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隐录》 第一章 大隐隐于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然后空乏其身。 金陵城的夜是那么的黑,风是那么的冷,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飘着蒙蒙细雨。街道上的商家店铺在这漆黑的雨夜也早早的关门打烊,显得十分冷清。 黑夜中,一个少年拖着沉重的身体步履艰难的向前走着。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披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布衣,凛冽的寒风如刀般的吹在他的身上和脸上,雨水无情的顺着他的发尾一滴滴落在地上。尽管环境如此恶劣,可从这少年眼中看到的却只有坚毅。 少年不知又走了多久,终于体力不支,跌坐在了地上:“看来以我目前的体力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少年挣扎着站起身来,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来到了一堵朱红色的墙壁前倚墙而坐,自嘲道:“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感觉倒是不错,既然累了便休息吧。” 渐渐的,渐渐的,少年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上有了些许暖意:“我是在哪,难道已经到了极乐世界。” 少年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趟在一张硬板床上,床边放着一炉炭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响。 “小兄弟,醒来啦,你可是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一个豪迈的声音传入了少年的耳朵里。 少年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正伏在桌案前写着什么。 少年心知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多谢兄台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络腮胡子大汉放下了手中的笔,满脸笑意的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来的啊,这么冷的天怎么会坐在京卫府的后院门前?” 少年起身,朝着络腮胡子大汉作了一辑:“在下佟博,字翔云,本是广陵人氏。此来金陵本欲投奔亲戚,却不料亲戚已不知去向。这才无处可去,沦落至此。” 络腮胡子大汉见佟博很懂礼节,顿其爱才之心:“我这跨院中刚好需要一个寻夜的护卫;翔云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吧。” 佟博想了想点头道:“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杜寒山,是这个跨院院主。”络腮胡子大汉咧着嘴笑了笑。 京卫府建立于齐太祖萧擎天时期,直接受命于当朝天子,到如今越发受到天子的信任,规模也越来越大。 府中依照四象而建,分别为一堂四院。一堂是京卫府统领司仲威日常坐镇之地,总领四院;而四院,即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跨院,分别由本领最高的四个护卫担任院主。 而佟博所在这的跨院便是由杜寒山统领的玄武院。时间如流水搬飞逝而过,佟博已在京卫府一月由余。 “咚!——咚!咚!子时三更,平安无事。”这日,府内传来了阵阵打更声。 佟博换好了护卫服,朝着屋内喊道:“大防,巡夜时辰到了,我们出发吧。” 只见一个穿着护卫服的伟岸少年懒洋洋的从里间走了出来,抱怨道:“翔云,你说我们每天都干这苦差事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佟博微微一笑:“大防,你就别抱怨了,比起其他护卫在外面执行任务随时有性命之忧,我们这样不好吗?” 安大防对着镜子整了整护卫服,又正了正佩刀:“男子汉当马革裹尸,建功立业;天天窝在这里巡夜,又会有什么作为?” “安大人,卑职现在就请您去跨院建功立业。”佟博调侃道。 “翔云,你敢嘲笑于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安大防佯装发怒的样子。 “哎呀,安大人息怒,卑职知错了,在此赔罪。”佟博抱拳配合着安大防做戏。 “这还差不多。翔云,府里给你的佩刀我怎么没见你带过?”安大防问道。 “我又不会用刀,带着也是累赘。再说了,如果真有危险,不还有你这位绝世高手在嘛。”佟博这几句话让安大防极其受用。 “那也是,只要有我安大防在一定会护你周全的。”安大防自信的拍着胸脯。 京卫府的正厅里,挂着一块醒目的匾额,是由当今圣上亲自书写的“忠肝义胆”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匾下一个威猛的长须老者正襟危坐,他的太阳穴搞搞鼓起,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家高手,此人便是京卫府统领司仲威。 司仲威正拿着一本史记看得入神,一个护卫走了进来:“禀告统领,赵管事在门外求见。” “请赵管事厅中叙话。”司仲威朝着护卫摆了摆手。 不一会,一个身材瘦小的,脸上挂着一撮山羊胡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卑职赵元昌,见过司统领。” 司仲威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书,笑呵呵的说道:“元昌来拉,快坐。” 赵元昌又向司仲威施了一礼,便坐在了司仲威的下首:“卑职谢坐。” “元昌,眼看年关将近,今年的院主议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司仲威问道。 “禀统领,一切都已准备就绪,正要请示统领今年是否还在正堂议事。”赵元昌小心的应付着。 司仲威略一沉吟:“不,今年的议事放在玄武院进行,明日你持我令牌去知会一下杜寒山。” “卑职遵命。”赵元昌恭恭敬敬的说道。 “喔喔喔。”府内的报晓鸡已经第三次打鸣了,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安大防打了个哈气:“终于到换班时辰了。翔云,我们交了班去用早膳吧。” 佟博刚要答应,忽然心中一动,一条人影从远处的玄武阁一闪而过。 佟博不动声色道:“你先去吧,刚才在玄武阁附近巡夜的时候不小心把腰牌丢了,我得去找找。”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那我先去了,你也快去快回。”安大防抱怨道。 “是,我的安大人。”佟博又开起了安大防的玩笑。 待安大防走远之后,佟博则缓缓从青石小道走向玄武阁:“沿途并无任何脚印,看来这个人不但熟悉玄武院,而且轻功不俗,应该是本院的人。但这个时辰他来玄武阁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多时,佟博来到了玄武阁的大门前,摸了摸门上的千机锁:“这个锁也没被打开过,而且玄武阁是本院机要之地,内里机关重重,要想进入再全身而退绝非易事。难道这个人的目标不是此处?” 佟博闭上了双目,脑海里思索着周围的环境和人影的意图:“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是?玄武堂!院主杜寒山的主院,也就是自己第一次获救的地方。” “难道,这个人潜入的是玄武堂?”正当佟博想得入神的时候,一个质问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佟博转身一瞧,一个瘦小的中年人站在他面前:“启禀赵管事,卑职是玄武院新来的巡夜护卫,正在做交班前的巡查。” 赵元昌见佟博认出了自己又十分懂礼数,心中微有好感:“原来是这样,你们杜院主呢?” “院主执行公务未归,赵管事如有什么事,卑职可代为转告。”佟博作揖道。 赵元昌点点头:“也罢,刚好本管事还有别的事,你把这个令牌交给杜院主,他自会知道该怎么做。” 佟博恭敬的接过令牌:“卑职遵命。” 看着赵元昌离去的背影,佟博反复的把玩着手中刻有一个“统”字的令牌:“赵元昌的出现难道是巧合,还是他就自己刚才看到的人影。还有,这个令牌到底是传达的什么命令,如果能知道也许会有点头绪。” 午时刚过,杜寒山风尘仆仆回到了玄武堂,福伯端出一杯茶放在了杜寒山的桌上:“院主,这是今年最新采摘的龙井茶,请您品品看。” “福伯,还是你懂我。怎么样,最近这阵子我不在,院内一切可好?”杜寒山惬意的喝了一口茶,感觉疲惫一扫而空。 “托院主的福,一切都好。对了,夜卫安大防一早就在玄武堂等候要见您呢。”福伯禀报道。 “哦?他有说什么事吗?”杜寒山好奇道。 “那倒没有,他此事必须面见您才能说。”福伯道。 “那就叫他进来把。”杜寒山对着福伯点了点头。 不一会,安大防手握佩刀急步走了进来,对着杜寒山和福伯分别抱了抱拳:“卑职参见院主,见过福伯。” 杜寒山笑道:“不要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多谢院主关心,只是此事不得不急。”说着,双手将统领令牌递给了杜寒山:“卑职今天清晨巡夜结束,恰好遇见赵管事。赵管事吩咐卑职将此令牌交给院主,还说院主见了令牌便知统领的意思。” 杜寒山“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过令牌仔细看了半天,大喜道:“不错,果真是统领令。” “哈哈哈,你们可知道接到此令牌意味着什么吗?”杜寒山兴奋的问道。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摇了摇头:“还请院主明示。” “这就意味着,今年的院主议事在我玄武院进行。”杜寒山立刻有了一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福伯,你去叫卫冥风和周平羽过来,我们要共商议事事宜。大防,你去通知所有夜卫,最近要院内加强巡视,不得懈怠,一定要保证议事的顺利进行。”杜寒山吩咐道:“望大家齐心协力,待这此议事结束,本院主一定会论功行赏。” “是,我等立刻去办。”福伯和安大防齐齐应声。 第二章 院主议事 自从接到统领令牌,玄武院上上下下开始忙碌起来。就连巡逻的护卫也是白天黑夜分两班人马。 离议事的日子还剩三日,又轮到安大防和佟博巡夜了,安大防迫不及待的催促着:“翔云,你准备好了没,这两天可要打起精神啊。” 佟博笑骂道:“平常也没看你这么积极;最近这是怎么了,真当巡夜是建功立业的差事?” “你还别说,只要议事成功进行,没准院主一开心,真就提拔我去建功立业呢。”安大防信心满满的说道。 佟博从桌上拿起安大防的佩刀,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中:“我的安大人,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翔云兄弟。” 安大防笑嘻嘻的回道:“一定,到时候我会向院主举荐你。” “那倒不必,我倒是觉得当个巡夜护卫挺好。只要你不忘记我们的兄弟情分就好了。”佟博正色道。 “翔云,兄弟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怎会忘记。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干嘛?”安大防失笑道。 “没什么,今晚我们进行区域换防吧。”佟博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紧岔开了话题。 “换防?你是想去我平时巡夜的那边吗?”安大防有些不解的问道。 “最近是非常时期,我想熟悉一下以前没去过的区域。”佟博解释道。 “好吧,辰时我们老地方汇合。”安大防点了点头。 夜幕很快降临,天上的点点繁星闪闪发光,煞是好看。可佟博却无心欣赏这些美景,他双手端着托盘,来到了福伯的房门口,朗声道:“福伯在吗?卑职佟博求见。” “是佟护卫啊,门没锁,请进吧。”屋内传来福伯的声音。 佟博推门而入,映入眼前的环境让他稍显惊讶。福伯的住处是一个大单间,除了睡觉的炕,只有一张小圆桌和一张太师椅,可以说是非常的简朴,屋内的陈设甚至不如普通的护卫卧室。 “佟护卫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吗?”佟博耳边响起了福伯苍老的声音。 “卑职巡夜看见您老的房间还亮着灯,特来给您送点宵夜。”说着,佟博把托盘放在了圆桌上。 “哦?”福伯看了看托盘:“羊排,奶茶?这都是老朽爱吃的,佟护卫真是有心了。” “您老喜欢就好。”佟博作揖道。 福伯拿起一块羊排咬了一口赞道:“还是这羊排咬起来有滋味,在配上这雪白的奶茶,当真是无上的享受。佟护卫,你今天来,不光光是为了送这羊排,奶茶给老朽吧,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您老明鉴,卑职确是有事禀报。”佟博顿了顿,继续道:“前天清晨,卑职在巡夜即将结束之时,发现玄武阁附近有人影闪动。可当卑职赶到查看之际,人却不见了。” “接着,卑职又查看了玄武阁的门锁,并无被动过手脚的痕迹。所以,卑职大胆推测,这个人的目标不是玄武阁,而是杜院主所在的玄武堂,并且这个人是院内人。”佟博分析道。 “然后呢?”福伯喝了一口奶茶,看上去饶有兴趣的问道。 “卑职原先也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偷偷潜入玄武堂?直到接到了统领令,得知这次的院主议事在我们玄武院进行,才算彻底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什么?”福伯眼中闪过了阵阵寒光。 佟博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继续侃侃而谈:“卑职打听过了,历来不在正堂议事,而在分院议事,这个院当然会发生大事。而且不是大喜,就是大悲。杜院主为人豪爽直率,容易遭人嫉恨,所以卑职推测这次便是院主的大劫难。” 福伯大笑起来,看起来好像笑的很开心:“佟护卫,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的话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佟博淡淡一笑:“若在下就是那个人影,一定会放些不利于杜院主的物件在玄武堂,留作议事时当众揭穿。这样,院主就是跳进黄河也别想洗清嫌疑了。对了,您老那么喜欢吃羊排、喝奶茶,一定是北人吧?让卑职猜猜您老是北燕人呢,还是北魏人呢?”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巡夜护卫居然敢私下探究老朽。”福伯一扫刚才老态龙钟的模样,右掌轻轻一划,只见空中闪出一道黄色的光芒,袭向佟博。 佟博右脚微抬,身体向后急仰,在刻不容缓之间避开了这一掌,可面部却被掌风扫得隐隐生疼:“疾风雷电掌,果然名不虚传。” 福伯更不答话,甩手两根飞针,打向佟博印堂和膻中穴。佟博以右掌撑地,凌空一个身,同时左手却以肉眼难以分辨的手法,反手打出数颗飞蝗石,只听得“叮叮”两声飞针被打落在地。 同时福伯“哎呦”一声,跪倒在地。佟博一个闪身上前扣住了福伯的虎口,笑道:“还请您老稍安勿躁,听卑职把话说完。” “哼,佟护卫打暗器的手法还真是高明,在击落我飞针的同时,居然还能打出一颗飞蝗石击中老朽的膝盖。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福伯一副闭目待死的模样。 佟博却一把扶起来福伯,拍了拍福伯衣服上的灰尘:“看来您老是误会了,卑职只需您老带我去玄武堂查探一番,以印证卑职的想法。如何?不算太为难您老吧。” 福伯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佟博:“就这么简单?你不会?” “当然不会,卑职只想报答院主的救命之恩而已,其他的一切与卑职无关。”佟博截口道。 福伯咬了咬牙说道:“好,老朽便冒险帮你这次。不过,老朽还是要劝你一句,最好别趟这浑水。” 佟博满不在乎的笑道:“此事卑职自有主张,就不劳您老费心了。” 当好事来临的时候,你会感觉时间是过的很快的。当然坏事来临的时候,时间同样过的很快,只不过这点往往会被人忽略。 院主议事的日子终于到来,玄武堂上下张灯结彩,堂内前厅也被大大的修缮了一番,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院主杜寒山穿一件红黑相间的院主,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一早就带着周平羽和卫冥风招呼已来的院主和宾客。 “司统领到。”门外的迎客护卫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杜寒山正和几位院主聊着天,一听统领到来,自然是不敢怠慢,急忙走上前去,作了一辑:“卑职杜寒山,恭迎统领大驾。” “寒山啊,今天你的气色看上去很不错啊。”司仲威拍了拍杜寒山的肩膀。 “那都是托统领的福,统领快请上座。”杜寒山恭敬的说道。 “好好。”司仲威径直走进玄武厅,在主位上落了坐。 大家看统领来了都安静了下来,几位院主也在各自的座位上落了坐。 玄武堂内,四院护卫分站四列,由左至右分别从朱雀院护卫排至玄武院护卫,整齐有序,神情肃穆。 司仲威见如今的京卫府有如此规模,也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长须中气十足的说道:“仲威承蒙各位的鼎力相助,这几年我京卫府是越发的壮大。但也希望各位不要以此为满足,还要更加努力的为圣上分忧。” “愿在统领的英明指挥下,为圣上尽忠。”大厅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喊声。 赵元昌不失时机的贴了上去,问道:“统领,院主议事是否可以开始?” “嗯,开始吧。”司仲威点点头。 赵元昌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一本账簿,朗声道:“我先公布一下今年在各院任务的完成情况。朱雀院,共接任务一百件,完成八十三件,失败十七件。青龙院,共接任务八十五件,完成六十二件,失败二十三。白虎院,共接任务八十件,完成六十件,失败二十件。最后,玄武院,共接任务一百二十件,完成一百一十二件,失败八件。是今年完成任务最好的跨院。” 宣读完毕,赵元昌合起了账簿退到了一旁看了看司仲威。 “刚才赵管事宣读的想必诸位院主已经听见了。知道本座为什么要把今年的院主议事放在玄武院吗?就是因为玄武院在杜寒山的带领下从四院之末升至四院之首,如此功绩,本座需当众以彰此功。其余各位院主也要效法寒山,以图来年。”司仲威威严的说道。 “属下谨遵统领训诲。”大家异口同声喊道。 护卫群中,安大防小声的对着佟博窃窃私语:“翔云,我没说错吧。如今我院声势浩大,我也可以跟着沾沾光呢。说不定,以后我真的可以不在巡夜了。” 佟博看了看安大防没有说话,心中暗叹:“这只怕是暴风雨的前奏。如果真能就在这一刻结束这议事,那可真要感天谢地了。” 佟博正在思绪中,安大防突然拉了拉佟博的衣服:“翔云快看,快看。” 佟博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十**岁的女子,一身银白色绸衫和她如水般的肌肤交相辉映;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白色的丝带高高束起,尽显英气;清秀的面庞没有一丝笑容,冷若冰霜的气质让人看了望而却步,阵阵寒意。 司仲威眼带笑意的看着少女,言语中充满慈爱:“诸位,这是本座的儿女司若水。即日起加入京卫府,以后还请诸位院主多多关照小女。” 司若水敛衽一礼:“若水见过各位院主。” “我朱雀院是这府内第一院,若水妹妹理当来我院中。”一个白面书生似的公子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折扇,右手的小指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指套尤为明显。 “徐院主此言差矣,现在府内的第一院可是杜院主所在的玄武院,你怎么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在说,司姑娘要来也应该来我青龙院。”一个看上去瘦骨嶙峋的老者为阴恻恻的笑道。 “商无为,你又跟我过不去?你若不服,咱俩就在统领面前比划比划如何?”徐书剑喝道。 “正和我意,徐书剑,你划出道来吧。”商无为不甘示弱道。 “都住口,今天是院主议事的大好日子,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司仲威中气十足的怒喝道,把两大院主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卑职不敢。”徐书剑和商无为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 “无言,你的意思如何。”司仲威转过身来,用眼睛看了看白虎院主叶无言。 刚才阴沉不语的叶无言,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统领,各位院主。以在下愚见,司姑娘最应该入的是玄武院。” 第三章 玄武起风波 金陵城郊灵武山腰之上的浮云亭于雾色缭绕中若隐若现,一向为文人雅士所青睐。这不,一个身材曼妙绿衫姑娘正于亭中轻轻的拨动着琴弦,悠扬的琴音绕梁于耳。 “妙,妙。于此情此景之中一边听着诗韵姑娘的琴音,一边和王师傅在这方棋盘上搏杀当真是无上的乐趣。”一个头裹青巾黄衫青年从棋盒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玉子缓缓的落下。 “要说妙,公子的这手棋才是绝妙无比。一招断杀,便令老夫这棋首尾不能相连了。”黄衣公子对面坐着一个满脸苦笑的六旬老者。 “京卫府此时想必一定很热闹吧。王师傅,你说是不是?”黄衣青年突然双眼闪烁着光芒。 老者笑道:“公子说的极是,今天的京卫府就像你我这局棋一样,玄武院的院主之事总会有个结果。” 黄衣青年又是一字落下:“王师傅,你我二人难道这样偷得浮生半日闲。来来,不想这么多,也让我们在这棋盘上分出输赢。” 玄武院内,众人都惊讶的望着白虎院主叶无言,连司仲威都略感诧异:“无言,你为何觉得若水应该去玄武院?” 叶无言慢条斯理的向大家一拱手道:“在下略通相面之术,观之若水姑娘面向,实非为池中之物,自然应该入府中最好的跨院,此其一。”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佟博心头冷笑:“这个叶无言一下子就讨好了统领父女二人,看来下面的还会有更惊人的话要说吧。” 叶无言顿了顿,转向了杜寒山笑道:“我想杜院主对此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司姑娘若能来我玄武院,对于玄武院来说是如虎添翼,杜某自然赞同。”杜寒山也很诧异叶无言为什么要如此说。 “那好,那我便说第二个理由。若水姑娘芳名之中有个水字,而玄武亦属水,可见司姑娘就任玄武院院主之职乃天定之缘,卑职之言还望统领纳之。”叶无言又朝司仲威作揖道。 “叶无言,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是,就是,姓叶的,你这话纯属藐视我们杜院主。” 玄武院的一众护卫七嘴八舌的叫骂起来。 “都给我住嘴。”杜寒山高声喝道:“这里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众护卫被一呵斥,都安静了下来。杜寒山冷冷一笑:“叶院主,杜某倒是觉得这白虎院在你的带领之下,一年不如一年,你早该退位让贤了。以若水姑娘之大才,如果能就此接掌白虎院,定然是众望所归。” 叶无言突然双眼如鹰似的盯着杜寒山,寒声道:“叶某不才,虽未能带好白虎院,但叶某却有一颗赤胆忠心。不似你杜寒山,包藏祸心,勾结北燕,欲对我大齐不利。” “放屁。叶无言,你这是含血喷人。我杜某行事向来顶天立地,无愧于心,怎由得你如此构陷?”杜寒山气得脸色发白,牙齿咯咯作响。 司仲威神色一凝:“无言,勾结北燕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若没有证据而在此胡言乱语,便是诬陷同僚,你该知道后果。” 叶无言仿佛胸有成竹,收起了刚才的凌厉之势,慢慢的坐回到了椅子上,叹道:“杜寒山,叶某真为你感到可惜。也罢,冥风,你就把你知道的说给大家听听吧。” 只见玄武院护卫群中走出一个一脸唯唯诺诺的护卫,他看上去有点驼背,使得本就不高的身材更加矮小,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分外扎眼。 佟博心道:“原来那天那条人影是卫冥风,此人平素就深得杜院主信任,怪不得对院内如此熟悉。” 杜寒山见卫冥风站了出来,不怒反笑:“冥风,枉我对你视如己出,想不到你居然是叶无言的人。好好,就让我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卫冥风结结巴巴道:“杜,杜院主,我不是谁的人。我只,只是不想看您再错下去。司、司统领,卑、卑职亲眼看见杜院主把私通北、北燕的信都藏在玄武堂卧室的一个朱红色铁盒里。” “哦?寒山,你可愿让人去你的卧室看一看?”司仲威摸着胡须说道。 “统领,寒山问心无愧没什么不敢,统领尽管派人去看。” “元昌你带一队护卫去,务必要仔细,不可冤枉了寒山。”司仲威朝着赵元昌摆了摆手。 “属下领命。”说着,赵元昌领着众护卫而去。 司仲威用眼神环视了一圈,大家都不低头不语,玄武堂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不多会,赵元昌双手捧着一个朱红色的铁盒缓步走到司仲威面前,作揖道:“启禀统领,这是在杜院主的卧室之中发现的朱红铁盒,里面确有与北燕王慕容觉的来往信件,还请统领定夺。” 司仲威斜眼望着一眼杜寒山:“寒山,这个些信你怎么解释?” “这、这,统领,我也不知道这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卧室。卫冥风,一定是你干的,是不是。”杜寒山一把上前揪住了卫冥风的衣领。 卫冥风急得哇哇大叫:“院,院主,你可别含血喷人。统领,请您为小人做主啊。” “杜寒山,真想不到是这样的人,徐某第一个容不得你。”徐书剑以折扇指向杜寒山义正辞严的喊道。 “统领,不如就由商某人将此叛贼拿下,交廷尉府处置。”商无为阴阴的笑道。 “哈哈哈,我杜某人既不会逃,也不会躲,谁想拿我就尽管来吧。”杜寒山的笑声中透着无限的苍凉,甩手把卫冥风扔出了一丈多远。 一条白影乘着杜寒山出手的间隙瞬间掠至杜寒山面前,自腰间抽出银龙剑刺向杜寒山。 常言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此剑长二尺有余,其长度介于匕首与长剑之间,由上好的千年寒铁所铸,剑身之上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银龙,透着淡淡的寒光。 杜寒山既然能做到院主的位置,自然是身经百战,岂能轻易的被刺中,只见他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形微动,在避开这一击的同时,以肘部撞向银龙剑的剑面。 白影迅速撤回银龙剑,凌空一个翻身,落在了杜寒山面前的三尺之地。 “若水姑娘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坐这玄武院主之位吗?来吧,杜某倒想看看你有何本领?”杜寒山眼神一冷,身上散发出如渊的气势。 司若水也不说话,双脚轻轻一点,凌空挥出凌厉的一剑直击杜寒山面门。 “来的好。”随着一声暴喝,杜寒山伸出右手对着护卫群一指,最前排一个护卫的佩刀嗖的一声从刀鞘中穿出,到了杜寒山的手中。 杜寒山举刀格挡,司若水没等刀剑双交,突然卸力,娇躯笔直落下,银龙剑直挑杜寒山的下盘。 杜寒山后发先至,单手反握佩刀笔直下垂刚好档住了银龙剑,只听“叮”的一声响,刀剑第一次碰撞产生了激烈的火花。 司若水一击不中,立即纤腰一摆,使出了一个诡异的身法,只看到好似数条白影由四周袭向杜寒山。 “叮叮铛铛”的兵器相交之后,司若水一个后空翻优雅的持剑而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笑;而杜寒山横刀而立,双肩之上有着些许淡淡的血渍,佩刀之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这司若水好阴寒的内力,就是这股内力延缓了院主的防御,从而吃了一点亏。不过,就凭这样想击败院主却是不能。”佟博暗自观察着形势。 安大防轻轻的碰了碰佟博:“若水姑娘好厉害啊,杜院主居然不是他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佟博悄悄的附在安大防耳边:“大防,你一会如此,如此。” “这样不好吧。”安大防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大防,你不是一直想建功立业吗,这便是机会,抓的住抓不住就看你自己了。况且,这样做也不违背道义。” 就在佟博和安大防说话之际,只听得哐啷一声,杜寒山把佩刀扔在了地上,爽朗的笑道:“司姑娘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杜某好久没这么爽快的和人较量过了。” “怎么,杜寒山你这算是算认输了吗?那便束手就擒吧。”司若水那如黄莺般的声音让人听得清脆悦耳,可她说话的话却又让人觉得冰冷无情。 杜寒山经过刚才一番打斗,先前愤怒彷徨的心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以往的气度。 “只有战死的杜寒山,没有投降的杜寒山。”杜寒山突然用自己的手刀在左掌面上一划,血红色的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不好,若水速速退开。”司仲威见状大喝一声。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以杜寒山和司若水站立位置为核心的三尺之内,被一层淡淡的红色血雾包围着,整个玄武大厅如同置身在火炉之中。 “可恶,都怪我没多加提防,让杜寒山使出了这一招,这下若水危险了。”司仲威恨恨的一拳捶在自己的大腿上。 “统领,杜寒山这招很厉害吗?”赵元昌担忧的问道。 “元昌,你有所不知。这是杜寒山的压箱宝技燃血术,以狂暴的内力燃烧体内的精血,从而形成一个焰火般的结界,被困之人若无法冲出,必将活活的烧死于内。” “统领,让我来破此了术,救出若水妹妹。”徐书剑折扇一挥便要出手。 “徐院主不可,我们几个院主功力相仿,贸然上前不但救不了若水姑娘,反而会添麻烦。”叶无言手臂一挥拦下了徐书剑。 “是嘛,是嘛,还是叶院主有见识,不像某人有勇无谋。”商无为戏谑道。 “你。。。。。。”徐书剑正要反唇相讥。 “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吵。”司仲威适时的打断了他们:“不过,就算是本座要破此术,也需要一点时间,希望若水能撑过去。” 司仲威伸出右掌贴在了血雾的外圈之上,以自身的内力试图由外向内冲破结界。 第四章 乱葬岗的激斗 就在血雾外圈想着营救的时候,血雾里面的司若水可谓危机四起,险象环生。 杜寒山保持着双掌撑地的动作一动不动,喝道:“以吾之血,追汝之魂。” 一道道热浪从地面中串了上来,司若水展开灵活的身法,左闪右击,勉强避开了几道热浪。饶是如此,她的额头上香汗淋漓,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杜寒山见状突然变掌为拳见状猱身而上,没有任何花哨,激荡的拳气如巨龙般的咆哮着,司若水避无可避,只得双手各持剑柄和剑尖,硬挡了这拳。 “唔。”司若水后退了四五步,一条细细的血线顺着嘴边留了出来。 “怎么样,你要再不出手,这司姑娘可就要香消玉殒咯。”佟博刺激着安大防。 “可是,连统领都无法突破结界,我能怎么办?”安大防急得直饶头。 佟博一脸笑意:“大防,你倒地是嘴硬心软。看来你是真喜欢上司姑娘了。” “哪有啊,这都什么时候你还开我玩笑。”安大防埋怨道。 “好了,不逗你了。其实任何功夫术法都有它的弱点,而这种燃烧精血功夫弱点就是不能持久,你看杜院主刚才一阵急攻,又打出了极其刚猛的一拳,加之外圈有司统领的牵制,现在只要对其结界最薄弱的那个点进行全力一击,必可破之。”佟博收起了玩笑之心。 佟博接着用手一指:“看,杜院主身后的那片血雾渐渐暗淡,正是薄弱之处。” 不等佟博说完,安大防利剑般的冲到了杜寒山的背后,分别以肘,拳,腿对着薄雾各出了一击,只听得“轰”的一声包围二人的血雾就此散去。 杜寒山单膝跪地,大口的喘着粗气;司若水乘着这个间隙迅速退了回来,安大防则上前一步,单拳护在司若水面前。 稍歇了片刻,杜寒山赞道:“了不起,大防,你居然看出了我的弱点,看来让你当一个巡夜护卫真是委屈你了。” “院主,请您不要一错在错了。”安大防哀求道。 “罢了,罢了。这是本院主的最后一击,就让我们之间做一个了断吧。”杜寒山说罢不在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笔直的朝他着冲去。 安大防和司若水面色凝重,同时摆出了迎击的架势,因为他们知道这将是杜寒山的惊天一击。 可意外的情况出现了,杜寒山行至一半,突然倒地,气息全无。安大防上前探了探杜寒山的鼻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痛哭起来。 叶无言也走上前来,检查了一番:“启禀统领,叛徒杜寒山心脉已被完全冻僵,已经去了。” 司仲威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哎,并非本座无情,实在是你不该勾结北燕。不过人死为大,来人,把寒山好好安葬了吧。” 金陵城北的乱葬岗上,三三两两的小土堆凌乱的散落着,在这漆黑的夜中更显荒凉,原本树上茂密的树叶都已经凋零,只剩几只黑不溜秋的黑鸦偶尔发出“哑哑”的叫声,让原本寂静的世界多了几分毛骨悚然,阴气森森。 此处一般很少有人会来,但今天却有一高一矮的两条人影推着一个板车艰难的前进着。 只听得高个子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接到这埋人差事真是晦气。” 矮个子附和道:“是啊,今天晚上本是玄武院新院主的庆功宴,所有的护卫都去参加了。偏偏轮到咱俩当值,被派到这鬼地方来。” 这两人正是玄武院的巡夜护卫石三,贾四。他们被新上任的玄武院护卫长安大防给派来埋葬前院主杜寒山,所以心有不满的发泄着。 “哎,你说,这杜寒山是不是够倒霉的,本以为院主议事会让他更上一层楼,没想落了这么一个下场。”石三拼命的拉着板车。 “司若水那可是统领的亲儿女,谁让杜寒山档了他女儿的路呢。哎,我说你拉快点,说不定完了回去还能捞到一点剩酒喝呢。”贾四催促道。 “这尸体这么重,你不推稳一点,我怎么拉得快啊。”石三郁闷道。 “我看,我们也别往深处走了,就地埋了算了,都扔到这鬼地方来了,还有谁来查啊。”贾四建议道。 “说的也对,统领还他妈说要厚葬呢,转眼就给扔到这乱葬岗来了,还真是人死如灯灭。”石三又开始骂道。 说着两人就抄起锄头“蹭蹭蹭”的挖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原本平展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三尺深的大坑,四周堆满了沙土。 “挖坑这活太累了,贾四,你看这样差不多了吧。”石三朝着贾四边抱怨边询问道。 “嗯,我看够了,我们赶快了事走人了。这鬼地方阴气太重,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呆了。”贾四连连催促着。 此刻,布巾蒙面的佟博穿着一身深黑色的夜行衣,潜伏在离二人不远的树干之上,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土坑,右手扣着两颗飞蝗石,时刻准备击倒两人。 “我的头怎么会有点晕啊,今天还没喝酒呢。”石三说着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也有点晕啊。”贾四只觉天旋地转也倒在了地上。 “公子,这帮京卫府的护卫真够脓包的,这只是普通的迷香,他们都能中招。”一个全色藏青色的锦衣人笑着从另一边的土堆后面走了出来。 “魏重,你哪里这么多废话,去看看那个人是不是确实死了。”另一个锦衣人转身作了一辑:“公子,王前辈,请往这边走。” 来人正是白天在浮云亭下棋的年轻公子和六旬老人。 “怎么样,他还有气吗?”黄杉公子开口问道。 “公子,身体已经冰凉,并无呼吸,恐怕已经死去多时了。”魏重用手探了探杜寒山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肢体。 “哼,就算是尸体,我也不会放过。你们把他抗着,我们走吧。”黄衫公子冷声道。 “是。”二人刚要去抬,两颗飞蝗石如流星般的射了过来,打在了二人的虎口之上。 佟博朝了脚下的树干奋力一蹬,如雄鹰扑食般的掠至二人面前,以己之身躯档住了杜寒山的尸身。 “啪啪啪。”黄杉公子见自己的手下被袭击却不恼怒,反而一脸欣赏的鼓起掌来:“兄台好俊的身手,但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打伤我的手下。” 佟博近距离的一望,眼前的黄杉公子身长七尺,风姿特秀,气质温润如玉,皙白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人既已死,理当入土为安,各位连尸体都劫,难道不怕有违天道吗?”佟博锐利的眼神直视着黄杉公子。 黄杉公子并不理会这句问话,幽幽的说道:“看来兄台也是京卫府的人,否则何必要趟这趟浑水。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啊?” 佟博听得黄杉公子一下点破他的来历,也莞尔一笑:“这位公子的气质高贵,可在下也从杜院主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气质,公子和杜院主是否系出同宗?不知道公子从何而来?” “住口,不许你把这个死人与本公子相提并论。”黄杉公子突然情绪激动的厉声道。 “若是在下猜错了,公子又何必动怒。”佟博一边应付着黄杉公子,一边盘算着当下的应对之策:“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应付当前情况,当然不惧。如果要迅速想打发了这四人,恐怕很难。” 佟博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院主议事的那一幕:自己乘着安大防击破血雾的混乱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出了一颗珍贵的暗器冰魄弹,暂时冻住了杜寒山的心脉,以造成杜寒山倒地假死的表象,但若不及时医治,恐怕真会性命不保。 “你敢对我们公子不敬,找死。”魏重刚才被佟博的暗器击中,心中已经很是不爽,这时看见黄杉公子动怒,也压抑不住的心中的怒火,疯魔一般的冲着佟博就是一掌。 “不如就此擒下此人以试探对方反应。”佟博身体一矮,一指点中了魏重的期门穴,脚下片刻不停的闪至其背后,反手扣住了他的脖子,对着黄衫公子笑道:“公子,你的手下如此的性急,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 黄杉公子也自知失态,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是在下失礼了,还望兄台海涵。魏重,还不快快向这位兄台赔罪。” 魏重心中虽然有一万个不服,但却是重来不敢违背这位主子的话:“还请兄台大人有大量饶过小人的莽撞之举。” 佟博听罢心中不禁暗暗喝彩:“好厉害,他竟然主动示弱,让我的挟持之策犹如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无妨,在下本就无心计较。”佟博拿开了放在魏重脖子上的手,却故意没有解开他的穴道:“不过,纵使如此,杜院主也是不能让你们带走的。” “这位小兄弟,你觉得一人对我们四人,有胜算吗?”刚才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六旬老人突然开口道。 “没有。不过,即便如此,在下也不会退缩。何况以前辈的身份不至于以多欺少吧。”佟博心中却暗骂:“真是个老狐狸,一下子便看出我此刻的弱点。” “王师傅,我想单独会一会这位兄台,请不要插手。”还没等老者开口说话,黄衫公子直接把话茬接了过来:“如果兄台能赢过在下,我们转身就走。若果在下侥幸胜出,那这个人便由我们处置,如何?” 六旬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公子的骄傲之心又开始作祟了。” 第五章 险中求胜 萧瑟的秋风,一阵一阵的在这空旷的乱葬岗上飘荡者,吹得二人衣袂飘飘,佟博就这么和黄衫公子相视而立,一动不动。 高手相争,先动者将失去先机,可佟博不能在等了,因为多等一分杜寒山就多一分危险。 “花雨漫天”,六颗飞蝗石沿着左中右不同的轨迹飞向黄衫公子,堵死了黄衫公子任何闪避的可能,佟博不想浪费时间,他自信这招必然得手。 可事与愿违,佟博只觉眼前一花,黄衫公子如同一道幻影一般消失不见了,连同另外三个人亦不见踪影,六颗飞蝗石“嗖嗖嗖”的打入小土堆上,激得尘土阵阵飞扬。 “噼里啪啦。”地面的小石头突然开始剧烈的抖动而产生了剧烈的碰撞,刚才还清新的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 佟博皱了皱眉头,运力于喉:“想不到公子是一名阵法家,在下失敬了。” “哈哈哈,兄台不必费心引在下说话了,作为一名阵法家是不可能让你机会接近我的。”一阵爽朗的笑声传入了佟博的耳中。 一搓搓的小碎石不停的飞了过来,佟博脚下呈z字型的闪避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原本散落的小碎石在空中形成了五六个漩涡型的小石阵从四周向佟博包围了过来,佟博临危不乱,一个一鹤冲天飞向了半空,只听得“轰”的一声,小石阵相撞顿时发出激烈的火花。 “去。”佟博于半空中发出一根银链,缠绕在最近的一颗歪脖子树上,借着一飞一拉之力,稳稳当当的立于树干之上。 “阵中相斗,无力为乐,就让老夫为尔击鼓等助兴。”污浊的空气中弥漫六旬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 阵中响起了“咚咚”之声,此音时缓时急,时弱时强,或似暴风雨前的惊雷,又似军阵前的万马奔腾,只听得佟博心神阵阵激荡,体内气血翻滚。 “这是拟声技之擂鼓。”佟博额头上留下了豆大的汗珠:“这老家伙不但扰乱了我的心神,还催动黄衫公子的杀气,也并未违反双方约定,现在这阵中的碎石凝聚速度比之前更加快了。” 佟博几个起落背靠于一颗大树之后,稍微平复了一下胸中翻腾的气血,眼角中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不过机会也来了。” 拟声之技虽然凌厉,可如果在阵法之中使用就犹如一把双刃剑,也易暴露阵法家的位置,佟博自幼练习暗器,目力和听力均高于常人, 当下便双目微合,屏气凝神,隐藏了自己气息的同时,细细聆听着声音的来源。 另一厢边,黄杉公子熟练的操纵着微型沙盘:“嗯?怎么不见了此人气息,在这沙盘之上也不能探得其行踪?真是从来没有过的怪事?” “不好,王师傅,快禁声。”黄衫公子突然若有所悟,对着身边的六旬老者喊道。 还没等六旬老者反应过来,一颗墨绿色的飞蝗石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猛烈的撞向了杜寒山板车下的一处小土堆上;只听得“轰”的一声,小土堆被击得粉碎,一面黄色令旗从土堆上散落下来。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输了。”佟博犹如鬼魅般的翻落在黄杉公子面前:“其实你一开始就没离开过此地,而是用千醉香把空气变得浑浊来扰乱我的判断,不知道在下说的可对?” 黄杉公子“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一脸不心有不甘的神色盯着佟博:“你如何能肯定我和王师傅一定会在一起?即使你看破了一切,如果没有克制之物,也不可能破我阵法。” 佟博屈指一弹,一颗墨绿色的飞蝗石落入了黄杉公子的手中:“很简单,因为这位前辈很在意你的安全,否则开始也不会想以多胜少;所以在下推测即使你们不在一起,他本能的也不会离你有多远。且这乱石阵以土为本,而我这颗飞叶石长期存放于檀香木中吸取木之灵气,要克此阵易如反掌。” “承让了,让杜院主长眠于这乱葬岗实在有**份,还是由在下另觅别处安葬吧。”佟博双手一抱拳,便夹起杜寒山的身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六旬老者一把扶起了黄杉公子,懊恼道:“公子,你没事吧。都是老夫糊涂,居然暴露的了公子的位置。” “这不怪你,就算王师傅不用拟声之技,凭此人的本领和智慧,也别有办法破阵。”黄杉公子摇头苦笑道:“看来江南人才济济,倒是我们坐井观天了。” “公子,那这两个人怎么办?”锦衣人指着倒在地上的石三贾四问道。 “两个废物而已,不用管他们,我们走。”黄杉公子头也不回的朝着岗外走去。 有时候,一天时辰仿佛比一年还要长,杜寒山此刻就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转了个圈。 杜寒山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做过噩梦了,当他惊醒后坐在冰冷的石炕上,怔怔望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一时之间脑袋里一片空白。 “院主,你醒了?你已经有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了,还是先喝点粥吧。”佟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黑碗递了过去。 “翔云,是你?这里又是哪,我记得我好像已经死了啊?”杜寒山被佟博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一口气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这里是山水客栈,院主先把粥喝了吧,之后想知道什么,翔云定为院主解惑。” 被佟博这么一提醒,杜寒山还真觉得饿了,一把接过黑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片刻之间便把粥一扫而光。 杜寒山轻轻把黑碗轻轻放在炕边:“翔云,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 “院主可还记得安大防破开了你的燃血术时,玄武堂内有一瞬间的混乱吗?”佟博提醒道。 “是有一瞬间,记得在后来我打算用残留的内力与他们做最后一拼,可不知怎么就失去了知觉,后面的事就不记得了。”杜寒山满脸的痛苦之色。 “安大防在进入血雾时打出了一颗冰魄弹,造成了院主假死之状,之后我才有机会救出院主。” 杜寒山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佟博的衣领怒吼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与其被他们如此冤枉,不如一死以求名节,总好过如此苟延残喘的活着。” 佟博也不反抗,只是用锐利的眼神盯着杜寒山,一字一字的寒声道:“你想用死来逃避吗?死了就能逃过通敌之罪吗?” 杜寒山一怔,慢慢松开了双手,叹了口气:“记得当年得刚任院主之时,玄武院在府内排名为四院之末;经过五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想不到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让这一切都付之东流。” 佟博向杜寒山郑重的作了一揖:“所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院主这几年正因为风头太盛,才会有此劫难。以翔云愚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院主之豁达,难道还堪不破这名利吗?” 