有些生气,他不客气的说道:“过去秦国讨伐韩国,韩国上党太守冯亭不愿意投降秦人,进献十七座城池的时候,臣就告诉上君,无缘无故的利益是最大的祸害,这样的举动一定会触怒秦人,不如将这些地方让给秦人,您非说不费兵力就能得到这么多的城池,这是一件好事,如今怎么样呢?” 赵王怒气冲冲的反问道:“难道寡人不要这上党郡,秦人就不会进攻赵国了麽?秦是像老虎那样的国家,难道不该接纳土地变得更强大去对付老虎,还要将到手的肉食喂给老虎,等着老虎来吃人麽?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赵豹一时说不出话来,又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请上君可以派郑朱去秦议和,过去秦人进攻阏与的时候,就是他作为使者去秦,我觉得他是最合适的。”,当然,坐在赵豹身边的第四位大臣,也就是郑朱,他起身朝着赵王大拜,说道:“臣愿意前往秦国议和。” 沉思了许久,赵王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关系到赵国的存亡,请你千万不要怠慢啊。” 郑朱当即立下誓言,赵王的面色方才缓和了一些,只是,坐在一旁的虞卿惨笑着站起身来,大叫道:“我等要成为秦人的奴隶了!” 第十章 应侯范雎 “虞卿!” 赵王是真的发怒了,他愤怒的说道:“寡人听闻,在秦国,战时出言不逊,扰乱自己军队决心的人,是会被处死的!”,虞卿摇了摇头,说道:“倘若上君早早的效仿秦国,施行秦国那样的法律,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了。”,说完,他也不顾在场几个人那惊诧的脸,转身离去。 面对这样无礼的行为,赵王气的面红耳赤,他叫道:“王宫武士何在?!” 可是当护卫王宫的武士来到了赵王的面前,赵王却迟迟不能下令,脸色变幻,迟疑了许久,方才叹息着说道:“虞卿之所以那样说,也是因为赵国啊。”,他看向了一旁的赵豹,说道:“虞卿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寡人要往秦国派遣使者,而对于周围的几个国家,寡人也要同样的派遣使者。” 赵豹俯身说道:“臣的门客里,有不少能说话擅长辩论的人,他们都能让别人信服他们的话,臣请派遣他们几个人,前往各国,请求他们的帮助。” ....... 自从去了一趟邯郸,不知为何,门客们都觉得自家少君有了些变化,少君竟又开始读书了,自从那次行刺事件之后,赵括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书籍了,众人都非常的惊讶,因为这位马服子平日里最大的爱好便是读书,他什么书都会看,但是最爱读的还是些兵法,这些大多都是赵奢所留给他的。 跪坐在室内,捧着竹简,赵括认真的读起了这些兵法,大抵是前身已经将这些书籍翻阅了无数次,赵括发现自己甚至能够将这些内容倒背如流,完全没有生疏的地方,“兵十万,二十万,则服天下。”,还没有读到下一句,赵括心里就已经浮现出了下一列所书写的内容,他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邯郸城内那个年幼的士卒,让赵括迟迟不能忘怀,不知不觉之中,秦人愣是把他捧成了赵人的希望。那些崇拜敬仰的目光,赵括却是觉得无比的刺眼,不敢与之对视,因为只有他知道,他并不是赵国的田单,他当不了救世主,反而会害了信任他的几十万赵人,他不配拥有这样的尊重与信任。 “抱歉,括只是一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 赵括走出了室,站在门口,默默眺望着远方。 不知何时,狄走了进来,看着赵括说道:“少君,隔壁那位平公前来拜访。”,赵括一愣,说道:“你拦他做什么,让他直接进来便是了。”,赵括几步走到了门口,这个时代,邻人之间的关系还是非常好的,这位隔壁的平公,与自己的父亲赵奢就是好朋友,平公的妻奕媪也偶尔会来找赵母,她们都是从一个叫列的小乡邑嫁到这里来的,关系非常的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不只是平公,他的妻子奕媪,也站在他的身边。在赵括看来,这两位老人很有夫妻相,一样的和蔼,笑起来都是眯着双眼,让人看着便是亲切。赵括急忙拜见了平公,又见过奕媪,奕媪听到赵括的声音,非常的开心,她在几年前就失明了,看不到东西。 “自从严君去了马服山之后,平公奕媪就不曾来过了,难道是怕我年少而不知道招待客人的道理麽?”,赵括笑着问道,平公还是拄着他那桑木杖,说道:“只是担心打扰你读书而已。”,赵括让他们坐了下来,在这个时代,客人来访,并没有后来那样繁琐的礼节,你只要请客人坐下来就好,不必为他准备吃的喝的。 “你母亲什么时候回来啊?”,奕媪问道。 “再过七八天,就要回来了。” “等她来了请告诉我一声。”,奕媪吩咐道,赵括答应了,说起来,战国时的姓氏真的很古怪,就比如这位奕媪,她的姓不是奕,氏也不是,这是她良人,也就是丈夫平公的姓。 赵括答应了奕媪之后,平公方才说出了自己前来拜访的原因,平公说道:“我年纪大了,眼睛看什么都很模糊,所以想请你帮忙,告诉我们这家书上的内容。”,平公将一个开了印泥的竹简交给了赵括,这点小事,赵括自然也不会拒绝,拿起了家书,便为他们两人读了起来。 他们家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丹河秦昭王。赵括与这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也算是好友,他们两人并没有出事,家书里也只是吩咐两位老人照顾好身体,又表达出了对他们的思念,赵括也是松了一口气。两位老人认真的听着,平公笑得很开心,而奕媪却不断的擦拭着眼泪。 赵括读完,平公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了竹简,再三感谢之后,这才要离去。平公伸出手,拉着失明的妻,两人说说笑笑的朝着自己院落走去,赵括目送他们离去,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羡慕。就是一旁的狄,竟也是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他看着赵括说道:“少君,我也想成家了。” 你就是想成家,那也得有人先看得上你啊? ....... “寡人听说赵人想要议和,想要派郑朱入秦,范叔认为这是怎么样的事情呢?”,秦王则,大抵是如今所有国君里最为年迈的一位,他已六十有六,整个人看起来却没有半点的老态,他体格魁梧,哪怕年迈之后消瘦了一些,也显得很强壮,他蓄了长须,看起来非常的威严。 应侯范雎就坐在他的面前,应侯大概是秦王最为信任的大臣,也是最受他宠爱的心腹,听到了秦王的询问,范雎笑着说道:“臣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范叔曾教寡人联络距离远的国家,进攻邻近的国家,如今正是击溃赵国,获取大量土地的时候,怎么能接受赵国的议和呢?”,秦王有些疑惑的问道。 范雎摇了摇头,说道:“大王说的不对,如今不是击溃赵国的时候,是灭亡赵国的时候。所以,臣请大王给王龁将军写信,让他停止对赵人的继续进攻,派人去迎接郑朱,一路将他护送到大王的身边,臣请大王能以对待贤才的态度来对待郑朱,下令不许有人去侮辱他,伤害他,让秦人都尊重他。” 秦王非常的惊讶,他肃穆的说道:“寡人也曾见过郑朱,他并没有范叔你所说的这种才能,也不值得这样的迎接。”,范雎抚摸着胡须,笑着说道:“大王不要这样说,大王想要击破赵国,就必须要对郑朱表现出自己的重视,还要表现出自己想要结束战争的想法才行啊。” “赵国是一个大国,有千丈之城,万家之邑比比皆是,想要击破赵国,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而击破赵国的事情,全部都要在郑朱的身上了。”,范雎说着,又站起身来,说道:“请大王按着我的计策,让王龁停止进攻,派人带着马车恭恭敬敬的将郑朱迎接到王宫里罢。” 秦王无奈的说道:“寡人可以答应范叔,但是寡人也有要求。” “寡人会下令停止进攻赵国,也会恭敬的对待郑朱,但是这件事情,寡人不希望被他人看到,寡人害怕这样的行为会损害了将士们渴望战斗的意志,会动摇了士卒们攻破赵国的决心。” 范雎摇着头,说道:“不行,这是必须要让他人知道的事情,请大王听从我的计策。” “如果计策不成功,请大王治我的罪。” 秦王没有再犹豫,坚决的说道:“就按范叔你的意思去办罢。” 第十一章 睚眦必报 郑朱很害怕。 他做好了死在半路上的准备。 赵国派出了五个人,由郑朱前往秦国,赵禹前往魏国,赵豹的门客平阳未前往楚国,门客车不害前往燕国,门客陈说前往齐国。楼昌劝赵王与秦议和,虞卿却是劝赵王向诸国求援,结果赵王同时采用了两个人的计策,不过,郑朱觉得,上君应该是更在乎自己这番入秦的事情。 他的处境是所有使臣里最危险的。不只是因为秦国与赵国的关系恶劣,更主要的是,他的大部分路程都是秦国与赵国正在交战的地区,经过这里,显然是会遭受到战争的波及,更何况他还以自己的性命来立誓,要完成秦赵议和的大事,所以在出门的时候,郑朱庄重的向自己的双亲告别,亲吻了蹒跚学步的孩子,叮嘱好了家中的妻,方才坐上了马车,将生死置之度外。 马车晃悠悠的离开了邯郸,这样的速度显然是不行的,郑朱是答应了上君的,他一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想到这里,他又连忙让驭者加快了速度,他要不顾一切的赶路,一定要早些到达秦国,说服秦王,让他结束这场战争。 从邯郸出发,要经过马服山,过武安,过涉,到上党郡便可以了,上党郡如今就在秦人的手里,当然,这里如今也是最危险的地区。 驭者也知道郑朱那急切的心情,也就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骏马吃痛,跑的也就越来越快,郑朱双手紧紧握着木沿,随着骏马飞奔,这马车也是愈发的摇晃起来,车轮都在不断的呻吟,郑朱始终都没有开口劝驭者减慢速度,如此一路飞奔而去,就是被甩飞了,他也没有开口。 驭者是准备休息的时候,方才发现郑朱不在马车上。驭者非常的害怕,连忙驾驶着马车往后赶,终于,在一路道路旁的草丛中,他发现了不知何时被甩出去的郑朱,郑朱正揉着自己的额头,驭者正要下车跟他请罪,郑朱却是大笑了起来,听到郑朱的笑声,驭者也忍不住的笑着。 两人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来到了马服。 郑朱本是不愿意停留的,可是那骏马实在是跑不动了,郑朱也只好在这里休歇一晚。马服乡的监门赵去死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能吏,他热情的招待了郑朱,听闻他的使命,更是敬佩的连连陈赞,郑朱非常的开心,饱餐了一顿之后,他方才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闻,赵国有个年轻的贤才,就是马服君的儿子,不知道您能不能带我去拜访他呢?” 监门便领着郑朱来到了赵括的院落之外。 在这个时候,赵括是正准备要休息的,狄进来禀告之后,赵括这才无奈的开了门,亲自迎接这位来自邯郸的使臣。郑朱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眼前一亮,这年轻人高大俊美,风度翩翩,的确是有贤才的威仪,郑朱不敢无礼,两人拜见之后,方才在院落内坐了下来。 “我在邯郸的时候,就听说马服子的贤名,这次我要前往秦国议和,不知道马服子有没有什么建议呢?”,郑朱直截了当的询问道。 赵括听闻,心里也是有些奇怪,他不记得赵国与秦国议和呀?难道是自己的到来对历史造成了什么影响麽?赵括认真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秦国与赵国,都是幅员辽阔,户籍众多的大国,可天下的国家不只是有秦国与赵国,秦赵两虎相争,肯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最后获得利益的也不会是这两个国家,希望您这次前往秦国,能将这些道理告诉秦王。” 郑朱听闻,顿时大喜,说道:“马服子文武双全,是难得的贤才,如果这件事情顺利,我一定会向赵王举荐您的。” 赵括这次却没有多说什么,如果秦国能跟赵国议和,不再打仗,这郑朱举不举荐自己倒是都无所谓了。 两人谈论了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赵括也实在是搞不懂,郑朱这厮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通宵都不困呢?出于对客人的尊重,赵括也是一晚上没有合眼,这一页,郑朱都是在跟他聊着赵国与秦国的战事,从他口中,赵括也是知道了很多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在赵王没有换上自己之前,廉颇与白起是打了个平手的。 可他没有想到,如今秦国的将军根本就不是白起,而是一个叫王龁的,赵括前世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这人该不会是跟王翦有什么关系吧?而更让赵括吃惊的,则是廉颇竟没能打得过这个“无名小卒”,廉颇竟连连失利,不断的丢地折将,赵国已经被迫后退了数十里。 这不对啊,廉颇将军不是很能打麽? 赵括皱着眉头,也有了与赵王一样的想法,为什么廉颇会打不过王龁呢? 郑朱老头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马服,走之前,他看了一眼邯郸的方向,对赵括说:“如果事情不顺利,我会撞死在函谷关,到那个时候,请您做赵国的将军,带着赵国的车,讨伐秦国,请您为我挖掉函谷关上的一块瓦石,与我同葬。” 赵括沉默了许久,直到那老头的车消失的无影无踪,方才转身进了室。 如此赶路十几天,当郑朱来到了上党郡的时候,他从当地官吏的嘴里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秦国停止了对赵国的进攻,甚至还后退了不少,让出了一些被攻占的赵国地区,郑朱大喜,这老头开心的手舞足蹈,失态的大笑了起来,他察觉到了秦人有议和的倾向,他也没有停下来休息,而是直接赶往了被秦人攻占的屯留。 当驭者驾驶着马车,来到了屯留城下的时候,郑朱的脸色也是有些动容,城池外,就站着不少的秦国士卒,这些士卒面色肃穆,笔直的如长矛那般,一个个看向郑朱的眼神,是炽热的,他们都在盯着自己的头颅。 郑朱很害怕。 他不是害怕死亡,他是害怕秦国的这些精锐,在到来的路上,他也看到了不少赵国的士卒,那些士卒拦住他,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大多都是一副落寞,悲伤的模样,而在对面的秦人身上,完全看不到这些,他们好像比他们的将领还要渴望战争,听闻,王龁让士卒们撤退的时候,秦人是非常不情愿的。 郑朱看着这些士卒,更加觉得议和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他觉得,就是从各国请来了援军,也未必就能击溃秦人。说不定这些秦人看到那些援军,就更加高兴了,太好了,又多了几万军功! 秦将是一个年轻人,皮肤有些黝黑,笑起来很是温和,但是郑朱却不敢小瞧他,这个年轻人的爵位并不低,他知道,秦国的贵族都是靠军功起家的,这个看起来和善的年轻人,腰间的短剑不知取了多少人的头颅,那年轻人恭敬的说道:“蒙武拜见赵使,大王有令,要我们不能对赵使无礼,请您跟着我去城池内休息。” 郑朱一愣,答应了他。 蒙武带着他进了城池,城池内处处都能看到正在操练的秦人,喊杀声震耳欲聋,郑朱面色平常,视若无睹,蒙武将他带到了一处院落,说道:“我们将军身体不好,特意吩咐我来招待您,请您休息一天,然后启程去往咸阳,大王已经派了应侯来迎接您,他正在路上。” “老夫怎么能让应侯来亲自迎接呢?”,郑朱也终于不再像原先那样的平静。 蒙武没有多说什么,安排好了郑朱,便离开了这里。 郑朱在这里住了一晚,也没有什么人来为难他,当然,王龁也没有来见他,次日,就有秦人护送着他朝着咸阳出发。他却是不知,此刻,王龁正在不远处的院落内,暴跳如雷,王龁个头不高,脾气却很大,他大叫道:“应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是他说可以征伐赵国,如今却要我们后退,还要这样对待赵国的老匹夫!” “将军,应侯肯定也是有他的道理,也是为了击破赵国。”,一旁的蒙武低声劝道。 “他为大王出谋划策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参与战事呢?击破赵国能有多难呢?让武安君来帮我,我可以在四个月内攻破邯郸!”,王龁愤怒的说着,对范雎却是无可奈何,秦王对范雎很是宠爱,武安君尚且要避开范雎的锋芒,自己又能如何呢? “哼,若事不成,我定要找武安君,与他一同拜见大王,让应侯不能再在战事上对我们指手画脚。” 蒙武苦笑着,急忙说道:“将军不要说这样的话,应侯他....就是像道路上遇到了问好这样最简单的善意也不会遗忘,瞪一下眼睛那样极小的怨仇也要报复,他实在不是可以轻易触怒的人啊。” 第十二章 应侯妙计安天下 秦的道路,在诸国来说,都是最平坦,最宽阔的了,但是诸国是不太同意这一观点的,尤其是三晋之国,毕竟那是来自西方的蛮夷虎狼,蛮夷之国,无礼也。他们只是靠着那野蛮与残忍来维持强大的军队而已,而他们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制度,秦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秦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宽阔的道路呢? 即便三晋捂着双眼疯狂的摇着头,大叫着: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这都是骗人哒!可郑朱的感受还是非常深刻的,没办法,靠得太近了,哪怕是捂着双眼,也总是能闻到些味。 秦人甚至都没有拿下整个上党郡,就已经开始了在上党的建设工作。郑朱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秦人挥舞着工具,修建道路,他们这是要将上党融入秦的道路体系之中。郑朱最初是在抱怨秦王的残酷,又在怜悯秦人的遭遇,可是,走得越远,郑朱便越是不敢言语了。 郑朱很害怕。 这一路上,他看到的秦人,都好像是疯了一样。在上党郡修建道路的,都是秦最底层的民夫,可是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抱怨,他们有着黄土铸造的坚毅的脸,布满了丘壑,却无比的坚定,眼里满是自信,看向郑朱的目光,多少都有些不屑。郑朱这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一个偷懒的秦人,即使汗流浃背,他们也是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工具。 不像是在忙国家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做自己的家事。 在赵国,只有自家的事情,赵人才会这样上心。 甚至他都没有看到这些人开口交谈,他们很是沉默,专心忙着自己的事情,分工非常的明确,每隔一段道路上就有十个人,由一位公士,九位士伍构成,郑朱坐在马车上,他觉得很是怪异,就好像自己并没有前进,而是在不断的重复着方才的路程,因为这每一段路上的秦人,从身材相貌到举动,都是一模一样。 “上党郡的道路规格,是秦是不相同的,所以这些人正在扩建道路。”,负责护送的蒙武微笑着解释道,郑朱点了点头,看着道路旁那些看到马车后停下来的漠然的脸,心里却不由得有了些胆寒。议和,必须要议和,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不对,任何一个国家,若是不联合起来,都不是秦人的对手! 马车飞速的驶向了尹氏城,郑朱的心情却愈发的沉重。 而在此刻,范雎的车架同样的也在朝着尹氏城飞快的赶去,早在他得知赵国要派人来议和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咸阳,朝着上党郡的方向赶去,范雎心里非常的清楚,这一战,对于秦国而言,是最为重要的战争,这一仗打赢了,远交近攻就算是获得了最大的成果。 范雎必须要亲自赶往,不然,若是要等到郑朱前来拜见,只怕是要等个半年的时间,范雎性子急,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等待,他要亲自前往上党,在途中与郑朱相遇,这样一来,既能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还能表现出秦人对于赵人的礼遇。坐在马车上,范雎闭着双眼,思索了起来。 范雎非常的看重成果,很多时候,他觉得,如果自己的一个决定不能带来双份的,甚至是三份的成效,那自己的这个决策就是失败的。因此,还在道路上,范雎就已经开始思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亲自前来上党的效益更大。 两人都是不断的吩咐驭者加快速度,各自怀着自己的使命,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路程之后,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尹氏城。 风尘仆仆的郑朱老头刚刚下了马车,就看到远处有一人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他低着头,小步的朝前跑,这是只有迎接比自己尊贵的人时才会摆出来的姿势,郑朱大惊,手足无措,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一旁的蒙武瞪大了双眼,他比郑朱还要惊讶,他何时见过应侯这般模样? “雎听闻,赵国有贤才郑朱,他是一个乐善好施,举止高雅的贤人,就是赵王见到他也会从马车上走下来,大臣们见到他则会停下脚步来行礼,雎只是一个没有什么才能的中人,今天看到您,只能用这样的姿态来拜见您。”,范雎俯身说道,郑朱这才明白了自己面前的是何人。 “朱不敢受您这样的大礼,您是天下有名的贤臣,秦王很是宠爱您,天下士人无不敬佩您,朱又怎么敢受您的礼呢?请您不要再这样羞辱我了。”,郑朱急忙回道,范雎笑了笑,上前拉住郑朱的手,对周围的人说道:“秦国与赵国本是兄弟一样的国家,都是冯亭这样的小人从中作梗,让秦赵交恶,我觉得这样的战事可以结束了!” 蒙武浑身一颤,急忙开口说道:“可是...” “住口!”,范雎毫不客气的痛斥道,蒙武无奈的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范雎这才拉着郑朱朝着城池大门走去,郑朱此刻已是激动的难以言语,跟着范雎进了城池,道路上的人看到郑朱也是非常的恭敬,范雎又亲自设宴款待他,在宴席上,也没有人敢羞辱郑朱,都是在恭迎附和,范雎更是拉着他的手,再次说道:“秦国与赵国是同姓兄弟之国,韩,魏才是外人,兄弟不将戈矛对准外人,却对准自己?天下是没有这样的事情的。您觉得呢?” 郑朱点着头,激动的说道:“您说的很有道理,秦国与赵国是不该打仗的。” 等宴席结束之后,范雎甚至带着郑朱进了自己的室,两人秉烛夜谈。 郑朱非常的高兴。 他激动的热泪盈眶,坐在室内,他拉着范雎的手,怎么也止不住那泪水,他说道:“我来的时候很担心,没有办法促成赵秦合议,赵国已经发动了四次的青壮,国内见不到蓄着胡须的年轻人,这可是农耕的季节啊,我没有想到,应侯您是这样高尚的人,我很感谢您的款待。” “我希望赵国与秦国不要再打仗了,我的儿子茄,担任赵国的裨将,他被秦人杀死了,可是我并不怨恨,他是为国家死的,但是我很伤心,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希望战事能早点结束,不然会有更多赵人,秦人的儿子死在战场上啊。”,郑朱擦拭着眼泪,连连呜咽。 范雎看着他,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谢你啊,应侯,赵国人不会忘记您的恩德,我太开心了,从茄战死之后,我从未如此的开心过...”,或许是喝的酒有些多了,郑朱就这样呢喃着,渐渐倒在了床榻上,睡了起来,脸上依旧是带着笑容,还有泪痕。范雎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老者,神色复杂,最后也只是长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抱歉,如果我不这么做,才会有更多秦人的儿子死在战场上。 次日,范雎带着郑朱,再次踏上了旅途,两人这是要去拜见秦王的。这一次的旅途,郑朱终于放下了那沉重的使命,与范雎有说有笑的赶路,范雎并不急切,一路上带着郑朱观看秦国,亲自为他讲解,郑朱当然也不急,毕竟范雎已经答应了他要议和,而且秦国的军队也停止了进攻。 ..... 魏国,大梁。 “如今暴秦侵略我们,攻占了赵国的城池,杀死了赵国的官吏,赵国与魏国乃是兄弟之国,我请上君能派出援军,帮助赵国,击退秦人的侵略!”,公子赵禹恭恭敬敬的朝着魏王俯身行礼,方才诚恳的说道。 魏王圉,眯着那细长的双眼,不悦的说道:“寡人听闻,赵国与秦国才是兄弟之国,还说要一同讨伐我魏国啊?” “上君不能相信这些流言啊,这都是秦人的离间之计啊。”,赵禹大惊,急忙说道。 “流言?这是范雎亲自与赵国使者郑朱所说的话,如今秦人停止了进攻,对郑朱非常的尊敬,还说要结盟来对付魏国?你难道是想把魏国的军队骗到赵国去,与秦人一同覆灭我魏国的军队嘛?来人啊!将这说客驱逐出去!再也不要让他进魏国的土地!!”,魏王愤怒的大叫着。 从周围忽然冲出了十几个武士,抓着赵禹就将他带出了王宫。 而这一幕,在赵国派人求援的诸国王宫里,不断的上演着。 第十三章 杀身成仁(感谢鬼、欲的盟主) / 郑朱很困惑。 跟着范雎朝着咸阳走去,越是接近咸阳,秦人的态度就越是冷淡,在上党的时候,每到了一个地方,当地的秦吏都会来拜见自己,再往后,秦吏就有些不搭理自己了,到如今,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指着他的鼻子骂,让他滚回赵国去。大概是因为越来越偏远,才会逐渐暴露秦人的野蛮本性罢,郑朱如此安慰着自己。 好在范雎对待自己的态度并没有出现什么变化,这也是郑朱唯一能够心安的原因了。 车还不曾到函谷关,在前方引路的那几个秦国武士就不肯再走了,郑朱再一次被迫停了下来,与众人休息。而这一次,郑朱却是再也没有办法忍耐,直接要去质问范雎,当他赶到了范雎所在的院落的时候,不只是范雎,蒙武也是在一旁,可惜,他没有了平日里的和善,正冷冷的盯着范雎。 “范叔,我是奉我上君的命令赶来的,您也同意了我们的议和要求,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却不肯再往前走了呢?”,郑朱心里即便愤怒,也不敢直接发怒,他只能是无奈的询问道,范雎还没有回话,一旁的蒙武却是说道:“还议和?请您回去做好战争的准备罢!!” 听到这句话,郑朱大惊失色,急忙问道:“蒙武将军这是何意啊?”,他又看向了范雎,范雎看着他,面色也是有些复杂,他说道:“他说的很对,议和的事情,怕是不能继续了。” 那一瞬间,郑朱六神无主,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他急忙上前,握住了范雎的手,哀求道:“范叔啊,我来秦国的时候,您很好的招待了我,我将您当作朋友,您怎么能不守信义呢?” 蒙武正要训斥他,范雎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且在门外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进来。”,蒙武领命,走出了室,范雎这才看向了郑朱,很是无奈的说道:“此事,您不能责怪我,原本大王是同意了赵国议和的请求,准备要见您,可是赵国不仁义啊,赵国找了秦国议和,却还要派人向魏国,楚国求援。” “大王认为赵国的议和是为了拖延时日,目的是要等来援军,反击秦国,大怒之下,便不愿意与您见面了,还要让王龁继续进攻啊。”,范雎说着,摇了摇头,又问道:“您自己说,有这样的事情么?” 郑朱哀求道:“请您听我的解释,赵国不是秦国的对手,我们是害怕议和的事情不能成功,这才派人前往各地求援啊,请您帮帮我罢,带我去见秦王,我愿意当面向大王解释,赵国绝对没有要进攻秦国的想法啊,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 范雎生气的说道:“我也是为了议和的事情,才会这样的尊敬您,亲自来迎接您,可是赵国这样的行为,难道不是背信弃义的行为麽?如今大王已经下令,我身为人臣,又怎么能反驳呢?何况打仗的那些将军,会听我的吩咐而违背大王的命令麽?” “我...这...”,郑朱呆滞的看着范雎,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唉,也罢,我再为您向大王求情,请您在这里休息几天罢。”,范雎说着,挥了挥手,就有武士将郑朱带回了他自己的院落,蒙武走了进来,讪笑着说道:“那厮在路上还在不断的感谢您的恩德呢,哈哈哈,应侯之妙计,竟是硬生生断了赵国的所有外援,甚至还让赵国承担了背信弃义的恶名。” 他说着,面色变得庄重了起来,看向范雎,深深一拜,“我原先对应侯多有不敬,全是因为我不知道应侯的才能,今天我方才知道应侯之所以受到大王宠爱的原因了,我请应侯能治我以往的罪行。” 范雎的脸色也和蔼了不少,将蒙武扶起来,说道:“将军不要这么说,我们都是大王的臣子,应当一同为秦国效力才是。” 蒙武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范雎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尊敬,蒙武又问道:“我们要怎么样处置郑朱呢?” 范雎笑了笑,说道:“任何一件事,都得要做到最好的地步,如今我亲自赶来上党,如果只是为了断绝赵国的外援,那这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我还需要更大的成效,请您给我找来金帛,越多越好,明日我有很大的用处。”,这一次,蒙武没有再质疑,甚至都没有询问他要这些有什么用,领命之后便去操办了。 郑朱很绝望。 他面色苍白,已经一整天都没有进食了,等到了次日,范雎终于走了进来。 “范叔?”,郑朱瞬间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期待,急忙走到了范雎的面前,范雎打量着面前这位老者,只是在一夜之间,郑朱就好像老去了,没有半点精神,脸色也不再红润,他问道:“拜托范叔的事情,怎么样了呢?” 范雎长叹了一声,将郑朱带到了室外,在室外,不知何时,竟是堆满了钱币,还有很多的布帛,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郑朱看着这些财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范雎拉住了他的手,悲痛的说道:“因为议和的事情,大王已经不再信任我,还要罢免我的相位。” “我没有能帮得上您的忙,这让我非常的羞愧,可是,有一件事,我是必须要跟您说的。” 郑朱是彻底的绝望了,范雎摇了摇他的肩膀,让郑朱看向自己,方才哭诉道:“我想要请求您一件事,秦国与赵国的战争,看来是不可避免的。” “秦人不害怕廉颇,唯独害怕马服君之子赵括!那赵括曾写过一篇伐秦十策,句句都是直击我秦人之要害啊!”,范雎畏惧的说道:“您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杀了您的,我愿意将这些钱财都给您,我请您能够在赵王面前多贬低赵括,千万不要让赵括来担任赵国的将军!” “我与您一样,我的孩子也在战场上,我很害怕,赵括担任将军之后,会让我的孩子也死在战场上,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以千金赠您,只请您能帮我看住赵括,不要让他当将军!”,范雎说着,又朝着郑朱再次大拜。 郑朱的眼里再次燃起了希望,他看向了范雎,面色有些迟疑,犹豫了许久,方才说道:“善。” “那就太好了,这件事情就拜托您了。”,范雎喜极而泣。 回到了室内,郑朱又将自己的驭者叫了进来,两人面向而坐,郑朱看着他,问道:“罴,你跟随我有多少时日了?” 罴看着郑朱,恭敬的说道:“我从十六岁那年跟随您,已经过去了三十年。” 郑朱点了点头,忽然便朝着罴大拜,这举动让罴很是慌张,急忙扶起了郑朱,郑朱抬起头来,却早已是泪流满脸,“我是奉上君的命令来救赵国的,我也曾给上君立下了誓言,我没有能完成自己的使命,我不能再回去面见赵人了,我离开之前,已经吩咐了妻好好照顾我的长孙,照顾好我的老母。家里的事情,我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我唯独不能放心的,是赵国的事情啊。” “我请您返回赵国,将我的话语带给上君。” 罴也是哭了起来,他点着头,说道:“请您说罢,我一定会带到。” “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郑朱坚定的说着,又说道:“请您与我再说一遍。” “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我记住了。” “如此,我就能放心了,请您立刻动身前往赵国,将这句话,告知上君。”,郑朱再拜,罴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等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便要去跟随您。”,说完,他起身走出了室,院落内堆满了各种钱币,而罴却没有看上一眼,走出了院落,便开始驾车。 坐在室内,郑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整了整衣着,戴好了冠冕,他终于笑了起来。 “复我仇者,括也!!!” 当范雎带着人冲进了室内的时候,郑朱早已倒在了血泊之中,花白的胡须,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范雎看着这个倔强的老者,沉默了许久,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郑朱那一日激动的脸庞,那欢喜的泪水。 “唉....不要侮辱他的尸首,将他好生埋葬罢。” “不将他送回赵国麽?” “他死在这里,就是因为他自觉羞愧,不敢面对赵人,就将他埋在这里吧。” 郑朱死了。 ps: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尤其感谢鬼欲,太极黑白两仪熊,奇舰盖,死机佬,东阳昊,布翩仁,蒙毅,九界至尊,吃素团子等书友们。 第十四章 家有慈母 而在赵括这边,他刚刚送走了使者郑朱,就听到了秦人停止了进攻的好消息。 这个消息,是狄告诉他的,狄这个人朋友还是不少的,总是能听来不少的消息,他兴冲冲的进了院落,推开了面前几个门客,挤到了赵括的面前,欣喜的说道:“少君!郑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我听闻,秦人已经停止了对赵人的进攻,撤退了五里地,战事看来是要结束了!” 狄说着,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等待着众人的询问。 可是,没有想到,众人不仅没有询问他更多关于战争的事情,反而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就是赵括也是波澜不惊的看着他,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这件事情,我在早上便已经听人说了,二三子也都知道了。” 狄听闻,勃然大怒,问道:“什么人如此多舌?战争这样的机密的事情,是可以随便传播的麽?” 赵括没有搭理这厮,不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转身便回了屋,狄还在愤怒的训斥着,幸有些看不下去了,将狄拉到了一旁,说道:“是住在隔壁的平公,他的孩子又送来了书信,平公让少君帮着读信,停战的消息,少君就是从这书信里所知道的,你这厮,平日里最为多舌的就是你,竟还敢抱怨他人多嘴?” 狄还是有些不高兴,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赵括坐在室内,眉头紧皱,他开始怀疑自己前世的记忆了,纸上谈兵,长平之战,他都是知道的,可是他就不记得,秦国还曾与赵国停战议和了啊?这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的事情,难道是后人的杜撰吗? 今天早上,平公急匆匆的来找自己,说是孩子又送来了书信,赵括这么一看,方才知道了秦赵停战的消息,平公的儿子非常的激动,据说很快就要回来了,而平公自然是更加的开心,他已经有一年没有见到儿子了。或许是太开心了,他拿起了自己的桑木杖,在赵括的院落里跳起了舞蹈,对着每一处角落都进行敲打,算是为赵括的院落驱邪,为他祝福。 平公是马服乡邑里有名的驱鬼大师,谁家的孩子或者老人有了诡异的情况,都会请平公来为他们驱鬼,最初,赵括还很讨厌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头,可是,在亲自去看了一次平公驱鬼之后,他也逐渐开始尊敬这位长者,平公驱鬼是不收钱财的,他也不会逼着那些病患去喝什么符水。 他会拿着自己的桑木杖,轻轻的拍打这些人,告诉他们,你身上的鬼已经离去了,你安全了。在赵括看来,平公更像是一位心理医生,他可以在精神上给与病患一种鼓励,在遇到一些因为思念子女,操劳成疾的老者的时候,他还会坐下来跟他人谈心,劝导他们,整日都能看到他牵着自己那失明的老妻子,四处为人驱鬼祝福。 赵括很喜欢这对善良的老夫妻。他们那幸福且温和的笑容,就能治愈很多人。 随着停战的消息传开,赵国处处都是笑容,老幼妇孺们聚集在乡邑门口,唱着赵歌,等待着亲人的归来。看到这样喜气洋洋,其乐融融的画面,赵括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不管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只要能不打仗,这就是天大的喜事啊,对谁来说都是这样。 就这样又过去了三四日,赵母便从马服山回来了。 赵括得知这个消息,是又喜又悲。喜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母亲回来了,而悲的原因,却是因为戈这个烦人的老家伙也一并回来了,赵括亲自出去迎接,母亲笑吟吟的下了马车,赵括在赵国的名声越来越大,赵母虽然清楚自己孩子有多大的本事,可是总是听到他人称赞自己的孩子,她心里也是非常开心的。 赵母刚刚下车,周围便有十几个门客,俯身拜道:“拜见主母!”,赵母一惊,方才笑着说道:“请二三子都起来吧,我的孩子不成器,有这么多人愿意跟随他出生入死,这是他的福气,我要代替他来感谢二三子。”,听到赵母的话,门客们很是惶恐,即刻有人说道: “天下没有主母来感谢门客的道理,何况,能够跟随少君,是我们最幸运的事情,我们会将您当作自己的母亲来尊敬的。请您也将我们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管教,有什么不合乎道理的行为,请您一定要指正出来,我们都愿意遵从。” 赵母微笑着,看着一旁的戈说道:“都拿出来罢。”,戈看向了跟在身后的那三位家臣,这些人怀里都是横抱着包裹,他们走上前来,将包裹轻轻放在了赵母的面前,又亲自打开,众人这才看清了包裹内的物什,竟然都是短剑,每个包裹里都足足有五六柄,赵母方才说道:“这些都是马服君的短剑,一直藏在家里,没有用得到的地方。” “今日,我就将这些宝剑赠送给你们。” “主母!”,门客们大惊,纷纷跪在了赵母的面前,在这个时代,面对自己的家主,乃至是君主,都只需要俯身大拜,只是拜的角度有些大,要彻底将身子弯下来。跪礼是只有在面对父母长辈的时候才会使用的,门客们如此大礼,就是已经将赵母当成了自己的母亲,所以赵母也就没有让他们起身,认下了这些“儿子”。 宝剑分发下去,众人正好都能分到一柄,赵母感慨道:“到来之前,我还担心没有办法分全,如今看来,这也是天意啊。” 赵括也有些吃惊,带着赵母进了室,门客们在院落里开心的试剑,室内只有母子二人。 “严君,毋恙?” “我毋恙,这一路赶来,所有人都很尊敬我,只因为我是你的母亲,这样的情况,只有当初你父亲战胜了秦国的时候,才有过的,我之前还很担心,怕你因为这些名声而狂妄自大,没有想到,你能保持着谦逊的姿态,能够礼貌的对待他人,我不再担心了!”,赵母开心的说道。 赵括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赵母又说道:“我听闻秦国与赵国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进马服的时候,门口聚集了很多等待自己亲人的人,他们都是我们的乡人,又是亲人为赵国征战的功人,你可以派人给他们送上坐席,让他们坐着等候。” “我知道了,严君。” 两人又交谈了许久,赵括方才感慨道:“方才母亲你拿出了宝剑的时候,我还很担心,怕他们之中会有人因为没有得到赏赐而怨恨,没有想到,宝剑正好够用,难道这真的是天意吗?”,听到儿子的疑惑,赵母不由得掩面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周围,方才低声说道:“我们家里有三十多柄宝剑,我这是打听清楚了人数之后特意带来的,当然会够用。” 赵括一愣,随即也是笑了起来,说道:“我明白了。” “险些忘了...”,赵母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了两个新鲜的桃,递给了赵括,又说道:“你先吃着,我还带了些薤和芸,我去给你做粟饭。”,赵括急忙拦着她,说道:“严君,家里有庖厨,怎么能让您来忙碌呢?您就在家里休息就好了。”,赵母有些生气,不悦的说道: “当初你父亲只是个收租的小吏,我就为你父亲和你做饭,他被封为马服君之后,也没有嫌弃我做的饭,你如今还没有你父亲那样的军功,难道就要嫌弃我的饭了麽?” “我是怕严君累着...”,赵括无奈的说着,可惜也劝不动赵母。父亲赵奢是从底层起来的封君,在年轻的时候,家境并不富裕,跟赵母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在后来成为马服君之后,两人也没有改变以往那种勤俭的风格,常常还是由赵母来做饭,家里的庖厨还是因赵母渐渐年迈,赵括方才请来的。 刚刚走出了门,赵括就听到了熟悉的叫嚷声。 戈又与狄吵了起来。 第十五章 丰收之哀 “我听闻,秦国是个像老虎那样的国家,他们既然调动了几十万的军队,就是做好了要灭亡赵国的打算,怎么会因为一个人的言语就撤军议和呢?也就你们这样的蠢物,才会轻信他们的话语!”,戈抬起头来,不屑的看着面前的诸多门客,他这一句话,可是将所有的门客都得罪了,众人都愤怒的拔出了短剑。 狄气的脸色通红,他叫嚷道:“你身为人臣,却要屡次诋毁少君,身为赵人,却要诅咒自己的国家,你这样的小人,实在不配跟随在少君的身边!” 戈丝毫不惧,嘲讽道:“少君哪里还需要我来诋毁呢?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道德的人,国家的大事,我尚且不敢讨论,但是,如果少君身边都是你们这样的人,那少君离身死的那一天也就不远了!” “你这个被平原君赶出来的小人!” “你这个蛮夷!” 狄的短剑猛地就要刺出去,赵括怒斥道:“住手!”,狄的短剑已经刺到了戈的面前,戈不为所动,嘲弄的看着面前的狄,说道:“如果你自认是个武士,那你就刺下去。” “戈!你也住口!”,赵括叫道,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冷着脸,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狄这才愤怒的说道:“我们正在谈论战事,这厮就来辱骂我们,还侮辱少君,我们都是因为少君您的贤德方才来追随您的,您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小人在您的身边,不断的诋毁您呢?” 赵括方才也是听到了戈的言语,他皱着眉头,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说战事不会结束呢?” “很快就是秋收的时候了,如果秦人想要议和,那他们为什么不让士卒们回去忙农事,反而还要继续驻扎在上党郡呢?这就说明了他们并不是想要议和,而是下定了决心,宁愿耽误秋收,也要攻打赵国啊。少君您被人称为赵国的贤人,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呢?”戈瓮声瓮气的反问道。 赵括一愣,脸上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狄愤怒的说道:“请少君让我杀了他吧!”,戈撇了他一眼,大笑着说道:“我跟着马服君斩杀秦人的时候,你还在骑竹马呢,就算十个像你这样的武士,也不是我的对手。” 赵括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说道:“二三子都是我的门客,我听闻门客都是要为主君抵御强大敌人的,怎么能出现互相争斗的事情呢?请你们不要将剑对准彼此,这是不合乎道理的事情。”,听到赵括的言语,戈倒是没有说什么,狄又说道:“可是少君怎么可以容忍他的诋毁呢?” 赵括又说道:“昔日齐威王接纳了国相邹忌的谏言,下了一道命令:所有的国人,能够当着面批评他的过错的,可得上等奖赏,能够通过上书来批评他的,可以得到中等奖赏,能够在人群集聚的地方指责议论他的过错的,可以得到下等奖赏,于是齐国渐渐强盛起来,诸侯听闻之后,都到齐国来朝见。” “齐威王作为一方诸侯,尚且能够直面他人的批评,难道我赵括的身份要比齐威王更加的尊贵吗?” “并不是。” “齐国能因为齐威王接受批评而强大起来,难道我不该留下戈这样能够直面批评我的人麽?” “应...应该。” “我要给与戈上等的赏赐。”,赵括说着,又朝着诸门客一拜,说道:“我也请二三子能够当面说出我的过错。” 就是狄,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俯身大拜。赵括解下了自己的宝剑,递给了面前的戈,恭敬的说道:“希望您能继续这样,指出我不对的地方。”,戈茫然的看着面前的赵括,忽然,他别过头去,揉了揉眼睛,唉,这风沙有点大啊。 赵括并没有想到,他对门客们说的这些话会传出去,当然,有狄在现场,他就应该要想到的,只是不到三四天,很多地方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乎,赵括的贤名更胜,前来拜访他的人也就更多了。 大家都说,赵国是出了一个真正的贤人啊。 这很不符合赵括想要继续低调的打算,有些时候,他真想打自己几个耳光,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秦人帮着自己宣扬名声还不够吗?就是在邯郸里的嬴异人也觉得很奇怪,不对啊,吕不韦不是已经离开了赵国麽?怎么赵括的名声还越来越大了?难道是吕不韦留下的人在继续施行他的计策? 连续时日,赵括都不敢出门了,他要保持低调。 就这样过去了六七日,见了不少来访的客人,赵括在家里待得也有些无趣了,这才决定出门转一转,就在马服内转一转,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事情罢? 走出门,赵括看到了不少乡人,他们都很是忙碌,背着沉重的竹篮,看到赵括,则是会抬起头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简单的问候之后,继续赶路,赵括注意到,他们的竹篮之内,都是满满的粟米,也就是小米,金灿灿的小米还没有被分离出来,他们装得很多,整个身子都被压得佝偻了。 赵括看着这些人,不由得笑着说道:“丰收之年,多好啊。” “呵...”,戈忽然冷哼了一声。 赵括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方才问道:“难道是我说的不对麽?” 戈眺望着远处,有些低沉的说道:“赵国的青壮都在上党,有的离开了一年,更有甚者已经离家三年,耕作都落在了老幼妇孺的身上,粮产是一年不如一年,很多地方已经有人饿死了...马服今年就有三个老人累死在了耕地上,更不知有多少人会饿死,少君竟还能说出个好字来?” 赵括神色恍惚,他再次看向了这些道路上的乡人,这次,他才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们丝毫没有收获的喜悦,每个人都是紧皱着眉头,甚至还有人不断的擦拭着脸,原先赵括以为那是汗水,原来,那是被汗水浸湿的眼泪。 “为什么会这样...秦人,难道就不需要耕作麽?”,赵括喃喃的问道。 “秦人哪怕是派去了几十万的青壮,依旧有可以耕作在农地里的人,粮仓里依旧有充足的粮食,而且秦人勤劳耕作,是可以获得爵位的,赵人呢?赵人什么都没有啊。”,戈摇了摇头,再次重复了一句,“赵人什么都没有。” 赵括憋得脸色通红,他是多想大吼一句,“赵人还有我。”,可是,他说不出来,自己只是个没用的人,赵人将自己视为救世主,也不过是秦人的毒计,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他愤然的转身,回了院落,戈看着赵括的背影,无奈的长叹了一声。 “唉...赵人什么也没有啊。” ....... 接下来的几天,赵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再也没有怎么笑过了,门客们也没有过多的去询问,在狄的带领下,门客们都去帮马服的人去收粟米了,收粟米也是需要及时收割的,不然若是淋了雨什么的,就是巨大的损失了。 这一日,赵括刚刚出了门,就听到平公那哀求的声音。 一个官吏站在隔壁的院落门前,强势的跟平公说着什么,平公只是低着头,不断的哀求着,身边还放着几篮粟米,赵括大怒,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官吏的衣襟,质问道:“你在做什么?” 官吏大吃一惊,还没有说话,平公急忙上前,让赵括松开了手,官吏朝着赵括一拜,方才无奈的说道:“马服子,我是来征收军粮赋的,可是这位老者非要多给,我怎么说都不听。”,赵括正要骂他凭什么多收,听清楚他的话,却是一愣,又看向了平公。 平公低着头,哀求道:“请马服子帮忙,让我多缴一些粮食罢,我们家里的粮食是够吃的,我的孩子还在上党啊,这些粮食都是送去战场的,我不希望他饿着肚子为赵国打仗啊,我们是够吃的,还请您帮帮我吧。” 赵括沉默了许久,方才看向了官吏,说道:“收下罢。” “我府上也有不少粟米,你也带走吧。” 第十六章 柏仁李牧 赵国邯郸城。