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繁花》 第一章 风起云涌 津梁,乃东燕之王城。它坐落在东燕最为繁华的地带。方圆万里,灯火通明。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东燕在慕容氏家族的统治下,可谓是八街九陌,政通人和。帝都的治理,永远都是最好的。 但即使这样,街上还是有一些不和谐之音。 “唉,你们听说了没有,东燕王宫呀,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是啊是啊,谁到了那宫里去,不得小心谨慎的……” 东燕王宫,确实有点儿可怕。若不谨慎行事,稍不注意就会身首异处。 “子渝,寡人让你彻查百姓们所说的公子治横行暴虐之事,你查得如何了?” 燕帝和王后周氏在朝阳宫主殿询问着公子渝近日所调查之事。 长子公子治的确是为非作歹,以看人痛苦为乐。但因为周后的原因,没有人敢得罪他。毕竟,公子治是周后的养子,并且他的手段可是数一数二的毒辣。 周后更是如此,贤惠的外表背后却隐藏着蛇蝎一般的心肠。若非她的指使与撑腰,那大公子怕是也保不住自己。 “请父王恕罪,儿臣并未查出什么可靠的证据来指明王兄的暴行,但是儿臣认为王兄他……应该不会这么放肆吧。” 毕竟还当着周后的面,公子渝即使已经查到了不少有用的证据,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向燕帝请罪。 周后看着公子渝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笑得和蔼可亲。但是她眼里的狡點却掩盖不住。 “子渝啊,你可是陛下的三公子,这件事你可得好好查查,可别让那些人污蔑你大王兄呀!” 周后眯着眼,给侍女使个眼色,侍女便偷偷地离开了朝阳宫。 “陛下,子治近日担心陛下的身体,希望替陛下分忧。对了,没准一会儿啊,子治就过来了呢!陛下您有什么话就尽管问他,您可别听信谗言,冤枉了您的嫡长子呀。” 燕帝看她一副贤惠的样子,十分满意。“寡人有事先走了,让子治回来看看你也好。” 这就走了? 看来父王早就知道公子治的恶行了吧? “那儿臣也先告退了。”现在公子渝可不想看见公子治的嘴脸,迅速撤离了这是非之地。 “哟,三弟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真不巧,公子渝偏偏在途中遇见了公子治。公子治轻蔑地歪了歪嘴,讽刺起公子渝来。 “三弟真是一改往常的谦和样子呀,都学会去父王面前告状了。看来也是长进了不少呀!” 面对公子治的强势问话,公子渝也并不想与他多费口舌,只不过恭敬地是回了礼,一脸淡漠地搭着他的话。“大王兄自己做过什么好事,自然也是心中清楚的。” 听了公子渝的话,公子治捂着嘴轻蔑地笑着。 “呵,三弟在胡说些什么?你王兄我一表人才,堂堂东燕大公子,怎会如三弟所说那样不堪呢?”公子治一副笑吟吟的样子。 “不过……”,他顿了顿,俯下身子轻声对公子渝说道。“三弟现在千方百计来做这些,怕是也想得那繁花令吧?” 繁花令 听到这里,一向沉着冷静的公子渝不禁睁大了双眼。 公子治也听说了繁花令? 繁花令,为拥有无限神力之宝物。相传,得繁花令者得天下。而这奇妙又神秘的繁花令却被封印在一个霓氏的女子体内。 “大王兄,你不要为了一个荒谬的传言去害了一个无辜女子的性命。” 公子渝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忍心让那无辜女子深受其害。 “荒谬?恐怕此事只有三弟你觉得荒谬吧!” 公子治自从听说了这件事,就绞尽脑汁想破解繁花令咒语。对于公子渝这番话,更是加以讽刺。 “没有办法呀,你王兄我已经把这个人纳入新入宫的侍女名单里了。我厉害吧?” 公子治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得意洋洋地看着公子渝。 “霓府就是因繁花令才遭人血洗的,不过很好,霓无音(体内封印繁花令的人)还活着啊。不过三弟放心,霓无音的身份,只有你我知晓。” 公子治说完,看着公子渝惊愕的表情蔑笑几声,得意地扬着头走了。 霓无音,真的进燕宫了。 她身着蓝色宫女服,和众多宫女走向了公子渝所居的富丽堂皇的庆华宫。 霓无音的气质温婉贤淑,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站住——”公子治穿着青色长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颐指气使地走过来,从后面叫住了她们。 “你们当中,有没有一个叫霓无音的?” 公子治的表情扭曲,宫女们都吓得赶紧摇头。霓无音闻声,站了出来。 “您是哪位公子,找奴婢有事?” 公子治十分霸道,上下打量着霓无音,质问道:“你分明是我宫里的,怎么去了公子渝那?” 霓无音也没有回答,只是把入宫的名册递给了公子治。公子治狐疑地看了霓无音一眼,低下头翻着那名册。看过以后,公子治大发雷霆。 “好个公子渝,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今日,我还非要把霓无音带走不可!” 公子治说着,便要去庆华宫找公子渝理论。 “且慢!” 周后穿着极为华丽的凤袍,头戴珠翠,优雅地从轿辇上走下来。 “霓无音,你分到哪个宫里就快去吧。你们,也都快点进去吧。” 宫女们听了,都像逃跑一样,纷纷散去了。周后看着公子治,笑了笑道:“子治,你跟本宫来。” 周后把他带到了周后所居的凤仪殿。她恨铁不成钢,愤怒地训斥着公子治。 “你给本宫消停点!你父王最近可是听了不少有关你的谗言,你还要闹什么?” 公子治咬着牙愤恨。要不是公子渝,那些谗言也传不到燕帝的耳朵里去! 周后见公子治一脸的不甘心,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繁花令就算在庆华宫又如何?反正也是在燕宫里,你还怕没有机会?” 周后越来越觉得,公子治心浮气躁,不成大事。可是她还是得用公子治为她做事。 周后自然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查到了霓无音的下落。只是这受人非议之事,她自然得怂恿公子治去做。 周后现在最担心威胁到自己的人,就是公子渝了。 庆华宫里,花团锦簇。 公子渝站在庆华宫门前,看着这些新入宫的人。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我庆华宫的宫女。我不想看到庆华宫的人太过张扬,谁若是给我在外惹是生非,我定不轻饶!” 霓无音并不觉得自己会惹什么事,对于公子渝的话也是没有上心。 “霓无音,你跟我来。” 就在霓无音只等着公子渝说完好休息的时候,公子渝却突然叫了霓无音一句。霓无音没有集中注意力,自然也不知道公子渝在叫她。 “霓无音——” 见霓无音没有反应,公子渝提高了音量。霓无音回过神来,赶紧跟了过去。 “本公子刚才说的,就是你。”霓无音实在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一脸疑惑地看着公子渝。 “……我?” “没错。为了不让你惹事,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公子渝其实是为了繁花令的事不伤害到无辜的人。霓无音倒是十分好奇。“殿下,奴婢断不会给殿下惹是生非的。”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渝却并没有丝毫的动摇。 “会不会,可不是你一个宫女说了算的。对了,刚才你见到公子治了?” 哦?那就是公子治? 霓无音点了点头。公子渝见了,又眉头紧锁,深呼一口气。 “本公子告诉你,以后离他远点。” 霓无音不知道为什么要离公子治远点。不过……公子渝看起来很聪明。他的话,总得听几句。公子治是什么人,慢慢不就知道了。 “奴婢知道了。殿下还有什么事?”霓无音以为,公子渝特意叫她并不是为了叮嘱这点小事的。公子渝却深深地为霓无音担忧着。 “嗯……没事了,你退下吧。” 公子渝在担忧之余,又有些迷茫。 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难道真的会在那个传言中灰飞烟灭? 霓无音却不会考虑那么多。 复仇?她自然知道。 一个人,总不能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摸索堕落。如果要走出去,就不能总是记着身后的黑暗。否则,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道燕宫的险恶了。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得不防着点,包括公子渝。 霓无音还是不去想那么多了。毕竟还是刚到了燕宫,她想四处看看其他宫女都去哪了。 既然公子渝特意叮嘱,公子治的般瑛宫还是不要去了吧。 还有燕帝次子公子溪和四子公子澈。不如……去看看公子澈的疏桐殿? 霓无音虽然没有见过公子澈,对于他的宫殿位置倒是了如执掌。既然是进宫嘛,自然要把一切都打探好。 “喂!” 突然一个衣着讲究的公子在她身后大声叫喊着。霓无音不禁吓了一跳。毕竟也是偷偷跑出来的,万一被禁卫军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霓无音镇定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公子——除了打扮像个公子,这贪玩调皮的性格,简直…… “你……是公子澈?”霓无音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竟然不认识我? 公子澈灵光一闪,暗自高兴着。他干咳了几声,把腰板挺得直直的,神采飞扬地自我介绍着。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澈。我不过是一个太医罢了!” 这下霓无音彻底放心了。她的警惕放松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原来只是一个小太医啊。” “你叫谁小太医!”公子澈听到这称呼,急忙反驳。 霓无音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你可是自己说的啊,你只不过是个小太医罢了。怎么,你刚才是骗我的?” 公子澈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四公子,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说实话,从公子澈出生一直到现在,能这样和他说话的人,只有霓无音一个了。 能和一个宫女做好朋友,也很有趣! “幸识幸识。敢问姑娘芳名?”公子澈行了个礼,问道。 “我叫霓无音。你呢?” “我?我不告诉你!” 公子澈哈哈大笑,耍赖起来。他突然想起来一个地方。 “你若是有空,不如和我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霓无音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大胆。她可不敢再往什么地方去了。 “你要把我带走?被人发现我这个宫女私自乱走可是要杀头的!” 看霓无音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公子澈捂着嘴偷笑起来。 “杀你又不杀我,我有什么怕的!” 公子澈笑够了,又说道:“好了,开个玩笑嘛。放心吧,我保证你是不会被发现的!” 没等霓无音同意,公子澈便带着霓无音飞奔起来。 【庆华宫】 “三殿下,有人看见霓无音和公子澈在一起。” 到底是在燕宫,这件事自然是要被公子渝知道的。 “澈儿?”公子渝先是惊讶,然后他又摇了摇头。 “罢了。只要不是公子治,就好。” 公子治,当真这么危险? 第二章 燕宫险(一) 公子澈和霓无音来到了一片桃花谷。大片的花瓣飞舞而下。花香氤氲,浅浅的沁入心扉。这样清淡的香气,绝非是人世能有。 在这样的环境中,霓无音仿佛已经忘我,只是随着桃花飘落,思绪纷飞。 “其实,这里是我生母生前所居之处。” 