杜寒山好像重未见过佟博一样瞧了他好久,突然大笑起来;那是一种发内心的,毫无郁结的笑:“对啊,名利又算什么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若非翔云一席话点醒,差点让我迷失本心。好,好,以后也别院主院主的叫了,我已经是布衣了,你我兄弟相称吧。” “不知大哥以后有何打算?”佟博也不矫情,向杜寒山拱手道。 “离家这么久,有点想家了,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翔云,你我有缘再见。”杜寒山经过此劫,心性比原本更加豁达了。 佟博自怀中取出了一袋银子放在了桌上:“这些盘缠请大哥带着路上用,翔云告辞。” “咚!——咚!咚!咚!丑时四更,天寒地冻。转眼间,已经是四更天了。佟博轻手轻脚的潜回了自己的房间,刚要卸下一身夜行衣,突然一个激灵,沉声道:“谁,半夜鬼鬼祟祟的躲在别人的房间意欲何为?” “杜院主已洗脱罪名,叶无言罚俸,卫冥风陷害院主也已经关押问罪。不知佟护卫对这个结果可还满意?”黑暗中想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噗嗤”,佟博取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油灯,细长的火焰将整个屋子照的通亮。 “那就多谢福伯了,卑职心愿已了,以后在这府中依然只是个巡夜护卫而已。”佟博看也没看就听出了福伯的声音。 “老朽还有一事不明,佟护卫既然想帮杜院主,为何不直接取走铁盒,而要如此大费周章?”福伯不解的问道。 佟博冷哼一声:“杜院主的位置既然被人盯上了,我纵然此次拿走铁盒,难道就不会有下一次吗?夜已深,卑职还要休息,请您自便。” 福伯十分玩味的看了佟博一眼:“小子,但愿以后你不要与我为敌。否则老夫定要报此次的一箭之仇,叫你死得很难看。” 福伯走后,佟博轻轻躺在了木榻上,呆呆的望着另一张空荡荡的床榻,已经没了安大防的身影,孤独感阵阵袭来:“我就这样把大防推上去真的好吗?” 第六章 馄饨店的冲突 和煦的阳光照射玄武院的池塘水面,片片树叶纷纷落下,佟博好久没像今天睡得这么沉了,这都日上三竿了,还是一脸慵懒的不愿起来。 “翔云,这都什么时候,还睡。”说着,一把掀开了佟博的被子。 “冷,冷。”佟博直觉凉风嗖嗖的吹来:“别闹了,我这半夜才换的班,还没睡到两个时辰呢。” “翔云,看看我是谁?”一个志得意满的声音大笑起来。 佟博睡眼惺松的揉眼望去,站在他面前便是新晋上任的护卫长安大防,一身绣着褐色玄武的锦色护卫服穿在他伟岸的躯体上,古铜色的皮肤,英俊的面庞,左手握着护卫长特制的环首刀上,右上则多了一只灰色的鹿皮手套,上面用金线绣了一只威风凛凛的虎头。 佟博摸了摸安大防的衣角,调侃道:“啧啧啧!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一身行头,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说什么呢你,难道我以前就没气质吗?”安大防不满的说道。 “好好,我们的安护长什么时候都有气质,行了吧。这么早过来,难道是想请我用早膳?”佟博很快就穿好了衣服,一脸开心的看着安大防。 “城南有一家李记馄饨店,我们去试试味道如何?”安大防边说边流着口水。 “既然安护长请客,翔云哪有推辞之理。”佟博笑道。 叶府书房,书桌上的油灯燃了一夜已然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叶无言正用手托着额头,眼目微闭,无力的瘫坐在太师椅上,原本阴沉的脸上略显颓废。 “爹,喝点红参茶解解酒吧。”一个昂藏七尺,皮肤黝黑,丰神俊朗的少年端着托盘轻轻的放了在叶无言的面前。 “是虎儿啊?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么还不去当值啊?”叶无言抬了抬头看了看叶虎,又闭上了双眼。 “爹,孩儿看您精神不佳,不太放心,故而和同僚换了班,特地回来陪陪您。”叶虎道。 叶无言摆了摆手:“不妨事,爹只不过心情不佳,又在司若水的庆功宴上逢场作戏,故而多喝了几杯而已。” 叶虎轻轻的替叶无言捏起了肩膀:“到底是什么事让爹如此烦恼,可否让孩儿为爹分忧?” 叶无言顺着叶虎节奏,两根手指在书桌上缓缓的敲击起来:“虎儿有所不知,京卫府除了统领和四院主之外,还有四院的护卫长在朝廷中是有正式品级,其余护卫皆是由各院院主自行招募,无品无级,不仅俸禄低下,执行任务危险却是极大,随时有性命之忧;所以这次爹拼了命的帮着司若水当上了玄武院院主之位,本想借此机会让司仲威提拔虎儿你成为玄武院的护卫长;没想到,司仲威那老匹夫居然过河拆桥,不但把提拔了安大防为玄武院的护卫长,还罚了爹半年的俸禄,你说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叶虎笑着劝道:“爹不必生气,小不忍则乱大谋;当年爹从一个低等护卫到如今的白虎院院主,经历了多少风雨,如今又怎么会被这么点小小的挫折给打倒呢。” 叶无言拿起了红参茶的杯子,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虎儿当真是长大了,那依你之见,咋们下一步该如何?” “如今安大防从一个无名小卒升任护卫长,对他不满的又岂止是我们;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目前不宜轻动。”叶虎眼中闪动着让人难以琢磨的光芒。 李氏馄饨店在金陵城中已是百年老店了,每日清晨来此用早膳的客人络绎不绝,掌柜的李老实虽然长的矮矮小小,其貌不扬,但在这一带人缘却是极好,故此他的店生意是越来越好。 佟博和安大防走进店中,小店虽然不大,却打扫的极为干净。大堂之中有约有六七张桌子,已经有大半上了客,馄饨的香气扑鼻而来。 “小二,给我们找张桌子,来两碗三鲜馄饨,再上一些可口的小菜,要快!我的肚子已经饿的不行。”安大防闻着馄饨的香味,更是感觉饥肠辘辘。 “好勒,客官们请这边坐,二位要的东西马上就来。”小二勤快的招呼着二人来到了一个靠窗户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又有四个人鱼贯而入,为首一人猪一般脸上长着一颗黄豆大的黑痣,活脱脱市井无赖,另外三人则手持木棍,一脸不善的样子。 “哎呦!贾大爷,今天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刮来了,小老儿有失远迎。”刚才还在柜上的李老实,一看来者不善的几人,赶忙小心翼翼迎了上去。 “少废话,兄弟几个的份子钱准备好了吗?”为首的无赖不耐烦的对着李老实吼道。 “当然,贾大爷的事情小老儿哪有怠慢之理。”说着,自怀中摸出一锭二两的银子塞了过去:“以后小店还请贾大爷多多关照。” 为首的无赖贪婪的摸着手里的银子,拍了拍李老实的肩膀:“那是自然,正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本大爷保证以后没人敢找你的麻烦。” 一边的安大防早就看得火冒三丈了,问道:“翔云,这些什么人,如此嚣张?” 佟博则是一脸的风轻云淡:“这是店主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多管闲事。” 这边佟博话音刚落,只听得其中一个无赖道:“老大,你看弟兄们跑了一早上也都饿了,不如就在这里用早膳吧。” “嗯,也好。李老儿,你去给我们弄几碗馄饨。还有,哥几个喜欢通风的位置,你让靠窗户那两个人给我们让让。”为首的无赖朝着佟博他们一指。 “这,这不太好吧。”李老实十分为难的看着为首的无赖。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这次,为首的无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冲着李老实命令道。 李老实硬着头皮,来到了佟博和安大防前面:“客官,可否打个商量挪个位置,两位今天的早膳钱全算小老儿的,以作赔罪。” 安大防一只拳头早就握得青筋直现:“老儿,这不是钱的事,谁要这个位置你让他自己过来说。” 佟博皱了皱眉头,心道:“我和大防今天都穿着护卫服,如此明显的身份,这帮人却不惧怕,还故意找茬;单就这几个无赖似乎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挑衅京卫府的护卫,看来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他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我们老大叫你们让座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几个小跟班大声的吆喝起来。 安大防怒不可遏,刚要出手,被佟博一把抓住了紧握拳头:“几个小混混何劳安护长亲自出手,让我来吧。” 佟博一掌拍于桌上,两根筷子从筷笼里飞了出来;乘着筷子还在半空之际,中食二指急出对着筷子微微一弹,筷子折成了四段飞了出去,只听得“啪啪啪啪”几声不偏不倚的打中了四人的膻中穴。 “几位既然不懂先来后到的规矩,在下只有请你们好好站着冷静冷静。”佟博朝着李老实招了招手:“掌柜的,麻烦您老去请金陵令秦大人来此,就说京卫府安护长有事请他来断一断。” “是,请两位大人稍待,老儿去去就来。”李老实心中暗暗叫苦,无论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掌柜的,被这几位一折腾,我们的早膳可是还没有吃上呢,您看?”佟博提醒道。 “小二,这两大人点的东西好了没有,赶快端上来。”李老实朝着小二喊道。 “大防,我看我们就边吃边等吧。”佟博笑笑说道。 被佟博这么一出手,安大防的气也消了大半:“今天算他们走运,要是我出手一定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可不会向你这般客气。” 四个混混被打中了穴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满脸毒怨的盯着二人。 “咚咚咚。”金陵城最豪华的醉风楼里,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子敲响天字一号的房门,头上带的斗笠压压得低低的看不清容貌。 “进来吧。”屋内传出了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斗笠男打开门的一刹那,只听得“嗖”的一声,一个白色的酒杯呼啸般的直飞过来。 斗笠男微一侧步,单手一抄,把酒杯放在了鼻子上嗅了嗅,然后一饮而尽:“二十年的竹叶清,果然够醇,慕容公子好雅兴啊。” 如果佟博此时在场,一定会认出斗笠男口中的慕容公子便是在乱葬岗与其激斗的黄杉公子。 黄杉公子右手一伸:“仁兄请坐,不知道安大防事情办的如何?” “失败了,那几个人不但未能引得安大防出手,而且全部被金陵令秦安关进了金陵府的大牢。”斗笠男走到了黄衫公子对面从容入座。 黄杉公子脸上起了诧异之色:“安大防真的如此厉害,能看破此局? “不是安大防,而是和他一起的一个护卫破了我们设的局。他点了那四个人的穴,并以安大防护卫长的身份叫来了金陵令秦安,以扰民罪关押了他们。”斗笠男遗憾的耸了耸肩。 “哦?那个护卫叫什么名字?是什么来头?居然敢破坏我们的计划?”接二连三的挫折让黄杉公子有点愠怒。 “此人名不见经传,入京卫府也没有多久,没有太多详细资料,不过我已经叫人去查了。”斗笠男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哼!都怪卫冥风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们设局如此周密,他都抓不住机会,还被关押,真不明白王兄还要命令我等去救这么个整天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伙。”黄杉公子一脸的不屑。 “以令兄之雄才大略,自有他的道理,我们何必在此妄加揣测。”斗笠男适时的开始吹捧起对方来。 “也罢,过不了多久王兄的使团会到达金陵与我汇合,到时候在找机会图之。请回去转告你家主人,事成之日王兄必定兑现承诺。”黄杉公子脸上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在下一定把话带到,还望我们两家精诚合作,以实现各自的目的。”说罢,斗笠男便起身告辞。 第七章 太学求策 金陵南拥秦淮,北倚后湖,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有龙虎之气,此帝王之宅也。自东吴大帝孙权营造太初宫至今,此处一直为历代帝王居住之所。 整个齐国宫苑共占地千亩,恢弘之极。太初宫为正殿,被东南西北四苑所环绕。东苑为齐国皇家禁卫军所居之地,最多可容纳数千人于此练兵;而西苑为皇家花园,此处是按江南吴郡风景所建,一派烟柳画桥之风;南苑为崇德苑,是为齐皇私人办公居住之地,北苑则为后宫居住之所。 南苑书房内,一个年纪约莫二八,身长七尺,面沉如水,头带金冠,身穿金色蟒袍的青年伏在御案前,他手握修长的狼毫笔,铁画银钩落笔于雪白的宣纸之上。 此人正是当今齐国第一人萧时雨,被先皇给予厚望,最年轻有为的齐皇。 “北复山河,一统江山。陛下的这幅字苍劲有力,豪迈洒脱,却又不乏一丝柔情,当真是上乘之作。”一个手拿白色拂尘,满头银丝的六旬老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字写的再好,可一天不能达成先皇的遗愿,让朕终日不敢懈怠。如今两国使节来京在即,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高贤,张袁两位大人到了没。”萧时雨搁下了手中的狼毫,满脸惆怅。 “两位大人早就在外等候,刚见陛下挥毫疾书,实在不忍心打扰。”高贤小心翼翼的回话道。 “任何时候都要以国家大事为重。来人,收了笔墨纸砚,宣二位大人。”萧时雨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端坐于龙椅之上。 高贤朝着两个小太监招了招手,同时高声喊道:“陛下有旨,宣张袁二位大人觐见。” “臣袁奎叩见陛下。” “老臣张佩之叩见陛下。” “两位卿家免礼平身,看座。” “谢陛下赐座。”二人分别落座于御案下首的左右两边;坐于左首边的上柱国袁奎,身长八尺,双目如电,一脸山羊胡修剪的整整齐齐,左眼处虽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却毫无违和之感,反而尽显名将风范。 坐于右首边的则是大司农张佩之,虽已过古稀之年,依然精神矍铄,面色红润。 “这是荆州牧蔡庸给朕写的书信,两位卿家先看看。”高贤接过了书信交给了二人传阅。 “哼,燕魏两国真是狼子野心,居然以安置边民为由,要租借邓城和樊城,这两地均为南下的咽喉之地,若被燕魏控制,好似在我大齐头上悬了一把利刃,此事万万不能答应。”袁奎看完书信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张佩之摇了摇手:“袁大人话虽有理,可是这个荆州牧蔡庸本就是一个墙头草,表面向我大齐称臣,每年都向我国索取大量的钱粮,私低下却暗通燕魏,大搞制衡之术。如今受到了威胁,却又想利用我们,真是痴人说梦。” “陛下,江陵乃是荆州后方钱粮之地,不如由我领兵袭之,只要占领此地后,襄樊唾手可得。”袁奎向萧时雨作了一辑主动请缨。 “万万不可轻动刀兵,如今燕魏两国亦屯兵于各自的边境虎视眈眈,如我国贸然出兵江陵,燕魏两国亦会出兵襄樊,到时候战况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且江南水乡之地,无论粮草的筹措和运送都不及燕魏两国便利,还请陛下三思。”张佩之急忙制止。 “张大人,那以你之见,该当如何?”袁奎冷冷道。 “以老臣愚见,不如我们出重金买下邓城和樊城两地,如此既不动刀兵,亦可使燕魏两国便会知难而退,何乐而不为呢?”张佩之侃侃而谈。 “张大人还真是天真啊,在战场上都得不到的东西,仅仅花点金银就想得到?国家大事岂能用商人的办法去解决,真是笑话。陛下,臣决不赞成此法。”袁奎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位司农大人的软弱之策。 张佩之正待反唇相讥,萧时雨适时的打断道:“两位卿家所说的都有一定道理,容朕三思。两位暂且退下,十日后,两国使节会到达金陵,请两位大人辰时至西苑御花园议事。” 待二人走后,萧时雨一脸的倦容,低头不语,呆呆的靠着椅背看着御案前的书信思索着什么。 “陛下,午时将至,是否要传膳?”高贤见萧时雨沉吟不语,知道他心情烦乱,故而适时的岔开了话题。 “高贤,依你看,二位大人所献之策如何?”萧时雨突然开口问道。 “老奴的职责只是伺候陛下的饮食起居,对于国家大事实在不太明白,实是不敢妄加评说。不过,老奴瞧陛下犹豫不决,何不召见梁太傅以求解惑?”高贤作揖道。 “对啊,朕真的是糊涂了,怎么把恩师给忘了?不过梁太傅早已不问朝中事了,朕实在不便在进行召见,只能遣一人前去问策。”提起梁太傅,萧时雨满脸的愁容顿时消散。 “不如就由老奴走此一趟,为陛下解忧,定要求得太傅献策。”高贤自告奋勇道。 萧时雨笑着摇了摇头:“朕对这位师傅的脾气和秉性太了解了,若你前去,可能连其面都见不到。”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算了?”高贤不甘心的问道。 萧时雨略一沉吟:“近日京卫府司卿上表举荐一个新的护卫长好像叫什么安大防的,就让此人走一趟吧。” 齐国的历代国君都十分重视天下士子的教育,到了本朝士子数量更是急剧增加,故朝廷特意在玄武湖边圈地三百亩,将太学迁至此处。 “翔云,你说问策这种事为什么会让我们护卫来做。真是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安大防一个劲的抱怨着。 “为什么?还不是此差事不好做,没人愿意来呗,刚好陛下也想看看你这新晋护卫长的能耐。倒是我才冤枉,一个巡夜护卫却要陪着你做这种艰难的差事。”佟博和安大防并肩朝着太学而去。 “那咱们为什么要打扮成士子文人的模样,这身青衫布衣怎么看怎么别扭,哪有我们护卫服威风。”安大防不停的捋着衣袖。 “我的安大护卫长,这可是去太学见太傅,护卫服那么扎眼,吓坏了里面的士子,惹怒了太傅,你这趟的差事可就算砸了。”佟博无奈了摇着头。 二人边聊边走,转眼间来到了太学门口,高耸的围墙足足有一丈高,朱红色的大门之上,挂着用纯金打造的“太学”二字的牌匾彰显了皇家的气派。 “有人吗?”佟博伸出了两个指头敲了敲朱红色大门,敲门声久久回荡不断。 不多时,门内走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生得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身纯白色的碎花短裙及至膝盖,白色的纯丝腰带以蝴蝶结的模样束起她那纤纤细腰;黑亮的青丝如瀑布般的垂于肩腰之间,两根淡青色的丝带轻轻扎在脑后两缕秀发之上,更显灵动飘逸,宛若人间仙子。 少女双手背于腰后,望着佟博和安大防盈盈一笑:“不知两位哥哥来太学有何贵干?” 安大防简直看得痴了,傻愣愣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佟博以肘碰了碰安大防,向少女拱手道:“我二人乃是京卫府的护卫,特来拜见梁太傅,还请姑娘代为通报。” 安大防被佟博一碰,自知失态,赶忙跟着话茬重复道:“对对,还姑娘代为通报。” 少女略显诧异的盯着佟博和安大防,问道:“你们确定是要见梁太傅?” “是的,我们确定要见梁太傅。”这次,还没等佟博开口,安大防便抢先说道。 佟博本想说什么,但安大防既然接过了话茬,他就不再开口了,可心里却起了戒心:“看这姑娘的表情,听这姑娘的问话,分明是话中有话,怕这梁太傅的面不那么容易见。” “既然你们想见梁太傅,那便跟我来吧。”少女倒是爽快的应了一声,转过身来进入门内。 太学共分前后三进院,好像一条盘旋的巨龙般的排列着,分别为四书院,五经楼,六艺阁,可容纳数千名士子。楼院之间则用青石铺路修筑了一条蜿蜒的长廊,周围引入了一汪湖水,一群红色的锦鲤在水中快乐的游弋着,让人看了好不羡慕。 “两位哥哥,小妹只能带你们到这里了。”少女走到了四书院门前忽然停住了脚步。 “姑,姑娘,你这话是何意啊?”安大防结结巴巴的问道。 “太学里的规矩,想见梁太傅得自己走到他的面前。不过自太傅进驻太学之后,还没人能见过他老人家的面哦!”少女笑靥如花对着安大防说道。 “不知姑娘可否帮忙,我二人见太傅确有要事相商。”安大防听了心里十分焦灼。 “帮忙?不如我和两位哥哥玩个捉迷藏吧,只要能找到我就带你们过去。”少女话音刚落,身形一闪,以极优美的身法在湖面连点四五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空气只传来阵阵娇笑声:“梁太傅会在某个时辰于六艺阁后的观星亭饮酒纳凉,能不能见着他就看两位哥哥的缘分了。” “好身法,这身法似曾相识啊。”佟博脑海里不停的思索着:“对了,这姑娘的身法和司若水的身法倒有几分相似,看上去还比司若水更高明一点。” “啊啊啊!那姑娘就这么不见了,我们该怎么办啊,翔云?”安大防失魂落魄般的叫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只能找找看呗。”佟博的思绪被安大防的叫喊声拉了回来,没好气的回应。 “翔云,你刚才怎么不想办法留下那姑娘啊?”安大防一个劲的抱怨道。 佟博瞪了安大防一眼:“我留?这姑娘如此轻功,你都留不住,你叫我怎么留?” “也对哦,你看我都急糊涂了。刚才那姑娘说去梁太傅可能会去观星亭,不如我们就去那里等候吧。”安大防饶了饶头憨笑道。 佟博看着安大防失态的模样也笑了起来:“大防,你看我们难得来此士子圣地,若不到处走走看看岂不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第八章 太傅梁冲 “这太学果然名不虚传。特别是这六艺阁,礼、乐、射、御、书、数,还当真是让人想起一些往事呢。”佟博叹道。 “别感叹了,我们都在这着里面转悠了几个时辰了,肚子早就饥肠辘辘了。”安大防摸着自己的肚子抱怨道。 佟博心中算了算时辰,小声道:“先别想着吃了。是时候了,咱们去观星亭吧,说不定能有意外的惊喜呢。” “你怎么能肯定现在去观星亭一定能见到梁太傅呢?”安大防不解的问道。 “我也没肯定啊,只不过去碰碰运气而已。”佟博一脸神秘的笑了起来。 从六艺阁后面有一条笔直的长廊直达玄武湖中心,那便是观星亭之所在;若自上而下俯视,好似一座孤岛。 明朗的夜空之下漫天的星辰照得湖面波光粼粼,亭中的蒲团之上盘膝坐这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国字脸,眼睛虽小却炯炯有神,显得十分睿智;他身着一件藏青色长衫,虽已到了知天命的年岁,可满头却找不到一根白发。 “梁伯伯,今天又有两个不速之客来找您了。不过您放心,他们均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一条白色的身影飘然而至,正是领着佟博和安大防进门的少女;而盘坐于蒲团之上的便是当今帝师太傅梁冲。 梁冲左手拿起一个古铜色的酒壶,给自己满满的斟了一杯酒,摇头笑道:“那可未必,两位小兄弟如不嫌弃老夫这酒差,何不来共饮一杯。” “卑职京卫府玄武院护卫长安大防,卑职护卫佟博拜见梁太傅。”梁冲话音刚落,佟博和安大防随后而至。 “你们,你们不是已经走了吗?”少女嘟着小嘴,心中略一思索:“两位哥哥也太坏了,你们一开始就察觉了我未远离你们身边,却还故意在府内转悠了一大圈,之后装着要走的样子来骗我。” “其实以姑娘的身法,在这学府中又得地利之便,要藏于我们身边不被发现,并非难事;可是姑娘随身佩戴兰花荷包,却是让我们占了一个便宜,通过香味感知到了姑娘的存在。”佟博笑道。 “兰花的香味清冽淡雅,不可能飘至一丈开外。”少女似乎不相信佟博说的话。 “丫头,你看看你发带上的东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梁冲忽然开口提醒道。 少女伸出一只玉手摸了摸丝带,取下了一寸长的木簪,放在了鼻子前嗅了嗅:“原来是这根木簪上涂的传神香扩散了兰花的味道,这位哥哥好俊的手法。” “丫头,这次你可是栽了啊。”梁冲一脸慈爱的望着少女:“这丫头是当朝中书柳元智的女儿柳凝诗,虽说调皮了一点,可并无恶意,两为小兄弟勿要见怪。” 安大防痴痴的望着少女说道:“凝诗姑娘人美心善,又引荐我们来拜见太傅,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见怪呢。” 佟博干咳了几声:“安护长,你看我们是否可以说正事了?” 佟博、安大防分别跪坐于梁冲对面的两个蒲团之上,柳凝诗则跪坐于梁冲左首边的蒲团上。 三人各饮了一杯酒,梁冲半眯着眼睛:“不知道二位小兄弟找老夫有何事?” 安大防恭恭敬敬的取出萧时雨的亲笔信递了过去:“太傅,请您过目。” 梁冲接过信打开看了片刻,笑道:“老夫的这位学生身边能人甚多,而老夫不问世事久矣,两位小兄弟又何必问道于盲。” 安大防一听便急了:“请太傅务必帮忙,不然我等回去怕是难以交差。” 佟博双手作揖道:“太傅过谦了,若此事别人有解,那您的学生又何必差我二人前来求策,还请不吝赐教。” 梁冲满脸笑意的回头望了柳凝诗一眼,柳凝诗会意道:“三位如此饮酒无以为乐,不如由小妹弹奏一曲以助三位雅兴如何?” 梁冲立刻抚掌大笑道:“两位小兄弟今天可算有耳福了,这丫头琴舞双绝,平常可不轻易为人献艺哦。” 柳凝视被梁冲这么一说也害羞起来,撒娇道:“梁伯伯,你要再这样说,那我可不弹了。” “我等都十分期待姑娘绝艺,还请姑娘勉为其难。”安大防生怕柳凝诗真的反悔,连忙劝道。 佟博则一言不发,暗道:“这个安大防,真是不知轻重,轻易的就进入了人家下的套;也罢,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佟博思索之际,两个穿着白色长衫,带着白色士子帽的太学士子抬着一个诺大的古筝放在了亭中左上角的青石台上。 此筝是用上好的红杉木所制,二十一根丝弦也被染成了朱红色,与红杉木交相辉映,筝面上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使此筝显得庄严而肃穆,浑然一体。 “飞凰筝,姑娘果然出手不凡。”佟博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一眼便认出了此上古名筝,心头却更加警觉。 柳凝诗听罢浅浅一笑,笔直的立于飞凰筝前,玉手在筝面上轻轻一划,发出了如水般的响声:“凝诗这便为三位弹奏一曲出荆南。” 小村庄中,溪水声潺潺而动,孩童三五个成群玩耍着,一片欢声笑语,柳凝诗弹出的音律仿佛实景般的映入了佟博的脑海之中,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之感。 可是突然之间,曲风一变,小村庄中的人背井离乡,被迫迁徙,孩童传来了阵阵的哭泣声,刀剑兵革舞动声中,夹杂着叮叮咚咚的修筑之声。 要说开始观星亭中弥漫着白色的音符,此时则被一群黑色的音符取而代之。 佟博的内力随心而动,自丹田冲向头顶的百会穴,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瞬间恢复了清醒:“这是幻音功,差点就着了她的道。” “梁伯伯,他们都睡着了,我们走吧。”柳凝诗做了一个收势的动作,原本弥漫于空气中的音符顿时消散于无形。 梁冲睁开了微合的眼睛,赞道:“丫头,你的筝技是越发的厉害了,老夫还真有点意犹未尽呢。” “可是这种曲子我真的不想多次弹奏,每次都会想起过往的伤心事。”原本开朗的柳凝诗眼眶中竟然出现了细微的泪珠在打转。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了之前的事吗?”梁冲叹了口气,疼惜的看着柳凝诗。 “姑娘果然好筝技,在下今日得闻此音真乃三生有幸。梁太傅,这么好的镇魂酒却一人独饮,未免太过小气。”佟博突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目,适时的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你?你为什么没有昏睡过去?”柳凝诗收起了泪珠,吃惊的看着佟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哈哈哈哈。”梁冲大笑起来:“这位小兄弟自进入太学之后便尽显不凡,一切都能被他看而破之,老夫真是太久没遇到如此有趣的人了。” “哼,我不信。”柳凝诗娇嗔道:“你说梁伯伯独饮镇魂酒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没一起饮酒吗?” “太傅一介文人,为何听了姑娘的琴音却若无其事?所以卑职断定那个古铜色的酒壶中藏有机括,我们饮的酒和太傅的酒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酒。至于为什么说是镇魂酒,因为当今世间只有这种酒才能够完全抵御姑娘的幻音功。”佟博微笑道。 梁冲笑道:“这位小兄弟既然能听筝音而不乱,可见心志坚定,如此可随老夫进书房叙话。丫头,你便在此照顾另一位小兄弟吧。” 柳凝诗乖巧的点了点头,朝着佟博嫣然一笑:“改日有空再与这位哥哥切磋。” “在下自当相陪。”佟博朝着柳凝诗拱了拱手,便随梁冲而去。 梁冲的书房古朴而大气,满屋的竹简整齐的在四周书架上排放着,书房的墙上挂着“戒急用忍”四字楷书。 二人在于书房中央分宾主席地而坐,梁冲率先开口道:“你的事老夫应下了,不过在此之前也请小兄弟答应一件事。” 佟博诧异道:“不知道太傅所说何事?” 梁冲郑重的说道:“日后如若凝诗这丫头遇到危险,请在最紧要的关头助她一次。” “卑职只是一个普通的巡夜护卫,太傅何以认定我能够帮助柳姑娘?”佟博不解的问道。 “老夫这辈子阅人无数,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小兄弟意下如何?”梁冲期待着佟博的答复。 佟博摇头苦笑道:“这世上真是没有白吃的午膳啊,卑职从命就是了。” 梁冲点了点头,取出了一副地图,悬挂于木屏风上:“小兄弟请看,这是老夫自制的天下九州图。” 佟博于九州图前细细观摩了一番,赞道:“太傅真乃大才,竟把天下九州的城池、港口、山川、河流绘制的如此惟妙惟肖。” “小兄弟谬赞了,陛下问的邓城和樊城二地,正是燕魏南下的咽喉要地。”梁冲用手指在图上点了点:“而他们的策略也很明确,想通过长期渗透之法,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卑职不解的是,为何此次燕魏两国似商量好了一般,如此齐心,各自选中了有利于己国的位置。”佟博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梁冲赞道:“问的好!燕魏两国私下必定达成了某种约定。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打乱他们的部署,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其二,修筑公安港,多造艨艟战船;待时机成熟,则袭取江陵,进图襄阳。” “荆州牧蔡庸亦非泛泛之辈,造船如此大的动作,若被其知晓,则必倒向燕魏。”佟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所以造船之事一定要秘密进行。”梁冲继续用手指向了洞庭港:“这里便是最佳之处。” 佟博点头作揖道:“太傅所言极是,具体该如何做,还请修书一封由卑职面呈陛下。” 第九章 御花园的博弈 一宿的连绵的秋雨过后,树叶花草上都已凝结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枝头的黄雀叽叽喳喳欢快的鸣叫着,使得宁静的玄武院中充满了生机勃勃之感。 玄武内院,一缕轻纱的司若水披散青丝对镜而坐,身边一个少女正轻轻的梳理着她的秀发。 少女长着一副瓜子脸,眉目秀丽,乌黑的头发倾斜扎起,身着一身银色白的玄武院护卫服,两只袖口上绣上了两朵粉红的桃花,使得她艳而不俗。 “幻羽,让你一个姑娘家来这个满院男子的地方来陪我,是不是太委屈你了。”司若水轻叹一声。 “若水姐姐这是哪里话,只要能陪在姐姐身边,幻羽很满足。当初我想来此,还真怕姐姐不答应呢。”叫幻羽的女子笑道。 司若水欣慰的握着幻羽的手,点头笑道:“放心,有朝一日姐姐一定帮你寻得一个如意郎君。” 幻羽听了顿时满脸飞红:“姐姐又不正经了,幻羽什么时候说要嫁人了。” 正当两人聊得开心的时候,房门口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若水在吗?爹过来看看你。” 司若水示意幻羽前去开门,自己则迅速的换好了护卫服,迎了出来。 “若水,这些日子在玄武院可还习惯?”司仲威看见爱女眼神顿时由平日的威严转化成了满满的父爱。 司若水朝着司仲威敛衽一礼:“请爹放心,女儿一切安好。幻羽,快上茶。” 不多会,幻羽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给司仲威捧上了一杯碧螺春,给司若水则捧上了一杯的雪参茶。 司仲威朝着幻羽摆了摆手:“幻羽,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单独和若水说。” “是,统领。”幻羽懂事的拿着托盘退出了屋子。 司若水略显诧异的看着司仲威:“爹,什么事情让您如此谨慎,竟要屏退幻羽。” “事关重大,爹也不得不谨慎。你可知燕魏使节团来京之事?”司仲威端起碧螺春轻轻的吹了吹。 司若水点了点头:“女儿也略有耳闻,听说这可是近年来朝中一件大事。” “不错,而我们京卫府则担负着保护使节团的重任。所以,爹想把这次的任务交给你们玄武院。不知你可有没有勇气接下这个任务?”司仲威满心复杂的看着司若水。 “孩儿既然入这玄武院,就是不愿像一般闺阁女子般的度过这一生。这个任务女儿接下了,请爹放心。”司若水的眼中充满了对这次任务的期待。 司仲威叹了口气:“爹是真不想你步入爹的后尘,卷入这些是非中来,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司若水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女儿绝不后悔,还望爹能成全。” 司仲威点点头:“你既然决定了,那爹自然会全力支持。两个时辰后使节团便会到达,爹已经安排了徐书剑的朱雀院给沿途护送,而御花园内的安全则由你和安大防统领玄武院负责护卫。” “提起安大防,女儿倒是有一事不明。当初不是说好,提拔叶虎为玄武院的护卫长吗,为何爹会突然改变主意?”司若水不解的问道。 “爹不是改变主意,而是压根没想让叶虎担任护卫长。”司仲威眼中露出深邃的目光。 “这是为何?难道叶虎不够优秀吗?”司若水难解内心的困惑。 “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爹知道你对叶虎有好感,不过干护卫这行最重要的就是不要感情用事,明白吗?”司仲威语重心长的说道。 “爹,女儿没有。”提到叶虎一向冷漠如冰的司若水双颊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红晕。 “没有就好。”司仲威并没太在意又继续道:“至于安大防,他在危急时刻能破阵救人,难道还不值得破格提拔吗?” 司若水虽然内心更中意叶虎,但对于提拔安大防却也无可反驳,况且若不是安大防在危急时刻破阵救了自己,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司仲威见司若水沉吟不语,以为她还有疑虑,便微笑道:“爹让你看一物你就明白了。”说着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递了过去。 司若水展开卷轴一看,惊道:“想不到这安大防如此厉害,居然成功问策于梁太傅,得到了圣上的加封。” “不错,安大防现在虽然为玄武院的护卫长,其实品级已不在你之下。所以为父希望你们能齐心协力完成这次任务。”司仲威意味深长的仰望着半空,显然对于安大防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司若水折服的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 略显发黄的枫叶,傲寒的菊花,秋季的御花园与春季想比,虽少了些许盎然之感,却多了几分淡雅之风。可是,园内的气氛却高度紧张,玄武院的护卫早被司若水分布在各岗哨之上,严密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御花园的中央是皇家斗舞场,此处约莫两三亩,呈椭圆形而筑,原本是禁军的练兵之处,自萧时雨下令把禁军迁至东苑之后,就改筑成了舞场。 此时,萧时雨正春风满面的安坐于斗舞场上首的龙椅之上,而下首齐国臣子和使团成员分左右而坐,双方虽然没有说一句话,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来来来,诸位先共饮一杯,朕先干为敬。”萧时雨不失时机的打破了僵局,将酒樽的里美酒一饮而进。 众人听得萧时雨这样说,也纷纷端起酒樽仰头而饮。 “此酒于香醇甘甜中略带些许酸味,江南果然繁华,连这只有在西域才能喝到的葡萄酒都有,而且味道如此正宗。”位于右首使团中的一个黄杉公子一脸意犹未尽的开口赞道。 “慕容郡王当真是精于酒道,这葡萄酒也是朕的一个布衣朋友游历西苑诸国带了一点回来。今天在座的诸位都是我朝贵客,朕自当以美酒款待,以示我朝与燕魏修好的诚意。”萧时雨顺着黄杉公子的话顺势说道。 站于场边护卫的佟博一脸就认出了黄杉公子就是在乱葬岗与之激斗之人,心道:“原来是他,想不到是燕国郡王。” 一旁的安大防轻声道:“这人便是北燕王慕容觉的亲弟弟慕容离,据说此人才华横溢,琴棋书画,刀枪剑戟无一不精,而且最擅长的则是布阵之术,我国边军与燕国交手中常常在他手下吃亏。” “哦?我看他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吗?”佟博一边佯装无知,一边心中苦笑道:“早就领教过了。” 安大防却满脸兴奋之色:“若是有机会真想跟他交手试试,看他是不是浪得虚名?” 佟博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我代表兄长洛阳王呈上国书一封,还请陛下恩准。” 一个五官精致的少女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国书,依礼而立。黑发,黑袍,黑履,虽给人一种质朴之感,却也不能掩盖其绰约的风姿。 “家兄北燕王亦有国书一封要呈于陛下。”慕容离就像与少女商量好了似的先后递上了国书。 萧时雨分别翻看了两国的书信,向左首扫了一眼:“燕魏两国在国书中上表,请求租用荆襄的樊邓二城以安边民,不知诸位卿家有何看法?” “樊邓二城地居民甚多,恐怖无法容纳别国边民,还望陛下体恤我荆襄子民。”一个身着荆州官服的中年官员作揖道。 “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樊邓二城只是主城拥挤,主城四周却有大量荒地无人管理,我二国边民刚好可以在此开荒种地,这样于我们双方都有利,大家又何乐而不为呢?”坐于慕容离身边的六旬老者突然开口道。 “南北边民向来生活习性各不相同,如果贸然共居一城,恐不相宜。”一个相貌儒雅,留着细长山字胡的官员向六旬老者作了一揖。 “敢问这位大人尊姓大名?官居何为啊?”六旬老者听闻此言似乎来了兴趣。 “不才柳元智,蒙陛下恩宠,现担任中书令之职。” “原来是中书大人,真是失敬。”六旬老者不紧不慢的反驳道:“自秦皇统一中国以来到如今,南北融合并非没有先例;如今我们燕魏齐三国相处融洽,此时施行边民融合之策岂不是顺应天时人心?” “北人粗鄙,我等南人岂能与你们融合?还望陛下三思而行。”上柱国袁奎听得此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蹭的一声自座位之上走了出来向萧时雨作揖道。 话音刚落,一条黑影旋风般的自袁奎身后袭来,袁奎猝不及防只得回身一拳击出正与黑影的拳相撞。 众人只看见袁奎被击退了三四步,方才献国书黑袍少女则泰然自若的站立于原地,娇声叱道:“堂堂齐之柱国,竟然说出如此不登大雅之堂的话,才是粗鄙。” “气煞老夫也。”袁奎怒吼着朝黑袍少女冲了过来,二人再次交上了手,两招之后袁奎又被击退数步。 “袁柱国,你不是我的对手,方才只是对你不敬之语小以惩戒,若在纠缠步休别怪本姑娘不客气。”黑袍少女明显有了些许愠怒。 “柱国大人速速退下。”萧时雨急忙下令道。 可此时的袁奎当众出丑,早已失去了理智,哪里还听得进别人的半分言语,再次冲了过去。 黑袍少女看着不可理喻的袁奎,面露寒光,一只玉拳上黑色的劲气缓缓的凝聚起来。 佟博见状心中暗呼不妙,用入密之音唤道:“大防,快去救助袁大人。” 第十章 斗舞亦斗武 安大防听得佟博提醒犹如一只大鸟般的掠了出去,瞬间护在了袁奎身前,一只缠绕的银白色劲气的铁拳与黑袍少女的玉拳向撞于半空之中。 “啪”的一巨响,两股强悍的拳劲碰撞的余波向四周扩散开来,司若水赶紧护在了萧时雨面前,挥掌一拂挡下了阵阵劲气。 安大防平息了一下胸中一股淤浊之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黑袍少女,不敢有半分大意,心中却是暗暗佩服:“这个少女好强的拳力,我可是拼尽全力才稳住了脚步。” “瑾郡主不可造次。”一直坐于黑袍少女身边的一个蓝衫儒生走上前来,向萧时雨作揖道:“在下魏国国相韩勋,见过陛下。郡主年少不懂事,冒犯之处,勋在此替她赔罪了,还请陛下勿要怪罪。” 萧时雨大度的笑道:“郡主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况且此事确是袁柱国言语有失,朕自然不会怪罪。来人,还不扶柱国大人下去休息。” 待两个内侍扶走了袁奎后,黄杉公子慕容离作揖道:“陛下,您既然也觉得柱国大人一时失言,那便是也同意了燕魏两国的请求,在此慕容离替所有燕国边民谢陛下恩典。” “元瑾要亦替所有魏国边民谢陛下恩典。”黑袍少女不失时机的谢道。 萧时雨点头道:“朕亦觉得二位言之有理,准了。高贤,你待会派人与荆州官员同赴荆州传朕旨意于蔡庸。” “是,陛下。”高贤作揖道。 “眼看午时将至,诸位谈论了几个时辰的国事想必也饿了。”萧时雨吩咐高贤道:“传膳,献舞。” 高贤一摆手中的拂尘应声叫道:“陛下有旨,传膳。开启献舞台,请诸位贵客一观我齐之歌舞。” 随着内侍转动着石壁上的机括,两块巨大的扇形石墩自斗舞场中缓缓上升至三丈高,不多时合成一块巨大的圆形舞台,壮观之极。 十二个红衣舞姬莲步轻移,分别自石墩两边的台阶翩翩而上,配合着琴师发出的欢快弦音绕着舞台游走着,时不时的舞动着她们那红色的水袖。 正当大家看的如痴如醉的时候,琴师弦音一变,十二道红衣的水袖在空中合在一处,一身外着白色绸衫内着红色衬裙的女子犹如一只轻灵的燕子,袖口和腰间分别悬挂着的红色丝带配合双手舞动的两根红绫掠到了十二个红衣舞姬的上空,只见她不慌不忙的发出了手中红绫轻点了一下红色水袖的交汇处,一个凌空翻身轻立于红色水袖之上。女子缓缓在移开了挡在脸前的红绫,额头上红色的朱砂,浓而不艳的口脂,嫣然的笑容,使得原先可爱的她更加动人心魄。 安大防看清了女子的容貌,兴奋的碰了碰佟博:“翔云,快看,是凝诗,是凝诗。” 佟博刚要说什么,一只手自身后拍在了他的肩头:“在下乃是慕容郡王的护卫魏天麟,不知道这位护卫小哥能否带我去更衣。” 佟博转身打量了一眼魏天麟,便认出了这人便是当日在乱葬岗跟随在慕容离身边的另一人,心头立刻警觉起来:“魏兄请跟卑职来。” “大防,我与这位魏兄去去就回。”本想跟安大防交待几句的佟博,却见他痴痴的望着柳凝诗起舞,只得摇头而走。 轻灵优美的舞姿,宾主之间的推杯换盏,时辰在一点一点流失着,似乎三方之间的协议就此达成了,可是,真的如此吗?随着一个清朗的声音的打破了一切。 “陛下,臣想敬慕容郡王与瑾郡主一杯,亦有些谏言不吐不快?”中书柳元智举杯道。 “不知中书大人有何高见?”慕容离也同样举杯道。 “本郡主也对中书大人的高见很感兴趣?”黑袍郡主元瑾锐利的眼神直逼柳元智。 柳元智端起酒樽一饮而尽:“高见不敢当,既然陛下准了二位提出的谏言,元智自当遵从。只是既然实行便民融合之策,便需要彻底。” “可是我还是没明白中书大人的意思?如何彻底?”慕容离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只觉柳元智这话会对燕国很不利。 “那便是燕国边民入驻邓城,魏国边民入驻樊城。”柳元智轻描淡写的笑道。 慕容离看了一眼身边的六询老者,心道:“这样便可使我国边民远离故土,首尾不能相连了。” 六旬老者得了慕容离的示意,心领神会:“柳大人,如此燕魏两国便民则会远离故土,日子久了怕会生出诸多变数。” 柳元智作揖道:“想必阁下便是燕国国师王钦大人吧,借您方才一言。昔日秦皇一统天下,如此迁徙早有先例;况齐燕魏三国相处融洽,虽然燕魏边民离故土是远了一些,但正因为这样才能更快的进行融合,国师以为然否? “融合之事本就是循序渐进之事,柳大人此策颇有拔苗助长之危?”元瑾冷声道。 “郡主此言差矣,任何新策的施行都会有短期内的阵痛,但对于长期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柳元智反驳道。 “若是汝二国不愿,可以请求陛下收回旨意。”大司农张佩之咳嗽声中带着强硬。 元瑾怒视着张佩之刚要发作,韩勋安抚了她几句,便向萧时雨拜了一拜:“陛下,如此争论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勋有一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相有何高见,尽管讲来?”萧时雨饶有兴趣的看着韩勋,心道:“此人锋芒内敛,却每次都能在关键之时献策打破僵局,是个人物。” “勋素来仰慕江南文化,方才见舞场上领舞的姑娘舞艺精绝,连我家郡主亦拍手叫好。刚巧郡主府内亦有为精通舞艺之人,可让她二人于这斗舞台上比试一番,获胜者则由陛下赐予边民归属的决定权如何?”韩勋嘴角边微微闪动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可能连他自己都对他自己出的这个主意感到满意。 慕容离抚掌大笑道:“韩相此议甚秒,两位佳人斗舞,既可让我等一饱眼福,又可解决国事纷争,何乐而不为呢?” 柳元智皱了皱眉头:“国家大事却用斗舞的方式来做决策,是否太过儿戏?望陛下三思。” 萧时雨略一沉吟,笑道:“无妨,舞乐是我齐国重要文化,用此定策亦无不可。” “陛下,可于斗舞台上方悬挂一彩球,让二位舞者共同自下而上起舞,若谁先能上舞台夺得彩球为胜者。起舞期间,若在座各位觉得舞得不好亦算输。”一直护卫萧时雨身边司若水谏言道。 “司院主此法甚好,我想在座诸位没什么意见吧?”萧时雨霸气的眼神向下扫视着。 在座诸人均点头称是,随着内侍再次转动了斗舞台的机关,原本合在一起的斗舞台又缓缓分开移至平行而立后方才止住,一根细长的石柱则从地面升起,只听得轰的一声,石柱升至了顶点。 司若水双足轻轻一点,凌空旋转而上,手持银龙剑顺势一挑,彩球自剑尖稳稳的悬落于石柱顶端。司若水这一跃一挑,顿时引得诸人阵阵喝彩。 萧时雨亦暗自得意,轻咳几声以掩盖自己的情绪:“高贤,传二位舞者近前。” “凝诗叩见陛下,见过诸位大人。”柳凝诗步履轻盈的来到了御前,双手半拎着裙摆向在坐诸人敛衽一礼。 萧时雨笑着点点头:“柳大人,这凝诗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谢萧哥哥夸赞。”柳凝诗不待柳元智说话,便抢过话茬来。 “凝诗,不得无礼。为父平常是怎么教你的?”柳元智一边数落着柳凝诗,一边道歉:“陛下,请恕臣管教不严之罪。” “无妨,朕听着这样叫反倒比较习惯。凝诗,今日你萧哥哥就全靠你了。”萧时雨开怀大笑起来。 “萧哥哥尽管放心,凝诗一定为你赢得斗舞的胜利。”柳凝诗一边说着,一边还朝着护卫群中的安大防眨了眨眼睛。 安大防顿时心花怒放,也朝着柳凝诗举起了紧握的拳头动了动,以示加油。 “民女尹莹参见陛下,见过郡主及诸位大人。”正当柳凝诗与萧时雨说话之际,魏国的郡府的舞者也来到御前,与柳凝诗并行而立。 柳凝诗转头望去,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穿着一件明黄色的水袖衫,三千青丝用一根绿玉含芳簪盘束在头上,只有额前垂下两丝刘海,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看似清雅,实则成熟。 “郡府的人物果然不凡,这位姑娘风华绝代,步伐明快,看来朕今日可以一饱眼福了。”萧时雨赞道。 “尹莹,今日郡府的荣耀就系于你一人之身,你可不要令本郡主失望。”元瑾眼神冰冷,周身气息相较之前更加凌厉。 “郡主放心,莹定不负所望。”尹莹朝着元瑾盈盈一拜。 随着琴师的乐声再次响起,二女皆跨上了第一个台阶。只见那柳凝诗,两根红绫舞得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而尹莹亦不遑多让,她单足着地,微一使力,整个身体悬空而转,两条水袖形成了一条直线,远远观来,犹如两束黄色光芒。 琴师一段弹完,乐声一顿。柳凝诗瞬间跃向另一边的斗舞台,两根红绫袭向了尹莹;尹莹也不回头,双足一点,身体避开了红绫,双手甩出了水袖与红绫激烈了碰在了一起,双方借着这一碰之力,均落在对方的斗舞台上继续起舞。 第十一章 博弈的牺牲品 “小兄弟,还没到地方吗?”魏天麟好似很着急的问道。 “魏兄勿急,前面就到地方了。”