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座原本繁华的城池也是逐渐变得萧条,在道路上也看不到几个年轻人,偶尔有几个年迈者扛着粟米低头走过,这也只是让这座城池变得更加的死气沉沉,少了很多活力。路上忽然出现了一行人,他们并坐在车上,正大声的说这些什么,为这座老迈的城池带去了些活力。 路人们惊讶的看向了他们,在看到为首者那赤色的大楚袍后,鄙夷的摇了摇头,就不再理会他们。这一行人,则正是嬴异人与他的好友们,在吕不韦离开之后,嬴异人也是按着她的吩咐,穿上了一身奢华的楚服,戴着高高的楚冠,用吕不韦给他留下的钱财,继续在赵国内结交好友。 嬴异人与他人结交,从不在乎对方的身份,无论对方是赵国公子,又或者是游侠武士,或者如百家学者,他都是来之不拒,这让嬴异人在各地也是有了不错的名声,他常常接济一些落魄者,又能怀着善意去对待朋友,在豪爽的赵人看来,这已经是到达贤者的标准了。 这一次,他就是要跟着自己这些朋友去狩猎,秋冬都是要狩猎的,这是贵族最基本的娱乐活动,当然,跟后世不同,此刻的贵族还不是骑马去狩猎,是要坐在马车上进行这一项活动,想要成功狩猎,你就需要一架不错的马车,还需要一位车技精湛的驭者,这个时代的驭者,并不是谁都可以担任的。 御作为君子应该要掌握的技能,在此时并不是低贱的工作。 嬴异人重金招来了一位驭者,故而开开心心的与众人外出狩猎,在秦国的时候,他因为不受宠爱的缘故,连个马车都没有,更别提什么驭者,来到了赵国之后,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每逢秋冬,看到其他贵公子们坐在马车上,欢笑着赶往城外狩猎,他就是说不出的羡慕,隐约还有些嫉妒。 到如今,他终于也能混进这些公子们的行列里,一同前往狩猎了。 马车刚刚来到了城门口,诸公子们呼啸而出,只在城门口留下了一声声惊呼,唯独嬴异人,却是下令让驭者停了下来,驭者有些奇怪,可还是听从了嬴异人的话,将马车停了下来,嬴异人急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来到了一位年轻人的面前,这年轻人并没有坐车,他牵着大马,正在等待着士卒们的盘查。 年轻人大抵刚立冠,模样很是稚嫩,虽年幼,可那一脸的英气却难以遮掩,即使方才看到那些外出狩猎的公子们,他也没有多看一眼,目视前方,不为所动,嬴异人正好就是看到他这个模样,心里大喜,这才令人停车,想要亲自来结交这个年轻人。嬴异人来到他的面前,俯身行礼。 年轻人这才有了些惊讶,也是俯身回礼,嬴异人心里更是喜爱,他说道:“我是咸阳人赵异人,看到您英气勃发,不由得就想来与您结交,还请您宽恕我的无礼。”,年轻人也是回礼说道:“我是柏仁人李牧,没有什么才能,不值得您来结交。” “李牧?”,嬴异人暗自记下了这个名字,正要继续言语,一旁的驭者无奈的提醒道:“公子,如若再不追赶,只怕是要追不上您的那些好友了。”,嬴异人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说道:“我难得遇到了一个可以真心结交的朋友,难道就不能稍微耽误一下狩猎的事情吗?” 驭者即刻回道:“我听闻,不遵守信义的人,朋友也会舍弃他,国人都会唾弃他,您今天要以结交朋友的接口来违背与其他朋友做好的约定,难道他人还会愿意与您结交吗?” 嬴异人听闻,浑身一颤,再不敢耽误,他朝着李牧说道:“我的府邸就在邯郸南城,您随时都可以来拜访我,我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请您不要怪罪。”,说完,他便上车离开了城池,去追赶那些朋友,李牧站在城池门口,眯着双眼思索了许久,方才走进了城池。 邯郸西城,居住着不少赵国大臣,以及一些显赫的贵族,即使赵括,在这西城也是有着一套自己的院落,当然,这也使得西城成为了邯郸内治安最好,道路最平坦,官吏最和气的地区,李牧牵着马刚刚走进这里,就被两个官吏所拦下了,盘查了片刻,方才笑呵呵的送别了他。 李牧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这院落在西城诸多豪宅面前,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很是落寞,但是,房屋的价值从来都不是在他的装饰之上,而是住在这里的人的身上,李牧牵着马走到了门前,叩响了门。只是等待了片刻,便有一位老家臣走了出来,看到李牧,很是开心,与他寒暄了几句,方才接了他手中的马,领着他进了院落。 这里是蔺相如的府邸,在赵国,蔺相如被视为第一勇士,赵人非常的敬佩蔺相如的勇气,蔺相如哪怕是面对强大的秦王,都不会有半点畏惧,这样的勇气,正是赵人最为欣赏的,只是,到了如今,那位赵人心目中的勇士,也渐渐老去了。李牧刚刚进了院落,就听到了那剧烈的咳嗽声,几乎没有中断。 “牧敢问蔺公毋恙?” 李牧急忙俯身拜见,蔺相如跪坐在一颗桑树下,桑树叶已泛黄,甚至掉落了不少,蔺相如就坐在这些桑叶之上,肩膀上甚至都有几片,他不断的咳嗽着,肩膀上的黄叶也随着他的咳嗽而掉落,蔺相如有些时候就常常感慨,人与人真的是不同啊,廉颇今年六十有五,却还能征战沙场,抵御强大的敌人。 而自己不过五十有四,却连马车都上不去了,在这个赵国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咳咳咳...蔺相如再次咳嗽了起来,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他故友的儿子,是他亲自为这年轻人启蒙,奈何,比起诗史经典,他对于军事更有兴趣,蔺相如也看出了这一点,还送了他不少兵法书籍,让他观看。 如今,他在太原郡代县担任县尉,代县在他上任之后,治安大好,每次有战时,太守召集各县士卒的时候,李牧总是能得到奖赏,因为他率领的士卒最为勇武,而他每次也都能立下军功。蔺相如曾想把他举荐给廉颇,只是,廉颇拒绝了他这个要求。 倒不是廉颇不喜欢李牧,只是,廉颇说:我听闻,真正的将军都是需要磨砺的,你让他放弃亲自统帅数百人的机会,却要派到我的身边来,跟随我学习统帅几万人的本领,这是培养另一个廉颇的办法,不是培养李牧的办法啊。 蔺相如似乎也明白了这一点,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理会过李牧,就好像他不认识这么一个年轻人,他是害怕那些地方官吏会因为自己的关系,便去照顾李牧,这会让李牧失去更多磨砺的机会。李牧也没有不高兴,他继续在太原,雁门等地区任职,虽说断了联系,可是蔺相如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李牧的能力,他无比的相信这个年轻人,这个心怀大志,才华横溢的年轻人。 “不知蔺公将我从远方叫来,是有什么吩咐呢?”,李牧恭敬的询问道。 “你在边郡,可曾听闻赵国出了个年轻的贤才?”,蔺相如笑呵呵的询问道,李牧面色一僵,方才问道:“您是说那位被秦人无比推崇的马服子麽?若您说的是他,我听闻过他的贤名。”,即使李牧表现得很不在意,蔺相如也看出来了,李牧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开心的,毕竟,他还年轻气盛,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蔺相如点了点头,说道:“就是那个秦人无比推崇的马服子,原先,我是不在意他的,他只会读自己父亲留下的兵书,不是可造之才,可是,许历在跟上君举荐此人被拒之后,又亲自去找了赵括,你知道赵括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王龁不足为惧,只要他做将军,就能一击而胜?” “不对,他说自己才能不足,不可以做将军,还说这是秦人的计策,他还给许历说了曾母投杼的事情,让许历杜绝流言,不要让上君轻易的换掉廉颇将军。”,蔺相如说着。 李牧一愣,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我还听说,赵括有个门客常常当着他的面前来批评他,对他不尊敬,而括竟然能以齐威王的事情自勉,赏赐了这位门客。” “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那个自大狂妄的赵括所能做得出来的,我想请你帮我去考校他,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老了,随便一个才能中庸的人都能骗到我,可是您还年轻,不会轻易的被哄骗。”,蔺相如认真的说道。 第十七章 赵李论战 李牧并没有在蔺相如的府上停留太久,他知道了蔺相如叫自己前来的原因之后,便急促的离开了邯郸。送走了李牧之后,老家臣方才来到了蔺相如的面前,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他问道:“李牧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做官,您为什么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将他叫过来呢?” “我这样做,是有着两个原因的。” “请您告诉我罢。” 蔺相如又咳嗽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无论赵括的才能是怎么样的,从他对许历以及门客的那些言语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这点才是最重要的,在我们死去之后,李牧肯定会担任赵国的将军,可是他外谦内傲,为人刚直,不愿屈身,他这样的性子,如果在上君身边没有为他说话的人,一定会遭受到小人的迫害。” “我之所以将他从那么远的地方叫过来,就是想让他与赵括结交,我看不出赵括的才能,可是他品德不错,家世显赫,不可以接替廉颇,却可以接替我的位置,从前有我和廉颇,以后有赵括和李牧,将相和,我无忧啊。”,蔺相如笑着说道,听到蔺相如的话,那老家臣方才醒悟,点了点头,又问道: “可若是李牧前去与赵括起了争执呢?” “若是这样,那就证明赵括并不是君子,也不是我期待的那个相。”,蔺相如摇着头说道。 “我知道了,那第二个原因呢?” “没别的,只是想念他所以想跟他见最后一面而已。”,蔺相如笑着说道,老家臣听闻,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脸色愈发的悲痛。 ...... 马服乡邑里,赵括拒绝了数个狩猎的邀请,甚至嬴异人都邀请了他,希望能一起去狩猎,可是赵括没有去。自从来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他看到了不多不幸的赵人,而这些赵人唯一的希望,却是自己,这让赵括总是觉得沉甸甸的,对于这赵国,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对于赵人,他有一种自责,有一种羞愧。 自己就算不能为赵国去击败白起,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去玩乐狩猎,赵括就是如此想的,在这些天,他带着门客,在马服乡邑里四处忙碌,帮着这里的人收割粟米,粟米在赵国算是最主流的粮食,种植范围极大,赵括亲自下地,收了两天粟米,却又病倒了三天,他实在不是耕作的那块料。 虽然他表现不佳,可他这样的举动,还是感动了很多的马服乡民,就是门客们也认真了起来,幸还聚集了一批游侠,在各地帮忙,官吏们都惊呆了,他们用尽了办法都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游侠们从事农耕,而幸只是用了一下赵括的大旗,就发动了数百个游侠来助农事,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而在李牧赶到了马服乡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局面,不少的游侠正在帮着老者背负竹篮,大步走在道路上,甚至是那个负责监察乡邑大门的官吏,此刻都在帮着乡民,李牧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便拉住了那位乡吏,这乡吏一身正气,被李牧拦下之后,也不生气,将自己背负着的竹筐放在了一旁。 “敢问您有什么吩咐呢?” “我是伯仁人李牧,是来拜见马服子的,我想问您,为什么这里的游侠,官吏,都在做农事呢?” 监门赵去死抬起头来,正气凌然的说道:“如今赵国青壮都去了战场,只剩老弱耕作,在这种时候,我们来相助农事,难道这也是值得奇怪的事情吗?像马服子那样尊贵的人,都能亲自到农田里帮着收取粟米,我只是个没有什么贤名的小吏,做这些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麽?” 李牧一惊,朝着他俯身一拜,方才恭敬的为他让开了道路,等到监门过去,李牧这才进了这乡邑,最初他的心里还有些敌意,此刻竟是消散了大半,无论怎么说,这位赵括还算的是个君子,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啊,李牧心里想着,一路打听,方才来到了赵括的府上。 李牧叩响了大门,一个粗糙的魁梧汉子走了出来,那人打量着面前的李牧,方才行了一礼,问道:“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呢?” 李牧也没有失礼,他说道:“柏仁人李牧,想要拜见马服子。”,站在李牧面前的便是狄,狄早就猜出这是来拜见赵括的,不过,赵括也不会拒绝前来拜见的客人,狄没有关上门,将客人留在门外关上门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他让李牧等待片刻,便前去禀告赵括。 “有个来自柏仁的客人,想要拜见您。”,狄大大咧咧的说道。 拜仁??我还来自多特呢!! 看书被打断的赵括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方才站起身来,将书籍放在了一旁,出去迎接。刚刚见到这个年轻人,赵括就觉得他不一般,这并不是因为赵括是个颜控,而是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气质,他牵着一匹马,笔直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好似一柄出鞘的宝剑,少年英气,大抵就是如此罢。 “李牧拜见马服子。”,少年俯身行礼说道。 赵括则是陷入了呆滞之中,谁?李牧?!赵括对于战国的历史,知道的并不多,大多知识还是从影视剧与语文课本里所知道的,但是李牧这个人,他是知道的,这也是一位赵国的名将军啊,可是,他此刻就已经这么大了麽?他跟白起难道还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赵括神色恍惚,好在还是回过神来,看向李牧的眼神非常的炽热,李牧啊,历史名人啊,李牧等不到赵括的回礼,愤怒的正要告辞离去,就看到赵括热情的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听闻赵国柏仁有个贤才,他在军事上的才能,是足以接替廉颇将军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访,您竟然就过来了,这是我的过错啊。” 面对这异常热情的赵括,李牧顿时就懵了,还没有来得及回话呢,就被赵括拉着进了室,两人坐了下来,门客们非常的惊讶,他们可没有听说过什么叫李牧的,不过,赵括对这个李牧这么的尊崇,看来他也不是个庸碌的人啊。李牧坐了下来,赵括就坐在他的面前,正瞪大了双眼盯着他。 眼里满是小星星,犹如粉丝看着自己的偶像,赵括心里当然是无比喜悦的,在知道面前这个人唤作李牧之后,他仿佛就看到了希望,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论前世还是现在,就没有指挥过一个人,更别提是全国之兵,但是,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同啊,他是历史上真正的名将啊。 虽说这位名将如今还非常的年轻,估计也没有什么打仗的经验,但是比起自己,应该要强上数倍....吧? “我听闻,赵人愿以马服子为将,接替廉颇将军的位置,您认为怎么样呢?”,李牧忽然开口询问道。 赵括也平静了下来,认真的说道:“这是秦人的计策,我不如廉颇将军,更不能接替他的位置。” 李牧有些惊讶,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今的战局,您认为赵国该怎么样获得胜利呢?” 赵括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想知道您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李牧傲然的说道:“秦人远道而来,多战车,少骑兵,若是我,我定会分出多股骑兵,不断袭击秦之粮道,秦人聚集了几十万士卒在上党,若是能减少他们的粮食运输,或者干脆断掉他们的粮道,秦人不攻自破。” 果然啊,不亏是名将啊,赵括的眼神更加明亮了。 李牧说完,又傲然的问道:“我的计策是这样,那您的呢?” “我没有自己的计策,我赞同您的计策,请问您还有别的办法吗?” “自然是有的,若是我来做将军,秦人一定会因我的年纪而小看我,我会示敌以弱,准备很多的粮食辎重,在秦人发动进攻之后佯退,一路丢出辎重,待秦人看不起我,开始哄抢辎重,掉以轻心的时候,我就会发动进攻...”,听到李牧的话语,赵括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若对方的将领是白起的话,这样的举动会不会被白起反包围再歼灭啊? 李牧又问道:“我的计策就是这样,您还有别的计策麽?” 赵括摇了摇头,“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计策,可是我觉得您的计策有点危险,如果对方故意派人去哄抢辎重,暗地里埋伏好士卒,您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第十八章 忆廉颇壮时 听到赵括的质疑,李牧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说道:“我听闻,天下能够打胜仗的将军,没有不能仔细观察,随机应变的。施行计策,自然也会因为敌人的变化而进行调整,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您不知道吗?” 赵括并没有再反驳,他微笑着说道:“是我才能不够,没有想到这些,您说的很有道理。”,李牧原本是做好了与他辩论的准备,听到赵括如此轻易的折服,李牧呆愣了片刻,方才笑了笑,又跟赵括说起了自己的诸多策略,赵括侧着身子,认真的听着,这让李牧非常的开心,说的也就更多了。 当李牧离去的时候,赵括将他送到了乡邑大门,目送着他纵马离去,说起来,这是赵括初次看到他人骑马而不是坐马车。送走了李牧,赵括便回了府,只是,此刻的赵括却是有些失望,他并没有跟李牧说太多,因为他知道,这种辩论毫无意义,其实,若是自己真心想要与李牧论战。 只怕,李牧是说不过自己的,别说是如今这刚刚成年的李牧,就是成名已久的赵奢,在谈论战事这方面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赵括放弃了这样的行为,他已经没有原身那种争强好胜的性子了,他也不会因为与李牧辩论赢了而洋洋得意。在看到李牧的时候,赵括有多开心,在送走他的时候,赵括就有多失望。 赵括原本以为,李牧是可以抵御白起的,如果非要让一个年轻人来接替廉颇,或许李牧是最好的选择。只是,赵括如今才明白,现在的李牧,还是太年轻了,太稚嫩了。别说是白起,只怕就是像许历那样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名声的将军,都能轻松的击败李牧。 他说要派骑兵劫粮,又说要以轻敌之策,丢下辎重来让秦军混乱。 赵括一直都在关注着前线的战事,根据门客们的讲述,上党郡多山川,处处都是山路,运输辎重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而秦人就因为道路不好走,所以用水路来运输粮食。骑兵如何能在山道上进行劫掠?又如何能袭击秦人在水路上的粮食运输?秦人并不傻,他们也知道赵国有机动性很高的骑兵,所以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办法。 至于丢下辎重....赵括摇了摇头,就是他这样的历史半吊子水平,也曾在看《秦吏》的读到过,秦人按着首级来计算军功,而私自抢夺辎重,不听号令的,直接斩首。秦人怎么可能会在战时抢夺辎重呢? 李牧想要断对方后勤的想法很不错,奈何,因为没有经验,他的计策太过于稚嫩,他将战事想的太简单啦,赵括摇着头,忽然,他又苦笑了起来,不对啊,这不是父亲给与自己的评价吗? ....... 李牧再次回到了蔺相如府上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蔺相如也早已睡着了,他见不到蔺相如,也就只能在这里休息一晚了。 跪坐在蔺相如的面前,李牧脸上很是平静,蔺相如笑了笑,方才问道:“赵括这个人怎么样啊?” “他是一位君子,只是才能不足啊。”李牧认真的说道。 蔺相如一愣,不对啊,在他的预想之中,应该是赵括在谈论战事的过程中将李牧驳的哑口无言,让这个小子彻底折服,然后等李牧前来夸赞赵括的军事才能的时候,自己再告诉他赵括的本质,让李牧明白熟读万千兵法不如亲自统军二百的道理,可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两人就没有谈论战事嘛? 蔺相如疑惑的问道:“难道你们没有谈论战事嘛?我听闻,赵括读书兵法,就是马服君也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会是才能不足呢?” 李牧傲然的说道:“赵括的才能是被人夸大了,我与他拜见之后,坐下来谈论对秦人的应对计策,他说不出一个计策来,只能点头陈是。不过,他身为封君能够心系乡民,说不过我也没有半点的怨恨,他是一个真正可以结交的君子,我很敬佩他。”,说着,李牧又将自己与赵括所谈论的内容全部都告诉了蔺相如。 蔺相如看起来非常的惊讶,陷入了沉思之中。 “唉...没有想到啊,我看来是真的老了。”,蔺相如摇着头,方才对李牧说道:“昔日秦国进攻韩国,军队驻扎在阏与(yān yǔ),马服君亲自去救援,刚刚走出邯郸三十里,他就不再往前了,上君派人去询问他,有什么计策可以击破秦人,他说,自己没有什么计策,道远地险路狭,就譬如两只老鼠在洞里争斗,哪个勇猛哪个得胜。” “当时马服君是不许将领们上谏的,在秦人怠慢之后,他迅速带人赶到了阏与,此刻有个军士冒死上谏,他说:秦人没有想到将军迅速赶来,请将军您占领北面的山头,前得者胜,后得者败,马服君没有杀死他,反而是听从了他的谏言,迅速攻占了北面的山头,居高临下,痛击了前来的秦人,城内的士卒也发动了攻击,秦人大败。” “有庸碌的人赞许那位军士,说是他的计策成功的化解了阏与之围,说他可以做将军了,可是像田单,廉颇,乐毅这样的人却说:马服君行军慎重,不急不躁,又能合理的听从谏言,这才是真正的帅才。后来上君用了那位军士来做将军,可是他在军事上再也没有什么成就了。” “这位军士是谁?” “许历。” 李牧沉默了许久,蔺相如又说道:“我一直认为赵括只是会读兵法,并不会打仗,我没有想到,他已经开始有马服君的模样了。你与他谈论战事,却只是说着自己的计策,将战事想的如此简单,而他却极为的谨慎,能赞同你的建议,却又不敢冒然的行事,这就是将才与帅才的区别啊。” “我不如他?”,李牧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蔺相如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以后会怎么样,我是不知道的,可是就如今,若是上君用你来接替廉颇将军,你轻视秦国的将军,又要施行这样危险的计策,只怕会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而若是他来担任将军,就算不敌,也不至于会葬送几十万士卒啊。” 李牧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来。 蔺相如又说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但是请您不要告诉其他人。”,蔺相如似是回忆着过往,他说道:“廉颇将军二十二岁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县的县尉,武平出现了群盗,廉颇将军带着几个亭的士卒去制服他们,因为轻敌冒进,被群盗引到沼泽地,要不是其他人来救援,只怕就要死在那里,因此,他也成为了赵人口中的谈资,常常被取笑。”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逃离赵国,他一直学习用兵的办法,不再轻视敌人,行事谨慎,因而屡次击破了群盗,乃至边郡的胡人,在后来,他带着赵国的战车骑兵,攻破阳晋,威震诸侯,没有人再敢轻视赵国,赵国内也没有人再敢嘲笑他。” “战事是关于国家存亡的大事,不能不谨慎,我没有见过你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你将来一定会成为赵国的长城,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面对战事,要更加的谨慎,就像赵括那样,赵国有你和赵括这样的年轻人,我就是今日死去,也不会再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李牧忽然站起身来,“我要再去拜访马服子。” “请你将他带到我这里罢,我有话要跟他说。”,蔺相如抚着长须,眼神格外的明亮。 第十九章 勇士之心 秦人又发动了进攻。 当狄将这个消息带来的时候,赵括并没有惊讶,自从戈与他分析过后,他大概就已经猜出了秦人的打算,秦人并不是真心的想要议和,而是要借着议和的名义来分解六国,断绝赵国的外援。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这泥潭之中就像是个局外人,看的比较清楚,在度过了刚刚到来此处的茫然期之后,赵括能够想到的也就更多了。 难怪在历史上没有一个国家来救援,愣是看着赵国全军覆灭,当然,他们或许也怀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秦虽强,可赵也并不弱,勉强算是双雄,赵国军队并不少,在他们看来,这次的战争一定会两败俱伤,就是秦人战胜,损失也会很大,可是,他们想不到,从这场战争之后,秦人就已经无法阻挡了。 不知道当他们的国家覆灭,像狗一样被牵到秦王面前的时候,是否会后悔如今的决定呢? 赵人的欢笑,来的那么快,去的也很快,仅仅是在半个月之内,那些笑脸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前线所需要的粮食剧增,家家户户都没能留下多少粮食,这对于赵括这样的富裕人家,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对于那些家中青壮都在战场上的贫苦人家来说,就是天大的祸患了。 马服已经有人饿死了。 饿死的是一位老手艺人,这位是一个做鞋的能手,赵括也曾在他那里做过鞋,那是一个少言寡语,老实本分的老头。赵括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呆愣了许久,看着一旁的监门,他问道:“我说过,家中没有粮食的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救济他们,怎么会出现饿死的情况呢?” 赵去死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他大抵是不愿意来找您借粮。” “宁愿饿死也不要来借粮麽?” “您是唯一能让秦国畏惧的赵人,如果大家活不下去就来找您借粮,您要怎么办呢?我们的命不值一提,只希望您能吃饱喝足,我们的亲人都在战场上,只有您可以救下他们了。请您不要再提救济的事情,我会亲自上报邯郸,请他们来救济。”,赵去死说着,转身就要离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我唯一的弟弟昨日死在了丹河,他的同泽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首,等您击败了秦人的时候,能不能派人帮我找到他的尸首?”,赵去死眼里闪烁着泪光,满怀期待的问道。 “好。” ......... 李牧再次来到了马服乡邑,只是,这次到来的时候,他再也没有看到那些聚集在门口等待亲人归来的众人了,他看到了那位不错的乡吏,乡吏勉强挤出了笑脸,为他放行,看着他那通红的双眼,李牧的心情也逐渐的沉重了起来。听闻李牧再次赶来,赵括依旧是出门迎接。 李牧看到他,直接俯身长拜,赵括大惊,急忙将他扶起来,“您快起来,我怎么能受您这样的大礼呢?” “请您宽恕我昨日的无礼行为,我不知道战事的凶恶,夸夸其谈,现在才知道自己的举止是多么的可笑。”,李牧认真的说道,赵括一愣,方才摇着头说道:“您没有什么失礼的行为,我也不曾怪罪过您,请您起来罢。”,李牧抬起头来,赵括这才注意到,只是在一天之内,李牧身上就发生了很多的改变。 昨日的他,还是一个不服输的傲气少年,而在今天,他整个人有所收敛,就好像昨日那出鞘的宝剑,又被收到了剑鞘里温养,赵括觉得,当这柄剑再次被拔出来的时候,一定会更加的锋利。两人又回到了室内,李牧这才说道:“我昨日听闻了秦人的军法,又知道了上党郡的地形,我的那些计策,是不可行的。” 赵括点着头,说道:“想要击败秦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思索了许久,方才说道:“秦人怀着灭亡赵国的心思,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若是秦人的将领迟迟不能攻破赵国的防线,或许就有白起这样的名将来接替,赵国之中,除了廉颇将军,谁能阻挡他呢?” “或许...国相可以,只是,他不愿意啊。” “国相?”,赵括一愣,随即回想起来,上君以田单为相...田单??赵括猛地站了起来,这不是那个弄火牛阵的麽?也是一个名将啊,对啊,他或许还真的可以接替廉颇,那为什么不让他出阵呢?这么一个名将,拿他来担任国相这不是浪费麽?赵括双眼一亮,说道:“如果能让田单将军去帮廉颇将军,会怎么样呢?” 李牧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说道:“廉颇将军与马服君的关系很好。” 嗯?这又如何? 赵括仔细回忆,这才想起了其中关键,自己的父亲与田单的关系非常的不好,当初赵王要用田单来攻打燕国,父亲全力劝阻,说田单是齐国人,哪怕被赵王用城池换了过来,他也只会想着齐国,赵国击破燕国,这对齐国是没有好处的,田单定然不会全力以赴,何况赵国又不是没有将军,怎么可以用他呢? 可惜赵王没有听马服君的话,在后来,马服君又跟田单聊起了战事,两人大吵了一架,关系非常的恶劣。而廉颇与赵奢亲近,自然与田单的关系不好,让田单去帮廉颇,只怕两人就要吵起来,战事会更加的不顺利。 两人聊了片刻,李牧方才说道:“我这次是因长者的吩咐,前来请您的。” “不知是哪位长者啊?” “是前国相蔺相如,不知马服子可曾知道?” 赵括能不知道麽?这位在后世的名声可比你还要大啊,语文课本上的完璧归赵,渑池之会,赵括当年还全文背诵过呢!他有些惊讶的问道:“蔺公竟还知道有赵括这个人嘛?” “马服子的贤名,在赵国是没有人不知道的。”,李牧说着,问道:“马服子要跟我去见蔺公嘛?”,赵括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吩咐戈准备好马车,又告知了赵母一声,他便跟着李牧离开了马服乡邑。越是接近邯郸,赵括的心情也就越是沉重,在道路上,常常能看到倒在地面上祈求救济的可怜人。 这一路上,赵括都在接济这些人,将身上的钱币全部花完之后,又跟李牧借了一些,速度并不快。 在赶到了邯郸的时候,邯郸愈发的死气沉沉了,城门口也不再是昔日那个少年士卒,而是换上了一个发须全白的老卒,老卒佝偻着身子,神色恍惚,也没有搭理进城的众人,当赵括问道:“原先我来邯郸,曾看到一位少年,不知他如今在哪里呢?” 老卒头也不抬的说道:“死了。” 邯郸几乎所有的食肆都关了门,城池都看不到几个人,只是赵括这一行人缓缓走着。 终于,赵括见到了那个名垂青史的勇士,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一个聪明而狂傲的英俊文士,可是,并不是这样,蔺相如已经很年迈了,虽然他的年龄并没有廉颇大,可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就是跪坐的时候,也得有个老家臣在身边扶着他,发色灰白,干瘦如柴,脸上布满了皱纹,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老者。 “括,你可愿意担任将军,击破秦人?” “廉颇将军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赵国没有人能做的比他更好,为什么您也想要换掉他呢?” “我并不想。”,蔺相如摇着头,又问道:“看来你并不愿意啊,这是为什么?” “我怕。” “怕什么?” “怕死。” “原来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啊。” “是啊,我不只是怕死,我更怕失败,我连几百人都没有指挥过,让我去指挥几十万士卒,为他们的性命负责,我是不敢的,我怕我会葬送了他们,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失去兄弟,失去儿子,失去良人,失去父亲,我不敢想象,那些信任我,认为我可以庇护他们的赵人,在得知我战败之后,会是多么的绝望。” “赵人都认为我是拯救赵国的那个人,认为我是赵国的希望,无比的信任我,他们错了,括只是一个读过些兵法的普通人,括并不是那个能够拯救赵人的人。”赵括落寞的说道。 蔺相如忽然笑了起来,他非常的开心,一个老者身上竟出现了少年那般阳光的笑容,“在从前,我也是觉得你并不是。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就是那个能够拯救赵国的人,你就是赵国的希望。为了自己的功名去征战的人,不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征战的人的对手,而为保住自己性命而征战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为了庇护苍生而征战的人的对手。” “你不把士卒当作兵刃,而是将他们当作是自己的亲人,你可以有一颗可以击败强敌的心了。” 第二十章 赵相齐人田单 面对蔺相如的夸赞,赵括脸色依旧平静,若他再年轻五岁,或许他会因为得到了蔺相如的夸赞而飘飘然,拜谢之后,即刻接替廉颇,率军去与白起决一死战,可如今的他,早已知道了一个道理,空洞的大道理,在现实里是那样的苍白,难道就因为一颗虚无的击败强敌的心,自己就能击败白起了麽? 这颗勇武的心,能让士卒们吃上几顿饱饭嘛?就是拿去炖了,也不够一个人来吃,如此看来,这颗勇士的心,或许还不如两三颗烤熟的猪心,起码这猪心还能喂饱一两个赵国士卒,让他们有足够的力气去砍翻敌人。 故而,赵括非常的平静,他只是俯身大拜,说道:“请蔺公教我拯救赵人的办法。” 蔺相如愣住了,苦笑着,他说道:“若是我真的有这个办法,我就应该在长平了,我曾经只是一个比寻常人稍有些胆量的庸人,到如今,我的勇气没有减弱,可是我却连起身都做不到了,变成了一个不如寻常人的稍微有些勇气的废人,像我这样的人,又能给你什么样的帮助呢?” 蔺相如果真是老了,只是交谈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已经支撑不住了,额头上满是汗水,咳嗽的几乎要咳出血来,即使他并没有表露出送客的意图,可赵括还是离开了这里,他有些不忍心,也有些羞愧。 当他走出了蔺相如府邸的时候,李牧跟在他的身后,有些无奈的说道:“马服子为何急着离去?蔺公既然派我将您接来,肯定是有事情要吩咐的,您不听完他的话,就着急着离开,这是什么道理呢?” 赵括看了一眼身旁的李牧,认真的说道:“您与我都是堂堂九尺儿郎,年轻力壮!怎么好继续麻烦这样一位为赵国倾尽一生的迟暮老者呢?若是继续待在蔺公的家里,要他苦心积虑的帮我们解决面前的困境,我会羞愧而死的。”,李牧听闻,心头一颤,顿时,他感觉面前的赵括看起来都有些与以往不同了。 “您说的很有道理,我受教了!”,李牧拱手一拜,认真的说道。 赵括点了点头,方才问道:“您知道田公的家在什么地方麽?” “我当然知道,我曾拜访过他,不过,您问这件事,是想要做什么呢?” “当然是要找他来帮忙解决面前的困境。” “....可您刚才不是说...我们年轻力壮...” “正是因为我们年轻,才要多听老者的教诲啊,请您带我去见他罢。” 李牧在方才对赵括生出那一股仰慕之情,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了,可他还是带着赵括前往了田单的府邸,这一路上,赵括都在跟李牧打听田单的情况,田单最初只是一个齐国宗室子弟,才能并没有被天下人所发现。在齐闵王时期,五国发军攻打齐国,在济水大破齐军,斩杀齐国的将军。 在达到了削弱齐国的目的之后,各国相继退兵,唯独燕国,为了向齐国复仇,以乐毅为将,继续攻打齐国,乐毅攻占了齐都临淄,又在半年内攻下齐国七十座城池,灭了齐国,只剩下莒县(今山东莒县)和即墨(今山东平度市)没有被乐毅攻破,在这个时候,楚国又发兵,借着救援齐国的名义,实在是想要瓜分齐国的土地。 楚将杀死了齐愍王,齐国覆灭,即墨县大夫也死在了战场上,在这个时候,田单终于发挥出了自己的才能,他号召齐人联合起来,又拉拢各地的溃兵,即墨国人将他推举为城守。 田单镇守即墨,跟燕军交战五年,都不曾被攻破。田单利用这两军相持的时机,整顿士卒,增修城垒,加强防务,他又和军民同甘共苦,战必当先,编自己的妻妾,族人进入军旅,将自己的全部钱财饮食分给士卒,深得军民的信任。不过,燕国大将乐毅也是个能将,得知不能强攻,便采取包围之势,弄得田单苦不堪言。 田单为了解决乐毅,就派人到燕国,行离间之计,四处散布谣言,说道:齐之所畏者,唯燕国将军骑劫。又说乐毅是想要在齐国称王,所以不愿意攻打即墨,是要抽出时间来掌控军队,又说如果燕人派出骑劫来担任将军,即墨是一定可以被攻占的,果然,燕王就派了骑劫来接替乐毅。 乐毅大怒,又害怕被燕王杀死,故而投奔了赵国,后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在对手换成了骑劫之后,田单用火牛阵大败燕军,硬生生从各国手里夺回了齐国的土地,拯救了已经覆灭的齐国。可是,他自己或许也没有想到,拯救了齐国的他,却因为声望太高,被齐王卖给了赵国。 尴尬的事情出现了,前来迎接他的人正是乐毅。 乐毅微笑着向他招了招手:嗨,您也来了? 让赵括在意的并不是乐毅与田单之间的恩怨情仇,他更在意的是...廉颇,李牧,乐毅,田单都在齐国!!这怎么会输??就算白起再强,一个如今的名将,两个过去的名将,一个未来的名将,绑在一块儿怎么也能击败白起罢??赵括非常的惊讶,他可没有想到,赵国竟是这样的人才济济啊! 当今赵王对于人才似乎有种别样的执念,他非常的看重这些人才,田单入赵,赵王亲自迎接他,甚至还封他为都平君,此事让赵国诸将格外的恼怒,廉颇都没有得到这样的赏赐,他田单对赵国无功,怎么就可以得到这样的赏赐呢?就是乐毅,也是如此,刚刚回到赵国,就被封为了望诸君。 赵王如此行为,也就是廉颇这些人较为忠心,才没有愤怒的出走。 来到了田单府邸的时候,赵括还有些担心,不知田单是否在自己的府邸里,他可是有自己封地的封君,并不会常住在邯郸,好在,田单还是在府邸内的,他并没有离开邯郸,当李牧叩响了大门的时候,有家臣走了出来,这家臣穿着一身齐服,夹杂了齐国口音的赵语更是生涩难懂。 赵括长叹了一声,当他看到这个家臣的服饰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为什么赵王不会用田单来担任赵国的将军了,田单将自己的态度表达的非常明确,身在赵国心在齐,自从来到赵国之后,他是田单进赵营,一言不发。赵括跟李牧等待了片刻,那位家臣就带着他们两人进了院落。 刚刚进了院落,赵括就看到了院落前门处两侧的菜园子,看来这田单还是挺有闲暇时日的,终于,赵括见到了这位齐国的救星田单,与赵括想象之中的不同,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将军,却像是一位儒雅的文士,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可并没有蔺相如那般虚弱,他坐在室内,捧着竹简,一股文士所具有的傲气流露而出。 “柏仁人李牧,拜见田公,敢问田公毋恙?”,李牧很是恭敬的拜见问候,田单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竹简,打量着面前的李牧,笑着说道:“许久不见,你都已经长大成人了。” “您是我的启蒙老师,我没有听闻谁是可以将自己的老师忘掉的。”,李牧认真的说道,赵括一愣,这田单还教过李牧??田单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送了你几部兵法,没有教过你什么知识,不能算作你的老师。” 两人寒暄了片刻,田单这才看向了一旁的赵括,眼前一亮,好一个英俊的少年郎,不由得心生喜爱,他笑着问道:“这位少年郎,是你的朋友麽?” 李牧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他唤作赵括,是马服...” “哼!!”,李牧还没有说完,田单脸色大变,直接将手中的竹简丢在了地上,恼怒的看着赵括,冷冷的说道:“我身体不适,请你们离开罢。” 赵括有些茫然的看着田单,他的确是听说过田单与自己的父亲有些小矛盾,可是看他这态度,好像....这并不是小矛盾啊!! ps:感谢秋风细雨,撒旦光辉,zdc,愿与星夜共舞,拾荒的骨,太极黑白两仪熊,布翩仁,昭明皇太子,夏侯紫英,点点,Y子文,小兔兔,梦奇呦,燕然君,人五人六人七,轩宇柒,其血本不红,唯爱汉明等等书友们的支持! 非常感谢,老狼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一章 您是小人 赵括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李牧急忙开口说道:“赵国处于最危难的时候,我与马服子来拜访您,是想要跟您请教击破敌人的学问,您得到赵国的厚待,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连私人恩怨都不能放下呢?”,面对李牧的质问,田单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甚至都不愿意去看赵括的脸。 “如今这一切的危难,难道就不是他的父亲所造成的麽?”,田单不悦的说道:“昔日,我与他谈论赵国的军事,我屡次劝说他,国家有三万精锐士卒,几千车乘足矣,若是不顾百姓户籍,一味的征收大量的兵力,则一定会造成赵国的虚弱,可是他非要说没有三十万士卒,赵国无法折服其余邦国。” “这些年里,赵国穷兵黩武,不重视农桑,直到现在,士卒是多了,可是他们没有饱腹的粮食,乡野里没有可以耕作的青壮,你不去抱怨赵奢,怎么来这里质问我呢?” 田单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这让李牧更加担忧,生怕赵括忍不住与田单起了什么争执,可惜赵括并没有生气,他能明白田单的意思,士卒与国家总人口之间的比例,这是必须要控制的,田单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田单来争这些东西的,赵括平静的说道: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追究责任,我听闻田相昔日凭借着不到一万的军队,就能挡住燕人数年的进攻,靠着两万多士卒,就光复了齐国的领土,我这次前来,就是要跟田相请教击破秦人的办法,还希望您能放下恩怨,赵国上君爱您,士子们无不敬佩您,庶民们都在传颂您的名字,赵国从不曾亏待您,在这种危难的时候,难道您就不该做些什么麽?” 田单神色有些恍惚,低声喃喃道:“就是做了什么也又如何呢...他们更加的敬佩我,上君再次忌惮我...然后再将我像货物那样卖出去嘛?” “赵人不似齐人。”,赵括缓缓说道。 这句话,却是扎痛了田单,田单无不的愤怒,叫道:“那你就去找赵人来罢,我是齐人!”,赵括无奈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劝说,田单愈发的恼火,说道:“我听闻,你熟读你父亲留下的兵法,难道你父亲就没有给你留下击破秦人的办法嘛??” 赵括一笑,方才昂起头来,高傲的说道:“他当然说过,我这次来,本来就是想要看看齐人的名将比之赵人的名将如何,现在看来,这齐人的名将不值一提。” 李牧目瞪口呆,田单却是气的险些要跳了起来。 “竖子怎敢辱我?” 赵括傲然的说道:“父亲留下的兵法里说,若是秦人发功了进攻,双方对峙在长平,就可以派出骑兵来不断袭击他的粮道。” “呵呵,赵奢也就这样的水平了,他竟连长平的地形都不知道,长平通往赵国的地方是平原,可通往上党的地方却是丘壑,骑兵劫粮??秦人如此倒是合理,赵人如何能行?呵,就是再不知兵的蠢物,也绝对不会想出这样荒唐的计策来!”,田单不屑的说道,李牧脸色一红,缓缓低下了头。 赵括继续说道:“我父亲有的是策略,他还说,秦人发动进攻的时候,可以轻敌之心,佯败撤退,洒下辎重,等待秦人抢夺的时候,再次反击!” “哈哈哈!赵奢一生与秦交战,却连秦法都忘记了麽?”,田单狂妄的笑着,李牧的头更低了。 “那就从胡人借兵,从胡人的领地向咸阳发动进攻,迫使秦人回援!” “赵奢想用胡人的骑兵来攻打城池关卡??” “那就派人去魏,齐,楚,向他们索要援军!” “上君前一次派出求援的使者,回来了一个,死了三个。” 李牧惊讶的看着赵括,赵括与田单连续交锋了半个多时辰,都是赵括提出击退秦人的办法,由田单来指出其荒谬不可行的地方,看着田单口若悬河的谈论着秦赵战事,李牧看向赵括的眼神是愈发的敬佩,自从田单来到赵国之后,谁可曾让田单说出过这么多话来??? 赵括渐渐已经说不出什么策略来了,可他还是不服气的别过头去,不屑的说道:“即使如此又如何呢?你只是说破了计策的不足之处而已,换我来,照样也能说破你的计策,齐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父亲好歹还能说出几个计策来,而你呢,却连一个像样的策略都说不出来,你最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击败了个乐毅而已,我父亲当年可是击败了强大的秦军!” “你也配说破我的计策?呵!”,田单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如今赵人连连后撤,原因是因为赵人并不愿意战斗,秦人因为军功无不渴望战斗,而赵人呢?军功且不提,上党郡本来就是韩国之领地,秦人也并没有侵略赵国,赵人为了韩国的土地而与秦人交战,怎么会有战斗的决心呢?” “因此他们消极的对待战事,纵然是廉颇,也只能连连后退。” “我当年能够击溃燕人,依靠的不是计谋,而是齐人的上下一心,对燕人的愤恨,对齐国的热爱,想要让赵人能够击退秦人,必须要让士卒们愿意战斗才可以,要么允诺战后的爵位钱财土地来激励军心,要么通过讲述秦人的暴虐来增加士卒们的仇恨....”,田单忽然发觉到了不对,停了下来。 “激将法?”,田单眯着双眼问道。 赵括忽然笑了起来,“田相果然是给出了很好的计策...”,缓缓站起身来,赵括拱手一拜,又说道:“我会将您的这些话告诉廉颇将军,多谢您的建议啊。” 田单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指着赵括怒斥道:“你比你的父亲还要狡诈百倍!” “田相,我想要告诉您三件事,第一件事,方才那些策略,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是我父亲所提出来的,若是我父亲还在,我也就不会摆出这样卑微的模样来拜见您,第二件事,我父亲当年跟您辩论士卒的多少,我认为他说的很对,若是赵国按着您的想法,维持着三万人的军队,只怕赵国也坚持不到如今,早就被秦人灭亡了。” “第三件事,我说了还请您不要生气,齐王忌惮您,将您送到了赵国,可赵国并没有亏待过您,上君封您为君,这是您在齐国都不曾得到过的待遇,赵国士大夫们,见到您也如此的恭敬,并没有因为您不是赵人而讽刺嘲弄,可是您在赵国如此危难的时候,都不愿意出面,您从前很仰慕你,可是今日方才知道,您不是我心目里的那个英雄,您是一个小人。” “告辞!”,赵括朝着田单俯身行礼,转身便走了出去。 李牧急忙跟上了他,也一同离开了。 两人离去之后,田单那难看的脸,瞬间平静,他坐了下来,捡起了地面上的竹简,微微一笑,翻开竹简,竹简上却是长平的舆图,详细的记载着长平以及周围的地形。 赵括走出田单府邸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很是畅快,长呼了一口气,李牧站在他的身边,有些好奇的问道:“您是怎么想到要通过激将法来让田相给出计策的呢?” 赵括转过头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很是好看,他笑着说道: “曾经有个年轻人告诉我,天下能够打胜仗的将军,没有不能仔细观察,随机应变的。施行计策,自然也要因为对方的变化而进行调整,我正是这样做了。” “哈哈哈!” 邯郸城内,田府门前,两个年轻人会心的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娘胎里的始皇帝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呢?”,李牧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俨然是摆出了一副任凭赵括吩咐的模样,赵括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跟这个冒失的年轻人相处的越久,他身上的名将光环也就在不断的削弱,赵括已经不把他当作偶像那样对待了,当然,这样的李牧也显得真实了许多,就好像是邻居家的弟弟那样。 赵括认真的思索着,说道:“田相是齐人,他对于战事无动于衷,虽然我很鄙夷他的行为,可是我也能明白他的想法,可是乐毅将军是赵国人,他又怎么能坐视赵国覆灭呢?”,李牧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带您去乐毅将军的府邸罢!”,赵括一愣,问道:“乐毅将军也在邯郸?” 李牧笑了笑,说道:“秋设五谷祭,他当然是在邯郸的。” “好,那就请您带我去吧。” 乐毅的院落并不在邯郸城内,而是在邯郸郊外的一处乡邑里,此处乡邑正好坐落在邯郸通往赵国南部长城的道路上,唤作梓乡邑,赵括坐在车上,李牧骑着爱马,跟随在他的身后,而幸以及狄则是步行跟在最后。