原来,公子澈的生母在生下公子澈后便难产而死。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周后没有子嗣,燕帝的四位公子,能生下来便很不错了。 “你知道公子溪吗?”公子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没有等霓无音回答,公子澈继续说:“他的生母也死了。只不过……却是被父王亲手杀死的。” 公子澈低下头想了想,欲言又止。 霓无音看出了公子澈的犹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算了,说好了要带我出来的,怎么还伤感起来了。行了行了,我也欣赏过这里的美景了,咱们快点回去吧,免得公子渝找不到我。”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澈问道:“你是公子渝的宫女?” “是。” 公子澈点点头。“公子渝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善良,宽容,又关心百姓的好公子。你跟着他,慢慢就知道他的好了。” 对于公子澈对公子渝的评价,霓无音可是一点也不相信。就他,还是好人?!防我像防细作一般,生怕我会害了他似的…… 在这欢快又略有忧伤的空气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夜色已深,霓无音偷偷的回了庆华宫。 “站住。” 突然,霓无音的身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霓无音闻声,急忙转过身去。“三殿下……” 霓无音尴尬地冲公子渝笑了笑。 “这么晚,你干什么去了?” 公子渝并不像公子溪那样冰冷,可是偏偏夜色寒凉,公子渝的语气也显得格外严肃。 “没什么,就是随便走走。”霓无音有些紧张,毕竟天下人都知道。燕宫,最是险恶。 “以后,你——” 公子渝十分坚定的语气,让霓无音感觉此言必是不得违背。 “殿下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安排,无音以后肯定安分守己!” 公子渝听了,长吁一口气。“以后,不许离开我半步!” 虽然霓无音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一个命令,可这是公子渝说的话,还是不要多言了。 “嗯。”霓无音连忙点点头。她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不想服从。公子渝,我又不是贼,你竟然把我管得这么紧!不离开你半步?才怪呢! 霓无音不觉得此事严重,可是公子渝却清楚。 这岂是儿戏? 公子治和周后虎视眈眈的,说不准哪天,霓无音就因为繁花令的传言无辜惨死了! 霓无音只是知道父亲的死。她不知道,自己竟然要被一则荒诞传言困扰纠缠一世。 “你就寝吧,我还有事。”公子渝没有再提什么惩罚,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霓无音虚惊一场,回宫女们的住处了。 这个住处,相比于白天所见的那些宫殿,可是差的远了。 霓无音刚推开门,一个宫女就立刻迎了上来。 “无音姐姐回来了!”这个宫女看起来性格开朗,也给人一种很可爱清新的感觉。 “你……这是特意在等我?”霓无音看着眼前的这位宫女,倒莫名有些感动了。 “看无音姐姐今天被公子治为难,又消失了几个时辰,我心里自然有些担心呀!” 看着她担心的神情,霓无音不禁心中感觉温热。 谁说燕宫无情?在这冷冰冰的都城中,或许也会有一段弥足珍贵的金兰之谊。 “我叫霓无音。”霓无音主动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 “无音姐姐,我叫兰轻颜!” 就这样,两个人谈的十分融洽。在交谈中,霓无音得知今日是兰轻颜母亲的忌日。 看着悲伤的兰轻颜,霓无音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血洗霓府?这是霓无音最想知道的事,也是她最不能问的。 “我想……给母亲烧些纸钱。”兰轻颜低下头,小声说。那个声音,是如此的卑微。 “你要在燕宫烧纸钱?你——” “嘘!”兰轻颜急忙打断了霓无音的话,委屈地看着她。“无音姐姐,求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这也是一片孝心啊。 霓无音答应了兰轻颜的请求。如果亲人在世,他们也希望自己帮兰轻颜吧。 霓无音悄悄的带兰轻颜去了一个偏僻的湖边。为了不打扰兰轻颜,霓无音走远了些。 兰轻颜轻轻的捏住了一张纸钱。 “母亲,女儿生来便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包括父亲。女儿虽是嫡女,得以进宫,可是每个人都觉得女儿没有什么好命。可是母亲——” 兰轻颜低声抽泣着。“为什么连您也处处否定我……”兰轻颜说到这句话,仿佛要把多年的苦水全都倾泻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被人瞧不起,为什么我要活的如此卑微……” 其实,兰轻颜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女官的。可是,她的母亲,就在兰轻颜即将成功之时,却在大殿公开推辞,更是因此在燕王面前贬低自己的女儿兰轻颜。 兰轻颜的才能,她的母亲根本不知道,也没有想到。她的母亲生性自卑,可是兰轻颜的努力,也随着母亲的自卑而被泯灭了。 她最后,还是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成了和那些平庸,碌碌无为之辈一般的人。 “您有没有尝过那种所有心血都白费的痛楚……” 兰轻颜是不甘心的。可是她却也受母亲影响,耳濡目染,卑微到骨子里。 这种怀才不遇却又不敢表现的心理,又有谁懂? 这样痛苦却要强颜欢笑,装作无忧无虑的感觉,谁会明白? 根本没有感同身受! 兰轻颜的心,无时无刻不在滴血,心如刀绞。可在别人眼里,她也不过是个小宫女。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不过母亲放心,女儿定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用尽所有的手段,去证明我自己,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兰轻颜内心是矛盾的。经过观察她明白,或许她缺的,正是霓无音的勇气和果敢。 “无音,对不起。为了我的心愿,我不能不利用你。”不知道为什么,兰轻颜总是觉得,霓无音绝非寻常女子。 “轻颜,有人来了!” 霓无音看见不远处巡逻的禁卫军,连忙小声提醒兰轻颜。两个人匆匆忙忙的躲到了一个大岩石后面。可是这毕竟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办法,她们肯定会被发现的。 “那边,什么人?” 领头的禁卫军厉声的问话让她们有些惊慌失措了。 “谁啊竟敢在此大呼小叫的,连本公子都没有见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公子澈的出现,解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啊,原来是四殿下。天太黑了,小的们也没看清楚……” “行了行了,你们快巡逻去吧!”公子澈不耐烦地挥挥手,把禁卫军支开了。 “人都走了,快出来吧!” 公子澈面向岩石,早就发现了她们模糊的身影。 “你你你,你不是那个小太医?!你骗我!”霓无音十分惊慌,她仔细的打量着公子澈,惊呼着。 “哎呦,你刚才没听见?我是燕帝四子,公——子——澈!”公子澈十分骄傲,高兴起来。 相比于霓无音,兰轻颜倒是有些镇定。“见过公子澈。” 公子澈点点头,相比面前清素而又高雅的霓无音,兰轻颜却更显可爱。 公子澈对兰轻颜笑了笑。“霓无音,这位是——” 面对公子澈的问话,霓无音实在是想说一句“和你有关系吗”。但毕竟人家是公子澈啊。 “这是我的朋友兰轻颜。” 兰轻颜着实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公子澈看着兰轻颜,有些发呆了。霓无音看着公子澈痴痴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霓无音拍了一下公子澈的肩膀。 “哎呀,你不会是对轻颜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霓无音这一句可把兰轻颜说得既害羞又尴尬。公子澈回过神来,急忙反驳:“你可别把本公子想得这么……” 公子澈顿时语塞,想不出要说什么话了。“行了,你休得取笑我了!我该去朝阳宫拜见父王了。你们也快回去吧,别再被发现了。” 公子澈一甩袖子,急匆匆的离开了。 霓无音望着公子澈远去的背影,调笑:“轻颜,若是你能嫁给公子澈,也是一个好的归宿呀!” 兰轻颜羞怯的笑笑。嫁给公子澈,确实比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宫女强多了。 兰轻颜心中自有她的打算。 【朝阳宫】 燕帝拿着书简,询问各公子对国事的看法。“若是州郡百姓不安起事,你们该如何做?” 四个公子都仔细的想了好久。 大公子公子治轻蔑一笑,回道:“自然是有一杀一,彰显我东燕威信。” 对于残暴的公子治来说,这个回答并不令燕帝有丝毫的惊愕。 听了公子治的话,公子澈鄙夷地看了公子治一眼。 “父王知道的,儿臣最不喜欢政事了!”公子澈最爱自由不羁,哪里爱听这些东西。 公子渝为民生担忧,回答着:“还请父王先查明百姓躁动原因,再从长计议,不可轻易动用武力,伤了百姓们的心。” 燕帝对于仁善的公子渝最是器重,公子渝的回答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 公子治听了,在一旁酸酸的讽刺道:“呦,三弟可真是个淡定之人呢,这叛军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临危不乱的!” 公子渝默默的瞪了他一眼,没有和他争辩。 燕帝没有理会两个公子的明争暗斗。按照公子治的性格,这也很正常。 “子溪,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面对燕帝的问话,公子溪思考了片刻。 他心中自然是有想法的。可是燕帝一向器重公子渝,公子治又心高气傲,还是不和他们争了。反正公子溪从来也没想过和他们争帝位,伤了和气。 “儿臣没有什么想说的。” 第三章 燕宫险(二) 对于公子澈的不表态,燕帝已经习惯了。并且对于公子溪的不表态,其实燕帝也已经习惯了。可是燕帝没有察觉公子溪避免夺权的用心。相反地,他以为公子溪很无能。 “也对,以你的出身,着实也想不出什么。”燕帝讽刺公子溪。 只是因为公子溪是烟花女子所生,他饱尝人间冷暖,倍受讽刺。 公子溪又一次咽下了满腹的委屈与不甘,只说了一句。 “是。” 出身,真的那么重要么?公子治也是因为有了周后那个养母,才敢如此嚣张吧? 对,还有周后。她是极度嫌弃公子溪的。她甚至都不屑于在公子溪面前装出她一贯的假慈悲。因为周后觉得,他肯定是个一辈子低贱的人。他不配。 燕帝还在和公子们探讨着。公子溪实在是心太累了,就找个理由回他自己的重凝殿了。 回宫后的公子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三夜。公子溪的谋士落千翎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么消沉。 “二殿下,您吃点东西吧。”落千翎亲手做了桂花糕端给他。公子溪没有抬头。 “落千翎,我的出身……为什么,难道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公子溪像是在问落千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落千翎十分心疼的看着公子溪。她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殿下,就算您出身低微,千翎也会一直陪着您的。”