佟博心中时刻提防着,二人各怀心思。 “哦,是吗”佟博听得魏天麟突然换了种口气,一股异味飘然而至。 “这是清风醉?居然拿这么不入流的迷香来对付我?”佟博想要反击,脑海中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不对,这是试探,若是我不中招,岂不是要暴露。” “我,我怎么觉得头好晕啊?”佟博故意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哼!来时公子还把这个人说的如何厉害,让我小心应付?原来也不过如此。”魏天麟不屑的自言自语转身离去。 佟博心中暗自疑惑:“慕容离到底在怀疑什么,要说乱葬岗上我黑衣蒙面,不该被他认出来才是?为何对我用迷药而又没有下手呢?” 斗舞场内,二女于斗舞台上交替而上,正当诸人看着如痴如醉之际,王钦向萧时雨拜了一拜:“陛下,不知道可否容我师徒二人也凑这个热闹?” “哦?不知国师准备如何凑这个热闹?”萧时雨十分好奇的看着王钦。 “陛下请听。”王钦话音刚落,慕容离已自腰间抽了一根橘红色的竹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婉约明锐的笛声融入了略显低沉的古琴声中,悠扬的音符于整个斗舞场四处飘散,仿佛二女的倩影亦随着音符游走空气之中。 柳凝诗借着这笛声奋力跃上了斗舞台的最高层,笑盈盈的看着对面的尹莹:“这位姐姐好精湛的舞技,小妹佩服。” 尹莹摆了摆水袖:“这位妹妹也不差啊,不过夺彩球姐姐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内侍再此转动了机括,两个硕大的斗舞台又合在了一起;柳凝诗先发制人,双足一点,整个人掠向了石柱的方向;尹莹身形一闪,挡在了柳凝诗面前,二人玉掌相交,竟无半点声息,各自向后退了半步。 此时,原本婉约悠扬的乐声顿时一变,配合着王钦发出奔雷般的擂鼓声,整个斗舞场似乎成了一个古战场。 尹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刘海:“妹妹这么干嘛这么着急拿彩球?何不陪姐姐多舞片刻。” “台下诸人皆沉醉于姐姐的舞姿,小妹拿了彩球即可,这方舞台还是让于姐姐独舞吧。”柳凝诗嘴上虽说着话,手上可没停下来,一甩红绫直击尹莹腰部,尹莹一个跪膝,轻巧的从红绫下面滑行而过,两条水袖中又发出数道绸缎击向柳凝诗。 柳凝诗身形一闪,犹如一条锦鲤般在数道绸缎之间穿梭而过,随即展开高妙的身法绕着尹莹急跑起来,两条红绫与衣服上的丝带形成了一条红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尹莹见状干脆闭上了双目,双膝微微弯曲,双条水袖垂于地上,一动一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容离笛声越发的激昂,王钦的拟声鼓也越发的急促,当鼓乐达到最**的一瞬间,柳凝诗身形掠至了尹莹了上空,只见一道红色的残影凌空击出;尹莹眼睛骤然睁开,二人玉掌二次相交;尹莹被这俯冲之力击得胸口闷气无处发泄,只得后足一沉,集全身的力量将柳凝诗的掌力反推出去。 “多谢姐姐相助。”柳凝诗借着这一推力量,身体笔直的弹向了反面的石柱。 尹莹面色一寒,两条凝聚内力的水袖奋力一挥,只见暗黑色的劲气犹如一只只蝴蝶般的飞向柳凝诗。 柳凝诗身在半空,听得恶猛的劲气直袭而来,心知已无法躲避;她右手内力一凝,一根红绫形自上而下形成一道道圆圈,旋转着护住了周身,黑色蝴蝶般的劲气均撞向了红绫之上。 “好一招凝诗成画。”安大防高声喝彩道。 就在安大防喝彩之际,柳凝诗左手的红绫已经缠在了石柱之上,娇躯悬在半空之中,右手的红绫轻轻一勾一带,便把彩球卷入怀中。 尹莹乘着柳凝诗取彩球的间隙,亦悬于石柱之上,二人便在半空中交起手来。 “没必要继续与她纠缠,只要能带着彩球落地便算赢了。”柳凝诗一念至此,便击出一掌,企图逼退尹莹。 “休想。”尹莹也是一掌击出,二人第三次玉掌相交。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尹莹“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迅速下落。 柳凝诗大惊,两根红绫飞速甩出,卷住了尹莹的纤腰,抱着尹莹缓缓落下。 “尹姑娘,你没事吧?”韩勋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尹莹,伸出三根指头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 “她伤的如何?”元瑾嘴上在问,眼睛却直视前方,看都没看尹莹一眼。 “脉息凌乱,伤得很重。若不及时医治,恐有性命之忧。”韩勋一脸凝重。 “斗舞而已,柳姑娘既然夺了彩球,又何必把人伤得这么重?还请陛下给我们一个交待。”元瑾怒视着柳凝诗。 “郡主放心,我们会给你一个交待,但当务之急为把尹姑娘治伤要紧。”萧时雨吩咐道。 “郡主先请息怒,离亦粗通医术,不如由在下为尹姑娘治伤如何?况且柳姑娘也是无心之失,不如前约就此作罢,还请郡主不要在追究此事如何?”慕容离突然开始见缝插针。 “啪”的一声,柳元智一巴掌打在了柳凝诗的面颊上:“为父让你斗舞,让你出手伤人了吗?” “父亲,我。。。。。。”柳凝诗右手捂着发红的面颊,努力的忍住不让自己在诸人面前落泪,也忍住让自己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一脸倔强的她内心是委屈,是不甘,是苍凉。 “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前约绝不可废;至于小女伤了人,全凭陛下龙意天裁。”柳元智扭过头去,再也不去看柳凝诗一眼。 元瑾和慕容离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一把抓住柳凝诗的左臂:“既如此,请陛下将柳姑娘暂交于我郡府看管;以七日为期,若彼时尹莹的伤不能痊愈,那就别怪本郡主无情了。” “放开你的手,有我在谁敢动凝诗分毫?”安大防见元瑾擅自动手,愤怒的一拳击向她手臂的关节处。 “方才就想与你分个胜负。”元瑾松开了柳凝诗,回身一拳,眼看二人大战一触即发,一只银色的短剑分毫不差的飞向二人中央。 元瑾和安大防急收脚步,硬生生的各自后退一步,而飞剑解围的司若水冷冷的呵斥着:“安大防住手,陛下还未开口,怎容得你冒犯郡主,还不退下?” “可是院主?”安大防还想反驳什么。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司若水再也不容安大防置疑。 柳凝诗轻轻拉了拉安大防的衣袖:“大防哥哥,不要再争了,就让我和他们去吧;若是连你都被抓了,就真的没人能救我了。” 柳凝诗说完不待安大防再开口,便转向萧时雨:“凝诗愿意随郡主走,还请陛下恩准。” 萧时雨无奈的摇了摇头:“凝诗,那就暂时委屈你了。萧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医好尹姑娘,换你回来。” 安大防自从升任护卫长,便搬到了与玄武堂相邻的护卫长别院居住。院子仅仅半亩地,院内最显眼的就属约莫两丈高的梧桐树了,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形成了一道别样的景色。 安大防左手提着酒坛,脚下步伐左右小幅度的晃动着,右手成拳也随着脚下的步伐挥动着,深厚的内力凝成的虎形劲气激得满地的落叶凌空聚集起来,久久未散。 安大防左手一抛酒坛,双足轻点,于半空之中右拳猛烈力一击,只听得“砰”的一声,酒坛被击的粉碎。 安大防仰卧于地张开大嘴,从空中散落的烧刀子尽数落入其腹中;随着酒劲的刺激,安大防一跃而起双拳齐出;“轰轰”,脖子般粗的梧桐树干上留下了两个一寸多深的凹坑。 “嘻嘻,安护长的虎啸拳是越发的凌厉了。”一个甜美的声音传入了安大防的耳中。 “原来是幻羽姑娘,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安大防收拳而立。 “事急矣,请安护长先随我走,到地方自然会知道。”幻羽故作神秘。 醉风楼地字号包厢里,一个体态微胖的华服少年正抓着一个鸡腿大口的咀嚼着;身边两个颇有姿色的女子不停的给他斟酒,而坐于他对面的佟博则是慢悠悠的端着酒杯品尝着。 “我说翔云,你这喜欢用酒杯喝茶的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啊。”胖少年话语中带着讽刺。 “哎,你知道我不喜饮酒;可是你又是个酒鬼,只好以茶代酒来陪你咯。”佟博针锋相对道。 “我有奇奇和佳佳就够了,谁稀罕你个大男人来陪。少废话,这次来找我什么事?”胖少年两只油腻的手搂在了两个妙龄女子的肩上。 佟博看着两位女子一脸嫌弃的模样,心头发笑:“很简单,我知道了我需要知道的东西,马上就走。” “翔云,你该知道规矩,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胖少年那肥大的手掌一翻。 “我一个月俸银才二两银子,你好意思跟我伸手。要不这样把,先欠着,下次一起。”佟博双手一摊,故作无奈。 胖少年眼睛一瞪:“不成,你已经欠我不少银子了。都像你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就没办法了,我这里倒是有点趣事想必如风姑娘很愿意听了听。。。。。。”佟博故意没在说下去。 胖少年一听这话,顿时赔笑道:“我说翔云,大家朋友一场,有什么事不能商量吗?” “这是这次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佟博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第十二章 英招 “郡主可在,臣有事求见?”魏驿馆的天香小筑外,韩勋轻叩着房门。 “韩相请进?”房屋内传来了元瑾的声音。 韩勋缓步走了进去,在元瑾的对面落了座:“想不到这次千算万算,还是棋差一着。” “至少齐国也没占到便宜,况且柳凝诗现在还在我们手上。”元瑾眼神中透着自信。 “不过这个柳元智也真是个角色,居然狠心牺牲自己的女儿,让慕容离的那一策落空?齐国有如此人物,怕是不易攻取。”韩勋感叹起来。 “我已经把此间的情况飞鸽传书于王兄,请他定夺。”元瑾提到自己的兄长眼神中稍微有了些许暖意。 小船儿随着水波缓缓而行,河边弯弯的柳叶轻轻的飘动,一个女子撑一把淡黄色的油纸伞伞贮立于船头,欣赏着江南秋色;她既不笑,也不悲,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忧伤。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驿馆中回荡着平和的筝音,使得韩勋不自觉的赞美道:“真乃佳人也。” “莫非韩相对那柳凝诗有意?那三日后本郡主可以做主将她赐给于你为妾如何?”元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郡主取笑了,在下与发妻患难与共,怎能再行纳妾。再说,这柳凝诗怎么说也算是战利品了,倒是可带回国中替其择一婿,日后也好牵制齐国。”韩勋摸着短小的胡须。 “韩相,难道这天下就该女子沦为别人的战利品吗?”元瑾听了韩勋的话,全身微微颤抖,黑气笼罩。 “非也!战利品不分男女,败者永远是胜者的战利品。所以我们大魏是败不起的。”韩勋原本平和的眼神变的锐利起来:“梁上君子,吾甚厌之。” 话音刚落,元瑾笔直弹门而出,玉拳朝着屋檐上的一条黑影击去。黑影临危不乱,身体急速下坠,不待落地双足于墙壁上轻轻一点,又掠上了屋顶。 元瑾一拳击空,脚下也不停留,也掠上屋顶;眼前是个身材魁梧黑衣人,面容被一个人首马身的面具遮挡着,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我魏驿馆?”元瑾朝着黑衣人单手一指。 “哎呀呀,居然被发现了。不过,也不是我要闯馆,实在是你们不通情理;在下三番两次想通报求见,奈何不得其门而入,只有出此下策咯。”黑衣人说得有板有眼。 “你还没回答我第二个问题?难道是为柳凝诗而来?”元瑾实在是讨厌眼前这人的油腔滑调。 “既然这么漂亮的姑娘问了,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黑衣人用一个手指头摇了摇:“柳凝诗是谁我不知道,我是为尹莹而来。” 元瑾被黑衣人说得面色一红,怒道:“你这个无耻之徒,吃我一拳。” “郡主且慢动手,让这位朋友把话说清楚。”长廊内,韩勋慢悠悠的自房中而出。 “还是这位先生懂礼数,你一个女孩家的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黑衣人那叫一个伶牙俐齿。 “哼。”元瑾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尹莹这个贱女人,骗了我的兄弟钱财不说,更骗了我兄弟的感情。为了找到她,我几乎踏遍半个中原,这才打听到原来她随郡主你来到了这金陵城。”黑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还希望郡主能把她交给我。” “休想,我郡府的人岂能轻易交出?你废话也说完了,受死吧。”元瑾冷不防一拳击向屋顶的地面,数道瓦片飞向黑衣人。 “哎呀呀,好男不跟女斗。不过你们若是不交出尹莹,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黑衣人身形一动,闪过飞来的瓦片,几个起落消失于夜空中。 佟博一直藏伏于魏驿馆的塔楼之上,目睹了这一切:“这人或许于我有用,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见一见柳姑娘。” 佟博顺着筝音,很容易就找到了柳凝诗关押的地方,正是距天香小筑不院的阁楼之上。 “门前只有两个守卫,四周没有暗哨。虽是如此,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为好,该如何做呢?”佟博观察了一下阁楼周围的地形,计上心来。 柳凝诗跪坐于飞凰筝前,绕梁于耳的音律随着她的那双纤纤玉手不停的发出,她一席白色绸衫上点缀着几朵淡紫色的梅花,秀发上未佩饰品,素朴而清纯。 “嗖”一颗飞蝗石压着一张纸条稳稳的飞落于台案前:“姑娘筝音绕梁三日,在下为能听得久一点,特来向柳姑娘讨一杯镇魂酒。” 佟博于阁楼后窗穿梭而入,依然是那身黑衣服,黑面罩,坚毅而睿智的眼神。 柳凝诗噗哧一笑,用入密之音道:“这么晚了,翔云哥哥还想着来看看凝诗?” 佟博往下一拉面罩,一脸无奈的也使用入之音:“是啊,这都是梁太傅他老人家给在下找的好差事。” “还是梁伯伯心疼我,不像某些人,牺牲自己的女儿眼睛都不眨一下。”柳凝诗一脸娇嗔。 “请不要停下弦音,我们就用入密之音说话。柳姑娘,你是怎么伤的尹莹?”佟博正色道。 “我们共对了三掌,根据前两掌的情况判断,尹莹与我功力相当。可是最后一掌,我只觉得她掌力空空。当时不及细想,现在想想一定是她知道抢彩球无望,故意而为。”柳凝诗凝眉思量。 “我只是好奇,是谁说尹莹重伤,为何她不在太医院由太医为其治伤?”佟博一语点出问题所在。 “慕容离自荐要为其医治,萧哥哥也准了,现在人八成在燕驿馆中。”斗舞场的事在柳凝诗的脑海中断断续续的闪现着:“记得当时我抱着尹莹落下来,是韩勋第一个为其把脉诊断。” “就是说无论是太医院,或者京卫府都无人为尹莹进行验伤是吗”佟博眼神里透着寒意。 “应该是这样。”柳凝诗望着佟博笑了笑:“十年前,若不是父亲收养我,凝诗恐怕早就不在世间了。若是这次真的为父亲牺牲,也算还了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情。” “看来这姑娘也是尝尽人间冷暖。”佟博心道,目光亦渐渐的平和下来:“柳姑娘,在下心中已经有策略,请附耳过来。” “翔云哥哥,你这一策真还真是万分凶险啊。”柳凝诗听了佟博的计策后几乎要脱口而出。 “离约定之日还剩三日,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柳姑娘这是害怕了吗?”佟博淡淡一笑。 “翔云哥哥,我能相信你吗?”柳凝诗一双妙目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佟博。 “你好像没得选,要想摆脱困境只能赌一赌。而且在下向来不喜欢做白工,事成之后还请柳姑娘为在下单独抚琴一曲。”当这句入密之音传入柳凝诗的耳中时,房屋内早已没了佟博踪影。 柳凝诗又忍不住噗哧一笑:“翔云哥哥还真是个很有趣的人,也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人。” 佟博几个起落,双脚刚落在驿馆墙外,一阵清香便扑鼻而来。佟博想也没想,身形向后急闪的同时弹指一颗飞簧射向黑衣人。 “很少有人能躲开我的暗杀?你不但能躲开,居然还如此从容。”黑影一低头,飞蝗石擦着他的头发飞过。 “暗影袭杀?人首马身的面具?近年来江湖上出现了几只凶兽,其中一位英招擅长探查、暗杀,据说没人能在其周身十丈之内不被发现。”袭击佟博的正是之前那个黑衣人。 “哎呀呀,想不到英某在江湖也微有薄名了。不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怎么才能避开那一击的?”英招感觉自己差点就被佟博绕进去了。 “说来也巧,在下本就想寻得英兄踪迹,故在驿馆的时候就在你身上留了点传神香。若非如此,恐怕就要成英兄的爪下亡魂了。”佟博笑道。 “少扯淡。你找我?有何指教?”英招一双眼睛瞪得有核桃那么大。 “在下也就不绕弯了,关于尹莹的事,想请英兄帮忙。”佟博抱了抱拳。 英招仰天大笑,好像听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似的:“想让我英招帮你,也要看你够不够这个资格。 “不知道英兄想如何考教在下?”佟博听了这话也不恼怒。 “一柱香的时辰,若是能追得上我,便帮你如何?”说完,英招飞一般的穿了出去。 “一言为定,输了你可不要哭鼻子哦!”佟博双脚一点,亦追了上去。 柳府位于金陵城中最繁华的古阳街上,门前一对威武的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中书府三个大字的牌匾悬挂于朱红色的大门之上,显得气派非凡,此处原本是定远将军的宅邸,后因柳元智出使西域有功而被赐居此宅。 “你带我来柳府做什么?”柳府门前,安大防不满的吼道,他一想起柳凝诗还身陷魏驿馆的事就怒火中烧。 “嘘!府内细作传中消息,有人欲对柳中书不利,院主让我们速来支援。”幻羽一个手指头放在嘴边作出了禁声的手势。 “哼,柳元智这种人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我又凭什么来帮他。”安大防愤愤不平道。 “你这人怎么公私不分啊?柳中书好得也是朝廷一品大元,而且对当今陛下忠心耿耿,保护他是我京卫府的职责。”幻羽也怒了。 于二人争吵之际,中书府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冷面女子立于门前,皎洁的月光下,高高扎起的青丝闪闪发亮,婀娜匀称的身材在她那身黑色劲装下更显苗条。 “院主!” “院主!” 安大防和幻羽均对着女子作了一辑。 “你们吵什么?”司若水声音冷到了极点:“让你们先行赶来,为何如此之慢?自己进来看看吧?” 第十三章 柳府惊变 安大防踏进柳府后,眼前的景象让他看呆了;一男一女两具穿着下人服饰的尸体趟在地上,男尸的胸前被开了一个窟窿,血液还在一点一点的下滴;女尸则面色苍白,全身毫无血色,脖颈处有一处显明的牙印,显然鲜血已被吸干。 池塘内本来碧清的池水亦被染成了红色,几条黑色的鲤鱼冒着头在血水中吐着泡泡,小道旁的树枝都被折断,断枝上也被染上零星的血渍,整个柳府弥漫在一片血雾之中。 “这真太惨了。是何人居然对柳府下如此毒手?”幻羽看了这一幕感觉快要吐出来似的。 “现在还不知道,我们都来晚了。先查探一番,看看柳府是否还有幸存者?”司若水拍了拍幻羽的肩膀。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我出来。”安大防一声厉喝,一道虎头劲气向着一处黑影击出。 “好刚猛的拳劲,差一点就要被你击中了。”白色劲气由大变小,慢慢消散于无形。 黑影中缓缓走出一人,足足身长八尺,一身深蓝色的锦衣,胸口用金丝线绣着一只麒麟,深蓝色的披风随着此人走动在风中飘荡,乌黑的头发用一根古朴的白杨木簪盘扎的一丝不苟,手中一把黝黑的铁尺上还残留着一丝白色的劲气。没人能看清他的面容,因为被一个满脸獠牙的鬼面面具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大防住手。”司若水稍显惊讶:“没想到柳府之事居然惊动了廷尉府麾下三大鹰捕之首的鬼面亲自来此?” “彼此彼此,堂堂京卫府玄武院院主不也亲自来此吗?”鬼面朝着司若水微微点头。 “鬼兄既然早我们一步而来,不知柳府目前情况如何?”安大防嘴上在问,心里却还想着继续与鬼面试试拳。 “这位想必就是玄武院安护长,最近老弟的大名可是在这金陵城传得老少皆知啊,哈哈。”鬼面适时的捧了捧安大防:“全府上下有二十余人是如此模样;柳大人不知所踪,所幸在下救下了他的长女柳青瑶姑娘。” “哦?这么说鬼兄和凶手交过手?可知那凶手长什么模样?”司若水顿时来了兴趣。 “未曾看清,在下赶到时,凶手立马遁逃了。不过,根据现有的线索看,此人在拳爪上的功力至少有二十年以上。而且此人极度嗜血,喜欢挑少女下手。”鬼面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刚才鬼大人说青瑶姑娘还活着,我们是否可以前去探望一番。”幻羽提醒道。 “当然可以,各位请随我来;不过青瑶姑娘受了一点惊吓,有时候神智未必清醒。”鬼面声中带着一点遗憾。 金陵城郊的万竹林中,英招一手扶着一棵高耸的竹子,一边喘着粗气,几片飘落的竹叶落在其头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另一边的佟博则气定神闲的坐在一颗竹子上微笑道:“如何?英兄,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不比了,不比了。在这么跑下去,非跑出人命不可。我只是不明白,我输在哪里了?”英招的眼神中带着不甘。 “论身法之快,在下自叹弗如。不过,我却可以用暗器控制你的行动,使你不能全力施展。在我们比斗初期,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随着时辰推移,你在奔跑与躲避暗器的双重压力下疲劳会加倍袭来。而在下只需等你累了,便可以逸待劳。”佟博笑道:“再者,为了拦下你,我可用了二十颗飞蝗石,三百文钱就这么没了。” 歇息了片刻,英招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狠狠的瞪了佟博一眼:“你真是个市侩的家伙。说吧,想我怎么帮你?” “我只是想听了一听你和尹莹的故事,之后想会一会这个女人。”佟博话锋一顿:“不过,这个人目前在燕驿馆中。。。。。。” 英招见佟博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怎么做,你就给句话吧。” “柳凝诗怎么会突然中毒的?”看着柳凝诗昏迷着躺在床榻之上,元瑾大发雷霆,几个厨子哆嗦着跪在地下,大气都不敢出。 韩勋一只手切在柳凝诗的脉搏之上,仔细观察着她的症状:“面色发青,嘴唇发紫,全身冰冷,是河豚胆毒。” “问你们话呢?如果没人开口,别怪本郡主拳下无情。”元瑾愤怒的一抬玉拳。 “禀郡主,柳姑娘提出在离开金陵城之前,想再吃一次河豚,可是我们驿馆厨子没人会做这道膳食,只好去醉风楼买了一份,没想到吃完就变成这样了。”一个稍微机灵一点小厨子低着头说了起来:“郡主也曾吩咐过,这几天柳姑娘有任何需要都要尽量满足她,我们才会这样做的。” “好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和郡主还有事要商量。”韩勋大袖一挥,这些厨子立刻如蒙大赦般的低头退出房门。 “韩相,你说柳凝诗中毒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元瑾略显不安的问道。 “这个问题我相信很快就知晓,河豚毒非同小可,不易医治。先封锁柳凝诗中毒消息,我这里有一瓶雪山清心丸,可缓解毒素蔓延,这两日就辛苦郡主每日喂她吃一颗,我得去出去一趟。”韩勋自怀中摸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递给元瑾。 “韩相。目前我们该如何做?”元瑾看着韩勋略显复杂的眼神问道。 “柳凝诗中毒完全打乱了我们之前的部署,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韩勋冷声道。 “报,来了一队京卫府的护卫把我们驿馆围得水泄不通。”一个黑衣侍卫单膝跪地。 “来得好快,想出去是不可能了。”韩勋叹道:“看来我们的对手早就算计好了。” 玄武院内,佟博朝着一个布衣小帽的年轻人招了招手:“小多子,安护长还没回来吗?” “回佟护卫的话,安护长昨晚就出去了,至今未归。”布衣小帽的年轻人恭敬的回着话。 “这可不好办了,我虽然以安大防的名义调了一队护卫把魏驿馆给了围了,可是没有他怕是镇不住那元瑾。”佟博暗自寻思着。 突然佟博眼前一亮,一只雪白的鸽子正悠闲的在院中吃着散落在地面的细谷。 “有了这个一盏茶工夫就可以把信送到,从柳府到魏驿馆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如此便可以赶上了。”佟博满意的点了点头。 灵武山的雾色终年不散,慕容离又是爱清净风雅之人,所以燕驿馆建立之初便选在了距浮云亭半里路的山腰之上。 燕驿馆的外墙并不算高,仅有一丈;占地亦不算广,仅仅一亩;驿馆小院内,如雪的宣纸用一个暗红的和田镇纸压在青石台上,一袭翠绿色绸衫扎着丸子头的尹莹一只纤纤素手握着一支琉璃杆的狼毫笔伏在宣纸上细细的描绘出一位青衫公子的轮廓,作画的样子专注而恬静。 “想不到尹姑娘不光舞姿曼妙,丹青之术竟然也如此高明,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姑娘不会的。”对面的青衫公子轻摇着折扇。 “慕容公子谬赞了,对于丹青之术,也只是爱好而已;若非公子天生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莹纵然画法再高明,也无法描绘出好的作品。”尹莹抿嘴一笑。 “哈哈!看尹姑娘气色,身上的伤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我也放心了。”慕容离暗自得意。 “全靠公子的医术高明,莹才能恢复的这么快。”随着尹莹手中的狼毫笔不停的挥动着,慕容离的肖像渐渐的显现出来。 “公子,属下有急事禀告。”小院外传来了魏天麟急促的声音。 “进来吧。”只见得魏天麟匆匆走上前来,附在慕容离的耳朵上窃窃私语的一番。 “尽然有这等事?你先去内堂等候,我随后便来。”慕容离挥了挥手,又朝着尹莹笑了笑:“刚才我的护卫来报,近日金陵城内流传着一些不利于姑娘的谣言。” “既是谣言,公子又何必在意。”尹莹极其淡定的描绘着慕容离的肖像。 “这是天麟方才在城中揭回来的,姑娘可以看看。”慕容离将一张告示递给了尹莹。 “尹莹者,广陵人氏,自幼随父尹三石经营三顺钱庄,家境殷实;又得名师指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可其人虽容貌尚可,却心若蛇蝎,利用江南陈家少爷对其感情,与其父合谋骗取了陈家全部家产,实是天人共愤;陈某此次回来,誓报此仇。”广陵陈家文长泣血言之。 尹莹莞尔一笑:“这个告示上所写的怎么看起来就像教书先生所写的故事一样好笑,公子信吗?” “在下信不信不重要,关键这种告示满城张贴,在经那些升斗小民互相谣传,最终齐皇若知此事,于我们必定节外生枝。”慕容离轻摇着折扇。 “那我们该如何处理此事?”尹莹问道。 “那还得麻烦尹姑娘引出此人?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慕容离原本柔和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第十四章 攻心 “文哥哥,快来追我呀。”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在满山的野花丛中快乐的穿梭着。 “莹妹妹,你等等我。”另一个俊朗的少年紧紧的跟着少女。 少年和少女在花丛中嬉戏打闹着,少年突然从后面拉住了少女的手,微一使力,便将少女拉入怀中;二人四目相对了片刻,少年轻轻的搂着少女的纤腰:“莹妹,过两年我便请家父去你家提亲。” 少女脸上现出了阵阵红晕,一把挣脱少年,娇嗔道:“谁说要嫁给你啊,哼!” “莹妹,你不嫁给我想嫁给谁啊?”少年急道。 “噗,文哥哥,我在跟你开玩笑呢,看把你急得。”少女娇笑道:“来追我啊,追着了我就嫁给你。” 两人又继续快乐的嬉戏起来,这漫山遍野的野花仿佛也在祝福着这对璧人。 一座古朴的老宅中,一个语重心长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莹儿,你今年也十八岁了,为父想让你担负起我尹家的责任,进入三顺担任掌柜一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爹,莹只是儿女身,难道也要想男人一样出去抛头露面吗?”少女满脸委屈。 “莹儿,爹也知道这样很委屈你;但你是我尹家一脉单传的女儿,就必须担负起这个责任。” “儿女不要,可否请爹在考虑考虑?”少女跪倒在地哀求着。 “哼,这可由不得你。再者,你跟那个陈文长之间的事情也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我的儿女难道就只有如此眼光吗?”原本背对着少女的人转过身来,长长的马驴脸上露出了微微的怒色。 “爹,不要,不要。”尹莹一个激灵,从床榻上惊醒,额头上流下了黄豆般的汗珠。 “你总算醒了,在下已经枯坐此处多时了。”英招一只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尹莹。 “你是何人?这又是哪里?我记得自己应该在燕驿馆中?”尹莹眨着眼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这个陌生的人。 “哼!英招并不答话,只是冷漠的自怀中取出一份文书模样的卷轴放于桌上:“看看这个吧,也许你会有些想到些什么?” 尹莹展开卷轴扫了一眼,便惊慌失措的望着英招:“这是陈家老宅以及商铺的地契?你到底是何人,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在你身上?”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是你尹家一只想得到的东西。如今,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些地契就归你了,如何?”英招冷冷的看着尹莹。 “你想要我做什么事?”尹莹摸着地契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却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 “很简单,只要你说出斗舞的真相,保柳凝诗无恙即可。”英招双手举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真相就是我被她打伤了,仅此而已。”尹莹一听柳凝诗的名字,嫉妒之心油然而生:“还有,这个地契你从哪里抢夺而来?你可知道我便是陈家未过门的媳妇,这个地契理应归我所有。” “哈哈哈哈。”一阵悲凉的笑声自英招口中发出:“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既然尹姑娘这么有兴趣,英兄有话不妨直言相告。”黑衣蒙面的佟博适时的走进屋来,不经意间负手站在了英招的左后方。 英招闻言缓缓的摘下了面具,右边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左边脸颊上已经毁得看不太清,给人以阴森恐怖之感。 尹莹看了一眼这张奇丑无比的脸,有种想吐的感觉,脑海中却也在不停的思索着。 “你是,文长?”她的心中一个激灵,过去种种的往事就如影像般的在脑海中浮现。 “没想到吧,尹家处心积虑想害死我,可惜老天有眼,终没让你们得偿所愿。”英招说这句话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恨意。 “文长,你真的是文长。这些年你到哪去了,当年我们都定下了婚约,你为什么不辞而别。”尹莹说着双眼泛起晶莹的泪珠。 “哼,你会不知道。你尹家想谋夺会我陈家的产业也不是一天两了,我这张脸会变成这样,便是拜你尹家所赐。”英招愤怒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 “怎么会?我爹当年说你们举家迁徙去了长安,还让我尹家代管陈家产业。还有,你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尹莹似乎变得激动起来。 “这女人还真会装模作样,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佟博心头冷笑,却也不点破:“尹姑娘,这些事情可是说来话长了。我想英兄以后有时间会慢慢向你解释,当务之急要救出柳凝诗。” 尹莹脸色渐渐冷下来,刚才还泛着泪珠的双目如电般的直视佟博:“你又是谁,我和文长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话。” “他说的话也是我的意思。柳凝诗是我的朋友,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愿意这地契就是你的了,这不是尹家一直想要的吗?”英招也逐渐冷静下来。 尹莹皱了皱眉头,低头沉思:“看来这个黑衣人才是个麻烦,这慕容离他们怎么还没到? “尹姑娘,你一定在想慕容离为什么还不到吧?很可惜,他永远不会来了。”佟博一语点破。 “为什么?”尹莹心中一惊,不禁脱口一问。 “慕容离何等人物,如果他不愿意,你想我们能在那阵法重重的燕驿馆带出姑娘?”佟博漫不经心的言语起来:“姑娘在斗舞上输给了柳凝诗,想必魏驿馆也是回不去了。姑娘如今就如弃卒一般,难道还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吗?” 尹莹考虑了片刻:“如今天下之大,也没了我容身之处,就算我得到这些地契又有何用?” “姑娘这些年在外漂泊,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如果你想回家,我想京卫府的安护长会庇护你的。”说着,佟博也自怀中取出一个卷轴交给了尹莹。 “好,我答应你。”尹莹看了卷轴后脸色面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英招见状,摇了摇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口。 万竹林的风声“呼呼”的呼啸着,送走了尹莹的佟博一眼就瞧见了夜色中的英招轻立于一棵高耸竹子之上。 佟博微微一笑,也纵身一跃,站立在另一个棵竹子上:“怎么,还是放不下她?” “人有时候是不是很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终究不能忘记她;明知道她在骗我,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想为她付出。”英招幽幽的叹了口气:“当我提出用地契交换柳凝诗的时候,是多么希望她能够拒绝。” “若是让我选,也会要地契。英兄,你可是家境殷实不知穷滋味啊。”佟博打趣道。 英招瞪了佟博一眼:“我发现,有时候还真是跟你无法交流。不过,能交你这个朋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但作为朋友,你总得让我知道你叫什名字?” “佟博,字翔云,京卫府巡夜护卫。”佟博摘下了脸上的黑色布巾,正色道:“你若是还爱着尹姑娘,就努力的去改变她。当然,有时候亦要懂得放弃,毕竟改变一个人是多少的困难;至少我自问自己就做不到。” 英招怔了怔,他注视着佟博那坚毅而有神的双瞳,开怀大笑道:“翔云,被你这么一说,心情好多了;我也真佩服你,弄了张假地契居然真的骗过了尹莹,要知道她可是三顺钱庄的前掌柜啊。” “这怎么能叫骗呢?这个地契以前不属于她,现在还是不属于她。至于帮柳凝诗脱困,事情由她而起,当然应该由她了结。”佟博没好气的说道。 突然,漆黑的夜空中,一只信鸽犹如一道白光划破长空,飞落在佟博的肩头。 佟博轻抚了信鸽数下,取下了信件看了看,原来舒展的脸色渐渐变的凝重起来。 “怎么了?”英招问道。 “柳府出事了,我得赶回去。”这句话传入英招耳朵里的时候,早已不见了佟博的身影。 柳府,柳青瑶散乱着头发,蜷缩在闺房的角落中,眼神中透着阵阵恐惧,原本绝美的容颜也失去了光彩,嘴里小声的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鬼面一脸无奈:“诸位也看见了,柳姑娘受了不小的惊吓,谁说话也听不进去。” 安大防看着柳青瑶的模样,不禁又想到了柳凝诗:“院主,凶手如此残忍,怕是柳家得罪了什么人。刚才我收到传书,柳凝诗中了毒,而且魏驿馆也有不明人物闯入,不知道这两者是否有关联?” 司若水转向鬼面问道:“不知鬼兄对这事怎么看?” “安兄弟顾虑的事情不可不防,柳府之事圣上已然龙颜大怒,下令彻查此事。若是魏使团真在我齐国的地界上出事,那可就不妙了。” “院主,我已经令一队护卫保护魏驿馆了;不过就怕遇到高手袭击,那魏使团的处境还是很危险。”安大防接到佟博的飞鸽传书后心急如焚。 “大防,幻羽,你俩立刻驰援魏驿馆。”司若水望着鬼面一笑:“鬼兄,看来此间之事还需要我们通力合作才行。” “能与司院主合作是在下的荣幸。”鬼面朝着司若水拱了拱手。 第十五章 遭袭 “咚!——咚!咚!咚!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寒夜中更夫不辞辛劳的用梆敲打着铜锣。 守在在魏驿馆门前的护卫接连打着打哈欠:“你这说都他妈的都四更天了,换班的怎么还不来啊?” 另一个护卫也是眼皮直直打坠:“是啊,哥几个都守了一天了,这又冷又饿的。” “奶奶的,等这帮孙子来了以后我得好好骂骂他们,然后在去醉风楼叫上一桌上等的席面。”打哈欠的护卫又开始抱怨起来:“连那帮巡逻的护卫都不见了,估计也他妈去喝酒了。” “不好意思啊,两位弟兄,我们来晚了。”两个身着护卫府,手握佩刀的汉子连连的打着招呼。 “妈的,你们总算是来了,这换班的时辰都去一盏茶了。” “就是就是,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啊。”两个守门护卫不停的抱怨着。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兄弟们多喝了两杯,这才晚了点;老哥哥给你们赔个不是。”说着,其中一个汉子一只手轻轻在其中的拍了拍。 另一个佩刀汉子也赶紧上前来:“是啊,不好意思啊。” “哎!不跟你们说了,我都快饿死了。”守护门卫朝着另一个一招手。 “不过,你这顿饭恐怕要去阴超地府去享用了。”刚才还热情赔不是的声音转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守门护卫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来,他只觉得自己的瞳孔在不停的收缩,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深入腰间。 “你怎么杀了他?”另一个护卫大惊,刚想叫出声来,另一个边的汉子一掌切在他的脖子上,笑道:“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就去随他一起下去吧。” 夜色中,五个黑衣人急速飞奔而至,为首的黑衣人双眼凶相毕露:“都解决了?” “首领,这里已经全部被我们控制住了。”两个佩刀汉子恭敬的朝为首的黑衣人拱手道。 “我们进去,一个人都要不要放过。”为首的黑衣人右手一招。 “是。”一众黑衣人齐齐应声。 “啊!额!”五个黑衣人犹如饿狼冲进了羊堆般的屠戮着,驿馆中的侍卫相继倒地。 其中一个黑衣服一抓击出,一个侍卫软软的摊了下去,胸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黑衣人缓缓伸回了手掌,享受的放在嘴边添了添,眼神中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饕餮,办完了正事有你享受的。”为首的黑衣人沉声道。 “哼。”饕餮除了看着他手上的血迹,毫无反应。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另三个黑衣人也聚拢过来:“首领,除了没发现元瑾和韩勋,其他人都被我们解决了。” “那两个人不见了就不见了吧,我们的目标是柳家人。”为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五人施展着轻身法迅速的往着天香小筑旁边的阁楼上越去。 “柳姑娘,在你答应实施这一策起,可要时刻警惕着哦,哪怕在夜晚安息的时候。”柳凝诗和衣躺在卧榻之上,脑海里时不时又回想起佟博临走前的话来。 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天花板:“雪山清心丸也只是缓解了我的毒性,并未安全根除,眼看期限将近,我到底要不要继续等待下去。” 柳凝诗刚要合眼,忽然心念一动,右手抓起背子往前一扔,左手一掌拍在卧榻上,整个人弹身而起,没有片刻迟疑的跃上了房梁,两个黑衣人两道强烈的刀风将背子撕成了两半。 两人望了一眼柳凝诗,一身黑色的劲装,秀发干练的扎在脑后,一双如水般的妙目中透着森森寒意。 二人对望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也高高跃向房梁,柳凝诗借着房梁一借力,瞬间闪到了跃在半空中的两人身边。 两个黑衣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柳凝诗的两只手掌就贴在了自己的胸前。 只听得“砰砰”两声,两条黑影迅速倒飞出去,撞在了屋子的墙面上。 “咳,咳。”两人虽然狼狈,却还是提刀站了起来。 柳凝诗皱了皱眉头:“刚才那一掌我用了五成力,如果一般的杀手不可能只受了一点轻伤,他们到底是谁?” “废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打飞。不过,这个丫头细皮嫩肉的,很值得我吸干她的血。”叫饕餮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声音中带着些许沙哑。 这道声音犹如一块重锤击在了柳凝诗的心头,她紧紧的握着拳头,这是她一辈子想忘却又忘不了的声音:“你们是试药人。” “嗯?这小丫头居然知道我们?那就更不留你活口了。”话音刚落,饕餮一爪划向柳凝诗面门。 柳凝诗侧身一避,双足一点地,反身跃过了后面想来偷袭的两个黑衣人,双掌用重手法拍中了二人的肩井穴,两个黑衣人软软的跌倒在地。 饕餮见状长啸起来,一双眼睛渐渐变成了赤红色,全身的内力自啸声中释放出来直逼柳凝诗:“臭丫头,今天我一定要吸干你的血。” 柳凝诗也不再迟疑,自腰间抽出了一根白色玉萧轻轻的放在了嘴边吹奏起来。 婉转低沉的啸声中透着些许怒意,结合着柳凝诗的内力形成了一条条弯曲的细丝和啸声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只半盏茶的时辰,屋内的座椅碰撞得粉碎,地上躺的两个黑衣人本就伤重,哪能抵御这两股内力的同时冲击,顿时七窍流血而亡。 柳凝诗见状,曲调一变,原本一个个弯曲的细丝合到一处,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淹没了重重啸声向着饕餮倾泻而来。 饕餮眼见无法闪避,硬着头皮伸出双掌硬接了这一击,只听“轰”的一声,所有的内力消散于无形。 饕餮一步也未后退,就这么昂首站立着,鲜血顺着嘴角边慢慢的流淌出来。 柳凝诗也没想到这个黑衣人如此彪悍,本能的呆了一呆,就这愣神瞬间,又一个黑衣人弹窗而入,一掌击在了柳凝诗的左腰间。 柳凝诗被击中的同时,玉萧一挥,一道劲气同时袭出,黑衣人一击得手却不恋战,滑溜的退开了,阴笑道:“没想到在这金陵城还能见识到泽国千里这种杀招,想不到我们遇到了一条大鱼。” “当你遇见危险的时候,就扔出这个”。柳凝诗当机立断,一挥手甩出了佟博留给她的烟玉。 “呛死我了。”偷袭的柳凝诗的黑衣人不听的叫道。 “你鬼叫什么?真是吵死人了。还不打散烟雾。”饕餮摸了摸嘴边的血渍。 “怎么,你二人联手还让一个小丫头跑了?”为首的黑衣人进到屋里瞪了二了一眼。 “首领放心,她已经中了我一掌,跑不远。”偷袭柳凝诗的黑衣人摆动了一下手掌。 “哼,你也就知道偷袭而已。”饕餮眼神中流露出不屑之意。 “那也比你被一个小丫头打得吐血强。”黑衣人不甘示弱道。 “要不咱俩就在这当着首领面比试比试?”饕餮眼神凶光毕露,恨不得吃了这个黑衣人似的。 “都住口,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窝里斗?”为首的黑衣人怒道:“饕餮,你受伤了,先回去养伤吧,奇穷随我去追柳凝诗。” 饕餮死死的盯着奇穷远去的背影,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早晚要吸干你的血。” “嘶嘶嘶”,夜色中传来了几声的嘶鸣声,两匹四肢健壮,通体黝黑的骏马呼啸而来,骑在马上的一男一女正是安大防和幻羽。 马儿虽然在全力狂奔,安大防再也安耐不住急迫的心情,离着魏驿馆还有一丈多远,他双脚一点马镫,纵身跃上了围墙翻了过去。 “喂,喂。安护长,你等等我。”幻羽撅着小嘴,不满的喊道:“这个安大防什么人啊,亏得小姐这么看重他,还让我跟着他查案。我看他呀就是个莽夫。” 幻羽摇了摇头,追上了安大防的丢下的马匹,刚想收拢住缰绳;突然,安大防的马狂躁不安的嘶鸣着,像是不受控的往魏驿馆的西北角冲了过去。 “怎么连匹畜生也欺负我。”幻羽气得的一跺脚,无奈的追了上去。 幻羽一口气追到了驿馆的北围墙边,映入眼帘的一幕令她惊呆了:十几个玄武院的护卫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刚才狂躁的不安的骏马此时正低着头,用舌头舔着其中一个护卫的脸庞,还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嘶鸣。 幻羽一个一个探了探鼻息:“安大防派出的一队护卫居然全死了,而且全身都看不见一点伤痕。” “谁,在哪鬼鬼祟祟的?”幻羽头也不回,腰间软鞭犹如一条灵蛇般的甩向身后。 “姑娘千万别打,是安护长让我来协助姑娘的。”佟博一闪身避开了幻羽的这一鞭,摘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 “你是谁啊,我在玄武院怎么没见过你?”幻羽气呼呼的喊道:“这个安大防刚才进了院子,难道就这么走了?” “是幻羽姑娘吧?在下佟博,是玄武院的巡夜护卫。”佟博拱手道:“安护长也已经到了吗?” “是啊,已经冲进了院子,恐怕是迫不及待的去救那个柳凝诗了。”幻羽听得佟博只是一个巡夜护卫,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个安大防居然找来一个巡夜护卫查案?” 佟博看了一眼添着护卫的骏马,叹了口气:“这马念倒旧,若非此这些尸体怕是不易被找到。” “这不是安大防的坐骑吗?”幻羽不解的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玄武院马匹数量有限,除了院主是单独的坐骑,其他坐骑都由护卫会轮流使用。这匹马应该跟了这个护卫兄弟有一阵了。”佟博收拾一下心情,开始查验尸体。 第十六章 探查 安大防此时早已翻身出了魏驿馆,飞上跃下、漫无目的的狂奔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接到佟博飞鸽传书一刻起,心就乱了。 飞跑中的他脑海不停的回忆着太学的初次见面,斗舞场柳凝诗让元瑾带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场面,这是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嗖嗖嗖。”三支飞镖中射向了安大防,只见三条黑影一闪而过,跑向夜的深处。 “喝。”安大防带着鹿皮手套的拳头随意挥了几下,白色的劲气利落的打散了这些飞镖。 “哪里跑?”安大防从屋顶飞身跃下,朝着黑影急速追去。 佟博一寸一寸的捏着一具护卫的尸体,接着又如法炮制版的检验了其他几具尸体。 “我刚才也看了这些护卫,全身没有一丝伤痕,对方的杀人手法很高明。”幻羽忍着不住道。 佟博缓缓的站起身:“羽姑娘,请过来摸一摸他们的左胸,看看是否有异样。” 幻羽依言上前,又摸了摸其中一具尸体的左胸:“嗯?这里虽然也不见伤痕,但明显**的明显比其他部位更加松动。” “对,这股攻击性的内力显然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些护卫全部被摧毁了心脉。”佟博若有所思。 