赵括与李牧一路走,一路交谈,李牧已经开始思索着田单的计策是否可行,他说道:“想要让赵国士卒们同仇敌忾,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如果只是告知他们秦人的凶残,我怕不仅不会让他们愤怒,反而会让他们感到害怕,那这就是一件对赵国不利的事情,我听闻,像游侠那样行恶的人,会让人厌恶,而像桀纣那样行恶的人,却会让人畏惧,如今秦王的恶行远胜桀纣,不知您有什么想法呢?” 赵括冷静的说道:“蔺公曾说,最勇者为苍生而战,次者为性命而战,最次者为钱财功名而战,我认为,不必过多的宣传秦人的恶行,只需要让士卒们明白,秦人最是渴望得到首级来获得功名,所以一旦战败,秦人就会长驱直入,屠杀赵国百姓,为了获得首级,不会留下活口,就是他们,哪怕投降,也难免一死,最后再以钱财功名激之,如此一来,定能稳固军心,增加士卒们的斗志。” 李牧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忽然停了了马,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行车马,足足有七八辆,车上坐的都是些年轻人,他们大声的谈论着狩猎的情况,讲述着自己的勇武,在后面的车上放满了各种猎物,赵括看了他们一眼,便对戈说道:“将马车移到一旁,让他们先过去罢。” 不成想,听到他的言语,戈大怒,说道:“为王事的贤人,怎么能够为庸碌的中人让路呢?”,他不仅没有将马车靠边,反而是直接朝着前方加速行驶了过去,口中大呵道:“马服子欲往此路!让道!” “马服子??”,听到戈的言语,他们之中的几个赵人即刻下了马车,就在道路旁边俯身行礼,这架势,却是将那几个他国的年轻人吓了一跳,这些人里有燕人,有魏人,他们早就听过赵括的名字,抬起头来仔细的打量着,却是看到了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的赵括。 其中一位燕人忽然嗤笑了起来,说道:“你们整天说的什么马服子,原来就是这个没有蓄须的孺子?”,周围几个赵人大怒,怒目而视,而最为愤怒的还是驾车的戈,他可不会惯着这个燕人,手中长鞭猛地拍在了骏马的身上,骏马吃痛,嘶叫着就朝着对方冲了过去,戈瞪大了双眼,拔出了腰间的短剑,怒吼着就驾车向对方撞去! 对面那燕人的驭者何曾见过这样的驾驶,对方就好像是驾着战车一样,不要命的朝着自己撞来,他急忙握着缰绳,急促的驱马躲避,此时戈已经冲到了对方的身旁,弯腰猛地挥出了宝剑,一剑削掉了对方那骏马的左蹄,骏马呻吟着,顿时,车仰马翻,此时,戈方才勒住了骏马。 戈刚刚停下,好不容易跟上来的幸和狄也冲了上来,狄将那驭者从马车下拖了出来,按在地上,而幸就要暴力的多了,他直接将那个燕人揪起来,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打碎了他的牙齿,随后便拔出了短剑,直接就要抹了他的脖子,赵括急忙开口说道:“且慢!!” 幸这才停了下来,后头看向了赵括,“我不想因为言语而杀人,饶了他吧。”,听到赵括的命令,幸点了点头,收起了短剑,将那燕人按在地上就打了起来,打的那人几乎发不出什么声来,这才将他丢在了地上,两人又回到了赵括的身边,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那些年轻人。 这些人已是被吓得魂飞魄散,无论是那个矮小长须的戈,还是站在赵括身旁的两个健壮汉子,都是他们所不敢招惹的,马服子身边都是一群狠人啊!气氛有些尴尬,赵人不敢言语,自然是因为羞愧,而他国的人就更加不敢出声了,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一架马车从远处出现,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出了什么事情?有群盗嘛?”,那人大声说着,就冲到了最前方,看到面前的赵括与李牧,他一愣,随即收起了短剑,笑着说道:“原来是故人啊!”,来者正是嬴异人,或许是这些天见了不少的大人物,故而,对于嬴异人,赵括也没有了以往那样的惶恐,可是他也没有回话,因为方才戈的暴走,吓得他险些从马车上摔了出去,此刻话都说不利索,索性就不开口。 李牧对于此人还是有些好感的,看到是他,也是下了马车,表示对他的尊重,两人行礼拜见,嬴异人这才复杂的看向了赵括,这位以往的故友,此刻见到自己都不愿下车了,看来他也发现了端倪,这是在怪罪自己啊,嬴异人如此想着,有些不太敢与赵括对视,他无奈的问候道:“马服子,许久不见,毋恙?” 自从他来到了赵国,就不曾有人将他当作朋友,不对,在秦国也是这样,只有一个赵括,不因为他的身份而嘲弄他,还愿意与他结交,当然,赵括是来者不拒,任何人都可以结交的,不过在嬴异人这里,或许他能算是自己在赵国唯一的朋友,在吕不韦开始资助自己之后,嬴异人的朋友就多了起来,可是对这些人,嬴异人在心里却是格外漠视的。 尤其是赵括曾经对他说的话,更是让嬴异人非常的不适,他将我当作朋友,而我却害了他。 抱着这样的愧疚,嬴异人的言语也就变得小心翼翼的。 赵括总算是回过神来,瞪了一眼高高扬起头的戈,方才走下了马车,“我毋恙,自从上次您来拜访我之后,您已经很久没有再来见我了,可是我哪里得罪了您,让您忘记我们过去的友情了呢?”,赵括询问道,嬴异人一愣,随后说道:“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只是我太繁忙,没有时间去拜访您。”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赵括并没有把自己要去拜访乐毅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说道:“我这次是与李牧去拜见一位师者。”,两人聊着聊着,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嬴异人也不再拘束了,他显得很开心,低声对赵括说道:“还有一件喜事,我没有告诉您呢,我的妻有了身孕,我要有后代了。” 赵括一愣,方才有些恍惚的说道:“那就...恭贺您了...” “请您在做完自己的事情后,一定要来见我,我以前的日子过的很贫寒,没有一次设宴款待您,这次,我一定要宰杀牲畜来款待您。”,嬴异人再三请求,方才带着那些人让出了一条道路,恭敬的目送赵括离去。 坐在马车上,赵括神色恍惚。 始皇帝要出生了....而自己那宿命里的绳索,离自己的脖颈也是越来越近了。 第二十三章 乐毅老矣,不能饭 当赵括与李牧来到了乐毅院落门前的时候,有驭者正在驾车,而得知赵括与李牧的身份以及来意之后,他显得很是恭敬,并没有田单的家臣那样的张狂,他带着两人走进了乐毅的院落里,刚刚走了进去,赵括就有些惊讶,在院落里,放着不少草靶,其上还插着羽箭,这哪里是什么院落,这分明就是军旅的校场。 李牧到来的时候,非常的激动,乐毅几乎是代表了一个时代将军的最高成就,在赵国,没有人不尊敬他,尤其是作为一个赵人,他的地位比田单不知要高了多少倍,李牧说着关于乐毅的那些传闻,好比一个即将要见到偶像的铁杆粉丝,不过,赵括就平静多了,在他眼里,或许乐毅在历史上的地位还不如自己身边这个年轻人呢。 “我曾经数次来过这里,想要拜见乐毅将军,可是...每次来到这里,我就很害怕,又不敢进去。” 可是,当李牧真正看到乐毅的时候,心一沉,赵括仿佛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乐毅的确是威震一时的名将,可问题是,他成名那是在几十年前,此刻的他,实在是太过年迈了,他躺在床榻上,侧着头,牙齿也全部掉光了,就是头发都没有剩下多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那是腐朽的味道。 乐毅老矣。 蔺相如如今不过五十多岁,而乐毅比他要大了一辈,此刻茫然的躺在床榻上,眼神浑浊,看到前来的两人,他看起来有些开心,他叫道:“赵奢?你与骑劫来看我了?”,说着话,口水便流了下来,他也不擦,李牧一愣,随即看向了赵括,赵括早已猜到可能会是这样的局面。 这个时代的人并不长寿,蔺相如的年纪放在后世也不大,却已经是迟暮之年,朝不保夕,何况是比他更加年迈的乐毅呢?一旁的驭者解释道:“请你们不要怪罪,将军瘫痪在床榻已经很久了,他糊涂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也认不出什么人来了...他可能是将您当成了马服君。” 他上前擦拭了乐毅嘴边的口水,方才以夹杂着哭音的哀求道:“将军,马服君与骑劫已经逝世很久了,这位是马服子赵括,这位是李牧,他们都是赵国有贤名的年轻人,他们是来拜见您的。” 乐毅恍惚的问道:“他们死了?” “对,他们已经逝世了。” “谁死了?” “马服君与骑劫。” “对...他们死了。”,乐毅茫然的点了点头。 乐毅这副模样,别说是去打仗,就是要正常的生活都很困难,赵括有些能体会到赵王的痛苦了,明明有这样的名将,可是却不能用,赵括缓缓坐在了乐毅的面前,李牧坐在了他的身旁,赵括这才说道:“乐毅将军,我是马服君的儿子,我唤作赵括,这次是来拜见您的。” “赵括...赵括啊...”,乐毅重复了很多次,仿佛才记住了他的名字,可又跟他问道:“赵...什么?” “赵括。” “赵括!”,乐毅准确的说出了他的名字,顿时,他很开心,用力的笑着,他记住了赵括的名字,他这才不安的问道:“你因为什么事情来找我啊?”,他神色一惊,急忙问道:“赵国又出事啦??” 李牧看了看赵括,赵括忽然笑了起来,他说道:“请您不要担心,赵国并没有出事,一切都很好,我只是因为听闻了您的英勇战绩,所以来拜见您的。” “好啊...好啊,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拜见我了,他们都把我忘了。” “没有人忘记您,不只是现在,就是以后,也不会有人忘记您,会有很多杰出的人,都将自己比作您,将这作为最大的荣誉,我觉得,甚至是几千年之后,也会有人记得,曾经有位英勇的将军唤作乐毅,后人都会谈论着您的事迹,以您为荣。”,赵括认真的说道,完全不像是劝慰。 “你骗我。” “您是能洞察所有事情的将军,谁能骗到您呢?我说的都是实话。” “赵括...你是很好的人,但是,你不要跟骑劫这样的人交往,骑劫他只会谈论兵法,他是不懂战事的。”,乐毅说着,还瞪了李牧一眼,继续说道:“跟这样的人相处,得到的益处是不如坏处的。” 李牧有些懵,他急忙解释道:“乐毅将军,我是李牧,不是骑劫。” “想当年啊...”,乐毅的眼里亮起了光芒,“子之那个小人发动了叛乱,攻打大王,而齐国不帮着我们平定叛贼,却趁机发动了攻击,攻占了都城,杀了大王,要覆灭燕国,好在我与大王击退了齐人,这样的大仇,怎么能不报呢?我带着人,击溃了齐国所有的军队,攻占了齐国的都城,覆灭了齐国....” “要不是...燕王他想要杀我,我早就为燕占据齐之地,以齐国的肥沃,以燕国的勇武,再并三晋!哪里还有秦人嚣张的份?”,他忽然看向了李牧,骂道:“这都是你这个竖子的错啊!” 那时候我父亲都没出生呢!李牧有些委屈的看着乐毅,“将军,我是李牧,并非是骑劫啊。” 乐毅不理会他,又说起了很多的趣闻,大多都是从前他所经历的战争,赵括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不耐烦,相反,他很喜欢乐毅所说的这些故事,乐毅在很久以前,就因为疾病瘫倒在了床榻上,他的朋友都已经离开了,也就没有什么人再来见他,这样一个糊涂的糟老头,见了也得不到什么利益,还来见他做什么呢? 乐毅从不曾说过这么多的话,也没有这么的开心过,他一直都在笑着,他说道:“齐国啊,他原本就是霸主之国,如今也留着霸主的基业,土地广阔,人口众多,以弱小的国家来对抗强大的国家,是不能单独去攻打他的,若一定要攻打,就必须要联合赵国,楚国,魏国来一起攻打他啊。” “乐毅将军您说的很对。” “唉...”,乐毅忽然长叹,他有些悲伤的说道:“我说的并不对,天下最难当的,大概就是将军了,打输了,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打赢了,也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无论是哪个国家,都不能容忍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啊,赵括,你千万不要打太多的胜仗,不然大王是要杀你的。” 一旁的驭者脸色大变,赵括却是若有所思,乐毅在燕国的功劳很大,所以他被驱逐了,田单在齐国的功劳也不小,他也被驱逐了,而白起...赵括思索着事情的可行程度,方才站起身来,朝着乐毅一拜,说道:“多谢将军您的教诲,我知道了。” 乐毅笑着点了点头。 赵括走上前,擦掉了乐毅嘴边的口水,他说道:“将军,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我以后,还会常常来拜访您的。” “好,好...”,乐毅非常的高兴,驭者将赵括他们送出去之后,乐毅还很开心的对驭者说道:“赵括和骑劫还要来拜访我,他们说,他们还要来拜访我。” “对,将军,他们是这么说的。” 乐毅躺在病榻上,似乎在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笑呵呵的跟着自己嘀咕些什么,驭者擦了擦眼泪,又问道:“那今天咱们还要出去转转嘛?” “不用啦...不用了。” 第二十四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赵括从不曾漠视任何人,大概是中国人骨子里就铭刻着对先祖的敬畏,无论是秦人,或者是赵人,无论是贵族,还是黔首,他们都是华夏民族的最初,原先,他们只是活在血脉之中,如今,他们就站在赵括的面前。作为一个在他们身上所生长出的灿烂文明的享用者,怎么不该在心里怀着些敬重呢? 何况,在这数百万人之中,有一位,或许有很多位,都是赵括数代之前的先祖,与赵括流着一样的血,挺着一样的骨。 赵括原来是想要找乐毅来向他请教保全赵人的办法的,可是当他看到这位闪烁在华夏历史上的老者,迟暮的躺在病榻上的时候,他怎么也不敢再来用这些事来烦扰他了,与田单不同,乐毅是一个赵人,若是得知赵国的危难,他肯定会担忧的,他这个年纪,实在不该继续被这些事情所烦扰。 走出乐毅院落的时候,赵括的心情很是沉重,难怪将军都愿意马革裹尸,愿意死在战场上,想来,都是不愿意像乐毅这样罢,赵括正准备上马车,却看到一旁的李牧低着头,格外的沮丧,赵括劝慰道:“任何人都会老去,乐毅将军能活到这个岁数,也未免不是他的福分,你不必沮丧。” 年轻人抬起头来,眼里似乎还带着泪花,他委屈的说道:“我不是骑劫。” “哈哈哈~~”,赵括笑了起来,拍了拍李牧的肩膀,方才说道:“我听闻,能做将军,国相的人,心胸就像是天空那般的广阔,你怎么会这么在意这点小事呢?”,被自己偶像如此嘲弄,这让年轻人心里实在不大好受,可是听到赵括的话,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去想这件事。 “对了,骑劫,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托付与你。” “我不是骑劫!” 去往乐毅府邸的时候,气愤还是十分的肃穆,而回去的道路上,欢声笑语不绝,大抵这就是年轻人,从不会将沉重的事情一直放在心里,赵括并没有前往嬴异人的府邸赴约,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马车直接朝着马服行驶而去,在路上,赵括认真的与李牧交代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田公所说的不错,如今最需要做的,就是要提升士气,就按着我所说的,让士卒们知道秦人的军功制度,激发他们的战斗意志,这才是目前最为重要的,我听闻,能够经历三次失败而不溃散的士卒才能被称为精锐,如今我们已经经历了三次失败,有四位尉官被俘虏,后撤了十余里,而赵国的士卒还能跟随廉颇将军据守,他们已经是精锐了。” “上君没有断了他们的粮草,廉颇将军也没有虐待他们,他们之所以不敌秦国的原因,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没有继续战斗的意志,只要让他们有保家卫国的想法,明白秦人的暴虐,他们未必就不能跟随廉颇将军去击退敌人。”,赵括说着,李牧点点头,又说道:“我一定会按着您的吩咐行事,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让士卒们知道。” 方才赵括吩咐他的事情,就是拜托他去找廉颇,在那里激励赵国士卒们。 赵括却是不在意,他笑着说道:“我听闻,具大位者,不必事事亲为,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才是能将的作风啊,你不用担心,我麾下有一位人才,你带着他前往,让他在赵军之中逗留一段时日,他一定可以让这件事流传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秦人的暴虐。” 他说着,又看了不远处的狄一眼。 李牧大惊,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狄,方才问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人才?” “无论什么人,放在他最合适的位置上,他就一定会像太阳那样发光发热。” “那您呢,您最适合的位置是什么呢?”,李牧好奇的问道。 “我啊,我不懂军事,不知农桑,不堪大用,可我略懂些数算,做个乡里的税务官,或许还能尽到自己的职责。” “您太谦虚了,我认为,在国内,您可以担任国相,在国外,您可以担任将军。” ....... 天色渐渐有些昏暗,就在马车即将赶到马服乡邑的时候,眼尖的赵括看到了一个人,他栽倒在道路边上,生死不明,赵括让戈停下车,去看看这个人是否还活着,戈下了车,蹲下来,拉起了地面上那人,他还活着,看这裂开的嘴唇,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饮水,方才倒在这里的。 这就有些奇怪,明明这周围有不少乡邑,口渴了便去要水就是,也没有人不会给旅途上的客人倒水喝,一些较为热情的地方,还会款待过客,给与饭菜,他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呢?不用赵括多吩咐,戈就找来了水袋,他似乎对这些事情很有经验,他小心翼翼的往那人嘴上滴了些水,又用水擦了擦他的脸。 只是片刻之后,那人便虚弱的睁开了双眼。 他开口说话了,只是,戈听不懂他的话,转过头来,看向了赵括,赵括也听不懂,正在纠结着,幸走上前来,与那人交谈了片刻,方才看向了赵括,他说道:“少君,他是燕人,原本是去邯郸投亲的。”,赵括点了点头,方才吩咐道:“给他指路,再给他留些吃的。” 幸点了点头,与那人交谈了片刻,那人面色逐渐肃穆了起来,走到了赵括的面前,俯身长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让开了道路,赵括继续赶路,幸在一旁边走边说道:“他非要知道您的身份,我告诉他了,他这才让开了道路。” “你怎么会说燕人的话呢?还有,燕人的话跟赵人的话差距就这么大嘛?”,赵括问道。 幸还没有出声,反而是狄忍不住开口了,他说道:“少君有所不知啊,幸当年犯了事,逃离了赵国,流浪在外,去过不少的地方,当年他可是邯郸一代恶名...” “咳咳...”,幸急忙咳嗽了起来。 狄一愣,方才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远去的燕人,说道:“我估计啊,那位可能也是跟幸一样的亡命之徒,不过,他比幸要差多了,我听闻当年幸杀了人,在外面过得还很不错,险些混上了官职。” “咳咳咳...”,幸再次咳嗽了起来,方才看着赵括说道:“燕国也有很多语言,他大概是从最北方来的,所以言语差距比较大。” 赵括没有再多问什么。 当马车进入了马服乡邑之后,赵括的十几个门客已经在院落外等候着了,众人拜见了赵括,方才拥着他走进了院落里,赵括先是去拜见了母亲,随后才将李牧与狄叫到了室内,三人坐在席上,赵括很是严肃。 他看着狄,认真的说道:“我有事要请您来做。” 狄听闻,顿时也板起了脸,“请少君您吩咐罢,我可以为您而死。” “我想您可以与李牧一同前往上党郡,李牧他要去拜见廉颇将军,随后的事情,却需要您来完成,秦人有军功制,他们之所以不厌恶打仗的原因,不是要为国家夺取更多的土地,而是要得到更多的首级来获得封赏,若是他们击败了赵国的士卒,一定会杀死所有的士卒,因为他们需要首级。” “在这之后,他们还可能会屠杀赵国来得到更多的首级。” “如今上君正是因为畏惧这样的事情会发生,所以准备在战后犒赏所有的士卒,只要能击败秦人,钱财土地,都是可以封赏给众人的,我希望您能将这些消息带给赵国的士卒,让他们知道这些事情,保卫留在赵国的妇孺,同时也要保护他们自己,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赵国就是退军到邯郸,秦人没有得到首级,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父亲曾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唯有勇敢的与秦人交战,才能保全自己,保全秦人,保全国家。” “我知道了。” 第二十五章 远不如赵 赵括让狄出去做准备,方才看向了李牧,说道:“我还有事要单独与您说,请您也不要告诉狄。”,赵括这才说道:“您这次前往去见廉颇将军的时候,请您告诉他,我得到了机密的情报,秦人因为迟迟不能战胜廉颇将军,所以决定要以白起来做秦国的将军,来作为廉颇将军的对手。” “白起是秦国最勇武的将军,望廉颇将军不要因掉以轻心,如今秦人残暴不能阻挡,我也知道廉颇将军的难处,请您告诉他,让他安心在上党阻挡秦人的进攻,我会想办法弄来粮草,不会让他人断了廉颇将军的后勤。赵国的存亡,全部都在他的身上了。” 李牧认真的将他的话记了下来,又复述了一遍。 “白起的事情,您若是告知狄,那赵国士卒也都会知道,我怕这件事会让士卒们害怕。” “我记住了,我不会告诉他的。”,李牧认真的说道。 次日,李牧与狄离开了此处,赵括从邻舍家里借了一匹快马,听闻是要去上党,那人直接就将马牵了过来,只求狄能为他带封家书,狄自然是应允的。赵括亲自去送他们,李牧再三向赵括告别,至于狄,早已拍着胸口表示,若是没能完成赵括所吩咐的事情,他绝不会活着回来。 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去,赵括方才转身回了进府,他也要准备一番,然后去拜见嬴异人,他想要从嬴异人的口中得到一些关于秦国的资料,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对于各国的认识,还只是靠着在后世里看的网文里的内容,赵括脑海里有着关于赵国的诸多事情,但是对于其余国家,赵括的认识也是很模糊的。 既然知道幸曾经游历各地,那么一些地方的事情就可以询问幸了,但是秦国,是幸也不曾去过的,想要知道秦国的情况,要么就是自己过去看看,要么就是去找嬴异人聊一聊,赵括觉得,现在这个局势下,去秦国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也只有去找嬴异人这么一个办法了。 知己知彼,这是最为基础的。 让戈驾好了马车,赵括带上了幸,以及一位唤作李鱼的门客,让赵括感到惊讶的是,这位李鱼竟是一个楚人,他原本是在四处求学的,来到赵国之后,听闻了赵括的声名,便来投他,众人都劝他不要留下这个来历不明的楚人,在这个时期,众人还是非常看重地域关系的,赵括门下都是一群赵人,就是狄,那也是幼年就来到赵国,与赵人无二。 他们自然是不喜欢这个楚国来的蛮子。 可是赵括还是留下了他,他能说不少国家的言语,会写楚,齐,赵三国的文字,在赵括麾下,都算是不错的人才。 马车行驶在道路上,戈又瓮声瓮气的说道:“少君,嬴异人不是个可以结交的人,您若是将他当作知己,将事情如实的告诉他,那您的事情一定会败露,请您多加小心,别因为他人假意的谎言而放松了警惕,我听闻,君子不会因他人的夸赞而推心置腹,请您做个君子,勿要为小人之行。” “我知道了。”,赵括点着头。 当马车赶到了邯郸的时候,赵括方才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没有李牧这个地理通来带路,他竟是不知道嬴异人的府邸在哪里,好在嬴异人在邯郸的名声倒是不小,李鱼在道路上打听,总算是成功的找到了嬴异人的府邸,嬴异人搬了一次家,他原先住在一处很偏僻,狭小的院落里,如今,他搬进了不逊色与赵括家的大院落里。 李鱼刚刚叩响了大门,还没有跟家臣说上几句,就听的一声大笑,嬴异人急促的从院落里跑了出来,赵括急忙下了马车,嬴异人不等他拜见,直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就拉着他朝着院落内走去,边走边说道:“马服子可是让我好等啊,从昨日开始,我就吩咐家臣,买来了一只羊,等您来食用!” 嬴异人越是热情,赵括心里就越是不安,可他脸上还是显得很感动,嬴异人也没有带他进院落,就在院落内的桑树下,备好了坐席,两人坐了下来,嬴异人也没有忘记赵括的门客,急忙对家臣吩咐道:“将马服子的驭者,这两位门客都安排好,不能疏忽了!” 家臣急忙去邀请,幸与李鱼应允了,唯独戈,他说道:“我还是更喜欢跟我这匹不会欺骗他人的瘦马呆在一起,请你们不要理会我,自己去吃饭罢。” 很快,家臣就搬来了鼎,放在了两人的面前,加了水,抬着两个羊腿,便丢进了鼎内,烧了起来,又有家臣拿来了酒水,倒在了酒盏之内,赵括并没有急着喝,嬴异人却有些忍不住了,拿起了酒盏,一饮而下,方才笑着说道:“在赵国,我最为开心的事情,就是能够与朋友一同饮酒。” “在秦国,难道就不能吃酒吗?”,赵括问道。 “秦律规定,酒水要征收的税,高于他的原价十倍,商人得不到利益,自然也就不会贩卖,何况,秦律禁止私自酿酒,也禁止聚集饮酒,在秦国,就是我这样的公子,也不敢违背秦律,哪里敢像你们赵国人一样大吃大喝呢?”,嬴异人笑着说起律法,而赵括心里一沉。 只是从很简单的一句话里,赵括就已经看出了秦与赵的巨大差距,秦之所以禁酒,绝对不是抑商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粮食。国家的粮食是要支援给前线的,怎么能拿来酿酒呢?而赵国就不同了,赵国多豪侠,酒是最为流行的,尤其是赵括这样的贵族,怎麽能因为那些低贱的士卒没有粮食就耽误自己吃酒这样重要的事情呢? 赵括就好像在嬴异人的眼里看到了嘲弄。秦的律法让公子们都不敢违背,而赵的律法,赵人非常的自豪,因为赵人认为自己的律法有很长的历史积淀,这可是两百多年前的简子在晋铸刑鼎的成就啊,是由大贤范宣子所做的,诸国第一部律法,秦那才不过几年的律法,怎么能拿来跟赵国律法相提并论呢? 可是在赵括看来,这部号称华夏最早的成文法,却简单原始的另人发指,在这部律法里,只是简单的规定了对有功人的赏赐,对有罪者的惩罚,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全部都要靠着礼法来维持,更要命的是,赵国的官吏,是不需要像秦人那样精通律法的,他们是有着自己随意处置的权力的。 这还能叫做是律法麽??这更像是给与统治者的一个建议,告诉他们,你们可以按着这上头所写的去办事,如果不愿意,那就按着你们自己想的去办罢。 此刻,赵括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水,他在酒水的倒影里似乎看到了无数饿死的赵人的灵魂,他握紧了拳头。 嬴异人捧着酒盏,笑着说道:“您若是不爱饮酒,我不会逼迫您的,让您的门客为您饮了就好。”,赵括拿起了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了自己的面前,抬起头来,面色有些红润,嬴异人笑了起来,“原来您不擅长饮酒。” 赵括表现出对秦国律法很好奇的样子,不断的询问起了律法的事情,嬴异人也没有私藏,一一告知,嬴异人谈论起自家的法律的时候,带着些无奈,好似是在抱怨,可是赵括知道,他是在骄傲,他是在吹嘘,秦国的律法非常的健全,健全的让这位来自两千年之后的赵括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从嬴异人的口中,赵括听出了一个恐怖的帝国,这个帝国的律法涉及到了一切,从衣食住行到行军打仗,他涵盖了一切,一切都是要为战事所准备的,甚至是建筑工程,刑事诉讼,对官员的升迁调任,乃之礼仪道德,都做的那么健全,就比如,在秦国,在道路上看到了盗贼劫掠他人,就必须要见义勇为,不然,是要被判罪的。 而秦国的律法里又规定,被判罚款的罪犯要缴纳甲,盾这类的武器,或者缴纳同等的钱财,任何人都不能漠视律法! 这在那些官吏拍拍脑子就进行判决的赵国,是无法想象的事情。两个国家在根本上,就不是在同一个等级上,一个已经步入近乎于现代的“法治社会”行列,而另一个却还在原始的人治社会。 这让赵括更加的绝望。 嬴异人乐呵呵的说道:“不过,将军您也要庆幸生在赵国啊,在秦国,无论拥有多大的名声,都是不能直接担任将军的,我秦国的将军,都是靠着军功得到擢用的,就像白起将军这样,从行伍最底层升上来的将军数不胜数,而在赵国,只有您这样的贵族子弟才能做将军,要不就是得需要贵族的举荐,您真幸运啊。” “白起将军在您这个年纪,或许都还没有资格来做将军呢!” “从此看来,我们秦国还是不如赵国啊,那么多有名声的贤才,都因为没有军功,遗落在乡野,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他们送到各国去,让他们有机会来施展自己的才华!”,嬴异人大抵也是吃醉了酒,他忽然大笑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孰不能死 赵括并不知道嬴异人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话,是醉酒之后忍不住吹嘘挖?还是存心要来羞辱自己,行嘲讽之事?可是,赵括并没有生气,就好像他没有听懂嬴异人的那些话一样,他轻轻笑了起来,点着头说道:“公子您说的很对,事情的确是这样的。” 嬴异人朝着远处招了招手,带着些醉意,他说道:“我将马服子视作亲人,你可以来拜见他!”,赵括转过头去,却是看到了一个妇人,说是妇人,其实她的年纪很小,应当还没有超过二十岁,她上身穿着白色的衣,穿着淡黄色绣满了花纹的裳,低着头,面相清秀,没有妆扮,晶莹剔透的脸,让人移不开眼。 她抬起头来,朝着赵括轻轻一笑,顿时,赵括的那些门客都出了神,神色恍惚,说不出话来。 赵括还好,他的注意的并不是这个妇女的美艳,而是,她的身份,始皇帝的生母,扑朔迷离的传闻。赵姬朝着赵括行礼拜见,赵括自然也要回礼,在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严格的礼法来限制妇女,妇女也可以抛头露面,甚至还常常会出现拒绝父母安排的婚事,与爱人成婚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妇女甚至还有离婚的权力,哦,对了,只是在秦国,妇女才有离婚的权力,若是丈夫对妻子进行打骂,或者双方争吵不休,家庭不和,妇女就能上诉,要求离婚。赵国还是不行的,打你?那你就受着吧,谁让你当初嫁给了他呢。在赵国和燕国,妇女更像是私人财产。 尤其是在燕国,男性有着将妻送给他人的情况,有贵客前来,还会让妻妾侍寝,赵国比燕国要好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丈夫打杀了妻而不问罪的情况,这要是在秦国,就是父母也不能在不告知情况的条件下,杀死自己的孩子,若是孩子不孝,你可以向官府告发,官府会帮你收拾,但是你不能私下里动手,这就是被诸国斥为野蛮的秦国。 嬴异人开心的让赵姬坐在自己的身边,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妻,赵姬。” 拜见一个人的父母,家人,这算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尊敬,而让对方来拜见自己的父母,让自己的妻,子来拜见对方,却又是这个时代对一个人最大的礼遇,只有对自己的知己好友,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嬴异人又说道:“她怀着身孕,我也不知是男是女。” “定是个男丁。” “哈哈哈,借你吉言,若是个男丁,那我就得想个好一些的名字了。” “不如就叫政。” “嗯?” “政者,正也,第一个政。” “晤...政...”,嬴异人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方才笑着说道:“好,若真是个男丁,那就是赵政了!”,大概是因为赵姬还怀着身孕,嬴异人很快就让赵姬离去休息了,离开之前,赵姬还有些困惑的看着赵括,自从长大之后,男人见到她,无不都是盯着她的脸看,而盯着自己腹部一直看的,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赵括算是第一个。 两人热情的聊了许久,嬴异人忽然放下了手中的酒盏,笑着说道:“我想要告诉您三件事。” “请您说吧。” 嬴异人压低了声音,盯着赵括的双眼,说道:“第一件事,秦人与赵人在上党交战,赵将军廉颇知兵善战,在粮食不足,军无战心的情况下,硬是没有让秦人攻进赵国的土地,秦国将他当作最大的祸患,我听从吕不韦的计策,大肆的为您宣扬名声,让您来接替廉颇,就是想要让秦人换个无能些的对手。” 赵括很惊讶,他不知道嬴异人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些时日扬名赵国,看来还得多感谢诸君。” “您不必客气,这是应当做的。”,嬴异人摇着头,又说道:“第二件事,您看破了吕不韦的计策,随后告诉了许历,让许历为廉颇将军言语,又去拜访了田单,乐毅等人,就是想要得到击破秦人的计策,您在今早派遣了两人前往上党郡,怕是要将从他们两位身上所得到的策略告知廉颇将军。” “你!!”,赵括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他猛地站起身来,瞪着面前的嬴异人,他是如何知道的?发现这里的异常,远处的李鱼和幸都站起身来,赵括看了他们一眼,摇了摇头,方才又坐了下来。 “您是如何知道的?” “要不怎么说秦国不如赵国呢?秦法严格,不许百姓四处游荡,不然就被会抓捕,来往的人都必须要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要带着验,传,否则连半里地都走不出去,谁都不敢网开一面,赵国就不同了啊,在赵国,任何人都能四处游荡而不被治罪,外人可以随意定居而不会被盘问,贿赂监门便能随意进出任何地方。” “别说是您的举动,就是赵王他今日所吃的东西,秦人都是了如指掌的。” 赵括面色有些苍白,他有一种被扒光了站在秦人面前的错觉,秦人能洞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而自己却对这些一无所知,赵括颤抖了起来,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方才看向了嬴异人,他更不明白,嬴异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了。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呢?” “请您安心听,我还有第三件事,要告诉您。” 嬴异人继续说道:“赵国在战场上失利,不只是士卒,就是赵国国人,也很厌恶这场战事,他们觉得赵国为了韩国的土地而与秦国交战,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百姓皆怨,而在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去痛恨谁呢?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呢?当初提议接受上党土地的,有两个人。” “很可惜,其中一个是赵王,他会允许自己成为罪魁祸首嘛?当然不行,那么,就是另外一个人,更可惜的是,另外一人是平原君赵胜,平原君在赵国名声很大,士子们都敬爱他,他当然也不能成为罪魁祸首....所以,没有能击退秦人,反而丢失了土地,使得将领被俘虏,士卒多有伤亡的廉颇,就必须要成为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的无能,怎么会出现如今的情况呢?这事不怪赵王,不怪平原君,只能怪廉颇啊,在这种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的情况下,廉颇注定是无法继续担任将军的,他只能作为赵王的一个牺牲品,而目前的赵国,田单心不在赵,乐毅年迈瘫痪,上党之中,又多是马服君昔日的下属,如此一来,就只能是您了。” “赵王他知道您不如廉颇,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在赵国这些庸碌的人里,您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嬴异人咧嘴一笑,说道:“他也只能将战败的原因归罪于廉颇,重用您了,不然,有着年轻力壮虎视眈眈的太子,又惹得百姓抱怨,士卒愤恨,他这个赵王,可不想被困在王宫内被饿死啊。我想,您对于赵王而言,也只是另外一个廉颇而已,是可以死掉的廉颇,若是战败了,您会死,而廉颇,他会活下来。” “如此说来,我就只能死了?”,赵括问道。 嬴异人摇了摇头,说道:“您并不需要去死。”,他盯着赵括的双眼,认真的说道:“吕不韦要为我谋划王位,我想要您可以跟着我,我可以带您离开赵国。我原来是轻视了您,没有看到您的才能,您轻易的看破吕不韦的计策,没有因为名声而骄横自大,又能那样劝说许历,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将才,但是,您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国相。” “我让妻来拜见您,把您当作了我的亲人,请您来帮助我,等我成为了秦国的王,我可以分秦国的土地与您共享。” “如果不答应,我就只能在战场上战死了?”,赵括问道。 “哈哈哈~~~”,嬴异人忽然笑了起来,就在此时,赵括忽然也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渐渐盖过了面前的嬴异人,嬴异人停止了大笑,惊疑不定的看着面前的赵括,赵括大笑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他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嬴异人,放声说道:“在马服乡,曾经有个监门,此人善奉承我很不喜欢,此人的弟弟战死在了丹河。” “我曾有一个同乡,他是个做鞋的,他饿死在了家里。” “我在来邯郸的时候,曾看到了一个年幼的城门卒,他也死了。” “他们都能死!!为何我赵括就不能死?!!” 嬴异人目瞪口呆,幸,李鱼等人都已经站起身来,手已经放在了剑柄上,剑拔弩张,赵括摇了摇头,又看着嬴异人,说道:“请你告诉白起将军罢,滥杀士卒,对于秦国的征服道路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若是如此,只怕以后就没有人再敢投靠秦国,天下人也会继续将秦当作蛮夷,会痛恨秦的暴虐。” “若是将来在战场相遇,请白起将军放过士卒,要杀,便杀我赵括。” “告辞!” 第二十七章 请您坐稳 赵括非常干脆的离去了,幸与李鱼护在他的身旁,走出了院落,嬴异人并没有阻拦,他只是静静的目送赵括离去,当赵括离开了院落之后,他又饮了一口酒。 “唉,我还是小看了他,赵国有这样的勇士,怕是难以覆灭啊。” 只是,秦人渴望战功,焉有放过敌人的道理?嬴异人摇了摇头,抓了只羊腿,便吃了起来。 走出了嬴异人府邸的时候,赵括显得很是愤怒,李鱼刚来不久,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模样,不过,比起赵括麾下原先那几个糙人,他还是懂得臣为君忧的道理的,护着赵括上了马车,一同朝着城外走去,李鱼问道:“什么事情让少君如此的愤怒呢?若是赵异人侮辱了您,请让我去杀死他。” “他并没有侮辱我。” “请你回去告诉我的母亲,我要去一趟东武城,请她不要担心,另外,吩咐一下监门,让他小心提防秦人的奸细,认真盘查进出马服乡的来客。”,赵括吩咐道,李鱼一愣,方才急忙拦住了马车,朝着赵括俯身长拜,说道:“我投效少君之后,并没有立下任何的功劳,却享受了少君的款待。” “您如果要去东武城,请您带上我,我舍命也会解决您所忧虑的事情。何况东武城并不近,旅程需要食物,需要更换的衣裳,少君怎么能不做足准备就前往东武城呢?” 赵括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那就按着您说的去办吧。”,戈这才驾车回往了马服乡,赵括想要前往东武,并不是心血来潮,这是他原本就在思索的一件事,平原君赵胜,封地就是东武城,他这次是要去拜见平原君的,平原君在赵国的名望很大,尽管赵括如今隐约有些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威名震八方,可在平原君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的。 平原君有贤名,养着数千个门客,又有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且人脉广泛,在各国的朋友也是不少,若是说有个人可以拯救赵国,那么,那个人不该是赵括,应该是赵胜。赵括如今已经察觉到了最为重要的问题。廉颇据守在丹河附近,所受到的困扰是很多的,士卒不如秦人精锐,粮食不如秦人充足,士无战心,将无能者。 甚至在信息方面,秦人能对各国的情况了如指掌,而赵人却对秦人一无所知,不是自己提醒,或许廉颇到被换下去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白起要接替王龁来担任将军,赵括并不想眼睁睁看着赵国几十万士卒被坑杀,即使这件事对于天下的统一是有利的,可背负了那么多赵人的信任与期待,赵括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坐视不管。 赵括想了很久,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力的抹平双方之间的这种差距,让廉颇能够安心的抵御,秦国就是再强大,也不可能将那多的兵力在前线上再驻扎个几年罢,那样秦国怕是也要扛不住。士气上的差距,尚且可以通过别的手段去弥补,可是在粮食上的差距,赵括就没有办法凭空变出粮食来了。 因此目前最为重要的问题,就是粮食的问题。 赵括自己虽然没有粮食,可平原君赵胜他是有的,而且他认识的人也很多,若是能以平原君为主,发动赵国的贵族,为前线的赵国士卒们支持一些粮草,不只是能解决廉颇将军的燃眉之急,还能起到犒劳士卒的作用,一举两得。不过,主要的问题就在鱼平原君的身上,他是否意识到了赵国的危难,又是否愿意相助呢? 在传闻里,赵胜一直都是乐善好施,也很愿意帮助自己的朋友,赵括只是见过他几次,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对于这一点,他也不敢确认,毕竟,连他这样的人,都能被传为远超廉颇的将军,不过,赵胜与自己父亲赵奢的关系是非常好的,这一点,倒是不用怀疑。 赵奢年轻的时候,只是一个田部吏,负责收田租,赵胜的家人不肯交税,用赵胜的名字来恐吓赵奢,赵奢一怒之下,杀死了赵胜家中管事的九个人,赵胜非常的生气,派人抓住了赵奢,要杀了他,赵奢对他说道:“您是赵国的公子,却要纵容您的家人不奉行公事,那么国法就会被削弱,赵国也就随之削弱。” “赵国虚弱之后诸侯一定会入侵,这样一来,赵国不复存在,您又如何能继续享受如今的富贵呢?以您的尊贵,在赵国的威名,只要您可以奉公守法,上下都会效仿,这样一来,赵国一定会更加强啊,而赵国强大,其他人难道还敢小看您这位赵国的公子嘛?” 赵胜连忙让人释放了赵奢,觉得他很有才能,又将他推荐给了赵王,赵王于是让他负责整个国家的税收,赵奢做的很好,不曾有过贪墨的行为,使得赵国百姓富裕,国库充实,从这之后,赵奢与赵胜的关系就非常的亲密,赵奢逝世之前,又安排自己的门客去投效赵胜,足以看出两人的亲密。 作为赵奢的儿子,赵括觉得,自己在赵胜心里应该还是有些地位的罢,哪怕看在自己父亲的颜面上,他也应该会认真的听一听自己的想法罢。 马车刚刚到达马服乡大门,赵括就吩咐戈停下马车,走下了车,来到了监门的面前,监门神色还是有些恍惚,似乎是没能从胞弟逝世的打击之中走出来,赵括握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赵国很快就能胜利了,到时候,我会亲自为您找到您的胞弟,将他安葬。” 监门一愣,双眼通红,咧嘴笑着,说道:“马服子终于要去上党了嘛?您要过去的时候,请您带上我罢,我也不想担任官吏了,我想要杀秦人。” 赵括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还有一件事要吩咐您,我发现赵国有不少秦人的奸细,我想请您能多加提防,认真得盘查来往的人,莫要让秦人奸细混进马服乡邑之内。” 监门重重的点着头,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 回到了府邸,赵括就急忙让戈做好去往东武城的准备,而他自己却是去跟母亲告别。 “你要去拜见平原君?”,赵母听闻,有些惊讶,随后板起脸,说道:“你父亲与平原君交好,你父亲是个很注重颜面的人,你若是因为一些琐事去劳烦平原君,难道不会丢了你父亲的颜面嘛?即使平原君看在你父亲的颜面上帮助了你,那也会让你父亲失望的,将来,他若是质问我,我该如何回答他呢?” “严君,这并不是琐事,这是关乎赵国宿命的大事,他赵胜作为赵国公子,若是赵国覆灭了,他又能有什么下场呢?” 赵母拿起头,轻轻的在赵括的头上叩了一下,不悦的说道:“你父亲都不会直呼平原君的名讳!” “所以我不是父亲啊,我是赵括。” “路上小心..我给你准备了些桃,本来还想....算了,你在路上吃罢。” “知道了,严君,请您也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 一架马车出现在了邯郸之外,马车内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魁梧的汉子,驾驶着马车,风尘仆仆的模样,衣裳都有些破裂,嘴唇龟裂,面色苍白,神色恍惚,嘴里不断的嘀咕着什么,路人看到他,都是慌忙的避开,有些害怕。若是能靠的近一些,就能听到他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 “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 忽然,他抬起头来,看到了树立在面前的邯郸城,顿时,斗大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过,他挥舞起了马鞭,大声的对着空无一人的后车叫道:“家主!请您坐稳了!我们到邯郸啦!!” 第二十八章 赵国多义士 郑朱虽然还没有回来,可是他失败的消息,众人却已经心知肚明,只因为秦人又展开了进攻,若是他已经成功,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故而,赵国的众人就好像遗忘了还有这么一位使节,没有人谈论他的事情。失败者是不值得被提及的,可是郑朱的驭者回到了邯郸之后,赵王还是想要见一见他。 大概是心里还存着一丝丝希望,又或者是想从驭者这里打听一番关于秦国的事情。 驭者被接到了王宫之内,赵王丹,大臣楼昌,虞卿两人坐在两侧,三人都在打量着面前这位驭者,驭者并不是第一次来到王宫里,作为郑朱的家臣,郑朱被赵王宴请的时候,他也是以家陪臣的身份曾进过王宫的,可这次又不太一样,这次,他是独自一人前来的。进了王宫,驭者朝着赵王俯身长拜。 “寡人派遣郑朱去往秦国议和,他也曾发誓要完成使命,如今,他自己不敢来见寡人,怎么派了身份卑微的人来邯郸呢?”,赵王看起来非常的生气,皱着眉头,愤怒的质问道。 “家主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也没有颜面来见上君,已经自杀了。”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呢?” “我是因为要传递家主的话才忍受骂名苟活到现在的啊!上君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呢?”,驭者抬起头来,激动的说道。赵王这才起身,将他扶起来,让他坐在了一旁,有些惭愧的说道:“是寡人说错了话,请您说吧,郑朱有什么话要告诉寡人呢?” 驭者这才将郑朱的遭遇如实的说了出来,三人认真的听着,驭者又说道:“范雎以千金贿赂我家主,求家主在暗中诋毁马服子,勿要让他为将,家主不从,要我告诉上君,秦之所畏,独畏马服君之子赵括为将耳!!!”,驭者认真的说道,赵王一愣,随后看向了自己的两位大臣。 驭者说完,便站起了身,朝着三人长拜,说道:“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可以去追随我的家主了,请您看在家主往日的功劳上,不要问罪他的家人。”,随后,他转身走出了宫殿,赵王伸出手来,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也只是无奈的放下,目送他离去,摇了摇头,感慨道:“赵国的义士何其多啊。” 赵王看向了虞卿,问道:“寡人想要赏赐郑朱的儿子,您觉得如何呢?” “恐怕不行。” “这是为什么呢?他虽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可也没有丢了赵国的颜面。” “因为他的儿子先前被秦人俘虏,已经被杀死了。” 赵王顿时说不出话来,长叹了一声,虞卿这才生气的说道:“如今不是感慨义士的时候,郑朱他是中了范雎的计策,范雎是一个狡诈的小人,他之所以款待郑朱,并不是因为将他当作朋友,而是要使离间计,让赵国失去外援!如今,诸侯们不愿意来帮赵国,秦国准备全力进攻!这都是楼昌的功劳啊!” “楼昌!以你这个功劳!你可以去秦国做国相了!!”,虞卿一直都很反对与秦国议和,反而是楼昌促成了如今的局面,他当然是非常生气的,面对他的斥责,楼昌低下头来,羞愧的说不出话,而赵王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提出计策的虽然是楼昌,可自作聪明,同时使用两种计策的,却是他赵王。 赵王恼羞成怒,愤懑的说道:“寡人要亲自前往上党郡,统帅大军,与秦人决一死战。” 虞卿思索了片刻,方才说道:“若是上君要去,请您立下太子,留下您认为合适的人辅佐太子,然后再去,这样一来,秦人就能知道您的决心,赵国士卒也会军心大振,会拼命跟随您杀敌,即使您死在战场上,秦人也不会再敢有灭亡赵国的想法。” 赵王一愣,思索了片刻,方才讪笑着说道:“寡人想了想,寡人的儿子还是太年幼了,寡人并不是害怕战死,只是担忧赵国的继承者太年幼,会葬送了赵国,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别的计策呢?” 