落千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公子溪。 落千翎从十岁那年就被父亲落大人和公子溪在一起玩耍,现在亦是公子溪的心腹。公子溪所经历的所有痛苦与折磨,落千翎都看在眼里。 落千翎,她是落府落大人之女,落府千金。她除了对公子溪有笑容以外,对天下任何人都是一副冷漠又清高的样子。 公子溪摇摇头。“落千翎,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人。可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要苦苦相逼?” 落千翎实在回答不了这句话。 是啊,为什么他们非要去讽刺、挖苦、鄙弃他呢? 公子溪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只要他在世一日,他的出身便会像毒药一样,慢慢地侵蚀他。众人只知他是一个外表高冷而温文儒雅的人。谁又知,他心如死灰。 【般瑛宫】 霓无音竟然成了公子渝身边的人! 公子治气愤至极。他决定要把繁花令的事查的一清二楚。 他借着周后的名义,举办了酒宴。“哎呀这天气这么好,再不出来走走,岂不是要发霉了啊?哈哈哈……” 公子治狂笑着。这笑声听得公子澈毛骨悚然的。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直言道:“大王兄,你今天这么好兴致,不会只是为了带我们出来吧?” 公子澈心思单纯,所说的话自然只是表面意思。可是公子治听着就不太对劲了。 “我身为周后的养子……” 公子治又把他“尊贵”身份的那一套搬出来了,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公子溪看着公子治狗仗人势的样子,没有说话。公子渝却隐隐感觉到一种危机。 “霓无音,你昨日太累了,先回庆华宫休息吧。”公子渝小声说着,试图支开霓无音。公子治现在一心盯着繁花令不放,这场宴席肯定也没安好心。 “别啊公子渝,人都带来了,哪还有遣回去的道理呢!”公子治见霓无音要走,连声阻拦。公子治的反应,让公子渝更加确定公子治今天的目的。 公子渝看了一眼周后。周后还在场呢,公子治总不能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公子治悠闲地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霓无音的身边。“这是公子渝你新得的美人啊?啧啧啧,不如送到我宫里吧?看公子渝你一心忙着讨好父王,也没心思……” 公子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公子治,竟然如此明目张胆? “大殿下慎言,这不过是我宫里一个侍女而已。大殿下宫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何必从我这里挑人?” 对于讨好燕帝,那明明是公子治自己做的事,反而公然抨击他人?公子渝可无心和他争辩这些。 周后见二人明争暗斗,打断道:“好了,这好好的宴席怎么还拌起嘴了?子治,你是长子,怎么能抢子渝身边的侍女呢!”周后又开始卖弄她的贤德来了。 公子治瞪了公子渝一眼,笑着回道:“儿臣不过是和三公子开个玩笑!母后,是儿臣的过失。” 霓无音闻到公子治身上刺鼻的香味,连忙拿手帕掩住了口鼻。公子溪在一旁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旁观者清,这些年公子溪一直都是在默默的看着这些人明争暗斗,也清楚了他们各自的为人及弱点。 “今日也算是家宴了,大家也不必拘束。听子治说起来这事,本宫也不能不说了。你们四个公子啊,怎么也不想想自己的亲事?若是有喜欢的,本宫自然可以为你们做主。” 周后话虽然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公子渝。公子渝并没有娶亲的心思,就没有回答。 “子渝啊,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周后见公子渝没有反应,便主动开口问了公子渝。公子渝刚想说话,公子治就开始讽刺了。“这要是娶亲了,哪还有时间讨好父王呢!” “难道大公子一直没有成亲,就是怕没有精力讨好陛下吗?” 霓无音实在看不惯公子治这么猖狂了,便反问着。公子渝大惊失色,慌忙用手拽了拽霓无音的衣袖。霓无音丝毫没有理睬,继续说:“估计陛下是不知道吧?大殿下您私下里的美人都不断呢……” “放肆!你敢讽刺我!”公子治一拍桌子站起来。霓无音看着公子治,像看一条疯狗。 “王后,公子治自从到这就不停的找茬,也不知道今天这宴席,公子治究竟安的什么心。”霓无音直接对周后告状,公子治气的火冒三丈,质问起公子渝来。“公子渝,你可真是有本事,竟然培养出这么一个贱婢!” 公子渝不想把事情闹大,连忙谢罪道:“母后,儿臣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宫女,请母后责罚。” 周后看公子渝身边的能人还真不少。她恨的牙根痒痒,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公子渝,以绝后患。可是为了伪装自己,哪能责罚公子渝呢。 “子渝啊,本宫都说了今天是家宴,你先起来吧。这位宫女倒是敢于仗义执言呀。难怪刚才子治问了一句,连本宫都很喜欢她了!”周后开始为公子治收拾烂场了。 公子治十分生气,甩甩衣袖坐下了。公子渝无奈地笑笑,坐在了公子溪的旁边。公子溪和公子渝自幼兄弟情深,此时公子溪自然也要安慰公子渝。 “大殿下越来越猖狂了。”公子渝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不猖狂,还是慕容治了?他好像是忘了血浓于水,好像周后就是他挡箭牌了一样!”公子澈不满地抱怨起来。 周后察觉了他们的不悦,赶紧说了一句:“子渝呀,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本宫开口便是。” “儿臣不敢,母后一切都筹备得如此好,儿臣怎么会不满意呢。”周后这话说的,好像公子渝真的能说什么似的。 公子治倒是时时不忘繁花令的事,还是揪着霓无音不放。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个宫女如此无视我,我也不能因为公子渝就饶了她!” 周后听了公子治的话,心里暗暗生气。自己竟然有一个如此蠢笨的养子,真是瞎了眼! 周后给公子治一个眼神,不再说话。公子治只好瞪了公子渝一眼,不甘心地坐下了。公子澈实在见不惯他们明争暗斗的,就借口退下休息去了。 “四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呀?”兰轻颜此时出现。公子澈看见兰轻颜,十分高兴。 “不如四殿下与我一同去走走?”面对兰轻颜的邀约,公子澈自然是很乐意的。 兰轻颜边走着,边感慨起来。“看到这水中的花,不禁想到自己来。漂泊无依,孤苦伶仃的,每天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公子澈听了兰轻颜这番感慨,在这和谐的碧水芳花的衬托下,兰轻颜的可爱更增添了几分娇媚。公子澈愈发喜欢兰轻颜了。 “轻颜,那你可愿意改变自己的命运?”公子澈问的话,兰轻颜自然是想的。她每日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得到自己应该拥有的吗? “你可愿意嫁给我吗?”公子澈是个耿直的人,就直接问了一句。他认识兰轻颜才多久?可是,他真的很想问一句。 看着公子澈真诚的眼神,兰轻颜思考良久,笑着点了点头。当上公子夫人,也不过是她的第一步罢了。 见兰轻颜愿意嫁给自己,公子澈便直接带兰轻颜回了宴席。 “母后,儿臣心仪兰轻颜,望母后成全!” 周后简直是惊呆了。如此冒失,他才认识兰轻颜几日?这么快就草草决定娶她为四夫人? “澈儿,此人是我宫里的宫女。”公子渝立刻提醒公子澈。 公子治见这一幕,不禁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刚才还有人笑话我,没想到啊!澈儿,你怎么说着休息休息,就私定终身了呢,啊?哈哈哈……” 面对公子治的嘲笑,公子澈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疯子的话何必理会! 周后其实心里是支持这门亲事的。若是其他公子的夫人出身低微,而公子治却娶了名门望族之女,那来日继位也就指日可待了。 “那你还是去问问你的父王吧。他若是同意了,那本宫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 公子澈听了,便带兰轻颜去了朝阳宫。 “父王,儿臣要娶兰轻颜为妻!” 燕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皱着眉,打量着兰轻颜。“她一个卑贱的宫女,怎么能当公子夫人?” 对于燕帝的话,兰轻颜更是心如刀割。可是看公子澈这果决的态度,燕帝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公子澈的性子,他也是管不了的。反正,公子澈不会是帝位人选。 第四章 燕宫险(三) 兰轻颜就要当上公子夫人了。 霓无音特别高兴,想再和兰轻颜多待一会。可是宫女们现在都排着队巴结兰轻颜,霓无音也不想凑这个热闹。 霓无音走开去了湖畔。她拾起了一片落叶,思绪万千,便在落叶上写了诗。 “万里寂寥独闲云,飒飒孤树泛轻尘。秋风怎知落叶心,随风远去竟消痕。” 霓无音把这片落叶放入河里。 随它去吧。 霓无音想起了兰轻颜的婚事,立刻又回到了庆华宫。 第二日,公子澈和兰轻颜的大婚在朝阳宫举行。就在大家喝的尽兴时,公子治又开始斗嘴了。 “哎呀这澈儿都娶亲了,咱们三个公子可怎么办呀,是不是啊父王?” 反正都是自家人在一起用膳,说一说婚事倒也无妨。燕帝看了看公子渝。 公子渝并没有什么表示,像没事一样继续用膳。公子治觉得很尴尬,又奚落起公子溪了。 “不过像公子溪这样形影自守的人,对于什么情爱什么的,也不上心呀!” 公子溪也不生气,只是笑了笑。“大王兄说笑了,子溪一向喜欢独来独往,不喜被人打扰。” 公子治自讨没趣,心里憋气。他必须得出出气才行。“你又装什么清高,你不过是个烟花女子的儿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公子治鄙夷地翻了个白眼。这赤裸裸的蔑视,倒是听得公子澈很反感。“大王兄,今天可是我的婚宴,你不会是刻意来搅局的吧?” 公子澈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引的公子治更尴尬了。 公子溪没有反驳,没有愤怒。他还是静静地坐在席上。公子渝看了一眼公子溪,公子溪摇摇头。“没事,习惯了。” 公子渝听了公子溪的话,有些心疼。 公子治还是没有安分下来。他心里面对于繁花令还真是念念不忘,连这个场合也要来盘问一番,真是执着。 “公子渝,我记得你宫里有个小宫女来着……对,你!”公子治指着霓无音,招了招手。 “霓无音,过来过来!”公子渝眼神示意霓无音不要过去,可是霓无音没有注意到。 “霓无音啊,你说,要是让你在我们三位公子间挑一个,你选谁呀?”公子治得意洋洋地挥着折扇,居高临下地问霓无音。 这……能回答? 霓无音不禁怀疑公子治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兰轻颜愈发觉得公子治可笑,赶紧来解围。“公子治,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公子治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哈哈大笑起来。“兰夫人刚当上四夫人就变得这么快呀!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和霓无音一起在庆华宫当宫女的时候,可是娇弱可人的呢!这么快就开始咄咄逼人了?” 公子治故作疑惑,又把兰轻颜的出身提了起来。