幻羽又逐一检查了其他尸体,情况全部一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这些人全部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这也是我们的推断而已,具体还要等仵作验尸后才能确定。”佟博双臂抱在胸前,两个指头在衣服上轻轻的敲击着:“不过一个人就算在厉害,也不太可能悄无声息的杀死这么多护卫,除非?” “除非这些护卫之前就中了什么毒,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幻羽一拍脑门兴奋的大叫起来。 佟博微笑着点了头:“羽姑娘所言极是,还请立即发出求援信号,请院内派护卫与仵作前来。” “那是,本姑娘的查案天分可不是吹的。”幻羽右手一举,一支响箭射向了天空,绽开出了绿色的烟花。 崇德苑内冬暖夏凉,景色怡人,建成之后齐国历代帝王都喜欢居住于此,萧时雨也不例外。自从登基为帝以来,便搬入了苑内的否极殿居住。 黄色的龙榻之上,一身黄色绸衣的萧时雨正躺在上面痛苦的呻吟着,他的头上用黄色的丝带扎成一圈,一只手伸直被淳于太医的三根手指搭在脉上。 “怎么样,陛下的头疾不要紧吧。”一旁的高贤一脸的担忧。 “无妨,陛下这是体内阴虚火旺,加之平日为国事操劳过度,才导致头疾复发;微臣开几味去火的方子,服下后好生歇息一宿即可痊愈。”淳于太医麻利的写好药方交给了高贤。 “小耿子,拿着药方让御药房把陛下的药速速煎好送来,顺道送送淳于太医。”高贤一招手,一个内侍恭敬的双手接过药方。 “高贤,朕想歇息了,你们都下去吧。”萧时雨背身向着群侍挥了挥手。 “是,陛下。”高贤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带着群侍缓缓退去,双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好了,他们都走了,有什么要禀告的。”刚才还呻吟的萧时雨此时的言语中气十足。 “启禀陛下,继柳府之后,魏驿馆也遭到了不明身份的人袭击。”黑暗中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龙榻前,向着萧时雨作揖道:“要不要我们出手查一查?” “不用,你们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查案就让廷尉衙门和京卫府去办吧。不过,这些人还是真不知道消停。”萧时雨朝着黑影挥了挥手。 幻羽夸入魏驿馆的第一刻起,心中那种要吐的感觉又一次升腾起来,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看见同一种景象了。 佟博发现了幻羽的异常:“羽姑娘,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佟护卫,你看左首边那几具侍卫的尸体,这个手法跟我在柳府看见如出一撤,真是太血腥了。”幻羽右手抚摸了几下自己的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佟博上前用手指蘸了一点血迹,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血还未干,人刚死不久。既然羽姑娘见过这种手法,不知道可有什么线索?” “鬼面大人曾说,此人有二十年的拳爪功力,而且极度嗜血。看这个样子,安护长一定是追他们去了。”幻羽又瞧了瞧右首边的尸体:“看来杀这几人的凶手和杀护卫的凶手是同一人。” “不愧是廷尉府三鹰捕之首,判断的很准确。”佟博赞赏的点了点头:“羽姑娘,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天香小筑,魏郡主元瑾居住的主楼,佟博和幻羽进入正门看见的了一眼,心中有了惊讶的感觉。 房屋内一应器具皆都完好;背子叠的整整齐齐摆放于床榻之上;梳妆台上梳子,胭脂水粉等物亦错落有序;甚至桌上的香炉内还剩一点龙涎香的尾香在燃烧着,使得整个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清香。 “哼!外面是狼藉一片,郡主的房屋不但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还收拾的如此干净,这很反常啊。”幻羽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 “羽姑娘,这里环境不错。既然郡主不在,不如就借她一方宝地品品茶,稍作歇息。”佟博拿起茶壶给幻羽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放了鼻边闻了闻:“嗯!上好的云山毛峰。” 幻羽噗哧一笑,瞬间被逗乐了:“佟护卫,你还真会享受生活,居然在别人的地方品茶。” “品茶也不耽误正事嘛。”佟博品了一口茶,话锋一转:“如果羽姑娘是凶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不损坏一个屋子内的任何东西?刚才我们可把院子转了个遍,尤其是柳姑娘那屋子,里面可是一片狼藉。” “一种情况是根本没找到这间屋子,那自然不会破坏这里。另一种情况是这凶手和此间主人本就是一伙的。”幻羽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佟护卫,你是推测这一切都是魏国郡主安排好的,所以在凶手到来之前他们走了?” “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来,很有可能。你看这香炉里的香还没燃尽,说明他们走了还没到半个时辰。”佟博打开了香炉推到了幻羽面前。 “半个时辰前,正是我们院内的护卫被袭击的时辰?”幻羽眼神显得兴奋起来:“这就对了,安护长派这些护卫本来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他们。若是这些护卫在,元瑾是没法离开驿馆的。” “以元瑾的功力,即便有这些护卫在,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况且,这一切只不过是我们的推测,有时候眼睛看见未必是真的。”佟博伸掌一挥,打熄了燃烧的蜡烛:“羽姑娘小心,有人来了。” 天下小筑的门无声无声的被打开了,一条黑影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就在黑影关上的门的那瞬间,幻羽的鞭子已经甩了过来。 黑影临危不乱,仰面避开了这一击,一掌击在门框上,整个人顺着鞭声笔直的弹向幻羽所在的位置。 幻羽大惊,她没想到原本想偷袭黑影,反被人给偷袭了,眼看避之不及,黑暗中两颗飞蝗石犹如两道疾风一般的射向黑影。 黑影被飞簧石逼退了一步,佟博顺势一掌攻了过来,黑影则使出了一招分身化影。 佟博只觉眼前一花,原本眼前一条黑影变成了两条,分别从左右向只见袭来。 佟博嘴角边流露出神秘一笑,整个人如一座矗立云雾中的高山一动不动。 待到黑影就快击中他的一瞬间,佟博忽然一矮身避开了这一击,左手曲指一弹,一颗飞簧打散左边的假黑影;右手一掌扫向了黑影的关元穴。 黑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得身子一沉,右掌向着佟博的右掌压去。 眼看二人双掌要就碰撞,佟博使出一股柔力,右掌牵引着黑影的右掌划出一道弧形,又迅雷般的一把扣住了黑影的手臂;黑影反应也极其迅速,变掌为抓五个指头紧紧的握住了佟博的手臂。 “你是柳姑娘?”佟博在牵引黑影内力的时候就有了一阵熟悉的感觉。 “翔云哥哥,是你吗?”黑影发出了清甜的询问声。 此时,原本一片漆黑的屋子亮了起来,幻羽抖了抖手中的火折子,点在了未烧完的蜡烛上。 明亮的火光下,柳凝诗看清了佟博那坚毅的面容,原本紧绷的精神一松懈,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软软的跌倒下去。 “柳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佟博连忙一把托住了柳凝诗:“羽姑娘,快来帮忙。” “一直听安户长不停的念叨着柳姐姐,早就想见一见姐姐了。”幻羽上前扶着柳凝诗躺在了床榻上,并贴心的用枕头垫在她的背后,暗自道:“难怪安大防为了她不顾一切,单轮容貌气质都不输我家小姐。” “翔云哥哥,这位妹妹是?”柳凝诗握着幻羽的手很有好感。 “这位幻羽姑娘是我家院主的贴身侍者,这次跟大防一起来保护魏驿馆的。”佟博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柳凝诗:“姑娘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我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偷袭,跟他们拼了一场,然后引他们出了驿馆,甩开了这些人的追踪后这才躲了回来,没想到又与你们遇上了。”柳凝诗缓缓喝了一口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姐姐真是机智。”幻羽夸赞道:“不过,可怜了我们的安护长急冲冲的去找姐姐了,姐姐难道没有遇上吗?” “没有,其实我并没有远离驿馆,只是故意给杀手制造了一点离开的错觉。”柳凝诗想起了那日在太学戏弄佟博和安大防,不禁甜甜一笑。 佟博听了也莞尔一笑,随即敛容道:“姑娘对这群杀手的身份可有什么眉目?” 第十七章 朝堂争锋 “这些日子难得有在金陵城游玩一番,还真是感触良多。”一袭白衫的慕容离轻摇着折扇看着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感叹道。 “齐都金陵繁华,魏都洛阳亦是百年大城,只有我燕都蓟稍显偏远,略显苦寒,有朝一日我大燕定要将这两城皆纳入我国的版图之中。”身后的国相王钦沉声道。 “一定会有那一日的。对了,元瑾那丫头如今行踪如何?”慕容离走到一处首饰店前停了下来。 “公子放心,若无意外,今日她便去齐皇处兴师问罪。”王钦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那就好,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才把他们都引入局,怎么能让他们就那么轻易的逃脱。”慕容离手拿折扇指了指门前的首饰店:“王师傅,随我一起进去看看首饰吧,是时候送一件东西给尹姑娘了。” 太极正殿中,九根金黄的盘龙大柱牢牢的撑起这金陵城中象征着最高皇权的庄严之地。 萧时雨双手握着椅把的龙头,整个人正襟危坐,脸上没有半分笑容,显得那么肃穆,高不可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下首,百官分列于左右两侧,纷纷下跪呼喊着。 “陛下,魏郡主元瑾一早就在殿外求见!”高贤一甩拂尘向着萧时雨作揖。 “宣。”随着萧时雨一声令下,元瑾及魏相韩勋昂首进入大殿。 “元瑾,韩勋叩见陛下。”二人行着大礼。 “二位不必多礼,不知郡主今日前来见朕所谓何事?”萧时雨微笑着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 “谢陛下!瑾今日还有幸能见到陛下已经是天可怜见了,昨夜我驿馆被杀手袭杀,除了我与韩相逃了出来,其余皆陷入其中。”元瑾此时的脸色犹如她衣服一般黑。 “嗯?何人敢如此大胆?来人,传司若水近前问话。”萧时雨朝着内侍挥了挥手。 不多时,冰冷如昔的司若水和一身劲装的安大防一前一后步入大殿:“京卫府玄武院院主司若水,玄武院护卫长安大防叩见陛下。” “若水,瑾郡主说她居住的驿馆遭到了歹人的袭击是怎么回事?”萧时雨质问道。 “启禀陛下,这次袭击驿馆的凶手十分凶残,驿馆中除了郡主、韩相和柳姑娘,其余无一幸免,而且我玄武院派出保护郡主的护卫亦全部殉国。”司若水一脸沉痛的说道。 “咳咳,看来京卫府的差事是越当越回去了;近日,柳中书府上也遭杀手袭杀吗,你们保护不力,到现在柳大人还下落不明;昨晚,魏国郡主也遭逢大难,请陛下治京卫府护驾不利之罪。”大司农张佩之手持玉笏奏道。 “禀陛下,我廷尉府也参与了柳府和魏驿馆的案子,两个地方的杀人手法如出一撤,应该是同一批人所为。”一个手持玉笏的中年官员奏到。 元瑾身后的韩勋瞄了一眼中年官员,只见此人身材消瘦,阴沟鼻,宽大官袍套在身上显得鼓鼓生风,一双眼睛虽然眯得很细,眼神却如鹰一般锐利。 “我魏驿馆死了这么多人,完全是受了柳凝诗的牵连;还请陛下为臣等做主!”韩勋向着萧时雨作揖道。 “哦?何以见得?”司若水周身散发的阴寒之气直袭韩勋,饶是他定力之强也被盯得打了一个冷颤。 “刚才这位大人不是说了吗?两个地方作案的凶手是同一批人,而他们袭杀了柳府之后,又来我魏驿馆不是为了柳凝诗又作何解释?我家郡主初次来金陵,可没有任何仇家。”韩勋定了定心神,又继续道:“况且,在此之前柳姑娘就曾遭暗算中了河豚毒,还是由郡主进行的施救。现在想来,那时候凶手就想杀柳姑娘了吧。” “哼,巧言舌辩。我廷尉府查案向来讲究真凭实据,由不得别人断章取义。”中年官员冷哼一声。 “郅大人所言极是,一切都只是韩相的猜测而已。况且据我京卫府所查:柳府出事的时间是秋十月二十一日亥时,而魏驿馆出事时间是秋十月二十二日丑时;而柳姑娘中毒的时间恰好介于两者之间。柳府与魏驿馆之间的路程就算凶手的身法极快,也需要一个时辰,要说连续行凶倒是可能,但要说柳姑娘被下毒是他们做的断无可能。”安大防适时的站了出来侃侃而谈。 “即便如此,我魏驿馆死了这么多人,安护长又作何解释?”韩勋心中起了愠怒。 安大防看了看司若水,司若水微一点头,朝着萧时雨作揖道:“陛下,我们也不能听郡主以及韩相一家之言;现本院护卫佟博已护送柳姑娘到此,正在殿外等候召见!” “宣柳凝诗,佟博觐见。”随着高贤的叫唤声,柳凝诗当先轻移着莲步进入殿中,佟博配合着她的脚步,走在她的右后方。 柳凝诗一袭白衣一尘不染,胸前绸衫处用粉线绣着一朵盛开的荷花,乌黑的青丝用一根白色的丝带轻轻挽起,清纯得犹如出水芙蓉,当真令人我见犹怜。 而身后的佟博一身红黑相间的护卫服配着一条黑色披风,坚毅的脸庞上无一丝笑容,让人有一种特别的安全感,他的身上仿佛有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凝诗见过陛下以及在座诸位。”柳凝诗朝着众人敛衽一礼。 “卑职佟博叩见陛下,见过诸位大人。”佟博亦行礼道。 “凝诗,你怎么会中毒的?跟朕说说,有什么事朕为你做主。”萧时雨望着柳凝诗问道。 “谢陛下关心,一切都因为凝诗任性,想尝尝河豚的鲜美,才会不小心中毒的,还请陛下勿要怪罪郡主。”柳凝诗轻咳着:“至于前去馆驿的杀手,有一点做得很奇怪!” “哦?有何奇怪之处?”萧时雨好奇道。 “启禀陛下,据卑职勘查现场得知,整个馆驿中除了郡主和韩相的卧室完好无损,其余地方皆遭遇了杀手的袭杀,一片狼藉。”佟博接过了柳凝诗的话茬:“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杀手在袭杀馆驿的同时,郡主与韩相就有很默契的离开了馆驿。” “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元瑾怒道。 “那刚才韩相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杀手是冲着柳姑娘而来?”安大防接口反驳道。 “刚才韩相也说了,不管杀手是不是因为柳凝诗而来,现在使团里死了这么多人,而且都死于贵国,你等难辞其咎;陛下若是对此事不给个交待,瑾定会修书于家兄,让贵国见识一下我魏国的铁骑。”元瑾脸上的怒气越来越重,紧握的双拳亦隐隐闪着黑气。 “郡主,你这是在威胁朕吗?”萧时雨剑眉紧锁,面色冰冷,大殿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咳咳!陛下,可否容老臣说一句话。”张佩之上前一步。 “讲。”萧时雨冷声道。 “我齐国自太祖武皇帝建国已历三世,而陛下您更是英明神武,治国有方。如今,我齐国民殷国富,三军用命,郡主,你觉着我们会怕你们那十万铁骑?”张佩之老态龙钟,满脸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我齐国乃礼仪之邦,凡事都讲个理字。不管如何,一定会找出凶手给郡主一定交待。至于使团死去的人,我们也会给予厚葬。” “光厚葬可不成。”韩勋朝着郡主使了一个眼色:“难道就不应该抚恤吗?” “自然应该抚恤;但如何抚恤,我们君臣还需要商量一下。”萧时雨脸色渐渐的缓和下来。 “好,就以十日为限;若十日内不能找出凶手,给出抚恤,我便回启程回洛阳。”元瑾周身的黑气也慢慢散去。 “陛下,如今魏驿馆已经成危险之地,郡主等自然不宜居住于此;不如请郡主与韩相暂时居住于我京卫府玄武院,由若水带队如何保护如何?”司若水主动请缨道。 “不知道郡主、韩相对若水的提议可有异议?”萧时雨不愧有王者风范,瞬间恢复了往昔的气度。 元瑾朝着韩勋点了点头,韩勋向着萧时雨作了揖:“谢陛下,不过也请柳姑娘也一同前往玄武院居住,十日后尹姑娘的事也需一并做一个了结。” “准奏。若水,送郡主与韩相前往京卫府歇息。” “是,陛下。” 待得元瑾等人走出大殿,萧时雨挥了挥手:“司农大人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臣等告退。”群臣朝着萧时雨行礼后纷纷退出大殿。 “哼,今天元瑾的态度也太嚣张了,要战便战,难道还怕他不成?”萧时雨怒气冲天。 “请陛下暂息雷霆怒之怒,若是只针对一个魏国,我们当然不惧;怕就怕燕国在一边隔岸观火,待我们和魏国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却坐收渔翁之利。”张佩之又咳起嗽来。 “嗯!这些朕都明白,要不就不会这么一忍再忍了。今日朝堂之上亏得卿家机智,又为了我们争取了十日时间。袁奎也是,堂堂上国柱,就受了一点挫折,便终日告病在家闭门不出。”萧时雨失望了摇了头。 “陛下,以国柱大人的心性,相信很快就会想明白,回来继续为陛下效力的。”张佩之会心一笑。 “嗯,但愿如此吧。不过,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也不能因一他人而废天下事。司农大人,就有劳你推荐一些能领兵的青年才俊,拟个名单呈于朕看。”萧时雨一脸疲惫:“好了,去办吧。” “谨遵陛下口谕,老臣告退。”张佩之作揖道。 第十八章 凝诗回府 玄武院北苑原本是杜寒山修身养性之所,已许久无人居住。那满是落叶的池水上一架微型的青竹筒车静静的伫立着,院内仅有的一间茅草屋前,原本肥沃的田地由于许久无人打理而杂草丛生,从筒车上延伸至田间的半片竹筒内也已干涸,看不见一滴水。 “这还是真是人走茶凉;若是这里一直有人打理的话,想必又是另一番景象。”柳凝诗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感叹道。 “三小姐,就请你在这里委屈几日,待得真相大白,羽儿定为你安排更好的地方下榻。”幻羽恭敬的朝着柳凝诗施了一礼。 “羽姑娘,你叫我什么呢?我不明白。”柳凝诗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幻羽,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么个人似的。 “三小姐修习的是主人的幻字一诀,那日我与你一交手便已经确认。主人吩咐了,让我日后来了金陵一切听你吩咐。”幻羽自腰间摸出一块淡黄色的玉佩递给了柳凝诗。 柳凝诗一见玉佩敛去了笑容,一把拉住了幻羽的手:“那日第一次见到羽儿便觉一见如故,日后不必叫我小姐,姐妹相称就好。” “凝诗姐姐,我。。。。。。”幻羽听着心中大恸,眼睛泛着晶莹的泪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傻羽儿,哭什么呀,我们姐妹相认应该开心才对啊。”柳凝诗去出一方手帕替幻羽擦擦了泪珠。 “是啊,凝诗姐姐,我这是太开心了才会失态。”幻羽接过手帕擦干了眼泪:“不过,羽儿觉得姐姐住在这里太委屈了。” 柳凝诗嫣然一笑:“羽儿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喜欢这里的田园景致,一会我们一起收拾一番,也算对此间原来的主人一点敬意。” “凝诗,凝诗,你怎么住到北苑来了?”人未到,安大防的叫喊声已经传了进来。 “姐姐,安护长可真是对你不错。上次听说姐姐在魏馆驿出事,可是直接把羽儿丢下,不顾危险的直接冲进去救你。”幻羽满脸笑意望着柳凝诗。 “鬼丫头,你想什么呢?你若是喜欢他,姐姐不妨帮你与大防哥哥牵牵红线。”柳凝诗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幻羽的脑门。 “哟,瞧姐姐说的,羽儿哪敢夺姐姐所爱啊。”幻羽娇笑道:“再说了,安护卫可是只对姐姐一人情有独钟哦。” “鬼丫头,还说,找打。” “打人拉,打人啦。” 两个女孩嬉戏打趣着。 “凝诗,幻羽,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安大防伸手解开了系在脖子上的披风,递给了身后的跟班护卫,又指两个院子对后面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去将院子和屋子收拾干净。” “是,安护长。”两个丫鬟恭敬的行了一礼。 “哟,安护长好贴心啊!我都快嫉妒死了。”幻羽打趣道。 “你还说。”柳凝诗佯怒道。 “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幻羽眯着眼睛笑道:“我说安护长,那日你冲出了院子去追,有没有什么发现?” “不要提了,被几个黑衣人偷袭,他们的身法极快,我追到风远巷的附近却不见了踪影。”安大防无奈的一摊手。 “大防哥哥,上次斗舞场上谢谢你维护凝诗!”柳凝诗向着安大防敛衽一礼。 “凝诗,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之间不是朋友嘛;再说,上次若没有你的帮忙,我们哪能见到太傅完成圣上的差事。”安大防饶了饶头憨厚的笑了笑。 “对,我们是朋友。对了,翔云哥哥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柳凝诗双手背于腰后浅笑道。 “翔云说要去廷尉衙门看看有什么线索,所以先过去了。”安大防安慰柳凝诗道:“凝诗你放心,三日后我们一定还你清白。” “好了,屋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别傻站着了,进屋再聊吧。”幻羽看着丫鬟都收拾的差不多,出声提醒着。 廷尉府的停尸房就设在府衙后院,屋内摆放了整整三十个尸位,其中二十八的位置已放置了尸体,都草席盖着,整个空间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鹰捕鬼面掀开了一具尸体的草席,一只手掌放在了尸体胸前,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突然,他只感觉两道劲风袭了过来,刻不容缓间左手自后腰抽了铁尺档了上去。 “当当”两声,两颗飞蝗石撞在铁尺上生出耀眼的火花,一条黑影弹门而入,掌力直扑鬼面面门。 鬼面左手插回铁尺,刚才还放在尸体上的右掌也不知何时收了回来挡住了面门,二人你来我往,单掌对单掌闪电般的过了三招,对了一掌各自分开。 “鬼小弟,功力见长啊,居然能避开我的飞蝗石。”黑影拉下了面巾,调笑道。 “我说翔云,你就不能走大门进来,非要玩偷袭?再说了我有避开吗,这明明是挡开了好吧,这左手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说吧,要怎么补偿我?”鬼面瞪了佟博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好,就看在你这晚还在检查案子的份上,改日请你喝茶。”佟博笑道。 “你怎么还是那么抠门,光请喝茶不请喝酒?”鬼面眼珠瞪得比刚才更大了。 “好好,等事情完了,一定请你去醉风楼喝个痛快行了吧。”佟博一脸悲愤看了看自己的钱袋。 “嗯,这还差不多。你来的正好,我正想听听你的看法。”鬼面一改刚才玩世不恭的态度,认真起来。 “所有的护卫和一部分驿馆侍卫死于一种攻击性极强的内力,另一部分驿馆侍卫死于嗜血爪。”佟博两根指头托着下巴分析道:“唯一让我感觉奇怪是,护卫尸体的数量比派出去的护卫数量少了两人。对了,仵作应该验过尸体了吧?” “验过了,护卫的尸体的鼻腔中含有迷迭粉的残余粉末。但驿馆内的侍卫却没有,说明杀手先偷袭了护卫。”鬼面点了点头,赞同的佟博的分析。 “玄武院的护卫亦非泛泛之辈,这样才解释的通。我觉得有两处地方要查,这种迷迭份产自西域,可以去西城的夜市看看有没有线索。”佟博取出了一份金陵地图,指向了魏驿馆:“这个风远巷离驿馆很近,此处道路九曲十八弯,错综复杂,很合适凶手藏身与逃匿;上次安大防追几个黑衣人就是在此处不见了踪迹,这里可以重点排查。” “就这么定了,夜市那边有我的暗探,就交给我吧。至于风远巷,我这副面具认识的人太多,估计查起来会有难度,只能拜托你了。如何?”鬼面双手一摊。 “就这样吧。”佟博语气一顿,抱怨道:“怎么每次跟你打交道,我总觉得自己吃亏了?” “翔云,你看你想多了不是;夜市龙蛇混杂,难道就是好办的差事。”鬼面一边安抚着佟博的情绪,一边暗自偷笑。 “算了,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如果查到什么,我们用飞鸽传书互通消息。”佟博走出停尸房,仰头看来天空,喃喃自语道:“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柳凝诗在幻羽的陪同下呆呆看着住了十年的府门,这一刻,她的心情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时间酸甜苦辣尽皆涌上心头。 “凝诗姐姐,我们进去吧。”幻羽望着发呆的柳凝诗,想着当日在柳府看见的惨状,心头很替她担心。 柳凝诗的思绪被叫声拉了回来,看着满脸忧色的幻羽,笑了笑:“羽儿放心,无论府内什么样子姐姐都能承受,叫门吧。” “咚咚咚”,幻羽伸手在朱红色的大门上轻轻拍了几下;不多时,一个双鬓发白,身材略显佝偻六旬老者从内门缓缓的打开了两扇门。 “秦伯伯,您还好吗?凝诗回来看您老来了。”柳凝诗上前一把挽着佝偻老者的手臂。 “三小姐!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自从听说你去了魏馆驿,老奴这心里一直担心的不得了。”秦管家揉了揉眼睛,惊喜的叫道。 “秦伯伯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柳凝诗撒娇道:“好久没尝到伯伯的西湖醋鱼了。” “好好,老奴今晚就给小姐做。”秦管家一脸慈祥笑道:“小姐今晚就在府中住吧,你的房间老奴每天都会让有下人打扫。” “谢谢伯伯,今晚我就在府中住。”柳凝诗指了指幻羽:“我这位妹妹的房间也劳烦伯伯安排一下。” “这为姑娘就住西厢房吧,一会我让朵儿带她去。”秦管家点了点头。 “秦伯伯,听说家里出事了,凝诗想去见见青瑶姐姐。”柳凝诗道。 秦管家心中一痛,眼中喊着泪花:“大小姐自从府中出事后,便变得神智不清;老爷也不知所踪,二公子远在边关也不能赶回来,这个家就靠三小姐你了。” “秦伯伯放心,凝诗一定撑起柳府的重担;而且我相信父亲还在人世,他会安全回来的。”柳凝诗坚定的眼神看着远方。 “咚咚咚”,秦管家敲了敲柳青瑶的房门,接着便推开了门:“大小姐,你看谁来看你?” “姐,凝诗来看你了。”柳凝诗轻轻叫道。 “你是谁呀,为什么喊我姐姐?”柳青瑶坐在梳妆上,手中正把玩着一只头钗,满脸惊讶的看着柳凝诗。 “姐,你难道都忘了,我是你三妹啊!”柳凝诗见柳青瑶不认识自己,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你,你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别杀我,别杀我。”柳青瑶一把挣脱了柳凝诗手,惊恐的缩在了卧榻边的角落里。 柳凝诗鼻子一酸,正要继续上前和柳青瑶说说话,秦管家一把拉住了她:“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大小姐就一直这样了,御医看了说这是脑子受了刺激,需要一些日子恢复。三小姐,你还是给大小姐一点时间慢慢来吧。” 第十九章 赌坊寻凶 夜沉如水,万籁寂静,整个柳府内除了大门前挂着两盏“柳”字的灯笼,其他地方早已漆黑一片,一袭淡青色绸衫的柳凝诗身披一条朱红色的棉披风,手里打着灯笼漫步在池塘边。 记得五岁那年,柳元智拉了腼腆幼小的柳凝诗第一次走进柳府,对着柳青瑶说:“以后凝诗就是我的女儿,你要善待妹妹。” 六岁的柳青瑶十分开心的拉着柳凝诗保证道:“妹妹,以后姐姐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我们去池塘边看鲤鱼吧,可好看了。” “嗯。”柳凝诗抿着嘴点了点头。 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两人每年都会在池塘边看鲤鱼,前阵子户部侍郎的公子已经来府中下聘了,要迎娶姐姐过门,可就因为这些凶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柳凝诗轻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个从小就对她最好的姐姐,心中暗暗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想办法医好她的。” “什么人?”柳凝诗心头一紧,一条黑影从他眼角的余光处闪过。 柳凝诗的身法比她的声音还快,双脚一点,几个起落就从池塘边追到了东厢房。 “嗯?黑影怎么不见了?如此熟悉府内的道路,难道是府内人?”柳凝诗眉头紧锁。 柳凝诗一边思考一边探查着周围的情况,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前。 “这里是父亲的书房?”柳凝诗左手打着灯笼,右手推门而入,些许灰尘从门框上落了下来。 柳凝诗右手挥了挥,驱散了灰尘:“父亲的书房还是老样子,朴实无华。” 书房四周的书架上堆满了各种书籍,书房靠着最里面的书架前放着一张青木书桌,一把太师椅子;书桌右上角的笔架上挂着三支大小不一的狼毫,笔架边的一方刻有“元智”二字的端砚里墨迹早已干涸;书桌的左上角摆放的乐、礼二书的书面上落满了灰尘,看样子好久没有人打扫了。 柳凝诗绕着书架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书桌前,自腰间取出一条手帕一边擦拭着乐、礼二书,一边自语道:“小时候,和姐姐为了学好礼乐可是没少挨父亲训斥。” “嗯?这是什么?”柳凝诗捡起了夹在两本书之间的中掉一张纸条:“欲知柳元智下落,速来天意赌坊。” “墨迹还未干,难道是那条黑影留下的?”柳凝诗凝眉思索:“不管如何,这是条线索,值得一探。” 风远客栈不算大,这里的客人三教九龙,赶考的书生,做买卖的商贾,下了工喜欢来这里喝几盅的匠人,应有尽有。这日也不例外,客栈大堂十几张桌子早已坐满了人,有的喝酒划拳,有的自斟自饮,有的饮酒高歌,尽显人生百态。 大堂最里面的一张小桌前,一个华服胖少年一脸哀怨的瞪着对面品茶的佟博:“翔云,你把约到这个鬼地方又想做什么?上次为了帮你查尹莹和陈文长的那点破事可是让我欠了别人不少人情。” 佟博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想去天意赌坊赚点外快,可是囊中羞涩,没有赌本啊,只好找你想办法了。” “少扯淡,你个抠门的家伙会去赌钱?我看八成是想去查什么案子吧?”胖少年年两根手指头敲了敲桌面。 “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啊,果然还是苏兄知我心啊。”佟博嘿嘿一笑:“其实我就想要一张地下赌斗场的名帖。” 胖少年听了佟博的话嘴里的一口酒差点被喷出来:“什么,好大的味口啊,你可知道这张帖子有多不容易弄?” “我说苏兄,你也不是个好赌之人。无非就是倒卖名帖赚点酒钱而已,不过这要是被如风姑娘知道了,你猜会怎样?”佟博凑到了胖少年的耳边小声笑道。 “哎,算了!”胖少年轻叹一声:“这张帖子连同你之前欠我的,一共二百两银子,如何?” “成交。不过银子还是得先欠着。”佟博轻轻拍了拍快气歪了嘴的胖少年的肩膀。 天意赌坊跟风远客栈隔着一条巷子,每日酉时赌徒就会渐渐的多了起来,而到了戌时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粘上了八字胡、一身灰色布衣的佟博就选择了这个时辰走了赌坊,看上去仿佛一个十足的赌徒。 “二三五点小。” “哈哈,又赢了一百两,今天晚上运气还真好。” “妈的,老子又输了。” 随着庄家开出骰子点数的那一刻,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佟博看着那些憋红了脸,大声吼叫的赌徒,心中暗笑:“十赌九输,赢的永远是做庄的人。” “四豹子,五十两。”一个面容消瘦,却满面红光的汉子一把银子放在了三个四点的图案上。 “大家买定离手了?”庄家面色阴沉盯着这个汉子,似乎对这个汉子十分恼火。 “哎呀,老兄,四豹子可是一赔十呢,可是不容易中啊,你也敢押?”旁边的一个赌徒一脸不可思议看着这个汉子。 “哈哈,今天运气好,押什么来什么你信不?”消瘦的汉子兴奋的搓着手,催道:“等什么啊,快开啊。” 随着庄家手移开了盖着骰子的盅,围在桌边的赌徒们发出阵阵喧哗:“快看,还真是四豹子,早知道我们也押这个了。” 看着消瘦汉子一把五百银子揽入怀中,这些赌徒们那个羡慕嫉妒恨尽皆涌上心来。 这个汉子很精明,赢了一把大的以后不再孤注一掷,开始细水长流的下起注来,庄家的心里估计恨不得生吞了他 “居然是他,玄武院护卫葛二!”一边的佟博眯着眼睛看着消瘦的汉子在庄家摇骰子的时候耳朵都会有微小的颤动,暗自思量:“这小子平常在院内可是木讷低调,没想到听功一绝。” 佟博久练暗器,一眼就看出了葛二利用自己超强的听力,听出了每一把的点数,而且这小子精明若斯,输几把小的便赢一把大的,让人抓不着把柄。 “得想个办法让他输才行。”佟博在大堂中转了几圈,随手下了几注,突然一个让他熟悉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 “押二,五两。”番摊桌边一个头束青巾,手摇一把带有“清风”二字的折扇,身着一袭白衣的俊秀公子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了“二”字的图案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庄家说着手持一根竹棒移动着白色的棋子;一次,两次,随着棋子被四个四个的被移至右边,最终左边的棋子只剩了两个。 “哎,又输了。”围在桌边大部分的赌徒发出了声声的叹息,只见白衣公子用扇子将银子继续推上了“二”字的图案:“连同上把赢的银子继续押二。” “妈的,怎么又开了二。”随着庄家移动着竹棒,大部分赌徒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叫声。 佟博眼角的余光瞧着白衣公子,见他赢了银子却没有开心的神情,反而一脸惆怅的模样,仿佛在说这种游戏也太没挑战性了,心中就暗自发笑。 佟博不动声色的走到了白衣公子身后,轻声细语道:“想不到柳公子的番摊玩的如此之好,不知在下可否也沾沾财气。” 白衣公子转身看了看乔装打扮的佟博,先是一楞,随后眼中的笑意逐渐浓烈起来:“有何不可,游戏玩的人多了才有意思。” “柳姑娘怎么来这里了?”佟博用一边押着银子,一边用入密传音问道。 “有人给我传了字条,说这里有我父亲的消息。”这白衣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柳凝诗。 “不管这个人的目的如何,这里的确有很大的猫腻。柳姑娘,既然来了就帮我一个帮忙。”佟博眼神转向了另一张桌子上的葛二:“去那边暗中做点手脚,让那个人输光。” 柳凝诗也瞄了瞄那边兴奋的葛二,一脸幽怨:“那个人只是靠耳功而已,以翔云哥哥的本领,赢光他并非难事,为什么还要让我去?” “因为我懒啊。”佟博一脸慵懒的笑对柳凝诗。 “。。。。。。”柳凝诗无语的瞪了佟博一眼,便抽身而去。 “这几把运气怎么这么差,真是晦气!”葛二划水般的输了几十辆银子后,故意叫骂起来。 “我说老兄,你的运气已经够好了;你看我已经输得两手空空了?”身边的赌徒双手一摊,一脸的郁闷。 “我就不信这个邪了。”葛二打定主意,再赢一把大的便撤出赌局。 庄家双手握着木蛊上下摇动着,三只骰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看着庄家卖力的摇着蛊,葛二心中冷笑,眯着眼睛凝神静听。 就在庄家手里的木蛊停在桌面上的瞬间,柳凝诗右手将一锭五两的银子重重的叩在了“大”字的图案上,放银子的重击声和停木蛊的声音顿时混在了一起。 “五百两,押六豹子。”葛二双眼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啦。”看着赌徒们在喊声中都押出了手中的银子,庄家缓缓的打开的木蛊。 “六,六,五点大。”庄家瞧了一眼嘚瑟了一晚的葛二,脸色瞬间大好。 “不可能,我怎么会听错?明明这把应该开出六豹子啊?”葛二先是诧异,接着愤怒之情涌上心头,指着庄家道:“你出老千!” “兄弟,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说话啊;你刚才赢的时候,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都是出千赢的啊?”庄家眼中闪过阵阵寒芒。 “可是。。。。。。”葛二还准备说什么,一旁看好戏的佟博拍了拍葛二的肩头,对着庄家陪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位朋友只是心情不好才会说错话,您老兄怎么可能出千呢,还请海涵。” “哼,看在这位朋友面子上这次就算了,如果再乱说话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庄家见银子也赢回来了,显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佟博一把拉着葛二笑道:“朋友,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用介意。你若信得过在下,我们去番摊那桌转转运。” 第二十章 地下赌斗场 葛二黑着脸跟着佟博来到了番摊桌前:“朋友,番摊我可是不怎么会玩啊!” 佟博指了指回到番摊桌前的柳凝诗:“虽然我也不会怎么玩,可我这位朋友可是高手呢。” “我跟你又不熟悉,凭什么要相信你?况且我的银子刚才都输光了。”葛二冷冷的说道。 “我借你十两银子,如果赢了只要还我十五两;若是输了权当是本公子和阁下交个朋友,如何?”柳凝诗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丢在了葛二的面前。 葛二看着桌上的银子,眼神闪烁不定:“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阁下赌术精湛,刚才只不过是偶有失手而已;我二人也是好赌之人,所以想和阁下交个朋友。”佟博手势往桌上一摊:“下注吧。” 不到半个时辰,葛二跟着柳凝诗下注又赢回了一百多两银子,刚才一只黑着的脸又泛起了红光。 佟博觉着时机已经成熟,故意叹气道:“朋友,我说的没错吧。我这位朋友可是精于各种赌法,可惜这里玩的太小了。” 葛二听了佟博的话,寻思道:“这话倒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之前输的银子赢回来。” “翔云哥哥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本姑娘什么时候精于各种赌法了。”柳凝诗对着佟博轻哼一声,娇嗔道:“我们手里就这么多赌本,慢慢玩呗。” 葛二一咬牙,用手往地面一指:“不瞒二位,如果想以小博大,不如去下面。” “朋友莫非说的是地下的赌斗场?”佟博心道:“布了一晚上的局终于上钩了。” “你怎么会知道?”葛二一脸震惊的看着佟博。 “我自然知道,因为我有这个。”佟博故意自怀中露出了名帖的一小部分。 “这是名帖?”葛二眼神十分复杂:“这个帖子可不是这么容易得到的。”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柳凝诗显得有些气闷,冰雪聪明的她这次愣是没猜出佟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佟博一脸神秘。 “切,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啊。”柳凝诗赌气般的转过头去。 “富贵险中求,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葛二紧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只要去了就好,要不就浪费我那买帖子的二百两了。”佟博想起答应胖少年的银子心头在滴血。 佟博三人自赌坊大堂的后门穿过,进入一间狭小的密室,只见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精瘦汉子手握佩刀笔直的站立着。 “这是我们的名帖。”佟博双手将帖子递了过去。 “嗯?这张帖子只能允许两个人通过,你们哪两个人进去?”精瘦汉子冷漠的看着佟博三人。 “他们两人使用帖子进入。”葛二走上前靠着精瘦汉子的耳边小声的言语了几句。 “好了,你们都进去吧。”精瘦汉子掀开了密室对面上的一块黑铁盖子。 佟博一抱拳对着葛二笑道:“朋友,还烦请带路。” 葛二也当先进入通道,柳凝诗紧随其后,佟博笑着向着精瘦汉子拱了拱手,也紧跟在柳凝诗的身后。 三人沿着通道约莫走了半盏茶的时分,佟博三人只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这里比上层的赌坊整整大了一倍,一块超大的青石擂台呈长方形位于赌斗场的正中央,擂台上一位蓝衣武士正和一位青衣武士激烈的搏杀着,他们招招猛烈,招招致命,一招不慎便会重伤,甚至死亡;擂台东南西北四方每一个方位的最前方摆放着一张太师椅,太师椅后面则摆放着一排排的长凳,长凳上的赌徒们挥动着拳头替自己下注的武士发出阵阵的呐喊声。 葛二好像对这种场面早就司空见惯的模样:“二位,这里的赌法有两种。第一就是下注擂台上搏杀的武士,押中赢的那一位就可以;但是,这种下注并不刺激。” “这是为什么?”柳凝诗一脸不解的问道。 “那是因为这些武士的战绩会被这里的场记详细的记录下来并且公布,有些厉害的武士赔率自然就低。”葛二用手指着台下的青衣武士:“譬如这位武士,他战了一百场便赢了八十八场,输了十二场,战绩明显高于这位蓝衣武士,所以如果在他身上押二两银子,才能赢回一两银子。” “那还有一种赌法是什么,难道就能赢很多银子了?”柳凝诗又继续问道。 “那就是由下注方自己上擂台挑战这里的武士。就你二位来说吧,算是这里的生面孔,若是上擂台挑战这里的武士如果能获胜,押一两可以赢回二十两。”葛二一边解释着一边眼中放着光芒。 “那就挑战这里战绩最高的那对组合好了。”佟博慵懒的伸了个腰。 “什么?你想挑战双人战,还是那对王牌组合?”葛二吃惊的看着风轻云淡的佟博。 “翔云哥哥,你这又想引蛇出洞了?”柳凝诗笑吟吟的盯着佟博,一阵入密传音进入了他的耳中:“不过,刚才在上面帮你做局,现在还要帮你上擂台,凝诗这样累死累活有什么好处?” “朋友,我这只是想多赢点银子而已;你看我,到现在还穿着这身粗布衣服没银子更换呢。”佟博回应了葛二的同时,向着柳凝诗入密道:“柳姑娘想如何?只要不是以身相许,或者要银子,其他都成!” “哼!没个正经,谁要你以身相许了!”柳凝诗俏脸红了红,入密道:“帮忙也行,事后凝诗要与你再比试一次。” “开个玩笑,不要当真嘛。”佟博莞尔一笑,入密道:“那就拜托柳姑娘了。” “二位,你们真的决定要挑战这里的王牌组合吗?”葛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确认。 “是啊,我们已经决定了。”佟博和柳凝诗齐齐点头。 “哦,对了,我们三人加在一起还剩多少银子?”佟博一脸期待的看着二人。 “一共三百两。”葛二负责把三人的银子都聚拢在一块:“真要孤注一掷啊?” “赢了可就是六千两,你老兄刚才输的不就全回来了!”佟博突然问道:“这个赌法在哪里下注?” “这种级别的赌法必须找这里的管事;今日东西南三面的座位都空着,只有找北面的那位管事才行。”葛二用手一指北边太师上一位黑衣人。 佟博瞄了一眼黑衣人,粗犷的身材,眼中带着戾气,阴沟鼻,一张满是横肉的脸上充满凶气。 “你就是这里的管事?我们想挑战你们这里排名第一的组合。”柳凝诗拎着三百两银子放在了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斜着眼睛看了柳凝诗一眼,皱眉道:“我怎么没见过你?难道你不懂规矩吗?” “冷管事,规矩我们懂,挑战排名第一的组合必须两位管事共同在场才能行。”葛二上前点头哈腰凑道黑衣人耳边:“还请冷管事玉成此事,挑战之后少不了您的好处。” “原来是你小子啊。”黑衣人看了葛二一眼,原本黑着的脸色也缓和的许多:“算你们运气好,西位的管事也已经到了,半个时辰后上擂台。不过我可提醒你们,那对组合在这里也就输过一场而已。” “那是那是,不管输赢,您的好处都不会少。”葛二虽然故作镇静,可是心中也在打鼓。 在四周赌徒们的阵阵呐喊声中,一个典着大肚子,手拿酒壶的僧人摇摇晃晃的走上擂台,他**的上身穿了一件灰色背心,露出一身胸毛,凶神恶煞的面容让人看了望而生畏。 另一个身着黄袍的道士,背负一把长剑,生得慈眉善目,长须飘飘,看上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见他脚下轻点两下,便毫无痕迹的飘落在擂台上。 柳凝诗看着道士高妙的身法,不由得升起一股好胜之情,只见折扇被一把掷出,她娇小轻盈的身体同时拔地而起,双脚在折扇飞至擂台中途的时候轻轻点在了上面,整个人竟然先于折扇落在了擂台之上,而折扇也不偏不倚的飞落到了她的手上。 “这姑娘也太好胜了。”佟博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慢悠悠也来到擂台之上。 “好,好,好。”看着道士和柳凝诗同时露了一手,擂台下的赌徒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 位于北面的冷管事见状难得来到了西面太师椅的老者面前:“云管事,这次的挑战者看上去不弱?” “嗯!龙争虎斗,要小心看紧了他们,可别弄出什么乱子,到时候可就没法向东家交待了?”西边老者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 佟博眼神慵懒,醉僧醉眼朦胧,柳凝诗瞳凝秋水,道士慈眉善目,擂台上的四人就这么彼此对视着。 “打呀,怎么还不打?你们要对视到什么时候?”台下的赌徒看着他们不动手都发出了不耐烦的吼声,如果不是擂台上站着的都是高手,估摸着香蕉皮臭鸡蛋之类的杂物都会朝着他们丢去。 佟博有意无意的打了个哈气,原本慈眉善目的道士瞬间露出凌厉之色,他双手由掌变指,周身内力涌现,背后长剑“噌”的一声飞向空中。 道士右手一举抓住了长剑一挥,剑上发出数道剑芒疾风般的射向佟博。 第二十一章 破攻防 原本还在一旁的柳凝诗一闪身挡在了佟博的身前挥舞着手中的折扇,只听得“铮铮铮”几声清脆的响声,二人在发出来劲气在空气中激烈的碰撞在一起,擂台上顿时硝烟四起。 “好,好,好。”就在台下一片叫好声中,原本醉眼朦胧的僧人也动了,别看他有着八尺的身躯,可一动起来灵活程度居然在道士之上;他抬起巨掌顺势拍了过来,沉重厚实的掌风直袭柳凝诗的面门;道士在僧人出掌的瞬间,也持剑夹击,二人默契程度可见一般。 “穿花戏蝶”,柳凝诗那美妙的身形一闪,她此时像极了一个优雅的舞者,穿着纯白色布靴的双足沾地即起,毫不停留,犹如一只蹁跹的蝴蝶穿梭在僧道二人之间,时不时的在移动间出掌偷袭僧人。 柳凝诗以一敌人二也未落下风,使得台下的赌徒情绪更加高涨,下了重注的葛二更是眼神中放着异样的光芒,心中阵阵呐喊:“快打赢他们。” “这僧道二人配合得极为严谨,而且柳姑娘大部分的攻势都被这个僧人的百炼罡气给档住了,让那道士施展起来毫无顾忌,待我先试探一番。”佟博一念至此左右手同时一挥,两颗飞蝗石同时射出,分别袭了僧人的膻中穴和道士的内关穴。 僧人闻得一阵劲风袭来,踏着了迷离的步伐闪过了射向了自己的飞蝗石,并挡在了道士身边,巨掌一把接住射向道士的飞蝗石,握掌成拳使劲一捏,随即飞蝗石呈粉末状洒落下来。 柳凝诗乘着僧人挡暗器的间隙,聚满内力的折扇点在僧人的胸前。 只见僧人咧嘴一笑,胸口肌肉骤然收缩,又骤然恢复,柳凝诗只觉一股极为猛烈的劲气袭向自己,连忙弃扇急退。 “哪里跑?”黄袍道士自僧人身后闪出,手中长剑快若闪电,刺向柳凝诗面门。 柳凝诗身在半空无从借力,眼看避之不及;突然她只觉腰间一紧,一股柔和的力道使她后退的速度加快了一倍,有惊无险的避开了道士的剑锋,大鹏展翅般的落在佟博的身边。 惊魂未定的柳凝诗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银链,又看了看一脸从容的佟博,向着他微一点头。 “这一道一僧攻守配合有序,若是不分开他们不易击破。”