虞卿深深的看了赵王一眼,方才说道:“如果这样的话,请上君将自己家的牲畜全部送到上党去,分给将士食之,如此一来,将士们定然会感怀上君您的恩德,为您死战。”,在三晋地区,封君几乎都拥有自己的财产,而赵国内最大的封君赵王自然是拥有最多的财产,光是为他放牧的家臣就有数百人。 赵王有些心疼的问道:“只留下一些够寡人食用,其余的全部送出去,您觉得如何?” 虞卿大怒,起身就要离去,赵王急忙拦住他,叫道:“您别生气,寡人这就派人都送过去!!” ...... 有人在邯郸城外发现了一具尸体,此人倒在道路上,身边还停着一架马车,他胸口插着匕首,朝着西北方向,以一种跪拜的姿势死掉了,而那匹驾车的老马,就在他的身边哀鸣着,得不到主人回复的它,焦躁的摩擦着蹄子,格外的不安。有路人报官之后,郑朱的家人认出了尸体,为他收敛了尸首,将他安葬。在他死后,老马不食不饮,整日哀鸣,与四日后暴毙。 而在这个时候,赵括也做好了出门的准备,他召集了门客,方才对这些门客说道:“我从应侯范雎那里得到了消息,秦人要用白起来做秦国的将军,与廉颇将军死战,我要去平原君的府邸上,跟他商谈联合诸侯,讨伐秦国的大事,在我离去之后,有几件事,请二三子牢记在心里。” 门客们都非常的惊讶,有几个人则显得非常开心,自家少君终于要讨伐秦国了,秦国终于不能再继续这样嚣张了!随后,他们又恭敬的说道:“请少君吩咐。” “第一件事,在我离开之后,请二三子多帮帮乡里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千万不要再出现饿死的情况。” “第二件事,若是有人来寻求我的相助,请二三子能帮则帮,勿要索要钱财。” “第三件事,在我离开之后,请二三子能代我常去梓乡拜见乐毅将军。” 说完这些,赵括看向了一旁的幸,说道:“幸你就留下来,来负责家里的事情。”,戈忽然开口说道:“幸多劣迹,少君将他留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请您将他带在身边,另派他人。” 赵括摇了摇头,笑着看向了幸,说道:“我信任他,他一定不会辜负我的信任。”,幸听闻,沉默了许久,方才朝着赵括大拜,肃穆的说道:“请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听到幸这么说,戈没有再多说什么,上了车,因为路途遥远,赵括又给随行的李鱼找来了一匹骏马,上了车,辞别了众人,赵括方才离开了马服乡邑,从某些方面来说,戈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才,他对赵国的地理是非常熟悉的,他去过很多地方,去往赵国境内的任何地方,都不需要四处问路。 因为这一趟是要去平原君的府邸上,所以这一路上,戈都是没有怎么言语的,这对于赵括而言倒也是件好事,不用听戈的冷嘲热讽了,据说,当年赵奢让自家的门客去投平原君,平原君接纳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接纳戈。戈自己常说,他是为了要照顾赵括,方才没有去投平原君。 不过,知道戈秉性的赵括,大概也能猜出平原君为什么不会要戈,要不是他这几十年的资历,有些赵括都很想赶走他,何况是平原君呢? 李鱼骑着大马,跟随在一旁,忽然开口问道:“少君是真的要找平原君来商谈联合诸侯的事情吗?” 第二十九章 我天下无敌 “我当然是希望平原君能够请来援军,就算不能请来援军,就是能发动众人为上党郡的士卒们送些粮食,也是可以的。”,赵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戈嗤笑了一声,摇着头,说道:“少君真的是高看了平原君。” 李鱼也说道:“在来投效您之前,我也曾去过东武城。” “那您为什么又离开了呢?” “因为他与少君您不同,少君您行事仁义,帮助他人是因为您善良仁慈,而他帮助他人,爱士则是因为他追求名声。”。 “这有什么不同吗?” “平原君是一个自私的人,平原君杀妾的故事,或许您听过了,我就是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了他,他本来是没有理会那个残足者的,只是那人后来找到平原君,对他说,天下的士子是因为您爱士才来投效您的,你若是因为她是您的妾就不杀死她,就再也没有人会追求您,您怎麽能允许自己的妾来侮辱一个士呢?” “于是,他无情的杀死了自己的侍妾,而那个时候,侍妾甚至还怀有他的孩子。”,李鱼很平静的说道,而赵括却是毛骨悚然,惊讶的看着他,李鱼继续说道:“他可以因为名声做出任何事情来,从头到尾,他看重的就不是什么仁义,他曾驾着马车冲撞平民,也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后来有门客劝说他,只有善待百姓的人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他这才连忙去跟那位受了伤的百姓道歉,因为这件事,他在赵国的名声果然更大,从那之后,他就满脸笑容的对待百姓,再也不敢无礼。” “他纵容自己的亲族霸占农田,不缴纳税赋,昔日马服君严格处置了他的亲族之后,他又想杀死马服君,马服君说出只有赵国强大,您的名声才能更大,才会更加被人尊重之后,他方才笑着释放了马服君,还举荐他为官。” “他曾收留了一个善长剑法的门客,乐毅将军的儿子乐间曾来赵国拜访他,乐间将军麾下也有一位擅长剑法的人,于是与平原君的那位门客进行切磋,最后,平原君的门客不幸落败,双手被砍去,平原君大怒,认为门客丢了自己的颜面,将他驱逐了出去,也不为他医治,此人最后饿死在了东武城。” “他收留了不少的亡命徒,为他们遮盖罪行,他还能收留叛逃者,而不顾国家的安危,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离开他的原因了,他看似爱士,实则是爱惜名望,看似仁慈,却草芥人命,看似忧国,实则是赵国灭亡之后,他平原君的位置不存。” “少君您这次去,若只是以赵国的安危,百姓的疾苦来劝说他,他一定是不会帮忙的,现在的赵国,尚且还没有到达灭亡的边缘,士卒的死活,自然是与他无关的,除非赵国即将灭亡,邯郸都被敌人围困,危及到他本身,他才会来帮忙吧。” 李鱼的一番话,直接击碎了赵括对于这位名声极大的战国公子的所有幻想,赵括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李鱼说的似乎又没错,赵括不由得问道:“那该怎么办呢?” “请你在见到了平原君之后,勿要提及赵国的危难,便以私人的身份,向平原君寻求帮助,若是您以国事请求他,他一定不会帮忙,可您若是以私人的事情去请求他,无论能否做到,他都会去帮忙的。如今您在赵国的名望很大,请您暂时谦卑的对待赵胜,这样,他就不会为难您了。” “他与我的父亲关系那么亲密,难道他还会为难我吗?”,赵括有些惊讶的问道。 “昔日,我跟随平原君的时候,曾有人在他当面提及您的名望来,他一言不发,脸色却甚是难看。”,李鱼又说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事情,赵括原本以为,就是看在自己父亲的颜面上,赵胜也一定会听听自己的想法,好在李鱼提醒,不然,按着原先的想法,自己定然是不能说服赵胜的。 当那华丽的外衣缓缓掉落,露出令赵括鄙夷的内在的时候,赵括反而不担心了,在面见乐毅的时候,他非常的紧张,因为他要面对的是一个令他自惭形秽的人,而如今,他却并不紧张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路途上的亭,驿,都是可以休歇的地方,赵括在这些地方都受到了很大的礼遇,当知道来者是马服子之后,无论是驿夫或者住宿的过客,都很是惶恐,急忙前来拜见赵括,即便旅途有些劳累,赵括也是很温和的接见了他们,从谈话中得知,这些过客大多都是地方乡吏。 他们是要前往邯郸求援的,各地都出现了灾情,与往日不同,这次的灾情跟干旱,蝗虫都没有关系,只是缺少了耕作的青壮,使得粮产大幅度下降,而邯郸又要求他们缴纳更多的粮食,要送往战场,他们就连自己用的粮食都没有了,哪里还有缴纳的粮食呢?他们这次就是要去邯郸,请求免除缴纳的粮食,还希望邯郸能够救济各地,以免更多的人饿死。 赵括沉默不语,他心里自然知道,他们这都是无用功,耕作的人都在前线,他们需要粮食,而耕地需要他们,这是一个无比恶劣的循环,邯郸如今也隐约有些支撑不住,只能不断的从民间征粮赋,又怎么能救济各地的百姓呢?赵括之所以想要找平原君帮忙,也是怀着能够为百姓们减少一些粮赋的想法。 “我们听闻,秦人最害怕的就是您来担任赵国的将军,为什么上君还是不用您来击败秦人呢?” 有乡吏问道。 “诸君不要担心,秦人很快就要溃败了,秦国范雎是想要偃兵的,他对秦国的将军白起也有很大的怨言,有他来帮助我们赵人,战事一定很快就能结束。”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自从发现秦人的奸细分布在赵国各个地方之后,赵括就在不断的想办法来宣传范雎与赵国的亲密关系,他隐约记得,白起最后就是因为与范雎之间的矛盾而落的被杀的下场,他想要挑起秦国内部的一些矛盾,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处,但是,这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东武城距邯郸并不近,旅途上有着李鱼与戈,赵括倒也不会太无聊,这两人都是有见识的人,每到一个地方,都能说出些关于这里的情况,以及一些趣闻,赵括听的津津有味,同时,他每到一个地方,也会登上一处高地,暗自预想着该如何在这种地形下布置兵力。 ......... 上党郡,光狼城。 这里从前是冯亭对抗秦军的一个重要据点,在经历了数次溃败之后,冯亭早已撤军到了长平地带,而这里也就成为了秦人的进攻的一个桥头堡,秦人的主帅王龁就是驻扎在此处。 城内的一处小院落里,一位身材修长的儒雅文士正在看着竹简,他面相温和如玉,气质犹如齐国之内的那些学者,在他的右侧,挂着一副甲,在他的左侧,则是放着一排不同样式的长剑,墙壁上还竖着几杆矛,他认真的看着手中的竹简,时不时的点点头,脸上带着笑容,正在此时,忽有人走进了室内,朝着他俯身长拜,方才说道: “武安君,赵国密报。”,他将怀里的竹简缓缓放在了白起的面前。 白起有些惊讶的拿起了那些竹简,又认真的看了起来,前来的那人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的面前,丝毫不敢打扰,白起看了许久,方才咧嘴一笑,说道:“这赵括,还是有些意思的,这是要对我施反间计?让我带人去杀死范雎吗?” “这...白起将军的所在本来就是赵人不知道的,而范雎又曾与赵国使者独处,派他的驭者为他传递消息。范雎他本来就不是很尊重您,我听闻,他是个牙呲必报的人,或许他是真的想要勾结赵人来击败将军您呢?” “你放心吧。” “全天下....没有人能击败我。”,白起温和的笑着,很是谦逊的说道。 第三十章 一举必要多得 “如今赵国遍地都在相传,您将白起将军的事情透露给赵括的事情,赵人多以您为心善仁义,赞不绝口...”,家臣面色古怪的说道,范雎坐在木案前,正在处理着政务,听闻家臣的汇报,忽抬起头来,眯着双眼,问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赵人爱我,这有什么不对麽?” 家臣听闻,面色大变,急忙说道:“家主自然是这样的人。”,而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位老门客却是不悦的说道:“您是秦国的国相,也不曾真的传递军事情报给那赵括,赵人断然是没有爱您的道理的。” 范雎听闻,勃然大怒,皱着眉头质问道:“你是说,我范雎并非仁义之人,在天下只有恶名,是这样的嘛?”,在他面前,坐在两位门客,年轻一些的也就那位前来传递情报的,此刻是被吓得脸色全白,看着自己那边那位老门客,不断眨着眼,老门客视若无睹,说道:“此之甘露,彼之砒霜。” 范雎冷哼了一声,眯着双眼,又说道:“我为赵括扬名,赵括这是报答我的恩德啊。”,说完,他又看向了面前的门客,问道:“白起那里可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年轻人点了点头,“白起将军得知了此事,认为这定然是赵括的反间计,没有加以理会。” “那二三子觉得他真的不会理会这件事吗?” 年轻人思索了片刻,急忙说道:“白起平日里便不尊敬您,看似谦逊,实则张狂,目中无人,又很嫉恨您受到大王的宠爱,我认为,他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来向您发难。”,范雎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老门客,问道:“你觉得呢?” 老门客肃穆的说道:“应侯是秦国的手臂,武安君是秦国的长剑,岂有赤手或断臂者能刺击敌人的道理?” “你觉得我没有白起就不能成事吗?!”,范雎愤怒的反问道。 年轻人急忙说道:“他老矣,神志不清,请您不要怪罪,以应侯您的才能,白起是不配与您相提并论的。”,老门客却是不悦的说道:“将相和的道理,连赵国的蔺相如都知道,您怎么能不知道呢?我是因为您的才名前来投效的,没有想到您是这样一个没有见识的庸碌小人,请您杀了我罢,我是不会再跟随您了。” 范雎沉默了片刻,忽然叫道:“来人啊!”,顿时,有士卒冲了进来,范雎指着那年轻人,说道:“将他带下去杀死。”,那年轻人大惊失色,看到士卒扑了过来,大声的叫道:“我有什么罪过呢?”,范雎这才冷冷的说道:“身为人臣,你不能指出我的不足,一味的恭维奉承,像你这样不正直的人,要来有什么用呢?” 年轻人再也说不出话来,哭嚎着被拖了下去,这个时候,范雎方才站起身来,对老门客俯身一拜,说道:“请您宽恕我方才的行为,您是一个忠义的人,是值得我信任的人啊。”,老门客也是起身,朝着他回礼,连称不敢,这才有些不忍的说道:“他虽是不正直,可毕竟年轻,能否宽恕他的性命呢?” 范雎认真的说道:“我并不是滥杀的人,只是,我听闻,落魄的人一旦拥有了富贵,就容易听信那些奉承的话,渐渐忘记自己的志向,我之所以要杀了他,就是惊醒自己,不要因为如今的富贵,就丢失了过去的志向。” 老门客也不好再劝什么了。 范雎又笑着说道:“我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是追求最大的成果,若只是因为这件事杀死他,还是有些不值,请您告诉别人,这个人是我的心腹家臣,他在我的面前诋毁武安君,想要让我压制武安君,我这才杀了他。” ......... 当骑劫...不对,当李牧过了丹水的之后,他的确是被面前的这一幕所震撼,他也曾打过仗,不过规模不大,也只是见过数千人的军阵而已,像如今这样几十万人的军营,他是没有见过的。这样的场面是十分震撼的,一路上喋喋不休,弄得李牧怀疑人生的狄,没有什么文化,他只能茫然的眺望着远处几个军阵,喃喃道:“真大。” 李牧就不同了,读过些兵法的他,大概是能够看出廉颇将军的布置的,在秦人的连连攻伐之下,赵人始终还是丢掉了上党郡,军队撤退到了长平一带,廉颇就在长平驻扎了军队,刚过丹水,就能看到有四处赵人的营寨,这四处营寨都是在高坡之上,背对着丹水,面朝长平。 李牧与狄路过这里的时候,赵人士卒们显得非常警惕,不断的盘查核实他们的身份,原来这四处营寨,都是存放着粮食,廉颇特意在这个位置上设立了四处营寨来存放粮食,这些营寨都在高坡之上,周围的树木也都被砍光,做到视野的最大化,这里唤作支子岭。 李牧一路上都在打量着这里的情况,在得知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一位尉官派出了两位士卒,带着他们去廉颇将军那里,这一路上,李牧都没有言语,反而是狄,与那位随行的士卒聊着天,只是片刻之后,便与他们熟悉了,犹如故交,狄谈论着赵括的那些事情,听的那两个士卒是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刻就去投在赵括的麾下,跟随着他出生入死。 “我告诉二三子一件事,你们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啊。”,狄压低了声音。 “请您说吧,我们绝对不会告诉他人的!” 李牧倒是没有想到,这狄还是很尽职的,这么快就开始施行赵括所吩咐的事情了,李牧没有理会他,只是专心的观察着赵军的营寨,赵军并不只是据守在长平,也并不只是有着一个营寨,这一路上,李牧已经是看到了八座赵国的营寨,分别坐落于不同的地方,大的有乡邑那般大小,容纳了数千士卒,小的只是一处哨岗,只是站着七八个士卒,作为传递消息的枢纽。 不断的有骑兵从身旁呼啸而过,看到他们这两个不是士卒打扮的人,骑兵总是会停下来盘问。远处又能听到士卒的操练声,呼啸如雷鸣,鼓点阵阵,旌旗猎猎,处处都是士卒,几乎见不到空荡的地方,也见不到平民,赵王听从虞卿的建议,转移了不少上党郡的韩国百姓,将他们带回了赵国。 比起秦国,这些韩国百姓也是更倾向于赵国。 终于,李牧与狄来到了长平城,长平城是整个赵国整体防线里的中心点,廉颇将军也是驻守在这里,直面秦人的主力,两位士卒将他们带到了东城门,又向据守城门的将领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李牧等人的来意,那位将领方才打开了门,让李牧等人进入,两位士卒不能再继续随行,他们依依不舍的与狄告别,这才离去。 进了城,就能看到那些被拆除的民居,以及往来不停的士卒,从城墙上走下来了一位年轻的都尉,这都尉大抵只是比李牧要年长一点点,同样也没有蓄起胡须,他傲然的看着面前的李牧,问道:“就是你要拜见廉颇将军?”,李牧顿时不悦,可也没有发作,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按着马服子的吩咐来拜见廉颇将军的。” “马服子??”,年轻都尉一愣,急忙问道:“他要来长平了麽?” “并没有,只是要我带几句话给廉颇将军而已。” “哦...”,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失落,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这才朝着廉颇的主营走去,狄笑着走到了他的身边,想要跟他说上几句,这年轻人也不搭理,年轻人将他们带到了长平原先的城守府邸前,方才懒洋洋的说道:“廉颇将军就在这里,若还有别的事情,可以来东城门找我,我唤作司马尚。” 说完,他直接转身离去了。 李牧瞪着他,冷哼了一声。 这么年轻就当上都尉,一定又是个无知的贵族子弟。 第三十一章 廉颇老矣,能饭 城守府并不大,李牧担心狄在廉颇将军面前说错话,就让他等候在门后,自己前往拜见,让李牧赶到奇怪的是,城守府的门口,竟然没有士卒把守,在进了城守府之后,面前便是一片空旷的院落,在院落的三个周围分布着房屋,这一点是它与寻常民居唯一的不同之处。院落里站着一个佩刀的武士,是廉颇将军的门客,得知了李牧的来意,他便带着李牧走进了左侧的一处屋内。 进了屋,便看到了站在墙壁面前,盯着墙壁上舆图的廉颇。李牧大概是有四五年没有见过廉颇将军了,他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而廉颇将军却没有半点年迈的感觉,哪怕他的年龄比蔺相如还要大,跟乐毅都差不了多少,却显得精神奕奕,浑身披着沉重的甲,就好像下一刻就要出战一般。 “廉颇将军,敢问您毋恙?”,李牧恭敬的俯身,朝着廉颇拜道。 廉颇转过头去,瞥了他一眼,示意让他过来,李牧急忙走到了他的身边,廉颇抓住他的肩膀,将他猛地拽到了自己的面前,指着墙壁的舆图,说道:“你能看得懂吗?” 李牧认真的看着那舆图,这正是目前长平以及光狼城周围的地形布防图,他点了点头,说道:“能看的懂,将军亲自坐镇在长平,东北靠近丹水的支子岭存放着粮草,赵国的粮草运输通过河道直接到达这里,再分给诸多的营寨,北方的丹朱岭,西南方的汤王山可以防止秦人从两侧对后线粮草进行劫掠烧毁。” “而长平南侧的韩王山视野广阔,能够据而退敌,将军您将兵力分布在德义,长平,韩王山,丹朱岭,汤王山地界...这是皆用地势,将山岭城池连成了一条防线,秦人若要进攻,赵人就能居高临下,痛击敌人,何况将军您的这番布防,直接就将粮草补给道路包含在了内部,秦人无法袭扰后勤,也无法攻破长平防线!” 李牧越是越是惊讶,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将战事看的太过于简单了,从前,他在边郡打仗的时候,双方各设一营寨,然后出寨互攻就是,如今看到这囊括了方圆几百里的几十座营寨的时候,李牧就有些慌了,几十万人分布在这个漫长的防线上,而在他们的对面,秦人也是如此部署的,只是舆图里地形倒是很清晰,只是秦人的部署情况就有些模糊了。 廉颇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蔺相如所带过来的小家伙,如今也有了这样的水准,想要精准的看懂这样的布防图,也绝对不是简单的事情,廉颇大笑,他的声音很大,笑声非常的爽朗,他开心的拍了一下李牧的肩膀,李牧被他打得一个踉跄,廉颇这才开心的说道:“没有想到,你这么快就长大成人了,我将来要有一个很好的副将了。” 李牧被夸得有些羞愧,说道:“李牧当不得您的夸奖,我原先竟还想着要切断秦人的粮道,如今看来,这秦人部署兵力的地方,都是些丘壑山岭,比起长平以东的地形还要复杂,仅仅有三条山道可以进入秦人的后方,根本无法触碰到秦人的后勤啊。”,他又看了看这舆图,方才感慨道:“我知道您为什么要在长平这个地方设立防线了。” “这里背靠丹水,南北环山,还有韩王山能与长平作为犄角,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廉颇摇了摇头,说道:“这并不是我据守长平的原因。” 李牧一愣,又问道:“那将军是因为要保护好后勤,所以才驻扎在这里的?” “也不是。” “那是为什么呢?” “我不是自愿来这里的,我是被秦人给赶到这里的,一路打一路撤,从端氏城撤到光狼城,又撤到长平,至于为什么驻扎在这里,是因为再往后撤就是丹水,再撤就要掉水里了。”,廉颇认真的说道。 “这....”,李牧有些说不出话来,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廉颇,廉颇大手一挥,毫不在意的说道:“败了就是败了,你不必这么惊讶,在几十年前啊,我经历过比现在还要惨痛的大败,何况我还年轻,吃了一次败仗,也就是长了个记性,算作是积累经验,迟早有一天,我会成长起来,再击败他们!” 您都这岁数了还要成长?? 李牧有些好奇的问道:“您是如何失败的呢?” “起初,我驻扎在端氏城一带,对秦人隔水对峙,这里是最好的地方,我推测秦人不敢渡河,也想到了他们可能会绕道,可是我没有想到,秦将实在是胆大包天啊,他留下了偏军冒充主力来迷惑我,主力却是急攻尹是城,从北方渡河直下,要切了我后路,将我包围歼灭!!” “我这几十万人啊,他竟然想要包围歼灭?这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我在长子城一带也部署了兵力,靠着他们的抵抗,我撤回光狼城,逃出了秦人的包围圈,可是长子城却被他们攻陷了,光狼城四面环山,倒是是个绝佳的抵御地点,只是因为秦人先前的猛攻,后勤线只能通过长平来运输。” “敌人从北方的长子城直取长平,又想要包围歼灭,我派人增援,可秦人的偏师又在此刻猛攻我光狼城的城垒,攻下了三处城垒,俘虏了四位都尉,我只能回撤到长平,牢牢的保护着后勤线,就怕对方又想要包围断粮,这秦将王龁,是一个厉害的对手啊。”,廉颇说起了这些年里的溃败遭遇,无奈的感慨着。 廉颇并没有说自己粮草不足,也没有说士卒们没有战心,他很大方的承认了自己战败,他从来都觉得,败了就是败了,不必去找什么理由,可是他也没有沮丧,反而很精神,按着他的话来说,这样的敌人才能磨砺他,让他能成长的更加强大。 李牧这才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目的,他说道:“我这番前来拜见将军,是因为马服子的吩咐,马服子得到情报,秦国很有可能要以白起来为将军...”,他还没有说完呢,廉颇顿时打断了他,“白起?” “是的。” “我就说秦人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将我包围全灭,原来是白起!不是可能要以白起为将,而是白起就隐藏在秦人军中!”,廉颇愤怒的说道,李牧一惊,廉颇看起来有些生气,他说道:“你不知道,当初阙与之战,白起绕道攻下韩魏联军的后方,断其粮草,包围全灭,在攻打楚国的时候,他也是绕过了楚国边境的山路,直接拿下了楚都,将楚国几十万人包围在自己的国土里!” “难怪啊...” “跟秦人交战这么久,我却连对方的将领都没有弄清楚,怎么会有不败的道理呢?”,廉颇问道:“赵括他又说了什么?” “马服子说,请您安心在这里抵御秦人,他会想办法弄来粮草补给,支援将军,他还派了一个人,来宣传秦人的军功制,想以此来激励士卒们的军心。” 听到他的话,廉颇却是有些不屑,他说道:“赵括这小子,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不在这里抵御秦人,难道还能跑了不成?至于粮草,他父亲也没有给他留下多少,他又能弄来多少呢?至于激励军心,没有犒赏,只是靠着言语,又能激励多久呢?而且还只派了一个人来,区区一个人,在这几十万人之中,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他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说道:“若是他的父亲还活着...” 他仰起头来,脸上终于是出现了一丝落寞。 “将军!!秦人在汤王山聚集了大股人马!!”,门客忽然冲了进来,急促的禀告道,廉颇急忙看向了舆图,脸上的落寞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大叫道:“让冯亭做好准备!若是敌人进攻汤王山,就从韩王山出兵,直接威逼大粮山,让他小心一些,不要冒进!” “让支子岭派两千骑兵前往德义!” “通知丹朱岭的营寨派人侦察,以面对方趁机以骑兵袭击支子岭!” “让汤王山的士卒分出三千人,驻扎在汤王山到支子岭的平原上!” “让士卒们做好准备,跟随我出兵西王山谷道!” 老将军大叫着,浑身都燃烧着战意。 第三十二章 公子平原君 赵括终于赶到了东武城,东武城非常的靠近燕国,因此这里的赵语也是带着些燕风,燕国语言比起其他语言要尖锐一些,吵一些,虽然生涩难懂,可这里的大小官吏,大多还是能说出一口流利的邯郸腔,邯郸腔在赵国贵族之中是最受欢迎的,邯郸人说话慢条斯理的,不急不躁,通常会拉长最后一个音节。 当然还有很多的俚语,如邯郸人最常用的骂人词汇,“你这六谷长的!”,这句话在邯郸算是非常恶毒的了,因为天下有五谷,所谓“六谷长”,就是不食正经粮食长大的,仔细想想,你就能明白这句话的恶毒之处,邯郸人是带领着战国时尚的一批人,不仅是在言语上,就是在服饰上,甚至是走路的姿势上,也是与众不同。 故而邯郸的时尚也常常被各国的年轻人所模仿。 因此,当戈用那慢条斯理的邯郸话与亭驿的吏对话的时候,即使不知道赵括他们的身份,这些吏对他们也是不敢小视的。赵括的封邑并不大,只有一个乡邑,在赵奢逝世之后,赵王找回了赐予他的一些食邑,只有马服是留给了赵括的,而平原君不同,他的食邑不只是东武城,还包括周围的七座城。 在这个时代,只有秦对于郡,县,乡,里的称呼非常的看重,如北地郡义渠县演武乡桑木里,而其余国家对这个称呼就不是很看中了,你可以说邯郸县,可以说邯郸城,马服你可以说是马服县,也可以是马服乡邑,也可以说马服城,没有人管你怎么去称呼这里,因此行政官吏的分配也是极度的混乱。 这是因为过去只有城这样的称呼,而赵国又不像秦国那样“野蛮”,不懂得上古礼仪,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以城来称呼,只有秦人才会将对一个地方的称呼从郡精准到里,这是秦人所特有的严谨,可不仅没有得到其余诸侯国的称赞,却总是被当作笑话来嘲讽秦人的古板。 邯郸曾有个笑话,说秦王派了一个使者,告诉他前往邯郸县,跟赵国谈论求和的事情。不久之后,使者嚎啕大哭的回来找秦王,说赵国只有个邯郸城,没有找到邯郸县。 而准确的来说,东武城应该是东武县,当赵括的车架刚刚到达县城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了一批人正在远处等候着,李鱼眼尖,瞧了一眼,急忙说道:“是平原君带着人在等候着您,请您快些下车。”,赵括也记得李鱼这一路上的交代,连忙吩咐戈停下马车,戈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可还是勒马停车。 赵括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对戈说道:“我知道您并不喜欢平原君,可是我这次来是有求于他的,请您千万不要惹怒了他。”,戈点了点头,说道:“您不必多说,为人臣者不能坏了主君大事,我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但是请您让我在远处跟随罢,不然若是他说出什么无礼的话,我怕自己忍不住。” 赵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让戈驾车跟随在后,自己带着李鱼快步走在了最前方。走得越近,赵括便看的越是清楚,东武城的南门已经是被封堵了,百姓们也只能从其他城门入内,在这里大抵是站着近百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声势浩大,在人群的最中间,则是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文士。 他看起来年纪也不小,穿着锦绣制成的赤衣,戴着进贤冠,衣绣五谷,裳绣云龙,腰间系着玉带,陪着长剑,剑鞘也是无比的华丽,站在人群之中,也是相当的鲜艳,对比之下,赵括就显得很朴素了,只是,他一脸的英气,身材高大,却也没有人敢无视他,李鱼还在低声吩咐着。 “少君,如果您想要顺利完成自己的事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您多忍耐....” 平原君看着面前这个英武的少年,脸上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他快步的朝着赵括走去,赵括连忙俯身长拜,说道:“括拜见平原君!敢问平原君毋恙?”,赵胜哈哈大笑,走到了赵括的面前,将他扶起来,方才开心的说道:“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哭啼的婴孩,不想却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我在东武,早就听闻了你的名声,正要去拜见你呢,没有想到你就来了...”,赵胜又说道。 赵括连忙惶恐的说道:“您的名望,在天下都是没有人不知道的,其诸侯都因为您在赵国而担忧不已!而我的名字,在邯郸都不是很响亮,我又怎么敢让您来拜见我呢?这次您出城来迎接我,我都觉得非常不安,您与我的父亲交好,我亦是您的晚辈,怎么能让长辈亲自来迎接晚辈呢?” “哈哈哈~~”,果然,赵胜更加的高兴了,他这才亲密的握住了赵括的手,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名望啊!你过誉了!”,赵胜说着,便拉着赵括朝着城内走去,赵胜在这里聚集了百来门客,这些门客都是在打量着面前的赵括,各种不同的眼神汇集在赵括的身上,有的尊敬,有的欣喜,有的不屑,有的恼怒,赵括通通无视。 “这怎么能是过誉呢,如今在马服还有人常常说起您当年释放我的父亲,重国事轻私情的事情呢!他们都说,若是赵国能再多几个平原君,秦人也不敢再来侵扰我赵国了...”,赵括笑着说道。 赵胜说着不敢,而嘴角却都快要咧到耳边去了,一脸的骄傲,对赵括是愈发的亲近。 当众人来到了平原君府邸门口的时候,他们方才停了下来,却是有两位门客拦住了道路,他们挡在门口,高高的扬起头来,一脸不屑的看着赵括,其中一个长胡子的门客大大咧咧的问道:“您就是马服子麽?” 赵括看了一眼身边的赵胜,赵胜抬着头,好像就没有看到面前的一幕。 赵括方才笑着回答道:“我就是赵括,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呢?” “我听闻了您的名声,可是平原君与您的父亲交好,您也理当将他当作是长辈,可您怎么能凭着自己有些名声,就让平原君出城来迎接您呢?”,那长胡子门客质问道。 赵括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庆幸,得亏自己没有让幸,狄跟着一同过来,得亏这戈也是在最后方驾车,不愿凑过来,不然这人现在就得死在自己面前了,李鱼是个精明的人,他知道赵括想要办成的事情远比维护他的尊严更加重要,因此他没有开口去反驳,赵括对着那人说道:“您说的很有道理,因为这件事,我已经向平原君道歉了。” 他又看向平原君,说道:“若是您还怪罪我,我可以再向您道歉。”,说着,他就要俯身再拜,赵胜急忙拦住他,做出愤怒的样子来,对着那长胡子门客说道:“你怎么能对马服子无礼呢?像他这样有贤才的人,我就应该亲自去迎接他!”,那长胡子听到赵胜开口了,这让让出了道路,站在了一旁。 而另外一人握着腰间的长剑,盯着赵括,质问道:“您觉得我家主是什么样的人?!” “平原君是我的长辈,他是赵国最有德行的人。” 那人冷哼了一声,也让开了道理,赵胜哈哈大笑,说了句管教不严,便带着赵括进了院,说是院,这简直就是个城中之城,这院落的墙几乎要跟城墙一样高,而在院落之内,则是有着竹林,还有水池,各种各样的房屋坐落在各地,规模极为的庞大,赵胜牵着赵括的手,向他介绍着自己的院落。 看着这些奢华的建筑群,赵括不断恭维着,只是在心里,对于赵胜的评价,却是越来越低。 第三十三章 真君子也 第三十四章 君子与小人 “多谢平原君!” 离开之前,赵括恭恭敬敬的朝着赵胜行礼感谢,他已经道谢了很多次,可这一次,大概是他最为真诚的一次,赵胜将他送到了城门,从平原君府邸到城门,马车排成了长龙,要不是赵胜,赵括是根本无法运输这么多粮食的,平原君以及他的门客们,借给了赵括足足三十万石粮食。 赵括每个月都要给家里的隶臣分发两石的粟米,而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故而一个人一年大概是需要消耗二十四石粟的,这三十万石粮食大概能够一万多人支撑一年,当然,还有其余的牲畜,赵胜有三处牧场,牲畜也是不少,他应诺会送四千只羊,一千头猪给赵括,赵胜既然说了,那他就一定不会食言。 赵胜不爱吃家禽,故而没有鸡鸭之类,倒是一件遗憾事,可是赵括也没有责怪他,毕竟平原君的好友遍布天下,他们那里肯定是能找到家禽这类的。 调侃归调侃,可赵括是真心的感谢赵胜,无论他的动机如何,他都帮了赵括大忙,他拯救了赵国,有这些粮食运送到长平,廉颇将军就能继续坚持,秦人的粮食就是再多,也绝对不可能再坚持上几年,若是秦人存粮如此之多,历史上,他们也就不必去坑杀俘虏了,也可以一次性的灭亡赵国,而不是再等上几十年。 赵括并没有在东武城里留宿,他的时间很紧迫,而赵胜做事也是相当的迅速,宴席刚刚结束,他的家臣就已经开始将粮食运上马车了,同时,其他几个县城内,也是如此,赵胜在好几个县城,都有属于自己的粮库,赵胜的门客们非常的多,家臣们也不少,这些人前往各个县城,他们会在路上相聚,一同前往马服。 赵胜家里的马车不够用,可这不是问题,赵胜在东部这些县城里的地位,实在是太高,这里的贵人们听闻赵胜需要马车,二话不说,就将自家的马车送给了赵胜来使用,好几家连自己的驭者都派出去了,浩浩荡荡的车队吓坏了当地的百姓,可是他们听闻平原君的义举之后,都是情不自禁的夸赞了起来。 不亏是平原君啊,为了好友散尽家产,像这样的人,赵国哪里还能找出第二个来呢? 赵胜与赵括一同走着,赵括欣喜的看着一旁的马车,马车上堆满了粮食,赵括非常的开心,赵胜傲然的看着这些马车,说道:“我已经下令让他们出发了,他们会将粮食送到马服,还有其余几个县城的,也已经在路上了,或许能在半路上与你们汇合,牧场那里我也派了人,他们的速度可能会慢一些,但是我会让他们尽快送到的。” 赵括看向了赵胜,诚恳的说道:“多谢平原君。” “还有...”,平原君指了指远处的一行人,这些人身材高大,牵着骏马,手持强弓,腰带箭囊,足足有六十多人,赵胜又说道:“你带着这么多的粮食,很不安全,这些人是我派去保护你的,他们会护送你到达马服,其余几个县城那里也派了护送的骑士,共有两百多人。” 赵括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认真的看着赵胜,说道:“您的恩德,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一定会报答的。”,赵胜一脸的不在意,他抬起头来,傲气十足的说道:“这些东西,能算什么恩德呢?你不必客气,拿走就是了,对于朋友,我就是献出性命都可以,何况是这些身外之物呢?” “我当然知道伯父是什么样的人,伯父啊,我有事要告知您...”,赵括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方才说道:“所谓人在精而不在其众,您不问底细的广招门客,难免会有存心不良的人混迹在其中,会害...会败坏了您的名望,还请您一定要警惕。”,赵括说着,朝着赵胜再拜。 赵胜缓缓收起了那高傲的脸,笑着拍了拍赵括的肩膀,“犹子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路上保重。” 赵括点了点头,他将自己的马车也送出去运粮,自己只能从赵胜这里借了一匹骏马来骑,好在赵括从前也骑过马,不至于露怯,赵括翻身上马,双腿紧紧夹着骏马的腰部,手持缰绳,率领着众人离开了此处,马车缓缓朝着远方行驶而去,赵胜所派的骑士们在周围来回的巡视着,斥退前方的路人。 马车还在不断的从城门口处鱼贯而出,而赵括的身影却已经看不到了,赵胜抚摸着胡须,微笑着眺望着远处。 “他倒还是个有情义的,并非是纯粹的小人。”,不知何时,从赵胜身边走出了一位老者,老者虽是穿着朴素的衣裳,却依旧是有着别样的气质,双眼里透露出智慧,老者非常的消瘦,可是骨架很大,看得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勇士,听到老者的言语,赵胜笑着说道:“是啊,也不知赵胜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儿子!” “哈哈哈~~~”,老者抚须笑了起来。 “本来还安排了人手想要惹怒他,让他自己离去,谁知道他这个年纪,竟能如此的隐忍,面对那样的斥责都能平静的对待,我现在真的是有些羡慕赵奢啊。”,赵胜感慨着,转身朝着城内走去,老者跟随在他的身边,又说道:“不过,他也算是帮了您大忙啊,若不是他,还真的就没有办法去支援长平了。” “是啊..这小子心里定然以为是我假仁假义,不在乎士卒们性命,只在意自己名望的人,我索性也就给他演出了一个他心里的平原君...我那位真正的犹子,整日提心吊胆的,对我百般的警惕,我又怎么能不当个假仁假义的人呢?一不小心,那就是拉拢将士,意图谋反啊....” 赵胜无奈的说道。 “可现在不同了,您只是给赵括借粮食了而已,粮食是赵括要去送的,那位倒还不至于忌惮一个孩子罢?”,老者说着,又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只可惜,您承担了所有的粮食,而这名望却成了赵括的,将士们也不会承您的情。” “哈哈哈~~”,赵胜回过头来,打趣道:“您入戏太深了,赵括已经离开了!我是赵国的公子,赵国是我的国家,我就是为赵国死在战场上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只是送些粮食牲畜呢?” 而老者却是坚定的说道:“若是您为赵国的王,赵国绝对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我...” “不必多说了!”,赵胜的脸色肃穆了起来,说道:“您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将自己的耳朵割掉。”,老者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仰望着天空,说道:“我知道您担心叛国的恶名,可是您要知道,叛是弑杀君王,祸乱国家的行为,您的出发点是要拯救国家,最后的成果定然是击退来敌,庇护苍生,您的目的与结果都不符合叛的准则,这样的行为怎么会是叛乱呢?” 赵胜没有言语,他从腰间拔出了短剑,放在了自己的左耳之上,老者无奈,急忙合上了嘴。 赵胜这才放下了短剑,他不再说这件事,又说道:“不过,赵括他说的也很有道理,我虽因为不得已的事情将不少的小人收到了麾下,可是也不能允许他们做的太过分,公孙先生,请您帮我清理掉一些行为恶劣之人,也不要全部都清理掉,留下一些来,好让我那犹子放心。” 公孙先生点了点头,赵胜这才走进了府邸内,看到面前几个满脸假笑的家伙,心里即便厌恶,却还是满脸得意的说道:“今天的事情,不值得透露,你们不必对外说起!”,那几个人点着头,送走了赵胜,这才嘀咕着走出了家门。 “这个蠢物,被赵括坑了那么多的东西,竟还想着要宣扬自己的事迹?” “算了,他对我们也不错,去办事吧,将这事弄得众人皆知,说不定还有奖赏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三十五章 拦路送粮 “敢问前方可是马服子?”,李鱼又将一人带到了赵括的面前,赵括急忙翻身下马,来者穿着奢华,昂首挺胸的,赵括急忙与他拜见,说道:“我便是,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呢?” 那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四辆马车,说道:“听闻您需要粮食,向平原君借八十万石粮食,平原君散尽家产,也只是筹得三十万石,我这里还有两万石粟米,请您带走罢!”,赵括笑眯眯的看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越看越是喜欢,他说道:“多谢您的帮忙,平原君的朋友,果然都是跟他一样的信义之人啊!” “我还不知道您的氏名?”,赵括尊敬的询问道。 那胖子挥了挥手,说道:“我只是平原君的好友,不必多问,你们过来!将马车带过来!”,他大叫道,远处那几辆马车迅速来到了他的身边,赵括看到马车的后方还牵着几只羊,那胖子对他们吩咐道:“你们要像尊敬我那样尊敬马服子,必须要听从马服子的命令!等马服子让你们回来的时候,你们再回来!” “知道了!董成子!!”,他们几乎是将这个名给吼了出来,赵括一愣,方才笑着说道:“原来是董叔将军的子嗣。”,赵国曾有一位将军唤作董叔,他曾帮助魏国征伐宋国,得到魏国的河阳作为酬谢,因此得到成子城作为赏赐,好在赵括读的书够多,不然还真想不起这些来。 得知他说出自己的家世,那胖子也很是开心,却装作不悦来训斥那几个驭者,“不是让你们不要提及我的姓氏嘛?” “无碍,无碍,请您不要责怪他们。”,赵括连忙给他找了个台阶,胖子下了台阶,这才笑眯眯的说道:“日后您若是再来拜访平原君,请在我的家里休歇几日,我很想设宴款待您。” “一定会这样的。” 告别了胖子,赵括方才继续赶路,这位已经是第六个了,那平原君果然是个贪图名望的人,他资助赵括的事情,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就传开了,随后就是他的那些好友们,拦路送粮食,说是要为平原君筹齐足够的粮食来,赵括当然是来者不拒的,单反是这样的人,他都是非常礼貌的拜见他们,然后收下他们的粮食,记住他们的名字。 赵括骑着骏马,看着这一眼看不到头的马车队伍,脸上满是笑容,李鱼在对面,他自从投效赵括之后,从未见过赵括如此开心的样子,一直以来,他紧锁着眉头,就好像是有什么压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在如今,他却是笑得犹如一个得到玩具的孩童那般,不过,自家少君笑起来,却是更加的英俊了。 赵括与平原君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各个道路上,不只是会有人来送粮,就是沿路的官吏,也会派人来护送粮草,只是,这速度却非常的缓慢,因为地形的原因,在很多地方,马车并不是很好用,常常需要有人在马车的后面推着,还要防止粮食掉下来,赵括亲自去推车,却被李鱼哀求着上了马。 按着李鱼的话来说,让自己家主来做这种事,那他们这些做门客的可以羞愧的自杀了。 看着这些马车极为缓慢的行驶在这些小道上,赵括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灵光,他急忙纵马来到了最前方,在这里,戈正在训斥着身后几个推车的年轻人,“如今的年轻人连个马车都推不动!你们这身体还能活到我这个岁数麽?要不干脆你们来驾车,我去推?!”,那几个赵胜派来的年轻人是羞的面色赤红,咬着牙推着马车。 赵括纵马来到他的身边,方才询问道:“我想问您一件事。” 戈抬起头来,盯着赵括。 赵括这才问道;“不知道您是否见过只有一个车轮的车呢?” “一个车轮的车??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三条腿的马?” “这...”,赵括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随即便兴奋了起来,因为他想到了那种工地上的小推车,还记得他家里装修的时候,就曾见过工人们用这种独轮车,在各种地形都能随意的推动,不会像马车这样,在复杂的山道里显得沉重笨拙,赵括虽然不会做,但是让匠人们做一个轮子的车,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虽说短时间他也没有办法造出来,可是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以后说不定还能解决上党郡的运粮难题呢,赵括在心里开心的想着。 在这旅程这种,赵括略显得有些多余,他不必去指挥什么,这些马车都知道自己要前往何处,赵括本来的想法是想让他们将粮食送到马服,自己再从马服运到上党,可是他发现,若是没有这些人,他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马车以及人手来运输粮草,于是,他急忙派人骑马返回东武,跟赵胜说一说,将这些门客,马车给自己多借一段时日的事情。 赵胜没有反对,任由他使用,怕他管不住这些门客,还另外写了信,给一位带头的骑士,这位骑士一路上都很沉默,也不曾与什么人交谈,就是面对赵括,他也不说话,但是赵括见过他与戈交谈,似乎他与戈是认识的,赵括心里虽然好奇,也没有去找戈打听这个人的身份。 赵国的道路很不好走,赵国并没有像秦国那样全力的建设交通,这就导致赵国的道路上不仅没有可以让过路客休歇的驿,甚至很多道路都需要穿越山林,在这些地方,压根就是没有道路,这就能看出赵国比之秦国的优秀之处了,赵国的道路,随您怎么走都行,我赵国就是这么的自由,不会限制您走怎么样的道路,不需要像秦人那么的拘束。 邯郸人常常开玩笑,说秦人绝对灭亡不了赵国,因为赵国很多地方都没有道路可以让他们进军,这就是上君的英明之处了,为了防止他国的进攻,直接切断了他们前进的道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值得一提的是,邯郸有这样专门创作笑话,跟贵族说笑话,逗他们开心的人,不过,当年创作了这个笑话的人才,被愤怒的赵王给杀死了。 赵括一行人再次停下来休歇,赵括跟那些驭者们坐在一起,起初他这样做的时候,众人还是有些惶恐,而如今也都熟悉了,这些驭者们都很喜爱这位平易近人的马服子,与他的关系相当的不错,就是赵胜派出的那些骑士们,除了为首的那位,其余人与赵括的关系也非常的好。 他们坐在席上,开心的交谈着。 在远处的一处山坡之上,两位农夫打扮的人却是趴在泥土之中,悄悄的打量着这支车队。 “不是说好了在东武城进行刺杀麽?为什么又变成了要烧毁粮草?” “平原君那里根本无法进行刺杀。” “那现在呢?我们就是召集附近的所有人,也不过是两三百人,还没有合适的武器,也没有战车骏马,怎么能烧毁这些粮草?你看那个为首的赵人,他随时都安排人手在周围巡视,还有赵国官吏也在护送,我们该怎么办?” “那就去找帮手,赵国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亡命之徒,这些渣滓在这种时候还是能起到一些作用的。” .......... 赵国王宫里,虞卿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坐在赵王的面前,他看起来非常的生气。赵王疑惑的看着他,虞卿很少会这么生气,这又是谁惹怒了他呢?赵王温和的笑着,问道:“不知道您因为什么事情来找寡人呢?” 虞卿愤怒的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请您杀了一个人。” “哦?杀谁?” “请您杀了赵括!” “啊?!这是因为为什么啊?” 虞卿愤懑的说道:“我原先还以为他是个君子,却不想,他做出这样小人的举动来,他竟然去坑害赵国王室...”,他将赵括去找赵胜,以赵胜的名望而去逼迫他,弄得赵胜不得不忍气吞声,交出粮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大肆的指责赵括欺凌平原君,赵王认真的听着,虞卿说的越多,他脸上的笑容竟也越多。 “他竟如此欺凌宗室,请您杀了他罢!” “哈哈哈,这能是多大的罪过啊,就要杀了他?寡人知道您与平原君的关系很好,但是总不能因为他也情愿的事情,就杀了赵括罢?” “可是平原君并非情愿!”,虞卿辩解道。 “好了,请您不要再说了,若是平原君来找寡人诉苦,寡人一定帮他,您回去罢。”,赵王挥了挥手,让虞卿离开,虞卿一脸不甘的走出了王宫,他刚刚走出去,就听到了从后方传来的赵王那豪爽的笑声,虞卿淡然的笑了笑。 赵胜啊,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第三十六章 太行山道 当这长龙般的车队赶到了邯郸的时候,着实是惊到了不少人,这一路上,不断有人拦路送粮,加上其余各县的车队也顺利的与赵括他们汇合,使得这车队规模更加的庞大,从远处行驶而来,卷起黄土滚滚,加上前方有骑士清道,来回的飞驰,隐约有种大军开拔的感觉。耗费了不少的时日,总算是来到了邯郸。 在前方开路的骑士们带来了两个人,一人是幸,另外一人也是赵括的门客,唤作明,他无氏,只是因来自赵国的木子邑,被成为木子明。两人跟着骑士,先是看到了一脸不悦的戈,随后方才看到了少君赵括,赵括看到他们,非常的开心,急忙下了马,两人急忙拜见,赵括将他们扶起。 “二三子总算是来了!” 幸这才说道:“在得知您的吩咐之后,我们就出了马服乡,奈何不知道您从哪条道路前来,只能在邯郸等候。”,赵括大笑,说道:“这是对的,若是错开了,指不定要浪费多少时日...我的母亲可还好嘛?家里众人,乡人们恪都毋恙?” “主母毋恙,乡人亦然...这是主母委托我们送来的...”,幸拿出了个包裹,递给了赵括,赵括拿到包裹,就已经闻到了瓜果的香味,心里已经猜出这什么了,幸又拿出了一块石子,就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他说道:“这是平公请我们送到您身边的,他说将这石放在身上,可以让您一路平安,不受灾厄。” 