要不是周后认他做养子,他还比这些人强到哪去了? 不就是回答问题嘛!反正今日是兰轻颜大喜的日子,霓无音怎么说也不会被降罪的。“要是奴婢,奴婢肯定是选公子溪的。” 公子治听了,既气愤又好奇。自己这么厉害,怎么还被公子溪比下去了?这可是对公子治最大的否定!公子溪也看向了霓无音,想听她的解释。 “只有像公子溪这样,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人,才是女子眼中的夫君人选。”霓无音暗中讽刺了公子治。公子治自己给自己挖坑,哑口无言。公子溪倒是对这个在众人面前认可自己的霓无音十分感谢。 周后实在是忍不了公子治了。他这么针对霓无音,不怕落人口实?“子治啊,你莫不是想娶霓无音为大夫人?”周后瞪着公子治,提醒他。公子治只觉得周后的问题好笑,并没有明白周后的意思。他端起酒杯,摇晃着里面的美酒。 “母后多虑了!儿臣不过是……” “闭嘴!”周后简直要气得晕过去了。这么没脑子,一心盯着对他未必有多大用的繁花令,哪里有个帝王的样子? 周后瞪着公子治,转而安慰起公子渝来。“子渝啊,子治不过在跟你开玩笑呢。” 自从霓无音进了宫,公子治就没轻了打繁花令的主意。公子渝不回答了。他真想赶快逃离这是非之地。 “父王,母后,儿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不等燕帝和周后说话,公子渝就匆匆离开了。 就算公子渝走了,公子治也不会安分。为了避免公子治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公子溪也准备先行一步。公子溪刚站起来,公子治就又开始挖苦。 “这卑贱之人就是卑贱。怎么,二公子也要走了?三公子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怎么啊。这三公子身体不适,你也开始不适了?” “大殿下请慎言!”落千翎听不下去了,反驳公子治。 “让本公子慎言?你又是哪个阿猫阿狗啊,在本公子面前就敢指手画脚!” 落千翎刚想拔剑,公子溪制止了她。“大王兄恕罪,是子溪管教下属不严。” 公子治已经懒得理他了。公子溪就在一片欢声笑语中默默地离开了。 【重凝殿】 “殿下,大殿下今日也太过分了。”落千翎对公子治今日的嘲讽耿耿于怀。 “又不是第一天了。”公子溪喝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可是您真的打算这样隐忍下去?” 公子溪又何尝不想彻底击垮公子治和那个虚伪的周后。 但他不想,也不能。 “你是本公子的谋士,本公子的想法,你不必左右。”公子溪只轻描淡写一句话,却让落千翎有些伤心。 “是啊,只是谋士罢了。”落千翎苦笑着。“卑职先退下了。” 公子溪只是看着窗外。 就这样旁观者清,挺好的。 般瑛宫外,霓无音黑衣蒙面,拿着一把短刀。 她相信,公子治就是为了那荒谬的繁花令传言血洗霓府的人。 她悄悄潜入般瑛宫,找了半天却也没发现公子治的身影。突然,她一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瓷瓶。 “什么声音?” 府里的侍卫大声询问。霓无音来不及多想,立刻逃出了般瑛宫。公子治此时出来,看见了霓无音匆匆逃走的背影。 “刺客!抓刺客!”公子治带着一队人飞奔过去。 霓无音匆匆逃回了庆华宫。 “好个公子渝,竟敢派人行刺本公子!来人呐,把庆华宫给我包围了!” 公子治进入了庆华宫。公子渝见公子治这架势,从容问:“大王兄这么晚了还来我庆华宫做客?” “本来是要休息了,可是本公子没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来般瑛宫行刺本公子!” 公子治现在这表情,完全不像是来捉拿刺客的,甚至连半点怒气都没有。反而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公子渝看着公子治。看来,公子治咬定了刺客就是庆华宫的人。“那大王兄今夜是想搜查庆华宫了?” “虽然这样不符规矩,毕竟你我同是公子。但是,”公子治装作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如果不搜宫,该怎么证明三弟你的清白呢?大家可都亲眼看到了,这刺客便是从你宫里跑出去的。” “难道大王兄事先知道自己要被行刺,所以事先派人在我宫里盯着?”公子渝只觉得公子治这话可笑。 “此话怎讲?” “否则大王兄只可能看到刺客去处,怎知来处?” 公子治冷笑着。“没错,这刺客就是逃进了庆华宫。本公子倒没觉得是三弟你故意行刺,只是这宫里有刺客,王兄不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么?” 公子治假惺惺的样子,让公子渝无法反对搜宫。“大王兄一会儿怀疑刺客是庆华宫的人,一会儿又担心起子渝的安危。”公子渝这一句,让公子治没法再说下去了。 “搜宫!”公子治一声令下,侍卫们开始搜宫了。 公子渝从容不迫的看着公子治。公子治瞪着公子渝。他可是亲眼看见刺客逃进来的。侍卫把庆华宫围个水泄不通,那刺客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报告殿下,没有发现刺客!” “什么?!”公子治怒吼着。“定是你们搜的不仔细,否则那刺客还能插上翅膀飞了不成?” “搜不到就搜不到吧。这夜也深了,一时眼花看不清楚也是有可能的。”公子渝云淡风轻一句话,公子治觉得公子渝这是在讽刺自己。 “呵,公子渝,你给我等着!” “随时恭候。” 公子治瞪了公子渝一眼,一甩袖子愤怒地离开了。 “他们走了,你出来吧。”霓无音闻声从内殿出来。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问道:“你为何要行刺公子治?” 霓无音没有回答。 “是因为你怀疑公子治就是为了繁花令血洗霓府的人?”公子渝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 “原来殿下都知道?” 公子渝岂止是知道。“有时你觉得的事,未必就是真的。公子治的确为了繁花令处处针对你,本公子也提醒过你要小心提防。可是本公子告诉你,你的仇人不是他。” 不是公子治? 霓无音不知道公子渝是怎么得到这个结论的。但是公子渝应该不会为了别的目的骗她。 “罪魁祸首在暗处,本公子还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谁。很多事情扑朔迷离,你还是小心为好。”公子渝转身要离开了。 “霓无音,公子治既然想破解他认为的繁花令,自然不会让其他人发现。你的身份该是无他人知晓。” “多谢殿下费心周全。” 霓无音望着公子渝的背影,突然觉得可能公子渝,是一个良善之人吧。 公子溪一个人来到了湖畔。他恰巧看到了湖畔霓无音在上游抛下的树叶。他俯身捡起来,以为是一片平常的树叶。可是他无意间竟看到了树叶上的字。 “万里寂寥独闲云,飒飒孤树泛轻尘。秋风怎知落叶心,随风远去竟消痕。” 公子溪看着这首诗,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是啊,秋风怎知落叶心。”公子溪自言自语着。 第五章 初见时(一) 公子溪从湖畔回来以后,便时常发呆。“那个写诗的人到底是谁?” 【庆华宫】 “殿下,您找我。”霓无音进入了偏殿。公子渝只是用如炬的目光看着她。“你上次行刺的事,还记得吗?” 霓无音以为公子渝要惩罚她了,便没有说话。 “你想不想练习成为密谍?” 密谍?就像落千翎一样,有武艺在身吗? “无音想是想,只是……” “如果想,就没有那么多只是。”公子渝二话不说,直接带她去了密谍训练营。这里的人,个个都武功高强。 “殿下?”霓无音见识了这些高手,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 “从今日起,你就在此好好练习。三个月后,我要看到结果。”公子渝冷冷地说完,就转身离开。 三个月?霓无音不禁摇摇头。但是她想到一夜之间被血洗的霓府,她相信,她一定可以。 “我一定要变成强者,为霓府报仇!” 公子渝刚回庆华宫,就看见了在宫外等候多时的兰轻颜。“兰夫人有何事?” 兰轻颜笑着走过来,回答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来看看无音姐姐。” 公子渝听了,犹豫着。要不要让兰轻颜和霓无音见面呢? 兰轻颜看出了公子渝的犹豫。“还是不劳烦三殿下了,如果不方便的话,那我就改日再来吧!” “兰夫人留步!”反正霓无音也是刚刚进入训练营,和自己情同姐妹的好朋友见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直把霓无音关在训练营,她也难免会寂寞。“请兰夫人稍等片刻。” 【朝阳宫】 “陛下,您的这几个公子都如此能干,臣妾真替陛下感到高兴!”周后心里的算盘简直打的直响。燕帝听了周后的话十分满意,闭上眼睛点着头。“嗯,寡人的公子,自然差不了。” 周后边替燕帝按摩肩膀边试探着燕帝的态度。她希望燕帝对公子治——她的养子寄予厚望。“那陛下觉得,这几个公子到底哪一个有储君之能啊?” 越是到了关键问题,周后的语气越贤淑起来。这种事情,怎么能把自己的野心暴露出来呢? “你问这个干什么?” 燕帝突然睁开眼睛,盯着周后。这下周后心里有些慌张,可她还是平静下来。“虽说陛下春秋鼎盛,可是臣妾也难免担心……” “不必担心这些事。你作为王后,还是想想怎么管好后廷的事吧。” 燕帝显然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周后不太高兴,勉强着陪笑。“是。” 湖畔,霓无音陪着兰轻颜四处走走。 “你嫁入疏桐殿这段日子还适应吧?四殿下待你还好吧?”霓无音一直担心着兰轻颜,一见面就问了许多问题。兰轻颜看着霓无音如此担心的样子,也十分感动。“嗨,这有什么!我在疏桐殿可开心了呢!” 霓无音听了这话,才稍稍放心了。霓无音又取一片树叶,写了一首诗。 “清轩外,谁得见?日月明灭,眼中好景时时现。娉婷双蝶枝花散,更一番疏桐落叶。” “无音姐姐,你好厉害呀!”兰轻颜看了看霓无音写下的诗,鼓掌称赞着。霓无音害羞的笑笑,继续写着。 “无边柳絮恍惚间,幽水白露天,惊逸梦帘。苏缇处,萱塘前,无关风雪,年年不似初来雁。迷离夜,韶华易逝锦枫娴。” 兰轻颜看着霓无音写的诗,思绪万千。是啊,人之初,性本善。 兰轻颜突然想起,刚才公子渝像是有什么事。“无音姐姐,刚才你干什么去了呀?” “三殿下让我去了密谍训练营。” “啊?无音姐姐,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习武呀?”兰轻颜十分惊讶。公子渝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让霓无音一个侍女习武,这其中必有隐情。 “不为什么,就是……三殿下想培养一个谋士密谍而已。”霓无音并没有说繁花令和刺杀公子治的事。她这个理由很牵强,兰轻颜自然不相信,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看兰轻颜若有所思,霓无音赶紧岔开了话题。“三殿下说了,这三个月我就不能出训练营了。” “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肯定饶不了他!”兰轻颜挥舞着小拳头,拍了拍胸脯。 霓无音笑着,看着兰轻颜。有一个这样的好姐妹,可真好。 【重凝殿】 公子溪抚着琴,若有所思。琴声悠扬和谐,清脆如鸣,欢快悦耳。 “殿下可是……有什么开心事?”落千翎闭眼听了一会儿,听出了公子溪曲中表达。自从落千翎与公子溪相识,她还从未听过公子溪弹奏过如此欢快的曲子。 公子溪嘴角微扬,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说道:“落千翎,我还有事,如果有人来,就说我去公子渝处了。” “是。”落千翎目送着公子溪出了重凝殿,愈发远了。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高兴就好。 公子溪来到湖畔四处寻找,果然又发现了写有诗的树叶。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知己。知己难觅啊。 可是这个写诗的人,到底是谁呢? 