佟博入密道:“据我观察,那僧人一身百炼罡气已练到了收发自如的境界,你方才攻他的时候,他并未完全释放罡气笼罩全身,只是护住了自己被袭的部位。” “那我们应该如何破解?”柳凝诗沉思片刻:“那他的弱点在于身法比不上我?” “柳姑娘聪慧,果然一点就透。”佟博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这次由我来作饵来牵制二人,而你用身法的优势全力攻僧人,务必要逼得他释放罡气护住全身,这样才能找出其罩门所在。” “花雨漫天。”佟博的双手率先动了起来,飞蝗石犹如雨点般的落向了僧道二人。 道士再次躲在了僧人的身后,僧人身形一动未动,双掌犹如莲花盛开一般一阵乱击,飞蝗石一颗接着一颗的被打落在地。 佟博乘着间隙也如先前柳凝诗一般闪到了僧人的身后,手中银链好似龙蛇,卷向道士的长剑。 道士和僧人瞬间换位,僧人伸掌抓向银链;佟博又岂会让他得逞,手中银链轻轻一抖,甩向僧人的腋下。道士身形转动,剑锋直指佟博。 佟博背对道士,右耳微动,凭着超绝的听力微调着自己的身体,以险到极点的步伐躲避着道士的剑芒。 佟博的身法看起来也许没有柳凝诗那般华丽、迅捷,但是他的身法却是在实战中千锤百炼而成,看着他那精干的身躯以一敌二,就犹如一叶扁舟浮于怒海之上,虽然摇摇晃晃,却不会沉没。 柳凝诗双足一点,凝聚内力的玉掌击向僧人的后心;“轰”的一声,僧人的百炼罡气随心而动,与她的掌力再次碰撞。 柳凝诗身形再动,只见她于空气中化成一道道绚丽的虚影不停的冲击着僧人的身体。 擂台前漏斗里的沙子不停的向下流动着,僧人的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吧嗒吧嗒的滴落擂台的红毯上,不知不觉中他已被逼得用百炼罡气笼罩全身。 “就是现在,丹田下方三寸许。”随着佟博的一声巨喝,一道黑色的寒芒刺入了僧人的罩门之中。 “啊!”随着一声惨叫,僧人站立不稳,只能以单膝跪地,右手捂着自己的丹田下方。 “尔等安敢如此。”道士见到僧人罡气被破,盛怒之下左掌风雷的般的击向佟博。 佟博心知无法躲避,默运内力护住了背部;“砰”的一声,道士的掌力在击中他的同时,右手上的长剑呈扇形般的幻化出数十把剑光出来。 柳凝诗见佟博被击中,不及细想,右手自腰间挥出,只见一道寒光与道士那数十道剑光碰撞在一起。 “哐当。”数十道剑光不但消失于无形,就连道士的长剑在寒光的碾压之下瞬间断成两截。 虽然只有惊鸿一瞥,但以佟博的眼力也足可看清,那是一把二尺短剑,精致而古朴的白色剑柄,薄如蝉翼的银色剑刃在一层雾色的包裹下若隐若现,散发出浅浅的剑影。 “胜负已分,双方停手。”西面的云管事怕双方最后真的以命相搏,闹出大事,赶忙跳上擂台喊道。 “我们输了。”道士被柳凝诗一剑彻底打服,加之僧人的罡气已破,再打下去也不会讨得便宜。 “赢了,赢了。”葛二与那些冒险下注佟博柳凝诗组合的赌徒兴奋的大吼着,呼喊声回荡在整个赌斗场里。 柳凝诗上前扶着佟博的右臂:“翔云哥哥,你的伤怎么样?” “我刚才已经运气于背,虽然被道士击中却无大碍。倒是你,受的伤才要及时治疗才行。”佟博轻咳一声,显然体内气息不顺。 “我?”柳凝诗眼神中透着复杂。 “如果我没看错,刚才你使的是浅影剑。”佟博沉声说道:“你体内之前的余毒未清,现在又强行驾驭此剑,焉能不受内伤?” 柳凝诗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佟博却并不说话,她自己心中也很困惑,明明还有很多未了之事,以往的她也很爱惜自己,可是这次就在那一刹那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拔了剑。 “师傅之前千叮万嘱,不要轻易使用浅影剑。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些年我的幻心诀还是毫无寸进?”柳凝诗不停的在脑海里询问着自己。 “这是凝神丹,可助你调理气息。”佟博从怀中摸着一切小巧玲珑的白色瓷瓶,递给柳凝诗一颗,自己也服下一颗。 柳凝诗吞下一粒丹药后,顿时感觉刚才还在体内乱串的真气慢慢的平息下来。 “你这一剑和我刚才那一链算是扯平了,不过这丹药一颗就值二两银子,算起来我又吃亏了。”佟博看着柳凝诗胡思乱想的模样故作调侃。 “你。。。。。。”柳凝诗气得一脸萌状,狠狠的白了佟博一眼,正要反唇相讥。 “柳姑娘,虽然你我二人现在都受伤了,但却没有多余的时辰休息了。”佟博朝着葛二的方向指了指。 云管事当先走来,满脸笑容:“真是好身手,老朽特备了薄酒一杯,还请二位公子务必赏脸。” “既然这位先生如此盛意拳拳,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佟博暗中调着内息,表面却是一脸的风轻云淡。 玄武院中,安大防正黑着脸怒斥着幻羽:“让你陪凝诗回府探亲,为什么她会不见了踪影,这差事是怎么当的?如果凝诗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凝诗姑娘当晚还好好的,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就没了踪影;我这都找了一天了,也没能找到。”幻羽委屈的说道。 “现在已经是戌时了,你现在才来报?”安大防恨恨道:“来人,给我召集人手全城去找。” “安护长,佟护卫曾说戌时让您带一队护卫去风远巷助他一臂之力。”幻羽喃喃提醒道。 “哼!以翔云的本领他自能应付,现在还是找凝诗要紧。”安大防右手一挥,一队护卫随之而去。 “这人怎么这样不可理喻,如果佟护卫不能查出凶手,那你就算找到了凝诗姐姐又如何?”幻羽气得躲了躲脚,也朝着夜色中奔去。 秋夜中寒风萧萧,此时风远客栈的天字号包厢里却是暖意融融,小二打着哈气一脸不情愿的端着一个黑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五个古铜色的酒壶:“各位客官,你们要的烧刀子来了。” 灰衣老者笑吟吟一摊手:“二位公子,请。” 佟博接过酒壶,打开壶上遮着的圆木塞,一股辛辣的酒气扑鼻而来,熏得他直皱眉头。 柳凝诗凝眉而笑,从腰间取下一只绣有粉色桃花的香囊,取出四瓣桃花,分别放入了佟博和自己的酒壶中,嫣然一笑:“这样就可以喝了。” “怎么如此做作,男子汉就是要喝这种烈酒。”一旁的冷管事不屑的看着柳凝诗冷声道。 “老冷,不得无礼。”灰衣老者呵斥了一句。 “哈哈,我这兄弟素来儒雅,还望几位海涵。”佟博拱手笑道:“来,我先敬各位一杯。” “对对,冷管事无需介怀,我们满饮此杯。”葛二一脸亢奋的打着圆场。 “哼!”冷管事不再言语。 五人碰了一杯,柳凝诗浅尝即止,佟博虽然酒量不弱,却素来不喜饮酒;原以为这种辛辣的烧刀子会辛辣无比,可一口入喉却感觉丝丝清凉,酒气大减。 “嗯?这种奇妙的感觉倒是从来没有体验过?”佟博诧异的看了柳凝诗一眼,发现她正在低眉浅笑。 第二十二章 踪影初现 五人推杯换盏之间,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灰衣老者自怀中取出一叠银票:“六千两,这是你们在擂台上得胜应得的。不过,那和尚估计以后也站不起来,不知二位有没兴趣留在场内守擂台?” “我兄弟二人闲云野鹤惯了,怕、怕、不能胜任。”佟博看起来醉眼惺忪,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了。 柳凝诗接过银子又递给葛二两千两:“几位,我兄长不胜酒力,就此告辞。” “小心!”葛二眼疾手快,一把抄起了柳凝诗起身碰落的酒壶。 柳凝诗头也没回扶着佟博走出了天字号包间,耳边响起了佟博细微的声音:“这个葛二除了耳功,没想到手也挺快;在院内这么久了,还真没看出来。” “他是你们玄武院的人?”柳凝诗会意:“难怪从进赌场之处你就盯上他了。” “葛二,这两人什么底细你知道吗?”灰衣老者顿时敛去了笑容。 “我也不太清楚,他俩一进赌场好像就在故意接近我;还有他们居然有地下赌斗场的名帖,身份肯定不简单。”葛二也收起了方才的亢奋之情,不经易间将银票塞入怀中。 “哼,你自己注意点,要是出了事可别连累我家主人。”冷管事看着他那副贪财的模样就生气。 “二位管事,这时辰也不早了,在下也告辞了。”葛二说完便起身离去。 “云管事,这种贪财好赌之人早晚得出事,我们不得不防啊。”冷管事一脸的忧虑。 “嗯!我们需要把今天的事情禀告公子,那两个人不肯接受我们的招揽,显然是为别的目的而来。”灰衣老者叹息道:“可惜了悟世和尚与金蝉道长了。” “翔云哥哥,刚才装醉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差点连凝诗也给你糊弄过去。” “哪有装,我是真的不胜酒力,而且很讨厌饮酒。”佟博和柳凝诗二人已经跃上了客栈的屋顶并排而坐:“对了,方才那桃花瓣是怎么制成的,如此独特的味道可是让我毕生难忘。” “哦?是吗?那这就算跟你那颗凝神丹扯平了。”柳凝诗满脸天真烂漫的笑望着佟博。 “我说你不用这么现实吧?”佟博无奈的一摸额头。 “嘻嘻。翔云哥哥,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柳凝诗幽幽的仰望天空:“那是我家乡炮制桃花酒的秘法,我爹教给我的;凝诗还重来没给别人泡过,今天算便宜你了。” “哎呀,那博今日当真是三生有幸饮此美酒。”佟博故作姿态向着柳凝诗作揖道:“不知柳姑娘可否也将此秘法传授于我,以解救我等不善饮者。” “好拉,少来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柳凝诗被佟博逗得噗哧一笑。 “没想到柳大人堂堂一品中书,居然擅长调酒。”佟博不禁感叹起来。 “柳中书只是我的义父,我的亲生父亲早已过世多年。”柳凝诗眼中噙着泪水。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的往事了。”佟博自怀中取出一方白色绢帕递了过去。 “没事,都过去十多年了。”柳凝诗接过绢帕轻轻的擦拭了眸子边的泪珠:“翔云哥哥,你真想学桃花酒的制法?” “那是!你看我如此真诚的眼神还不明白吗?”佟博装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噗哧。”柳凝诗又被佟博逗笑了:“这桃花酒最重要的就是桃花瓣的制法。。。。。。” “翔云哥哥,你看那葛二出来了?”柳凝诗刚说了一半,就看见一条黑影闪过。 “走,跟上去。” 葛二快,佟博与柳凝诗更快,三条黑影在这夜色中犹如三道黑线,先后穿梭着。 金陵城西的盘石村地处偏僻,地广人稀,三三两两的农户零零散散的散落着;小村靠北处的一处角落里,一户毫不起眼的农家院子四周用石头垒砌的围墙只比人略高一点,院子中间修葺起一间很小的茅草屋,屋内灯光幽暗,家徒四壁。 屋内一个黑巾蒙面的汉子盘膝靠墙而坐:“葛二这小子估计又去赌了;张大,你也不管管你那不长进的兄弟。” “奇穷大人息怒,待会老二回来了,我定骂他。”木讷的张大连连赔着不是。 “都是饕餮那个只知道吸血的蠢货,连个柳家那个丫头都拿不下!现在害我天天呆在这个鬼地方待命。”奇穷郁闷道。 房门“嘭通”一声被人撞开,葛二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取出了一叠银票炫耀道:“大哥,看我今天赢了多少?” “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再去赌钱,听不进去吗?”张大寒着脸一巴掌甩在了葛二的右脸上。 “大哥,你做什么?今天我可是赢了两千两呢。”葛二委屈的捂着右脸叫道。 “哟!葛二,现在出息了啊,居然赢了这么多,这可要见者有份哦!”一旁奇穷的声音突然响起。 “奇穷大人?”葛二这才看清奇穷盘坐在一边的角落里,心中大骇万分,结结巴巴道:“小,小人不知大人在此,还请恕罪。” “来,给我说说,怎么赢到这么多银子的?”奇穷原本戏谑的眼神射出了阵阵寒芒:“以你那点耳功,想在苏家公子的赌坊里赢这么多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人,小人今天在赌坊结识了两位同道好友;说起来他们也是真厉害,去赌斗场居然赢了那对排名第一的僧道组合,所以小人才赢了两千两银子。”说到银子,葛二又得意忘形的兴奋起来。 “嘿嘿嘿嘿。”奇穷一阵阴谷森森的笑声:“葛二,你可知道那对组合之前输过几次?” “据说只输过一次?”葛二老老实实的回道。 “你可又知道是谁赢了他们?”奇穷继续问道。 “不知道。” “那就是我和饕餮。”盘膝而坐的奇穷突然暴起一掌拍在葛二的左脸上,将他打退了数步:“你真是个蠢才,那对僧道组合是这么容易能打赢的吗?我与饕餮和他们交手也只是险胜,如今对方能打赢他们,又故意接近你,只怕已经跟踪你来到此处。” “不可能,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葛二一脸懵色。 “外面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入内一叙。”奇穷不再搭理葛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门。 “葛二兄弟,你这大半夜的都快把这金陵城绕了个大半,你不累我们可累啊。”佟博嘴上故作轻松,心中却对奇穷起了八分的警觉之心。 柳凝诗跟在佟博的身后,细细的观察了观察了奇穷一番,入密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黑衣人就是当日在魏驿馆偷袭我的人。” “小心应付,这家伙不简单。”佟博笑道:“几位兄台总喜欢不请自来,先是柳府,后是魏驿馆,去了这么多地方总得给个交待吧。” “朋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你深夜私闯民宅,到底谁应该给谁交待?”奇穷当真能言善辩。 “还真是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先血洗我柳府,后又血洗了魏驿馆,这债今天该还了吧。”柳凝诗玉手轻轻解下了头上的青色丝带,一头青丝飘然垂落于肩。 “哼!原来是你个臭丫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奇穷见了柳凝诗眼中泛起了凶光。 张大、柳二两人从后方围了上来,与奇穷形成了掎角之势力,将佟博、柳凝诗二人围在了中央。 “先发制人。”不待佟博话音落下,柳凝诗身形闪动已经到了葛二的身前,一掌切向了他的脖子。 在赌斗场的时候,葛二看着台上眼花缭乱的身法也许还未有深刻的感觉,如今他算体会到什么是快了,这一掌几乎让其没有任何反应时间,本能的抽出背后腰间的短刀格挡。 柳凝诗在右掌快要击中短刀的时候,突然身形一顿,掌力一吞一吐击在短刀上。 葛二只觉一股极大的蓄力震得自己全身发麻,柳凝诗乘此间隙回身一脚,只见葛二直线般的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老二,你怎么样?”张大见自己的兄弟被一招击飞,怒吼一声势大力沉的一拳袭向柳凝诗的背后。 就在张大的拳头要碰上柳凝诗的时候,一颗飞蝗石不偏不倚的打在了他的虎口上,使得他的拳头偏了半寸。 柳凝诗则回过身来,顺势一指点在了他的膻中穴上,张大软绵绵的跌倒下去。 “啪啪啪。”屋中想起来的阵阵鼓掌声:“不愧是赢过那个秃驴和那牛鼻子的人。” “如何?阁下还是束手就擒吧?”佟博劝道。 “翔云哥哥,这个人交给我,他是试药人中的一员?”柳凝诗与佟博形成了掎角之势围住了奇穷。 “哈哈哈。”奇穷仰天大笑:“束手就擒?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有什么变化吗?” 佟博环视了周围,阵阵若有若无的青雾融入在空气中,还不时的发出阵阵淡淡的幽香:“你布了毒阵?” “哈哈哈,你总算瞧出来了。”奇穷得意的大笑:“就在你们刚才对付那两个废物的时候,我就启动了毒雾大阵。” “柳姑娘,快走。”佟博身形一动,就往房门处奔去。 “想走,晚了!”奇穷右手转动着墙壁上的机关,门窗上的铁栅栏“唰唰唰”的落了下来。 “切!是我疏忽了,明知这人不简单,还分心去对付那两人。现在看来只有拼一拼了。”佟博慵懒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 第二十三章 智斗穷奇 佟博回身一颗飞蝗石射了出去,奇穷双手抱在胸前,头微微往右一侧,飞蝗石擦着他的脸颊打在墙壁上。 柳凝诗在暗器飞出的那一刻,也猱身而上玉掌从他的左侧击来,奇穷轻一侧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甩了出去,柳凝诗一掌反打在墙壁上弹身而立。 “好精准的算计。”佟博皱起了眉头,周围的青烟渐渐浓烈起来:“看柳姑娘的身法,根本达不到平常的功力,显然受到了青雾的影响,偏偏这个家伙守得滴水不漏,看来想把我们耗死。” 佟博和柳凝诗彼此对望了一眼,显然心中都明白了对方的策略。看着柳凝诗右手渐渐的往腰间移动,佟博一颗飞蝗石射了过去。 柳凝诗被飞蝗石逼得玉手一缩,惊道:“翔云哥哥,你想干什么?” “不可再用此法,如果你还想留着性命去看这大好河山的话。”佟博沉声道。 “可是?”柳凝诗心中情绪涌动。 “没什么可是!”佟博脑海中迅速的思索着的奇穷的一言一行:“这个阵法施放出的青雾虽浓却并不剧烈,可见不算高明,而且一定存在阵眼不停的释放着毒雾来维持空气的浓度;从我和柳姑娘进门后先后与之交手,此人宁愿冒着被击中的风险也不肯挪开身体,这阵眼八成就在他的身后。” “嘿嘿嘿嘿。”奇穷那尖锐的笑声再次想起:“臭丫头,虽然我很讨厌饕餮那家伙,不过还是准备替他擒下你,省得他老惦记着想饮你的血。” “原来此人想活捉柳姑娘,倒是可以利用这点试破此困局?”佟博入密道:“柳姑娘,可否用幻音功逼他离开这个位置?” “只要能发出幻音,至少会对他产生一瞬间的冲击,不过我这次未带玉萧出门。”柳凝诗脑海一阵昏沉,脚下也开始摇晃起来。 “用这个应该也行吧。”佟博自怀中取出一片翠绿的竹叶飞指一弹,入密道:“我们现在距他只有二尺之遥,这个距离只要发出幻音应该能够奏效。” 柳凝诗玉手一伸,将细长的竹叶放在嘴边奋力一吹,她已经昏沉到无法控制音律了,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吹出来音符如一阵狂风呼啸而出,连同室内的青雾一起搅动起来。 奇穷受到了幻音的冲击,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阵阵晕眩,全身的毛孔尽皆竖了起来。 佟博右掌猛然拔出腰间匕首,一刀刺在了自己的左臂之上,鲜血瞬间直线般的滴落下来,他已下垂的眼皮猛然睁开,全身内力凝聚于左掌飞指一弹。 没人看清佟博到底射出了什么,也没人看清奇穷是怎么受的伤,只见他的左肩被打穿了一个小洞,一团黑色的火炎正在**上剧烈灼烧着。 “哎!这招无想冥杀我只发挥了五成的功力,否则此人必死无疑。”佟博甩手一颗飞蝗石,堵住了墙壁上露出的阵眼,毒雾戛然而止。 奇穷痛得哇哇大叫,满地打了好几个滚,好不容易扑灭了身上的火炎,右掌捂着伤口怒视着佟博:“很好,是个人物;算计、干扰、自残一气呵成,你是这十年来第一个让我着了的道的人。” “对付你种老狐狸,不有所牺牲怎么能有所得到?”佟博用冰冷的眼神盯着奇穷。 “翔云哥哥,你怎么样?”柳凝诗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还没等来到佟博身边,便再也支持不住,跌倒下去。 “柳姑娘,你没事吧?”佟博本想上前查看一下柳凝诗的状况,突然瞥见奇穷眼神有异,身形微动,甩手就是两颗飞蝗石落在其脚下激起了阵阵尘土:“阁下最好不要乱动。” 奇穷皱着眉头,不再敢动,他知道今天算是遇到对手,二人就这么相互对视僵持着。 约莫过了半盏茶,奇穷左肩处的衣襟已被鲜血燃湿了一片,终于忍不住了:“朋友,只要你放过我,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说出你们的幕后主谋,交出参与柳府、魏馆驿血案的凶手,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佟博又微微朝了屋门的方向动了几动。 “我不知道主谋是谁,我们也是听命于首领。”奇穷只觉身体的痛楚越来越重:“至于凶手,你眼前这两个人与饕餮都参与了,还有两位弟兄也死在了这柳家丫头手上。” “那你们首领在何处,饕餮又在何处?”佟博一边询问一边暗自调息的体力紊乱的气息。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首领从来都是黑巾蒙面和我们单线联系,我们只认他手中的令牌。”奇穷话锋一转:“不过,那只吸血鬼在哪我倒是知道?” “哪里?”佟博问道。 “就是在。。。。。。”奇穷突然暴起,泛着绿光的右掌朝着地下的柳凝诗击去。 佟博亦拔地而起,围魏救赵般的一掌朝着奇穷腰间击去,奇穷嘴边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身体溜溜一转不再去袭击柳凝诗,而是朝着佟博露出的空隙冲了过去夺门而出。 “切,老狐狸,这次先放过你。”佟博体力毒雾未除,又因用了无想冥杀这种杀招,身体也已到了极限。 奇穷一走,佟博也不再勉力支撑,立刻盘膝而坐,体内的气息围绕丹田缓缓流动,修复着周身的伤痛。 不知过了多久,柳凝诗只觉原本如坠冰窟的身体渐渐有了些许暖意,她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榻之上,榻边的幻羽正用一张妙目注视着自己,木榻左右的两个炭火盆使得屋内温暖如春。 “羽儿,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啊?”柳凝诗揉了揉双目努力的回忆着之前的一切。 “这里是风远客栈的厢房,凝诗姐姐,你怎么一声不吭的就不见了,害得羽儿好找。”幻羽满脸不悦。 “好拉,是姐姐不对成了吧,不要再生气咯,气坏了我们羽儿一张俏脸多不值啊。”柳凝诗轻轻摇动着幻羽的臂膀。 “哼,那凝诗姐姐得答应我,以后要去哪都要先告诉羽儿。”幻羽笑道。 “是是,以后一定告诉羽儿。”柳凝诗抚摸了一下幻羽的头:“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多亏了佟护卫一路留下的传神香,我才能顺利的找到你们。”幻羽一脸不满:“原本是让安大防带护卫帮助佟护卫去风远巷查案的,可是他一听凝诗姐姐你不见了,便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抽走了所有的人去找你,结果却让我找到了,真是活该。” “羽姑娘就不要怪罪大防了,他也算是关心则乱嘛。”一旁跪坐于蒲团上的佟博悠闲的呷了一口茶。 “翔云哥哥,那个黑衣人呢,没抓住他吗?”柳凝诗看见佟博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发出了幻音后就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老狐狸太狡猾了,让他跑了。不过说起来还真多亏了姑娘那一击,才能让我有机会破掉了毒雾阵。”佟博感叹道。 “羽儿,扶我起来。”幻羽扶着柳凝诗来到了佟博身旁的蒲团边,也跪坐了下来:“那个黑衣服也可能是试药人的一员?” “我也曾有所耳闻,近年来江湖中出现了一个神秘组织,就叫试药人,里面的人各有所长。”佟博脑海中犹如书库般的搜索着。 “之前那个叫饕餮的黑衣人,我永远都记得他袭击我家乡时的那种不寒而栗的声音。”柳凝诗紧紧的握着拳头。 “姑娘放心,如今张大葛二已送被至廷尉衙门进行审讯,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们的行踪。”佟博陷入了沉思:“我现在想不明白的,同样一伙人先袭柳府,再袭魏驿馆,他们的动机何在?” “他们就是一帮杀手,肯定是有人指使!”柳凝诗身边的幻羽插口道。 “羽姑娘说的不错,但是这次中书大人和魏使团为了边民的迁徙可是处在一个对立面啊,按常理来说袭击他们的应该与两方都有利益冲突来对?”佟博转头看向柳凝诗:“不知道柳姑娘有何高见?” “要说与两方利益都有冲突,那只有燕国那方了。”柳凝诗轻言细语道:“但凝诗有种直觉,以慕容离的聪明睿智大可以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边民迁徙的争议,根本没必要做出这种两只拳头打人的事情来。” “我虽亦有同感,不过世事无常,万事皆有可能哦。”佟博那神秘的笑容再度出现。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可恶?不管怎么样,那都是一条条无辜的生命啊!”幻羽轻轻的捏着柳凝诗的胳膊。 “羽姑娘真是心地善良,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想,那这天下间也会少去很多纷争。”佟博眸子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翔云哥哥居然也会如此感叹,还真是很少见呢!”柳凝诗故作惊讶的调侃道。 “走惯了夜路的人,偶尔能接触到一丝清明,自然会有一些别样的感受。”佟博表面风轻云淡,却没人能猜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我倒是很羡慕柳姑娘,不管有着怎样的经历,可你依然能克服自己的心魔,保持乐观开朗。” “你说的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柳凝诗瞬间板起了面孔,阵阵思绪又在脑海中闪过。 “凝诗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现场这样保持这样初心,开心的生活下去哦。”一个高大的背影正的抱着小女孩亲切的说道。 “爹,女儿一辈子都会记住你说过的话。”柳凝诗眼角含泪,喃喃自语道。 “佟护卫,你会不会说话,怎么惹哭凝诗姐姐了。”幻羽柳眉一竖,本就不大的眸子此刻却瞪得像核桃似的。 “对不起,是我不好,又惹得柳姑娘伤心了。”佟博连连道歉,却又暗自郁闷:“女人啊,还真是水做的,前一刻还笑语盈盈,下一刻就梨花带雨了,真是受不了这翻书般的情绪。” 第二十四章 抽丝剥茧 司农府中的正堂中,天道酬勤四个行云流水般的大字悬于中央的黄木椅上方,黄木椅下首六张黑木椅和黑木桌分左右两列错落有序的摆放着,黄木椅上司农张佩之正满脸红光的摸着自己花白的长须。 “此次小儿多得您老的举荐才能有机会调任禁卫军左营都统;无言在此谢大人深恩。”白虎院住叶无言单膝跪地,双手恭敬的向着张佩之作揖道。 “哈哈哈,严重了,虎儿这孩子成熟稳重,办事利落,老夫素来看重,只留在京卫府当一个普通护卫实在是太屈才了。”张佩之朝着叶无言作了一个起身的手势:“无言,坐。” “谢大人。”叶无言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小心翼翼的坐于张佩之下首:“不知大人找无言来所谓何事?” “哎!还不是老夫那二丫头,自打上次金陵花灯会上结识叶虎这孩子后便念念不忘。”张佩之乐呵呵笑道:“无言啊,你觉得他们是否般配?” “哎呀,虎儿这孩子何德何能,能得到二小姐的钦慕,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自然十分般配。”叶无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哈哈哈,好!难得你与老夫想到一块去了,那我们择日便定下这么亲事如何?”张佩之听得叶无言如此说,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全凭大人做主。”叶无言再次作揖道。 “咚咚咚”,正当佟博、柳凝诗和幻羽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屋内传来了阵阵的敲门声。 “请进。”柳凝诗收敛了一下情绪,轻轻唤道。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打开了,当先进入的是一个面带鬼面的汉子,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着华服的胖少年。 “鬼面大人?”幻羽惊讶问道:“您怎么会来这里,还有您身后的这位朋友是谁?” “原来羽姑娘也在啊?”鬼面用手一指一旁的佟博,没好气的喊道:“还不是被这家伙的飞鸽传书给催来的。” “哇,翔云,这里居然有两位美人耶?”胖少年一点也不认生的一屁股坐在了柳凝诗与佟博的中间的位置,一脸色咪咪的瞧着柳凝诗:“这位妹妹可否告知芳名?” “讨厌,这位胖哥哥怎么可以先问人家女孩子的芳名呢?多失礼啊!”柳凝诗一只玉手托这下巴,水灵般的眸子不停的向着胖少年眨动着:“怎么说也得先自报家门吧。” “妹妹说的对啊,是在下唐突了。”胖少年突然眼神迷离,起身左右扭动起他那水桶般的胖腰来:“我姓?咦,我怎么突然想不起来姓甚名谁呢?” “哼!”柳凝诗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再也不去看那胖少年。 “这位姑娘想必就是柳姑娘吧!”鬼面眼神中带着精彩的神色:“早就听得翔云夸赞姑娘的幻音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了小鬼,客气话就不要说了。”佟博一掌拍在了胖少年的百汇穴上:“说正事吧,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咦,我这是这么了?翔云,你拍我做什么?”胖少年迷离的眼神总算恢复正常。 “我不拍醒你,难道还任由你在这屋子跳下去不成?”佟博一脸无奈的看着胖少年:“行啦,坐小鬼那边去。” “咯咯咯!”柳凝诗身边的幻羽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阵阵娇笑。 待二人重新落座,佟博再次郑重的介绍:“这位鬼面想必你们都知道他的身份,廷尉府三大鹰捕之首;这位胖兄乃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的苏家苏三公子。” “金陵四大家族很厉害吗?”幻羽不解的问道。 “孤陋寡闻!金陵四大家族为袁、张、宫、苏四家,分别代表了金陵城中的士、农、工、商,当朝的大司农张佩之张大人就是张家的代表人物,而我苏家则拥有这城中一半的商铺。”胖少年说到这里一脸骄傲。 “嗯,苏公子这话说得倒是没错,天意赌坊就是苏家的产业之一。”佟博点点头。 “翔云,你还好意思说!我好心好意给你名帖,你却挑了我场子里的悟世和尚和金蝉道长,你让我怎么跟如风交待?”胖少年赌气的一口喝下一杯茶。 “若我当时不这么做,让那葛二尝点甜头,他又怎么会上当?要知道他也算是玄武院的护卫,没有那么好算计的。”佟博摆了摆手:“至于那对僧道,我会给个交待。” “说起那个葛二,他只是杀手组织里的一个小角色,知道的并不多。”鬼面接过话茬:“我们在夜市查到了迷迭粉正是被这个葛二买走的,他也供认不讳。” “柳府的刺杀,与魏驿馆的刺杀前后不过两个时辰,而且魏馆驿护卫力量并不弱。我不明白的是,杀手何以能对时辰的把控如此精准?”佟博说出了心中不解。 “鬼面哥哥,凝诗也有此疑问?”柳凝诗同样很疑惑。 “这点葛二已经招了,是有人向杀手提供了柳府和魏驿馆防守最薄弱的时辰!”鬼面自怀中取出一副素描:“但是他只看到了那个人的背影;这是我令人根据葛二的描述,绘制的背影图。” “光凭一个背影也不能准确的找到此人!”佟博顺手把接过来的递给了一边的柳凝诗:“那两具少了的尸体找到了吗?” “你们走后,我派人把葛二他们藏匿的那户院子搜了个遍,终于在后院的草棚里找到了。”鬼面微一点头:“他们的致死伤口也是张大和葛二所为;张大和葛二平常听命于穷奇,他们的组织有严密的规矩,接令全凭令牌,否则概不奉令。” “嗯!这我知道,跟穷奇那老狐狸斗法的时候已经确认过了?”佟博摸着下巴:“还是那个疑问,为什么要单单移走这两具尸体?” “会不会是这两人拿走了葛二他们什么重要的东西?”柳凝诗试探性的问道。 “小鬼,这两具尸体应该都搜过了吧?”佟博问道。 “都搜过了,毫无发现。”鬼面摇了摇头。 “这个背影好像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幻羽高举着画像左看看右看看。 “在哪里见过?”众人的眼神齐齐的朝着幻羽看去。 “让我想想啊!在哪里见过呢?”幻羽歪着脑袋不停的思索着:“对了,这个背影很像叶护卫!” “哪个叶护卫?”佟博问道。 “就是白虎院院主叶无言的公子叶虎啊!他和我家司院主的关系很好,有一次我刚远远的看见了二人散步的背影,觉着和画像上的很像。”幻羽解释道。 “叶无言的公子吗?”佟博若有所思联想起来。 “有什么不对吗?”柳凝诗见佟博不再说下去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苏兄,叶虎的这个人就拜托你查一下了。”佟博一脸笑意的看着胖少年。 “翔云,每次看到你这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就感到浑身颤栗。”胖少年一脸不爽:“在商言商,帮你查可以,之前欠的银子都得付清。” “我的银子都在柳姑娘那里保管着呢,你可以找她要啊。”佟博指了指身边的柳凝诗。 “胖哥哥,你就帮帮人家嘛!”柳凝诗向着胖少年撒娇起来。 “我。。。。。。哎,好吧,谁让本公子是个讲义气的人呢。”胖少年看着柳凝诗的模样生怕再次着了她的道。 “羽姑娘,烦请你传书大防,告诉他柳姑娘已回,让他撤回所有的护卫。”佟博又看了看柳凝诗:“不知柳姑娘可有兴趣随我再探魏驿馆?” “有何不敢?”柳凝诗对着佟博舒眉一笑。 叶府的跨院既无柳府跨院之阔亦不似玄武院护长跨院之窄,颇有中庸之感;叶虎手持一柄明晃晃的朴刀舞得是虎虎生风,周围的尘土在他那强劲内力的席卷之下一圈圈的旋转起来。 “嗖”,风中一柄长剑朝着他飞射而来,叶虎双足一点,于半空中反身一转,反手紧握刀柄,横刀挡在身前。 “当”,长剑撞在了刀面上又反弹了回去,持刀的叶虎笔直落下,纹丝未动。 “哈哈,虎儿,你这断缘刀法又进步了不少。”叶无言单手收回了长剑赞许道。 “爹,这个时辰来找孩儿不知有何事?”叶虎不解的问道,通常这个时辰叶无言通常都是在白虎院的。 “你还记得大司农张家的二小姐吗?” “记得啊,金陵花灯会的时候张二小姐和家人走散了;当日孩儿恰巧在那一带执行任务,见她很是荒乱,便上前问明情况,后又将其送回了司农府。爹,你今日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了?”叶虎也将朴刀收回后腰的刀鞘中。 “张大人今日将爹叫去了司农府,有意将二小姐许配给虎儿你,并且已经上表举荐你为禁卫军左营都统。”叶无言开心笑道:“这样爹也就不必再为你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护卫身份发愁了。” “爹?”叶虎惊得张大了嘴巴:“我跟张二小姐也仅仅有一面之缘,并无感情啊;况且爹也知道,孩儿喜欢的是若水。” “哼哼,大丈夫若有功名前程,又何患无妻啊。司若水如今可是玄武院的院主,你觉得你一个小小的护卫身份能配的上她吗?”叶无言上前拍了拍叶虎的肩膀:“虎儿,爹也不逼你,你自小就很聪明,有些事相信会想明白的。” 说完,叶无言便转身进入屋内,但他的话却叶虎的耳中久久回荡不散。 第二十五章 二探魏驿馆 “公子请这边走。”风远客栈的小二躬身朝着一身灰袍,头戴斗笠的汉子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斗笠汉子跟这小二穿了喧闹的大堂,来到了后堂的一间柴房口双手一推,阵阵刺鼻的异味扑面而来,屋内柴火三三两两的堆放着,只留出了一狭小的通道可以走动。 “公子,小的只能送您到这里。”小二恭敬的一弯腰,双手关上了柴房的门退了出去。 斗笠汉子沿着通道走到了屋内的尽头,一只手伸进了一处柴堆里轻轻一拧,墙壁上“轰”的一声,一道暗门自下而上打了开来。 斗笠汉子弯腰而入,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火折子随即燃起,暗门又“轰”的一声自行落下。门内的暗道约莫一人高,一人半宽,晶莹的水滴自壁顶渗出,滴答滴答的悦耳的声和这幽暗的环境甚不相配。 这斗笠汉子像是已对这里轻车熟路似的,沿着隧道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光阴,原本他的眼前只有些许火光的空间变得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宽阔的地下石室,室内的四周竖立着四根一丈多高的蛇形石柱,柱子上托着的火盆中火光冲天,将整个石室照了个通透。 石室中央的黑檀木椅上,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身体微微前倾,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则撑在自己的右腿上,一脸凶光的盯着斗笠汉子;他下首的左右两边,分别站着一个黑巾蒙面双手背在身后的黑衣人。 “晚辈见过梼杌首领,饕餮护法,穷奇护法。”汉子缓缓挪开了遮挡着面容的斗笠,露出一张俊朗而略显黝黑的脸,这人赫然便是白虎院院主的公子叶虎。 “叶公子,今日不是你我约定的会面之日,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打破规矩?”黑衣人梼杌首先质问起来。 “这才是我需要问的事情,当初的约定是捉住柳青瑶和柳凝诗;现在倒好,你们却尽屠柳府和魏驿馆,弄得满城风雨,不可收拾,这是为何?”叶虎依旧从容不迫。 “胆敢反抗者,杀无赦,这是我们一贯的宗旨。”梼杌眯着眼睛:“只可惜没人杀了柳元智和元瑾。” “哼,你们既没杀了柳元智和元瑾,又没能捉住柳青瑶和柳凝诗,如今你们的人居然还给廷尉府的人给捉了,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有必要考虑是否还要跟你们继续合作下去?”叶虎顿了顿,继续道:“最近我身边也多了不少眼线,怕是你们的人连累的吧。” “决不可能,张大葛二两人只是我们一些外围角色,根本不可能知道你的存在。”梼杌一口否认。 “叶虎!你以为算什么东西,胆敢质疑我们,信不信我吸干你的血。”一边饕餮暴怒的大吼。 “我的血可是冰冷无比,怕不那么容易吸哦。”叶虎一脸微笑的看着吼叫的饕餮,就像看一个小丑一样。 “找死。”饕餮隐隐的发红的右掌犹如一只鹰爪一般直袭叶虎的心脏。 就在饕餮的手掌要碰上叶虎的那一刹那,他动了,一道凌冽的刀劲劈出,犹如一道气墙般的隔挡在二人中间。 “饕餮,不得对叶公子无礼,还不退下。”梼杌喝道。 “哼,算你走运。”饕餮受到了刀劲的阻挡,一只手掌被气墙震的瑟瑟发麻,听得首领喝阻赶紧乘机下了个台阶,退了回来。 “梼杌首领,不管你说的那两个人知道多少,都不能再留了。”叶虎收刀还鞘。 “这个叶公子放心,不出三日,他们必死。”梼杌突然笑了起来,拱手道:“听闻叶公子不日将要定亲,真是恭喜啊。” “金陵这个地方果然没有什么秘密?这才一天都传开了。”叶虎略显无奈了摇了摇头:“这本就非我所愿,何喜之有?” 仅仅过去两天,原本喧闹的魏驿馆就变得冷冷清清,物是人非,满眼荒凉之景。 一身黑色披风披在一袭紫衫之上的元瑾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跨院上方魏驿馆三个字,一直束起的秀发难得的披散在肩,在风中凌乱的飘舞着,比之以往更多出了一丝少女的柔情;此时她的心情是悲凉的,这个驿馆自修成以来,已经十年有余;每次出使齐国都是住在此处,相当于齐国国内开辟的一小块魏国国土,如今出了见血的案子,此处便成了不祥之地,日后就算重建魏驿馆也会于其他地方另行选址,这里也将成为永久的回忆。 “佟博,柳凝诗见过郡主。”正当元瑾看得入神,身后传来了佟、柳二人的拜见声。 元瑾收敛了一下情绪,原本略显忧伤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冷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卑职心中有一些疑惑,想在来看看;至于柳姑娘与卑职有着同样的想法,故而一道前来。”佟博向着元瑾作了一揖:“不知道郡主为何一人来此,却没有随行护卫的保护?” “本郡主自幼习武,就是三五条大汉也不可能近的了我的身;况且你京卫府护卫无法令人信任,正因为他们保护不力才会让歹人有机可乘,否则我方使团又怎么会出这种事情?”想起此事元瑾胸中的怒意便冉冉升起。 “郡主,还请您小心为上,金陵城中高手如云,若太自负会吃亏的。”柳凝诗不甘示弱的驳道。 “哦?高手?柳姑娘指的是谁?难道是你自己吗?要不本郡主便陪你过两招如何?”元瑾周身黑气陡然升起。 “哼,好心驴肝肺。本姑娘岂会惧你?”柳凝诗话音刚落,身形一闪直冲元瑾而去。 只见得两条曼妙的身姿瞬间战在一起,柳凝诗掌法虚虚实实,进退有据,而元瑾拳法守中带攻,章法严谨,二人拳对拳,掌对掌,斗得酣畅淋漓,难分胜负。 佟博则朝着魏馆驿的门前缓步走去,仔细打量着死去的两位护卫当晚守卫的位置。 “翔云,你也值夜一宿了。眼见辰时将到,你却精神疲倦,不如我变个小戏法给你提提神吧。”前来换班的护卫文良笑着拍了拍哈欠连天的佟博。 “小良子,想不到你还擅长变戏法啊?来来,快表演我看看。”佟博顿时有了精神。 “翔云,你可睁大眼睛看好了?我这双手,现在什么都没有对吧。”文良反复的将两只手掌在佟博眼前晃动着。 “对,什么都没有。难道你还想凭空变点东西出来?”佟博心中诧异,不知道文良要怎么变。 “翔云,你就瞧好了吧。”文良两只手掌先是装模作样的一阵乱晃,突然他的手在佟博的身前一闪,又快速握拳,再伸开,两根指头上夹着一根枯黄的枫叶树片。 “我腰间收藏的叶片什么时候到你的手中了?”佟博摸了摸腰间,惊讶道。 “哈哈,不可说,不可说,要说了以后还能有我什么事。”文良将枫树叶递回给了佟博,乐呵呵笑道:“好了,卯时已到,我们换班吧。” 被移尸的其中一个护卫便是文良,和佟博的关系一直相处融洽,可以说除了安大防以外,他是佟博在府中关系第二好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佟博看着文良遇害的地方,脑海中不停的想起他变戏法给自己的看的场景:“对了,如果当晚文良在遇害前会不会用同样的手法取了什么东西?” 佟博上前两步弯下神来,一寸一寸的用右掌抚摸着文良当时守卫的位置:“嗯?此地的泥土摸上去为什么比其他地方显得更加松软?” 佟博拔出匕首,一刀一刀的破开泥土,一块黝黑的椭圆形铁牌展现在眼前,令牌上正面雕着一束束金色的麦浪,背面则雕刻着一个“农”字。 “还真给柳姑娘说中了,这应该文良在遇害前从葛二身上顺手牵下来的物件。”佟博脑子中反复闪动着文良临难前迅速将令牌打入泥土中的那一幕:“这块令牌,却不知是不是葛二嘴里所说的那种?可以肯定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张大葛二因为遗失了令牌才移走尸体,以便日后寻找。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令牌却被文良藏于此地。” “二位姑娘,这么快便比试完了?”佟博闻得一重一轻两种脚步自身后而来,便知二女已朝着他走来。 “翔云哥哥真是好定力啊,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们?”柳凝诗娇嗔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二人只是切磋武艺,并未决生死。”佟博淡定一笑。 “何以见得?”元瑾似乎对佟博这个人有了些兴趣。 “二位姑娘虽然出招猛烈,但博看得出使的都是些平常的招数,而且点到即止,并未出任何杀招。”佟博深吸一口气:“倒是郡主,黑煞拳煞气太重,女子修炼终究不太好。” “与你无关。”元瑾转过头去,不再理佟博。 “哎呀,没想道翔云哥哥还挺会关心人的啊。”柳凝诗似笑似嗔的望着佟博。 “死亡有时候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活着受罪才是一件艰难而痛苦的事。”佟博慵懒而深邃的眼神仰望着半空。 二女听得佟博感叹,均怔怔的不再说话,心中的酸甜苦辣可能只能她们自己能体会的出,空气中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佟博见气氛不对,赶忙转移话题:“在二位方才切磋之际,我又有了新的发现,请郡主与柳姑娘进屋一叙。” 第二十六章 定亲宴 这是佟博第一次在日上三竿的时辰来到廷尉府,整座府衙孤零零矗立在百亩空地的中心位置,周围除了东面一条通往宫中的官道,什么都没有,显得萧瑟而荒凉;正门上面雕刻着廷尉府三个字的黄木匾额已经长出些许青苔,显然许久没有人养护了。门前两个守门的衙卫身着红色衙服,手握铁尺,面无表情犹如木头人般的站立着。 “两位兄弟,烦请通报一声,就说佟博求见鬼面大人。”佟博上前向着两名衙卫拱了拱手。 “我们大人不在,有什么事明日在说。”左边的一名衙卫一脸不耐烦朝着佟博摆了摆手。 “兄弟,规矩我懂,在下有要事要找鬼面大人,还请务必通融通融。”佟博满脸堆笑的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到了左边衙卫的手中:“哎!早知道还是翻进去得了,又浪费一两银子。” “嗯!这位朋友还是挺上道的嘛。”左边的衙卫将银子掂了几掂,又用牙咬了咬,满意的点点头,朝着右边的衙卫说道:“二子,带这位朋友进去吧。” “跟我来吧。”那个叫二子的衙卫懒洋洋推开黑色的大铁门极不情愿的往里走,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看来这小子被欺负的挺惨”。佟博心中暗笑,也不去理会,紧跟着叫二子的衙卫走了进去。 “哼,朋友来这里可不要东张西望,不该打听的就别打听。我们鬼面大人目前正在幽冥廷,一会我进去通报,你就在门前候着。”二子在佟博的耳边碎碎念叨着。 “放心,规矩我懂。”佟博嘴上敷衍着二子,可眼睛却并不老实,他第一次由正门而入,当然要好好看看廷尉府的风貌。 沿着正门的长廊,迎面并排过来二人。左首边一人一身标准的金线麒麟廷尉服,背插铁尺,脸带黑狼面具,只露出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与他的面具甚不相配。 右首边一人则一身灰色短打,生得不帅也不丑,若是将此人放入茫茫人海中,属于最不引人注目的那种。 可是,佟博看着他那双充满怨气的眼神总是盯着自己,心中有种莫名之感:“我跟此人认识吗?” “卑职郑二牛见过狼捕大人。”不知不觉中,二子和佟博与二人迎面而撞。 “嗯!”狼面嘴中“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郑二牛,昂首前行;倒是右首边的那人,不时的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佟博。 “哈!”二子拍拍胸口,轻舒一口气:“吓死我了,刚才左首边那位大人便是三鹰捕中的狼捕,在三捕之中是最不好说话的。” “站住!”就在郑二牛刚松了口气之际,身后传来了狼捕的冷喝声。 “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郑二牛听得这冷喝声,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问道。 “二子,你身边的人是谁?你不知道幽冥廷乃是我廷尉府重地吗?怎么能随意带外人进入?”狼捕一双看似没睡醒的眸子就这么盯着郑二牛。 “大人,这位朋友是鬼面大人的知交好友,有要事求见。卑职只让他在幽冥廷前等候,不会放其入内。”郑二牛赶紧解释道。 “那也不成。”狼捕自腰间抽出铁尺,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他周身所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狼形内劲,佟博能清楚的感受到,那是一种悍不畏死的气息。 “切!怎么走到哪里都有数不尽的纷争?”佟博负手而立,眉头微皱,手掌中多出了一颗黑珠模样的暗器。 “老二,住手。”就在二人对峙着的这千钧一发间,鬼面的喝声传了过来。 “哼!”狼捕冷哼一声,散去了周身的内劲:“大哥,这人就算是你的朋友,但也只是你们之间的私谊,并不是他进入廷尉府的理由。” “老二,你这一根劲的性子就不能改改吗?”鬼面无奈的一摊手:“翔云是我的朋友不假,但他更是京卫府玄武院的护卫,这次来自然有公事在身,郅大人那也已经收到旨意了。” “兄弟,刚才是在下冒失,对不住了。”狼捕转身向佟博拱了拱手,也不等佟博说话转身便走。 “小鬼,你义弟这个性还挺有意思。”佟博也无奈的耸了耸肩:“你不是在审张、葛二人吗,怎么出来了?” “他就这个性,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习惯就好。”鬼面笑骂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要再不出来,让你们在这里交上手,这廷尉府非叫你们给拆了不可。” “对了,刚才和你义弟一起的那个人是谁?”佟博一拍脑袋:“刚才给他这么一闹,差点漏过这个人。”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据说是燕郡王慕容离的属下,也是求了恩旨来此办事的。”鬼面拍了拍佟博的肩头:“跟我来吧,现在正是审二人的紧要关头;二子,翔云的身份切不可泄露出去。” “是,大人。”郑二牛一身冷汗,唯唯诺诺而退。 叶府那原本就不算大的跨院硬是被放进了三张大圆木桌,三五个下人在桌与桌之间狭小的空隙中穿梭着,擦桌、放椅、上凉菜忙的是不亦乐乎。 叶虎一身紫红色的外袍披在红色的内衫上,乌黑的头发难得用一根紫红色的布带束着,配着他那黝黑俊朗的面容,少了几分平日作为护卫的严肃,多了几分飘逸之感。 “叶公子,恭喜你与司农千金定下这百年好合之日。” “同喜,同喜,张大人,李大人,里面请。”叶虎站在跨院门前招呼着陆续到来的宾客。 “你看,这叶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日后迎娶司农千金更是前途无量。” “那是,你没听说吗?要不了多久,叶公子便要正式升任禁卫军左营都统了。” 随着时辰的推移,原本略显冷清的跨院逐渐热闹起来,由于席宴未开,圆木桌边的宾客也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 “公子,京卫府玄武院司若水院主代父前来祝贺。”一个布衣小厮在叶虎的耳边悄声道。 “知道了,下去吧。”叶虎刚朝着小厮摆了摆手,司若水就已映入他的眼帘。 她还是那袭银杉,束发,一双冰冷的眸子显得那么古井无波,看不出一丝情感。 身后的陪同司若水前来的安大防递上朱红色的礼盒:“大防替我家统领恭喜叶护卫定亲之喜。” “安护长真是太客气了,替我谢谢司统领。”叶虎嘴中应付着安大防,眼睛却一直盯着司若水:“若水,我想单独与你。。。。。。” “安护长,我们走。”司若水看也不看叶虎一眼,径直朝着跨院中走去,安大防则向着叶虎抱了抱拳,亦跟了进去。 叶虎看着司若水那俏丽的倩影,眼中露出了惆怅的神色。 “大防哥哥,司院主,这边这边?”早已入座的柳凝诗在叶府并无相熟的宾客,孤单的坐在靠主桌旁边的一张圆桌边,她陡然间看见安大防与司若水,开心的朝着他们挥了挥手。 安大防也朝着柳凝诗挥了挥手:“院主,我们去那边坐吧。” “嗯!”司若水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凝诗,你怎么也来了?”安大防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坐在了柳凝诗身边的椅子上,司若水亦在安大防的身边坐下了。 “还不是秦管家,硬让我代表柳家前来赴宴。”柳凝诗嘟着小嘴:“若是父亲或者二哥在就好了,我最不喜欢来这种场合了。” “凝诗,你放心吧,我们玄武院已经和廷尉府联手搜寻令尊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安大防自信的拍着胸脯。 “谢谢你,大防哥哥,这段日子一直在帮凝诗。”柳凝诗对着安大防报以一个微笑。 “嗯哼!”一边的司若水清了清嗓子:“安护长,府内的机密不可向外人透露。” “院主,我。。。。。。”安大防被司若水这么一说,顿时有点语塞。 “不要紧的,大防哥哥你不必为了凝诗坏了规矩。”柳凝诗瞪了司若水一眼。 司若水好像没看见似的,转过头去。安大防坐在二女中间,面上虽然尴尬的笑着,却感觉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好在此时,主桌的叶无言端着酒樽,自椅子上缓缓起身:“多谢诸位朋友赏脸来小儿的定亲宴,无言在此先干为敬此。” 叶无言一饮而尽,朗声道:“请诸位朋友开怀畅饮,尽兴而归。” 幽冥廷位于廷尉府主廷的后方,占地面积达到了府内的三分之一,内里共分三层。第一层关押的只是一般鸡鸣狗盗,小偷小摸之徒;第二层关押的 则是一些杀人越货,山贼水匪之类;而第三层才是整个幽冥廷的核心地带,里面尽是一些江洋大盗,国之重犯。 “翔云,我这幽冥廷比你那整日巡夜的玄武院要刺激多了吧。我看你也别巡夜了,来巡这幽冥廷算了。”不知不觉间,佟博已经跟着鬼面来到了第三层。 “哼!第一层和第二层那刑具下的鬼嚎之音真是无趣之极,也就这第三层还算有点味道。”佟博一脸不屑。 “翔云,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别搞的如此严肃嘛?”鬼面朝里一指:“张大、葛二就关在最里面那间牢房。” 第二十七章 百口莫辩 幽暗的光线,阴冷的气息,安静的令人发慌的幽冥廷三层最里间牢房中,连张炕都没有,地上铺盖的茅草发出阵阵恶心的霉味,张大面无表情的倚强而坐,而葛二双头抱头,一脸颓废。 “葛兄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佟博稍一弯腰,便钻门而入,来到了葛二的面前。 “哼!真没想到,玄武院内每日巡夜的护卫竟然是如此高手,算我看走了眼。”葛二抬头死死的盯着佟博。 “彼此彼此,张兄与葛兄在玄武院数年之久,不也伪装得庸庸碌碌吗?”佟博接过廷卫递过来了小木凳,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不知道佟兄还来干什么?是来看我们兄弟俩的笑话吗?”葛二那颓废的双眸里带着浓浓的恨意。 “张九云,葛天刀,你二人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若要避世玄武院亦无不可,但是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却是不行。”佟博收起了刚才的戏谑。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葛二惊慌的问道,就连一边一直靠在墙边不说话的张大也震惊的看着佟博。 “小鬼,这次倒是不怪你,这两位可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谍者,最强的可不是武功,而是心志。你廷尉府引以为的傲精神拷法问对他们压根没用。”佟博不理葛二,突然对着身后的鬼面说道。 “翔云,你就别取笑了。”鬼面悠闲的背靠在牢房的木柱上,双手抱在胸前,闭起了双目养起神来:“既然你来了,那我就乐得清闲了。” “这家伙真是比我还会偷懒。”佟博心头暗骂,手中一刻不停取出了那块“农”字令牌展现了葛二面前:“这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东西吧。” “你?这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上?”刚才佟博认出他们的身份就已经令他们震惊了,此刻又见了一直片寻不着的令牌,估计葛二的心头快要滴血了。 “说吧,这个令牌到底意味着什么?”佟博一把收起令牌,锐利的眼神直刺葛二:“若是说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们也应该知道,以穷奇的狠辣,即使你们能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葛二看了张大片刻,满脸疑惑:“如果我们说了,你就能保证我弟兄二人无恙?” “不能,在下向来不喜欢做这种无谓的承若。”佟博双眸微闭,面容略带哂笑:“二位只能赌一赌。” “这?”正当葛二犹豫之际,墙边从未说话的张大沉声道:“老二,把知道的都告诉佟护卫吧。” “大哥,这秘密可是我们唯一的保命符,就这样交给此人真的可以吗?”葛二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大。 “至少佟护卫比起穷奇那斯要可信的多。”木讷沉闷张大嘴角边露出的心满意足的笑,那笑容更像一种对朋友心心相惜的信任。 “大哥,我知道了。”葛二自打与张大入江湖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安定的笑容。 身后的鬼面就这么静静的佟博,心头暗叹:“翔云,我有时候还真是羡慕你啊。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上总是有那么一种与生俱来让人信任的气质。” “佟护卫,这块令牌的秘密就是。。。。。。”突然葛二满脸黑气大盛,双手捂着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佟博见状,一个健步从木凳上冲上前去,左掌贴着葛二的膻中穴,一股柔和的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右手二指点在了他的喉咙黑气上冲之处,只见指间的内力犹如云雾状似的与这股黑气相互碰撞着。 鬼面见状亦惊,连忙上前查看张大的状况:只见他瞳孔发散,嘴角中的笑容还在,却已然气绝生亡。 酒过三巡,叶无言的原本苍白的脸上渐渐红润起来,脚下也开始摇摇晃晃起来,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爹,您老人家喝多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叶虎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叶无言。 “也好,虎儿,你替我招呼大家。”叶无言朝着主桌的张二公子,慕容离作揖道:“慕容郡王,二公子,老夫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张二公子一脸傲然的点了点头,慕容离则含笑回礼道:“叶院主请自便。” “来人,将爹扶回房休息。”在叶虎的一声令下,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扶着叶无言朝后堂走去。 “凝诗,慕容郡王身边的那人是谁,一脸傲慢的样子真是令人讨厌。”另一桌的安大防悄悄问道。 “他便是司农张大人家的二公子张野,此人如起名狂野、傲慢、轻浮,厌文好武,有次在家父的宴席间出言不逊被我二哥教训过。”柳凝诗嘴角流露着不经意的笑容。 “柳二公子够霸气,这种人就是欠揍。要换作我,同样会出手教训他。”安大防满脸兴奋的握着拳头。 “安护长,请慎言。”一边的司若水眉头紧锁,心道:“爹提拔此人做护卫长真的正确吗?” “司院主,只是随便聊聊天,何必怎么认真嘛?”柳凝诗毫不留情的驳道。 “你是中书千金,自然可以任性而为;而我们作为护卫,则必须谨言慎行,难道不对吗?”司若水冰冷回应。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装高冷可不是真高冷哦。”柳凝诗也来了脾气。 “两为姑娘,都是我说错话了,你们不要在吵了。”夹在中间的安大防赶紧打圆场。 此时,一个五短身材,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汉子迈着轻盈的步伐,朝着安大防的方向走来。 安大防一见这汉子,仿佛看见了救星似的,招手道:“快说说情况如何了?” “若水、柳姑娘,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呢?”不知何时,叶虎风度翩翩的端着酒樽前来敬酒。 “叶哥哥,我们正聊你呢,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你与烟柔的喜酒?”柳凝诗一边说着一边挑衅似的的望了司若水一眼。 “咳咳。。。。。。柳姑娘说笑了,我们之间哪有这么快。”叶虎心不在焉的看着笑魇如花的柳凝诗,尴尬的饶了饶头。 “大人,那边的情况是这样的?”之前一直低头拱手的五短汉子,突然身形一动向着司若水袭去,安大防眼前只剩下了一道残影。 “不好。”饶是叶虎此等高手看着这穿云般的步伐,亦自心惊,他不及细想,身体本能的挡在了司若水的身前。 “噗”的一声,一把梅花匕刺入了叶虎的前胸,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呆了,这一刻时辰仿佛停止了一般。 “杀人拉。”此时,人群中不知道谁发出一声惊叫,跨院中的宾客顿时大乱。 五短的汉子一击不中,迅速弃了匕首,身形急退;柳凝诗双足一点,如影随形般的跟了上去:“大防哥哥,别让他跑了。” 安大防被柳凝诗一叫,瞬间醒过神来,双拳对着五短汉子逃跑的路线轰出,两道虎形内劲后发先至,击在汉子身前半尺。 “轰。”地面的青砖在这股巨力之下,四散飞溅开来阻挡这汉子的去路。 “李鼠,你为何要这么做?”安大防激怒攻心,一边追一边大声怒喝着。 “哼哼哼!安大人,是你说这司若水用奸计逼死了我们杜院主,理应抵命,命我借此机会除之,现又为何还要明知故问?”李鼠双手一抓,一名宾客被其抛向半空向着溅起的青砖撞去。 “胡说,大防哥哥怎么会如此做?”柳凝诗飞身一跃接下宾客,顺势一掌弹开了青砖。 张二公子见状大怒,拍案而起,正待起身拿人,身旁的慕容离轻摇折扇笑道:“二公子何必动怒,安护长和柳姑娘皆非泛泛之辈;我等不妨酌酒取乐,且看二人如何擒此贼人。” 张二公子被慕容离一劝,又缓缓坐下:“慕容公子果然好涵养,难怪令家父亦推崇备至。” “二公子谬赞了。”慕容离双手端起酒樽:“来来,离敬二公子一杯。” 二人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张二公子放下酒樽,一扫方才怒火,十分玩味笑道:“久闻慕容公子阵法超绝,此贼怕是逃不出这一亩三分地了。” “哪里,哪里!在别人的宴会上布阵,那多不礼貌。离只是信得过他二人。”慕容一脸从容的饮着酒。 李鼠乘着柳凝诗分心救助宾客之际,身形连滚带翻,异常滑溜,几个呼吸之间便逃到了跨院门前;只见一条银色的身影犹如一只白鸥拍着双翅划过海面般的档住了院门,寒气森森的银龙剑抵在他的咽喉之上。 “好一手凌空踏浪,真不愧是玄武院的院主。”慕容离高声喝彩,连一向自视甚高的张二公子亦微微点头。 李鼠进得快,退得也快,就在银龙剑刚触碰到他咽喉的一瞬间,他就退了回来。 “糟了。”李鼠在急退的同时,只觉身后一股内劲直袭自己的风门穴。 李鼠身形奋力一转,原以为以自己的身法可以避开这一击,可他失算了,柳凝诗这一指还是点中了他。 “我没理由会中你这一指?”李鼠的身体慢慢的瘫软下去,双眸却直直的盯着柳凝诗。 “在你被银龙剑抵住咽喉的那一瞬间,司院主周身所释放的内力也侵入了你的体内,大大降低你身法的速度。”柳凝诗收指而立:“所以你才会避不开我那一指。” “李鼠,你方才说是安护长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什么意思?”慕容离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樽,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安大防愤怒的一手把住了李鼠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让你刺杀司院主了,这分明是在胡扯?” “安大防,就凭你这浅薄的资历,若不是承诺为杜院主报仇,我等生肖十二卫又凭何听命于你?”李鼠面无惧色的瞪着安大防。 “二公子,他二人各执一词,你看该如何办?”慕容离轻描淡写的将难题甩给了张二公子。 第二十八章 讯问 幽冥廷的牢房中,原本就阴冷的气息因为张、葛二人的中毒显得更加凝重,一直在为葛二急救的佟博忽然放下了点在黑气处的指头,转头向着鬼面摇了摇头。 “张大也一样。”鬼面一掌拍在牢房的木柱上,浑厚的掌力震得牢房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来人,将昨天当值的人员全部叫来,还有将全大夫也请来。” 不多时,三个身穿廷卫服的汉子依次站在了鬼面身边,作揖道:“大人。” “你们三个先站在一旁候命,待全大夫验尸之后再问尔等话。”鬼面厉声言道。 鬼面正言语着,一个白衣白巾,鹤发童颜的老者背着一个枯褐色的木箱走进门来。 鬼面十分敬重的向着老者弯腰作揖道:“全大夫,在您老歇息的时辰请您过来,真是过意不去。” 老者笑呵呵的一托鬼面的双手:“鬼大人何必如此客气,老朽既为这廷尉府的客卿,出了此等事件理当效力。” 鬼面一把握着老者的双手:“那一切就仰仗全大夫了。” 老者微一点头,先来到了张大身前,缓缓弯下身子,自药箱中抖开一卷灰色布包,中食二指轻轻一拈,一根银针刺入了尸体的咽喉处,接着他又如法炮制拈出一根银针刺入了尸体的丹田处;五息后,老者又拔出银针,原本发亮的针身顿时黑了半截。 “你们三个过来!昨日是你们当值,为何这两名犯人会中毒?”鬼面指着发黑的银针厉声问道。 “您也知道,幽冥廷规矩森严,进出都必须经过那位大人检查,断无可能在内廷投毒之理。”最左侧的廷卫作揖道。 “那可未必,此二人中的毒叫做一日煞;顾名思义,这种毒自中毒至丧命仅仅需要十二个时辰。”老者此时正伏在葛二的身前检查着。 “他二人是昨日巳时进入幽冥廷,而现在已至午时,中毒时辰在昨日的巳时至午之间;也就是说,他二人一定是在这内廷中的毒。”一直沉默不语的佟博突然开口道:“全先生,不知此毒都以何种形态传播?” 老者仔细的打量了佟博一番,露出赞许的目光:“此毒呈白色粉末状,可以由鼻子吸入,或者投入饭菜、饮水中。” “这里的膳食、饮水进入内廷前都会用银针查验,这毒又是怎么进入内廷的?”鬼面托着下巴不解道。 “这三位廷卫小哥是如何分配值守时辰的?”佟博并未直接过鬼面的话茬。 “你们三人,将你们名姓和值守时辰讲出来。”一旁的鬼面命令道。 “卑职阮万忠,值守时辰为子时至卯时。”最左侧廷卫作揖道。 “卑职公孙羽,值守时辰为辰时至未时。”中间的廷卫作揖道。 “卑职武鸣,值守时辰为申时至亥时。”最右侧的廷卫作揖道。 “公孙兄弟,这二人中毒的时辰可是在你的值守时辰之内,难道你不解释一下吗?”佟博不经意的一步一步靠近公孙羽。 “这?大人,卑职进出幽冥廷可都是按廷规接受的检查,并无逾矩之处。”公孙羽喊冤道:“至于这二人如何中的毒,卑职真是不知情。” “公孙兄弟,若真不是你干的,为何一脸慌张?至于你是如何将一日煞带入内廷的,这也不难。”佟博脚下突然加速,一瞬间就闪至了公孙羽的身后,左手闪电般的抽出了他后腰间的铁尺,右手在铁尺表面轻轻一抚,打开了一个暗格:“如果我所猜不错,毒粉便是藏在此处带入的。” “哼!这铁尺对于廷卫来说就犹如剑客的佩剑,平日里确是不会搜查此处。”鬼面盯着公孙羽怒道:“想不到你竟然利用这点作案,实在是可恶之极。来人,将此贼子押入黑牢严加审讯,务必问出幕后主使。” “冤枉啊,大人!请您听卑职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随着鬼面一声令下,两名廷卫每人拖着公孙羽一只手臂麻利的朝着黑牢方向走去。 “鬼大人,您这位朋友洞察力如此细致,老朽佩服。”全大夫站起身来,一脸怪笑的看着佟博。 “哪里哪里!若不是全先生验出此毒的来历,博又怎么能推断出凶犯。”佟博朝着老者作揖道。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你如何看出公孙羽这厮的铁尺上有暗格的?”鬼面不解的看着佟博。 “自打进入这里以后,这公孙羽的眼神闪烁,左手还时不时去摸他后腰间的铁尺,因此我便断定,他的铁尺定有猫腻;而这二人兄弟眼神毫无波澜,气息平稳,这才是忠义之士。”佟博上前在鬼面的肩头轻拍了两下:“好了,细作给你找出来了,可一定要问出幕后之人哦。” “那是一定。阮万忠、武鸣,审讯公孙羽的差事就由你二人办吧。”鬼面顺水推舟的下了命令。 “卑职遵命。”二人齐齐应声。 叶府跨院中桌椅在几人的打斗中被撞的横七竖八,部分宾客也被波及,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眼看好好一场定亲宴被搞得如此不堪,张二公子不禁火气又从胸中燃烧起来:“安大防!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指使人行刺院主;来人,将此人拿下革职查办。” “慢着!大防哥哥怎么说也是圣上亲封的京卫府护卫长,即使要定罪也轮不到你私自锁拿。”柳凝诗那娇小的身躯义无反顾的档在了安大防的身前。 “哼!柳凝诗,你是本公子的女人,现在敢居然为了别的男人跟我作对?”张二公子挽着起袖子:“安大防,你要是个男人就别躲在女人身后,出来咱们过几招。” “张野,你要不要脸,谁是你的女人。”柳凝诗气得满脸通红:“大防哥哥,别理会这疯子。” “凝诗,你先让开。”安大防单手一指:“我并没有指使这个人行刺司院主;张二公子既然要讨教,在下定当奉陪到底。” 张野作为司农府的二公子,平日都是被人你捧我捧,几时有人会如此跟他讲话:“一个小小的护卫长,居然如此张狂,先接我一拳。” 张野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笔直的一拳直取安大防心窝。 “大防哥哥,不要硬接啊。”柳凝诗一把拉住了安大防的衣袖,她太清楚张野拳法的威力了。 “哼!我也想看看你的拳法到底是不是吹牛!”安大防嘴中冷哼,右掌一握,白色的虎形劲气一丝一丝缠绕于拳上。 就在张野于己身前三尺之际,安大防一把挣脱了柳凝诗拉住的衣袖,也是笔直一拳迎了上去。 二人右拳于半空中双撞的这一刻,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安大防只觉得拳头打在一铁墙之上,这种感觉就算他与元瑾交手之际也不曾有过。 “切!我还以为虎啸拳如何厉害,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失望啊。”张野嘴角边闪过一丝冷笑:“去。” 随着张野大喝一声,安大防被这一拳击得腾空而起,重重的摔倒在地下。 柳凝诗急忙跑过去,扶住了安大防,焦急的问道:“大防哥哥,你不要紧吧。” 安大防右手捂住胸口,眼神呆滞了片刻,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 “张二公子,弄出人命来可不好。”刚才还在隔岸观火的慕容离适时的劝阻道。 “哼,算你走运!今日若不是慕容公子求情,定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张野对着安大防啐了一口:“来人,将安大防还有那边那个鼠辈一并拿下。” “是!”由司农府带来的两名灰衣卫士上前来就要抓安大防,柳凝诗“呼呼”两掌逼退了两人:“司若水,安护长好歹也你玄武院的护卫长,你为何从头至尾不闻不问。” “安大防行刺我在先,又致叶护卫受伤于后,理应受到惩罚。”司若水此时正全神贯注替叶虎疗伤,看也不看柳凝诗与安大防一眼。 “柳凝诗,你居然敢向我的卫士出手?”张野目露凶光,一步一步逼上前来。 “都给我住手。”一个中正而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身着宽大官袍的中年官员步入跨院,此人正是朝堂上的那位郅大人。 柳凝诗看见中年官员的那一刹那,顿时松了一口气:“郅伯伯,您终于来了。” “郅大人,您怎么来了?”张野见了郅善,也收敛了一些性子,不敢太过放肆。 “我要再不来,怕是要闹出人命了。”郅善冷冷一指安大防:“二公子这是要抢本官的差事吗?” “哎呦!郅大人可真是冤枉小侄了,您老可是在圣上面前可是红人,小侄哪敢哪?”张野朝着两个灰衣卫士挥了挥手:“我们走!不过今日此事弄这样,我一定会禀明家父向郅大人要个说法。” “慕容公子,在下先行告辞。”张野朝着慕容离抱了抱拳,便径直向着院门走去,两名灰衣卫士跟随而去;就在他来到门前了那一刻,突然又回身盯着躺在地上的安大防:“我是真不明白,这种蝼蚁一般的废物是怎么当上护卫长的,简直是丢进了京卫府的脸,哈哈哈!” 张野极其嚣张的张扬而去,慕容离等一众宾客见此情况纷纷告辞离去;叶府的下人请来了张太医为叶虎疗伤,原本热闹的跨院中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下柳凝诗、郅善以及受伤昏迷的安大防。 “郅伯伯,谢谢您!要不是您及时赶到,今日大防哥哥就真的危险了。”柳凝诗右掌抵在了安大防的心俞穴上,淡蓝色的内力犹如柔水般的修复着他那受到震伤的心脉。 “你不闭谢我,这也是公事公办。你先为这位护卫疗伤吧,五日后让他来廷尉府受审。”郅善朝着两名廷卫大袖一挥:“你们将这个行刺者带回去审讯。” 第二十九章 醉酒消愁 “蝼蚁,贱民,你是怎么骗到这护卫长之职的?简直不堪一击嘛,哈哈哈!”一阵阵嘲笑声不停的回荡着,安大防猛然睁开紧闭的双眼,一咕噜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珠“滴答滴答”的滴在榻边。 安大防低下头来,轻抚着布带扎着的右臂,阵阵刺痛直入心房:“与人拼拳居然败了,还败得如此之惨。” “来人,有支应的没有。”安大防吼着嗓子大声叫道,仿佛在发泄心中的闷气。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一个短打布衣的小二推门而入。 “这里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安大防一激动,原本感觉好了一点的身体刺痛又起。 “客官,这里是风远客栈;两个时辰前是一个模样看上去很可爱的姑娘送您来的。”小二如实回答着:“这位姑娘还吩咐了,她要去抓点药,还请您在这里静养。” “养什么养?来,扶我去大堂找个上好的位置,先给我上二两烧刀子,一碟花生米。”安大防挣扎着站立起来。 “可是那位姑娘吩咐了。。。。。。”小二还没说完,就被安大防狠狠的瞪了一眼:“啰嗦什么?照办就是。” 一个时辰流逝而过,安大防的脸上也渐渐泛起了红光,周身散发着浓浓的酒气:“小儿,酒没了,再给爷添二两来。” “客官!您今天已今天喝很多了,不能在喝了。”小二劝道。 安大防一把抓住了小二的衣领:“叫你拿就拿,是怕大爷没银子给吗?” “是,是,客官,小的这就去。”小二惊恐道。 邻桌的三五个泼皮正在喝酒赌钱,其中一个泼皮骂道:“今天这什么破手气,又输了。” “怎么样,老兄,你也输光了,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赢了钱的泼皮得意洋洋的喊道。 输了钱的泼皮怒道:“你急什么,谁说我没银子了。”说着,走到安大防的身边,一只手搭在安大防的肩上:“喂,老兄,借点银子给我用用。” 安大防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泼皮的脸上:“给我滚远点,别妨碍大爷喝酒。” 泼皮站了起来,摸了摸嘴巴,看着一手血渍叫道:“反了天了,这人尽敢打我,弟兄们,给我上。” 三五个泼皮一瞬间就围住了安大防,安大防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这些货色,简直找死。” 安大防借着酒劲,正要收拾这些泼皮;突然心头一震,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没了力气;几个泼皮乘势冲了上来对着安大防一通拳脚,几乎把他打的昏死过去。 “哈哈,就你这种病猫还敢动手打人,找死。”几个泼皮趾高气扬的往安大防脸上吐了几口吐沫,顺手拿走了安大防的钱袋,陆陆续续朝着门外走去。 突然,一条粉色身影在这些泼皮周围一闪,几人或中拳打、或者中掌击、或者中脚踢,皆被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串。柳凝诗左手拎着一个枯黄色的纸包,右手朝着几个泼皮一指:“你们还不过来向我大防哥哥道歉。” 几个泼皮一起跪在了安大防的身前,磕头如捣蒜:“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们吧。” “你们都给我滚。”安大防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 几个泼皮听了如蒙大赦,丢下安大防的钱袋,一溜烟的跑得不见踪影,此时他们只恨自己的爹妈不给他们多生两条腿。 柳凝诗上前扶住了安大防的左侧臂膀,幽幽问道:“大防哥哥,你没事吧?都是凝诗不好,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 “凝诗,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此战败,而且败得是如此彻底。”安大防歇斯底里的喊道:“最可恨的便是司若水,若不是我当初救她,别说院主的位置了,她早就死在杜寒山的手上了;如今我遭难,她却无动于衷,亏我心中还对她。。。。。。” “对她什么?”柳凝诗摇了摇安大防的手臂:“哎,又晕过去了?小二,来帮个忙。。。。。。” “没用的!这次如果不靠自己的力量度过这个难关,谁也帮不了他。”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柳凝诗的耳中。 “翔云哥哥,你来啦。”柳凝诗惊喜的看着佟博:“大防哥哥不但被人诬陷为行刺院主的凶手,而且被张野打伤了。” “哎!我都已经知道了。”佟博轻叹一声:“柳姑娘,还是先将大防扶回屋吧。” 佟博一缩脖子,将安大防的左臂伏于自己的脖颈之上;右侧的柳凝诗则轻扶着安大防的右臂,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扶回房安顿下来。 “呼。”佟博不停的转动着自己的脖子,甩着双臂:“这个大防,又重了几斤,真是累死我了。” “你这话要给大防哥哥听见不气死才怪!”柳凝诗原本紧锁的眉头给佟博这一打趣总算舒展开来:“对了,翔云哥哥!来这里找凝诗有何事?” “博想见一见梁太傅,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拉着柳姑娘一起去受这份罪,要不我这心里不平衡啊。”佟博尴尬的饶了饶头皮。 “明白了,原来翔云哥哥是想求凝诗带路。”柳凝诗会心一笑,玉掌朝着佟博一摊:“这也不是不可以,但凝诗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不食人间烟火的为你带路吧。” “柳姑娘,我这可是为你的事情才要见梁太傅!”佟博一头黑线:“再说了,赢来的那些银子不都在你那存着呢。” “哼!翔云哥哥,凝诗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这你也能当真。”柳凝诗笑弯了腰。 “女人是老虎,这话还真没说错!”佟博只觉浑身哆嗦,喃喃自语道。 “翔云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柳凝诗一双看似天真的双眸直直盯着佟博。 “没,没什么!哈哈哈!我只是在想,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发了?”佟博被柳凝诗这么一盯,只觉浑身发毛,赶紧岔开话题。 “我们将大防哥哥一个人丢在这里真的不要紧吗?万一再遇见刚才的事情怎么办?”柳凝诗敛去了笑容,不放心的看着榻上躺着的安大防。 “人生有些事情终究还是需要自己闯过去才能柳暗花明,旁人也是无能为力。我只是不知道,大防当这个护卫长是对是错?”佟博一脸惆怅之情尽显于脸。 “不管是对是错,大防哥哥现在都已经是护卫长了,不是吗?”柳凝诗听了佟博的话虽不解其意,却坚定了自己的心志:“现在我们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多余的事情;出发吧,去太学。” “是啊!后悔什么的还真不是我的风格,一切都得向前看。”佟博被柳凝诗这么一说顿觉豁然开朗,舒眉一笑:“好,去太学。” 京卫府玄武院的东厢房内,又换回一身的黑袍的元瑾正盘膝坐于一个淡黄色的蒲团之上,身前的一张矮桌上放着一个漆黑的铜鼎。 此鼎约莫一只手掌般的大小,鼎面雕刻着几条栩栩如生的盘龙;鼎面一缕缕的黑气隐隐升起,元瑾双目紧闭,双掌握拳于黑气之上不停的挥动着,只见这黑气一圈圈的自她的拳与手腕之间环绕着,越来越浓密,她的脸上略显痛苦之色。 “郡主,韩勋求见。”厢房外传来了轻微了敲门声。 “进来吧。”元瑾听得声音,敛去了黑色气息,脸色亦恢复如常。 “不知道郡主找勋来有何要事?”韩勋进得屋来,双手的托起长衫的衣角,跪坐于元瑾对面的蒲团之上。 “王兄来信了,对于我们在齐的状况很不满意;韩相,请您先看看吧。”说着,元瑾取出一个打有火漆的信封递给了韩勋。 “郡主!魏馆驿被毁,我们要向想齐皇索要足够的赔偿以及问责于齐国护卫不利之人,方能平息王爷之怒。”韩勋自怀中取出一份手稿:“请郡主过目。” “韩相果然想得很周道。”元瑾微微点头:“不过,想到我们这次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慕容离那帮人却坐享其成,心里就不舒服。” “郡主且宽心,我们虽然小有损失,亦可在接受范围之内。来日方长,不必争一日之得失。”韩勋看上去还是那么的风轻云淡。 “还有一事,元瑾不明,还请韩相为我解惑。”元瑾话锋一变:“就在馆驿遭袭那日,我们却刚好去与慕容离见面,是不是太巧合了?” “郡主是怀疑这些杀手是燕国的人?”韩勋试探的问道:“但也不太可能,不管如何我们还是盟友,袭杀我国馆驿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不管如何,他们的嫌疑最大;如果查明是他们,即刻动用紫衣卫将慕容离永远留在这金陵城。”元瑾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 “这不太好吧?郡主,王爷吩咐过,紫衣卫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韩勋作揖道:“还请郡主三思。” “没什么不好,就这么定了。”元瑾不再给韩勋反驳的机会:“若无其他事,韩相请自便吧。” 第三十章 四方涌动 自打佟博在这金陵城安顿下来以后,这是第二次来太学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到了这里他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舒心感。 这次有柳凝诗的陪同,二人毫不费力的就见到了梁太傅。只见他右上拿着剪刀,来回踱步在那偌大的花圃之中,时不时的修剪着花朵的残枝。 “梁伯伯,就知道这个时辰您会在这里赏花。”柳凝诗一脸欢快的跑向梁太傅。 “卑职佟博拜见太傅。”佟博随后而至向着梁冲作了一揖。 “凝诗,翔云?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这老头子啊?”梁冲也开心向他们招了招手。 “梁伯伯正是风华正茂,哪里老了?凝诗早就想过来了,只不过太多琐事,直到今日才有时间。”柳凝诗向着梁冲撒桥着。 “鬼丫头,就你会说话。”梁冲笑了笑:“说吧!这次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们确实遇到一些不解之事,想求教于太傅。”佟博说着,便取出了令牌递于梁冲:“这块令牌很是奇特,不似一般江湖人所持有。” 梁冲接过令牌仔细了打量了一番:“你们还真是问对人了,江湖事老夫不甚了解,可这令牌却是御赐之物。” “什么?竟然是御赐之物?”佟博和柳凝诗皆惊。 “我们去那边的凉亭慢慢细说!凝诗,伯伯可是好久没喝到你泡的茶了,今天看来是有口福了。”梁冲一副期待的模样。 “梁伯伯什么时候想喝,凝诗都给为您泡。”三人朝着凉亭而去。 廷尉府的疱屋之中,鬼面右手拿着一个黑色的铁锅在旺盛的炉火上不停的翻动着,左手上的锅铲时不时的在铁锅内搅动两下,碧绿的青椒夹杂着浅褐色的肉丝就像变戏法似的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以后又落回到锅中,青椒的辛辣伴随着肉丝那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鬼面大人的厨艺又精进的不少,不知道小的可否有这口福占点肉香味?”刚走进疱屋的郑二牛闻着香味嘴里都快留出哈喇子了。 “你小子整天就想吃着,交待你办的事怎么样了?”鬼面一边问着话,一边将锅铲一甩,青椒肉丝稳稳的落入了桌上摆放的盘子中。 “那二人都出了廷尉府。”郑二牛迫不及待的取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块肉丝美美的咀嚼起来:“大人,要不要找人跟着他们?” “嘿!不用了跟了。”鬼面放下铁锅与锅铲:“我回房歇息片刻,任何找都说我不在;至于这盘青椒炒肉丝就便宜你小子了。” “小的遵命。”郑二牛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鬼面则缓缓走出疱屋:“哼!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惜遇上的是我们。” 佟博和柳凝诗从太学告辞出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酉时,二人皆已枵肠辘辘,饥不可勘了。 “柳姑娘,我看我们就在附近找个酒肆用膳吧。”佟博的肚子已经开始不争气的跟他较劲了。 “也好,不过我们要去哪里呢?”柳凝诗左右望了望:“这太学附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用膳吧。” “对了,我倒是想起一个地方很是不错。”佟博一拍脑门:“柳姑娘,我们就去那里。” “你想带我去哪里?”柳凝诗好奇的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佟博故意卖起了关子。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二人便来到了目的地;这个小店虽然不大,但生意还是一如往昔的好。 “李氏馄饨店!没想到我在金陵城住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柳凝诗进到店内左看看,右瞧瞧。 “两为客官,这边请。”店小二热情的招呼着佟博和柳凝诗来到一处空位落座。 “还真是巧啊,这次又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佟博一边感慨,一边对着小二吩咐道:“两碗三鲜馄饨,再上一些可口的小菜。” “翔云哥哥,你对这里倒是轻车熟路啊?”柳凝诗抿嘴一笑:“不过这里的气氛真是不错呢,凝诗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还怕你这位柳府的大小姐吃不惯这种小店呢。”佟博笑道。 “我只是父亲的义女而已,算不得什么大小姐。”柳凝诗摇了摇头:“翔云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记得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大防带我来的。巧了,当时我们也是坐在同样的位置。”佟博淡然一笑:“我们上次在这里用膳的时候,还遇到一点有趣小插曲。” “是什么小插曲,说来听听。”柳凝诗饶有兴趣的看着佟博。 “你也知道大防这人嫉恶如仇;当时刚好有几个小混混来收保护费,还硬要霸占我们这个靠窗户的位置。”佟博哈哈大笑起来:“大防差点就上去揍了他们。” “后来呢,大防哥哥为什么忍住没动手?”柳凝诗见店小二过来,顺手接过了他的托盘,端出一碗馄饨放在了佟博的面前。 “柳姑娘,当时我们可是穿着玄武院的护卫服;这几个小混混居然还敢主动挑衅,你觉得这其中是否有诈?”佟博说到这里,脑海中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的闪过。 “嗯!是很反常,所以最后是怎么打发他们的?”柳凝诗很是好奇佟博用了什么方法。 “原来如此。”佟博心道:“难怪那日在廷尉府看见的那家伙如此面熟,还一副怨恨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半天;原来他就是那个混混头目,这样一日煞是如何被带进廷尉府的也就不难解释了。” “翔云哥哥,你怎么不说话?”柳凝诗轻轻碰了碰佟博的手臂,使得佟博回过神来。 “我将他们都点了穴,让他们去金陵令的大牢中吃了几天牢饭。”佟博喝了一口馄饨汤:“话说回来了,你和郡主那场架还真没白打;我能感觉得的出,她已经拿你当朋友了。” “那日在魏驿馆中与郡主畅谈,可以感受的出来,她是一个直爽而真诚的人。”柳凝诗点头赞同。 “相信郡主已经依计行事了,而且据目前手中的证据也可以大致推断出此次事件的幕后凶手是谁了。”佟博将馄饨吃了个干净,不舍的放下了碗勺:“柳姑娘,有两件事还需要借助你的力量。” “翔云哥哥,你不会又想让凝诗去走险棋吧?”柳凝诗双手托着下巴,盯着佟博。 “柳姑娘想到哪去了?只不过让姑娘查一个人,顺便再跑一趟燕驿馆,仅此而已。”佟博笑道:“而且这一次,我会请鬼面协助你。” 梼杌正于密室的正坐上闭幕养神,只听得石门“轰”的一声打开,穷奇风尘仆仆的领着一个斗篷盖脸的汉子走了进来。 “怎么样,事情都办妥了吗?”梼杌看见这个汉子,顿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问道。 “首领,张大和葛二皆死于一日煞;而且廷尉府的那帮蠢材还以为是公孙羽下的。”斗篷汉子拱手道。 “好,这事你干的不错。”梼杌点点头,突然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对了,你过来没人跟踪吧。” “首领放心,为了混淆视听,属下和另一个值守廷尉一起离开的廷尉府;确认没人跟踪才敢过来。”斗篷汉子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穷奇,你教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梼杌满意的夸赞:“本座赏罚分明,去账房领十两银子。” “谢首领。”斗篷汉子退了下去。 “首领,还有一事;叶虎在定亲宴上被刺,雇主那边约您去石头城一叙。”穷奇轻咳着。 “哼!这个叶虎,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在这个节骨眼上出这个事?”梼杌不满道。 “据细作称,凶手原本是想行刺司若水,结果叶虎替她档了一刀。”穷奇如实而道。 “切!好一个情种,能成什么大事。”梼杌冷笑道:“这种人不用理他,对方约我们什么时辰见面。” “明日子时,石头城会面。”穷奇捂着左胸口:“首领,您看我的受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去了也是累赘,不如。。。。。。” “嗯!那就让饕餮陪我去;对了,让刚才那位小兄弟也一起去见见事面,历练历练。”梼杌略一沉吟便做出了决定。 “多谢首领对他的栽培;穷奇在此替这小子先行谢过。”穷奇低头抱拳,嘴角边却闪过邪魅一笑。 柳凝诗于金陵令府门前四处眺望着,突然正前方走来一位手持折扇的翩翩少年;他一身淡蓝色的罗衫,清秀的面庞上略带病容,一根天蓝色的布带束起后脑上一缕飘逸的长发,全身上下散发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柳姑娘,接到翔云的飞鸽传书我就冲冲赶来了。”少年书生朗声而笑:“这个时辰还不算太晚吧。” “你是?鬼面哥哥?”柳凝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在她的印象中,鬼面的形象与眼前的少年书生实在相差太大了。 “怎么?不像吗?”鬼面显得一副无奈的模样:“之前翔云第一见我的真容时,也是你这个表情。” “鬼面哥哥真不像个捕快;在凝诗看来,更像一个考取功名的书生。”柳凝诗笑起来的时候,她的双眸就如天上的月亮一样动人。 “就因为长成这个样子,我才要带上一个鬼面具,要不作为三大鹰捕之首,谁还会怕我。”鬼面略带自嘲笑道:“柳姑娘,我们这就进去拜访一下秦大人吧;对了,以后就叫我仁哥哥吧。” 第三十一章 聚友楼寒梅阁 “廷尉府鹰捕鬼面求见金陵令秦大人。”鬼面右手掏出廷尉令牌展现在金陵令府门前一个拄着惊堂棍的衙役面前。 “鬼大人,里面请。”衙门正拄着惊堂棍打着盹,被鬼面这么一叫,差点没站稳,一脸不情愿的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看令牌,睡意顿时消失了大半,朝着旁边的衙役叫道:“你速去禀报秦大人。” 柳凝诗和鬼面进门后,由衙役领着,直奔大堂而去;不多时,之间一个身着绿色官袍,头戴黑色官帽的三旬汉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不知鬼面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秦大人太客气了,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何足挂齿。”鬼面右掌朝着柳凝诗一摊:“这位姑娘是当朝柳中书的三小姐,大人可要小心伺候哦。” “原来是三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本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安一脸谄媚的笑道。 “秦大人难道就不准备请我二人去后堂坐坐吗?”鬼面摇着折扇提醒着。 “哦!对对,你看我真是糊涂了。”秦安一拍脑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位请!来人,沏茶。” 三人来到后堂分宾主落座,一个小厮端着托盘分别将三个盖碗放在三人面前。 “这是我府衙今年刚得的新茶,还请二位品尝一番。”秦安首先端起盖碗用盖子拨了拨飘在水面的茶叶。 “滋味甘洁,香气清幽。”柳凝诗将茶水放在嘴边吹了吹,抿了一小口:“这是上好的庐山云雾,可是价值不菲哦。” “柳姑娘所言极是。”鬼面打趣道:“秦大人,您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哪里!这只是本官的一个老友赠了一点给本官,恰巧二位又适逢其会,也是天意。”秦安不愧是官场的老油条,拍起马屁来也是不着痕迹。 “秦大人,我们今日来主要是打听一件事。”鬼面清了清嗓子:“前些日子,有几个无赖混混因为在李老实的馄饨店扰民被关进了金陵令府的大牢,这事您还记得吧。” “嗯?容本官想想。”秦安沉思了一阵,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是李老实受了玄武院安大防委托前来报的案;本官依本朝律法,关了那四人十日。” “他们四人中,为首的那人是谁?有什么底细?”鬼面接着问道。 “这人名叫贾癞子,土人土长的金陵人氏。”秦安如数家珍的娓娓道来:“他为人不学无术,却纠结了一帮子地痞无赖终日在各商铺收取保护费。” “这种无赖官家就不管管吗?”柳凝诗十分好奇。 “这些地头蛇之所以能混得风生水起,自然是上头有人撑腰。”秦安叹了口气。 “这家伙收了这么多年的保护费,怕是早已有了自己的产业了吧。”鬼面自己就是个捕快,这里的猫腻可是门清。 “鬼大人所言极是。”秦安点了点头:“别看这个贾癞子一副混混模样,他置的产业倒是挺雅致,就是古阳街上的聚友茶楼,专供文人骚客吟诗作对,交友品茶所用。” “仁哥哥,秦大人所言倒是挺有趣。”柳凝诗顿时来了兴致:“这聚友茶楼离我府上那么近,凝诗还一直都未去过;不如乘此机会去风雅一番如何?” “正合我意。”鬼面与柳凝诗站起来身来:“秦大人,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告辞。” “我送送二位。”秦安亦起身相送。 聚友茶楼就在距离柳府一里处的西街街头,共分为两层。下层用屏风隔出了一个一个小型的隔段,专供一些普通士子,文人骚客只用;而二层修葺成了天、地、玄、黄;春、夏、秋、东八个包间,供显贵才子使用。 每日的酉时至戌时之间,也是聚友茶楼最热闹的时候;这不,在阵阵吟诗作对,吹啦弹场声中,大堂里的小厮端茶倒水,端送果品点心那是忙得不亦乐乎。 “二位客官里面请。”柳凝诗和鬼面刚才跨进茶楼的那一刻,一个小厮便热情的迎了上来:“二位是需要一楼的隔段,还是二楼的包间?” “嗯。。。。。这个嘛?”鬼面故作沉思,忽然将折扇一合:“柳姑娘,你想去哪一间,今日仁哥哥都满足你。” “仁哥哥,凝诗最喜欢梅花了,它坚韧、高洁;巧了,据说此间有一屋,名曰寒梅阁?”柳凝诗显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就这间吧。” “这?”小厮看着二人的衣着气度,只得耐着性子陪着笑脸:“真是不巧的很,今日寒梅阁已经被一位贵客包下了;天字阁的环境也很不错,二位不如。。。。。。” “小兄弟,你难道没听清楚这位姑娘的话吗?”鬼面原本淡然的面容沉了下来,一把将一锭十两的金子塞在了小厮的手中:“无论是谁,都请他让出此间!” 小厮手里握着十两黄金,感觉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这个小的真是作不了主,我还是请掌柜的过来与二位详谈把。” “柳姑娘,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乘着小厮离开的间隙,鬼面悄声询问柳凝诗。 “寒梅阁的方向像似有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着,给人一种似幻似真的感觉。”柳凝诗进门就感觉有异,故而想去看看。 “柳姑娘的感觉没错。”鬼面向着柳凝诗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这是一种叫海市蜃楼的阵法,虽然这里的薄雾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功力。” “是谁要进入寒梅阁啊?”一个老气横秋的四旬汉子跟着先前那个小厮缓缓走来。 “您就是掌柜?”鬼面听得掌柜如此不善的语气,心中怒意上升,原本就沉着的面容冷得跟冰一样,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对方的心窝。 掌柜的看着鬼面的眼神,全身一个激灵,立刻笑脸相向:“客官且息怒,方才小人已经去请示过寒梅阁的那位客人了。” “那位客人怎么说?”一边的柳凝诗抿嘴而笑。 “那位客人说,若是二位能从这里走到阁中,他自会让出寒梅阁。”掌柜又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哦?当真?此人还真是和以前一样,自大过了头。”鬼面冷笑一声,看也不再看掌柜一眼:“柳姑娘,随我来。” “哼!一会若是走不出阵来,可不要怪我。”掌柜恨恨的小声言道。 