赵括有些惊愕的看着这石头,上头也没有钻孔,完全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想起那个祝福驱鬼的平老爷子,赵括不由得笑了笑,方才将石放在了佩囊之中,挂在了自己的玉带左侧,顿时有种沉甸甸的感觉,这玉带也算结实。 与他们寒暄了片刻,问了问马服的情况,赵括对他们说道:“听闻从邯郸过武安,到露,再沿河到长平的这条路非常的危险,秦人有骑兵在袭击露,黎这一带,我很担心我们的马车会遭到秦人的袭击,所以需要一个非常熟悉赵国西南地形的人,这才派人去询问....”,他缓缓看向了明,问道:“原来明就是我所需要的人啊。” 明急忙俯身说道:“臣明先前生活在木子邑,木子邑就在露城一带,我少时跟随家父,前往高都贩马,故而对这里的地形,我是非常了解的。” “那就太好了!”,赵括觉得,自己的门客们总是能给自己带来惊喜,当然,也有的会带来惊吓。木子明继续说道:“从邯郸到达长平,并不是一定要走武安路,少君可以从邯郸朝南到达滋县,从滋县绕道平顺,也能赶到长平...只是,此路需要经过太行山路,山路难行,若是没有熟悉那里的人,是没有办法过去的。” “难道您也不熟悉嘛?” “那里荒无人烟,没有城市乡邑,我只是知道有这条路,可是我不曾路过。”,木子明有些愧疚的说道,赵括长叹了一声,看来,自己还是只能走武安这条路了,因为这里离长子太近,而长子如今又被秦人所控制,所以这里非常的危险,赵国有几次运粮的队伍,都在这里遭受了伏击,损失惨重。 这番借粮,平原君又弄出这么大的声势来,赵括觉得,秦人很有可能已经聚集好了军队,在等待自己自投罗网,连赵国的正规的运输部队都很难能够抵御,更别提是赵括了,秦人的主力都在长平,在这里劫掠也只是个不到千人的骑兵,但是赵括觉得,如果白起知道了这个消息,指不定就会做出什么样的打算,他是绝对不敢小看这个男人的。 他也想过跟赵王借士卒来进行护送,可是面对白起,赵括生怕再多的士卒也护不住。如此一来,最好还是能够绕过战场,直接到长平的大后方,将粮食运到战场,这是最为稳妥的办法,秦人怎么也不可能绕过长平罢??何况露城这一带经常遭受秦人的小规模袭击,可到底还是不可能让秦人将利刃插进两侧,守还是能守的。 就在赵括觉得为难的时候,幸忽然开口说道:“少君,太行的地形,我很熟悉,这就是为什么我也跟着他过来的原因。”,赵括一愣,困惑的问道:“可您不是邯郸人麽?怎么会熟悉太行的地形?您对那里有多熟悉呢?” 幸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曾经因为需要躲避一些人,便去太行住了几年,我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的熟悉,每一条道路,我都知道。”,赵括非常的开心,又指着马车,询问道:“你看这样的马车能够通过山道吗?”,幸认真的看了看那些马车,又借来了骏马,一直冲到了最后方,将所有的马车都几乎看了个遍,方才回来了。 “少君,这些马车是可以通过的,当初也有不少魏国,赵国的商人驾驶着马车从太行经过,那里还有一条商人们开辟出的道路,就在羊肠附近。” “对!我知道这件事!”,木子明忽然惊呼道,他说道:“我知道这条羊肠道!当初的确是有不少商贾从这里经过,可是后来,这里被一伙贼人占据,商贾们花钱请周围的县尉们带人几次围剿,也没有能击败那些贼人,到后来,就没有人再敢走这条路了!” 赵括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我们走这条路,该不会也遭受到贼人的袭击罢?” “不会的,请少君您放心吧。”,幸忽然开口说道。 车队再一次改变了方向,好在这一路上,赵括对于这些人非常的礼遇,而赵括本身在赵国也很有威望,这些驭者倒是没有抱怨,只是唯独那位骑士的为首者,亲自来找赵括,这也是他初次来找赵括,赵括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他骑着骏马,赶到赵括的身边,他的声音非常的低沉,他问道:“少君要走山路?” “对,我有两位门客,他们知道道路,实在是劳烦您了。”,赵括急忙说道,那骑士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我曾跟随马服君上过战场,秦人非常的狡诈,在离开邯郸之后....”,他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片刻,赵括会意,问道:“您是想让我听从您的吩咐,由您来指挥全部的门客?” “是这样的。”,骑士无奈的说道。 “好,我听从您的吩咐,您就是让我去指挥,我也不懂如何指挥,这一路上,要多劳烦您了。”,赵括笑着说道,骑士一愣,显得很是惊讶,随后,他也是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朝着赵括点了点头,离开了此处。赵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是在默默的观差着这位骑士的一举一动。 他会详细的给门客们安排出巡视的时间,轮换的人员,他将三百位门客分成了十队,按着五百米的距离,分别从车队的最前方,巡视到车队的最后方,并且每个队伍的命令似乎都不一样,例如最前方的门客就是被他当作斥候来用,他们负责不断的探查前方的道路,遇到生人,必须要急促回来禀告,车队就会停止前进。 而后方的门客的马匹尾巴上却挂着树枝,他们似乎在破坏马车经过的痕迹,遇到这些不知道的事情,赵括就会去询问他,他最开始还有些拘束,到后来,赵括问什么,他都会认真的回答,他说,有盗贼可以根据车队留下的痕迹来辨别物资,护送人员的信息,所以他才派人不断的破坏这些痕迹,让他们无法得到准确的信息。 赵括认真的点着头,将他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第三十七章 太行山贼寇 赵国,露城。 露城是赵国非常重要的门户,具有非常高的战略地位,故而也被称为路城,在战争还没有爆发的时候,这里是非常富裕的地区,中原与北方的重要交通地点,赵国的大部分商贾,都是聚集在这里与邯郸两个地方,奈何,自从战争爆发之后,这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了往日里的繁华。 赵王让这里的年轻人送去长平,就好像抽掉了这里最后的一丝生机,如今的露城,就是连在城墙上防守的,大多都是些老卒,城池之内空荡荡的,就连孩童的嬉笑声都听不到,不少老人担忧的坐在大门口,在平日里,他们有多厌恶年轻人所带来的喧闹,此刻,他们就有多想念那些吵闹的声音。 他们互相看了看,摇了摇头,没有言语,没有交流,死气沉沉。 与秦人的战争爆发之后,从上党逃了很多的韩人,大多数韩人都本想回到自己的国家,而让他们寒心的是,他们过不了韩人的关隘,可能是韩人被秦吓破了胆,驻守的将领说:为了防止秦人混迹在你们之中,趁机骗取关隘,请你们回去罢。 那一刻,千里迢迢从上党逃到自己土地的韩人死了。 他们哭的很凄惨,在为自己送葬。 于是乎,赵国靠近上党的这些城池里,挤满了死去的韩人,这些韩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生活在赵人的土地上,健壮一些的,也跟着被送去了长平,妇孺之类,有的被买了下来,成为家臣,有的成为了路上的一具枯骨,至于没有什么用处的老人,则是被安排在了城外的一处乡邑里。 赵国恩赐他们成为雇农,为他人进行耕作,拖着迟钝年迈的身躯,他们挥舞起了手中的农具。 赵国人说,那些不肯逃离的韩人,都被暴虐的秦人砍了首级,作为军功,这吓得他们更是不敢言语。忙碌了一整天之后,韩人们各自返回了自己的家,不,返回了屋子。坐在屋子里,一位老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些屋子里,平日里是要挤着四五个人,老者看着其余的人,方才以一口流利的韩国话说道:“赵括他没有从武安出发。” “什么?!”,其余几个老人顿时显得有些急躁,其中一人甚至还说出了秦语,为首者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方才说道:“不要急,那些粮草不从武安路过,听闻是要从太行经过,我已经通知了乡人,乡人会自己操办的,二三子就不必理会了,就当不知道这些事情。” “那我们在这里的布置岂不是就白费了麽?”,其中一人不甘心的问道。 “不白费。”,那人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此人乃是秦人放在赵国的一位重要奸细,负责露城一带的大小事务,他从来没有想过,作为秦国的大夫,有一天竟会沦落到为赵国的蠢物们耕作农田的地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年轻人在赵国太过显眼,还有可能被直接送去长平。 秦人也只能派出些老人来,在赵国内部打探消息,在场的大多都是些老奸细,老卒,他们在这方面狠有经验,也更容易迷惑敌人,能降低敌人的戒备心,依靠着这些优势,这些人真还是收集了不少的情报。 跟这些人聊着天,很快,夜色渐渐黑了下来,这几个老人急忙离开了屋子,站在院落内,大声的聊起了天,从墙壁上翻下了几个人,他们穿着黑色的衣服,用黑布蒙住脸,这些老人视若无睹,继续聊着,这些人进了屋。为首者早就坐在屋子内等待着他们,这几个人可这些老者不同,他们是负责具体实施的奸细,都是些年轻人。 “事情怎么样了?” “我们的年纪太显眼,从长子来的乡人,根本没有办法赶到这里,按着您的吩咐,已经开始聚集乡人了,可是东武城实在太远,要不就干脆从临近的地区召集人手罢...不然怕是要拦不住...”,那人正说着呢,老者面色一沉,反问道:“你是要违抗武安君的命令?” 那人大惊失色,急忙俯身大拜,说道:“不敢。” “以东武城的人为主,聚集一伙人来劫杀粮草,这是武安君的命令,不许违背。” “我知道了,只是,我们的人不知道太行的地形。” “不是让你们召集了一批赵国的游侠贼寇嘛?”,老者不屑的问道。 “这件事情很不顺利,他们得知要劫杀的人是赵括...便拒绝了我们的要求,还杀死了我们派去的说客。”,他刚刚说完,那老者勃然大怒,“大胆赵犬,迟早有一天....”,他生生吞下了怒火,方才冷冷说道:“他们不会白死,赵人会为他们陪葬,请二三子暂且忍耐。” “二三子要找来一位熟悉地形的向导,同时派人在羊肠这个地方探查地形,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那就以这些乡人为主,进行伏击,另外,如果实在召集不到人手,那也没有关系,我会为二三子多弄来一些强弩,这些足以击溃赵胜的那些门客。” “我知道了,不知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呢?” “从现在开始,二三子就不再是韩人,二三子是平原君赵胜的门客。” ........ 跟着那位赵傅,赵括的确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车队进入了太行之后,赵括有机会欣赏到这个两千年之前的粗犷的大自然,还不曾被征服的大自然,带着一种别样的桀骜,丛林杂乱,看起来没有任何可以前进的道路,幸亲自在最前方带路,他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可令人惊讶的是,他总是能找到那些被掩盖的道路。 甚至,他有时下令让门客们砍倒几棵树,砍倒之后,竟能看到被隐藏在后方的一条蜿蜒山道,他对太行的熟悉程度,震撼了同行的众人,幸板着脸,看不出半点的欣喜或者自得,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由他在最前方开路,众人竟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即使半夜常常有猛兽的咆哮声将他们惊醒。 有幸带路,这速度不降反升,路途反而是比原来更近了一些,只是,那位赵傅偶尔打量着幸,脸色愈发的沉重起来。他也曾来找赵括,询问幸的情况,大概是对他有所怀疑,但是赵括却让他安心,幸跟随了他数年,他虽然不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背主的人。 当入夜之后,幸躺在席上,迟迟未能入眠,直到众人都熟睡,幸方才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朝着一旁的丛林走去,在那里,有一位门客正在观察着情况,看到他出来,也是被吓了一跳,借着篝火,看清楚了来人,方才不悦的说道:“是你啊?你想做什么?” “与你何关?”,幸冷冷说着,解着裳就朝着远处走去,那门客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也就没有理会,幸还是没有放下裳,反而是窜进了树林之内,他快步的在山林之中奔跑了许久,哪怕是深夜,也没有限制他的速度,迅速来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空地之前,幸站立在这里。 空地之上,则是几个被石块堆积出来的墓地。 “大兄!彼早已设好了埋伏!!” “您快跑啊!!” 幸耳边回响着若有若无的嘶喊,不知何时,脸上竟是布满了泪水,他缓缓跪在了此处,捂着头抽泣了起来。 忽然,赵傅从一旁走了出来,握着腰间的长剑,站在了他的身边,默默的看着远处的墓地,忽然问道:“四年之前,占据着太行山,劫掠过往商旅,屡次击退县兵,无恶不作,恶名远扬的群盗头子兴,想必就是您罢?”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三十八章 竖子赵括 幸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将手放在剑柄上,冷冷的问道:“您说的很对,您想要抓我去领赏嘛?”,赵傅一言不发,他依旧板着脸,凝重的说道:“我的使命是护送马服子,确保他的安全,我会与他同生死,抓贼并不是我的使命,不过,我还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请您说吧。” “再有这样来祭拜朋友的事情,请您事先告知马服子一声,马服子对您非常的信任,但是您这样鬼鬼祟祟的行事,怎么能不让人怀疑呢?马服子并不是愚笨的人,他肯定早已知道您的身份,若是您加以隐藏,这就反而是您不信任马服子了,我听闻,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如今您身为人臣,尚不将君视为腹心,又怎么能让马服子将您视若手足呢?” 幸将放在剑柄上的手放了下去,朝着赵傅俯身长拜,方才转身离去了。 赵傅目送他离去,又看了看这里的墓葬,也跟在幸的身后离开了这里。 赵括缓缓睁开双眼,清晨的阳光被树叶遮挡,零碎的浮现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个个光斑,赵括坐起身来,便是被吓了一跳,幸就站在不远处,正在等待着他醒来,赵括急忙坐起身来,又打了个哈欠,这才笑着问道:“幸,您在这里做什么呢?”,幸纠结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有事要告诉少君。” “请您说罢。” “当初,我因犯了事,躲避到这太行山里,成了太行山的群盗,因中了伏击,群盗伏诛,唯独我一人逃了出来,若不是少君收留...”,幸还没有说完,赵括便站起身来,说道:“先跟我去用膳,我可是饿了一晚啊。”,他拉着幸,坐在了不远处的篝火处,山间的清晨还是有些冷。 “我听闻,舜原先是在田野里耕作的农夫,傅说是筑墙的匠人,胶鬲是贩卖鱼盐的商人,管夷吾是个罪人,百里奚甚至还是个奴隶,孟子他说:一个人,常常犯错,这样才能改正,在内心里困惑,思虑阻塞.然后才能知道该做些什么,您过去犯了过错,难道不是得到了一个可以改正的机会嘛?如此看来,您应该高兴才对啊。”,赵括咬了一口肉,笑着说道。 幸有些惊讶,少君说的那几个人物,他并不是都知道,可是舜,管仲,百里奚,他还是知道的,管仲原来居然还是个罪人??这些事情他并不知道,听到赵括的劝导,他心里对于过去的那些痛恨,那些羞愧,竟是消散了大半,他正要说些什么,赵括却是压低了声音,催促道:“您还没有劝我吃呢,我这可还没有饱啊!” 幸终于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他大声叫道:“请您再吃一口罢!” 看着面前再咬了一口肉,随后继续眼巴巴的看向他的大男孩,幸知道,这就是自己一生都要辅佐的人,是可以生死与共的人。 幸忽然间就好像变了个人,对于同行的人来说,他也不再那么的冷漠,难以接近,他偶尔会跟这些人聊这太行山内的趣事,脸上也有了笑容,车队朝着渐渐越过了太行山,距离平顺一带,也不再是那么的遥远了。 ......... 羊肠坡,因为其山间崎岖缠绕,曲曲弯弯,形似羊肠,故而有此名,是太行陉的最险要路段,峰峦叠嶂,沟谷纵横,悬峭屏连,而赵括等人越是靠近这里,就越是能感受到此处的恐怖,古柏参天,虎豹拦路,阴森恐惧,这就是幸所描述的羊肠道,最初的羊肠道,就是马车都是不能通过的,是当时的商贾们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 他们砍伐了不少的树木,又雇人猎杀虎豹,可这些依旧没有减弱这条道路的恐怖之处。 从此处东越幽谷是天岭,西跨河是班鸠岭,向南一览众山脚下小,向北高山屏翠一线天,正是一夫把关,万夫莫开的要道,可称为京雒要道之咽喉,赵国曾派人在这里设岗哨,奈何因频繁受到猛兽袭击,后又有群盗作乱,方才废弃。就是幸,在逐渐靠近羊肠坡之后,也是小心了很多,他在最前方开路,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在羊肠坡的半道,这里就好像是硬生生从山岭之中劈出一条道路一般,道路两头都是笔直的坡体,一条狭小幽深的道路从山间蜿蜒而过,可是,在道路两边的山坡之上,此刻却是趴着数百人,这些人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有探出来,唯独他们的为首者,会时不时探出头来看看前方的道路. 正等待着,忽有一人弯着腰从他的后方小跑了过来,急忙倒在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用一口流利的东武口音说道:“已经能看到炊烟了,他们今天大概就要走进羊肠坡!” 为首者是一个长髯的威武汉子,听闻他的话,急忙抓住他的衣襟,恶狠狠的问道:“你确定是看到炊烟?是他们?” “我能以性命为担保,绝对是他们,且不提太行山根本就没有什么人,能点起那么多篝火的,也只有他们啊。”,那探子也不害怕,认真的说道,为首者松开了他的衣襟,咬着牙说道:“总算是赶来了,我还以为他们半路就死了呢,这么点路,他们竟是走了这么久?!要是长平的赵国士卒真仰赖着他的粮食,早就被饿死了!” 这些都是秦人所派出的奸细,他们生怕会错过时机,早早的来到这里,可是没有想到,这里的山路非常的难走,有十几个好手坠落山崖死去,后来又不断遭受到猛兽的袭击,清楚了不少的猛兽之后,他们就在这里等着,因为担心赵括离自己的距离不愿要,为首者不许煮食,他们就只能吃着冷食,忍受着山间的酷冷,心惊胆战的趴在这里等待着。 他们都记不得自己将赵括骂了多少次!恨不得冲进太行山里,背着赵括跑到这里来! 为首者咬着牙,愤怒的说道:“赵括这个竖子,他的名声都是我们给与他的,这一次,就到了他报恩的时候,等杀死了他的随从,我一定要让他跪下来与我求饶,感谢我的大恩大德!”,一旁的探子也是愤恨的说道:“这些该死的赵人,运粮都敢走得这么慢!若是在大秦,这些人都可以被砍十次头了!” 为首者不悦的反问道:“什么大秦?我们是平原君的门客,是因为平原君受辱,为他复仇而来的!” “时刻派人去打探,另外,告诉二三子,赵括终于要来了,他们长路迢迢的赶到这里,身心疲惫,何况即将要离开太行山,也定然会放下戒备,让二三子们做好擒拿赵括,烧毁粮草的准备,等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所有的参与者,升两爵!”,听到他的话,就连那个探子也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急忙点着头。 当埋伏在这里的秦人听闻了这件事之后,神色果然也是无比的激动,再也没有方才的疲惫与暴躁,杀气腾腾的盯着远处的道路,脸上满是狞笑。为首者看着他们的神色,点了点头,随后不屑的看向了远处,不过是一个被他们捧起来的竖子而已,往日里违心的在他人面前吹捧这个竖子,心里甚是厌恶,今日,总算是洗刷这一切的时候了! 羊肠坡前,幸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贴身站在一棵大树旁,眯着双眼,打量着远处的情况,多年的山贼生涯里,他躲过了士卒们数次的围剿与伏击,这让他形成了很高的警惕心,而如今,他忽然就察觉到了不对,羊肠坡这个地方,他非常的熟悉,他当年就是带人在这里设伏,袭击过往商旅的。 这里的野兽非常多,各种鸟鸣声也不会断绝,而此刻,这里太过于寂静,就好像是当初自己设伏的时候那样。幸急忙朝着身后挥了挥手,远处那个骑士看到他的举动,急忙朝着后方纵马赶去,幸急忙趴在了一旁,从面前摘了些草,便涂抹在了自己的面部,又小心翼翼的寻找了些柔软的枝叶,将其缠绕在自己的身上。 随后,他匍匐在草丛之内,犹如一条灵活的蛇,匍匐着迅速朝着前方游了过去,幸忽然停了下来,认真看着面前的杂草,杂草上有几个踩踏的痕迹,不认真的去看,是看不到的,他打量着这个踩踏的痕迹,分辨着大小,又游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让我们停下来?”,赵括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骑士,又看了看赵傅。 赵傅皱着眉头,下令道:“吩咐众人停下来休歇。”,赵括则是眺望着远处,忽然说道:“让众人点火生烟,炊烟不能断绝。” ps:非常感谢风云无双吕奉先,奇舰盖,蓝皮鼠,天青剑客,智越凌,白水泡面包,浮尘异漠等等兄弟们的支持,能在新书里看到很多老面孔,这让我非常的开心。我已经做好了赵括的角色图,发在角色栏里了,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喜欢看本书的兄弟们,希望能够收藏一下,以免忘记了,另外,求一波推荐票啊! 第三十九章 秦所畏者我也 “什么??又停下来做饭?!”,兴致勃勃等待着赵括的秦人奸细听闻,简直就是暴跳如雷,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是等到敌人前来,如今却又停下来生火,这该死的,为首者险些忍不住破口大骂,一旁的探子无奈的说道:“那赵括就是个酒囊饭袋,他本来就是个过惯了富贵日子的纨绔,哪里受得了山道的苦?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为首者面色赤红,一拳砸在了地面上,吩咐道:“让二三子都去休歇罢,他们这个时候生火,只怕今天是不会进羊肠坡了,明日清晨,他们定会前来,让二三子吃饱喝足,好好休息,等待明日杀敌立功!”,探子应诺,方才离去,为首者眯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远处,吐了一口痰。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远处高坡上的一棵大树上,一双眼睛正冷冷的盯着他。 诸多驭者都有些惊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要停下来,不过,他们也没有多问,听从赵括的吩咐就是了,赵括,戈,李鱼,赵傅等人,却是聚集在最前方的位置上,坐在地面上,等待着幸的归来,等了半个多时辰,戈有些坐不住了,而赵括却非常的平静,笑着与赵傅询问着一些事情。 赵傅大抵是跟着赵奢参与过阏与之战,赵括跟他询问关于秦军的一些事情,赵傅对答如流,他对秦人的军队非常的清楚,而赵括也是从他的话语里分析出秦军的一些风格,在诸国之内,秦军一向都是以遵守军纪,整齐划一而闻名的,在赵括看来,这有点后世军旅的意思,秦不只是政法完善,他的军法也同样出色。 赵傅对赵括说,若是在赵国,有个勇士在与敌人交战的时候,骑马冲出,斩将夺旗,那他一定会被众人尊重,受到赏赐,可是在秦国,就不是这样了,在秦国,像这样的勇士,是会被拉出去斩杀的,因为他不服从号令,擅自出阵,秦人向来就是最厌恶这样逞匹夫之勇的。 将领让你进退几步,几时开弓,几时出箭,都是必须要遵守的,不然,哪怕你就是立了功,也一定会被处死,秦人需要的是严格遵守军令,上下一体的军队,赵傅形容秦人的军队的时候,有些畏惧的说道:他们就像是一个人。 幸回来了,他走出树林的时候,险些将巡视的骑士给吓得半死,他浑身都是些树枝,脸上也发着绿色,浑身沾染了泥土,骑士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怪物,众人都惊讶的看着幸,唯独赵括,他有些激动,幸这是从哪里捡来了一套吉利服? “少君,前方有埋伏,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有数百人,他们还带着弓弩,数量也不少。”,幸看起来非常的担忧,在羊肠这样的道路上,别说是几百人,就是几十个人,都能造成巨大的危害,何况他们还带着弓弩,这东西,他当初做贼的时候,都没能弄到一张,在这种地形上,面对弓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众人顿时有些慌张,就是那几个听到幸报告的骑士,此刻也有些不安,赵括忽然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打破了这种不安,骑士们惊讶的看着赵括,一旁的李鱼疑惑的问道:“少君为何发笑?” 赵括笑着回答道:“我笑那秦人奸细无谋少智啊!” “奸细?”,众人惊讶的问道。 赵括这才点着头,说道:“我听闻,秦人派了不少的贼人混迹到赵国,打探消息,陷害忠良,他们无恶不作,会趁着赵国男丁都在战场上,乡邑里无青壮的机会,残杀老幼,侮辱妇女,甚至,他们还四处散布谣言,我赵国有乐毅将军,有田单将军,更有平原君这样的大贤,他们之所以不能前往长平,都是因为这些人的诋毁啊!”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他们敢诋毁平原君!!” 门客们勃然大怒,赵括伸出手,让他们不得言语,又继续说道:“这些人定是因平原君赐粮的事情恼怒,故而在这里设伏,想要杀死我们,烧毁粮食,我们这个规模的车队,又在赵国境内,还涉及到平原君,除非是秦人,谁还敢来洗劫呢?看他们设伏的地点,他们是不想留下活口啊。” “请您允许我们出战!!” “我们一定要杀了他们,回报平原君的恩情!!” 赵括笑了笑,说道:“可惜啊,这些人没有智谋,不然,他们也不必在这里设伏,只要趁着有风的时候,在我们周围放火就好,这里杂草丛生,枯叶堆积,若是起了大火,我们就是能全身而退,这粮食也是保不住的。秦人最害怕的就是我,就是武安君白起都惧怕我,就这些秦人奸细,如何能是我的对手呢?” 骑士们大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是这样的。” 赵括这才看着赵傅,问道:“对方虽是些鼠辈,可是他们手里有弓弩,若是强攻,定会损失不少贤才,为了杀一些硕鼠而牺牲勇士,这是我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呢?” 赵傅沉思了片刻,又看了看后方的炊烟,赵括方才的命令,的确是让他非常的吃惊,他在得知幸传来的消息之后,甚至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就让众人生火做饭,这当然是迷惑敌人,让敌人认为他们是因做饭停下来,以免惊动敌人,这样的反应能力,赵傅很是惊讶,于是,他有些恭敬的说道:“我听从您的吩咐。” 赵括一愣,方才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的幸,问道:“请你把您看到的事情再与我详细的说一遍。”,幸这才说道:“我起初因为没有野兽,鸟鸣而感到古怪,便悄悄前往侦察,后来发现了几个踩踏的痕迹,继续往前走,又发现了猛兽的尸体,竟然是被弓弩所射杀的。” “我通过小路绕到了坡上,这才发现了贼人的埋伏,他们埋伏在羊肠坡中间那段道路两侧的山坡上。” “这条小路能走马麽?” “不能。” “那请您带我去看看罢。”,赵括说着,众人都要跟随,赵括却只让赵傅与李鱼跟随,他又学着幸的模样,弄了些伪装,赵傅等人也是如此,这才跟着幸,朝着那条小道走去,幸非常的谨慎,他是匍匐着前进的,赵括有模有样,完全放下了马服子的驾驶,以这种毫无礼仪的方式前进,李鱼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劝。 跟着幸,来到了一处坡地,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伙人正坐在坡上,三三俩俩的,吃着些什么。 赵括认真的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又看了他们许久,方才对一旁的赵傅说道:““我想让驭者们乘骑士们的马匹,在周围巡视,不让敌人产生怀疑,他们现在如此闲散的吃饭,定是认为我们明日才会出发,趁着他们放松警备,我亲自率领诸勇士袭击右侧这伙贼人,您带着其余人袭击左侧这伙人,您觉得怎么样呢?” “我听从您的吩咐。” 赵括无奈的看着他,你别只是听从啊,你倒是给点建议啊?从这里返回之后,赵括就召集了诸多的骑士们,又从驭者之中,挑选了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认真的说道:“我要告诉二三子一件喜事。”,他指着远处,笑着说道:“我听闻,上君非常的厌恶这些秦人的奸细,曾许诺,能杀死秦人奸细者,可以得到赏赐。” “如今那里有足足数百个秦国的奸细,因为二三子帮着我护送粮食的恩情,我愿意为二三子谋取这赏赐,等到杀死了这些奸细,上君的赏赐,我会全部分给二三子,到时候,就不会有人敢轻视我们赵国的勇士了,二三子可愿意得到这份赏赐?” “吾等愿意!!” 第四十章 初战 赵括早就知道,这趟路程绝对不会那么的容易,因为在制度上的差距,诸国对于秦国内部的情况一无所知,自己在这方面却是千疮百孔,被秦人渗透的很是彻底,没有什么隐私可言,在底层安排奸细,在高层则是重金收买,赵括借粮的事情,只怕秦人知道的比赵王还要早。 平原君能借给他的两百多名骑士,让赵括安心了不少,本以为在赵国境内,靠着这样的规模可以横行无阻,可是没有想到,秦人竟然能在敌人的境内组织起一支数百人的军队,还能装备弓弩,这让赵括有些胆寒,若是秦人攻破了丹水防线,后方再有这些里应外合,岂不是直接就要打到邯郸了麽? 到了如今,赵括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了,他心里非常的害怕,可是又不能让众人发现,如果连他都表现出畏惧,那这些门客们,绝对是会丧失勇气,也不可能在这羊肠坡上杀出一条路来。赵括装作一副豁达的模样来,大口吃着肉,众人也都是敞开了吃,赵括时不时的夸赞他们的饭量。 他有些担忧的看着面前这些谈笑风生,大吃大喝的骑士们,相处了这么多天,他跟这些人都很熟悉了,当发现自己的抉择能够决定他们性命的时候,赵括不免有些慌,戈递给他了一块羊肉,这些羊肉放的时间有些久,味道已经有些不对了,即使在篝火上烤了很久,也是这样,赵括从他手里接过羊肉,他的手在抖动。 他抬起头来,看着戈,笑着说道:“这羊肉烫手啊。” 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认真擦拭着自己的短剑。 李鱼忽然凑了过来,问道:“少君,既然对方放松了警惕,为什么不等到夜里,等他们熟睡的时候,再发动攻击呢?”,赵括摇了摇头,说道:“对方就是放松了警惕,也定不会不留人戒备,夜里不能视物,若点火又容易被发现,何况难以指挥,可能会出现自相残杀的情况。” 李鱼点了点头,他并没有经历过战事,甚至都没有读过什么兵法。赵括吩咐道:“稍后,你不必跟着我去厮杀,带上这些驭者,分布在两侧,我有重用。”,李鱼点了点头,而一旁的赵傅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少君,若是人手太多,是不便隐藏自己的,何况这些驭者年老,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他们若是逃跑,会引发更大的问题啊。” 赵括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知道,我并不是要他们出战。”,随后,他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面色逐渐肃穆起来,说道:“请您带着他们做好准备。”,赵傅这才召集诸骑士,以及那些年轻力壮的驭者们,共计有四百多人,在幸的指导下,他们也都是用枝叶缠身,以泥草涂脸。 此时已经是傍晚,太阳早已落山,天色渐渐昏暗,赵括等人都做好了准备,赵括将李鱼拉到自己的面前,吩咐道:“你带着众驭者,分布在两侧的入口,等我们冲杀出去,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你就领着他们高呼,不必出战,就留在原地,击打树干,做出声响来...” “那要呼喊什么呢?” “请您带着他们谩骂秦人,高呼杀贼。” “我知道了。” 赵括吩咐好了李鱼,这才拔出了腰间的宝剑,这柄宝剑是他立冠的时候,赵王派人送来的礼物,倒也是件利刃,赵括率人来到了通往高坡的小路那里,与赵傅分别,幸自然是跟在赵括这边,而赵傅今天也跟着幸熟悉了一番自己要去的道路,两伙人小心翼翼的穿过了密林,迅速上了坡。 “何人?!敌袭!!”,赵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前方有人高呼,定睛一看,却是一人正藏在树梢,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他手里举着弩,朝着赵括便射了出去,一旁的戈扑上来,将赵括按倒,弩箭从赵括的耳边飞过,赵括浑身都在颤抖,毛骨悚然,他猛地跳了起来,背后还挂着戈,他举着剑,大叫道:“杀!!” 在这恐惧之下,他已经叫出了破音,声音都已经变形,显得非常诡异,就在这一刻,幸扑了上去,与那位刚刚从树干上跳下来的贼人厮杀了起来,幸一剑刺中了那人的胸口,对方并没有披甲,幸拔出剑来,那人便倒下了,诸门客高呼着,冲了出去,戈急忙放开手,跳到了地面上,赵括跟着门客们冲了过去! 在左侧这边的坡地上,本是躺着一百多个秦人,在听到喊杀声之后,他们迅速跳起身来,不假思索的拿出了长剑,举起了弓弩,训练有素,甚至都没有惊慌,为首者当然也在这其中,为首者站起身来,看向了前方,看到一众怪人朝着自己杀了过来,他大惊失色,不过,他也来不及去多想什么,他只能大叫道:“杀敌斩首!!” 另一侧的赵傅本来是没有被发现的,但是左侧的怒吼声,直接惊醒了坡地另一边的敌人,赵傅也没有多说,直接带着众人扑了上去,双方厮杀在一起! 正在休歇的秦人忽然看到这么一些青面怪物,都是被吓了一跳,恍惚之中,却是被赵人占了优势,连连后退,好在很快就缓过神来,迅速反扑。 赵括被夹杂在众人之中,脑海里一片空白,他举起手中的长剑,一股子的跑着,当他冲上去的时候,前方已经在厮杀了,时不时就有人倒下,赵括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只是举起手中的剑,正在此时,他看到戈正跳起来一剑抹掉了一人的脖颈,而另外有个敌人却是从他左侧挥剑朝着他砍去! 赵括瞬间跳了过去!手中长剑朝着那人劈去!却是闭了双眼,只听得一声扑哧,自己手中长剑似乎切断了什么,便有一股火热飞溅到自己的身上,赵括睁开双眼的时候,那人正倒在地上嚎叫,他的手臂却落在了另外一个地方,赵括看着这血腥的场面,腹部翻江倒海的,险些吐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不远处的密林里传出了一阵呐喊声! “杀!” “诛秦犬!” “包围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却是李鱼带着众人全力嘶吼着,拿木棍狠狠击打着周围的树木,做出声响来,李鱼身边足足有数百老弱,这些人虽不能上阵杀敌,可是站在这里空喊,还是没有什么压力的,这惊天的喊杀声,顿时就让秦人大惊,他们脸色苍白,看向密林的方向,为首者也有些慌了,看向了后方,寻找退路。 这怒吼声让赵括清醒了过来,他猛地跳上一处高台,指着周围高呼道:“我们的援军到了!!不要放跑了他们!!”,门客们怪叫了起来,再次发动了冲锋,而这一次的冲锋,秦人却没有能扛得住,为首者大叫着,想要稳住士卒,奈何幸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逼得他无法下令,只能专心厮杀. 这位秦人身材高大,力大无比,幸与他交战了片刻,双手发麻,险些持不住剑,好在秦人溃败,立刻有帮手来助战,四位门客将这秦人围在中间,秦人即使再勇武,却也没有办法同时对付四个人,四人同时发动了攻击,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幸,不管不顾的朝着幸冲了过去,幸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幸昔日在乡野群斗的时候,若是被围困,就是这样,抓着一个人痛打,这厮是想要换掉我,幸明白了这一点,他猛地丢出手中的长剑,迅速从地面上捡起了弩,对准那人,猛地射出,在这样的短距离,驽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险些洞穿了那人的身体,为首者身子一颤,看着自己胸口的羽箭,手指向了幸,想要说些什么,喷出一口血水来,倒在了地上。 幸不屑的笑了笑,你想要死斗,可惜选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燕赵武士,我就是个山贼。 为首者的身死,彻底压垮了还在抵抗的秦人,这些人瞬间崩溃。 第四十一章 河对面的长平 一股难闻的腥味遍布在这羊肠坡,在这恶臭的气味下,赵括甚至已经不能正常的呼吸了,他感觉很反胃。赵括看着自己的前方,门客们还在收着好友们的遗体,当战事结束之后,失败者永远倒在了地面上,而胜利者站立着,却在为那些逝去的人而哭泣,胜利来之不易,夹杂着几分活着的庆幸,还有几分缅怀的痛苦。 赵括一直站立在原地,他无法前进,周围的地面上好像已经堆满了尸体,让他无从落脚。 “少君?莫不是被吓傻了?”,戈这个老头不知何时,走到了赵括的身边,一脚踹开了一旁的秦人尸体,方才瓮声瓮气的询问道,赵括看向了他,问道:“我们赢了?” “的确是一场大胜,我们的斩获很多,我们杀死了...” 赵括打断了他,问道:“我们的伤亡如何?”,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方才说道:“赵傅那里我不知道,我们这边死了四十三个人,重伤的有十八个,其余不够是些小伤,不足挂齿...”,他自己的手臂上也是被划开了一个口子,已经被缠了起来,赵括的脸色愈发的沉重。 即使在诸多优势的加成下,自己所带领着两百多人,还是伤亡近半,他看向了不远处,赵傅正在跟几个门客说着什么,注意到赵括的目光,急忙走到了赵括的身边,那古板的脸上终于是多了些笑容,他说道:“能取得这样的胜利,全部都是您的功劳啊,秦人一时间损失了数百内应,就是那武安君,恐怕也要坐不住了。” 赵括并不开心,他又询问了赵傅的伤亡情况,赵傅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他认真的说道:“少君,臣听闻,耕作的人通过在田地里耕作来生活,贩卖鱼盐的人通过长途跋涉来生活,而手持利剑的人,则是通过付出性命来生活...在他们放下农具,拿起了刀剑的时候,他们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 “若不是少君指挥得当,只怕,这一次他们都要死在这里了,您救活了数百人,难道这是一件值得伤心的事情吗?如果我们不与敌人厮杀,这些粮食没能送到长平,战场上会有几万士卒因饥饿而不敌秦人战死呢?如果他们战死,秦人杀进赵国,会有多少百姓会死在秦人的剑下呢?” 赵括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多谢。” 赵傅急忙摇着头,说道:“我哪里敢受您的道谢呢?我以前常常听闻他人谈及您在军事上的造诣,却因为马服君昔日的言语而不敢相信,今天我才知道,马服君当年原来原来是些谦逊之语,我竟还当真了!请您原谅我以往对您的不尊敬。” “若是没有您助括,括定会死在这里...”,两人交谈了片刻,门客们已经收敛好了自己人的尸体,尸体的处理,也是一个难题,他们没有人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将这些遗体送回他们的家乡,而这么多的遗体是不能放太久的。赵括亲自动手,为他们挖掘坟墓,整个车队的人都忙碌了起来。 此时,李鱼前来询问道:“那些秦人的尸体该如何处置?”,一旁有人恶狠狠的说道:“就丢在这里,喂养猛兽好了!”,赵括摇了摇头,说道:“即使是敌人,也不该如此糟践他们的尸体,将他们也安葬在这里罢。” 当赵傅帮着处理左侧的尸首的时候,他看起来有些惊讶,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次,方才神色慌张的走到了赵括的身边,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他说道:“我认得这几个贼人,还有那个为首者。” “他们是谁?” “是平原君的门客。” 赵括沉默了片刻,方才对他说道:“请您将这件事藏在心里,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听闻,平原君的门客很多,难免会有秦人的奸细,他们特意找来这些人,可能就是要杀了我们之后,栽赃到平原君身上,请您不要跟任何人说起,就是平原君,也不要告诉他。” 赵傅有些惊讶的说道:“可是谁会相信平原君会对您动手呢?他们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有些时候,不需要让人相信平原君的恶行,只要给与他们一个发难的借口,就会有人帮着他们对付平原君。”,赵括感慨道。当安葬了众人之后,赵括清出了几个马车来,让那些受了伤的门客们坐上马车,将那几个多出来的粮食放在了自己骑乘的骏马背上,自己牵马步行,这番举动,让那些受伤的门客们忍不住哭出声来,没有人不赞叹赵括的仁慈。 有了这遭遇,众人也就不敢大意,幸在前方带路的时候,更是谨慎,时刻观察着周围,车队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通过了那条狭长的羊肠险道,终于是走出了这片山川,当车队走出山川的时候,幸急忙前来禀告,前方出现了大股人马,似乎是自己人,这让赵括有些困惑,急忙与幸前往观察。 跟着幸走到最前方,那些人也是急忙靠近,能够看的清楚了,赵括这才松了一口气,率领着这些人前来接应的,正是李牧。 李牧看到了赵括,他纵马冲了过来,赵括笑着走上前去,李牧急忙翻身下马,牵着骏马,走到了赵括的身边,“大兄,许久不见,毋恙?”,赵括笑着扶起了行礼的李牧,打量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近千骑士,方才说道:“我毋恙,你且起来,嗯,不错,看来廉颇将军很是看重你啊,这都当上都尉了?” 李牧难为情的笑了笑,方才说道:“大兄,廉颇将军不是看重我,他是看重您啊。” “原来您给他说的几句话,他还不曾放在心里,直到后来,狄在各个营寨内散布关于秦人的事情,使得士卒们对秦人无比的愤恨,军心大涨,甚至三次击退了秦人的攻击,还俘虏了一个秦人的都尉!后来您召集八十万石粮草的事情传到了长平,廉颇将军听闻之后,笑了整整三天,嘴都合不拢了。” “这才吩咐我带着人马,前来迎接,以免有秦人在路上袭击。”,李牧说着这些,方才注意到后方那些带着伤的门客们,问道:“难不成真的有人袭击??可是我在这里守了很久,根本没有人进山啊!!”,一旁的戈不悦的说道:“进山又不是只有一条道路...若是依靠您的保护,只怕老夫就已经去见马服君了!” 李牧有些尴尬的目送这位长者驾车离去,赵括笑着说道:“戈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不要怪罪。” 有李牧带来的骑士们护送,赵傅这一行骑士,终于放下了心,可以松懈片刻了,赵括则是跟李牧说起了关于秦人纤细的事情,李牧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着头,说道:“的确是这样,廉颇将军也是抓住了不少秦人的纤细,甚至还有一个是都尉,他被秦人收买了,想要纵火烧粮。” “廉颇将军非常想要见您呢!”,李牧骑着骏马,跟随在赵括的身旁,跟他说着战事,李牧这些日子里也是参与了不少的战事,整个人也逐渐开始了成长,对于战事有着不错的分析,赵括认真的听着,一言不发。 终于,一行人来到了丹水,李牧指着远处,开心的对赵括叫道: “您看,对面便是长平。” 赵括茫然的看向了远处。 “长平啊...” 第四十二章 若是我家少君在 这里是长平,这里是赵括的噩梦。 丹水犹如一条玉带系在了上党郡的腰间,这玉带并不大,水流也并不急促,当赵括与李牧赶到这里的时候,河面上已经搭好了桥,这桥并不宽阔,马车是不能通行的,李牧吩咐了一声,便有士卒开始从马车上运下粮草,背在身上,就要渡河,在河对面,早有车在等候。 赵括就站在一旁,显得有些不安。 驭者们也帮着这些士卒来运粮,粮食到这里,他们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有几个人找到了赵括,说道:“我不敢让家主久等,请允许我们离开。”,赵括看着他们,又说道:“二三子这一路多劳累,请让我设宴款待诸位,二三子再谈离别之事,二三子觉得怎么样呢?” 他们面色肃穆,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本来就是我们的使命,是不能不完成的,若是因为自己本该完成的使命而受到赏赐,这是会受到耻笑的,请您让我们离开罢。”,赵括点了点头,又说道:“既然二三子不愿意久留,那就再等待片刻,单独返回,我担心二三子会遭受到秦人的伏击,还是与众人一同返回罢。” 这些驭者也是经历了一次伏击的,听到赵括的话,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急着离去,李牧想要带着赵括去见廉颇,可是赵括却要在这里看着粮食都被运完,李牧也没有办法,只能在这里陪着他,粮食虽然很多,可是士卒的数量也不少,远处又出现了一股人马,他们与李牧不同,李牧是来迎接赵括的,这些人则是来迎接粮食的。 当粮草都被运到对岸,马车也都空了,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人能都乘坐马车,马车是贵族的专利,寻常人是坐牛车的,在其他国家,想要凑齐这么一支马车队伍,是相当困难的,赵国就不是那样了,赵国连年对外出口马匹,在这个北方国度,耕牛反而比骏马更加珍贵。 这一路跟来的驭者,还有那些骑士,看着自家那空荡荡的马车,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随后,他们都看向了赵括,赵括走上前来,众人围在了他的身边,赵括这才放声说道:“我听闻,在困难的时候即使受人一点小小的恩惠以后也应当加倍的报答,如今我受到各位天大的恩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二三子!” “请您不要这样说,我们并没有能帮到您。” “若是没有二三子护送,我是不能活着赶到这里的,这怎么能不算是恩惠呢?”,赵括拉着一旁的赵傅的手,认真的说道:“在您离去之前,我要吩咐您几件事。”,赵傅一愣,急忙说道:“请您吩咐。” “您这次护送这些驭者回去,途中经过马服的时候,请您替我为我的乡人告个平安。另外,请您告诉我的母亲,这些驭者,骑士都是对我有恩惠,杀死敌人的有功之士,他们应当受到赏赐,请她拿出家里的钱财来赏赐这些人。” 赵傅急忙说道:“我们不能要您的赏赐。” 赵括皱着眉头,不悦的问道:“难道您是看不起我赵括的赏赐麽?” 赵傅无奈的低下了头,说道:“我听从您的吩咐。”,赵括这才看向了众人,俯身长拜,说道:“原本是想要设宴款待二三子,可是括同为离家之人,能理解二三子思念家人的心情,我只能就这样告别了,请二三子一路保重!” 赵傅急忙扶起了他,不肯受他的大礼,众人随即长拜,哭着与赵括告别,李牧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众人的哭声甚至是惊动了河对面的士卒,他们也是惊讶的看向了这边,赵傅领着人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临行之前,赵括多次嘱咐,让他在路上多提防,小心秦人的袭击。 送走了这些人,天色也有些黯淡,赵括与李牧走向了河对岸,身后跟着戈与幸。 “马服子!!” “马服子!!” 刚刚走过这桥梁,便是这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几万赵国士卒围聚在这河对岸,振臂高呼,他们紧紧盯着远处的那个救星,神色狂热,就好像是后世那些见到自己偶像的少女,赵括朝着他们,笑了笑,顿时,呼喊声更甚,他们格外的激动,面色赤红,甚至有不少人流下了热泪。 李牧在一旁低声说道:“大兄您在这里的名望本来就高,后来狄又一直在这里宣扬您的事迹,如今又送来这么多的粮食,我看啊,您若是为将军,他们会舍命为您死战。” 赵括没有言语,只是顿了一下,方才继续前进,李牧只是看着周围那些激动的士卒们,摇了摇头,这些天来,廉颇将军为了鼓励士气做了那么多,竟还不如大兄这么一个微笑,大兄真乃神人啊。 前方来了一位年轻的都尉,他走到赵括面前,面色赤红,有些说不出话来,看向赵括的眼神里满是崇敬,李牧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那人这才开口说道:“司马尚拜见马服子!马服子毋恙?”,赵括将他扶起,这才说道:“我毋恙。”,这位司马尚显然就是个赵括的小迷弟,急忙说道:“廉颇将军让我带您去见他。” 在前往长平城的道路上,赵括骑着骏马,过了数个营寨,无一例外,当听闻马服子到来的消息之后,所有这些营寨里的士卒们,都是聚集在门口,探出头来打量着,而他们的将领好像非常痛恨这种行为,他们也只能一一来到赵括的面前,亲自跟他谢罪,说自己没有能管好士卒,让他们惊到马服子了。 尽管什么都没有做,赵括却是享受到了偶像般的待遇,那些崇敬的目光就好像是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里。 长平城是个小城,将赵括带到了城守府前,司马尚带着幸与戈离去,他要安排这两人的住宿,他离开的时候很是不舍,三步一回头。与李牧走进了城守府,院落里站着位门客,那门客看到赵括,急忙行礼拜见,方才恭恭敬敬的领着他来到了左侧房屋前,守在了门口。 “天下怎么有晚辈让长辈等待的道理呢?”,廉颇将军大声的说道,他跪坐在席上,炯炯有神的双眼盯着刚刚进门的赵括。赵括急忙朝他行礼,廉颇身材魁梧,方方正正的大脸,蓄着长须。赵括急忙说道:“让将军久等,是我的过错,请将军宽恕。”,廉颇忽然笑了起来,猛地站起身来,走到赵括的面前。 