接下来的数日,公子溪每天都在河边独坐静候,希望与写诗之人共话片刻。但他并没有寻到他所期待之人。 庆华宫中,公子溪和公子渝正在切磋着棋艺。“近日听闻庆华宫有刺客,不知三弟是否安然无恙?” 公子治闹事,哪次都是要闹得沸沸扬扬,满宫皆知才算完。 “这刺客……”公子渝拿起一颗棋子。“不过是哪个宫妃养的猫跑错了地方,正好让大殿下撞见罢了。” 公子溪轻笑着,落下一枚棋子。“二王兄一着不慎,竟让了子渝一局。” 公子溪的棋艺一向是数一数二的精湛,哪怕是东燕的高手们,也没有几个能在博弈中赢过公子溪的。 “二王兄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句话正对公子溪的内心,可他还是微笑着摇头。公子渝整理着棋盘,说道:“像二王兄这样云淡风轻,倒是逍遥自在许多。”这话虽是对公子溪的羡慕,也是公子渝的自嘲之语。 “哪里会有什么真正的云淡风轻,不过是不会争,也不能争罢了。”公子溪的话,却也在羡慕着公子渝。公子渝在燕帝面前得力,也颇受燕帝器重。 “二王兄未必就无能,只是父王可能一直心存偏见。”公子渝这句话,倒是十分真实了。公子溪一直对政事多有避讳,不是因为他无能。他实在是不想因为争帝位,与兄弟骨肉相残。他自幼丧母,燕帝也轻视他,只有公子渝和公子澈让他感受到了亲情。 “只要三弟尽心竭力协助父王就可以了。”公子溪言尽于此,没再多说什么。公子渝觉得公子溪实在可怜,也不忍心再说伤心事。 “二王兄也该成亲了。像二王兄这样温文儒雅,出类拔萃之人,必有不少姑娘想嫁予王兄。” 公子溪的确是出类拔萃之人。抚琴,吟诗,作画,下棋…… 可是公子溪的出身,却像夜空中的迷雾,覆盖过了这些如星辰般美好的一切。 公子溪倒是一点也不考虑自己的婚事,也不打算考虑。“此事不必着急。” 第六章 初见时(二) 训练营中,霓无音每天都在刻苦练习。非常的训练让她数次昏厥。可是她每次想到自己的使命,就都咬紧牙关挺过去了。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公子渝独自一人来到训练营,他站在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三殿下。”霓无音看到了公子渝,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你可以回庆华宫了。不过本公子想知道你的成果如何。你虽属于庆华宫,可毕竟你也是要成为东燕谍者的人。”公子渝转身带霓无音去了一个高耸的石塔内。 那石塔倒是气势雄伟,从地面陡然耸立,直入云霄。“这是我东燕著名机关塔。” 机关塔?霓无音不禁倒吸一口气。 公子渝并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进机关塔。 塔内一片漆黑,只有石壁上亮着几盏蜡烛。“你自己进去就行了,本公子不会帮你分毫。只要你过了一层内的所有机关,就算这三个月的时间你没有白费。” 霓无音点点头。赤手空拳的,真的能过这机关塔一层吗? 霓无音徐徐前行,突然的一个声响打破了沉寂。 “咔!” 霓无音的左右两侧各探出几个暗弩。暗弩杀伤力强大,防不胜防。更何况暗弩所发之箭,箭头上有剧毒,一旦被射中,后果不堪设想。 霓无音不禁感叹设下机关之人的心思竟如此缜密。她利用所练动作,轻易就通过了暗弩。 接下来,又是几个连环翻板。铁链悬挂的木板上还有些稻草,下面隐藏的深坑中亦有刀锥利器,坑上平覆着数块木板。若是踏上木板,板的一端便会随之翻转,通过之人必会掉入深坑内的刀锥之上,锋利的尖刀利刃将穿透胸膛及五脏六腑。 无人能活着从中爬出来。 霓无音很快便看透此机关,她小心翼翼的踩了一下木板,却发现木板并不是完好无损的,上面甚至还有斑斑血迹。就在霓无音稍加犹豫之时,木板竟突然脱落了! 霓无音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毙命于此了。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是公子渝! 公子渝身手敏捷,及时的用手托住了霓无音的后背,将她救了下来。霓无音愣住了,她静静的看着公子渝。刚才公子渝不是说,他不会帮她分毫吗? 公子渝与霓无音对视的目光匆忙弹开,他立刻站了起来。 “你并没有通过考验。”公子渝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一句话。 “殿下,你受伤了?”公子渝的衣袖上沁满了鲜血。 “无妨。来人,送霓无音回宫。”公子渝派人把霓无音带走以后,他自己又在机关塔考察了一番。他培养霓无音,就是为了有借口来机关塔看一看,他心中已有疑虑。 他仔细的看过了机关塔所有的机关后,却发现了异样。“竟然……”公子渝突然发现了什么,大惊失色。 公子渝急匆匆去了重凝殿。 “王兄,今日我去了机关塔,本来是想考验谍者武艺如何,可是我竟发现机关塔已被人通关,并且里面的机关还被改动过,连我也在一层身受重伤。” 听了公子渝的话,公子溪也陷入沉思。“按子渝所说,九幽门产生了新的门主?” 九幽门,是云集天下精英杀手之处。东燕的机关塔,其实本就是九幽门选拔门主所用。谁能通关,谁便是九幽门的新门主。很显然,新门主为了防止有人代替自己的位置,改动了机关。 公子渝担心之处在于,此人心机颇深,且身份无人知晓。“九幽门门主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若是行事光明磊落,又怎么会销声匿迹?” “可能就连九幽门的人,也没几个人能知道门主是谁。”公子溪顿了顿,“九幽门善恶,全在于门主了。” 九幽门的新门主,到底是谁? 【庆华宫】 霓无音在宫门口等了许久。 “霓姑娘,你还是回去吧,殿下去了重凝殿。”公子渝身边的方宪经过。 “方宪,我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殿下!” “殿下知道你要说什么。”方宪转告了公子渝的话。“那机关塔毫无问题,是你自己训练不到位,殿下只是以为你迷路了,所以进去看看,没想到你遇险,才出手搭救。” 方宪说完,又拍拍霓无音的肩膀。“好好练习吧,看看殿下对你多上心啊,除了你,我还没见过殿下培养哪个谍者还专门带到机关塔的呢。” 方宪走后,霓无音回想起方才在机关塔时的惊悚与公子渝的搭救,不禁嘴角扬起。“真的不一样么?” 霓无音三个月训练期满,便立刻去了疏桐殿见兰轻颜。 “站住!什么人?”守门的侍卫举起长矛拦住了她。 “我是庆华宫的宫女,我要求见兰夫人。” “庆华宫的人,来我们疏桐殿干什么?区区宫女,也想求见兰夫人!”侍卫用十分鄙夷的眼神,仔细地上下打量着霓无音。这时,从疏桐殿走出来一个人。 “大胆!这可是疏桐殿的贵客!”那人呵斥一声,侍卫便放下了长矛让路。 “我是兰夫人的侍女青萝,兰夫人恰巧说着姑娘,姑娘就来了。”青萝转身,带霓无音去见兰轻颜。 “你们先下去吧!”兰轻颜一见到霓无音,立刻迎过来。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啊?”兰轻颜担心地轻抚着霓无音的伤口。 “三殿下为了考验我的武艺,带我去了机关塔。那里的机关倒是都十分奇怪,而且就连三殿下也身受重伤。可是殿下带我去的时候可是轻车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去的样子。” 听了霓无音的话,兰轻颜更多的是好奇。“三殿下好端端的,为何带你去机关塔?” 霓无音也说不出来缘由。 难道公子渝早就猜到了机关塔有问题,所以才故意说是为了培养新的谍者谋士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公子渝为什么让方宪转告说机关塔毫无问题,而是霓无音自己的问题?可如果是霓无音自己的问题,就连公子渝都无法通过的机关,她又如何成功? “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霓无音自言自语着。公子渝的突然出现,可能只是想让霓无音试试机关罢了。 “姐姐刚才说什么?”兰轻颜对于霓无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云里雾里。 “没什么。对了,四殿下呢?” 霓无音到疏桐殿许久,始终也不见公子澈的身影。 “别提了!那个公子治,自己花天酒地的不说,还每天非要把殿下拉到般瑛宫去陪他喝酒!”兰轻颜撅起嘴,不满地抱怨着公子治。霓无音在一边安慰着。 “他是大殿下,又是周后的养子,怎么说也都是东燕嫡长子,你和四殿下忍一忍,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这简直是忍!无!可!忍!” 兰轻颜掐起腰,噘着嘴生气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哪次殿下回来不是被人抬回来的?公子治还满宫里嘲笑我们疏桐殿,搞得现在谁看见我都指指点点的!” 这些如果不是今日听了兰轻颜亲口说出,霓无音是万万没想到的。连公子澈这么不羁之人,竟还能被公子治咬紧不放。 第七章 初见时(三) 霓无音走后,兰轻颜陷入了沉思。 青萝看着兰轻颜,不解地问道:“夫人,您为何要将大殿下的事情告诉霓无音呢?” 对于青萝的疑惑,兰轻颜自有打算。她拿起一块点心,端详着。“如今殿下对于帝位毫无兴趣,陛下也不打算传位给殿下。那你说,陛下会传位给谁?” 青萝思索片刻。“大殿下和三殿下?” “没错。” 在兰轻颜看来,霓无音已经成了公子渝身边的谍者,那就是和公子渝一条战线的人,怎么会不提防公子治呢?既然公子渝迟早都要与公子治撕破脸,不如现在就好好提醒霓无音。 “那夫人是打算帮三殿下了?” 兰轻颜微扬嘴角,筹谋着。“无论是公子渝还是公子治,他们继位对我都没有好处。殿下我是劝不了他,可陛下又不是只有这三个儿子。” “您是说……二殿下?可是二殿下出身低微,对政事一向是谨慎回避,陛下更不会传位给二殿下啊。” 青萝怎么也想不到,公子溪会被兰轻颜看好。他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可有可无的公子罢了。 “帝位可不仅仅是传位,还可以抢呢。”兰轻颜抬起头。“本夫人自有办法,让他对帝位感兴趣。” 般瑛宫中,公子治正捏着一杯酒,闭着眼睛往嘴里倒。 “大王兄……你,……”一边的公子澈早就被公子治灌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半醉半醒。 “兰夫人到——” 公子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公子治晃晃悠悠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 “呦,兰夫人!怎么,来看……公子澈是吧?……” “大殿下,您都喝的神志不清了!青萝,把殿下接回去——” 青萝正带人要把公子澈送回疏桐殿,公子治就赶紧冲上去,拦住了他们。“别呀兰夫人,本公子和四弟还没好好碰一杯呢!” “大殿下,殿下是我夫君,他该在那,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做主!”兰轻颜义正言辞,开始激怒公子治。 “好你个兰轻颜,你不过是个贱婢,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公子治用手指着兰轻颜,不留情面地羞辱她。 听了公子治这番话,兰轻颜真想给他一巴掌。可是为了大局,她还是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是不痛不痒地回击着公子治。 “大殿下不也是周后的养子么,还真当自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了?否则,大殿下与二殿下又有何不同,何必处处拿二殿下的出身加以嘲讽?” 公子治见兰轻颜竟然拿自己和那个低贱的公子溪相比,气得头昏脑涨。 “本公子就是嫡长子,容不得你反对!公子溪,他就是一个贱坯子,一个妓女肚子里生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来人,本公子要去重凝殿!” 公子治瞪了兰轻颜一眼。兰轻颜行了个礼,蔑笑着看着公子治。 好戏可就要开始了。 公子治一脚踢开重凝殿的门,怒吼着。