柳凝诗一边走一边默运内力,使出了幻心诀中的“心眼合一”;她微闭着双目,右掌上凝聚着淡淡白光,不停的在寒梅阁周围的薄雾上探查着:“仁哥哥,此雾的左下方有一处薄弱的地方,我们要不要由此处打开一个缺口进入。” “何须如此麻烦?再说,不用给这种人留面子。”鬼面直接抽出铁尺,于薄雾上随手一击,便将其击散,“寒梅阁”三个大字映入二人的眼帘。 “柳姑娘,这不就可以了。”鬼面潇洒的又将铁尺放回腰间,继续摇起了折扇。 “你是什么人?居然能破了我家公子阵法?”在寒梅阁外门守卫的魏天麟大惊:“柳姑娘,是你?” “不、不、不!可不是我哦。”柳凝诗故作惊慌,用手指了指一旁的鬼面:“是他、是他。” “天麟!既然有朋友想见我,就请他进来吧。”寒梅阁内,传出了慕容离的声音。 鬼面当先而入,柳凝诗则跟在后面蹦蹦跳跳的走进阁中,只见慕容离正半卧于蒲团之上,右手举着酒樽,左手抓着一颗淡紫色的葡萄,眯着眼睛在听一个猪脸一般的汉子说着什么。 “啧啧啧!慕容郡王还真是会享受啊?”柳凝诗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了慕容离对面的蒲团上,还顺手替鬼面铺好了另一个蒲团。 “慕容离,想不到多日不见,你的阵法还真是这么的烂?”鬼面用手指着猪脸汉子,却对慕容离笑道:“本来想先找这只小虾米聊聊,随后再去拜访你,看来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你是?”慕容离放下了手中的酒樽与葡萄,细细的打量着这个眼前略带病容的少年,突然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慕容仁,你居然还没死。” “你都没有死?我又怎么舍得先死?”鬼面针锋相对的回应道。 “站住!”柳凝诗一声娇叱,原本还坐着的她已经闪至了想要逃跑的猪脸汉子身前,一掌捏在了他的肩井穴上,顺手撕下了他的猪脸面具:“整日装成个猪脸一般的混混,你不累吗?”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猪脸汉子不停的求饶道:“姑娘,轻点、轻点,我的手臂快断了。” “慕容仁,你今天想干什么?找我报仇吗?”慕容离有点坐不住了,一拳重重的砸在桌上。 “你的涵养还是这么差!”鬼面一脸不屑:“放心,我们之间的恩怨,日后我会去蓟城找你兄弟二人讨;今日来是为了你这个手下贾癞,哦不!确切的说,是贾癞的冒充者。” “哼!不错,这人是我的属下,那又怎么样?”慕容离知道在鬼面面前根本没有装的必要。 “如果你的属下要是背着你做出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吧。”鬼面端起桌上的酒樽,自斟自饮了一杯:“嗯!这竹叶青倒是不错。” “此话怎么讲?”慕容离皱着眉头,他一向自诩精明,哪能容忍有人背着他做事。 “此人打着你的旗号进入廷尉府,将一日煞交给了我廷尉府的一个细作,致使柳府案和魏馆驿案的两个重要人犯致死。”鬼面回头望了被摘了猪脸面具的汉子一脸:“我说的对吗?” “郡王,不要听他胡说;我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汉子歇斯底里的抵赖着。 “是吗?”鬼面取出一张供词,丢给了汉子:“看看吧,这个细作都招了,这里有他的签字画押。” 贾癞双手颤抖着那起供词,瞧了片刻,瞬间瘫软在地:“郡王饶命,郡王饶命。” “王渊,本王一向待你不薄,尔安敢如此?”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个汉子估计已经死了千万次。 “哎!迁先生曾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攮攮皆为利往。”鬼面一声叹息:“商人逐利,本就是天性使然。” 第三十二章 神通术的对决 “慕容郡王,你的人协助廷尉府的细作毒死人犯;若是凝诗将此事禀告给陛下,你想他会不会认为这个两个案子都是你们燕人所为呢。”柳凝诗笑吟吟的看着慕容离。 “一派胡言,这件事只是他个人私自所为。”慕容离被自己人摆了一道,心里极度不快。 鬼面与柳凝诗一唱一和的接过话茬:“慕容离,只要凶手不是齐人,你认为陛下会在意凶手是燕人还是魏人吗?” “你们想怎么样?”慕容离心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逞一时之气。” “仁哥哥,你既然跟郡王是故人,还是由你来说。”柳凝诗将话又抛给了鬼面。 “做人呀,还是要勇于承担责任。”鬼面又眯了一口竹叶青:“既然是你的人毒杀了人犯,那这个两个案子的凶手亦由你找出来向陛下禀明。” “好一个杀人诛心。慕容仁,你可真够狠的。”慕容离眼皮流动,一时难以抉择。 “郡王,卑职有事求见。”门外魏天麟声音传来过来。 “进来吧。”魏天麟附在慕容离的耳朵前小声言道:“玄武院那边传出消息,元瑾郡主亦怀疑我们袭击了魏馆驿,还想不惜一切代价的对付郡王您。” “好,我应下了。”慕容离此时觉得,自己好像也掉入了别人布的局,可是他目前别无选择。 “那我们便达成一致了,告辞。”鬼面与柳凝诗起身而去,就在他们快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刹那,鬼面又转身言道:“哦对了?还要提醒你一句,最近不该见的人就不要再见了,免得引火烧身。” “哐啷!啊!郡王开恩,饶了小的吧!”已经出了门的鬼面听着寒梅阁里那阵阵噪音,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柳凝诗拉了拉鬼面的衣角:“仁哥哥,你们真的抓住了那个细作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找出那些试药人?” “没有。不过那个细作我们已经知道是谁了,刚才那封所谓的画押也我请人临摹了那个细作的笔迹假造的。”鬼面笑道:“商人就是商人,禁不住吓唬。” “仁哥哥,你真是好坏哦。”柳凝诗忍不住娇笑起来。 “你可别瞎说,我可只是个可怜的跑腿人,这一切都是你那翔云哥哥的策略。”鬼面也是舒眉大笑。 风远客栈的密室中,穷奇盘膝坐于一个蒲团上,双目紧闭,左掌向上放于丹田处,右掌则不停的在左肩处缓缓移动着,丝丝内劲也源源不断的自左掌流向右掌。 “那个汉子那招到底是什么?都过去好些日子了,我的伤口都不能完全愈合,总是有隐隐的灼烧之感。”穷奇睁开眼睛,右掌轻轻的捂着左肩。 “看来你受的伤不轻啊;我倒很好奇,是谁有这么大难耐能将你伤到这个地步?”密室的后门“轰”的一声打了开来,一个梳着坠马髻的蒙面女子缓缓朝着穷奇走来。 “那人着实厉害,当真是智勇双全。”穷奇挣扎着站立起来,朝着女子作揖道:“说来惭愧,我与他斗了一场,不但没能占到一丁点便宜,差点就回不来了。” “你一向眼高于顶,心比天高。连你们的首领梼杌你心底都未曾对他服气,居然也有低头服人的时候。”蒙面女子轻笑道。 “您说笑了,穷奇安敢不服首领?”穷奇打着哈哈:“主上,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是想来问问,交待你办的事办的如何了?”蒙面女子一转身,顺势坐在了之前梼杌的位置上。 “启禀主上,卑职都将您的话传到了。”穷奇阴笑道:“不出意外,梼杌他们已经在路上了。” “那就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人哪,早晚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蒙面女子发出阵阵寒笑。 石头城距离金陵城约莫三百里余里,当年东吴孙权迁都金陵时,选中此地修筑此城以御外敌。 从金陵内城到石头城需要穿过一片死荫幽谷,此谷群山环抱,一片二十里的沼泽地中长满了苔草、芦苇、柳、水松等植物,这茫茫一片让人看了望而生畏。 “首领,穿过这片死荫幽谷就到石头城了。”斗篷盖脸的汉子向着远方眺望了一番,回过身来向着梼杌拱手禀报道。 “嗯!要穿过这片幽谷,轻功必须有一定的造诣,否则就有沉入沼泽的危险。”梼杌看着斗篷盖脸的汉子。 “如果轻功不行,就乖乖在守此地替首领放哨,等着我们回来。”一边的饕餮那沙哑般的声音出言讽刺。 “首领放心,在下自信还能应付,就让我为您开路。”斗篷盖脸的汉子双足于土面轻轻一点,犹如一只猎豹一般灵敏。 “有两下子。”梼杌微微点头,也跟了上去。 “切!”饕餮虽然不再说什么,但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三人并行穿梭急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眼见石头城近在咫尺,突然眼前的一颗秃柳树上,一个朦胧的人影发出一道剑气划过长空袭向三人。 斗篷汉子和饕餮预感不对,足下轻点,分别向左右闪避;而中路的梼杌却不闪不避,双掌上凝聚一层淡淡的绿光,迎着剑光劈出。 剑气顿时被劈成两半,随后成水珠状消散无无形;那个朦胧的人影赞道:“好身手。” “什么人?为何要挡住我等去路?”梼杌自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起来,三人于火光中看清了来人的面目:长须飘飘,仙风道骨,慈眉善目,头带玉冠,只是换了一件蓝白相间道袍,右手持长剑,左手负手而立。 “金蝉,原来是你个老家伙;怎么,上次败了不服气,想来寻仇吗?”饕餮用舌头添了添自己的那双枯瘦的爪子。 “非也!贫道一向对胜败看的很淡,只不过这次实是因为受人之托,才要擒下三位。”金蝉道长摸着长须言道。 “哼!好大的口气,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手段了。”梼杌一个闪身,整个人腾空而起,与金蝉形成了一条直线,双掌暴风骤雨般的乱舞起来;只见空气中,数十道绿光犹如风刀一般,袭向金蝉。 就在风刀距离金蝉半尺之际,他长剑一挥,于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圆形的小型光墙,“轰”的一声,二者内劲激烈的相撞。 “厉害。”金蝉在混乱中单足于柳树上一点,又飞跃到另一棵柳树之上,从光墙中穿过来了两道风刀几乎擦着他的脸皮而过:“这是神通术风刃。” “老道士还算有点见识。”梼杌以眼示意了斗篷盖脸的汉子:“饕餮留下,你先去石头城。” “若是平时,贫道自然不是你等对手;可现在贫道占尽地利,你们走的了吗?”金蝉长剑挥动,口中默念咒语:“天地沼泽,尊吾号令。” 随着金蝉一声令下,沼泽地面剧烈的抖动着,除了梼杌勉强能够站稳,其余二人皆已经开始摇摇晃晃。 “风起。”梼杌也不甘示弱,双掌于空中旋转了一个大周天,周边的风渐渐的聚集到了他的手掌之间。 金蝉一改刚才缓慢的动作,单剑朝着三人急点,只见原本平静的沼泽表面开启了一个一个旋涡,旋涡中冒出了三条土龙分别朝着三人袭去,似要将三人吞噬。 “这是神通术沼泽,不可硬碰这些土龙;我来挡住他,你们二人找机会走,记住千万不能掉进旋涡。”梼杌大喝一声,双掌平推而出,原本聚集起来的风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三道风柱也扩散开来,与袭来的三条土龙相互搏斗着,那叫一个风卷尘沙起,泥水四处袭。 饕餮与斗篷汉子听得首领下令,亦知道以自己的本领根本抵挡不了这般术法,便头也不回的向前急奔。 金蝉飞身来到其中一个旋涡面前,长剑朝着二人一挥,由沼泽表面凸出阵阵土墙阻碍着他们前进。 就在金蝉阻止两人逃跑的瞬间,一阵恶猛的啸声自身后而来,梼杌整个人在风的加速下,身法何止比原来快了一倍。 金蝉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背后有人似的,嘴角边还露出一丝诡笑;“啊!”只听得梼杌一声惨叫,自旋涡中冲出一道黑影,打出一招凌厉的“暗影袭杀”,两道直线般的黑色劲气就像两条锁链一般射穿了梼杌双肩的琵琶骨。 金蝉回身一指点中了梼杌的膻中穴,黑影用得意而示威般的眼神盯着梼杌:“首领,别来无恙。” “是你,英招!”梼杌一脸憎恨的盯着英招:“你不但背叛组织,还勾结这个老道士算计我们,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哼!瞧瞧我现在这样张脸,就拜你所赐。”英招缓缓的取下了面具,一只脚踩在了梼杌的大腿上:“我早就不是试药人的一员了。” “啊!”梼杌又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涌出丝丝汗珠:“当年你快要饿死街头,若不是得我们拯救,你焉能活到今天?” “我倒是情愿当时饿死也就算了,这样也不用承受万毒钻心的痛苦了。”英招又增加了几分脚力:“就是为了区区一月十两的试药银,以及你们那随时可以停止试药的空头承若。” “别,别踩了!快痛死我了。”梼杌求饶道:“如何试药也不是我能决定的,那是上面的意思。” “英兄,差不多就行,也别太为难人家了。”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 黑夜中,佟博当先而行,他的身后则跟着两位蒙面廷卫,每人一手牵着一根绳子,斗篷盖脸汉子和饕餮尽数落网。 “你是何人?又是如何能准确的知道我们的行踪?”英招挪去了脚力,梼杌顿觉轻松许多。 “在下是谁并不重要,至于你们的行踪吗?自然是有人透露咯,要不我们怎么会在这必经之路守株待兔呢。”佟博打了一个哈气:“不过这大晚上的还要捉拿你们真是累人。” “翔云,你还好意思喊累;你从头至尾有出过手吗?”英招没好气的吐槽着。 “我这不是把这报仇的机会留给你嘛。”佟博伸了个懒腰:“所以你该谢谢我。” 第三十三章 擒凶解痛 “你们首领是谁?”佟博守住了门口,与受伤捂着胸口的穷奇僵持着:“我敢保证,若你不说出来,今日必死于此。” “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否则即使我能活着走出这里,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穷奇突然用入密之音。 “那你想如何?”佟博饶有兴趣的入密道。 “我可以将他们引到某个地方,能不能捉到就看你们自己的手段了。”穷奇继续入密道。 “嗯!这个提议不错,也让我很有兴趣,那就这样吧。”佟博入密道:“你用入密之音就是怕那两人听到不该听的话吧,心思够缜密的。” “江湖险恶,若非如此,我又岂能活动今天。”穷奇入密这句的时候,一脸傲然之色。 “好!明白,你是不是还需要我配合你作一场戏?”佟博入密道。 “你果然聪明。不错,一我会袭击柳家这丫头,你过来救她,那样我便乘机逃走。”可能是在受伤的情况下过度使用入密之音的缘故,穷奇又咳了一口血。 “好,就这么办吧。”佟博点点头。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怀疑,难道就不怕我变卦偷袭你。”穷奇很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以你目前的伤势办得到吗?”佟博神色一拧,入密道:“如果你再问这种蠢问题,我就改变主意干掉你;我这人最讨厌无知的蠢材了。” “如何?我的回答你还可以满意?”佟博将当日在盘石村与穷奇对峙的真相说给了梼杌听。 “穷奇,果然是你。”梼杌恨声道。 佟博不再理他,又转过头来:“阮万忠,本来还想再多留你一阵子,让你再多发挥一点余热,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难道那天在廷尉府你就猜出了我的身份了?”左首边的蒙面廷卫一把掀掉了盖在这汉子的脸上的斗篷帽子,赫然便是阮万忠。 “恰好相反,在幽冥廷里,我无法分辨出谁是那个真的细作;而且你下的毒虽然叫做一日煞,可是毒发的周期却是两日之内的任何时辰都有可能,所以你们三人都有嫌疑;全大夫之所以说毒发期是一日之内,也是得了鬼面的暗示而故意麻痹你们。”佟博笑道:“可是我却一眼能看出公孙羽不是,这才弄出了一策苦肉计让你们放松警惕。” “那为什么不可能是武鸣?”阮万忠眼神露出了不甘心的神色:“而且,我们出廷尉府多次确认没有人跟踪我。” “你很谨慎,出廷尉府还拉着武鸣一起给你打掩护,是个出色的细作;所以,跟踪你是下策。”佟博赞许道:“可是在你们牢房的时候,全大夫已经在你和武鸣身上洒下了雌雄两种引蜂粉;如果雄蜂出现在风远巷便是武鸣,反之便是你。” “阮万忠,你看看我们是谁?”两个蒙面廷卫齐刷刷的拉下了自己的面巾。 “公孙羽,武鸣?”阮万忠看着他们的眼神十分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自己选错了路。 “清理门户的事便交给你二人了。”佟博又向着公孙羽笑道:“这次还真是让你白白挨了一顿刑,作为回报我便传你一招暗器手法如何?” “谢佟护卫。”公孙羽脸上显出兴奋的神色,一旁的武鸣也一脸羡慕。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首先看见你对铁尺的改造,让我觉得你对暗器一道很有天赋;再者,如果你扛不住那顿刑讯,一切都是空谈,想得到必得付出代价。”佟博望了一眼跌倒在地的梼杌:“如何?给你个机会,将知道的都说出来,便留你一命。” “你想知道幕后凶手是谁?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们,只望你能遵守承诺。”梼杌一脸如蒙大赦的模样。 “指使你们的幕后凶手只是其中之一。”佟博摇了摇手:“我更想知道的是,柳中书被你们抓到哪去了?还有你们到底对柳姑娘的家乡做了什么令人发指之事?” “我们去袭击柳府的时候,并不见柳中书的踪影!”梼杌摇了摇头:“至于柳姑娘的家乡,也是上面的命令。” “无妨,你可以慢慢考虑。”佟博朝公孙羽和武鸣挥了挥手:“这三人便由你二人带回廷尉府吧。” “是!”看这二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英招闪至了佟博的眼前:“翔云!我也先撤了,别忘了你的承诺,你知道在哪找我的。” “去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三息之间,英招消息在茫茫黑夜中,佟博回身向着金蝉作揖道:“这次真是多谢道长相助了。” “佟护卫不必如此客气,我那朋友可还等着你救治呢。”金蝉道士摸着长须笑道。 “那是一定,博做事向来不喜拖拖拉拉,那就现在去吧。”二人皆施展高妙的身法在沼泽中向回急奔。 “咚!——咚!咚!子时三更,平安无事。”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子时时分;否极殿的御案之上,成堆的奏折堆得犹如一座小山一般高,萧时雨依旧勤奋伏于御案上,右手握着狼毫朱砂笔在一份奏折上圈圈点点,左手则扶着右臂上那宽大的袖袍。 “陛下,请用一些夜宵吧。”高贤令一个内侍端着托盘放在了御案前,盘内炸成金色黄色的春卷香气四溢,一小碗蘑菇汤亦冒着腾腾的热气,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闻起来便觉食欲大开。 “高贤啊,朕还真是觉得饿了。”萧时雨微笑着放下手中的朱砂笔,夹起一根春卷轻轻的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错。” “陛下,夜已深沉,明日还得上早朝。”高贤关切奏到:“还请陛下保重龙体,早些就寝。” “无妨,朕今日还不算太困。”萧时雨叹气道:“国事纷乱,真正能为朕分忧的又有几人?” “陛下,张司农那日在朝堂为陛下挡住了魏郡主的发难,可见确为陛下之股肱之臣。”高贤宽慰道。 “哼!”萧时雨从一堆奏折的最低部抽出了一份奏折递给了高贤:“看看吧,这就是张司农给朕上的折子。” “臣张佩之启奏:正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今燕魏屯军于外,宵小猖獗于内;此危难之际,臣终日宵衣旰食,夜不能寐,思量如何为陛下分忧!柱国袁奎,年老多病,武事荒废,故佩之上表举荐:京卫府白虎院院主之子叶虎担任禁卫军左营都统,老臣次子张野担任禁卫军右营都统;刑部尚书之子林升担任虎贲军左营都统,刑部侍郎之外甥许云担任虎贲军右营都统。老臣为国之心天日可鉴,望陛下鉴纳之。”高贤读完奏折又放回御案上:“这些人也确是本朝难得的青年才俊。” “高贤,你真是只老狐狸,办事说话总是滴水不漏。”萧时雨微笑着看着高贤。 “老奴惶恐,老奴的职责就是伺候好陛下;若老奴真说错了什么话,还望陛下恕罪。”高贤连忙向着磕头谢罪。 “起来吧,朕也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萧时雨朝着高贤抬了抬手:“明日就是十日期限,有些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老奴谢过陛下。”高贤如蒙大赦般的谢恩道。 风远客栈的地字丙号房内,一个凶神恶煞的和尚背靠于墙,盘坐于榻,右手拿了一口酒坛,仰头而饮,他眼神依然是那么迷离,惺忪,可面庞之上再无之前的神采,满是痛苦之色。 “义弟,为兄回来了。”金蝉道长轻轻打开房门,佟博亦紧随其后步入客房之内。 “兄长,你怎么带了个生人回来。”卧榻上盘坐的赫然便是当日与佟博、柳凝诗比斗的悟世和尚。 “义弟,此言差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伤还需要佟护卫的治疗。”金蝉道长拈着长须言道。 “你、你就是当日和我们比斗之人?”悟世和尚一掌推向酒坛,“呼”的一声飞向佟博。 佟博右掌一伸,贴在了飞来的酒坛外壁,酒坛就像生出灵性般的粘在了他的手中。 “可惜博不喜饮酒,否则必陪大师畅饮一番。”佟博内力一动,酒坛顿时飞向半空;就在酒坛下落的那一刹那,佟博右掌轻推,酒坛纹丝不动的落在了客房内的方桌上。 “好掌力。”金蝉道长赞道:“义弟,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又何必如此执着。” “兄长,你说的倒轻巧。洒家这一身百炼罡气尽废不说,每日丹田之内如千针乱刺,痛苦不堪。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悟世和尚恨声说道。 “大师岂不知福祸相依的道理。”佟博自腰间取出一块黝黑的磁石:“大师请解开腰带,在下得罪了。” 佟博右手握石放置于悟世丹田下方三寸正前方,左掌则背于后腰处,五个指尖从拇指到小指依次聚满内力。 “玄铁飞针,此时不出,更待何时。”佟博背于身后的左掌突然拍在了悟世和尚丹田下方三寸的**之上。 “啊!”在悟世和尚一声惨叫的同时,一根黝黑的飞针自他的内体中飞了出来,牢牢的吸在了佟博手中的磁石之上。 “大师,请活动一下筋骨看看感觉如何?”佟博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飞针和磁石。 “嗯?好像丹田不那么痛了?”悟世和尚起身活动了一圈,又抱起酒坛喝了几口,感觉畅快之极。 “你的百炼罡气最正宗的练法应该是气沉丹田,若是如此,当日比斗我就不可能轻易破之。”佟博笑道:“可你却将功法练偏了三寸,我这玄铁飞针虽然让你痛苦了些日子,可也将你的罡气逼至了丹田,不信你可以运气试试。” “真的哎,我发觉我的百炼罡气真的可以从丹田发出了。只是。。。。。。”悟世和尚饶头道。 “只是你的罡气气息微弱,似有似无对吗?”佟博一笑,自怀中取一出一个瓷瓶:“这是还神丹,只需三粒,便可助你回元。” “这么珍贵的药物,不知道佟护卫打算要价多少?”一旁的金蝉道长笑道。 “还是道士识货?”佟博提到银子两眼直放光芒:“我也不能乱要,就五两银子一粒吧。” “这么贵?”悟世和尚惊掉了下巴:“你这不是乘火打劫吗?” “大师,嫌贵你可不买,反正以您的修为,练个十年就能重返巅峰了。”佟博听了一脸不悦。 “无妨,佟护卫此价合理。”金蝉点头。 “还是大师识货。”佟博将手一摊。 “不过,我与义弟皆是方外之人,哪来这么多银两。”金蝉道士笑道:“这样吧,我用一物与佟护卫交换,如何?” “嗯?那就要看你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了?”佟博托着下巴沉吟道:“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道与佛信仰不同,你们怎么会成为结拜兄弟的?” “千年以前,齐天大圣孙悟空与五庄观的镇元子道长能结为兄弟,那我们又为何不能?”金蝉道长哈哈大笑。 “。。。。。。”佟博顿时无言以对。 第三十四章 定盟日、真相现 卯时刚至,司晨长鸣,正直黑白交汇的之际,许多百姓可能还未能起身,可此时的太极殿大臣已位列两班,笔指而立,神情庄严肃穆,目不斜视。 “陛下驾到。”站在右下侧的高贤一甩拂尘,高声喊道。 萧时雨头戴金冠,身着金色蟒袍,他迈着龙虎之步,缓缓走至大殿正中的龙坐前,潇洒的一转身,用手拨了一拨蟒袍的后角,端坐在龙椅之上,尽显君临天下之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众卿平身。”萧时雨双手朝着众人作了一个上托的姿势:“高贤,替慕容郡王与元瑾郡主看座。” “遵旨。”高贤朝着一旁的内侍一挥拂尘。片刻之间,四个内侍分别将两张银边红木的太师椅搬到了龙座台阶下面的左右两侧。 “臣慕容离谢陛下赐座。” “元瑾谢陛下赐座。” 慕容离与元瑾齐齐谢恩。 “礼部尚书黄德朗,将你部拟定好的盟约书呈上来。”萧时雨吩咐道。 “臣遵旨。”只见两班之中,一个手持玉笏的红袍官员自左边一列中走出,从他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三个明黄色的卷轴,放在了大殿正中央长桌上的一块托盘中。 “今日经钦天监测算,是个上上大吉之日。”萧时雨一字一句都显得铿锵有力:“我齐国与燕魏就此定下融合之策,相信日后必能永结盟好。” “谢陛下天恩。”慕容离和元瑾下跪行礼。 “陛下圣明。”百官再次下跪。 “诸卿平身。”萧时雨再次抬手:“不过,定盟之前,关于柳府和魏馆驿的案子也需先行了结,也算为定盟喜上加喜。” “陛下圣明,瑾亦想得一个交待报知王兄,以平我魏民之愤。”元瑾向着萧时雨作了一辑。 “宣柳中书之女柳凝诗,廷尉府鹰捕鬼面,京卫府护卫佟博觐见。”萧时雨以眼示意,高贤立刻会意。 “凝诗见过陛下。” “卑职廷尉府鹰捕鬼面参见陛下。” “卑职玄武院护卫佟博参见陛下。” 柳凝诗、鬼面与佟博一前两后昂首迈步走来到御前,下跪参拜。 “都平身吧。”萧时雨微笑着一抬手。 “鬼面,将你们查到的都向陛下禀报吧。”廷尉郅善开口言道。 “是,大人。”鬼面朝着柳凝诗点了点。 “陛下,前些日凝诗于魏驿馆遭到一帮歹人袭击;上天垂帘,此等穷凶极恶之人已尽皆落网,此刻正关押在廷尉府大牢之中。”柳凝诗向着坐于左侧的慕容离敛衽一礼:“此事多愧了郡王顶力相助,凝诗在此谢过。” “咳咳!柳姑娘不必客气,我们燕人向来是嫉恶如仇,绝不允许这些凶徒逍遥法外。”慕容离用拳头靠着嘴轻咳了两声,缓缓起身言道:“郡主,此事需要给出交待的是你!” “郡王此话何意?”元瑾亦起身而立:“莫非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自己杀了使团的人?” “监守自盗,也不无可能嘛!”慕容离在大殿来回踱步:“我可是听说凶徒在袭击魏驿馆的时候,可是放过了郡主你的卧室哦。” “可就是那个时辰,是慕容郡王约我和韩相品茶。”元瑾眼中尽是寒芒:“难道说,郡王故意支开我与韩相,从而放纵凶徒行凶?” “郡王!郡主天性豪爽,对下人也是视为家人,又怎么会做此等监守自盗之事呢?”柳凝诗帮元瑾辩解道。 “郡王也不必妄加猜测,其实凶手是谁我廷尉府已然查明;这是一张有凶手梼杌签字画押的供认状,请陛下预览。”鬼面将供认状递给了前来的内侍,不经意间瞧了佟博一眼:“这慕容离还真是会见缝插针,让他指认凶手,他却想制造更多的矛盾。” “我早说了,虽然你自认为是慕容离的克星。可是,他绝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佟博一脸取笑的对着鬼面入密道。 “来人,将此供认状也拿给郡主看看。”萧时雨看完之后,又将供认状交给了内侍。 “韩相,凶手梼杌说是受了你的指使?”元瑾细眉微皱:“不知道此事你要作何解释?” “就凭一个不知道哪里抓来的歹徒,让他弄出一张所谓的供认状就说一切都是我指使的,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韩勋笑了:“再说,我堂堂的魏国国相,有什么理由去杀柳府的人,还杀自己的人?” “韩相,一会请您见一个人,您也许就不会认为儿戏了。”柳凝诗欢快的转了个圈,朝着萧时雨敛衽一礼:“陛下,请允许凝诗的一个人证上殿。” “准了。”随着萧时雨下令,高贤那尖尖声音再次想起:“传人证。” 一个身材消瘦的汉子缓步从殿外而来,他原本满面红光的面庞此时显得苍白无力,好像大病初愈似的。 “这位便是京卫府的护卫葛二。”柳凝诗笑对韩勋:“想必韩相应该认识此人吧。”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韩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佟护卫,就请你解释一下吧。”柳凝诗歪着头对着佟博“嘻嘻”一笑。 “此人名叫葛天刀,与他大哥张九云皆是江湖上有名的暗谍。但二人还有一重身份,就是你韩家的家仆。”佟博白了柳凝诗一眼,便朝着韩勋作揖道:“韩相,我说的没错吧。” “哼!”韩勋冷哼一声,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他之所以没死,都要感谢他的大哥张九云。”佟博说道此人时,显出一副肃然起敬神态:“张九云早就知道他们被抓之后在劫难逃,所以就一个人承受了一日煞的毒;至于葛天刀所中毒是张九云为了混淆视听,而故意用相似于一日煞的流云煞代替的。” “所以当全大夫到前来查验之时,我便暗示其配合我们演一出戏,果然阮万忠这个细作出去以后向梼杌他们通风报信。”佟博身边的鬼面接着言道:“也亏得翔云施救及时,否则中了这种毒的人生与死是五五之数。” “这葛天刀就是韩家的家仆,也不能说明就是韩相指使杀人吧?”慕容离提出了自己的质疑:“杀柳家的人也就算了,可杀己国的人可就解释不通了。” “由于柳姑娘中河豚毒的事来的很突然,玄武院的护卫又将魏驿馆给围了。这韩勋为了能与郡王按时品茶,这才一不做二不休,指使梼杌将玄武护卫与魏驿馆的内侍屠戮殆尽。”鬼面出言警告道:“也就是柳姑娘机警,否则现在能不能站在此处都不好说。” “至于为什么要袭杀柳府,那就要说说三十年的往事了。”佟博将一块令牌递给了内侍:“陛下,您应该知道这个令牌代表着什么吧?” “嗯?这是先帝御赐给“农”之家族的令牌?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萧时雨仔细的端详着令牌,如数家珍说出了此牌来历:“士、农、工、商四大家族,是由先皇任命由袁、张、宫、苏四家担任,当时每一家皆得了一块令牌作为信物,有了令牌才算名正言顺。” “陛下所言极是。”佟博朝着韩勋笑道:“据博所知,当年韩家才是农之家族的首选,张家只是次选;后来不知何故,张家却被封为农之家族,而韩家却以私卖官粮罪被满门抄斩。” “不错,我便是韩家的后人。”韩勋听得往事脸上尽显痛苦之色:“当年我只有十岁,却眼睁睁的看着爹娘以及韩家一百余口人被莫须有的罪名斩首,我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后来我在张九云与葛天刀的保护下,辗转多地,来到了魏都洛阳,凭着自己一步步的努力,终于做到了国相的位置。”韩勋平复了一下绪:“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真相。让我发现,当年是柳家与张家合谋,伪造了司农令谕,将边境卤城官仓的全部粮草尽皆卖给了边境商人。” “一派胡言。”老态龙钟的张佩之听了暴怒:“陛下,此韩家漏网之鱼犯下如此滔天恶行,不但不思悔过,还在此大放厥词,着实可恨。” “柳千封已死,柳元智亦不知所宗;但是张佩之,今日你是在劫难逃。”韩勋自袖袍中取出一个卷轴,看上去有些年份了:“这便当年的司农令谕,还有一封往来书信;其中曲直,陛下一看便知。” “张司农,这司农令谕和书信你要不要看看。”萧时雨看完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将令谕和书信抛掷于地。 “这。。。。。。”张佩之双手颤抖着捧起令谕和书信看了半盏茶的功夫:“求陛下开恩,当年是我糊涂,一时鬼迷心窍才请柳千封一起陷害韩家。” “慕容郡王,元瑾郡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萧时雨看了二人一脸。 “一切均由陛下裁定。”二人向着萧时雨作揖道。 “魏国国相韩勋,你指使梼杌等凶徒对柳府及魏馆驿施暴,破坏齐魏关系,罪当斩首。”萧时雨大袖一挥:“张佩之,当年你勾结柳千封私卖官粮,并且还陷害韩家,实属死罪;念在你张氏一门自太祖起,便出生入死,多有功劳,朕便免你一死,回家养老去吧。原中书令柳千封已故多年,便由柳元智代其受过,降三级留用,仍可行走中书省。” “凝诗代父亲谢过陛下天恩。”柳凝诗正色向着萧时雨施了一礼。 “老臣,老臣谢陛下不斩之恩。”张佩之颤颤巍巍站立起来,整个人老泪纵横,向着萧时雨作了一揖:“根据我大齐律法,司农一职应该我由张家世袭,请陛下恩准张野担任司农之职。” “好你个张佩之,朕已免你一死,居然还与朕将条件。”萧时雨心中冷笑,表面却一副和善的模样:“礼部尚书,是这样吗?” “启禀陛下,依律依礼都是如此。”礼部尚书李从文出列向着萧时雨作揖道。 “那便好!既然有律可循,有礼可依,朕当然准奏。”萧时雨示意高贤:“传新任司农上殿。” 第三十五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随着高贤一声传召,一个三旬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殿来;只见此人身着一身淡绿色的锦衣,腰间悬着一块淡黄色的玉佩,发髻之上用一根上好的和田玉簪束着,身长位于七尺与八尺之间,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浓浓的书卷之气。 “草民张书民叩见陛下。”三旬男子拨起了锦衣的下边角,双膝缓缓下跪,一系列的动作显得儒雅而干练。 “平身。”萧时雨微笑着:“李尚书,依礼,是长子承位还是次子承位?” “自古长幼有序,自然长子承位。”李从文手持玉笏作揖道。 “书民见过父亲大人。”张书民起身又迈向张佩之,双膝跪地行了一礼。 “你?你不是在老家吗?怎么来这金陵城了?”脸上泪痕未干的张佩之见了张书民心中十分不悦。 “启禀父亲大人,儿遵从您老人家的意思在老家读书习文,本不该擅自来金陵城;可是陛下下旨征召,儿又不得不来。”张书民跪地作揖,面容肃穆:“自古以来是先公后私,还望父亲原谅孩儿不孝之过。” “好一个先公后私,看来为父确是老了,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了。”张佩之叹道:“一切全凭陛下龙意天裁。” “诸卿,由张书民世袭司农一职可有异议?”萧时雨眼光向着群臣扫去。 “臣等皆无异议。”大殿之中,众臣异口同声道。 “郡主,不知尹姑娘的伤势如何?”佟博乘此机会,向着元瑾询问起来。 “尹姑娘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她与柳姑娘之间的事本郡主就不再追究。”元瑾侧头看着韩勋:“韩相,我真是对你失望之极;你居然为了一己私仇,而欲毁两国定盟,简直枉费王兄对你的信任!” “郡主,请你回禀王爷,就说勋对于他的恩情,只有来日再报了。”说着随着两个侍卫走下殿去。 “既然事情都查清了,慕容郡王,元瑾郡主,我们便开始定盟吧。”萧时雨从龙椅上站立起来,双手大袖一挥,众臣又开始歌功颂德起来。 三日后寅时,天刚蒙蒙亮,一队车马缓缓出了金陵的东城门,来到了宽敞的官道之上。为首之人穿着一身绣着朱雀的护卫服,白皙的面庞,折扇轻摇,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此人正是京卫府朱雀院院主徐书剑,受命护送魏郡主元瑾回洛阳。 “凝诗为郡主备水酒一杯,为你践行。”当马队沿着官道行至水云亭,柳凝诗运足内力将声音送入了元瑾的马车之中。 “佟博亦然。”柳凝诗身旁的佟博也将自己的声音送了出去。 “停!”马车内元瑾幽幽的叹了口气,下得车来,缓步走向佟、柳二人;清晨的秋风吹佛她的秀发,使得性情刚烈的她增添了几分柔情。 “瑾姐姐,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凝诗还没像你道谢呢!”柳凝诗一把拉着元瑾的手臂。 “郡主,我与柳姑娘在此亭中略备水酒,为您践行,请亭中叙话。”佟博弯腰摊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哎!你们这又是何必呢,我最见不得离别了。”元瑾无奈的随着佟、柳二人进入凉亭:“如此别离,徒增伤感。” “瑾姐姐,若不辞而别,岂不更加伤感。”柳凝诗摇晃着元瑾的手臂,眼中噙着泪花。 “郡主,这次真是感谢相助。”佟博拿起酒壶将青石台三个酒樽倒满:“若非郡主放出要对付慕容离的假消息,韩勋也不会这么快露出马脚。” “翔云哥哥,凝诗有一事不明。你是怎么把凶手梼杌等试药人引入死荫幽谷的。”柳凝诗向着佟博眨着眼睛。 “是穷奇。”佟博笑道:“他知道慕容离要与梼杌在石头城会面,便将此消息透露给了我;而我们则在他们必经之路死荫幽谷伏击了他们。” “就是那个在盘石村与我们相斗的黑衣人?”柳凝诗不解的问道:“这人阴狠毒辣,怎么会怪怪的就范?” “因为他中了我的暗器,如果想要治好伤,就必须这样做。”佟博摇了摇头叹息道:“对于这种只爱惜自己的人,你觉得他会在乎别人的命吗?” “那为什么要让我放出对付慕容离的消息,韩勋听了又怎会如此紧张,还找人通风报信。”元瑾也很好奇。 “郡主,如果我所猜不错,这次燕魏租城之策便是慕容离与韩勋所主导的。”佟博冷笑道:“慕容离此人深不可测,怕是与韩勋之间有更多不可告人的谋划。” “是!上次馆驿遭袭,韩勋也是以此为理由,让我与慕容离见面品茶的。”元瑾点点头。 “从柳姑娘的遭遇和郡主上次在魏馆驿对我们述说在御花园谈判的过程来看,似乎这韩勋在好些时候都有意无意的将有利的结果引导向慕容离那边。”佟博眼神渐渐深邃起来:“所以,我便赌了一把,请郡主放出了这个风声;而后,韩勋果然将消息透露给了慕容离;我也笃定了慕容离一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却一直在装傻。” “难怪我与仁哥哥离开寒梅阁的时候,看见魏天麟伏在慕容离耳边悄悄说了什么。”柳凝诗慌忙大悟。 “这就没错了。”佟博点头。 “翔云哥哥,若是慕容离也去石头城,那岂不是要坏事?”柳凝诗脱口而问。 “他不会去的。”佟博哈哈一笑:“此人一向谨慎,在寒梅阁你与鬼面对其进行了一番敲打,他还敢轻举妄动吗?” “翔云哥哥果然老奸巨猾,每一步都在算计别人。”柳凝诗调侃道。 “老奸巨猾?这评价我可受不起?”佟博一头黑线:“我如此的劳心劳力,还不是为了救你?” “佟护卫那是智谋不凡。”就连一向严谨的元瑾这次也微微一笑。 “时辰不早了,柳姑娘,让我们一起敬郡主一杯。”三人举樽相碰,一饮而尽。 “二位,就此告辞。”元瑾作揖道:“他日若有闲暇来洛阳,瑾定当带你们游一游洛阳山水。” “郡主,这是一瓶定煞丹;虽然不能根除修炼黑煞拳所带来的痛苦,亦可缓解五分。”佟博取出一个白色瓷瓶递了过去。 “多谢了,告辞。”元瑾也不矫情,接过瓷瓶转身而去。 燕驿馆的内堂上,慕容离正左手持着酒樽,右手高举酒壶,壶中的酒水呈一条细线分毫不错的倒在了酒樽之内。 “啪啪啪!”一个斗笠男子拉开了房门,自他的双手响起阵阵鼓掌声:“没想到慕容公子品酒的技艺高超,这倒酒的技艺却是更加的高超。” “既然来了,就先饮一杯再说。”慕容离背对斗笠男,左手一抛,酒樽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 “好酒!这已经是在下第二次品尝慕容公子的竹叶青了。”男子摘下斗笠身前一送,酒樽不偏不倚的停在了斗笠上。 “叶公子,来得正好,陪我饮一杯解解闷。”慕容离一脸惆怅的跪坐于蒲团之上。 “慕容公子相邀,那叶某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摘去了斗笠的叶虎将酒樽里的竹叶青一饮而尽,也跪坐于慕容离对面的蒲团之上。 “来,再饮一杯。”慕容离拿起酒壶先倒满了叶虎的酒樽,又给自己倒满:“这次没能争取到最好的盟约,都怪韩勋这家伙为了报私仇而坏了计划。” “韩勋找来的这帮试药人也不靠谱,我差点就被他们连累了。”叶虎敲着桌子。 “所以,你就抓住机会演了一出苦肉计,既能英雄救美,又摆脱了廷尉和玄武院那帮人的追查?”慕容离一脸笑意的看着叶虎,心里却想:“还好没去石头城见这群试药人人,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只是不想娶那张家二小姐而已。”叶虎摇头苦笑道:“倒是慕容公子,总是惦记着玄武院护卫长这个位置,到底意欲何为?” “我这不都是为了叶公子能如愿以偿,才不惜代价的将这安大防拉下马来?”慕容离又将一杯竹叶青一饮而尽。 “那叶某便多谢慕容公子了。”叶虎向着慕容离作了一辑,眼神中却尽是不屑:“不过韩勋现在落在廷尉府,不会出卖我们吧?” “叶公子放心,他不敢。”慕容十分自信的言道:“你就当他是个死人好了,我们来说一说下面的计划吧。” 午夜的四更时分,正是月黑风高的时分,韩勋此时被关押在廷尉府幽冥廷的黑牢中。 黑牢中除了地下铺的一些茅草,就是在牢房的北面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只有一缕月光映射进来。 韩勋倚在南墙上,一只手掌放在那缕月光之上,闭目沉思:“今晚的月色真好啊,可惜以后都看不见了。” “吱呀”一声,黑牢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一身蓝色斗篷却将脸捂得严严实实的男子站立在韩勋的面前,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一袭黑色劲装的汉子。 “这么晚了,陛下还能前来此地看望,真叫勋受宠若惊啊。”韩勋缓缓睁开双眼,注视着眼前这个斗篷男子。 “韩相好定力,身处黑牢之中却丝毫不乱;哎!如此人才本应是朕的左膀右臂,却不曾想最终为元莽所用,真是可惜。”男子脱下了斗篷递给了身后劲装汉子,露出深沉的面容,他赫然便是齐皇萧时雨。 “你先出去,我有话于韩相单独聊聊。”萧时雨朝着身后的汉子挥了挥手,劲装汉子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如何?后悔答应朕的要求吗?”萧时雨坐在了劲装汉子搬进来的小凳上笑望着韩勋。 “对勋来说,只要今生能报得大仇,个人生死又有何妨?”韩勋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今生能再次与陛下促膝长谈,勋死而无憾!” “朕亦有此感觉。”萧时雨点点头。 第三十六章 夜话 数日前的子时,褪去了官袍,穿着一身粗麻布衣,肩头背着一个蓝色布包的韩勋出现在了金陵城旧城区域。 此处原本因为韩家而一片兴盛,却也因为韩家而衰败。整条凌远街上的房屋中几乎不看见几盏灯笼,有钱有势的人家也都迁走了,剩下也都是些老弱病残。 “多年未曾回来,想不到儿时引以自豪的街道竟然变得如此萧条。”韩勋虽然心中感叹,脚下却不停的向前走着。 韩勋又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座老旧的宅院前停住了脚步;此宅院看上去有好多年了,门前的两座石狮上长满的青苔,一扇朱红的铁门上锈迹斑斑,府门上的木牌匾悬在房梁上摇摇欲坠,上面的字体早已随着岁月变得模糊不清。 “想不到还能有回家的一天,而且是以魏国国相的身份!”韩勋走上前去,微一使力,铁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映入韩勋眼帘的是一片破败,原本茂盛的槐树叶片早已掉光,只剩几根孤零零的残枝,正堂左前的方的一口水井也早已枯竭,几张青石凳和一张青石台上落满了灰尘。 “看来这里已经荒废了近二十年了。”韩勋在其腰间取下布巾仔细的将青石台擦拭了一番,又将庭院中凌乱之处略做整理,汗珠虽然从额头上一点一滴的落了下来,可他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喜乐。 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韩勋满意的看了看庭院,拎起了放置在青石台上的布包径直朝着后堂走去。 “吱呀”一声,后堂的门被韩勋打了开来,供奉台的灰尘积累了厚厚的一层,四处犄角旮旯蜘蛛网密密麻麻的分布着,眼看着就要连成一片。 “爹、娘!孩儿不孝,这么多年让你们在这脏乱的灵堂中不得安息。”韩勋又花了半个时辰将后堂打扫得焕然一新,又从包裹中取出了两支白色的蜡烛分放在左右两边。 待两跟蜡烛的火苗燃烧起来,他郑重的从包裹中取出了两个木牌灵位,放了灵堂的最上方。 “爹,娘!孩儿终于让你们落叶归根了,求你们在九泉之下保佑孩儿复仇成功。”韩勋双膝着地,“腾腾腾”的磕了三个响头。 “韩相这份仁孝真令在下感动。”一个黑衣汉子倚着灵堂的门框,悠闲的说道。 “阁下怕是等了韩某多时了吧?”韩勋缓缓站立起来,他甚至连头也没回,只是取出三根香点燃了插在了台前的香炉之中。 “看着韩相如此,在下真不忍心打搅。”黑衣人叹道:“不过,我家主人想见见您,还请移步前厅。” “多谢。”韩勋向着黑衣人作了一辑。 “谢什么?”黑衣人问道。 “谢阁下等了我一个时辰。”韩勋淡淡一笑。 “请吧。”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二人来到前厅门前,黑衣人止步于此:“韩相请进,家主人正在屋内恭候。” 当韩勋跨入屋子的那一刹那,房门被门外的黑衣人迅速关上;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是哪位高人想见韩某?” “云让,好久不见。”屋内响起一个让韩勋熟悉的声音,却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韩勋此时心中真的很震惊,真太久没有人叫他的真名了。 “噗哧”一声,桌上的油灯上燃起了细长的火焰将原本黑暗的屋子照得透亮,韩勋也看清了那是一张略带笑容的脸。 “勋叩见陛下。”韩勋双膝下沉,欲行大礼。 “云让不必多礼。”萧时雨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置:“来,坐下叙话。” “陛下,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韩勋一脸诧异:“勋一向觉得伪装的很好,没露出什么马脚。” “记得第一次在御花园,你说很仰慕江南文化,提出要以斗舞决胜负的时候,朕就想起二十年前。”萧时雨淡淡一笑:“云让,你还记得你给朕做伴读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哎!儿时的戏言,没想陛下还记得那么清楚!”韩勋怅然道:“云让素喜江南舞曲,他日还请陛下赐一善舞者为妻,余愿足矣。” “纵然如此,紧凭一句话就断定我就是当年的韩云让未免也太过武断。”韩勋摇头说道。 “被朕的秘隐卫盯上的人是不可能逃离他们视线之外的。”萧时雨朝着门外的黑衣汉子指了指:“这条凌远街早已不复当年繁华了,你一个魏国国相却数次来此处,难道不让人起疑吗?” “朕还特意查了查当年韩氏一门当年官粮案,发现最终的处斩人数与先帝御批的勾决人数不符。”萧时雨顿了顿又继续言道:“那个唯一活下来的人就身为朕的伴读的你。” “所以陛下就让您的秘隐卫日夜跟踪我?”韩勋笑了笑:“最终选择在我进祖宅祭拜的时候戳穿我?” “云让,我们一同读书五载,你的为人朕还不了解吗?”萧时雨一脸认真:“只要真的是你,不管前方再多的艰难险阻,都不能阻挡你进此宅祭拜的。” “还真是被陛下给猜透了。”韩勋苦笑之余,又敛容道:“既然陛下查了旧案,就该知道我韩家当年是被冤枉的。” “你先看看这个?”萧时雨自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份卷轴和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这是?”韩勋接过书信和卷轴细细浏览了一番。 “明白了?这便是当年张佩之写给柳千封的亲笔信,上面详述他二人是怎么勾结,伪造司农手谕陷害你爹的。”萧时雨眼中冲满了冷厉:“至于这卷轴便是当年伪造的手谕。” “陛下此时将物件交给我,这是要替韩家平反呢,还是想借此事整垮张佩之。”韩勋报以微笑相对。 “不管朕有何目的,至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萧时雨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而且柳府和魏馆驿的事,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答应了,只要陛下能为我韩家平反,勋自会对自己所做之事给出交待。”韩勋毫不犹豫的应了:“可需要我去自首?” “那倒不必。”萧时雨摇头道:“可不要小看廷尉衙门和京卫府,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查出事情的真想,到时候在朝堂之上,你就驴下坡即可。” 廷尉府黑牢中的韩勋想着这过往的一幕幕,恍若昨日重现:“云让本齐人,却阴差阳错的成了魏相,真是世事难料;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回到从前,还是陛下身边的那个伴读。” “夔牛,拿酒来。”萧时雨一声吩咐,外门的黑衣汉子恭敬端着一块托盘,两个酒樽低头而入。 “谢陛下赐酒。”