赵括也算是身材高大的,随了他的父亲,寻常人都要抬起头来看自己,而廉颇却不同,他个头与赵括相当,而在身材方面,比他却要粗壮一圈,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将军,他也在打量着面前的赵括,这小子倒是变得更加英俊,只是,比起我年轻时的模样,可就差远了! “现在的人怎么长得这么快,李牧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几年不见,就已经长大成人了...”,廉颇感慨着,拉着赵括,让他坐在了席上,自己方才坐在了他的面前,乐呵呵的说道:“马服君若是能看到你如此的作为,他也定然会感到欣慰。” 赵括没有言语,廉颇继续说道:“他一直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他说自己长期在外征战,没能抽出时日来教导你,让你染上了骄横狂妄的性子,如今看来,你却比他还要是个君子!若是他,我方才那般质问,只怕早就拔剑了!”,赵括一愣,方才低声说道:“我父亲是个儒雅的人....” “儒雅???”,廉颇神色有些古怪,随后点了点头,说道:“你说是就是罢。” 廉颇的脸色忽然肃穆了起来,他严肃的看着赵括,说道:“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等待着马服子,想要跟马服子请教一些学问。” 赵括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对,急忙说道:“不敢,您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了。” 廉颇这才气呼呼的说道:“你那个门客狄,他四处跟人说,我是个没用的老头,若是马服子来担任将军,他早就杀了白起,攻破了函谷关,还说马服子有十条计策可以擒拿秦王,覆灭秦国,不知道马服子能否跟我详细的谈谈这覆灭秦国的十条策略呢?你准备怎么覆灭秦国啊??” “我....” 第四十三章 我愿与您同死 / 在这城守府里,赵括看到了狄。 廉颇将军的门客打开了右侧房屋的大门,狄犹如一个受惊的兔子,他坐在床榻上,惶恐的看着大门,看到赵括走进门,他激动的扑了上去,险些就抱着赵括哭了起来,他说道:“少君啊,您总算是来了,廉颇他不讲道理啊!”,赵括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廉颇将军镇守长平,最需要的就是士卒们的拥戴,你怎么能诋毁他呢?” “我并没有诋毁他,我只是告诉士卒们,您一定能做的比他好!” “我有什么能力,能比得上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呢?”,赵括摇着头,将他带出了房屋,方才吩咐道:“幸,戈他们都来了,一位唤作司马尚的都尉安置好了他们,你暂且去他们身边罢,我还有要事与廉颇将军详谈,司马尚似乎是负责城门的,你应该在东城门找得到他”,狄这才擦了擦眼泪,说道:“司马尚是负责西城门的,少君,那我就去找他了。” “稍后再与少君叙话。” 送走了狄,赵括方才又回到了屋内,廉颇正在与李牧聊着什么,赵括坐在了一旁,认真的说道:“将军,我这次送来的粮食,能用多久呢?”,廉颇皱着眉头,认真的说道:“你送来了四十二万四千六百石粟,还有两万石稻,一万七千石麻,两千石菽...听闻还有些牲畜未曾送来,这些若是能省着些吃,还足够我在此处坚持一年的。” 赵括思索了片刻,方才又说道:“赵国境内几乎都看不到什么青壮,有些城池犹如死地,很多地方都出现了缺粮的情况,必须要想办法结束战争,再拖下去,只怕就是长平能够坚持下去,百姓们也坚持不下去了。”,廉颇长叹了一声,站起身来,走到了墙壁面前,看向了舆图。 他说道:“如今,我在丹水这一带布防,秦人驻扎在此处...你看,这周围都是山川丘陵,只有几处小路连接内外,他们驻扎在高地,若是要通过这几处小路,那是痴人说梦,即使拿下,也要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廉颇讲述着如今的局势,赵括非常的认真的看着。 这份舆图告诉他,他原先对于长平之战的想法有些不对,他原先以为,所谓的长平之战,就是他带着几十万人守着城池,对方攻城,可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的,赵国的几十万士卒分别驻扎在丹水上下百里的各个地方,防线包含了二十座以上的城乡邑,秦人从三面围住了丹水。 秦人的一支偏师从汾城出发,攻破安泽,长子,从北方围困赵军,秦人主力则是从高平出发,攻破了沁阳,从南方直达长平,在长平的南侧,与赵国主力对峙,第二支偏师则是正在攻打缑氏城,若是被攻破,或许这支偏师会直接绕过丹水防线,直接袭击邯郸。 廉颇还在讲述着,他说道:“想要早些结束战事,这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如今我们占据着高处抵御敌人的进攻,尚且能得到一些优势,若是放弃这些地利,进攻秦人的营寨,不仅拿不到优势,反而会造成很大的伤亡,到时候驻扎各地的兵力不够,敌人再猛攻我朱岭和汤山,那我后方危矣,到那个时候,粮道被断,几十万士卒空腹作战,必败无疑!!” “可若是继续在这里防守...等到粮草全部耗完,赵国的耕地上都长满了荒草,也是必败无疑,对吗?”,赵括忽然问道,廉颇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想要结束战争,不一定只是采用战争的手段。若是能说动各国出兵相助,组成联军,讨伐秦国,秦人也一定会撤退的。”,赵括认真的说道。 “没用的,诸国都在等着秦赵两败俱伤,他们好从中得利,他们又怎么会出兵来帮助赵国呢?除非是赵国到达灭亡的边缘,秦人势不可挡,他们才会坐不住罢。”,廉颇摇着头说道。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没有用呢?” “试了也没用。” “只要是有一丝希望,我就愿意去尝试!”,赵括站起身来,盯着廉颇,认真的说道:“几百万赵人在等着我带给他们一条活路,我是不会放弃的,永远都不会。” “你想要怎么做?” “我想去见上君,让他派平原君前往各国求援,若是有一人能够为赵国带来援助,那一定是平原君,我还要发动邯郸的贵族,率领留守赵国的老弱妇孺,开垦耕地,他们的家臣门客很多,是能够帮上忙的。我听闻范雎与白起的关系恶劣,我想要试试能不能造成他们的不和。”,赵括一一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神色愈发的坚定。 廉颇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上君刚刚当上大王的时候,跟自己这位仲父的关系还是非常的好。 直到后来的那件事:范雎早年家境贫寒,想要在魏国建立功业,投在中大夫须贾的门下,在一次跟着他出使秦国的时候,范雎仗义执言,施展出了才能与勇气,因此得到了齐王的重视,而须贾却被齐人无视,这让他非常的生气,于是回国之后,他就污蔑范雎,说他私通齐国。 无辜的范雎险些被国相魏齐活活打死,装死逃离了魏国,赶往秦国,又做了相国,这让魏齐非常的害怕,逃到赵国,躲在平原君的家里。秦王想要为范雎复仇,就写书给赵胜,书曰“寡人听说您的高义,愿作布衣之友,希望您到寡人这里来,愿意与您为十日之饮”,赵胜赶往秦国,在宴席上,秦王方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他说:“昔日周文王得吕尚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以为仲父,范先生也是寡人的仲父,范先生的仇人在您家,愿您使人取其头来,不然寡人不放您出关。”,赵胜并不畏惧,愤怒的说道:“魏齐是我的朋友,他就是在我的家里,我也不会交出他的。”,于是乎,秦王写信给赵王,还是那句话,交出魏齐,不然杀了平原君,再进攻赵国。 于是乎,赵王立刻令人包围平原君的府邸,欲要围攻,魏齐夜间逃出,见赵相虞卿,虞卿解相印与魏齐逃至大梁,欲通过信陵君而去楚,奈何,信陵君生怕此举会给魏国引来麻烦,故而不肯相见,魏齐大怒,故而自杀。赵王割下了魏齐的头,送给了秦王,秦王也就放赵胜回了赵国。 自从这件事之后,平原君与赵王的关系变得非常的差,而赵王也不再允许赵胜外出,赵王说,他是担心赵胜再一次被扣留在他国,成为人质。而平原君,也就开始每日饮酒作乐,召集各种各样的门客,变得格外热衷于名望,好似除却名望之外,什么都不在意。赵王是不会允许赵胜外出求援的,尤其是那些跟他是亲戚的外援,这些援军到达赵国后会听谁的命令呢? 可是这些话,廉颇却是不好与赵括说的,他长叹了一声,说道:“那就希望您能成功罢,那您还是要回邯郸?” “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就会带上利剑,回到这里,到那个时候,请您允许让我做一个士卒,我会战死在这里的。”,赵括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的李牧,他说道:“请您不要舍命的与秦人交战,您是赵国未来的长城,正是因为有您在,我们这些人才可以战死在这里而不担忧以后的事情。” 李牧笑着,他摇了摇头。 “大兄,若是您率军冲锋陷阵的时候,我会为亲自您驾车杀敌,若是您击破秦人,取得胜利的时候,我会用木棍插上白起的头颅,骑上快马传颂您的战绩,若是您战败身死的时候,我一定会死在您的前面。若思可以跟您这样的人战死在沙场,这是我最大的荣幸,最好的归宿。” 第四十四章 人尽其用 “马服子可是与廉颇将军谈好了退敌之法?” 司马尚领着赵括来到了幸,戈,狄等人暂时居住的地方,他们住的院落还不错,规模很大,别说是这几个人,就是再来十个人,也能住得下,只是太过杂乱,看得出,住在这里的富贵人家,在逃亡之后,大抵还是有人进门搜刮过的。赵括刚刚进了院,司马尚便忍不住的问了起来。 他炽热的看向了赵括,眼里的东西唤作希望。 赵括认真的看着这位年轻的都尉,脑海里却是再次想起了邯郸的城门,在那里,也曾有个年轻人,怀着这样的希望,朝着自己询问,可是他已经死了。赵括笑了起来,那笑容略微有些张狂,他傲然的说道:“我从邯郸赶往这里,白起因为畏惧我,派出最精锐的秦国奸细来刺杀我,如今我活着来到了长平,怎么会没有退敌的办法呢?” “请您放心吧,我听闻,赵王想要召见我,要让我来帮助廉颇将军,一同击败敌人,秦人绝对不是我和廉颇将军的对手!”,赵括自信的说道。司马尚大笑了起来,他非常的激动,欣喜若狂,而不远处的狄也是微笑着说道:“我早就告诉二三子了,我家少君若是在长平,击败秦人由反手也!” 狄开心的与幸说着自己在长平的事情,又跟李鱼,明打听秦人奸细的情况,司马尚非常高兴的离开了,他还有自己的职责,戈坐在远处,正在与李牧争执着什么,吵得面红耳赤,李牧被他气的暴跳如雷。赵括只是安静的打量着这个画面,他不敢露出自己心里的绝望。只有他知道,无论是出击,还是防守,这都是一条没有归宿的死路。 赵括坐在上位,麾下门客分别坐在两侧,李牧也是坐在了其中,不以为耻。 “狄,您这段时日继续留在军中,要让更多的士卒们知道秦人的暴虐,我已经与廉颇将军说好了,您可以挑选四百位人手跟您可以吩咐他们,让他们帮忙,为各个营寨传递国内国外的好消息。”,赵括说道,幸思索了片刻,方才问道:“我能再要一百人麽?这营寨实在太多,我还需要快马,不然来回之间就要耗费太多的时日。” “好,就按着您说的办。”,赵括点了点头,又说道:“那就请您去找廉颇将军的那位门客,他会带您去挑选,这件事,就托付给您了。”,狄拍打着胸口,说道:“请您放心罢,我会完成您所吩咐的事情!”,他起身离去,目送他离开,赵括这才看向了幸,他说道: “幸,我听廉颇将军说,秦人在大粮山通往汤山的山林之间安插了不少的士卒,这些士卒们平日里躲藏在山林内,频繁的袭击运往大粮山的粮草,这让大粮山的处境非常的危险,我知道您熟悉山林,廉颇将军要派一位都尉,请您跟着他,为他找出这些潜藏起来的贼人。” 幸点了点头,一旁的明有些困惑的问道:“既然知道他们躲藏在山林里,为什么不直接派大军去征伐呢?”,赵括回答道:“秦人围在两座大山的南方,若是大军开拔,很有可能会遭受到敌人的主力。”,明这才点了点头,赵括笑着说道:“对于您,我也有事情要委托。” 明有些沮丧的低下头,说道:“我既没有狄,幸那样的勇猛,也不曾像李鱼那样四处游学,我能帮到您什么事呢?” 赵括摇了摇头,说道:“我听闻,柳木不像松木那样坚硬可以做成家具,但是它的枝条能够编成结实的箩筐,桑木不像柳木那样有柔软的枝条,可是它却能用来祝福驱鬼。您怎么能小看了自己呢?先前,冯亭将军离开上党的时候,带上了不少的财富,他愿意将这些钱财都献出来,可是赵国境内,即使有钱,也买不到多少粮食了。” “我听闻,您曾跟随家里长者前往韩,魏,齐等地方经商,我想让您组成商旅,前往各地买来粮食物资。” 明眼前一亮,站起身来,朝着赵括俯身长拜,说道:“我愿意听从您的吩咐,我一定会办成这件事。”,韩国不好走,畏惧秦人的韩人连上党的百姓都没有放进去,何况是来自赵国的商旅呢?但是魏国就不同了,从邯郸可以直接到达魏国,就是道路会远一些,如今正是秋收之时,虽说诸国大多不允许贩粮,但是诸国中的贵人,还是愿意发些小财的。 赵括最后看向了李鱼,李鱼早已等待着赵括的吩咐,赵括说道:“我听闻,您曾游学各地,精通各地的言语,我想请您代替我去拜访一个人。”,李鱼眯着双眼,笑着问道:“少君是想让我去拜访魏王?”,赵括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请您去拜访信陵君,赵国目前面临巨大的危难,缺少粮食,需要他的帮忙,若是等到赵国战败,只怕就没有人再能阻挡秦人。” “请您告诉他,就算他不能派出士卒来帮助,也请他来帮帮明,帮着他弄到一些粮食,不至于让这几十万人因为没有粮食而全军覆灭。”,赵括吩咐道,李鱼点了点头,面色肃穆,他说道:“我今日就启程,赶往魏国。” 赵括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李牧,李牧急忙站起身来,赵括说道:“今日,我与廉颇将军商谈的时候,您也在,我就不多说了,请您在巡视的过程中,多加小心,秦人的奸细非常的厉害,无论是谁,但凡是靠近了至子城的,都请您抓起来。”,李牧点了点头,神色肃穆。 赵括这才露出了笑容,“长平的事情,就要劳烦二三子了,请二三子多加小心...”,“砰!!”,赵括还没有说完,戈猛地跳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木案,愤怒的看向了赵括,质问道:“难道您认为我年迈不中用了麽?连李牧这样的孺子都能帮助您,难道我就不行了麽?如果您觉得我没有用处,请您给我一把剑!!” 赵括苦笑着,说道:“我正要赶往邯郸,拜见上君,这一次没有二三子保护,路上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危险,您最年长,经验丰富,不失勇力,故而请您为我驾车,保护我赶往邯郸。”,听到这句话,戈的脸色方才好了不少,高高的抬起头来,冷哼了一声,一旁的李牧有些担心,他问道: “大兄你这番前往,身边没有门客随行,若是遇到了秦人的袭击,可如何是好?不如从廉颇将军那里借些骑士,跟随您前往邯郸?” 戈勃然大怒,愤怒的说道:“骑劫!你是说我能力不足以保护少君吗?!” 李牧说不出话来,气的面色赤红, 赵括急忙起身阻止了这一次的冲突,他说道:“不必担心,秦人损失了那么多的奸细,要在短时间内凑齐人手,还是不容易的,何况我这次悄悄出城,本来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离开的消息,我在这里,赵国士卒们也就更加的安心。沿路也有各地的官吏可以寻求庇护,您不必担心。” 李牧这才点了点头。 第四十五章 最大的成效 自从秦孝公十二年,秦人修建了咸阳城之后,这座城市便注定了它不会甘于平凡,在修建完成后的次年,秦自栎阳徙都咸阳,从此,这里就成为了秦帝国的心脏,渐渐的,也成为了诸侯们所痛恨,畏惧的一个城池。咸阳的规模并不小,比之邯郸城也不逊色,只是,咸阳比起邯郸少了些喧哗,多了些肃穆。 秦是一个强迫症较为严重的国家,咸阳城内的建筑都不是随意排列的,道路两旁的建筑无比的对称,从规模,样式,涂漆等方方面面来看,都是一样的,这种标准不只是在城内,就是乡中的里,也是如此,排列整齐,非常的工整,加上秦人的青壮普遍都参与过军事训练,因此他们前往去田地里耕作的时候,都是排列成了阵型,一丝不苟的朝着耕地赶去。 这在其余六国看来,是一件非常难以理解,也是相当恐怖的事情。 秦人尚黑,黑色天生就有一种别样的沉重感,一种肃穆感,而赵人尚赤,并非是楚人那样浪漫的赤色,而是血的颜色,这很好的证明了易怒的赵人的血性。 “赵括在发现他们之后,派兵列阵,身先士卒,连杀了四十多位我们的武士,他们全部都死了,赵括将他们埋葬在了太行山,他还放言说,要在太行修建一个墓地,将...将..” “说下去。”,范雎冷冷说道,密探站在他的面前,浑身颤抖,无论是谁,面对这位大秦应侯,都会畏惧,面对范雎的质问,密探只能哆嗦着说道:“他说要将您,还有白起将军,大王...埋在...在那里。” “哈哈哈~~~”,范雎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出泪来,他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方才问道:“这些情报属实?”,密探急忙点了点头,说道:“这些都是我们安排在长平的密探,从赵括门客嘴中打探到的消息,绝对属实!”,范雎不再发笑,抚摸着胡须,喃喃道:“原以为不过是庸碌之徒,没想到,这厮竟能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可千万不要弄巧成拙啊。” “那是否要吩咐他们一声,想办法杀了赵括?”,密探又问道。 范雎摇了摇头,说道:“这厮勇武过人,能杀了四十个秦人武士,这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就是白起将军,也未必能做到,这样的人,如何能够杀得死呢?”,那密探看到范雎并没有发火,也不再那么畏惧,认真的说道:“昔日的公子庆忌,力大无比,勇猛难当,能够搏杀虎狼,可他这样的勇武,还不是死在了要离的手中?他赵括又能如何呢?” 范雎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密探,方才笑着说道:“我很高兴您有要离的勇气,但是我也希望您能拥有要离那样的智慧,赵括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请您回去告诉白起将军,我会尽快安排下一批的人潜入赵国,让他勿要担心,安心作战,一切事有我!” 正说着,忽然有一人走了进来,正是范雎的家臣,那家臣说道:“家主,外头有个赵人求见。” “赵人?说客?”,范雎看起来格外的不屑,冷哼了一声,他最恨说客,当然,也不只是他,是所有的秦人都很说客,说客在秦国的地位跟游侠是差不多的,都被认为是毫无用处的废人,就该被送去修城池!可是最能用说客办成大事的,却还是这个最讨厌说客的国家。 他正要下令驱赶,却又停了下来,他眯着双眼,盯着面前的家臣,问道:“他给了你多少钱?” 家臣大惊,急忙说道:“我并不曾跟他索要钱财。” “你与我说实话,我就不再计较,可若是你骗我,我一定会杀了你。”,范雎平静的说道,家臣慌忙说道:“他的确是要给我钱财,可是我并没有要,他对我说,若是我进来向您禀告,您没有见他,我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可若是我不向您禀告,耽误了大事,或许就免不了遭受惩罚,我这才进来向您禀告。” 范雎抚摸着胡须,点了点头,说道:“能不为钱财打动,已经是超过一般人了。”,他又吩咐道:“能够从赵国赶到秦国,还能来到我的府邸前,这位说客也有些本事,让他进来拜见我罢。” 当那位说客进了院落之后,范雎这才看清楚了,这说客年纪不小,不过,他非常的平静,并不想原来的那个郑朱一样焦虑不安,范雎打量着他,那人朝着范雎行礼拜见,方才说道:“吕不韦,拜见应侯,敢问应侯毋恙?”,范雎一愣,“我毋恙,您就是吕不韦?请您坐下来罢。” 范雎忽然就不再冷漠,对吕不韦也就温和了许多,他知道这个吕不韦,他是公子异人的门客,听闻是个有才能的人,先前也曾帮着秦人奸细,捧起了赵括,公子异人最初还是个默默无名的质子,可是自从吕不韦帮助他之后,他名声鹊起,就是在秦国,也偶尔能听到他的名字。 “我听闻,您在赵国跟随公子异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范雎心里其实已经是猜出了吕不韦来这里的意图,可还是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好奇的问道。吕不韦笑了笑,说道:“公子异人请我前往咸阳,替他问候诸长,我这才来拜见您。” 范雎有些惶恐的摇着头,说道:“我不过是个从魏国逃来的罪人,仰赖大王收留,在这里勉强维持生存,怎么能算是公子异人的长辈呢?” “您是秦国国相,在秦国也是受人尊敬的人,公子托我为您带来了一些礼物。” “好,好,那就多谢公子的美意了。”,范雎笑着说道,令人收下,便直勾勾的看着吕不韦,再也不肯多说。吕不韦无奈的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有事想要请您帮助。”,范雎哦了一声,惊讶的说道:“原来您是因为有求于我,才送来这些礼物吗?” 吕不韦愣了一下,方才直接说道:“应侯,安国君如今是太子,您是秦国最聪明的人,应该能看出来,他的子嗣虽然多,可是有胆魄,可以委以大事的子嗣,却并不在这咸阳之中,我家公子有大胆魄,颇有其大父之风,在以后,他很愿意像对家中亲人那样对待您,信任您,您还可以继续施展自己的才华啊。” 范雎笑眯眯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吕不韦又说道:“我听闻,有几百秦人武士死在了太行,公子他召集了不少的门客,他可以代替那些武士,为您得到来自邯郸的消息,甚至是王宫内的消息啊。” “我做事,向来都是最求最大的成效,仅仅是两个好处,并不能让我为您的事情而忙碌,您得再帮我一个忙,同样的,我也会帮您,您觉得呢?”,范雎笑着问道。 吕不韦长叹了一声,朝着范雎一拜,说道:“就按着您所说的办罢。” 范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助呢?” “我想要拜见华阳夫人,想要请您帮忙。”,吕不韦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范雎思索了片刻,方才笑了起来,华阳夫人最受安国君疼爱,可是她没有子嗣,原来你们是从这里下手啊,范雎想明白之后,摇了摇头,说道:“华阳夫人,岂是你能随意见到的?何况,就是你对她说再多公子的好话,她能听得进去麽?” “那...” “我给您指条道路,您可以去拜见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他是依靠自己的姐姐才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是个懦弱的人,您只要能说服他,再带着他去说服华阳夫人的姐姐,有这两个人帮你,您也一定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范雎说着,吕不韦点了点头,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范雎一拜,说道:“我知道了。” “不知道我能帮到应侯什么事情呢?” “等您完成自己的事情,劳烦您为我去一趟燕国。到时候,我再会告诉您具体的事情。” 送走了吕不韦,范雎坐在席上,看着面前案牍上关于赵括的情报,眼神愈发的酷冷,神色狰狞,他紧紧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了两个字。 “赵!括!” 第四十六章 我是楚人的儿子 华阳夫人的弟弟阳泉君,他年纪并不大,正是喜好漂亮的衣服,好听的音乐,喜欢骏马的年纪,他坐在席上,把玩着手中那精致的宝剑,宝剑的剑鞘呈青色,镶嵌着恶金,纹着云龙,格外的奢华,而拔出剑来,剑身透着冷光,极为的锋利。阳泉君伸出手来弹了弹剑身,又挥舞了一番,难以掩饰眼中的喜爱,咧嘴笑着。 他看向了面前的吕不韦,收起了剑,笑着说道:“您与我初次相见,就送上了这样贵重的礼物,我实在是不敢收取啊。”,他有些为难的将宝剑放在了一旁,吕不韦心里已经明白他的想法,他不是不喜欢这宝剑,只是他不敢收,秦法苛刻,他也不敢收取自己的礼物为自己办事,受贿在秦国可是大罪。 吕不韦面色肃穆,他说道:“这宝剑是我为您送来的陪葬品,您离死期不远了,可以收下它来装饰自己的坟墓。”,阳泉君听闻,面色大变,指着吕不韦,愤怒的说道:“您知道我的姐姐是谁麽?怎么敢如此诅咒我呢?”,吕不韦并不畏惧,平静的说道:“正是因为您的姐姐,所以您的处境非常的危险,生死就在旦夕之间。” 阳泉君气的说不出话来,吕不韦继续说道:“大王年事已高,安国君为太子,而您的姐姐华阳夫人却没有子嗣,最有资格继承安国君位置的子傒,向来就很嫉恨您,因为您门下的宾客无不位高势贵,您府中的珍宝,骏马,美女多不可数,子傒过的非常清贫,故而与您的关系非常的恶劣。” “若是安国君为王,子傒则为太子,您还能保持如今的富贵麽?还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麽?”,吕不韦大声的质问道。 阳泉君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沉默了许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畏惧,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吕不韦这才笑着说道:“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让您继续保持如今的富贵,并且再也没有后顾之忧。”,阳泉君急忙站起身来,让吕不韦坐在自己的身边,朝着他施礼,恭敬的说道: “请您原谅我方才的失礼,请您教我该如何行事吧。” 吕不韦这才收起了自己的高傲,谦逊的说道:“您不必如此,您想想,子傒从来不与您,与华阳夫人亲善,他做安国君的继承者,对华阳夫人来说也是不利的,等到他成为储君的时候,华阳夫人的门庭必定长满了野草。而如今在赵国为质的公子异人,才德兼备,可是没有母亲在宫中庇护。” “每每翘首西望家邦,很想回到秦国来。华阳夫人能够能将公子异人收为自己的儿子,将他立为储君,这样一来,不是储君的异人也能继承王位,他肯多会感怀华阳夫人的恩德,而没有儿子的华阳夫人,也就会有未来的依靠,这些礼物,正是公子异人让我送来进献与您的,这正是他对您的尊敬啊,您认为呢?” 阳泉君笑了起来,点着头,欣喜的说道:“对,您说的有道理!”,他忽然又看着吕不韦,说道:“请您等候片刻!我很快便回来!”,说完,他也不理会一脸茫然的吕不韦,直接就离开了内室,吕不韦摇了摇头,这厮虽比公子异人富贵是十倍,可是这生性却是差了他百倍啊。 于是吕不韦就只好在这里等待,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心里都已经将阳泉君的上下数代骂完了,阳泉君这才姗姗来迟,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一位女性,吕不韦还以为他是把华阳夫人给请来了,吓得急忙起身拜见,经过阳泉君介绍,他才知道,这位是华阳夫人的姐姐。 阳泉君笑着说道:“华阳夫人虽然爱我,可是她总是将我当作孩子,不愿意听我的话,我将先生说的话告诉了我的大姐,她也很赞同,她的话,华阳夫人一定会听的,请您跟着我们前往拜见华阳夫人罢。”,吕不韦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这阳泉君拽着上了马车,一行人赶往了王宫。 王宫的武士们也都认识这两个人,吕不韦被当作了他们的门客,只是收走了他的佩剑,就放行了,吕不韦偷偷打量着周围,只是这秦王宫比起赵王宫要差多了,并没有赵王宫的奢华,只是打量了片刻,他就没有再继续看了,跟着两人到了华阳夫人的住处,阳泉君大大咧咧的便闯了进去。 “绶,我正想你呢,你便来了!”,华阳夫人微笑着,拉着阳泉君的手,温和的说道,华阳夫人是个标准的楚国淑女,长相到不算非常的精致,只是为人温和贤惠,安国君非常的宠爱她。看得出,她对于这位弟弟,也是非常的宠爱,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的,弄得阳泉君都有些尴尬。 他们聊了许久,阳泉君方才指着吕不韦说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唤作吕不韦,公子异人派他来为您送上寿礼,他来找我,我就将他带进来了。”,华阳夫人朝着吕不韦点了点头,吕不韦急忙俯身拜见了他,方才拿出了那礼物,这礼物,不是别的,却正是些精美的楚国衣裳。 华阳夫人拿起了那些衣裳,眼眶顿时通红,她非常的思念自己的故国,抚摸着衣裳,她这才说道:“公子异人还能记得我的寿日,我非常的开心。”,吕不韦这才笑着说道:“公子异人聪明贤能,所结交的诸侯贵者,如赵王丹,平原君,信陵君,魏王,赵括等人,无不将他视作自己的好友,而他的宾客,遍及天下。” “只是,他很不开心,他非常的思念安国君,思念您,他说,他将夫人您当作亲母,没有一天是不思念您的,他常常穿着楚国的衣裳,他人问起,他便说,我是楚人的儿子,穿着楚服又有什么不对呢?” “子楚...”,华阳夫人喃喃道,有些怜悯的说道:“可惜了这孩子,不能陪伴在父母身边。”,吕不韦没有再言语,将东西放下之后,便告辞离去了,华阳夫人令人送他离去,华阳夫人的姐姐这才对她说道:“我听闻,用美色来侍奉他人的,一旦年老色衰,受到的宠爱也就随之减少。现在夫人您侍奉太子,很受宠爱,可惜您没有自己的儿子。” “如果您不趁着现在在太子的诸子里结交一个有才能,孝顺的人,立他为继承人而又像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那么,丈夫在世时受到尊重,丈夫死后,自己立的儿子为王,最终也不会失势啊。不在容貌美丽的时候树立下根本,假使等到容貌衰竭,宠爱失去后,虽然想和太子说上一句话,还有可能吗?” “现在异人贤能,而自己也知道排行居中,按次序是不能被立为继承人的,而他的生母又不受宠爱,自己就会主动依附于夫人,夫人若真能在此时提拔他为继承人,那么夫人您一生在秦国都要受到尊宠啊!” 华阳夫人抚摸着那楚服,忽然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请您帮我换上这楚服罢,我想看看是否还像从前那样美艳。” 吕不韦焦急的坐在阳泉君的府邸内,如今正是最为关键的时候,只要华阳夫人能在太子身边说上几句异人的好话,按着太子对华阳夫人的宠爱程度,事情一定是可以办成的。他正在思索着呢,阳泉君便急急忙忙的冲进了府邸内,看着面前的吕不韦,大笑着,说道:“事情办成了!华阳夫人她同意了!” 吕不韦心头的一块巨石这才落地,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急忙拜谢阳泉君。 匆匆告别了阳泉君,吕不韦拒绝了阳泉君的款待,他还急着要回去跟异人商谈接下来的事情呢。刚刚走出了阳泉君的府邸,来到了城门口,顿时就有两个士卒拦住了他,吕不韦一惊,那两位士卒却是冷笑着说道:“人没有信义是不能立足于人世的,您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吕不韦面露惊悚,这才想起了与范雎的约定,急忙转身往回走,士卒们却没有再拦住他。 来到了范雎的府邸上,范雎依旧是笑眯眯的迎接了他,态度非常的温和,可吕不韦这次却再也不敢掉以轻心,非常的恭敬的坐在范雎的面前,问道:“不知道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想请您前往燕国,拜见燕国的丞相栗腹,我想跟他立下约定,与他一同讨伐赵国,我愿意给燕国送军械钱财,成为盟约之国,永结同好,等到击溃了赵国,我愿意将代郡,云中郡分给燕国。”,吕不韦大惊失色,急忙问道:“那我该如何去说服栗腹呢?” 范雎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这便是您的事情了,如果您没有能帮到我,您现在所忙碌的事情一定会失败。” 吕不韦长叹了一声,方才站起身来,说道:“我知道了。” 第四十七章 道虽迩不行不至 长平通往路城的道路上,一架马车正在晃晃悠悠的前进着,戈正在谩骂着当地的官吏,认真的驾着车,赵括捧着逐渐,认真的读着书,这漫长的路途,有两个娱乐活动,第一个是读书,第二个就是跟戈聊天,在这两个选项里,赵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个,这条道路非常的坎坷,多年都不曾修护,纵然马车,前进的速度也并不快。 故而,戈非常的痛恨此地的官吏,他说,若是改天遇到了这里的官吏,他一定要往那位官吏的脸上吐口水。 赵括只是笑了笑,没有理会恼怒的戈。 行驶了许久,赵括双眼都有些酸痛,在这种摇晃的马车上看书,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放下竹简,揉了揉双眼,赵括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道路两旁都是高低不平的丘壑,他有些好奇的询问道:“我们这是赶到哪里来了?” “到咸阳了!”,戈气呼呼的说道。 “啊?”,赵括一愣,方才无奈的苦笑了起来,又问道:“我想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路城?”,戈思索了片刻,方才说道:“大概还需要六七日,这里的路并不好走,当初我曾跟随马服君来过这里,那个时候还没有如今这样糟糕,几十年了,他们都不曾修护,这些无能的蠹!” “我父亲曾来过这里?” “当然!”,说起了马服君,戈就精神了很多,不再阴阳怪气,他缓缓回忆着过往,微笑着说道:“马服君可不像您啊,他常常在外奔波,有些时候,甚至只能徒步前往,我跟他就曾徒步从邯郸去过一次武城,足足走了三十多天...”,戈说起过往,赵括认真的听着,等到他说完,赵括方才问道:“廉颇将军说我的父亲性格暴躁,这可是真的?” “是这样的,马服君为人刚正,曾经有平原君的家人犯法,格外的张狂,辱骂了马服君,马服君直接拔出剑来,一剑将一人枭首,随后啊,其余那几个人吓得裳都湿了,哭着就将自己的罪行全部招待了,马服君就将他们全部都给杀了,他的性格暴躁,常常与他人争执,我还总是得劝他...” “您劝他???” 顿时,赵括就觉得这个故事不太真实,他问道:“可是我记得父亲是一个很温和,很儒雅的人啊?” “有主母在,能不温和儒雅麽...”,戈只是嘀咕了一句,便没有继续说。 赵括好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难不成这堂堂马服君,竟还是个怕老婆的?呵,老婆有什么好怕的?等我将来成亲,定是在家里一言九鼎,掌握着家中大权,赵括暗自想着。 正在道路旁,忽然看到了一辆牛车,牛车的车轮似乎破裂了,一位老者平静的站在一旁,反而是那个看起来是驭者的年轻人,急的快要哭了出来,手足无措,赵括急忙吩咐戈停下车来,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赵括先是朝着那位老者行礼拜见,老者长得高大,只是略微有些清瘦,留着长须,手持竹简,他大概是赵括这辈子看过最为英俊的老头。 “老者毋恙?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赵括笑着问道,一旁的戈将手放在剑柄上,狐疑的打量着他们,年轻的驭者操着一口的齐国话,急促的跟赵括说了很多,可是赵括却是一个字都没能听懂,一脸茫然,那个老者睁开双眼,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我的车坏了,此处又没有修理的地方。” 老者的声音有种磁性,非常的好听,他用的还是邯郸口音,让赵括感到亲切,他的言语也很是平静,完全没有被困在道路上的那种焦躁,很平静的跟赵括讲述了自己所面临的事情,赵括帮着去查看了车轮,车轮的确是断开了,牛车也有些倾斜,赵括摇着头,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帮您修,前方不远就是路城,不如您上我的马车,将车丢在这里,我与这位驭者牵着牛跟随。” “我可以将您送到路城。” 老者看起来有些惊讶,他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赵括,说道:“您一定是读过很多书的人,那就这样罢。”,戈有些急了,他猛地从马车上跳了起来,叫道:“少君,我们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说不定就是秦人派来的奸细,何况,他面对您的相助,都不曾道谢,看来就是个没有道德的小人,怎么能让他上马车呢?” 老者很生气,瞪着面前的戈,说道:“您待在这样仁义的家主身边,怎么就没能学到他的品德呢?您不仅不劝自己的家主行仁义之事,反而要劝阻,您这样的人,才是天下霍乱的根本啊。” “我听闻,物随其主,我的品行不好,您的品行就跟您的马车一样!” “我听闻,牛羊遇到生人,会低下头来展示自己的温和,虎豹遇到生人,则会警惕起来,只有山林里的野猪,在遇到他人之后,才会伸出獠牙,不顾一切的攻击生人,用来展现自己的勇气,却是透露了自己的愚昧,您就是如野猪那样的人啊!” “我!!”,戈气的险些晕了过来,这老头扬起自己的拳头,叫道:“您是个不懂得接受他人恩惠然后表达出谢意的小人!” “您是个不懂礼仪,只会龇牙咧嘴的禽兽。” “您才是禽兽!!” “您平日里读的书不多罢?连骂人的话都不会?” 无论怎么说,这位老者还是上了马车,赵括与他那位年轻的驭者跟在身后,戈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对手,跟这位老者吵得可谓是天昏地暗,戈驾着车,老者坐在马车上,两人的嘴就没有停下来,若是说戈还具备了一些祖安少年的特性,那这位老者就完全是一位资深的祖安钻石了。 戈少有的在骂架之中落入了下风,赵括虽然步行,不如坐马车,可说真的,这路上却是变得有滋有味起来,每天听着他们两人的吵架,赵括都有些怀念爆米花的滋味了,只是可惜,他身边的那位齐人不懂赵语,两人无法交谈,那位甚至都听不懂那位老者与戈在吵着什么,一脸懵逼的看着他们。 当马车终于赶到路城的时候,这两人方才与赵括告别离去,大概是因为军情,城门口的老卒们看起来也非常的谨慎,盘问了赵括,赵括并没有如实告知,便说自己是邯郸令的第四个儿子邯郸造,那几个老卒就直接放行了,这让赵括心里格外的复杂,有心斥责,可是看着那几个发色全白,恍惚无神的老卒,他却说不出话来。 老者下了马车,这才郑重的向赵括道谢,他笑着问道:“我离开赵国很多年了,没有想到赵国的年轻人里依旧有您这样的人,对此我感到非常的开心,希望您能继续保持您的仁义,您在将来,一定是会有大作为的。” “这还用您说麽?”,一旁的戈有些不悦的说道。 老者看着他,笑了笑,说道:“还要多谢您驾车将我送到这里,您也是个正直刚烈的家臣,请您能多劝阻您的家主,让他多读书,多行仁义的事情。”,戈顿时也不好再骂什么,两人相视一笑,方才转身离去了,赵括没有想到,这两个老头竟还吵出友谊来,两行人告别之后,赵括方才急急忙忙的赶往了邯郸。 “老师,您似乎很喜欢这位赵国青年?为什么不让他跟随在您的身边学习道理呢?”,一旁的年轻驭者好奇的问道。 “他已经懂得了仁义这样最高深的道理,我还有什么可以教导他的呢?别再问这些,先买辆车,见完该见的人,我们就回稷下。” “知道了,老师。” 第四十八章 捧腹大笑 越是靠近了邯郸,戈也就愈发的沉默了起来。 每一处的乡邑前,都站着,或坐着不少人,老人们坐在道路旁,茫然的眺望着远处,等待他们的孩子,妇女们哄着怀里的孩子,擦拭着眼泪,所有人都盯着这架从远方行驶而来的马车,一言不发,死一般的寂静,有老人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恭敬的站在了道路的旁边,赵括急忙下了马车。 “不知贵客有没有长平的消息啊?我的儿子已经两个月不曾给我寄来家书....”,老人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他说道:“他的母亲逝世了,我写信告诉他,他也没有回信...”,看着面前抽泣的老者,赵括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您的儿子唤作什么呢?” “他叫鹭。” “您就是鹭的父亲啊?”,赵括说道:“我刚刚从长平赶来,我认识您的儿子,因为秦人袭击道路,所以目前长平还没有办法往这里回信,您放心吧,我很快就要回长平,到时候,我会让他回来一趟。”,老者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问道:“您没有欺骗我吧?” “没有,请您节哀,安心等着鹭回来罢。” “好...好。”,老人神色恍惚的说道。 赵括从车上拿了些果子,笑着走到了那些孩子们的身边,将果子分给了孩子们,孩童们开心的拿起果子,叫了起来,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孩子,呆呆的看着赵括,叫道:“父!”,赵括一愣,她的母亲狠狠拍了他一下,叫道:“不许胡说!” 孩子哭了起来,其余的孩子们忽然也哭了起来,呼喊着父亲。 赵括上了马车,逃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道路旁,跪坐着不少人,他们伸出手来,向着行人乞讨,可看到赵括的时候,很多人还是捂着了脸,痛苦的流下眼泪,不愿意让赵括看到他们的脸,不用赵括吩咐,戈就下了马车,送给了他们一些吃的,跟他们聊了片刻,方才走了回来,继续赶车,他说道:“这些人都是些商贾。” “没有人买他们的货物,四处都在打仗,他们也没有人手可以护送货物出国贩卖....而且现在几千钱都买不到粮食,钱都算不上是财富了..” 马车赶到了马服乡邑附近的时候,戈问道:“要去拜见主母,再去邯郸吗?” 赵括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还是先去邯郸罢,等那里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回来拜见母亲。”,戈点了点头,马车迅速朝着邯郸城赶去,每一次前来邯郸,赵括都总是能清晰的看出这里的变化,道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百姓们越来越瘦,史书上一句简单的“民有菜色”,在现实里却是如此的残酷。 赵括看到肚子干瘪到有些恐怖的老者,老者从胸口往下便直接干瘪了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即将暴露出的肋骨,格外的恐怖。赵括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邯郸城门处,依旧是上次所看到的那位老卒,他还是没能认出赵括来,盘问了一次,便让赵括进了城,戈带着赵括朝着王宫的方向赶了过去。 邯郸王宫,是邯郸城内最大的建筑,就是将邯郸东城的民居全部加起来,大概也是没有这样的规模,王宫那朱红色的大门前,站立着两位高大的武士,警惕的望着周围,当马车来到了王宫门前的时候,这两位便走了上来,赵括下了马车,戈大声说道:“马服子前来拜见上君!” 那两位趾高气扬的武士大惊失色,急忙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拜见赵括,赵括与他们回礼,方才说道:“劳烦为我禀告一声,便说马服子有要事想要拜见上君。”,两位武士应允了,急忙回去禀告,赵括便在王宫门前等候着,等待了许久,那位武士方才走了出来,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上君今日有贵客上门,不便与您相见,上君说,请您过几日再来。” “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与上君说...”,赵括有些急切的说着,武士们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马服子,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赵括长叹了一声,一旁的戈忽然大笑了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他说道:“少君!勿要着急!!等秦人把剑放在他脖颈上,他来找您的时候,您再让他多等几天就是了!” 那两位武士大惊失色,手握着剑柄,只是,他们看着面前的赵括,却迟迟不敢拔剑。赵括没有多说什么,对戈说道:“我们去蔺公的府邸上休歇一日,明日再来罢。” 许久不见,蔺相如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他的咳嗽也愈发的严重了,但是他很开心,看到了赵括,他紧紧握着赵括的手,说道:“我听闻您送了几十万石粮食到长平,这是邯郸之中诸多富贵者都不曾办到的事情,我家境贫寒,没有能帮得到您,请您宽恕。” “请您不要这样说,我所做的,对于战争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赵括说着,脸色愈发的落寞。蔺相如看出了他的不安与沮丧,问道:“您这样急切的回到邯郸,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我想要让上君委派平原君,前往各国求援,可是上君并没有见我,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蔺相如又咳嗽了起来,他说道:“请您不要担心,前些日子,从楚国来了一位客人,拜见上君,上君正在忙着款待,大概是没有空闲时日,等上几日,他一定会见您的。” “依您看来,这件事能够成功麽?”,赵括急忙问道,这神色,像极了那些向他询问战事的众人,蔺相如就如赵括一般,沉默了片刻,方才笑着说道:“定然是能够成功的,在这样危难的时日,上君也不会拒绝您的提议,平原君的朋友很多,魏国的信陵君,更是他的妻弟,他亲自前往各国,一定能解决赵国的危难。” “好...好...”,赵括神色恍惚的说道。 随后的几天,赵括都是住在蔺相如的府中,他每天都会去王宫,可是那两位武士总是会无奈的摇着头,赵括去往王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天内甚至会去上六七次,就连那几位王宫的武士,都羞愧的不敢抬起头来拜见赵括,如此过去了足足五日,当赵括再次赶到了王宫门口的时候,武士早已在观望着了,看到赵括,他们大叫了起来,上君要见他! 赵括笑了笑,跟着那几位武士,走进了王宫之内,刚刚走进王宫,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味,还有酒味,武士告诉赵括,赵王接连数天都在设宴款待从楚国赶来的贵客,故而这里才会弥漫着这样的味道,王宫的规模也是极大的,有清澈见底的水池,道路都是碎石铺成的,两旁有各种各样的树木,远处隐约可见到几座精美的亭,可谓阆苑。 跟随武士,赵括终于是见到了赵王。 赵王年纪不大,浓眉大眼的,浑身还带着一股酒味来,在他的周围,则是坐着不少的大臣,众人的面前都摆放着鼎,赵王的面前足足放了七个鼎,鼎里有肉正在翻滚着,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在众人的左侧,只是有一处空位,是留给赵括的,前头还放着五个鼎,放着三个碗,碗里堆满了肉块,盏里满满的的美酒。 赵王急忙走了下来,走到了赵括的面前,赵括正要行礼,他却迅速的扶起赵括,说道:“这些天来,没有让您进来,请您不要怪罪我,只是我这里贵客太多,没有足够的鼎,若是用三鼎,又怕是对您不尊敬,您看,这五鼎是我特意让人送来的,也没有人动用过的。” 听到这个荒谬而又真实的借口,赵括忽然笑了起来。 与戈一样,笑出泪来。 第四十九章 得道者多助 坐在宴席里,赵王还在热情的为赵括介绍着他的贵客,坐在赵括面前,高高扬起头,身材魁梧的壮汉,就是赵王的贵客,他是临武君,来自楚国。赵王开心的说,楚国得知了赵国的危难,故而派临武君来相助,他说,临武君精通兵法,一定能帮助赵国化险为夷,甚至,赵括看到赵王还有些想要招募临武君的想法。 不过,赵括并没有理会这位精通兵法,堪称大将之才的临武君,这让临武君有些不悦,而其余众人,都是这些日子里陪伴赵王的大臣,有楼昌,这位大臣看起来非常的儒雅温和,他笑着朝着赵括点了点头,他是赵国的司寇,主管刑法之事,只是,看他的样子,怎么都看不出他有半点执法者的威严。 随后是虞卿,这位本来是接替了田单位置的赵国国相,奈何,他之前因为平原君的事情,自己放弃了相位,想要帮助魏齐逃到楚国,事情不成,他又回到了赵国,如今担任假相,也就是副的国相,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唤作赵晖的御史,管理文书及记事,许历也在这里,他早也不是赵括印象里那位负责修筑的官吏,而是赵国的中尉,也就是负责举荐能人的官吏。 赵国的重要大臣,几乎都在这里了,众人对于这位名满赵国的马服子也是非常的好奇,也愿意与他结交,在赵括入座之后,赵王有些开心的对临武君说道:“临武君啊,寡人听闻您精通兵法,这些天来,寡人的诸多大臣,也没有能说赢您的,可是这位马服子,与您一样,精通兵法,是赵国最出色的青年,不知道您能否赢了他呢?” 临武君看向了赵括,自从来到赵国之后,众人都非常的尊重他,可赵括对他的无视,让他心里很是不悦,可是,看到如此英俊,威仪不凡的少年郎,他心里也还是忍不住的称赞了一声,好一个赵国少年郎,这些天来,他一直都在听着关于赵括的传闻,赵括在赵国的地位非常的高,就连赵王都是喜爱有加,为之自豪。 临武君还真的不敢小看了他,据说,当年赵奢论战都不是他的对手,若是自己败给了这样一个毛头孩子,这楚国的脸不是都被自己给丢尽了吗?看着格外平静的赵括,临武君笑了笑,说道:“马服子的大名,我是早就听闻过的,只是,我与诸君谈论了三四日,口干舌燥,还是改日再与马服子论战罢,不然,也不能与马服子论的尽兴啊。” 赵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方才笑了起来,说道:“好,就按着您说的吧。”,他似乎非常的开心,于是看向了赵括,说道:“听闻您有重要的事情要来拜见寡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赵括这才站起身来,面色肃穆,他说道:“长平之战危矣,我想请您委派平原君,前往各国求援。”,赵王一愣,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他看了看一旁的临武君,说道:“楚国派出了临武君来帮忙,何必还要让平原君再外奔波呢?平原君年纪也不小了,寡人实在不愿意看到他继续为了国家的事情而劳累啊。” 赵括认真的说道:“如临武君是率领了一支楚国的军队,从南阳进攻秦人,平原君是不必去求援的,可来的只有临武君一个人,长平的粮食严重的不足,而赵国的青壮又在长平,若是没有援军,没有诸国借给我们粮食,几十万士卒就要战死在上党,而几百万百姓则是要饿死在赵国。” 赵王的脸色逐渐变得肃穆起来。不远处的楼昌看出了赵王的心思,站起身来,说道:“上党还有近四十万的士卒,更是有廉颇将军来率领他们,我听闻,您今日里又为上党送去了几十万石的粮食,您又为何要这样说呢?