“慕容溪!你给本公子滚出来!” 落千翎刚想拔剑,公子溪按住她的剑鞘。“不知大王兄来重凝殿有何贵干?” “谁是你大王兄,你个下贱东西!”公子治咆哮着。公子溪并没有任何表情,淡定的听着公子治的讽刺。 “还真当自己是公子了?父王怎么有你这个败类!本公子今日就要替父王好好教训你,省的你白日做梦!”公子治说着,抄起鞭子就抡在了公子溪身上。 “大殿下如今在重凝殿肆意妄为,不怕陛下知道吗?”落千翎一边用身体护着公子溪,一边质问公子治。 “你是不是觉得父王能管他呢?本公子今天还就肆意妄为了,就让你看看在父王心里,是我这个嫡长子重要,还是这个贱婢生的孬种重要!” 公子治不停的抡着鞭子,越打怒火越旺。兰轻颜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这场好戏。 “青萝,去叫霓无音来看看。”兰轻颜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霓无音正式成为公子渝身边的谋士,刚刚在庆华宫受封。青萝不等受封结束,便急匆匆跑过来。“不好了霓大人,大殿下在重凝殿闹起来了!” “怎么回事?” “还不是四殿下和那个大殿下喝多了酒,兰夫人想把四殿下接回宫,结果大殿下讽刺兰夫人是婢女出身,兰夫人气不过就说了几句,大殿下就把怒气全撒在了二殿下身上……” 霓无音脸色大变,没听完青萝的话,就立刻去了重凝殿。 公子治还是一直挥舞着鞭子,张牙舞爪地向公子溪扑过来。公子溪深知自己身份地位无法与公子治相比,只得忍耐。 “住手!”霓无音冲进重凝殿,大喝一声。公子治停下手,瞥了一眼霓无音。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庆华宫,你要是再敢不知天高地厚,惹本公子不高兴,就是公子渝也救不了你!” 公子治用尽力气挥鞭子,累出了一头汗。他用手擦了擦汗,刚要继续,霓无音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胆贱婢,你竟敢拦本公子,是不是活腻了?!” 落千翎见状,拔出剑抵在了公子治的脖子上。公子治哈哈大笑。“两个贱婢,你们不过是公子渝和公子溪身边的狗,还真是护主啊!还不快放了本公子?识时务点,否则你们小命不保!” 落千翎冷笑。“放了你?可以。想不到堂堂东燕大公子,也有贪生怕死的时候啊。” 公子治表情扭曲,纵使在刀下也不忘挑衅着。“贪生怕死?你大可以杀了本公子啊,看看你们重凝殿还能不能有人活着出去!” “你!”落千翎此时真想亲手杀了他,为公子溪报仇。 “放了你,你要保证今日之事不会张扬出去。”霓无音知道,如果这件事传到陛下那里,非但不会让陛下迁怒于公子治,反而还会被公子治恶人先告状,黑白颠倒,到时更是说不清楚。 落千翎长剑入鞘。公子治狂笑起来。“霓无音啊霓无音,没想到啊,你还真是不容小觑!” 看来公子治的繁花令,是没那么容易破解了。 公子治走后,落千翎转身扶起奄奄一息的公子溪。“殿下……”落千翎又着急又担心,眼眶湿润了。 兰轻颜始终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坐山观虎斗,大概就是这样的。 看见霓无音把公子治赶走了,兰轻颜也立刻上前。“无音姐姐,今日你得罪了大殿下,来日该如何是好啊?” “反正公子治也一直紧盯着我不放。”霓无音倒是不在意这一件事了,从她入宫那天起,公子治就三番五次刁难她。更何况,霓无音怀疑公子治就是血洗霓府的幕后主使。 “轻颜,今日你与公子治也起了争执,不如你就回兰府暂避几日吧。” 其实有霓无音,兰轻颜根本不担心公子治会不放过自己。但是霓无音都这么说了,兰轻颜若不回去难免不合适。进宫这么久了,她也确实该回府看看了。 “无音姐姐说的对,那轻颜明日就动身回府。”兰轻颜高兴地答应了。 公子治气急败坏地回了般瑛宫。他怒气冲冲地往桌子前一坐,怒吼着。“霓无音这个贱婢!有她就没好事!” 公子治掀了桌子,桌台上的瓶瓶罐罐都碎了一地。“霓无音,你给本公子等着!来日方长,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 第八章 初见时(四) 兰轻颜静静地站立在兰府门前,久久打量着兰府。这里还是一切如旧,什么都没变。 “哟,兰夫人回来了!”奴仆惊叫一声,倒是给兰轻颜的父亲吓了一跳。 随着兰轻颜嫁入疏桐殿,她的父亲也因此做了个芝麻官,养了一群妻妾。 “你没事瞎叫唤什么?”兰大人呵斥一声,那奴仆赶紧喏喏退下了。兰大人瞥了一眼兰轻颜,像没看见一样,搂着一个风骚的女人进屋了。兰轻颜咬紧牙关,紧跟着兰大人进去,仔仔细细地参观了兰府。“父亲,我母亲的房间呢?” 兰轻颜这一问倒是问得兰大人有点反感。他下巴抬了一下,指着:“喏,让给我这小心肝住了呗!” 兰轻颜瞪了那女人一眼,质问起兰大人:“那是我母亲的房间,她一个小妾,竟敢……” “啧,轻颜呐,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兰大人眉头一皱。兰大人凭着兰轻颜才稍稍显贵一点儿,现在兰轻颜回来了,他摆架子无视兰轻颜不说,竟还如此放肆。 “我母亲与你相濡以沫多年,如今父亲所作所为,若是母亲泉下有知,不知是何感想?!” 兰大人一拍桌子站起来,用颤抖的手指着兰轻颜骂道:“你还真是封了夫人就翅膀硬了啊!我告诉你,你少拿那个臭女人压我!我升了官,管她干什么?!” “父亲还真是淡薄啊。”兰轻颜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兰大人气急败坏。“你别以为你当了夫人就能忤逆我了,一个臭丫头,能成什么事?我可永远是你老子,老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你就是一个娃娃,听着便是!” 兰轻颜对这神奇的家长制也无可奈何。怪只怪自己的母亲遇人不淑,又毫无底线地宽容,期盼。父亲几次三番的做各种对不起她的事,她却期待着父亲对她能有一丝的好。 无底线地心软,只会无底线地被欺负罢了!果然啊,人一旦心软起来,就是注定失败了。 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真是可笑至极! 兰轻颜愤怒地离开了兰府。既然我管不了你,我就永远也不看见你,眼不见为净! 兰轻颜上了马车,头也不回。无论如何,兰轻颜此生绝不会心软了。 一切都自求多福吧! 【庆华宫】 公子渝拿起笔,蘸了些墨汁,在给燕帝的奏章上写了几笔。霓无音突然进来,看着公子渝,沉默不语。 “何故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问。”公子渝头也不抬,继续写着奏章。 “属下的确有疑虑。”霓无音说完,想看公子渝的反应。可是公子渝并没有丝毫的表情。 “属下上次与殿下去机关塔……” “本公子也让方宪转告你了,那塔没有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没等霓无音说完,公子渝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属下并没有说那塔有问题。殿下这么说,莫非是殿下也如此怀疑?” 公子渝放下笔,目光转向霓无音。“你可知那机关塔最重要的一个用途,便是为九幽门选拔门主。” “这么说,是有人借此篡夺了门主之位?”霓无音惊愕。 “你倒是很聪明。据我调查,此人成功破解了机关塔所有机关,杀死了前门主,又改动了机关。至少现在,天下无人能破解。” 霓无音思考了片刻。“此人是怕后来者抢夺他的位置?” “何止。此人居心叵测,现在更是不明踪迹。他杀死了九幽门所有反对他的人,现在人人三缄其口,无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和去处。” 公子渝收起了奏章。“我敢肯定,当初霓府灭门之事,就是九幽门门主所为。只不过现在一切都扑朔迷离,我还不能将此事禀告父王。” 霓无音点点头。“殿下,对于繁花令之事,您觉得此事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 “此话怎讲?”公子渝倒是很想听霓无音的解释。 “至少造谣者有自己的目的,且有一定的人为他传谣。行动者与造谣者必不是同一人。造谣者自知此言荒谬,而谁对此深信不疑,谁就有最大的嫌疑。” 公子渝深呼一口气。“你是说公子治?” “不敢肯定。但是他着实令人起疑。只是不知大殿下是否有能通机关塔之能。” 霓无音的话,让公子渝陷入沉思。“公子治若是有嫌疑,周后也未必两手干净。”公子渝突然想起了周后。这个虚伪的女人,明明有着蛇蝎心肠,却硬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活菩萨。 霓无音更是握紧了拳头。当初霓府上下,血流成河,都是拜他们所赐!一个荒诞无稽的谣言,竟让这么多人眼红至此,还真是荒唐! 兰轻颜从兰府回来,一路憋了一肚子气。当上四夫人的她,和当初在兰府小心度日的时候有什么不同! 青萝见兰轻颜黯然神伤,忙在一边安慰。“老大人定是爱惜夫人的……” “爱惜?哪里有爱惜?”兰轻颜听了青萝的话更生气了。“从我生下来,哪天不是这样?不过因为我是个女儿,我和我母亲……”兰轻颜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青萝叹了一口气。突然,青萝看见了远处经过的公子溪。“夫人,您看。” 顺着青萝的目光,兰轻颜也看到了他。 “夫人,您为了自己的前程,怎么说也得拼一把。” 兰轻颜擦拭了眼泪,笑盈盈地走过去。“二殿下!” 公子溪驻足。当时正下着朦胧细雨,公子溪打着油纸伞,真是应了那“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诗句。 兰轻颜看着公子溪,有些走神了。青萝看出了什么,小声提示着:“夫人,想想您的母亲,您不能心软。” 兰轻颜听了,赶紧回过神来。 “兰夫人。”公子溪行礼。 “啊,二殿下这是要去哪呀?” 公子溪看向远处。“只是今日得空,随意闲逛。不知兰夫人可曾见到在常河边行吟之人?” 兰轻颜摇头,随即又询问:“我从未见有人有人在河边呀,不知二殿下为何寻此人呐,是不是看走眼了?” 公子溪微笑。“知此人,只是有一种婴其呜矣,求其友声之感。” 兰轻颜咬了咬下唇。“我见殿下,亦是如此。” 公子溪微低下头,嘴角轻扬。“荣幸。” 兰轻颜突然想起来正事,问:“不知上次……大殿下胡闹时打殿下的伤口愈合了没有?” 兰轻颜想到这,不由得有些后悔了。公子溪只是微微一笑,也没有回答。“时候不早了,子溪先行一步。” 兰轻颜行过礼,又抬起头,一直目送公子溪离开。 “青萝,我发现,他还是我发现的第一个笑得这么纯良谦和之人。”兰轻颜似是自言自语。“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发自内心笑的人。” 青萝沉默不语。她侍奉兰轻颜之前,看她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以为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其实笑不笑,和开不开心,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天下这么大,竟无一人懂。” 第九章 若倾心(一) 公子溪在湖畔坐了许久。突然,他看到有一个人出现。 霓无音由于近日感染了风寒,只得戴着帷帽出来。所以公子溪并没有看到她是谁。 公子溪在霓无音写完诗后,站起来走过去。他此时的心情,正如当时的环境,惠风和畅。 “小生慕容溪,见过姑娘。” 霓无音一惊,又很快镇静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大幅度行了礼。 “敢问姑娘芳名?” 霓无音怎么会把自己真实名字告诉他,那岂不是暴露了她每日都在河边了?公子溪和公子渝常常在一起,她可不敢确定公子溪会不会告诉公子渝。 “天下之人,无一不是公子无限岁月中的匆匆过客。我又喜欢山茶花,凌寒坚忍,执著奔放。不如公子就记住,我是山茶客吧。” 霓无音正说着,一阵风吹过,将帷帽的面纱吹开了一些。她一惊,赶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 还是走为上策! 霓无音草草敷衍过后,迅速消失于公子溪的视线里。 “山茶客……”公子溪喃喃自语。 霓无音匆匆回宫,为了加快速度,她摘下了面纱。她一心急着回庆华宫,却不想在路上碰见了公子治。公子治带着一队人马,像是要捉拿犯人。 “霓无音!鬼鬼祟祟的,本公子正要找你呢!”公子治狞笑。 霓无音刚要问明缘由,就被公子治手下的侍卫们拿下了。 “霓无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周后!”公子治背着手,表情夸张。此时的公子治,倒更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 “我没有!” “狡辩!”公子治一副‘必须抓你’的样子。“刚才可是周后亲眼所见的,这刺客啊,就是庆华宫的霓——大——人——,怎么,你还敢否认!” 公子治一挥手,侍卫们就把霓无音押去了廷狱司。他目送着霓无音,得意地拍了拍手。“本公子把行刺周后的犯人捉拿归案了,你们都去领赏去吧!” “谢殿下!” 公子治得意洋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别忘了,再把公子渝给我请到周后那。本公子看他怎么解释!” 其实不用公子治派人去请,公子渝一听说了这件事,就立刻赶到了周后宫中。 等公子治到了周后宫里时,燕帝也在。“公子渝,好好看看你调教的人!” 周后在一旁哭哭啼啼,梨花带雨,惹得燕帝心疼之余不住地嗔怒公子渝。 公子治见状,也赶紧推了一把。“三弟啊,到底是你管教下属不善,让母后差点丧命于歹人之手啊。这责,你可得担着!” 公子渝像是没听见公子治的话一样,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公子治等了半天,见公子渝也不回话,又加了一句:“依三弟之见,那霓无音该如何处置啊?” 公子渝根本就没有看站在一边的公子治。“既然是子渝管教下属不善,错,子渝自会承担。不过说到底霓无音也是子渝身边的人,不如交由子渝自己处置……” “那可不行!”公子治听了公子渝的话,赶紧皱着眉头摆摆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大家都知道啊,三弟你可是最仁慈了。这人要是交到你手里去,你不得给她放了呀!” 燕帝听着公子治的话,突然站起来。“一个霓无音就让你们俩天天吵来吵去的,成什么样子!来人,霓无音意图行刺王后,三日后处斩!” 燕帝说完就要回朝阳宫去,公子渝突然跪下请罪:“父王,霓无音并未认罪,如若此时草草定夺,必会引得天下人不满,更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燕帝笑了笑,慢慢地蹲下,眼睛直看着公子渝。“这天下,是寡人的天下。只要寡人活着,就轮不到你来插手!” 公子治见燕帝恼怒公子渝,在一旁更得意了。燕帝走后,周后又开始装慈悲了。其实她那一套也就能哄得燕帝开心,剩下的那些人,谁还不知道她是人是鬼啊。 “子渝啊,你还是快起来吧。你父王也是看本宫担惊受怕的,所以才……” 公子渝没有耐心再听周后在此做作。“母后,儿臣想去看看霓无音,听听她的解释。如果真的是她所为,儿臣绝不庇护。” 周后一听公子渝这么说,一时语塞。幸好公子治及时反驳道:“三弟,你要见一个犯人,这我不太好吧?更何况万一三弟和霓无音再密谋点什么,那……” “大王兄若是不放心,大可以在一边听着。”公子渝这句话,更让周后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拒绝了。 “啧,三弟呀!”公子治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我也知道你对那个霓无音有感情,但是这姑娘做出这样的事,你若是来日娶入庆华宫了,难免哪天自己身上也中几刀……”公子治开始挖苦公子渝,边说着还掩着嘴讥笑。 “王兄不得胡言!”公子渝瞪了公子治一眼。周后听了,也开始顺着公子治的话。“子渝啊,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夫人,尽管跟本宫开口。只是现在啊……” “母后!”公子渝见此情形,更是十分着急。“行了,都是自家人,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本宫乏了,来人,送子渝回宫吧!” 公子渝见周后和公子治咬定霓无音的罪行,非要置霓无音于死地,也不再辩驳什么了。 另一边,兰轻颜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青萝:“夫人,您再等等,说不定三殿下就能把霓大人救出来呢!” 兰轻颜知道这是青萝的安慰之词,着急道:“这次公子治明摆着就是要处死霓无音,哪里还有可以回旋的余地?” 兰轻颜顿了顿,叹着气。“说到底,霓无音也是我在这宫中唯一要好的姐妹,我不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啊!青萝,你说怎么办?” 青萝抿着嘴,摇摇头。兰轻颜见了,又开始在殿中踱来踱去。 “不行,我要去朝阳宫!”兰轻颜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殿门。 霓无音被判死罪,还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周后和公子治,这两个人还在密谋着。 “母后高明!此计甚妙,就算是一百个公子渝,也没法救她了!” 周后得意,把杯盖在杯沿来回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庆祝着自己的阴谋得逞了。 周后突然站起来。“现在本宫就得在朝阳宫守着点,省的那些人再去陛下面前闹,动摇了陛下的想法!” 公子治听了,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就别跟着了,好好去安慰安慰你三弟!”周后回过头给公子治使了个眼色,公子治立刻明白了。 “母后放心,这次繁花令定是儿臣的了,看那公子渝还怎么翻身!” 周后故意穿戴得格外素净,惹燕帝可怜。她刚下了轿辇,就看见了跪在殿前的兰轻颜。日头这么毒,她早就出了一身汗。 “呵,这关心霓无音的人还真不少!”周后白了兰轻颜一眼,理都没理她,只顾着去燕帝面前装可怜去了。 公子渝回庆华宫以后,倒是变得若无其事,还不慌不忙地和公子溪下起棋来。 “霓无音若是有落大人一半省心就好了。”公子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子溪心里疑惑,也不知三弟身边的霓大人为何要行刺周后。”公子溪看着棋盘,又拿起一颗子,举在手中思索着。 其实公子渝也很想知道缘由,甚至觉得此事是公子治陷害霓无音的。但是,他是东燕三公子。若是为了霓无音做出什么事,来日更会被公子治抓住把柄,加以诟病。毕竟公子渝何其明智! 公子渝果决地落下一个子。 “自作自受,自求多福!” 第十章 若倾心(二) 周后到了朝阳宫以后,开始向燕帝哭诉着刚才被“行刺”的经历。 “好了,寡人不是已经处置那个霓无音了吗,你还要寡人怎样?”燕帝实在是不知道,周后这样哭哭啼啼,他该做什么。 “可是不是还有很多人为霓无音求情吗,万一陛下您心软了,那臣妾不就……”周后这次,是绝对不会给霓无音半点死灰复燃的机会。 “谁啊,兰夫人?公子渝?”燕帝听了她的话,也有些明白了她的目的了。 “不管是谁,陛下您都不能心软!”周后边愤愤说着,边抹着眼泪。燕帝实在想不通,区区一个霓无音,竟让这么多人团团转。 周后在燕帝耳边吹风的同时,另一边的公子治也在阻挠着公子渝。 “哎呀,三弟真是好雅兴啊!”公子治一脚踢开门,大摇大摆地背着手走进来。公子渝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盯着棋盘。公子溪见公子渝没有起身迎接,便也没有说话。 公子治见了,恼火起来。他啧啧了几声,又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两个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跟本公子摆架子?霓无音行刺母后,公子渝你可是自身难保!” 公子渝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回答道:“子渝自然知道霓无音所作所为。只可惜,子渝有管教下属不善之责,本来想请罪。可是大王兄你硬是不准,那子渝便多谢大王兄宽恕了。” 公子渝说着,还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三弟莫非不想救那霓无音?”公子治自以为有公子渝的把柄,又得意起来。 “自作自受,子渝为何要救呢?看大王兄这么着急,莫不是想以此要挟?” 公子治被公子渝说得一时语塞,又有些不知所措。公子治就是这样,做什么事太心急,很容易就把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出来。 公子溪只是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不说话。这些年,公子溪看着这些人你争我斗,尔虞我诈,他最懂的便是如何明哲保身。 “大王兄既然来我庆华宫,便是有什么事吧?怎么,大王兄这么远走一遭,不会是只想和子渝说这些的吧?” 公子渝突然开门见山,这下公子治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本公子来只是想提醒三弟,谨言慎行。否则,万一三弟再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让父王厌恶之事,小心三弟的希望——早早落空!” 公子治故意把最后四个字说得清清楚楚。 “这就不劳大王兄费心了,大王兄还是赶紧去看看母后吧。母后既然受了惊吓,大王兄作为母后的养子,”公子渝也故意把“养子”这两个字说得清清楚楚。 “大王兄此时不该陪在母后身边才对么,怎么还有闲心来说风凉话呢?” 公子治听了,微微低头,斜着嘴冷笑。他走近公子渝,低声说了一句。“公子渝,来日方长,你我走着瞧!” 公子治狠狠地瞪公子渝一眼,离开了庆华宫。 到了傍晚,公子溪才从庆华宫出来。他刚到重凝殿门口,就看到了燕帝身边的中常侍。 “中常侍大人?” “哎呀二殿下,老奴可算是找着您了!” 看样子,中常侍已经找公子溪好久了。 “不知父王有何事?”公子溪看到中常侍,还是有些惊讶。燕帝竟然还记得有公子溪这么个公子! “陛下传您去朝阳宫呢!” 公子溪听了,便立刻随中常侍到了朝阳宫前,看见了一直跪在殿外为霓无音求情的兰轻颜。 公子溪轻轻瞥了一眼,并没有上前与兰轻颜说话。等公子溪到了朝阳宫内,燕帝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子溪,寡人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燕帝喝了一口茶,悠然道。 “今日你母后遇刺的事你也看到了,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公子溪深思熟虑后,谨慎地说:“儿臣并没有亲眼见到母后是否是被霓无音行刺,不敢妄加揣测。” 燕帝对他的回答倒是很奇怪。他疑惑地看着公子溪。“你一向与公子渝私交甚密,公子治又屡次羞辱你,你该为公子渝说话才对。” “儿臣只知,正义面前不论亲疏。” 燕帝对这个回答倒是很满意。他思索片刻,又问道:“那依你之见,跪在殿外的兰夫人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公子溪着实没法回答。若说让兰夫人同罪,难免有些严苛。若说就这么让她走了,难免让公子溪惹上嫌疑。 “不如……父王传澈儿来。”自己的夫人,自己处置去吧。 “寡人只想听听你怎么说。澈儿这孩子,最烦这些乱事。” 燕帝明摆着想将这烫手的山芋硬塞给公子溪,公子溪一时还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不如父王让儿臣与兰夫人说几句话,儿臣也好清楚一些。” 燕帝点头同意后,公子溪便出去了。 兰轻颜已经在烈日下跪了半日了。 “兰夫人。”不知何时,公子溪突然站在兰轻颜面前。 “不知兰夫人为何如此?” 