韩勋作揖道。 “云让,你恨不恨朕只是罢了张佩之的官位,却不赐死。”萧时雨突然问了一句。 “云让本来欲私下取他性命,如今却想通了。”韩勋笑道:“对于这样一个将权利看得如此之重的人,陛下却剥夺了他最在意的东西,这简直比杀了他更解气;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找到柳元智。” “不愧是朕的伴读,看事情也比常人透彻;云让放心,朕定会下诏为韩家平反,柳家也会得有应有的惩罚。”萧时雨拿起一个酒樽:“这杯酒就当朕为元让送行了,干!” “干!”韩勋理了理略微散乱的头发,郑重的拿起另一个酒樽,二人酒樽相碰后,皆一饮而尽。 玄武湖碧水潺潺,周围的山石将这一汪湖水围成了一个巨大的菱形,平静的湖面时不时拂过丝丝微风;只见远处驶来一艘小型画舫,画舫上传出的筝音随风飘荡;群鸟闻得此音成群的围在画舫周围,经久不散。 画舫船头,一袭粉衣短裙的柳凝诗正专注的拨弄着飞凰筝的琴弦;画舫中央,佟博正手持一颗白色玉子,久久不能落下;而对面的梁冲则少有的露出了一丝霸气;棋盘之上小小的方圆之地,黑白两色交错横纵,杀伐之气甚重,连柳凝诗那悠扬、恬静的筝音亦不能化解。 “太傅棋艺精绝,博甘拜下风。”佟博盯着棋盘望了许久,终于将手中的白色玉子扔回到了棋盒中。 “哈哈,是翔云承让了。”梁冲轻摇着白毛羽扇:“你的落子时犹豫不决,完全没了之前的果断。” “博之前因为要救助杜院主,就利用了那次机会将安大防推上了护卫长的位置,可如今却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佟博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 “翔云,你可知人生是没有后悔药的;既然已经如此,就坦然面对吧,他也该有一些经历才行。”梁冲笑道:“凝诗,你这曲百鸟朝凤更加流畅了。” 正当二人说话之际,一曲弹闭的柳凝诗已经站立在梁冲的身后替其捏起肩来:“伯伯,凝诗有事想请您帮忙?” “鬼丫头,就知道你主动要为伯伯弹奏准有事?”梁冲指着柳凝诗向着佟博笑道。 “看您说的,凝诗这曲不单单是奏给伯伯听,也是为感谢了翔云哥哥相助之情。”柳凝诗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柳姑娘弹一曲就将我和太傅都打发了?”佟博笑道:“这也太便宜你了吧。” “哼!翔云哥哥还是这么喜欢计较,不理你了。”柳凝诗又转过身来摇晃这梁冲的臂膀:“梁伯伯,你可要帮帮凝诗!” “说吧,又有什么困难的事?”梁冲一脸无奈。 “梁伯伯,那廷尉的郅伯伯是您的得意门生;求您去帮忙说说,让他免去大防哥哥的大刑吧!”柳凝诗向着梁冲撒桥着。 “嗯?今天你二人怎么了,怎么话题都是围绕这个安大防啊?”梁冲哈哈笑道。 “大防哥哥当日在凝诗落难之时,拼命护我周全。”柳凝诗正色道:“这份恩情,凝诗是一定要报的。” “博亦请太傅出面。”佟博恭敬的向着梁冲作了一辑。 “嗯!知恩图报是应该,只可惜此事我也无能为力。”梁冲亦敛容说道。 “这却是为何?”佟博与柳凝诗异口同声问道。 第三十七章 酷吏 二十年前,齐国上林苑中尘土飞扬,数十匹骏马在苑内树林间的蜿蜒小道上奔驰着,骏马脖子上系的铃铛与它们奔腾的步伐形成了一种错落的节奏感。 为首一人全身披着金色铠甲,手持金乌落日弓,身背黄羽追星箭向着一只狂奔的麋鹿急冲。 只见这只麋鹿异常滑溜,它左一闪,右一躲,躲过了金甲人身后的卫士射出的数箭。 “谁猎得此鹿,朕重重有赏?”金甲人看着猎物如此灵活,更激起了心中征服的**。 马队中,一个一身劲装的青年,突然一甩缰绳,策马而出;他自背上箭囊取出一箭,身体微微向左倾斜,奋起神力,手中黑桦弓被拉成了满月形。 “嗖!”箭矢在半空中呈弧形划过一道黑色光芒,正中麋鹿头部,猎物当场毙命。 “好骑射!”这金甲人便是齐国第二任皇帝萧重:“是哪位卿家为朕猎得此物?” “臣新晋廷尉府廷尉郅善叩见陛下。”青年单膝跪地,向着萧重抱作揖道。 “好,好!江山代有人才出,想不到我齐国又多了一位青年才俊。”萧重朝着马队挥了挥手:“来人,安营扎寨,将此猎物烤了。” 众人各司其职,很快一顶顶帐篷搭建起来,一堆堆的木材也堆积起来,郅善近前奏到:“陛下,今日收获颇丰,可否开始点燃篝火将这些猎物烤熟以犒劳众将士。” “嗯!等爱妃的车马赶上来再开始吧。”萧重眺望远方,捻须笑道:“看,马车来了。” 马车于上林苑中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摇摇晃晃的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终于来到了萧重面前。 一个襦裙丫鬟扶着一个宫装妇人小心翼翼的下得车来:“陛下,你们的马队也忒快了,也不知道等等臣妾。” “哈哈哈!爱妃勿恼,一会那头麋鹿烤熟后一定让你先尝尝这鲜嫩的美味。”萧重哄着王贵妃。 “哼!这还差不多。”王贵妃在丫鬟的搀扶下扭着那她折步腰慢慢的走向树边的一个草棚:“陛下,臣妾去方便方便。” “啊!救命啊!”王贵妃刚进入草棚,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棕色的野猪同时冲进了草棚。 “郅爱卿,速速护驾救出王妃。”萧重见状心中大急,连忙对着身边的郅善下令道。 “陛下,男女授受不亲!臣乃守礼之人,又岂可造次。”郅善一动也不动。 “唰!”萧重一把拔出腰间佩剑:“朕亲自去救!” “不可!贵妃不过一姬妾,陛下却身系天下,岂可为一姬妾而以身犯险!”郅善跪下紧紧的抱着萧重的腿,不肯让其上前救人。 “此事一晃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却令老夫记忆犹新。”梁冲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依旧唏嘘不已。 “后来呢,先帝到底有没有去救王贵妃。”柳凝诗眨着双眸,饶有兴致的问道。 “好在虚惊一场,那头野猪并没伤害到王贵妃又跑了。”梁冲笑道:“不过经此一事,先帝对郅善倍加敬重;直至今日,当今圣上对他也是倍加信任。” “难怪那日在叶府,张野看见郅伯伯也不敢再放肆,灰溜溜的跑了。”柳凝诗吐了吐舌头:“想不到郅伯伯如此厉害,那日凝诗向他求援也算做对了。” “郅善除了忠于陛下,其余只认大齐律例。”梁冲又继续侃侃而谈:“别看我这位门生名字中有一个‘善’字,可他一点也不善;在朝中,大家都称呼他为‘苍鹰’。” “难怪廷尉府的捕快都称为鹰捕。”柳凝诗若有所思:“这样大防哥哥岂不是逃不过严刑峻法?” “照方才太傅所言,要救大防除非陛下下旨特赦,或是在齐律上能胜过郅善。”一直沉思不语的佟博突然开口。 “以我对陛下的了解,若无名正言顺的理由,他是不会下旨特赦的。”梁冲摇了摇羽扇:“所以,要免安小兄弟的大刑,只能去廷尉府进行辩法。” “可是我们对齐律一无所知,这法又该如何辩?”佟博看了看梁冲,又瞧了瞧柳凝诗。 “翔云哥哥,你难道忘了梁伯伯可是当今帝师,区区齐律想必早就烂熟于心了吧。”柳凝诗笑吟吟瞧着梁冲。 “就你这丫头鬼灵精!”梁冲用羽扇指了指柳凝诗:“不过此事老夫可不便出面,只有靠你二人现学现卖了;不单如此,想得到辩法的资格,还得取得聚友楼的讼师凭引方可。” “聚友楼?”佟博和柳凝诗相互看了一眼。 “有什么不对吗?”看着二人吃惊的表情,梁冲问道。 “没什么,还请太傅指点齐律。”佟博作揖道。 “梁伯伯,凝诗已经迫不及待了。”柳凝诗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御花园的池塘边,萧时雨右手自左手里的碗碟中抓了一把鱼食撒了出去,原本池水四处的锦鲤迅速朝着了食物聚拢过来;它们的嘴贴于水面之上,嘴唇上下浮动,很快就将食物分食一空。 “陛下,司农张大人已等候多时了。”高贤向着兴致勃勃的萧时雨作揖禀告道。 “宣。”萧时雨头也未回的说道。 “臣张书名叩见陛下。”一身淡红色官袍的张书民迈着沉稳的官步行至了萧时雨的身后,他一撩衣袍正待下跪。 “这是不是朝堂,书名不必拘礼。”萧时雨转过身来,一手托住了张书名。 “谢陛下。”张书名作揖谢道。 “书名,你可知道朕此次召你回来所谓何事?”萧时雨又转过身去,出神的看着吃食的鱼群。 “臣虽然远在吴郡家中,但心一直却在庙堂之上;近几年,国家的粮食囤积逐年的递减,到目前官仓存粮仅剩五百万石;若遇战事,则必入不敷出。”张书民作揖道:“臣替父亲向陛下谢罪。” “你看,这些鱼儿就如朕的子民一般;若无食物供应,便会饿死。”萧时雨朝张书民摆了摆手:“不必请罪,你是朕的伴读,朕信得过你;三年之内,将官仓粮食增至一千万石,你可勿负朕心。” “书民愿在此立下军令状,三年内若不能完成陛下旨意,愿引咎下野,终生不再为官。”张书民神情肃穆。 “好!书民有此信心,何愁大事不成!”萧时雨赞赏的点点头:“云让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是!只恨造化弄人,他的才华一向高于书民;若不是家父犯下如此大错,云让必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张书民叹道。 “还真是往事如烟啊!”萧时雨亦一脸惆怅:“对了,这次回来的仓促,你下榻何处啊?” “接到陛下征召,臣一刻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的便赶了过来。”张书民回道:“目前下榻在醉风楼。” “让书民下榻客栈真乃朕之过啊。”萧时雨听了张书民的禀报满意的点了点头:“高贤,传朕旨意,将凌远街上原韩家的宅院重新修缮一番赐于书民。” “臣张书民谢主隆恩。”张书民双膝下跪行了大礼。 “朕这样其实是有私心的。”萧时雨将张书民扶起:“那条街落魄久矣,如何使那里重新兴盛起来,这担子也希望你能担起来。” “臣明白。云让亦是书民的至交好友,于公于私我都责无旁贷。” “明白便好!若有任何困,朕自当全力支持。” 正当二人叙话之时,高贤又近前禀报:“陛下,户部尚书李崇德求见。” “宣。” “陛下,臣先行告退。” “嗯!去吧。”张书民缓缓退出了御花园。 酉时时分,聚友楼里依然热闹,可是公子打扮的柳凝诗进入茶楼后始终感觉哪里不对劲,不停的张望着。 “柳姑娘,你在看什么呢?”佟博轻轻碰了碰柳凝诗的手臂。 “总觉跟上次来的时候有哪里不一样?”柳凝诗心头正在思索着,一个小二勤快的上前来。 “二位客官是要在一楼大堂要一桌还是去二楼包间?”随着小二的招呼声,柳凝诗疑惑的看着他:“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的是新来的,客官当然不认识。”小二热情的回道。 “那你们掌柜的在吗?”柳凝诗又问。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掌柜也是新来的。原来的掌柜等人均已经去别处了。”小二挥着手中的布条。 佟博笑着看了看柳凝诗:“小二,给在楼下大堂找一桌,我们等人。” “好咧。”大堂三号桌,两位客官请:“上茶咯。” “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原来之前的人都换了。”柳凝诗悄声言道:“而且原本大堂中是用隔段隔开的,现在全部都敞开了。” “这慕容离的手脚够快的,看来馄饨的店的那个无赖已被他清理掉了。”佟博点点头:“既然之,则安只;我们先坐下品品茶,等那胖子来了再说。” 两人坐下刚押了两口茶,一个锦衣华服的胖少年冲冲忙忙的跑了进来,只见他衣领间已经被汗液浸湿,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苏公子,这边。”佟博朝着胖少年招了招手。 “我说翔云,到底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需要用飞鸽传书将我叫来。”胖少年一边埋怨,一边拿起一个倒满茶水的杯子一饮而尽。 “胖哥哥,翔云哥哥找你来,当然是需要帮忙咯。”柳凝诗看着胖少年心头就觉好笑。 “你是?柳姑娘?”胖少年看着公子装扮的柳凝诗愣了愣,随即认出她来,颇为忌惮对着佟博悄声道:“你怎么把这位姑奶奶请来了。” “苏三公子,坐下说吧。”佟博指了指凳子,悄声道:“别把动静搞太大了,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呢。” “哎!”苏三公子叹了口气,悻悻的坐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寻凭引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臣告退。”御花园中,户部尚书李崇德作揖而退。 “高贤,是否有柳中书的的消息?”萧时雨朝着身后的高贤招了招手。 “回禀陛下,近日司仲威倾全府之力进行搜寻,翻遍了金陵城都未能找到柳中书。”高贤伏在萧时雨的耳边悄声言道。 “告诉司仲威,不必找了。”萧时雨将手中的碗碟放在了身边内侍捧着的托盘中:“我想时机成熟,中书大人会现身的。” “遵旨。”高贤应道。 聚友楼内,只见一楼大厅的红色高台之上,一位身形婀娜的姑娘轻移着莲步向着厅中诸人敛衽一礼。她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及至腰间,身着一袭用金线绣着凤凰的红色襦裙,怀中抱着一个古朴的灰木琵琶,清新而精致的面容上始终洋溢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却又时不时自笑容中透出一丝丝灵动。 那清澈如水的歌声,伴随着她那修长的玉指在琵琶弦间划出的音符传遍了楼内每一个角落,叫人听得如痴如醉。 “这位姐姐弹唱得真好听。”柳凝诗精通音律,一下子就被这美妙的乐声所吸引了:“翔云哥哥,你说要是我用飞凰筝与这位姐姐合奏一曲,会不会轰动这金陵城。” “嗯!若是你二人合奏,我估摸着这消息能登上皇家的邸报。”佟博口中虽然在回应着柳凝诗,心头却有了片刻的失神:“这姑娘真像月儿。” “翔云,柳姑娘,你二人就别感叹;急冲冲的把我叫来,这会却又有心情在这里讨论乐曲了。”胖少年没好气瞪着佟博与柳凝诗。 “哼!胖哥哥真是好没情趣,如此优美的乐曲当然值得一论。”柳凝诗不高兴的嘟着小嘴。 “咳咳。”佟博轻咳着打着圆场:“苏公子,我们需要弄到一张讼师凭引,不知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翔云,这你可问对人了。”胖少年一脸得意的用手一指:“你看那座的几位,他们都是这金陵城中有名的讼师;只要其中任何一位作保出具凭引就成了。” “胖哥哥,看着那几人趾高气昂的模样,想让他作保出具凭引怕是不容易吧。”柳凝诗满脸担忧。 “是!他们的门槛极高,求凭引之人先是要在这金陵城中有足够的名气,其次一张凭引需要五十两银子。”胖少年双手一叹,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佟博。 “什么?五十两?”佟博果然不淡定了:“我俸银一年才二十四两,哪有这么多银子;柳姑娘,你看。。。。。。” “我也没有。”柳凝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赢来的银子都用到哪去了。” “柳公子,要不用你中书公子的身份去吓唬吓唬他们。”佟博一提到银子就开始出馊主意了。 “嗯!这主意可行,不过堂堂中书公子没有跟班可不像样子。”柳凝诗一脸坏笑:“翔云哥哥就扮作我的跟班好了。” “这小妮子,居然借着机会占我便宜。”佟博看了一眼胖少年,笑道:“说的是,不过堂堂中书公子之只有一个跟班可失了面子;苏公子,就委屈你一起吧。” “我去!为什么要拉上我?”胖少年心头那个骂娘啊,可表面还得装得十分乐意:“能为中书公子保驾护航,那是在下的荣幸啊。” “在下是柳中书二公子柳城,想向诸位求一张讼师凭引;不知哪位先生愿为在下作保。”柳凝诗等三人先后来到了四位讼师面前。 “去去去!什么中书二公子,我们不认识。”位于方桌东面的讼师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顾与其他三人品茶听曲。 “在下乃是京卫府护卫佟博,护送柳公子来此就是为了求得一张讼师凭引,还请诸位给个面子。”佟博一只手掌贴在桌面默运起了内力,震得桌面瑟瑟抖动。 “朋友,功夫很不错。”位于西边的讼师冷哼道:“不过,此处可是苏家是产业,不是什么人都能撒野的地方;如果你们再不离开,就休怪我们叫人了。” “苏家?”柳凝诗诧异:“你们说的是哪个苏家?” “这金陵城统领商界还能有哪个苏家?几位孤陋寡闻,还敢自中书公子,真是笑话。”位于南面的讼师嘲笑着他们。 “难怪这里面的人和布局都改变了,原来此处被已经卖给了苏家。”佟博和柳凝诗齐齐看向胖少年。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也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变成我家的产业了。”胖少年吼着嗓子:“小二,将你们掌柜唤来见我。” “是谁要见我啊?”不多时,一个体态微胖的华服中年人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三少爷?您怎么来这里了?” “仇掌柜,真的是你?”胖少年大声叫道:“怎么回事,你说说这里什么时候变成我家的产业了?” “三少爷,这是如风姑娘做主买下的。”这仇掌柜天生一副笑脸,很合适做掌柜,所谓和气生财就是这个道理。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家的三公子,苏如海啊!”位于南面的讼师又开始展示他那张刻薄的嘴:“听说这苏家三公子名下的产业全部由宫如风打理,而他自己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而已。” “哈哈哈。”其他三名讼师也大笑起来。 “有胆你再说一遍?”一向好脾气的苏如海此刻满脸寒意,右手指着南面讼师,左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我说了又如何?”南面的讼师一副有恃无恐模样:“难道你还敢打我不成?” “少爷不可,这些讼师若是在这里被打了,而且打人的还是苏家人,怕是会坏了家族规矩。”仇掌柜紧紧的抓住了苏如海的紧攥的拳头,伏在他耳边小声言道。 “翔云哥哥,这宫如风到底是谁啊;你瞧胖哥哥听见这个名字脸色都变了。”柳凝诗对着佟博窃窃私语。 “宫如风便是工之家族宫家的长女,也是苏公子定了亲却未过门的媳妇。”佟博亦悄声言道:“据传这宫如风不但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而且是这商业奇才;自打管理了苏公子的产业以后,将经营规模整整扩大了三倍,深得苏家族长的喜爱;唯一的问题便是,为人很强势,而且脾气比较大。” “那胖哥哥还真是可怜哎。”柳凝诗不知道为何有点同情苏如海了:“以后再也不捉弄他了。” “嘘!小声点,你别看苏胖子平常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其实他还是很要面子的。”佟博用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二、二位公子,看你们的样子是找讼师凭引碰、碰壁了吧。”佟、柳二人的身后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一个汉子。 佟博转身望去,这个汉子一身墨绿色的长衫,发际线稍稍靠上,使其额头显得偏大;他的身材精干而发达,看上去更像一个武人而非讼师。 “怎么,你有讼师凭引?”柳凝诗看着汉子问道。 “有,当然有!”精干汉子似乎有点口吃:“就看,看你们能出多少银子了?” “兄台真是爽快,我就喜欢这你这个性。”佟博拍了拍精干汉子的肩膀:“去我们那桌谈谈如何?” “胖哥哥,有人要卖凭引给我们,你也来看看呗。”柳凝诗拉了拉苏如海的衣袖。 三人又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苏如海刚才受的气还未消,一脸不高兴的瞪着精干汉子:“就是你要卖凭引?取出来给苏爷瞧瞧。” “对,我们得先瞧瞧货!要不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们?”一旁的柳凝诗帮着腔。 “那、那是自然。”精干汉子自怀中取出一个崭新的卷轴:“这、这便是了,上面有、有刑部的公章及讼、讼师周凌的签名。” “刑部的公章倒是没什么问题?”苏如海一把抓过卷轴仔细端详起来:“不过周凌这个名字我怎么没听说过?此人够不够资格出具凭引?” “鄙人便是周、周凌!”精干汉子一脸自豪的指着自己:“就在近日,鄙、鄙人刚通过刑部的考、考核,拿到了讼师资格。” “你?讼师?”苏如海一脸不屑的要继续讽刺这汉子,却被佟博适时的打断:“兄台,开个价吧。” “五、五两银子。”精干汉子伸出五个手指。 “这要价倒是很合理。”佟博笑着接过凭引看了看,而后自怀中取出二两银子丢给了精干汉子:“也不知道这凭引是真是假,这二两银子是定金;若无问题,三日后还来此处付清剩余的银两。” “好!一、一言为定。”精干汉子取了银子,放在嘴边咬了咬,嘴角边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告、告辞。” “翔云哥哥,你就这么相信他?”柳凝诗一脸顾虑:“要是这凭引不能用该如何是好?” “翔云,这么冒失不像你的为人啊?”苏如海也是忧心冲冲。 “苏公子,你刚才说这个刑部的公章是真的,不是吗?”佟博惬意的押了一口茶。 “是啊,那又怎么样?”苏如海摇了摇头:“若是这个周凌的签字不具备出具凭引的资格,那你这二两银子就打了水漂了。” “主动送上门的人向来都不值钱,我当然会留一手。”佟博放下茶杯,眼中露出一丝坏笑:“先回去找小鬼鉴定一下凭引,反正此人还会来找我的。” “三公子,老爷叫您速速回府。”门外进来一个下人模样的人跟仇掌柜说了几句之后,仇掌柜又上前来附在苏如海耳边言道。 第三十九章 加税 金陵城中,要说最阔气的地方除了齐宫之外恐怕就属于苏家了;自院外看去,红墙环抱,绿柳周垂;院内鹅卵石道路错落有致,却又相互衔接,于山石点缀之中直通正中的议事堂。 苏家的议事堂内金碧辉煌,雍容华贵;整个堂内铺着富贵花开的红毯,左右两列六个太师椅均用上等的紫檀木所造,椅背用银边包裹,奢侈之极;唯一奇怪的是,正堂中间空空如也,没有主座。 “大哥,老爷子这么着急把大家叫来所谓何事啊?我这铺子里还有好多事情呢。”位于右边首座上的一个秃顶汉子右手不停的转动着两个白底黑纹的玉球。 “是啊大哥,我也很疑惑。”位于右首边第二座上的赤脸汉子懒洋洋的仰坐于椅,手持一个琉璃鸡血鼻烟壶不停的放在鼻边嗅着。 “老爷子相召,自然有重要的事情。”左首边首座上的汉子一脸威严:“二弟,三弟!你们就别乱猜了,也不要抱怨,一会老爷子来了不就知道了。” “都到齐了啊。”从正堂帘后,一个宫装少女推着一个轮椅走了出来;椅上坐着一个满头白发,面色苍白的七旬老者。 “孩儿拜见父亲。”刚才还姿态各异的三个汉子齐齐站立,向着老人恭敬的作揖。 “不、不必多礼,都坐下说话。”七旬老人向下摆动着双手,示意着他们:“今日,朝廷户部侍郎沙尔巴大人来访,希望我苏家能做一个表率。” “父亲,不知道朝廷需要我苏家做何表率?”左首边的汉子一脸阴沉,似乎有种不好的感觉。 “加税。”老人说着二字的时候,故意将声音拉得很长。 “这几年我们的生意是越发的难做,朝廷却不顾我们的死活,还要加税,简直妄想。”右首边第二座上的汉子义愤填膺,右手紧紧的勒着鼻烟壶,左手一拳砸在了椅背上。 “父亲,三弟说的不无道理。”右首边首座上的汉子听了老者的话,手中的玉球转动的比之前更加快了:“朝廷里这帮人都是贪得无厌,咱们逢年过节给的孝敬银还少吗?这有一困难,不但无人为我苏家说话,反而变本加厉的压榨我们。” “父亲,朝廷这次想加几成税?”左首边的汉子两根指头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者。 “这关键时刻还是老大沉的住气。”老者赞许点了点头,又转头向着宫装少女笑道:“如风,你来说吧。” “父亲,朝廷的意思是加两成。”宫装少女朝着汉子敛衽一礼,刚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被右首边吸鼻烟的汉子那暴躁的声音打断:“什么,要加两成?开什么玩笑,我们苏家每年都要交朝廷三成税,再加上这两成,算下来岂不是要交去一半?” “我们不能答应,否则还真的以为我苏家可以任人宰割了。”右首边首座上的汉子手中的玉球骤然一停,向着老者问道:“父亲,加税之事可有圣上明旨?” “只是户部侍郎私下来传达的事情,并无明旨。”老者轻咳了两声:“即便如此,尔等也不能对此事等闲视之。” “如风,你一向主意多;为父想听听你的看法。”左首边的汉子提起他这位未来的儿媳,方才阴沉的脸上缓和了许多。 “如风以为,我们不能拒绝朝廷的要求。”宫装少女缓慢的在大堂中踱步,此时的她根本不像一个闺阁中待嫁的女子,倒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谋者,颇有大家风范:“苏家虽然位列四大家族之一,可是劣势在于无人在朝为官,所以必须要与户部保持融洽的关系才能站稳脚跟,此其一。再者,这二成税我们完全可以内部消化。” “哦?如风,你说说我们该如何内部消化?” “对对,我也想听听如风的高见。” 众人听得宫装少女的分析,顿时都来了兴趣。 金陵城西一处荒地之上孤零零的修葺着两所茅草屋,四周用矮小的竹篱笆围成一个圆圈小院,只在东面开了一扇小木门;此时正直傍晚时分,草屋上的烟囱炊烟袅袅,屋内的老妇人在灶台上辛勤的准备着晚膳,还未出锅的饭菜已经香气四溢,随风飘向屋外。 “小土豆,来呀,快来捉我们呀。”小院中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躲在柳凝诗的身后,欢快的躲闪着对面小男孩追逐的步伐。 只见柳凝诗双臂张开,脚步随着小男孩移动的方向小幅度挪移着,努力的阻挡着小男孩绕到自己的身后。 “我就不信了,我这只老鹰会跃不过凝诗姐姐?”小男孩一脸愤懑大幅度奔跑着,可是任他怎么移动,就是无法绕到柳凝诗的身后;身后的几个小女孩时不时的发出阵阵顽皮的笑声。 “孩子们,都进屋吃饭了。”屋内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屋外向着正欢快玩耍的孩子们招了招手。 “哦!哦!吃饭咯!”三个小女孩一听吃饭,再不也去管小男孩是不是要捉她们,风一般的从柳凝诗的身后散了开来,跑回屋去;只剩下小男孩留在原地,气鼓鼓的双手叉腰。 “怎么拉,小土豆,还生气呢?”柳凝诗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男子汉大丈夫,不可以这样小气哦。” “哼!凝诗姐姐好坏,每次玩都帮着她们三个,不帮我。”小男孩一把拨开了柳凝诗的手,噘着嘴,脸也拉得老长。 “小土豆乖,先去吃饭。”柳凝诗看着倔强的小男孩顿觉有趣,又摸了摸他的头:“下次凝诗姐姐教你一套身法,保管能捉到她们。” “凝诗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方才还气鼓鼓的小男孩听到要教他身法,顿时开心的摇晃着柳凝诗的手臂:“可不许骗人哦!” “小土豆,不要缠着柳姑娘,赶快进屋吃饭。”老妇人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凝诗姐姐,下次来一定要教我身法哦。”小男孩一边朝着屋子走去,一边又不舍的回头看看。 “去吧,去吧!”柳凝诗对着小男孩挥了挥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十丈开外的小土堆上,佟博就这么远远的看着柳凝诗同几个小孩玩耍,心中那是五味陈杂,这是他很想经历却又重来没有经历过的景象。 柳凝诗从竹篱笆门走出,看着佟博呆呆朝这边眺望,轻轻一笑;她足下轻点,展开那绝妙的身法,几个起落便到了佟博到身边:“翔云哥哥,既然这么喜欢这群孩子,为何不进去与他们一同玩耍呢?” “与我走的太近未必是什么好事,这群孩子有你和王妈他们陪伴就足够了。”佟博转过脸来瞧着柳凝诗:“再说,我也怕有太多的牵挂。” “当你提出要用赢来的银子给这些孩子盖屋修路的时候,凝诗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凝诗噗哧一笑:“我一直以为翔云哥哥是一个抠门的人。” “什么叫抠门,我只不过比较节俭而已。”佟博白了柳凝诗一眼,随即敛容:“我也不想这些孩子因为是孤儿,就让别人左右了他们一生的命运。” “凝诗很想知道,翔云哥哥到底有着怎么样过去?”柳凝诗一双妙目就这么静静的瞧着佟博。 “我的过去吗?”佟博那深邃的眼神遥望着远方:“时间真是太久远了,久到连我都忘记了那段前尘往事。” “哼!不说就不说,不用找那么多借口,谁稀罕啊。”柳凝诗转过头去娇嗔起来。 “嗯?”佟博刚想哄柳凝诗几句,就看见雪白的信鸽飞落了自己的肩头:“柳姑娘,比起我那无趣的过往,现在还是大防的事比较重要。” “怎么,仁哥哥那边来消息了?”柳凝诗见了雪白的信鸽甚是喜爱,不停的抚摸着它的额头。 “这讼师凭引是真的,只不过我们还得回一趟聚友楼。”佟博看着手中的飞鸽传书,心头冷笑:“我的银子有这么好拿吗!” 秦淮河自古为金陵城繁华之地,夜空下的湖面水平如镜,而两岸的店铺却是极为热闹,卖小吃的,卖古玩的,应有尽有。其中最出名的当属无间乐坊,里面的歌者色艺俱佳,每年都会吸引不少达官贵人,少年公子慕名而来,而这里也是苏家最吸金的产业之一,要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无间乐坊二层最角落单一个不起眼的小包间里,一个华服的中年胖子正抱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数着里面的一叠银票:“米苏姑娘真是我们店里的活招牌,自从她来了以后了,这生意是越来越好。哈哈,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卢某能成为金陵城的首富也说不定。” “是吗?卢员外,想不到你做生意倒很有天份啊。”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回荡在卢员外的耳边。 华服中年胖子吓了一跳,死死的抱着小盒子:“是谁,在这装神弄鬼?” 突然,一道强力的内劲扇上了卢员外的面庞,只见他那肥胖的身躯跌出一丈多远,一张张银票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桌案前,一双凌厉的眼神盯着卢员外,好像要吃了他似的:“卢炜,现在知道本座是谁了?” 卢炜惊恐的捂着半边的猪肝脸,爬了过来赔笑道:“原来是特使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该打该打。” “卢炜,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你是主上的人,本座还以为你替苏家做事久了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意人呢。”黑衣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点愠怒。 “特使大人明鉴,为主上效力这事卢某可是一刻也不敢忘记。”卢炜点头哈腰,一脸的奴颜媚骨。 “既然如此,随本座来,本座有话要交待你。”黑衣人缓和了下来。 第四十章 廷尉府辩法 不知不觉中,时辰已经到了亥时三刻,聚友楼内的宾客也陆陆续续离场而去;就在小二准备关门打烊之际,门外闯进一个说话结巴,身着墨绿色的长衫汉子。 “客官,我们这要打烊了,请明日再来。”小二左手甩了甩搭在肩膀上的那沾了不少尘土的抹布,右只手则一把拦在汉子身前。 “少、少废话,爷有银子。”汉子粗暴的推开了小二,径直走到一张空座前,身体极不自然的坐了下来,脸上也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痛苦之色:“上、上茶。” “客官,你要知道这里可是苏家的产业,若是不守规矩,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哦!”小二已经累了一天,刚想打烊休息却被人如此对待,心中也是动了真火。 “小二,这位兄台是找我们的。”门外佟、柳二人也相继走进大堂,佟博以眼示意柳凝诗:“想借贵宝地说几话,还请行个方便。” “小二哥,你可以照样打烊,不用管我们;我们说完话走后门离开便是。”柳凝诗白了佟博一眼,自腰间摸出一两银子塞给了小二。 “原来是苏公子的朋友,那是自然是可以了。”小二掂了掂银子,转怒为喜,却也不忘告诫绿衫汉子:“哼!今日若不是看这两位公子的面子,定要你好看。” 小二一甩抹布,转入后堂,佟博和柳凝诗分别落座于绿杉汉子的左右两侧:“周讼师,想不到咋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少、少说废话,拿来。”周凌一脸不爽的向着佟博一摊手。 “拿什么?”柳凝诗听了有点莫名其妙。 “这才几个时辰就受不了了?”佟博笑着推开了周凌的手,转脸对着柳凝诗:“也没什么大事,也就付银子的时候不小心错将一块沾上了麻痒粉的银子给了周讼师。” “哎呀,那你也太不小心了?”柳凝诗听了佟博的话顿时心里跟明镜似的,陪着他演起戏来:“翔云哥哥,那还不快给周讼师解药?” “解药当然是要给的?”佟博语气顿了顿,又过脸来朝着周凌:“周讼师是否也应该拿出点诚意,对你给的讼师凭引给个交待?” “这、这?”周凌被佟博这么一问,两个眼珠在眼眶中不停的乱转着,硬着头皮干笑道:“公子,周凌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常听人言:脑袋比较大的人都是表面上老实,实则一肚子坏水;开始我还不怎么相信,不过今日见了周讼师我算相信了。”佟博站起身来:“既然周讼师如此没有诚意,那就没什么好谈了;柳姑娘,我们走吧。” “别、别走。”周凌面带痛苦之色,不停的扭动着身体:“我是穷怕了,才想着贪图公子一点银子。因为我得到讼师资格没多久,所以这凭引只有我自己持有才能在廷尉府使用。” “真的没人指使你这样做吗?”佟博眯着眼睛盯着周凌问道。 “我、我周凌对天起、起誓,若是有人指使我,则日后让、让我万、万箭穿心而死。”周凌竖起两根手指头起誓。 “博只是随口一问,周讼师不必这么紧张嘛!”佟博笑着拍了拍周凌的肩头:“那就烦请周讼师移驾廷尉府,替安大防辩法吧。” “可是,我、我这口齿不、不太方便,你们能、能信得过我?”周凌朝自己指了指,眼中竟露了期待之色。 “柳姑娘,此事便由你来决定。”佟博自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在手里动转动起来:“这便是麻痒粉的解药。” “凝诗觉得周讼师虽然有些口吃,却依然得有了讼师的资格,单凭这,一点就值得让人信赖;翔云哥哥,你觉得呢?”柳凝诗自佟博手中取过瓷瓶递给了周凌。 “既然柳姑娘都答应了,那博自然没什么意见。”佟博将伸出抓瓷瓶的手又缩了回去:“那我们就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同周讼师讲讲。” 清晨的天刚蒙蒙亮,李老实的馄饨店里已经坐了近三分之二的客人,有低头狂吃的,有的连连催促的,还有新进来的客人找座位的,只忙得小二到处乱串。 “小二,叫你们掌柜出来。”突然一声叫唤声打破了原本自然而忙碌的气氛,只见三个身着红衣,头戴黑色翼善冠的汉子进入店门;他们的衣服前后各写了一个大大的“税”字,手中的税牌不停的晃动着。 “几位差爷,这一大清早不知道有什么事吗?”正在柜上的李老实一见几位税吏,就知道来者不善,赶忙出柜迎接。 “奉命征税。”为首的税吏将手向后一伸,身后的左边的税吏将一本账簿递了过去;为首的税率接过账簿,用手不停的翻动着:“有了,李老实馄饨店,应交税三两。” “差爷,以前都是二两银子,怎么这次涨了一两?”李老实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况且你看,小老儿这小店今日刚刚开张,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老儿,你是想抗税不交吗?可是想受牢狱之灾?”为首的税吏一把揪起了李老实的衣领。 “不敢,小老儿明白了。”李老实大声叫道:“赵四,去柜上取三两银子给这几位差爷。” “哼!老儿算你识相。”为首的税吏左手接过银子在掌中颠了两颠,右手松开了李老实:“让这老儿在账簿上签字,我们去下一家。” “升堂!”廷尉府的大堂中,左右两边各站着四个身着蓝白色廷卫服的廷尉,他们双脚跨立而站,右手握着腰后的铁尺,仰着头高喊着升堂的口号。 大堂中央,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的郅善正襟危坐,他的下首一位长须师爷正位于文案前翻看着卷宗。 “京卫府护卫长安大防见过廷尉郅大人。”安大防一身深玄色的护卫服配着一条褐色的披风傲然而立,只是头上未带护卫帽,一头乌黑的头发也用 一个黄木簪扎得整整齐齐;他的脸色略为有些苍白,显然还未从旧伤中完全恢复。 “卑职京卫府护卫李鼠参见大人。”一身白色囚服的李鼠,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在两个廷卫的押送下上得堂来,跪于堂下。 “安大防,既然上得本堂,见得本官,为何不跪?”郅善眉头微皱,不悦之色尽显于脸上。 “大防乃是圣上亲封的京卫府护卫长,在案情未明之前有见官免跪之权。”安大防双手向着东方作了一揖。 “哼!你说的倒也没有错,不过依律任何进入廷尉府的嫌犯都要打二十棒杀威棒。”郅善脸色一冷,右手中、食二指自签筒中拈出一支令签掷于地上。 听到廷尉一声令下,最后一排的两个廷卫将一边一架木刑具搬到了正堂中心,前一排的两个廷卫一左一右自安大防的身后用双手锁住了他的双臂:“走!” “哼!不用这么麻烦。”安大防默运内劲,双肩左右微微一耸,就将两个廷卫震退了几步;他从容的解去自己的披风潇洒的甩于木刑架上,双手抱于胸前:“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就必须堂堂正正;来吧,就这么打,要是哼一下,我就不姓安。” “没想到还是个硬汉,就是不知道你的骨头有没有你的嘴那么硬。”郅善大袖朝着几个廷卫一挥:“便如他所愿。” “是!”两个廷卫双手高举木丈,正要重重的向安大防背部击去,以找回刚才被震退的面子。 “住、住手。”堂外一身绿杉的周凌当先而入,柳凝诗与佟博则跟在其身后鱼贯而入:“依、依齐律,若是嫌犯有病在身,则必、必须免、免去其杀威棒,郅、郅大人久掌刑律,又、又岂能不知。” “嗯?你是谁,又怎么敢擅闯我廷尉大堂?”郅善脸上杀气闪动:“门外守门的廷卫在干什么?” “郅大人,这位周讼师可是有讼师凭引的哦?”柳凝诗向前走了几步,与周凌并排而立:“而他也愿意成为大防哥哥的讼师,为他申辩。” “郅大人,这便是周讼师的讼师凭引;还有这张是刑部批复的公文,请过目。”佟博将讼师凭引和刑部公文递给了一位上前来的廷卫。 “凝诗,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凑齐了所有的行文,看来本官的那位老师出了不少力吧。”郅善阴笑着:“不过,即便如此周讼师如何能证明此人有病在身?” “安、安护长脸色苍白,额、额头上虚、虚汗直冒,一看便、便是有病之体,难道廷尉府没、没有大夫来验、验一验吗?”周凌丝毫不惧,与郅善针锋相对起来。 “依我廷尉府的规矩,嫌犯在上堂之前都会有府中大夫为其查验;安大防此人只是旧伤未愈,不能算是有病。”郅善右臂伏于台案上,脖子微微前倾:“齐律中可没有规定有伤也能免去杀威棒。” “这只、只是郅大人您、您一人之言。依齐律,若是申辩讼师提、提出质疑,可当堂查验。”周凌说话虽然口吃,但却精于齐律,句句击在漏洞上。 “柳姑娘,你果然没看错人,我们这次算赌对了。”佟博用入密传音夸赞着柳凝诗。 “那当然,本姑娘慧眼如炬,又岂会看错人。”柳凝诗面露得意之色,向着佟博入密传音。 第四十一章 伤与病 “既然周讼师有质疑,查验伤势亦无不可。”郅善朝着前排左首边第一个廷卫招了招手:“去,让今日的当值的王大夫前来验伤,也好叫大家心服口服。” “是,大人。”左首边的第一个廷卫应声而出。 “慢!”柳凝诗伸手拦住了廷卫,笑对郅善:“大防哥哥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护卫长,只叫一般的大夫来查验又怎能叫人相信?” “那你想怎么样?”郅善脸色渐渐失去了耐性。 “听说廷尉府内有一位鬼医圣手全大夫,除非他来查验才能让人信服。”柳凝诗偷偷向着安大防眨了眨眼睛。 “胡闹!全大夫乃府内尊贵的客卿,若无重大的事情怎好去劳烦他老人家。”郅善满脸愠怒,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了台案上。 “郅、郅大人,凌素闻您是依法断案之人,难、难道所闻非实?”周凌在一旁见缝插针:“若、若是大人准了方才柳、柳姑娘所言,才能让大家信服您、您的公正无私。” “哼!这两人一唱一和,还真不好对付。”郅善彻底冷静下来,朝着被拦下的廷卫吩咐道:“去请全大夫!不过,他老人家愿不愿意来,本官可不敢保证;你们三人中也需找一人一同前往,这样也好做个见证。” “那当然。”柳凝诗转过身来,朝着佟博狡黠一笑:“翔云哥哥,就辛苦你前去跑一趟吧。” “这小妮子,当真鬼的很;我就跟她提了提上次廷尉府审讯张大、葛二的事情,就被她给利用了。”佟博无奈的耸了耸肩,入密道:“为了救你的大防哥哥,出这么大的力,你要怎么感谢我?” “什么叫我的大防哥哥,难道你们不是生死之交吗?”柳凝诗当即入密反驳道:“你还好意思要什么感谢?” “得,我去还不成嘛!”佟博一脸不情愿的跟着廷卫走出大堂。 全大夫作为廷尉府的客卿,府内对其衣食住行自然是安排的极好。这日,他同往常一样,右手拎着一个浇花壶,慢悠悠的将水撒向种在地里的药草,却听得跨院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心道:“好久没人在这个时辰前来这里了,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事?” “全大夫,郅大人派卑职前来问候您老人家。”跨院外,廷卫恭恭敬敬的向着院内拱着手,却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你家大人又遇上什么难解的事了吗?”全大夫看也不看跨院外的廷卫,继续悠闲的呵护着他的那些草药。 “是这样的,大人正在审理京卫府安大防的案子,却被他的讼师要求请您前去帮忙查验其是否有病在身。”廷卫如实禀报着。 “今日难道没有当值的大夫去完成此事吗?”全大夫听的廷卫的话有几分不悦:“回去告诉你家大人,全某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完成,恕不奉陪。” “是,卑职这就去回禀大人。”廷卫转身朝着佟博一摊手:“你也看见了,全大夫没空。” “全大夫,将客人拒于门外难道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佟博也不再去理廷卫,从他的身后走到了身前。 “嗯?这声音听得有点熟悉?”全大夫放下手中的浇花壶,转过身来一瞧:“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佟护卫。” “请进院一叙。”全大夫朝着廷卫一指:“你在此等候,我和佟护卫叙叙旧。” “是,卑职遵命。”廷卫听得吩咐便老老实实的守在跨院门前。 “来,尝尝老夫自制的清茶。”二人来到跨院中茅草遮顶的凉亭中,全大夫替佟博倒了一杯茶,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 “嗯!清苦中还略微带着一丝甘甜,全大夫的茶果然不同凡响。”佟博抿了一口茶发出了阵阵感叹。 “茶再好,终究也是俗物。哪比得上佟护卫神技,不但治好了悟世那醉和尚的伤,还让他的百炼罡气更上一层楼。”全大夫饶有深意的看着佟博:“老夫先前也为他诊断过,可是无能为力啊。” “要论医术之精,全大夫那是碾压在下几条街了。”佟博仰头打着哈哈:“至于那醉僧是功法修炼有问题,博也是多看了几本功法书而已。” “是吗?那三颗还神丹可都是上品货色哦!”全大夫看着佟博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线:“我想知道那炼制丹药的老怪物在何处?” “自从离开那片土地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那老怪物的行踪了。”佟博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不过,博与全大夫如此投缘,可以将如何救治醉和尚的方法相赠。” “哈哈哈!老夫就是喜欢和明白说人说话。”全大夫又替佟博倒了一杯茶:“我们品完这杯便去廷尉大堂何如?” “那博便先行谢过全大夫了。”佟博微笑着起身向全大夫作了一揖,心中却暗骂道:“这老家伙还真是会借机敲诈。” 廷尉府的大堂,所有人都望眼欲穿,高坐大堂之上的郅善也不停的用右手的中、食二指敲击着桌子;倒是柳凝诗一点也不着急,笑脸盈盈的对着安大防:“大防哥哥你放心,翔云哥哥一定会请来全大夫的。” “嗯!我也相信翔云。”安大防的话中透着一股酸酸的味道,可能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凝诗,你的事情解决了吗?” “已经没事了,这多亏了元瑾郡主帮忙才能化险为夷。”柳凝诗提到元瑾就开心自己能交到这个朋友。 “元瑾?”安大防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要细问,只见方才去请全大夫的廷卫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进堂内。 “启禀大人,全大夫到。”随着廷卫的声音,满面红光的全大夫依旧背着他那枯褐色的药箱,缓步走入大堂,身后的佟博跨进进大堂的那一刻朝着周凌和柳凝诗点了点头。 “老朽见过大人,不知道堂上哪位需要查验身体?”全大夫只是稍稍朝着郅善拱了拱手,便环视起周围众人来。 “全大夫,这位身着护卫服的便是京卫府玄武院的护卫长,就请您为他查验吧。”郅善指了指安大防,心情却极为复杂:“这位全大夫医术精绝却极不好说话,这次居然愿意为了安大防前来,这是为什么?” “小伙子,伸出手来。”全大夫用两根指头搭在了安大防手掌的脉搏之上,双目微闭,拈着胡须。 “大夫,我。。。。。。”安大防看着全大夫不说话,有点沉不住气了。 “虚!别打扰老夫把脉。”全大夫制止了要说话的安大防继续闭上眼,又过了约莫三息,才缓缓笑道:“这安护长原先是有伤无病,可近日又因旧伤牵动了体内寒气上涌,造成了风寒症。” “郅、郅大人!您也听到了,安、安护长确有风寒之症,这杀威棒是否可以免了?”周凌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胜了笑容。 “你们两个,先将刑具撤了。”郅善不爽的朝着两个后排的两个廷卫挥了挥手。 “大人,若无其他事情老朽便告辞了。”也没等郅善开口,便直接想堂外走去,在与佟博插手而过的那一刹那,轻声言道:“佟护卫,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哦。” “全大夫放心,博自会守诺。”佟博目不斜视,却已经用入密之音将话语送入了全大夫的耳中。 “哼!这老家伙也真是够傲慢的。不过若是不能对安大防用刑,那审起案子来确是多有不便。”郅善想到此节,立刻一拍惊堂木:“既然安大防有病在身,那便择日再审。不过依律,要暂时关押在廷尉府。” “多、多谢大人体恤。”周凌朝着郅善拜了拜。 “大防哥哥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此案查清还你清白,你要保重。” “凝诗,你也要保重。” 每次看见柳凝诗的一颦一笑,安大防那刚强的心仿佛被融化了一般,可是每次他都没帮上她什么忙,反而自己有难却让她来救助,又让他的自尊心深深的受着刺激。 过了清晨上客的时辰,李老实的店里人渐渐少了下来,忙碌了一阵的小二将手中的抹布往肩上一担,走前柜前拿起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阵猛喝:“哈!真是渴死我了;掌柜的,你说现在生意这么好,我一个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赵四,我也想多找些人手帮忙;可是朝廷今天又加税了。”李老实无奈苦笑:“我们店也是小本买卖,若是再这样下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老儿,交税了。”正当李老实和小二赵四闲谈这,又进来两名身穿红色税衣的差官,亮出了腰间的税牌。 “交税?清晨的时候不是刚交过,怎么又要交?”李老实被眼前两名税差彻底搞懵了。 “两位差爷,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旁的赵四也十分诧异:“早晨已经有三位差爷来收过了,还是小的亲手交的,我们掌柜也在税簿上签字了。” “怎么回事,今日收的几家店铺怎么都有这事?”两名税差相互望了一眼:“李老实,那几名税差恐怕是假的,此事我们会上报府衙;可是,这税还是得交,三两银子。” “可是,小老儿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了。”李老实面对着这天降之灾,哭丧着脸哀求道:“还请几位差爷宽限几日。” “李老儿,明日是交税的最后期限,我们会再来。”左首便的税差合起了手中的账簿:“若是明日还不能交清税务,你知道后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