我听闻,为将者只有不畏惧敌人,士卒们才能奋力作战,您这样畏惧秦人,这难道不是会影响军心麽?” 赵括有些生气的说道:“我问了廉颇将军,上党的粮食只够士卒们吃半年,半年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难道赵国的士卒在半年之内还不能击破秦人麽?马服子为什么要这样看低赵国的勇士呢?!”,却是御史愤怒的质问道,赵括叫道:“秦人的士卒要比我们多!他们占据着有利的地形,只有几个小山谷可以进出,要如何去击退秦人呢?秦人一直都在进攻,廉颇将军也不过是勉强能够守着,您如此信任赵国的勇士,那您有什么办法可以击退秦人呢?” “我听闻,有智慧的人来管理郡县,刚正的人来直谏君王,勇武的人来击退敌人,国家才能兴盛,这击退敌人的事情,难道不该是廉颇将军来想办法麽?”,御史正义凌然的说道。 “有道理,何况,我们早就向各国派去使者,结果遭受到了侮辱,平原君是赵国宗室,若是他也遭受了这样的侮辱,赵国将会颜面无存啊!” “若是平原君再次被他人抓起来,当作人质,要挟赵国,到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赵国有马服子这样的年轻俊才,何必要劳烦年事已高的平原君呢?不如就让马服子接替廉颇将军,我听闻,秦人最害怕马服子来担任将军!” 诸大臣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赵括完全插不上话。 赵括静静的看着他们,现在,他心里已经能够确定,在这些人里,可能有数个人都已经被秦人所收买,他们完全就是胡搅蛮缠,根本就是不愿意让赵王接受自己的提议。赵括长叹了一声,方才问道:“秦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才能让你们看着无辜的赵国百姓们饿死,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我想知道,这几百万百姓的性命,值多少钱?” “放肆!!”,顿时,楼昌面红耳赤,指着赵括,质问道:“在这里坐的人,年纪都跟您的父亲一样,我们像对待自己的晚辈那样的爱您,您却要这样的无礼,这是什么道理?” 赵括没有再理会他,看向了赵王,说道:“上君,请您看看王宫之外,不知道多少父母在思念着自己的孩子,多少孩子在等待着父亲,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饿死,在长平,士卒们鼓起了勇气,为您死战,在邯郸,百姓们宁愿饿着,也要献出粮食来,您不要听信这些人的谗言,请您派平原君去求援罢。” 赵王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寡人听闻,只有能广纳谏言才能使得国家太平,寡人不是个独断的人,自然还是要听贤才们的谏言....” 赵括浑身都有些发冷,心里猛地就浮现出了一股绝望,绝望的寒冷冰封了他的躯体。 “说的有理...咳咳...咳咳...上君当然要听贤才们的谏言...只是不知道...咳咳...我们能不能算的上是贤才。”,忽然,门口传出熟悉的声音,众人看向了门口,年迈的蔺相如,住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王宫之内,在他的身旁,则是田单,田单冷着脸,他与另外一位赵括不认识的老者,扶着更加年迈的乐毅。 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那位赵括在道路上所帮助的英俊老者,老者抚摸着胡须,跟在他们的身后。 众人猛地跳了起来,就连赵王也是急忙起身。 “蔺公!田公!乐公!庞公!荀子??!!”,赵王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们,尤其是最后方的那位老者,让赵王吓得险些从上位摔了下去,反应过来的大臣们则是早已弯下了身,恭恭敬敬的拜见了他们。 赵括却是茫然的看着他们,什么情况,蔺公?乐公?连田单都来了?还有那位老者?荀子??他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众人顿时要拜见赵王,赵王手足无措,急忙让他们起身,这几个都是赵国的古董,还有荀子这样的人,他哪里敢安心的受他们大礼,蔺相如咳嗽着,缓缓看向了远处的楼昌,楼昌此刻也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这几个老头,呆若木鸡。 蔺相如愤怒的大叫道:“在这里站着的人,年纪都跟您的父亲一样,我们像对待自己的晚辈那样的爱您,您却要这样的无礼,这是什么道理?” 楼昌吓得急忙俯身拜见。年迈的乐毅被两个人扶持着,他看着赵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他身旁的那位庞姓老者,此刻也是微笑着点着头,田单就显得有些冷淡,高傲的抬起头来,荀子看起来有些愤懑,看着那些大臣们的眼神里,满是厌恶。 蔺相如没有理会惊悚的楼昌,他转过头来,看着不远处的赵括,他笑着眨了眨眼。 你看,我说过,您的事情一定会成功的。 因为,您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人。 您还有我们啊。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章 朽木能燃 赵括感觉那股绝望的阴霾一扫而空,心里猛地被注入了勇气,他挺直了腰,挑衅般的看向了楼昌。 楼昌感觉到惊悚,他怎么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为了区区一个孺子而出头。 庄子感到了愤怒,赵国,远比离开之时更让人失望。 赵王感觉到了羞愧,因为他没有准备好足够的鼎,按着规格,这些人大多都是可以五鼎而食的,若是失了礼仪,他们不肯再留在赵国该怎么办呢? 宴席的氛围变得有些古怪,老臣们坐在两侧,乐毅无法坐着,庞姓老者坐在他的身边,一只手从背后搂着他,让乐毅勉强依靠在他的胳膊上坐起来,也没有人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得体。蔺相如咳嗽着,抬起头来,看着赵王,他开口打破了这寂静,他说道:“上君,我听闻,战事是关乎于社稷存亡的大事,不能不细察。” “赵括去过长平,也知道了那里的情况,您不肯相信他,却反而要听一些不曾出过邯郸城一步的小人胡说八道,这是为君者可以做出的事情吗?”,赵王急忙低下头来,说道:“您说的很对,这不是为君者可以做的事情。”,蔺相如又说道:“上君您曾跟着我读书,我也曾给您说了那些因为不听劝谏而给自己带来灾祸的诸王的事情。” “赵括,他是赵国的贤才,百姓们因为他的德行而爱他,秦人因为他的才能而惧他,您怎么能因为小人的话语轻慢了他呢?您是个爱贤才的人,这我是知道的,可是如果您不能听取贤才的谏言,就是将天下的贤才聚集在自己的身边又能怎么样呢?国家的强盛,不是在与君王的身边有多少的贤才,而是在于君王是否能听取他们的谏言啊。” 蔺相如说完,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赵王急忙说道:“寡人记住了,请您不要怪罪。”,田单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可是他既然赶到了这里,也就能说明他的立场了,乐毅则是茫然的看着众人,他时刻清醒,时刻恍惚,一旁的老者数次为他擦去嘴边的口水,赵王看向了荀子,眼里再次燃烧起了对贤才的渴望。 他笑着说道:“寡人听闻荀子将来,却没有想到,来的如此之快,没有能出城来迎接您,这是寡人的过错,请您宽恕啊。”,荀子冷着脸,即使面对赵王的如此礼遇,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开口说道:“我在稷下的时候,有人说您像在荒漠里渴望清水那样渴望贤才,我这才从稷下回来见您,可是没有想到,连赵括这样的人都会在王宫里遭受到排挤。” “那还有什么样的人敢来投效您呢?” 赵王大惊,急忙站起身来,看着赵括,一脸诚恳的说道:“寡人听信小人的言语,不能用您的计策,实在是不应该,寡人再也不会这样了。”,一旁的楼昌面色赤红,惊诧的看着赵王。 赵括也站起身来,如果能够改正自己的过错,那这位赵王也不免是一位贤君,从方才的对话里,他也隐约察觉了这位赵王的爱好,于是便投其所好的说道:“如果上君连我这样的微不足道的人的谏言都能接纳,那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真正的贤才来辅佐上君,为您献上治国安民的策略。” 赵王听闻,咧嘴笑着,极为的开心,又说道:“您是赵国的瑰宝,今日又有荀子这样的人称赞您的德行,谁敢说您是卑不足道的人呢?”,他大手一挥,说道:“寡人应允您的提议了!”,他看向了一旁的虞卿,自从赵王设宴款待临武君之后,他就一言不发的在这里坐着,整日饮着苦酒。 “虞卿,寡人知道您与平原君亲善,请您去东武,赵国面临巨大的危难,希望平原君能够出使各国,为赵国求来援军。”,赵王说着,正在此时,一直扶持着乐毅的老者抬起头来,开口说道:“上君,臣有一言。”,赵括并不认识这位老者,不过,他心里对于这位老者还是很有好感的,不只是因为他能来支持自己,而是因为他对乐毅将军的那种照顾。 从他的年纪上来看,这位老者恐怕并不比乐毅将军要年轻,可是他硬是扶着乐毅将军坐了这么久,脸上没有半点的抱怨,这是一个坚韧而又善良的老者,赵括在心里做出了初次的评价。 赵括发现,赵王对这位老者的重视,不在于荀子之下,听到老者开口,赵王恭恭敬敬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您有什么吩咐呢?”,赵括一愣,其余众人都显得很平静,就好像赵王如此恭敬是应当的,老者年纪很大,可是声音响亮,又不像廉颇将军那样的豪迈。 他微笑着,认真的说道:“正如蔺公所说的,战事关乎国家的存亡,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请您派我跟随平原君,前往各国求援。”,赵王有些难为情的说道:“各国相距很远,您又年迈,您如何能忍受这奔波呢?寡人也不愿意让您受苦啊。” 老者笑了起来,他的双眼格外的明亮,他说道:“臣听闻,枯朽的木头没有什么用处,可若是点上火,他会烧的更亮...臣老矣,请您允许臣最后再燃烧一次罢。” 在座众人,顿时都说不出话来,赵王看着这位坚定的老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请您前往东武,与平原君一同前往各国求援罢。” 楼昌心里也明白,赵王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他从来都不会违背赵王的任何决定,无论赵王心里想的是什么,他都会去赞同,正因为如此,他也一直都是赵王的心腹,即使数次坑害了赵国,赵王也没有问责,因为这些计策其实都是赵王自己的想法而已,楼昌只是帮他说出来。 他强行挤出笑容来,说道:“我认为庞公说的很...” “住口!”,正倚靠着老者的乐毅忽然叫道,他愤怒的看着楼昌,说道:“您若敢在我的面前多说一句话,我就用我的拐杖打您的头!”,愤怒的乐毅隐约透露出了些过往的霸气,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杀气,楼昌就好像是只受惊的兔子,浑身一颤,畏惧的将头低下,几乎要缩进了衣内,再也不敢言语。 赵括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次求援的结果会怎么样,但是,总是要去试试啊。赵王看起来并没有在意乐毅对楼昌的威胁,有这么多的贤才聚集在他的王宫,他非常的开心,好啊,荀子,乐毅,蔺相如,田单,庞煖,赵括,临武君,虞卿,楼昌,许历,赵晖,哪个诸侯可以让这么多的贤才成为自己的座上宾呢? 赵王亲切的与众人叙话,他好像还有让乐毅,田单,庞煖,赵括,临武君,荀子等人讨论战事的想法,不过,乐毅终于还是不能坚持太久,他需要回去休歇,赵括也就站起身来,说道:“请让我送乐毅将军回去罢。”,赵王有心挽留,说道:“寡人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请教您。” 荀子看了看赵括,看出了他心里的急切,开口说道:“上君有什么事情,向我请教便是了,我虽没有什么才能,但是在稷下常常为人解决困惑,还是能帮到您的。”,赵王有了荀子陪伴,自然也就不再挽留赵括了,笑呵呵的接受了赵括的辞别。田单看起来也不是很乐意继续在这里待着,他也借口离去。 两人扶持着乐毅,走出了王宫,戈正在王宫外等候着,看到赵括走出来,他忍不住的笑着,却什么都没有说,赵括朝着他笑了笑,戈明白,事情已经成功了,将乐毅扶到马车上,田单正要离开,赵括却急忙拦在他的面前,说道:“先前是我做的不对,不该那样辱骂您,请您宽恕。” 田单并不搭理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声,转身离去,背影略显得落寞。 戈驾车,乐毅将军躺在马车上,赵括徒步跟随,这一路上,赵括都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求援的事情已经可以进行了,那么就是要将独轮车的事情办好,自己并不会做,可是找个匠人来,让他做出一个轮子的车,应该...不难罢?赵括心里也没有底,等回了马服乡,就找个匠人,让匠人试试好了。 乐毅将军太过疲惫,一路都是在恍惚的,什么也不说,将他送到府邸的时候,乐毅将军的那位驭者出了门,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们,笑着说道:“早些时日,蔺公来拜访乐毅将军的时候,就曾准备了马车,让我只能等着,如今您又亲自把将军送回来,这是想要让我失去驭者这个位置啊。” 将乐毅将军扶持着进了屋,让他躺了下来,“谢谢。”,赵括说着,走出了内室,驭者正在跟戈说着什么,看到了赵括,驭者朝着他长拜,说道:“这些时日里,您的门客天天都带着礼物来拜见乐毅将军,乐毅将军非常的开心,跟他们能聊上半个多时辰,我跟随了将军这么长的时日,就从来没有见过他如今这么开心的样子,感谢您的恩德。” 驭者说着说着,也有些哽噎,擦了擦眼泪。 “请您别这么说,等我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还要亲自来拜谢将军呢,我只是做了应当做的事情,而他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告别了驭者,赵括上了马车,戈驾着车,开心的说道:“少君啊,您不知道,方才蔺公他们几个来王宫门前,那几个武士拦住他们不让进去,蔺公急得举起拐杖追着他们就打,那几位武士又不敢还手,被打的鼻青脸肿啊...” 赵括听着戈的言语,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谢谢。 第五十一章 荀子议兵篇 “请问用兵的要领。” 临武君扬起头来说道:“先取得有利于攻战的气候条件,再取得地理上的有利位置,观察好敌人的变动情况,比敌人后行动但比敌人先到达,这就是用兵的要领。” 荀子摇了摇头,笑着说说:“不对。” “我听说,真正的用兵方法,是让民众和自己团结一致。如果弓箭不协调,那么后羿也不能用它来射中微小的目标,如果六匹马不协调,那么造父也不能靠它们到达远方,如果民众不亲近归附君主,那么商汤、周武王也不能一定打胜仗。” “所以能够使民众归附的人,这才是善于用兵的人。所以用兵的要领就在善于使民众归附自己罢了。”,荀子说着,看着赵王,又说道:“上君如果能减少如今这样的宴席,将王宫内藏着的粮食送给百姓,将您用来驾车的骏马分给将领,呵护您的子民,信任您的将领,上下一心,共赴战场,那您一定可以战胜强敌。” 赵王若有所思,临武君却有些急了,急忙说道:“不对!用兵所看重的,是形势有利,所施行的,是机变诡诈。最善于用兵的人,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孙武吴起用了这样的办法,因而无敌于天下。哪里一定要依靠使民众归附的办法呢?” 荀子甚至都没有看临武君一眼,他只是看着面前的赵王,继续说道:“不对,我说的,是仁德之人的军队,仁德之人上下之间,各位将领齐心一致,三军共同努力,臣子对君主,下级对上级,就像儿子侍奉父亲,弟弟侍奉兄长一样,就像手臂捍卫脑袋眼睛,庇护胸部腹部一样。” “况且仁德之人治理方圆十里的国家,就会了解到方圆百里的情况,治理方圆百里的国家,就会了解到方圆千里的情况,治理方圆千里的国家,就会了解到天下的情况。仁德之人不会坐在王宫之内,体察国家内百姓的情况,犒赏有功的将士,扶助贫苦饥饿的百姓。” “所以仁德之人当政,国家日益昌盛,诸侯先去归顺的就会安宁,迟去归顺的就会危险,想和他作对的就会削弱,背叛他的就会灭亡。” 在赵括等几个人离去之后,赵王果然是向临武君以及荀子问起了战事,荀子认真的说着自己对于战争的见解,临武君则时不时的反驳,在座的群臣都听的非常痴迷,御史赵晖急忙醒悟过来,急忙拿起了竹简,拿出了笔墨,按着自己方才的回忆,急忙提笔写道:“王曰:请问兵要?临武君对曰:上得天时,下得地利,观敌之变动,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 荀子提倡义战,以“仁人之兵,王者之志”统一全国,使四海之内亲若一家,是他毕生的追求与理想,与临武君不同,荀子认为用兵是为了禁暴除害,给百姓一个更安乐有序的生活,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的拼死争夺,正是因为这样的理想,荀子痛恨交战时欺诈无道,更痛恨视人命如草芥的肆意屠杀。 这是因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与痛苦相伴的人。 荀子说的越来越快,言辞越来越激烈,他站起身来,评点着诸国的军队,齐国的军队被他说的一文不值,魏国的军队被他说成危害国家安危的军队,他倒是没有去骂秦国的军队,反而是把秦王给骂了一顿!御史的手也越来越快,很快,一整个竹简都被写满了,御史又换了一册竹简继续。 赵王听的津津有味,临武君眼里却有些不屑,他可不信什么仁义之师无敌的说法,行军打仗本就是要不择手段,双方将对方杀死的事情,怎么还能讲什么仁义呢?如果让荀子这样的人来担任将领,全军都要危险了。 “先生,寡人从来不曾忘记要祭祀神灵,每次祭祀的时候也是非常的虔诚,可是上天屡降灾害与寡人,这是因为什么呢?”,赵王又问道。 “神灵它没有感情,它不会因为您的尊敬或者诋毁而有什么改变。它有着自己的规律,是我们所不能理解的,也是不能改变的。” 赵王一愣,又问道:“那寡人要怎么避免这些灾害呢?” “您虽然不能通过祈求神灵来避免灾害,但是您可以通过自己来避免这些灾害,您若是能挖掘渠道,能避免旱灾,建立堤坝,能避免洪灾,善待百姓,勤勉治国,他人也不敢再来侵犯赵国,您也就能避免兵灾。”,荀子回答道。 赵王点了点头,又问道:“寡人听闻,您说任何人都可以成圣,是这样的麽?” “是这样的,圣人与一般人,君子与小人,在刚刚出生的时候,本性都是恶劣的,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只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积累了大量的知识,做了很多有功德的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能通过学习来成为圣人。”,荀子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最难以接受的恐怕就是临武君。 圣人与一般人是不一样的,但凡是了不起的人物,在出生的时候总是能引起一些异样的气候,父亲也大多不是凡人,怎么能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是可以成圣人的呢?在楚国,这种划分最是明显,临武君就是一个生而高贵者,自然是无法认同荀子的这番理论。 他有些不怀好意的问道:“难道荀子已经是圣人了麽?” 荀子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一生都在钻研各种道理,学习知识,督促自己行仁义的事情,可是到现在,我也不曾能做出什么圣人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功德,我离成圣人的道路还很遥远呢。” “如果像您这样的人,都没有成为圣人,那还有什么样的人可以成为圣人呢?” “能够散尽家产去资助乡人,能够为百姓们低下头来求粮,能够当面接受他人的批评,即使害怕也能鼓起勇气,能够善良的对待任何人,能够帮助道路上所遇到的陌生人,这样的人,一定是可以成为圣人的。” “哈哈哈哈~~~”,临武君大笑了起来,他摇着头说道:“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荀子也笑了起来,他说道:“有。” 宴席还在继续,蔺相如等人也逐一离开了,荀子还是被赵王留下来了,赵王对荀子非常的看重,看起来,是想要让荀子留在赵国,担任官职。天气愈发的寒冷,蔺相如走出王宫的时候,驭者的脸都被冻红了。当回到了自家府邸的时候,还在回味着荀子的言语的蔺相如,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年轻人,年轻人站在府邸门口,他解下了自己的麑裘,披在了一位光溜溜的孩子身上。 孩子有些惶恐的抬起头来,年轻人微笑着,穿着单薄的衣,站在风中,伸出手来,揉了揉孩子的头。 蔺相如眼前一亮,顿时拍手大叫道:“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二章 名望之盛 蔺相如走到赵括的面前,赵括急忙俯身拜见,蔺相如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外面风大,快些跟我进去罢。”,蔺相如与赵括走进了府邸之内,而蔺相如的老家臣则是与戈跟随在身后,戈忽而皱眉,忽而傻笑,脸色不断的变化着,阴晴不定,老家臣与蔺相如都被他吓到了。 蔺相如有些狐疑的问道:“您这位驭者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括无奈的摇着头,说道:“我曾与他在道路上遇到一位老者,我方才告诉他,那位老者便是荀子,他就成这副模样了。” 蔺相如抚摸着胡须,笑着说道:“我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我还听说,您曾帮助了他。”,赵括一愣,随即说道:“荀子与您说的?这只是小事而已。” “一从细微的小事里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行,难道您不知道这个道理吗?” “受教。”,赵括说着,进了内室,两人也都坐了下来,赵括这才郑重的说道:“我很感谢您的帮助,要不是您来帮我,我的计策室一定会失败的。”,蔺相如有些不悦的说道:“难道拯救国家的事情,就只是您一个人的事情吗?我们虽然老了,可是对正义的追求,并不逊色于您啊。” “我实在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帮我。”,赵括笑着说道。 蔺相如笑了起来,说道:“早在您不能进入王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上君的想法,想要完成这件事,光靠您一个人是不行的,所以我就去找了乐毅将军,乐毅将军清醒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听闻您有麻烦,他再次清醒了过来,喊着什么骑劫要害赵括,下令让我带着他前往王宫。” 赵括轻笑着,又问道:“那田公呢?我实在不知道他怎么也会跟来。” “我与乐毅将军去找他,本来,他是没有应允的,乐毅将军看着他,说了一句,赵国的赵括多像当年的齐国的田单,田单便也跟了上来,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他能一起过来,就已经是向上君表达了自己的立场,这已经对您最大的帮助了,请您不要怪罪他。” 蔺相如说着,又笑着说道:“至于荀子与庞公,他们是在道路上相遇的,荀子这次原本是来与庞公相见的,他们知道了您的事情,也就愿意来帮忙。” 想到了荀子,赵括心里就有些说不出话来,在前世里,自己也不知道学了多少他的著作,他与孟子,孔子,老子这些人一样,在华夏后人的心里,是格外伟岸的一座需要仰望的山峰,他们是华夏文明最初的光芒,面对这样的人物,赵括心里实在不能平静下来。 常常有无知而愚蠢的人,站在文明巨人的肩膀上,低下头来,不屑的朝着巨人唾弃,骂道:封建愚夫,断我脊柱!因自己的学问渊博而沾沾自喜,无耻的问道:他懂天文麽?他会造飞机麽?文明的砖石堆砌出的高塔上孕育出这样的人来,或许他们的确是失败的,起码,他们留给后人关于谦逊与尊敬方面的道理远远不够。 赵括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问道:“请问这位庞公是什么人呢?” “他叫做庞煖,赵国的老臣,资历很高,从上君到群臣,没有不尊敬他的。” “哦?老臣?与您一样?” “跟我可不一样,他曾跟武灵王论兵...我跟你这般大的时候,就曾去拜见他,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我现在的年纪了...” 赵括瞪大了双眼,武灵王的心腹大臣?我的天哪,这位庞公到底多大啊?难不成比乐毅将军还要年迈??赵国人怎么都如此的长寿啊,先有庞煖,又有廉颇,赵括急忙站起身来,说道:“我想要去拜见这位老将军。”,蔺相如摇着头说道:“他方才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邯郸,前往了东武。” “唉,让这样的老者四处奔波...这...” “这你就不必担心,老将军的身体格外硬朗。”,蔺相如无奈的说着,这位老将军在武灵王逝世之后离开了赵国,前往楚国求学,当今上君格外的爱才,便将他又请回了赵国,当初那些担忧他身体的人,如赵奢啊,董叔啊,都已经被他熬死了,就连自己,大概也是熬不过这位老人了。 两人又交谈了片刻,蔺相如方才问起了赵括接下来的打算。 赵括认真的说道:“赵国并不缺少耕地,缺少的是耕作的人,我想要发动赵国的贵者,派人在耕地上辛勤的耕作,我听闻贵者的门客家臣非常的多,若是这些人能够投入到耕作之中,肯定是能起到作用的。”,蔺相如摇了摇头,说道:“且不提你的想法能否成功,就是如今这个季节,又如何耕作啊?就是要耕作,也得等到播种之时啊。” 如今正是十月,在秦国那边,已经是正月要过年了,而在赵国,还要再等一年。 赵括认真的说道:“让贵者的门客家臣们在耕地里劳作,并不是容易办到的事情,目前的确也不适合耕作,五谷不行,但是葵菜,薤(xie),韭,葱之类还是可以生长的,若是能让贵者在院落内多耕作此类,用以救济百姓,这不是很好的事情吗?我听闻,在代郡的很多地方,百姓们以树皮为食..” “贵者们从牙缝里省下的一些粟,再加上不多的菜,就能救下不少的百姓。” “我知道这依旧解决不了粮食的问题,但是在平原君求援之前,我所想到的办法,也只有这个了。” “嗯...”,蔺相如点着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又问道:“那你打算要怎么做呢?”,赵括说道:“我认识一位邯郸城里的少年,唤作邯郸造,我听闻他在邯郸城里有很多的朋友,我想找他帮忙。”,在赵括离开之前,蔺相如让老家臣找来了一件自己的麑裘,递给了赵括,说道:“外面风大,我看您穿的单薄,请带上这件麑裘吧。” 赵括谢过了他,方才穿着这麑裘,离开了此处。 蔺相如站在院落里,打量着周围,家臣有些疑惑的问道:“您在看什么?” “我想看哪里适合种菜。” .......... 邯郸造的父亲是邯郸令,他因为年纪不大,并没有分开居住,赵括来到了邯郸令府的时候,邯郸造的父亲赵里亲自出门迎接,赵里是个和善的人,听闻赵括来访,他心里又是惊讶又是开心,急忙走出府邸来,迎接马服子,赵括还是小看了自己的名望,或许是王宫中的待遇给了他一种错觉。 在赵国,赵括的名望是越来越高,乡野里的百姓都没有不知道他的,甚至就是这些贵者官吏,看向他的眼里也是闪烁着光芒,赵里非常开心的将赵括迎接到了家里,便想要设宴款待他,赵括急忙推辞,表明了自己是来找邯郸造的,赵里的脸色有些困惑,连忙派人将邯郸造叫来。 邯郸造听闻马服子来找自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床榻上跳起来便跑,当他冲进来的时候,赵里的脸都有些挂不住了,不悦的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邯郸造这才收敛了一些,急忙俯身拜见赵括,赵括上前将他扶起,几个人坐在室内,赵里的家臣们都在偷偷的观察着传闻之中的马服子。 赵里与邯郸造更是眼神炽热的看着赵括,赵里也完全没有给年轻人留下空间的想法,就是坐在盯着赵括,一动不动,赵括只好说道:“我这次来,是有事想要请您来帮助的。”,邯郸造听闻,大喜过望,叫道:“难道你要领着我们前往战场吗?我们那三百多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请您吩咐罢!” 赵括又说道:“并不是这件事,我先前找平原君借粮的事情,您一定是知道的。” 邯郸造听闻,眼前一亮,又说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这就去纷纷家臣,将家里的半数粮食送给您。”,赵里听闻,勃然大怒,猛地拍了一下邯郸造的头,骂道:“能够帮到马服子,这是你的荣幸,怎么能送半数呢?立刻去将我在各地的粮食都凑齐起来,我要全部都送给马服子!” 赵括大惊,急忙说道:“我并非是来借粮的,先前是因为长平没有足够的粮食,反而去找平原君帮忙,而这次,却是因为赵国百姓的事情,赵国今年的收成非常的不好,又先后征集了多次的粮食,送往了上党,这让赵国百姓家里几乎都没有存粮,饿死了很多人,我想要让各地的贵者都能帮忙救济百姓。” “赵国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借粮求援,我知道赵国的贵者,都是仁义的君子,是无法眼睁睁看着百姓们遭受这样的苦难的,我想请他们能够相助一二...我听闻如今是可以种菜的季节,如果贵者们能多种一些蔬菜,再拿出一些粟米来,救济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这是会拯救很多人性命的事情啊,邯郸造所结交的朋友很多,这次来就是想请他能帮忙。” 邯郸造还没有说话,赵里反而是笑了起来,他说道:“马服子是仁义的人,像这样的事情,您派人来吩咐一声就可以,因为您的德行,从上君到大夫,没有不尊敬您的,没有不爱您的,我这就去众人写信,我可以向您立誓,赵国没有不愿意帮助您的人,请您放心罢。” 赵里自信满满的说道。 赵括瞪大了双眼,我的招牌已经这么好用了麽? 他却是不知道,赵国的贵族,都是无比的渴望成为赵括的朋友,就好比过去的平原君那般,更别说是帮他的忙,像这样能够拿来炫耀的事情,他们怎么会错过呢? 第五十三章 一个轮子的车 走出赵里的府邸的时候,赵括已经开始慌了,要不是赵括拦着,只怕赵里已经开始拿起锄来种菜了。赵括原本以为这会是最难完成的事情,毕竟救济百姓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明明做了善事,却容易被猜忌,更别提让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像平民一样在院落里种菜了,严重点的都可能会把这件事当作赵括对自己的侮辱。 可是赵括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顺利,还真的就如赵里所说的那样,赵括傍晚返回马服乡邑的时候,已经在道路上看到了不少车马正在停靠着,为道路上的那些可怜人散发粟米,甚至还有分发肉食的,赵括一时间就看呆了,急忙让戈停车,走到了路旁,那几个家臣趾高气扬的分发着粮食,挥舞着手中的长鞭,等待着救济的人畏惧的低着头,不敢哄抢。 “请问二三子,这是在做什么啊?”,赵括上前问道。 看到赵括,那几个人虽不认得他,也不敢再像对待平民那样的放肆,急忙收起了鞭子,有些自豪的说道:“您或许还不知道啊,我家家主是马服子的好友,马服子大概是赵国最为仁慈的人,他请赵国各地的好友能帮帮他,救济百姓,我家主听闻此事,即将拿出了全部的粮食来救济百姓!!” “请问您家主是何人?” “我家主是邯郸县尉冯去厄。” “贤人啊,冯去厄!”,赵括不由得感慨道,那几个家臣开心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夸赞已经是非常高规格了,虽然不知道这位贵人是谁,可他们还是很热情的邀请赵括来拜见自己的家主,赵括笑着说道:“我如今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请您告诉您的家主,我一定会抽出时日去拜访他,感谢他的。” 那几个家臣面面相觑,方才点了点头。 马车继续朝着马服行驶,戈还在傻笑着,时不时回过头来,问道:“少君,那人真的是荀子?” “唉,您都问了十几次了,他就是荀子。” “哎,荀子是赵国的贤人,我不该骂他,可是他的确又对您无礼,身为人臣,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行为呢?可是在礼法上他似乎更有钻研?难道是我错了?”,戈神经兮兮的自言自语着,赵括没有理会他,他大概能明白戈的这种感受,就好像一个人在农业论坛与一个人隔空对喷,最后才知道对方是袁爷爷,这是何等复杂的情绪啊。 越是靠近马服,赵括心里却越是开心,他非常的思念自己的家,思念自己的母亲,当马车来到了马服乡邑的时候,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监门赵去死,去死似乎很惊讶,随后便是大喜,看起来他已经将自己痛苦的情绪藏好了,“马服子!”,他大叫着,一旁跟随他的小吏都被他吓了一跳。 “许久不见,您毋恙?”,赵括笑着问道。 “毋恙....”,去死心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要与赵括说,可是却又说不出来,憋了片刻,他方才说道:“我奉您的命令,把守着大门,这些日子里,但凡是可疑的人,都被我抓了起来,送去了县中....” “好啊!”,赵括又说道:“有您在这里,我在哪里都可以安心啊。” 赵去死慎重的点着头,说道:“您可以。”,赵括这才驾车进了马服乡,赵去死目送他离去,一旁的小吏有些愤怒的说道:“您为什么不把您这些天里遭受的侮辱告诉马服子呢?只是因为您的阻拦,他们就侮辱您,殴打您,这样的事情,若是马服子知道了,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赵去死摇了摇头,“马服子为了国家的事情而忙碌,我又怎么能因为这点事打扰他呢?” “唉...” 门客们得知赵括回来的消息,纷纷前来迎接拜见,众人尊崇的看着赵括,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赵括借粮的义举,说着秦人对于赵括的畏惧,赵括与他们一一相见,问着乡里的情况,进了院落,也不曾见到赵母出来,只有一位家臣悄悄在赵括的耳边说道:“主母让您先接见门客,稍后再去见她。” 赵括心里明白,便与这些门客们交谈了起来,门客们这些时日里一直都是按着赵括的吩咐,帮助了不少的人,同时也是轮流的去拜见乐毅,让赵括没有想到的是,乐毅将军竟然还跟他们谈论了兵法,如今这些人竟能说出一些关于战争的看法与策略,这也让他们争着抢着去拜见乐毅将军,并没有将这件事当作苦差。 等到门客们散去的时候,赵括方才急忙走进了内室,赵母正在等待着他,看到赵括的那一刻,赵母一颤,险些就要哭了出来,赵括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长的时间,赵括坐在她的面前,“严君,括回来了。”,赵母忍住泪水,伸出手来,抚摸着赵括的脸庞,“你所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你做的很对。” “那是自然。”,赵括咧起嘴来,笑着说道。 赵母伸出头敲了敲他的头,方才说道:“不要因为一些虚名就骄傲自满,你享受着上君的厚待,百姓的尊重,像这样的事情,本来就是你应该去做的,知道了麽?”,赵括点了点头,并没有反驳,赵母这才笑着说道:“我早已令人存好了些桃,我让他们送过来一些...” 赵括低下头来,有些委屈的说道:“我原本是给您带了枣的,可是沿路看到等待着父亲的孩子,我将枣分给了他们,所以空着手来见您。” “只要你能安全的回来,我是不在乎那些的...”,赵母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你父亲还很贫苦的时候,他每次外出,总是会给我带枣,我干活的时候便嚼着枣,做什么也都不累,后来家境富裕了,你又很喜欢吃桃,他就在马服山上种了十三株枣树,二十株桃树,可惜啊,只活了不到一半....” 看着母亲有些悲伤,赵括连忙说道:“看来父亲还是更爱我一些,他种的桃多啊。”,赵母这才笑了起来,指责道:”哪有为人子说这种话的?“ ........ 次日,赵括刚刚睁开双眼,便叫来了自己的诸多门客,众人聚集在一起,赵括认真的询问道:“我想知道,二三子是否认识能做马车的匠人呢?我需要一位手艺高超的匠人来帮助我。”,门客们听了,都是挠了挠头,他们哪里认得什么匠人啊,众人谈论起来。 “邯郸不是有个叫伬的匠人麽?我听过他的名字。” “他上一年就去了上党,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众人正在说着呢,戈忽然起身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位匠人,唤作杜,他是马服人,他手艺非常的不错,只要少君不是让他做一个轮子的车,其他的他都能造得出来。” 赵括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请您把他带到我这里,我有事需要他的帮助。” 戈点了点头,起身离去,没过多久,戈就牵着一位壮汉,将他带了进来,赵括有些惊讶,这位匠人与戈的关系竟然如此的亲密?那位壮汉身材很是魁梧,大概要比赵括还要高,只是浑身邋遢,他进了院落,眯着双眼,打量着周围,戈靠近了他,大声的叫道:“马服子在您的对面!!” 壮汉这才急忙朝着赵括的方向行礼拜见,不知为何,他的言语也有些古怪,瓮声瓮气的,完全不像是马服本地人。 戈走到了赵括的身边,低声说道:“这位杜,他生下来便看不清东西,也很难听到他人的言语...不过,他虽残,可是在马服,人人都很尊敬他,他是一个善人,靠着手艺常常帮助乡人,又不肯要报酬,后来还抚养了六位孤儿...”,戈跟赵括介绍着,赵括恍然大悟。 这位叫杜的匠人,天生残疾,天生视力和听力都很弱,但他是个很好的人,虽然高大,可为人憨厚善良,从不曾与他人发生过争执,就是被人欺负,也不会发火。这位壮汉,在赵括的面前显得很拘束,他缩着身子,就好像是在怕着什么,赵括笑着说道:“请您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些关于马车的事情想要跟您请教。” 杜一动不动,茫然的看着赵括,赵括这才反应过来,走到了他的身边,朝着他大叫道:“请您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些关于马车的事情想要跟你请教!!!” 杜这才听到了,他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请您吩咐。” 赵括看了看周围的人,无奈的又叫道:“不知道您能不能造出一个轮子的车!!就是被人推着走的!!能轻易通过山路的!!” 杜愣住了,他有些狐疑的看着赵括,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个轮子的车? 而周围的众多门客,此刻都是目瞪口呆,茫然的看着赵括,戈朝着自己的额头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捂住了脸。 第五十四章 赵国可伐也 “您看啊...”,赵括让门客们离去之后,不顾形象的跪坐在了地面上,伸出手来,便在黄土上勾画了起来,他先是画了一个侧面的独轮车,又从不同的角度多画了几幅,杜的视力非常的差,他几乎是趴在了地面上,靠的非常近,眯着眼睛来观察着赵括所画的独轮车,赵括又不断的在他耳边大声的讲解着,手舞足蹈的比划着。 “少君,我可以尝试着做一做,可是我家里没有足够的木料,请您等我一段时日,我今日就砍些木来...”杜说着,他的声音非常的古怪,或许是听力也会影响本人的言语能力,必须要认真听,才能明白他在说什么,赵括听闻,点了点头,方才大声的说道:“我派人去帮您伐木。” 杜憨厚的笑着,他摇了摇头,“少君,我听闻,任何行业都有自己的诀窍,这木材也是有讲究的,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我很快就能完成。” 听到他这么说,赵括也就同意了,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些钱币,想了想,又把钱币收了起来,让杜留在这里,自己前往前院里的仓,翻寻了片刻,方才带着些粟米,走了出来,他将这沉甸甸的裹递给杜,杜下意识的接过,随后犹如被烧到一样,急忙就将这裹又还给了赵括。 “这几石粟你拿去,您也是凭借自己的手艺存活,我不能不给报酬。” “少君,我们接受了您的很多恩德,我怎么能再要您的报酬呢?”,杜摇着头,怎么也不敢收,赵括这才说道:“您若是不收下,我心里不安啊。”,杜这才无奈的从他手里拿过了这粟米,朝着马服子又拜谢了几次,戈走了进来,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出了院落,出了院落,他就认得路了,他在这里生活了近四十年,对这里是了如指掌。 乡中槐树下,几个老人看着杜送来的粟,“您也不容易,粮食愈发的珍贵,您还是藏在家里罢,我们都有足够的粮食。” “这是马服子赠与的,请您收下罢,我留下了足够的。”,杜呆呆的看着前方,傻笑着说道。 远处经过了几个牧羊人,看到这场景,都笑了起来,大声说道:“杜这愚夫又在这里发粮?”,有人叫道:“哎,杜,我们也数日未曾进食,要不要也救济我们啊?”,众人哄堂大笑。 杜缓缓转过身来,仿佛是在找他们的方向,他缓缓抬起手来,手中捧着粟,“我就这么多了,若是有需要,请拿去罢。” 几个牧羊人脸色顿时赤红,低声谩骂着,急忙逃离了这里,只留下一个杜,站在槐树下,呆愣的伸出手来。 ....... 蓟城并不像诸国所认为的那样天寒地冻,在诸国的眼中,燕国的文明程度大抵与秦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都是蛮夷而已,可蓟城在建筑风格上,还是较有特色的,燕国的宫廷建筑群,大多都是饕餮纹半瓦当,墙壁上的花纹显示出别样的美来,这一点与秦人不同,老秦人是不大在意这个的。 此刻,燕相栗腹,正在接待一位来自西北的贵客,粟腹年纪很大,他曾与赵国的庞煖是很好的朋友,从这里就能看出他的年纪来,当然,比起庞煖他还是要年轻了不少,这位国相虽上了年纪,却并不瘦弱,反而是有些肥胖壮硕。他坐在上位,面前的鼎里羊肉一起一伏的,又冒出白沫来。 栗腹忽然拔出匕首来,猛地一下刺中了鼎里的羊肉,直接挑起来便大口的啃咬着,这将坐在他对面的贵客吓了一跳,栗腹抬起头来,看着贵客咧嘴一笑,方才说道:“我听闻,秦人勇敢,赵人懦弱,而赵国的郑朱出使秦国,事情不成,怒而自杀,您如今却害怕我手中一个小小的匕首,这是什么道理呢?” 贵客笑着说道:“我虽然是秦国的使臣,可我并不是勇敢的秦人,我是卫人。” 栗腹一愣,随即大笑,无奈的摇着头说道:“我还本是个齐人呢,如今这行为,还不是跟燕国的蛮夷一样?您既然食秦国的俸禄,又怎麽能不像是秦人呢?” 贵客急忙叩拜,说道:“您之所以像一位燕人,是因为您对燕国付诸了心血,您的诸多政令在燕国得到了实施,使得燕国逐渐强盛,您自认为是燕人,而我这样庸碌的人,并未能做出什么有利于秦人的事情,故而还保持着卫国人的样子。”,栗腹笑了笑,说道:“使燕国强盛起来,让诸侯不敢小看了燕国的的人,如今在赵国,并非在燕。” “不对,乐毅将军诚然是向诸侯展示了燕国的勇武,可是他没有治理燕国的才能,燕国坐拥的土地很少,城池也不多,没有足够的耕地,没有充足的百姓,这才是燕国之所以不强盛的原因,您在担任燕国国相之后,派遣将军袭击胡人,扩地千里,您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等郡,使得燕国真正有了可以强盛的根本。” “如此看来,您才是让燕国强盛起来的那个人啊。” 使者恭恭敬敬的说道,栗腹沉思了片刻,方才笑着说道:“您这样夸赞我,难道是有求于我麽?”,使者摇了摇头,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跟您谈论赵国的事情。” “请您说吧。” “当初赵人拥昭王为燕国的大王,这件事您是知道的,在那个时候,燕国与赵国的关系非常的好,可是公孙操弑惠王,使得赵国对燕国不满,您昔日投奔公孙操,在他拥立当今燕王之后,您又担任了国相,赵国几次都想要派人杀掉公孙操,对于当今的燕王也是百般的侮辱蔑视。” “秦国与燕国并不接壤,秦国的强大,对于燕国来说是没有威胁的,而赵国不同,赵国仇恨燕国许久,若是赵国击败了秦国,强大了起来,燕国又会落到什么地步呢?”,使者问道。 栗腹板起脸来,认真的思索着,方才问道:“秦国是想要与燕国一同灭掉赵国?” 使者抬起头来,说道:“秦国的军队与赵国的军队在长平对峙,赵国没有粮食,没有青壮,若是您能派人在这个时候讨伐赵国,赵国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您可以轻松的攻占赵国的城池,等赵国灭亡之后,秦国愿意将代郡,云中郡划分给燕国,燕国与秦国一向都是很友好的,两国也曾多次互相赠送礼物,派遣使节,请您仔细的想想罢。” 栗腹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请您在这里休息几天。”,便有门客送这位使者来到了别院里休息,这位使者当然就是吕不韦,吕不韦进了室,方才呼出了一口气,这位栗腹怎么都不像是个燕人,不过,他没有轰走自己,也没有扯开话题,看来事情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在送走了吕不韦之后,栗腹急急忙忙的来到了王宫,栗腹在燕国的地位很高,守卫王宫的武士都不敢拿走他的佩剑,急忙放行,当栗腹冲进王宫的时候,燕王搂着几个美女,正在饮酒,看到了栗腹,他大喜过望,急忙让栗腹坐下来,却没有放开怀里的美女,笑着问道:“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呢?” “赵国的青壮都在长平,国内也无粮草,可以讨伐。” ps:昨晚开始发烧,头痛,一晚上没有合眼,今天的更新就晚了一点,等会还有一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五章 亡国之危 燕王有些惊讶的看着栗腹,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栗腹,问道:“赵国也不曾来侵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去讨伐赵国呢?”,栗腹认真的说道:“上君,赵国虽不曾来侵犯燕国,可是他一直都将燕国当作敌人而不是朋友,赵人数次侮辱您,难道这还不能成为复仇的理由麽?” 燕王挥了挥手,说道:“我听闻君子能宽恕他人的过错,我不计较这些。”,栗腹勃然大怒,说道:“上君!如今是讨伐赵国最好的时机,秦人约定好了要与我们灭亡赵国,赵国覆灭之后,秦人要将代郡与云中郡划分给燕国。”,燕王皱着眉头,又问道:“这会不会是秦人的计策呢?” 栗腹看了看燕王身边的几个美女,脸色愈发的难看,燕王这才示意那几位美女离去,殿内只剩下燕王与栗腹两人,栗腹这才说道:“这就是秦人的计策,赵人的粮食不足,秦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秦人这是想要借我们的手来灭亡赵国,至于代郡与云中郡,秦人是不守道义的,他们绝对不会给与我们。” 燕王大惊,问道:“既然是这样,那您又为什么要讨伐赵国呢?” “上君,您认为,燕国的城池与魏国比起来,谁更多呢?” “魏国。” “那您认为燕国的财富与齐国比起来,谁更多呢?” “齐国。” “那燕国的士卒与赵国比起来,谁更多呢?” “赵国。” 栗腹这才说道:“燕国没有齐国那样富裕,没有魏国那样肥沃的耕地,也没有赵国那么多的精锐士卒,当当今天下,各国互相侵吞,就连赵国这样强大的国家都难以自保,若是燕国安于现状,不能趁着机会强盛起来,那么燕国也一定逃不过被灭亡的命运啊,若是坐等秦人灭赵,那秦人灭亡赵国之后,又会灭亡谁呢?” “若是赵人击败了秦国,得到了上党郡,实力更加强盛,他又会将谁作为自己的目标呢?”,栗腹大声说道:“臣先前之所以讨伐胡人,就是为了让燕国能有征战中原的实力啊,如今燕国有近十万的士卒,五千乘战车!若是在平日里,燕国并不是赵国的对手,可是如今空虚的赵国,是燕国轻易都能攻占的。” “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燕国再无抬头之日啊。”,栗腹苦劝道。 燕王又饮了一口酒,说道:“那就按您诉说的办吧。”,栗腹笑了起来,非常的开心,他说道:“请您派人将昌国君,剧辛等大臣叫来,一同商谈这件事情。”,燕王应允了,派人去将这些大臣们请来。燕国,在军事大略方面,仰仗的是相国栗腹,在行军打仗方面,仰仗的却是昌国君乐间。 这两位,便是燕王的左膀右臂了。 当群臣聚集到了王宫之后,栗腹这才站起身来,不急不慢的说起了讨伐赵国的事情,他刚刚说完,昌国君乐间便慌忙站起身来,脸色苍白,他说道:“您这不是要灭亡赵国,您是要灭亡燕国啊!”,栗腹皱起了眉头,不悦的说道:“赵国的士卒都在上党郡,也无法回援,这是灭亡赵国的最好时机,您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乐间看向了燕王,认真的说道:“上君,这是秦人的计策,我们都不必攻进赵国,只要我们要讨伐赵国的事情泄露出去,长平的赵国士卒定然是无比的惶恐,军心涣散,秦人会趁着这个机会击破赵人,顺势而下,到时候,燕国的讨伐军队,可能遭遇的就是没有经历多少伤亡的精锐秦卒。” “这是有利于秦国而不利于燕国的事情啊。”,乐间说道。 燕王有些迟疑,栗腹急忙说道:“您说的不对,赵人的统帅是廉颇,秦人想要击溃他们,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秦人长途征伐赵国,缺少粮食,将士疲惫,他们怎么可能同时与燕,赵二国作战呢?” “您说的不对,赵国虽然强盛,可是他的君王并没有侵吞诸国的胆魄,对燕国来说,并不是最大的威胁,而秦国,是虎狼一样的国家,您是愿意与牛羊为邻居呢,还是愿意与虎狼为邻居呢?” 栗腹认真的看着乐间,说道:“我想要宰杀牛羊,生擒虎狼。而我知道,在燕国,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只有您,请您帮助我,担任大军的统帅,讨伐赵国吧。”,乐间冷笑了起来,说道:“我不同意您征伐赵国的想法,我也不会担任统帅,赵国经历了多次的战事,百姓们精通军事,在这种危难的时候,更是会顽强的抵抗,何况这件事只对秦国有利,我是不会去讨伐赵国的。” 栗腹还没有说话,大臣卿秦却笑着说道:“昌国君的父亲还在赵国,他自然是不会去讨伐赵国的,我愿意担任统帅,讨伐赵国。”,乐间大怒,猛地站起身来,燕王却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请您退下罢。”,乐间咬着牙,说道:“请上君不要派人讨伐赵国,我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反对,我是因为担心燕国的大事,方才如此。” “退下!”,燕王愤怒的说道。 乐间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他转身离去。 栗腹长叹了一声,方才说道:“上君,昌国君是燕国最能征战的将军,请您不要如此对待他,他虽然不赞同臣的想法,可是他也是因为担心燕国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私情。”,燕王点了点头,栗腹又说道:“既然昌国君不愿前往,臣愿意统帅大军六万,战车两千乘,兵分三路,以卿秦,剧辛各领一路,讨伐赵国。” “剧辛?”,燕王脸上闪烁过一丝不悦,看向了坐在群臣之中的那位老臣,剧辛与栗腹一样,当年都是赵国的座上宾,同时也是庞煖的朋友,所以说,庞煖活了这么久,大部分时间就是用来结交朋友了,而且他的这些朋友都很长寿,像楼昌的父亲楼缓,燕国的国相栗腹,还有这位剧幸,也难怪那么多人想要成为他的朋友。 不过,他在燕国过的并不好,当初公孙操弑君,立当今的燕王,他是反对的....因此,这些年里,燕王就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当初在燕国施行变法,使得燕国有了不错的发展,使得很多人都敬重他,要不是这一点,只怕他都已经被燕王给杀死了。燕王听闻栗腹想要以他为将,顿时就变了脸色,说道:“还是兵分两路,您与卿秦去讨伐吧。” 坐在众人之中的剧幸,在听到栗腹的言语之后,双眼一亮,可在燕王的命令之后,又迅速暗淡了,他坐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栗腹长叹了一声,看着卿秦,说道:“请您做好准备,集结士卒,讨伐赵国的事情,越快越好,必须要趁着秦赵没有分出胜负之前,为燕国获得足够的好处。” “知道了。” 十月,燕国兵分两路,以赵人侮辱燕王的名义,正式向赵国宣战,誓要复仇。 第五十六章 给我备车 “我听闻,君主受到侮辱,他的大臣是没有颜面存活的,赵人多次侮辱我们的上君,我们要豁出性命来作战。” “在出发之前,我有几件事想要吩咐二三子。第一件事情,这次讨伐赵国,只是要向赵国的贵者复仇,任何人都不能无故杀死赵国百姓,不得劫掠赵国的商贾,不能奸淫赵国的妇女,不能损坏赵国的耕地,有投降的赵国士卒,请你们接纳,不要虐待。” “第二件事情,我们必须要快速结束战争,故而我会急速进军,长驱直入,攻破邯郸,因此,在急行军的过程中,请二三子勿要抱怨,勿要扰乱军心。” “违令者斩。” 栗腹认真的对自己的部将们说道,坐在栗腹两旁的都是些年轻人,他们不畏惧战斗,反而很渴望战斗,此刻激动的都有些坐不住了,在听到栗腹的命令之后,他们也急忙应诺,栗腹这才让他们各自返回自己的队伍,准备出发。先锋部队已经开拔了,栗腹站在戎车之上,戎车原本是国君所乘的战车,其形制与一般战车基本相同。 但是在如今的时代,国君不会再亲自乘车指挥战争,因此戎车也就成为了将领们的专属。 栗腹身处中军,中军是燕国的战车部队,战车在战场之中,依旧是衡量双方战力差距的一个重要因素,战车由四匹或者两匹马来拉,战车上载甲士三人,左方的甲士持弓,主射,是一车之首,称为车左,又称甲首。右方的甲士执戈,主刺,还负责为战车排除障碍,称车右,又称“参乘”。坐在中间的是驭者,也称为御者,只随身佩戴短剑。 当然,除却这三位甲士,在战车的两侧,还有五位步卒,这五位步卒簇拥在战车的周围,在战车的后方还有一架马车,是负责给战车更换配件,携带着粮食,盾牌,弓箭等物资,还有负责通信的旗鼓铎铙,五位徒役负责这后勤车,这所有的规模加起来,便是一乘战车,因此一个有两千乘战车的国家,是不能被小看的。 栗腹手持弓箭,显然就是要担任车左的位置。栗腹眺望着远方,脸上隐约有些担忧,他并不曾指挥过战争,若是乐间能统帅这支军队,想要击败赵国并不是什么问题,可是让自己来,唉,只能谨慎行事了,燕国在各个方面都没有优势,在如今天下,诸侯怎么会允许燕国偏安一方呢,燕国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要不断的从战争之中获得足够的养分,成长为参天大树。 若是乐毅将军还在....栗腹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声,随后又急忙掩饰了脸上的落寞,他坚定的看着远方,拔出短剑来,指着赵国的方向,下令:“出发!!” ...... 燕国宣战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很快就传遍了赵国,赵国人绝望了。 他们已经数年不曾看到自己的孩子,不曾看到自己的良人,而如今,没有了他们守护在身边,却再次有敌人入侵。他们非常的害怕,孩子哭喊着父亲的名字,敌人杀来了,而一直挺在他们面前保护他们的父亲,并不在。 燕人声称要进攻代郡,虚晃一枪,却是朝着中山方向发动了进攻,在面对没有士卒驻守的赵国县城,栗腹充分表现出了名将的才能,面对一群妇孺所组成的抵抗军,燕人也充分表现出了自己的勇武。 栗腹率领四万人攻下了武遂城,成功消灭了由赵国名将,一位不知名的县令所率领的超过一百名的赵国精锐,这支赵国精锐是由一批参与过诸多战事,有长达四五十年军事经验的士卒所构成的,即使他们身经百战,也难以抵抗勇猛的燕人,在勇敢的燕人面前,他们被吓得甚至都骑不上骏马,也拿不动剑,只能擦着流不完的眼泪死在强大的燕人的弓箭之下。 另一位名将卿秦的勇武比起白起更盛,他率领两万人,拔掉了龙兑城,成功诛杀了当地超过超过一千的伪装成百姓的赵国精锐,这些人藏在百姓之中,伪装的非常到位,有妇孺,有老人,可是他们怎么也骗不过英明的卿秦,卿秦一眼就看破了他们的伪装,将他们全部诛杀,谈论着自己歼灭赵国守兵的伟大战功。 他说,赵国士卒胆小懦弱,在面对燕国武士的时候,那些伪装者全部都哭泣求饶,竟没有一个敢反抗的。 在拔掉了赵国的两个门户之后,大军长驱直入,短时间内便攻下了中人,曲阳,野台等城池,随后马不停蹄的朝着邯郸的方向杀了过来。 赵国在中山没有军队,甚至,没有青年。只有当地的贵族,领着自己的门客与燕国人死战,只是,凑起来的几十个门客,却怎么也不是燕国武士的对手。 赵国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百姓们无比的惶恐,纷纷出逃,燕国的入侵,成为了压倒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连长平,也出现了很多关于这件事的传言,有的说燕人已经拿下了邯郸,有的说赵国已经灭亡,廉颇将军很快就下令,这些都是秦人的谎言,不能相信,并找出了传播谣言的几个秦人奸细,当众处死。 ....... 正是清晨,赵括吃完了饭,正在院落内练剑,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哭声。赵括皱起了眉头,顺着这哭声,走出了门口,原来,是赵括的邻居平公的妻奕媪,老夫人此刻抚摸着平公的脸,伤心的哭着,平公还在不断安慰着老妻,赵括心里一沉,该不会是他们的孩子...他有些为难的走到了他们的身边。 “平公?出了什么事情?” 平公抬起头来,眼眶微红,他笑了起来,说道:“无碍,您不必担心,今日传来了征令。” “征?可是您家里...还有谁可以征?” “我。” “您??”,赵括瞪大了双眼,愤怒的说道:“这怎么能行?这是要让您去运输粮草?你都这般年纪了。”,平公笑着摇了摇头,赵括这才注意到,他佩戴上了短剑,左手还拿着盾,他抬起头来,说道:“马服子可是觉得我年迈,便看不起我了?”,赵括没有言语,一旁的奕媪哭诉道:“邯郸来了官吏,要征调他为步卒,他都这个年纪了,如何能当步卒啊?” “休要胡说,我如何就不能啊?”,平公说着,有些不悦的说道:“你快些回去,等着我回来,我不会离开太久的,我还有事要与马服子言语!”,平公拿出命令的口吻来,奕媪擦拭着眼泪,又摸了摸平公的脸,这才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的返回了院落,平公脸上满是笑容,说道:“妇道人家啊,就是不识大体。” 赵括依旧没有言语,他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上君在邯郸各地都征召了一批士卒,我也在内。马服还有四个人,您也认识,就是辞,躏,去祸,赵实这几个....”,平公说着,他所说的这些人,都差不多是跟他一般年纪,最年轻的是赵实,今年四十有五,最年迈的平公,年近花甲。赵括还是不明白,赵王为什么要征召他们?难道连这些老者也要去长平麽? 他们能拿得动长剑麽,还能骑的上骏马麽?这不是要让他们去送死麽? 平公笑着朝着马服乡门口走去,赵括跟在他的身旁,一言不发,终于走到了门口,平公看向了家的方向,他还是笑着,只是,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他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斗大的眼泪不断的划过连庞,他看着赵括,认真的说道:“我已经老了,没有多少年的寿命,我不畏惧死亡,可是奕她看不见东西,不能照顾自己...请您能稍微的照顾她...” “我给您祝福..祝您平安,祝您没有灾祸...”,平公拿起了桑木拐,轻轻打在赵括的身上。 “我...我走了...”,平公说着,再也忍不住,捂着头,哭了起来。 “戈!!!” “给我备车!!” 第五十七章 我很害怕 邯郸王宫里,赵王的脸色格外的沉重,群臣坐在他的两侧,所有人都没有开口。 “虞君,不知道目前寡人还能动用多少士卒?” “各地已经开始征召,已经征了两万名士卒。”,虞卿回答道。赵王恍惚的点了点头,随后,他便看向了临武君,临武君被他看的有些尴尬,无奈的说道:“上君,燕国远道而来,士卒疲敝,若是您能给与我一万精锐的士卒,我可以击败燕国,擒拿栗腹,可您召集的这两万士卒,都是些虚弱的老者,还有未长的孩子...他们拉不开弓,甚至都走不动路。” “而您又没有足够两万人所装备的甲,盾,戈,剑,他们只是带着自己的短剑,穿着单薄的衣裳,甚至您连喂养他们的粮食都没有,他们还得要自己带上粮食征战,这让我如何能统帅他们?”,临武君激动的说道:“您给我凑齐一万...不,五千青壮,给他们装备武器,分发军粮,我即刻就统帅他们出战。” 赵王沉默了片刻,方才询问道:“您昨日不是与寡人说,战争最重要的是统帅者麽?您是能观察天文,能够将士卒们安排在有利地形上的人,而栗腹并不懂战,您怎么还担忧不能击败他呢?” 临武君险些将自己的胡子给揪了下来,他瞪大了双眼,说道:“即使如此,那也不可能带着两万一无所有的老弱病残去击溃燕国十万士卒啊,他们还有两千乘战车,赵国连一乘都没有!这如何能打??您就是让白起,廉颇将军,马服子来作为我的副手,一同出战,这也没有办法能够获得胜利!” “唉...”,赵王长叹了一声,看着群臣,问道:“寡人听闻,为人臣者应当为君主分担他的忧患,难道二三子就没有人愿意出战麽?”,他刚刚说完,坐在下方的许历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上君您不必担心,邯郸还有两万精锐士卒,他们是可以出战的,请您从中给我抽调人手,我可以出战。” “这些士卒是守卫王宫的,如何能够出征呢?!”,赵王生气的说道。他意识到众人那怪异的眼神,方才急忙说道:“寡人并不是畏惧,只是,寡人听闻,燕国兵分两路,若是将王宫的守军派出去,燕国的一路军队缠住这守军,另外一支直奔邯郸,那赵国不就有灭亡的危险了麽?” 许历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那就请您让我统帅征召的两万士卒罢,我愿意带领他们出战。” “唉....”,赵王再次长叹。 忽然王宫外传来武士的叫声,喧哗了起来,赵王大惊,急忙站起身来,正在此时,却是看到赵括怒气冲冲的闯进了王宫内,好几个武士围在他的周围,想要阻拦,却又不敢伸手,看到来人是赵括,赵王非常的开心,他急忙从上位走到了赵括的面前,严厉的呵斥那几个武士。 “马服子是赵国的贤人,这样的人,二三子怎么能阻挡呢?从今往后,马服子要来拜见寡人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阻拦他!”,听到赵王的命令,那几个武士低着头,急忙应允,赵王这才亲切的拉着赵括,让他坐在了群臣里最靠前的位置上,楼昌的眼皮跳了跳,没有说话。 “马服子来到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我实在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征召那些老者,他们前往长平,对战争不会有什么好处,只有坏处。”,赵括有些愤怒的说道,赵王一愣,苦笑着说道:“寡人并非是送他们去长平...看来您还不知道,燕国入侵了,已经攻占了武遂,曲阳等地,朝着邯郸杀来...寡人必须要凑齐军队来击退燕国啊。” 赵括愣住了,缓缓坐在了座位上。在这个要命的关头,燕国竟然入侵了?可是他也不记得长平之战跟燕国有什么关系啊,这就是自己到来所引起的变化麽?赵括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临武君开口说道:“不如从长平抽调来一支军队,前往迎击燕国。” 赵括摇了摇头,说道:“秦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必他们肯定在长平散布了很多燕国入侵的消息,廉颇将军是能稳住局面的,士卒们都相信他,但是邯郸要是从长平调兵,那就证明了秦人的这个消息是真的,那就很大的动摇军心,若是秦人趁机进攻,廉颇将军如何能挡得住?” 临武君又问道:“不如向齐国求援?” “他们已经攻占了曲阳,按着他们如今的速度,顶多一个月,他们就要兵临城下,且不说齐人会不会派出援军,就是派出了援军,那还来得及麽?”,虞卿也摇着头说道。 群臣再次沉默了下来,赵王亦然如此,他沉思了片刻,说道:“寡人还是从长平....” “不必。” 赵括站起身来,年轻的将军脸上满是坚定,没有半点的迟疑,他开口说道: “我愿意出战,击退燕人。” “好!”,赵王激动的拍起了手,面色涨红,他说道:“有马服子统帅那两万大军,寡人还需要畏惧什么呢?请二三子准备宴席,寡人要宴请马服子!”,赵括摇了摇头,说道:“战事危急,我还是想要多了解一些战事,至于宴席,还是等我击溃了燕人之后,再请上君来犒赏大军罢。” “好!好!”,赵王说着,看着一旁的御史,急忙说道:“还不快记下来!”,御史一愣,方才低下头,急忙书写了起来。 赵括看向了虞卿,问道:“燕国的情况如何呢?” “燕国以栗腹,卿秦为统帅,听闻有十万士卒,两千乘战车,如今栗腹应当是在进攻权城,卿秦则是在攻打九门城,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攻占。”,虞卿认真的回答道。 赵括一愣,皱着眉头说道:“战事,最重要的便是这些消息,只有知道对方的虚实才能取得胜利,请您多派人手去探查敌人的情况,随时与我联系,务必要掌握关于敌人的情报,这件事情非常的重要!”,虞卿有些愣神,按理来说,他是赵国的假相,除却田单与赵王,没有人有资格这样对他下达命令。 可是一时间,他也不知为何,他情不自禁的说道:“我会遵从您的吩咐。” “那赵国如今的情况呢?” “我们征召了两万士卒,都城里的存粮并不多,只能给与您五万石粟。” “这?”,赵括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握紧了全拳,说道:“好,我需要一份舆图。” 赵王非常的开心,他似乎已经认定了赵括的胜利,楼昌等几个大臣正在为他恭贺,就好像燕人已经离去了,临武君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有了些庆幸,许历安静的看着赵括,欲言又止。赵括一脸平静的注视着前方,然而,他浑身冰凉,手脚僵硬,他发现自己好像都不能控制自己了。 他要带领两万士卒,迎战十万燕国士卒,这两万士卒,都是些平公那样的老者,可能还会有十二三岁的孩子,他很害怕。他怕自己会死在那里,他害怕自己带着这些人是去送死,他更怕燕人长驱直入,与秦人一同围攻长平,数十万士卒被坑杀,数百万信任他,爱戴他的无辜百姓们,失去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他害怕极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城,更不知道是何时回到了马服。 茫然的坐在室内,他看到了母亲,赵母从戈的口中得知了赵括即将出战的事情,院落内的门客们欢呼着,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与马服子一同迎战来敌,立下功勋,坐在室内,都能听到那些门客们的笑声,赵括只是茫然的坐在室内的角落旁,闭上了大门,缩成了一团,浑身都在颤抖着。 “括...”,赵母眼眶通红,坐在他的面前,“你给我起来。” 赵括仿佛忽然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赵母,他忽然抱住了赵母,死死的咬着牙,眼泪却不断的从眼眶掉落,浑身都在颤抖着,紧紧的抱着母亲。他不敢哭出声来,他不能让门客们听到自己的哭声。他就那样无声的哭着,眼泪湿透了赵母的肩膀。 赵括泪流满脸,他哽噎着,压低了声音,无助的说道: “母亲,我害怕。” “我好怕。” 第五十八章 旗帜再现(感谢秋风细雨的盟主) 马服子一夜都不曾出门,戈对众人说:少君这是在观看舆图,制定对敌的策略,任何人都不许打扰。 赵括抱着母亲,哭了很久,哭到失去所有的力气,熟睡在母亲的怀里,赵母不敢动弹,她怕自己会惊醒了这个刚刚入睡的年轻人,她就这般一动不动的抱着赵括,坐了整整一晚。赵括大概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赵母擦掉了他脸上的泪痕,赵括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在母亲的怀里,终于露出了笑容。 次日,赵括睁开了双眼,略有些惊讶,便急忙坐了起来,赵母看起来有些疲惫,温和的看着他。 “严君...我这是...”,赵括还有些迷糊,仔细思索了片刻,他方才想起来昨日的事情,他有些说不出话来,脸上有几分羞愧,他知道,自己在母亲面前出丑了,赵母是个刚烈的女人,有着跟父亲一样的性格,最是厌恶懦弱之人,而自己...赵括缓缓低下了头。 任何一位母亲,似乎都能看穿自己孩子的内心,这就好像是为人母者所具备的天赋技能,赵母同样也是如此,她笑了起来,伸出手来,轻轻的在赵括的额头叩了一下,她说道:“你为什么什么事都要跟你的父亲学呢?” “嗯?” “大抵十年前,你父亲也是要统帅大军去讨伐秦国...离开之前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害怕极了,我曾问他:您一向认为自己是勇士,为什么也会害怕呢?他说:勇士并不是不害怕,只是能勇敢的面对自己所害怕的事情。懦弱的人会因为畏惧而躲避,勇敢的人却会迎着畏惧出击。” 赵括缓缓站起身来,红着眼,他认真的说道:“我今日就要前往校场,率领大军赶往战场。” “请您宽恕我以往的过错,我这次前往,或许就不能再回来陪伴您了,请您照顾好自己,不必因我悲伤。” 赵母颤抖着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老夫人坚定的说道:“你去吧!你不要害怕!不要退缩!若是你战死在沙场,我会宰杀牛羊,陪同你最爱吃的桃果,日日祭祀你。我的良人,我的孩子,都是无所畏惧的勇士,是赵人的英雄,我不会悲伤,我会非常的开心!” “你可以跟你的父亲,安心的等我!” 赵括擦掉了眼泪,俯身朝着赵母长拜。当赵括走出了院落的时候,戈早已备好了车,诸多门客们披上了甲,手持盾矛,腰佩短剑,赵括肃穆的打量着众人,一个又一个门客紧紧握着手里的兵器,眼神炽热的望着他。赵括走了出去,走出院落,不知何时,乡人已经堆积在了院落外。 有老者,有妇孺,就连监门也在这里。 戈今日所准备的车,是战车,这是马服乡邑的众人为赵括凑齐出来的四匹骏马,骏马不安的擦着蹄,赵括望着他们,一言不发,气氛非常的肃穆。戈挺直了身子,走到了赵括的面前,忽然,他单膝跪地,那一瞬间,所有的门客们都朝着赵括的方向单膝跪下,周围的乡人们,弯下腰来,朝着赵括长拜。 戈举起了双手,在他的手中,是一长弓,一箭囊,赵括伸出手,将箭囊挂在腰间,将长弓握在了手中,几步登上了战车,在车左的位置上,戈也急忙坐到了战车上,手握缰绳,有个唤作王樊的门客战上了车右的位置上,这位王樊,是赵括麾下的唯一的贵族,当然,是落魄的贵族,从他的姓名就能看得出来。 他举起了旗,赤底黑字,绣着龙飞凤舞的两个赵字,“马服”。 门客们站起身来,纷纷围在了戎车的周围,成为了战车的步卒,足足有三十多人。 “出发!!!”,赵括下令道。 骏马嘶鸣,戎车奔驰向前,步卒们飞快的跑了起来,那一刻,乡人们都呆了,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们激动指着那旗帜,双手颤抖着,早已泣不成声。那面旗帜,曾经是赵国的骄傲,而如今,他是赵国的希望。 戎车飞驰,戈怒视着前方,挥动着手中的缰绳,戎车冲出了马服,朝着校场冲了出去,因为燕人的进攻速度,从赵国各地招募士卒已经是来不及了,故而,赵王就在邯郸附近招募了近两万的士卒,这些人如今就是聚集在邯郸外的演武校场,等待着他们的统帅,而他们的补给物资,也会被送到这里,包括负责运输物资的民夫之类。 “马服!!” “马服君!!!” 当戎车冲锋在道路上的时候,所有在道路边的赵人都疯狂了,他们指着那戎车,有的大叫着,有的嚎啕大哭着,他们的激动,实在难以言表,有人在道路边叩拜,也有人失声大吼着,有人跟在戎车的身后全力狂奔,赵括清楚的看到,孩子们的笑声,老者的惊诧,赵人的激动,那种欣喜若狂!!! 戎车越来越快,步卒们全力的狂奔,脸色狰狞,戈浑身都似乎在燃烧着,他张开了嘴,迎着风,双手挥动着缰绳,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驾驶着战车,冲向了秦人的大营,漫山遍野的秦人在哭着逃亡,他的战车碾过了一个又一个,唯独不同的,是十年前那位站在自己战车上的人已经逝世,而他的儿子,再次站在了这个位置上! 戎车终于来到了校场,有一道矮墙包裹着校场,校场也只有一道门,门前站着两位老卒,花白的头发是那样的显眼,他们已经很老了,可是他们依旧坚定的站在校场门口,穿着单薄的衣裳,在风中瑟瑟颤抖,迎面而来的戎车给与了他们极大的冲击感,他们出了神,他们也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统帅! 老卒俯身拜见统帅,戎车冲进了校场之内,在校场之内,则是有无数的老卒,密密麻麻的,几乎看不到头,这校场是赵国规模最大的校场,最多能够容纳五万人。老卒们原本就是聚在一起,聊着天,脸色疲惫,双目无神,可是在看到戎车的那一刻,他们的眼里都冒出了火焰来。 戎车停在了将台一侧,赵括从戎车跳下来,直接走上了将台,将台很高,能够更加清晰的看到周围聚集的那些士卒,一身戎装的赵括站在将台上,手持着腰间的剑柄,目视前方,吼道:“合!!!”,顿时,他的门客们取出了号令之用的旗鼓铎铙,王樊高举将旗,站在赵括的身后,又有击铎之声。 听到熟悉的号令,这些老卒也急忙开始在赵括的面前列队,他们都是经历了无数次战争的勇士,若是在秦国,或许他们早就是贵族阶级,在家里享受着自己的富贵,可这里是赵国,没有贵人举荐,纵然杀死了再多敌人,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依旧没有办法提升地位的赵国。 老卒经验老道,奈何,他们的速度非常的慢,他们看起来自己也很焦急,急着要列阵,可就是跑不动,甚至还需要他人来扶持着,在列队的过程之中,还有几个老者茫然的看着周围,随着年纪的增加,思维也变得有些迟钝,他们竟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有摔倒的情况,急忙被同袍扶起,这场面,惨不忍睹。 赵括的脸上并没有失望,也没有愤怒,他很平静的看着这些老卒,甚至都没有打仗,他的军队里就已经出现了伤亡,有几个老者在列队的过程之中摔倒,如今都站不起身来,看来摔得不轻,已经被人抬走了。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第一道军令应该是什么。 ps:非常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感谢秋风细雨,大音声希,神一样的阿里托斯,桃良三九,兔子重耳,LLK,降世降魔杵,夏侯紫英,白面,眉间有冬雪,狂生醉归,穿着睡衣下凡等等朋友们的支持。人实在太多,老狼不能一一道名感谢,还望宽恕。 感谢你们的支持,等上架后,老狼一定多更。 第五十九章 数量不能决定胜负 “放开我!放开!!”,李牧愤怒的叫着,两位武士从两旁紧紧的抱着他,在李牧的疯狂挣扎之下,却也险些被他甩开,其中一位武士急忙叫道:“来帮忙啊!”,他说完,方才冲来了四五个人,这才将李牧按在了地上,李牧用头撞着头,依旧在谩骂,武士们将他捆绑起来,这才拽进了室内。 廉颇将军坐在室内,冷冷的打量着面前的李牧。 “我要回去!放开我!”,李牧还在奋力的挣扎,犹如一头猛虎,周围那几个武士都有些抓不住他,廉颇怒了,下令道:“将他放开!都给我出去!!”,听到廉颇的命令,围在他周围的武士们即刻放了手,低着头,缓缓走出了内室,站在了院落里,李牧瞪大了双眼,眼里满是血丝。 廉颇走到了他的面前,盯着他,质问道:“您想要做什么?” “我要回去,我要回柏仁!” “啪~~”,廉颇的手掌狠狠打在李牧的脸上,顿时,李牧的半张脸都红肿了,李牧缓缓抬起头来,此刻,他不再大吼大叫,廉颇叫道:“您想要当逃兵??” “我不是要当逃兵,我要回去救援!” “啪~~”,廉颇丝毫不客气,又是一巴掌打在李牧的脸上,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熊罴,他将脸靠近李牧,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李牧,甚是骇人,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这六谷长的!我费尽心思的阻挡秦人的谣言,你却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回去救援?你是想害死这里的几十万士卒??是不是?” 李牧茫然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廉颇将军冷笑着,抽出剑来,一把将捆绑着他的绳索切断,方才说道:“那您便回去罢,为将者,在出征的那一刻,心里便只能去想一件事,如何击破面前的敌人,其余都要抛在脑后,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将士,我会给您准备一套妇女的着装,您穿上之后,秦人想必也会放行,不会为难您。” 李牧咬着牙,站立了许久,忽然,他蹲了下来,捂着头,哭了起来,“我的家人都在柏仁,燕人已经杀到柏仁了,他们需要我啊,我的父亲刚烈无比,他一定不会向燕人低头...我得保护他们啊...”,廉颇走到了他的身边,也蹲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说道:“相信马服子,他不会让您失望的。” 李牧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痕。 ........... 光狼城,一位皮甲戴盔的将军走在街道上,但凡是看到他的秦人士卒,无不停下来向他行礼拜见,他正是秦人的主将王龁,王龁长着一副将军的脸,在他十七八岁的时候,看到他的人都会觉得,这小子应该在战场上才对,坚毅的脸上蓄着钢针般的胡须,让他看起来非常的威严,他走到了一处院落外,让士卒们在这里等候着,自己走了进去。 走进院落内,便看到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正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剑光闪烁,破空声不绝,王龁抚摸着胡须,面带微笑,认真的看着,那人练了片刻,便收起了剑,看向了王龁。王龁大笑着,说道:“武安君,观看您的剑法,就好像是吃了一顿美味的食物,让人回味啊。” 白起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方才说道:“我又不擅长剑法,您即使要想要奉承,也不能如此夸赞啊,哪怕您夸我相貌俊美,舞剑的身姿优雅呢?”,王龁急忙点了点头,说道:“我正是要这样说,您这谈吐,也是他人所不能及的啊。”,白起大笑,这才拉着他坐了下来。 王龁直勾勾的看着白起,那双眼神,就如赵国人看向赵括的眼神一样,狂热而尊崇,在秦国诸多将领之中,他算是个坚定的白吹,白起将他当作朋友,而他却将白起当作神灵。尤其是在白起在伊阙以数万的秦军歼灭了二十四万韩魏联军的时候,王龁当时就懵了,从那之后,他坚定的认为,白起一定不是凡人。 从这以后,他就有了一个怪癖,每逢征战,他总是会在口中默念武安君的名字,就是在开拔之前,宰杀牲畜进行祭祀的时候,他也是如此,奇怪的是,这些年,他竟然也打了不少的胜仗,这更加坚定了他对白起的信仰,果然我是对的,他根本就不是凡人!或许,他就是执掌战争的神灵? “您来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呢?” “我看不出廉颇的漏洞,上君催促的又紧,我想要请您来帮我。”,王龁恭敬的说道,白起笑了笑,他说道:“您才是秦人的主将啊,这是大王亲自任命的,而我只是在这里读书休息,又没有虎符,怎么能去帮您呢?”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来担任主将呢?只要您向大王上书,他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白起没有言语,抬起头来,王龁长叹了一声,他如何不明白,武安君是何等自信的人,他这是在等着大王请他啊,当初出征上党的时候,他就是因为没有主动要求将位,使得大王和应侯有些不悦,方才让自己来担任主将,如今,他还是在等着让大王和应侯低头麽? 或许是注意到了王龁的不安,白起笑着说道:“请您不要担心,应侯这次是真正的被赵括激怒了,竟会想到联合燕国,这下,诸侯可就坐不住了,应侯很快就会命我来担任主将的。” 王龁大惊,问道:“您是说,诸侯会组成联军?” “两败俱伤,他们尚且能坐的住,可赵国有亡国之危,他们可就坐不住了。” “那该如何呢,赵国就有几十万的军队,若是还有联军来帮忙..那是多少的兵力啊...” “请您不要担心,士卒的数量并不能决定战争的结果。” “那什么可以决定呢?” “我可以决定。”,白起微笑着,谦逊的说道。 ............ 而在赵国的校场里,赵括望着下方的老卒,他下达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 “年纪超过四十三,腿脚不便,体有残缺者,请位于右,若有隐瞒者,当斩。”赵括下达命令之后,老卒们再次忙乱了起来,那些还没有超过四十三岁的老者没有动弹,上了年纪的,身体上有疾病的,却纷纷朝着右边赶去,看到这些慢吞吞的士卒们,赵括也是撑住了气,他甚至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伸出手来计算自己的年纪。 这次的分列又浪费了很长的时间,赵括站的双腿都有些酸痛,可他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将台上,身躯笔直。 这两万人当真不少,赵括眯着双眼都看不到最后,好在有着号令兵为他传递命令,即使这些号令兵吼上几声就要咳嗽,也叫不出什么声来。当他们分开之后,赵括再次大量,明显,超过四十三岁的人更多,几乎占据了六七成的样子,只是,在将这些人剔除了阵列之后,右边的军列已经有了真正行伍的样子。 他们当然也不算年轻,可是起码他们能挺起背,目视前方,队列整齐,充足的经验加上尚未完全崩溃的身躯,还是能称之为士卒的。赵括看不出他们有多少人,但是总体是两万多人,按着他们能占着三四成来算,应该是在五千人左右的。这个数字虽然少,但是起码是可以用来打仗了。 起码,他们还能挥的动剑。 “我这次是要迅速进军,阻拦燕人的袭击,年迈者是没有办法跟得上军旅的,请左边的诸君,返回自己的家罢。”,赵括刚刚上任,便遣散了一万多士卒,可无论是戈,还是其余门客,都没有阻拦,的确,若是将这一万多的士卒带去战场,不只是害了他们,也会害了自己。 老卒们有的愤怒,有的激动,有的流泪,可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拒绝赵括的军令,赵括站在将台上,看着这些老者将手中的长矛当作拐杖,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校场,赵括即刻命令自己的门客们,重新登记这些士卒,登记在册之后,还需要进行编制,奈何他的门客不够都,不足以分到各处来担任军职。 诸门客们正在忙碌着,忽然,众人都停了下来,校场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似乎有大批的骑士朝着这里冲锋而来,赵括甚至都没有吩咐,诸多士卒便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面朝着校场大门的方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年轻人骑着骏马,在冲到了校场门口的时候,急忙勒马,骏马扬起前蹄,放声嘶鸣。 来者正是邯郸令赵里的第四个儿子,邯郸造。 第六十章 重新编制 邯郸造并不是独自赶来的,他那一直念念叨叨的三百门客,他终于带到了赵括的面前。邯郸造这个出场方式,他练习了很久,就是为了要给他最崇拜的赵括留下一个深刻的影响,他没有少折腾自己的这匹骏马,在自己院落里,他幻想着自己霸气勒马的样子,又不断的进行尝试。 甚至,有一次他练习勒马的时候,骏马扬起前蹄,险些将刚刚走出门来打探情况的赵里给踩死,没多说,赵里狠狠的揍了他一顿,打得他两天不能起身,可小子刚刚痊愈,便忍不住的再次尝试。如今这个霸气的登场,非常的符合他心里的幻想,少年非常的开心,只是,他开心的似乎有些过头,骏马扬蹄,邯郸造没能控制住身子,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在地面滚了几圈,就在附近几个老卒准备来救他的时候,邯郸造跳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尴尬的笑着,解释道:“见到马服子太过激动。”,他挥了挥手,一行门客牵着骏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或许,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门客,赵括站在将台上,看的清楚,这些大多都是些少年。 跟邯郸造差不多的年纪,披甲戴盔,也完全不是一般人的装着,这些大多都是邯郸的贵公子,只有站在最后方的那些,方才是他们的门客,这些少年根本就没有多少的门客,此刻,他们都跟在邯郸造的身后,神色激动的看着远处的赵括,“真的是马服子啊,真的是威风啊!” “赵国儿郎就该跟随马服子这样的人来驰骋沙场!” 赵括眼前一亮,远远的,朝着邯郸造招了招手,邯郸造大喜过望,在众多少年羡慕的眼神之中,朝着将台跑了过去,刚刚冲到了将台前,想要上去,王樊直接拔出了短剑,拦住了他的去路,王樊瞪大了双眼,面色凶狠,邯郸造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急忙在将台下朝着赵括俯身一拜,说道:“邯郸造拜见主将!” “您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呢?” “我们这些人,一直都在等待着有跟随您的机会,如今燕贼入侵,正是您能够用得着我们的时候,我们这些人,自幼学武,能骑马开弓,请您允许我们跟随在您的身边罢!我们都愿意为您而死战!”,邯郸造认真的说道,赵括大笑了起来,看着邯郸造,认真的说道:“好,我正好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人手。” “请将军吩咐!!”,邯郸造激动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校场粮仓里,邯郸造茫然的看着手中的竹简,又看了看面前堆积着的粟米。他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站在他身旁的赵括,“将军,您所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 赵括严肃的说道:“孙子说:如果对敌我双方的情况都能了解的透彻,打起仗来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如今我们没有办法去探查燕人的情况,可若是连自己的士卒的情况,粮草的情况都一无所知,那还如何能打仗呢?军中没有多少识字者,我的门客也是如此,二三子能文,我是因为二三子擅长的事情而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军列中可以违背将军的命令麽?” 邯郸造急忙摇了摇头,他似乎学到了什么,认真的说道:“我一定认真的完成粮草的核实,请您放心罢。” 赵括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邯郸造所带来的这些人,都被他安排着去核实士卒与粮草了,正好他麾下没有多少可以用的人,安排好了这些事,赵括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内,说起来,他的住处并不是他在影视剧里看到的那种类似蒙古包的帐篷,只是建设在校场内的普通房屋而已。 坐在这房屋内,赵括将虞卿所送的舆图放在了案上,认真的看了起来。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士卒的情况先是核实完了,赵人虽还没有像秦人那样普及“身份证”,但是官吏在征召他们的时候,会带上类似征兵证明的宣牍,上头写着士卒的名字籍贯年龄等等情况,分为两块,一块被官吏拿走,一块留给士卒,等士卒到来之后进行核实,就会方便很多。 因此,王樊很快就来到了赵括的面前,手持竹简,跟他禀告军中士卒们的情况,有士卒六千二百三十五人,王樊是个认真的人,哪怕落魄,贵族的腔调,他也没有丢弃,朝着抑扬顿挫的邯郸贵族腔调,他又说出了更加详细的情况,例如这六千士卒的装备情况,只有赵王送来的三百多张弓,还有些快要断掉的两千三百根长矛,其余人都只能用短剑了。 还有士卒们的身体情况,王樊认真的观察了这些士卒,他们之中,能够披着甲带着武器急行军的,只怕是找不出几百个来,王樊说,只是让他们围着校场跑了几圈,他们就已经气喘吁吁,瘫倒在地。戈在一旁认真的听着,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说道:“我们的上君英明啊,他知道我们的士卒跑不动,特意没有送来甲盾,以免增加他们的负重。” 赵括瞪了他一眼,方才对王樊说道:“请您去帮助邯郸造,核实粮食的情况罢。” 王樊领命,这才与戈离开了这里,他们离去之后,赵括方才坐了下来,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就凭着这些士卒,如何能击败十万燕人啊?很快,就在赵括思索着破敌的方法的时候,邯郸造与王樊走了进来,汇报粮草的情况,粮草的情况总是好了一些,赵王送来了四万九千八百石粟,六千人一个月要耗费一万两千石左右的粮食,那这五万石,也就够士卒们四个月所用。 赵括领着众人走出了屋,士卒们显得有些散漫,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聊着天,邯郸造就要去呵斥,被赵括拦了下来,赵括在想着对于他们的编制问题,赵国本身的编制,万人为军设左右将军,五千作师设裨将军,千人称旅设都尉一名,之下又有百人之伯长,半百人之卒长,什长,伍长等等。 也就是说,赵括通过裁剪,将自己从左将军降级到了裨将军,若是按着赵人的编制,这六千人可以分为六旅,赵括可以任命五位都尉来进行统帅,可问题是,赵括麾下并没有足以担任都尉位置的人才。 都尉所要负责的事情很多,从后勤运输到开道建设,还是可以单独带兵作战的,赵括并不觉得自己麾下有谁有这样的本事,故而,他思索了许久,方才看向了邯郸造,邯郸造所带来的这些贵族少年,虽说年纪不大,可是好歹是接受过教育的,读过不少书的,比起那些大字不识的糙汉来说,或许更适合来担任军官。 他吩咐道:“请二三子在军中挑选精壮者,五人为伍长,十人为什长,五十人为卒长。”,邯郸造一愣,随即问道:“那伯长与都尉呢?”,赵括没有言语,戈愤怒的叫道:“你还想要安排都尉??要不你来拜少君做个大将军?”,邯郸造挠了挠头,笑了笑,急忙跑了出去。 赵括的门客与年轻的贵族们开始在行列里来回踱步,一一进行挑选,偶尔大吵大闹,却是有了争执,年轻人,总是充满精力的,怎么也都不觉得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最初,选拔的事情弄得一团糟,邯郸造急得都快哭了出来,还是这些老卒有经验,他们提出,按着原先在军旅之中的地位来进行安排。 邯郸造同意了,让他意料不及的是,这些人里,竟然有很多人都曾在军旅里担任过卒长,甚至是伯长的位置,各个都是曾经的军中精锐,战斗力固然下降了很多,可是论经验绝对不是邯郸造他们所能比的,在他们自己选举之后,原先担任过什长的就担任伍长,原先担任卒长的担任什长,依次进行。 赵国与秦国一样,常常会召集当地的百姓进行集训,在打仗的时候,这些人都往往会被编制在一起,故而这里的老卒们彼此大多认识,甚至都是一同服役过的,当众人按着如今的编制重新站好的时候,终于,他们表现出了老道的经验,终于,他们开始像一支真正的军旅了。 可是这还不够,邯郸造等人都急切的看着赵括,他们当然是在等待着都尉的位置。赵括认真的说道:“以百人为伯长,以五百人为屯长。” 众人大惊,邯郸造急忙问道:“屯?这不是秦国的编制麽?我们是赵人,怎么能用秦人的编制?” 戈冷哼了一声,说道:“你腰间那把佩剑,是齐国的剑罢?剑鞘上还有齐字,你个赵人能用齐国的剑,将军就不能用秦国的编制了麽?你若是不服,去咸阳找秦王诉苦,就说马服子盗用秦国的编制!” “我....” 第六十一章 大军开拔 赵括总共安排了十二位屯长,好在秦国并没有在编制的问题上申请专利,当然,若是有李牧,司马尚这些人在身边,赵括也是愿意委任都尉,可是目前自己麾下,像邯郸造这样的年轻人,就是统帅五百人,都不知道能否做好,更别提是千人都尉,邯郸造成为了赵括麾下第一位屯长,虽然没能当成都尉,可他看起来还是非常开心的。 邯郸造所带来的诸贵族少年,在他们帮着核实登记的时候,赵括也曾观察他们,他特意选出了其中看起来做事认真,或者是有胆魄的几个人来,凑齐了十二位屯长,说起来,他想让王樊也来担任屯长,可是王樊坚定的说,赵括的战车上不能少了车右,不敢领命,赵括也就只好将他留在身边。 按着天干,赵括麾下的十二个屯都是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来命名的,剩下两支,就是负责开路修建的造营以及负责后勤运输的押粮营。押粮营的士卒们大多都是从前驾驭战车的精锐,可惜,他们老了,赵括也没有战车,他们就只能驾驭牛车马车,负责运输粮草与配给。 随后的两天,赵括依旧没有下令开拔,他要求士卒们进行简单的列阵与行军操练,这些人虽然都是老卒,可是多年未曾回到战场,赵括需要给与他们一个慢慢恢复的时间,只是,赵王并没有给与赵括这个时间,在第三日,赵王的使者在催促了数次之后,又直接带回了赵王的命令,赵王明日要来为大军送行。 赵括一言不发,这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天气愈发的寒冷,狂风呼啸,这寒冷不只是降临在了赵国的土地上,同样降临在了赵括的心里。 赵括站在戎车之上,在他的身后,则是数千老卒,经过了几天的磨合,看上去总算是有些精锐的模样,当然也只是看上去,不过,前来送行的赵王可是乐坏了,他指着这些士卒,说道:“有这样精锐的士卒,有马服子这样的将军,寡人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楼昌就站在赵王的身边,笑着附和。 有人带来了牲畜,干劲利落的宰杀之后,作为祭品祭祀给与了上天,而赵王开始求上天,庇护这些赵国的士卒,仪式非常的庄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括心里沉甸甸的,终究是没有找到仪式中的那种沉重感,或许是赵王脸上的笑容,破坏了这种肃穆,或者是大臣们的笑声让赵括有些胆寒。 所有的人都在祝赵括旗开得胜,赵王甚至还带来了不少用动物内脏做成的水袋,水袋里装满了劣酒,他要用这些酒来款待这些出征的将士们,赵括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看向了一旁的戈,说道:“让押粮营将上君所送的酒水收起来。”,赵王一愣,讪笑着说道:“就先收起来罢,天寒地冻的,路上您可以享用。” 赵括正要下令出发,赵王靠近了他,低声说道:“寡人听闻,燕国的大将栗腹,是一位有才华的贤人,若是可以,请您活抓他。” 赵括笑了起来。 大军开拔,赵括站在戎车上,大声下令:“邯郸造!” “臣在!” “甲屯多骑士,请您带着甲屯在前方十里巡视,但凡遭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擅自行动,必须要派人来禀告!” “唯!” “赵布!” “臣在!” “请您带着乙屯在后方五里巡视,骏马尾部多挂树枝,破坏行军痕迹,小心提防袭击!” “唯!” 很快,赵括就摆出了一个并不传统的行军阵型,传统的行军阵型一般来说都是长阵,一字排列,随后进军,可赵括让甲屯在前巡视,让乙屯在后,在甲屯的身后,是丙,丁,戊三屯,在这两屯的身后则是己,庚为两侧,造营与押粮营居中,再往后是辛壬癸三屯,最后由乙屯断后。 这是形成了一个棱形,一三四三一,而赵括的戎车就是在甲屯后方的丁屯里,当大军朝着远处行驶而去的时候,赵王也有些看呆了,他将一旁的临武君叫了过来,询问道:“寡人怎么觉得马服子这行军有些古怪呢?”,临武君无奈的说道:“马服子的排阵是对的,行军速度虽然不快,可是能避免敌人的袭击,能够迅速的应对来自各方的敌人...” 临武君只好认真的给赵王解释了起来,赵王听着,不由得夸赞道:“天下知道如何用兵的人,莫过于马服子啊!”,临武君一愣,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摇了摇头,走开了。 离开邯郸之后,一路北上,第一个所要到达的城,便是柏仁,赵括记得这个地方,骑劫就是这里的人。从邯郸到柏仁,中间没有任何城池,也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士卒们的行军速度并不快,赵括站在戎车上,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周围的那些士卒们的喘气声,他们低着头,只是望着脚下的路,目光无神。 赵括皱着眉头,按着目前的速度,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赶到柏仁,更别提是更北方的九门等地...赵布骑着骏马,冲了过来,他看起来神色有些不安,骏马跟在戎车的一旁,赵布有些无奈的说道:“将军,已经有士卒掉队了,他们实在走不动路,后方的阵混乱不堪。” 赵括急忙转过身来,眺望着大后方,果然,他能看到,原本是棱形的阵,后方却犹如散沙,已经快要散掉了,赵括急忙命令戈停下车,又命令士卒们让邯郸造停下来,让各屯收拢士卒,再次结阵,在停下来之后,阵型很快就再次恢复了,这些老卒们,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列阵,只是他们的体力不足,跟不上行军速度。 赵括只好再次放慢了行军速度,天黑之后,又在道路上扎寨,说是扎寨,其实就在野营,没有帐篷,甚至也没有可以组成围墙的战车,士卒们只能围着篝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赵括率领着自己的门客们,一一在各个屯里巡视着,原先低着头,一脸沮丧的士卒们,在看到他之后,都是急忙站起身来。 赵括有时会坐下来,坐在篝火旁,与他们一同吃着干巴巴的粟米,造营负责的事情很多,其中也包括了做饭,像这样的“大锅饭”,从来就不会有多好吃,滋味的确很差,可是赵括还是吃的津津有味,还与这些士卒们聊起了家常,他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屯的逛,王樊跟随在他的身后,有些心疼。 “少君,您也奔波了一天,甚至都没有坐下来好好吃上一顿饭,今日已经去了八个屯了,其余这几个,明日再去罢。”,赵括不悦的回过头来,盯着他,说道:“若是有一日,我分羊肉,每个门客都分到,就您没有,您会如何去想呢?”,王樊一愣,羞愧的低下头来,不再劝谏。 终于,将所有的屯都去过一遍之后,精疲力竭的赵括回到了中军的位置上,也没有再吃什么,倒头便睡。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括让戈再一次看到了马服君,当初的马服君,能够端着药侍奉自己的士卒,能与士卒们同吃同住,而如今的马服子更盛,他不只是同吃同住,他甚至将造营为他准备的肉食都分给了士卒们,当有士卒因疲惫倒下,他甚至会将士卒接到自己的戎车上,宁愿步行。 戈清楚的看到,士卒们脸上的沮丧与悲伤越来越少,他们看向赵括的眼神越来越炽热,握住武器的手也是越来越紧,手臂上青筋暴起。那些疲惫不堪的老卒们,拄着长矛,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前进,他看到,士卒们眼里狂热的战意。戈长叹了一声,因为他明白,这些人,是准备要用性命来回报赵括的恩德了。 行军近十天,赵括正在打量着前方,忽有甲屯的骑士奔驰而来,口中高呼:“有敌!” 赵括一愣,他甚至都没有离开邯郸太远啊,怎么会这么快就遇到敌人呢? 忽然,前方传出喊杀声,只是过了片刻,喊杀声就停了下来,忽有几个骑士朝着这里冲锋而来,众人紧紧的握着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来人是邯郸造,以及另外一位陌生人,赵括认真的打量着那位来客,大吃一惊,急忙叫道:“赵傅!”,与邯郸造一同前来的那位骑士,便是平原君的门客,赵傅。 只是,此刻的他,显得格外的狼狈,用帛蒙住了一只眼睛,浑身血迹斑斑,头发杂乱,面色憔悴,好似经历了一场恶战。赵括都险些认不出他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