兰轻颜身体虚弱,慢慢地眨了眨眼。“因为……无音姐姐是……轻颜的好姐妹,轻颜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呢……” 公子溪咬了咬下唇。“兰夫人身体虚弱,不如先起来吧。” 兰轻颜摇摇头,又抬起头。“是陛下……免去了无音姐姐的死罪吗?” 见公子溪没有说话,兰轻颜失望地低下头。“那轻颜绝不能回去,否则就……没人能救无音姐姐了。” 公子溪沉默了许久。 “兰夫人先回去吧,霓大人会没事的。” 公子溪的声音如此纯净,似流水击石,坚定而柔和,让兰轻颜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公子溪说服兰轻颜走后,转身回了朝阳宫中。 “问明白了?”燕帝用手拄着腮,闭目养神。 公子溪没有回答,却直接跪下。“求父王网开一面,饶恕霓无音死罪。” 燕帝立刻瞪大了眼睛。 “寡人还真是好奇,兰轻颜到底和你说了什么,竟然让你跟寡人说出宽恕霓无音的话?” 公子溪并不能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他只是看兰轻颜一心想让霓无音活下来,苦苦哀求的那种无助,和当初的自己还真是像。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生母不是一个妓女。他的生母到底是谁,估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兰轻颜和你说了什么?”燕帝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不知父王可还记得子渝的母后?”公子溪提起了公子渝的母亲。 燕帝听了,突然黯然神伤。 怎么能不记得呢?公子渝的母后,可是燕帝最宠爱的先王后徐氏。当初的周后还只是徐后的侍女,凭借徐后当上了燕帝的后妃。 周后暗中给徐后下毒这件事,也只有心思缜密的公子溪才察觉。为了明哲保身,公子溪一直三缄其口,假装不知。 在所有人看来,徐后只是病死的。 “儿臣刚才看兰夫人想救霓无音的表情,眼神,倒是让儿臣想起了子渝。儿臣于心不忍,突发恻隐,求父王恕罪。” 公子溪既然把徐后都提起来,燕帝哪还有心思再治霓无音的罪。 “毕竟周后也没有什么大碍,那就让霓无音回庆华宫去吧。”燕帝自顾自地伤心起来。 “多谢父王。”公子溪行过礼,转身走出朝阳宫,倒是多了几分想法。 周后做了那么多亏心事,怎配活着,还活得这么好呢。 第十一章 若倾心(三) 兰轻颜因在朝阳宫烈日下跪得久,刚一回疏桐殿就晕倒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 “夫人,霓大人已经被陛下释放了!”青萝见兰轻颜醒了,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兰轻颜。 “果然,二殿下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兰轻颜自言自语,微笑道。听兰轻颜这么一说,青萝也佩服起公子溪。 “是啊,这二殿下平日里不得陛下重视,做什么事都不动声色的。没想到这关键时刻,陛下竟还是听了二殿下的。” 兰轻颜听了,突然又疑惑起来。“那……二殿下跟陛下说了什么,竟让陛下改变了主意?” 青萝摇摇头。“奴婢也是后来才听说,当时陛下把所有人都清了出去,只留下二殿下一人谈话。不过奴婢倒是听中常侍大人说了一嘴……” 青萝微低下头,压低了嗓音。“二殿下出来的时候,陛下很伤心呢。” 兰轻颜似乎明白了什么。“周后不是硬咬着霓无音不放么?怎么,这下没动静了?” 青萝嗤笑道:“陛下都下旨了,她还有什么能耐让陛下收回成命呢!再说了,现在陛下伤心着呢。周后怎么可能再让陛下心烦呢!” 兰轻颜心里清楚,公子溪现在最恨的人,莫过于周后吧! 霓无音回庆华宫以后,却发现庆华宫宫门禁闭。她并没有上前叩门,只是站在宫门前静等。 突然,天,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拍在了霓无音的身上。 霓无音在被关在廷狱司,早就精疲力竭了。没过多久,霓无音便晕了过去。 这时,宫门开了。 公子渝从庆华宫出来,把霓无音抱回了她所居之处。 其实,公子渝一直在看着霓无音。 等霓无音醒来的时候,公子渝已经走了。她刚想出去,恰巧方宪进来给她送早饭。 “霓大人,您就别出去了。殿下说了,他早在您进宫的时候就叮嘱过大人安分守己,可大人您在外却不断地惹是生非,还牵连了殿下……” “方宪,我没有行刺周后!”霓无音坚决否认。她根本就什么也不知道,却不清不楚地被公子治关进了廷狱司。 “没有?那我倒是问你,大殿下带人捉拿你之前,你在哪?” “我就在湖畔啊!” “在湖畔不在凤仪殿吗?谁能证明?” 方宪这个问题,霓无音其实是可以回答的。公子溪就是最好的时间证人。但是,她总不能说是公子溪吧? “无论有没有人证明,我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殿下若是不信……”霓无音说到这,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公子渝若是不信,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证据了。 “不仅殿下不信,现在就是满宫里,都没人相信。” “可是我没有证据,难道周后就有证据?她怎么就一口咬定了那个刺客就是我呢?”霓无音坚持反驳着。 “霓大人,周后亲口指认了你,这就是事实。” “事实?”霓无音冷笑。“她说的话就是事实,我说的话就是狡辩,难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事实?” “没错。” 方宪这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霓无音的内心。 因为她是周后,是东燕至高无上的女人。霓无音与她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霓无音握紧了拳头。 “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若是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你所说的话,就是事实。” 方宪走后,霓无音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重凝殿中,公子溪坐在棋盘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二殿下。”看到兰轻颜登门拜访,公子溪站起来行礼。 “兰夫人。”每次看到公子溪,他总是要顾全这许许多多的礼数。 “他到底是有多谨慎……”兰轻颜心里默默地想。“二殿下不必多礼。轻颜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二殿下的。” 兰轻颜示意青萝把带的礼物拿上来。“小小心意,还请二殿下笑纳。” 公子溪低头微笑。“兰夫人太抬举子溪了。子溪不过是在帮子渝罢了。” 兰轻颜听了公子溪的话,趁机问道:“那不知二殿下是如何说服了陛下饶了无音姐姐的死罪?” 公子溪又微笑着。这个微笑,有些令人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兰轻颜见公子溪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便没有再问。 公子溪为了缓解气氛,拿出了一块玉佩。“兰夫人特地将礼物赠予我,我也该回礼才是。” 兰轻颜眼中闪烁着光芒,看着那玉佩。那玉佩还真是别致,虽不如平常宫里见到的华贵精美,却也是晶莹剔透,温润无比。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不知此玉,兰夫人可还喜欢?” 兰轻颜高兴地接过玉佩。“自然喜欢。此玉看起来如此高雅,倒是与二殿下很像。” “子溪怎是高雅之人呢。”公子溪微笑。 兰轻颜摇头。“如二殿下这般,超脱于世俗之外,每日与琴棋相伴之人,已是不多见。” 兰轻颜顿了顿,看着公子溪。“其实你我亦有相似之处。你我自幼丧母,又都被他人轻视,不被人理解。同在深渊之中,又有何不同呢。” 兰轻颜此时此刻,认为公子溪就是那个全天下最明白她的人。“方才,二殿下若说之句是出自《诗经》?” “兰夫人也读《诗经》?” 兰轻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在兰府的时候,没人愿意与我这个被父亲轻视的女儿说话。闲来无事,也只得读些《诗经》来打发时间罢了。” 公子溪听了兰轻颜的话,觉得他们两个人的遭遇确有相似之处。可是不知为何,公子溪越是想起自己的遭遇,越是思念那日在河边所见到的女子。 “心中悲苦罢了。”公子溪轻轻地感慨了一句。 兰轻颜听了,想说些安慰公子溪的话。 “兰夫人,时候不早了。不如兰夫人早些回疏桐殿吧,免得澈儿担心。”公子溪的话,却时时刻刻提醒着兰轻颜,她是公子澈的夫人。不仅如此,这也提醒了兰轻颜,她应该做什么。 “轻颜的确是该回去了。只是临走之前,轻颜还有一句话要对二殿下说。” 兰轻颜走近公子溪,耳语了一句。“周后毁了你的一切,你难道就不恨么……” 公子溪微笑着听完兰轻颜的这句话。 兰轻颜走出重凝殿时,恰巧遇到了落千翎。 “兰轻颜,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少来重凝殿。”落千翎面无表情地扔来一句话。兰轻颜屡次来与公子溪搭话,倒是让落千翎十分担心。 “落千翎,你的心思可都昭然若揭了呢。”兰轻颜蔑笑着,出了重凝殿。 第十二章 锋芒露(一) 霓无音已经被公子渝关了半月有余。她是在想不通,周后为何要陷害她? “殿下。”听见守门的侍卫们的声音,霓无音站起来。“殿下,我没有行刺周后。” 公子渝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霓无音。“看来这些日子,你的禁闭是白关了吧?” 霓无音不知道公子渝在想什么。难道,他也觉得自己就是刺客?也对,毕竟方宪说过,现在满宫的人都这么觉得。 公子渝皱了皱眉。“霓无音,你觉得现在,事实是怎样的,还重要么?” 也对,都过了这么久了。 “霓无音,你现在就是满宫里的焦点,你不去惹事,你都未必就没事。” 霓无音冷笑了一下。不过是因为公子治处处针对她,所有人竟然都因此不辨是非了?这些人还真像是一窝蜂,听说哪有蜜就蜂拥而上,也不知他们自己的脑子是干什么用的? 宫里的人还真是愚蠢啊。 【疏桐殿】 兰轻颜认真地绣着刺绣。青萝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夸赞道:“夫人这刺绣绣得真好看,就差一点就完成了呢。” 兰轻颜挑了一下眉。“这才哪到哪啊,要想绣出一副宏伟巨制,这才刚刚开始。” 兰轻颜一语双关。青萝刚想说话,就看到进殿的落千翎。 “落大人进来,怎么也没有人通传一声?”青萝惊讶。 兰轻颜刺绣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只是眼睛向落千翎所在的大致方向瞥了一眼。 “通传,难道兰夫人是觉得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落千翎淡淡地说道。 “轻颜自知自己本是低微之人,不像落大人是落府千金。”兰轻颜听了这句话,放下手中的刺绣站起来。“可是落大人,这有些话你可以想,怎么还能说出来呢?这一点,你就得跟你家二殿下学学了。” 落千翎还是用淡淡的语气说道:“兰轻颜,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会装么?明明是个城府深沉之人,硬要把自己伪装得质朴纯真,心直口快呢。” 兰轻颜挑了挑眉毛。“知道落大人雷厉风行,一向是以冰山美人著称。只是……” 兰轻颜做出一副发愁的神情。“落大人似乎不太会揣摩人心呢!”兰轻颜看着落千翎的眼睛,蔑笑着。 “我本以为公子溪毫无野心,直至今日我才发现,落千翎,你虽深爱他多年,一直陪着他,可你却丝毫不知他内心的想法啊。” “你……”落千翎瞪着兰轻颜。 “也对,”兰轻颜没有理会落千翎,继续说。“看公子治和公子渝明争暗斗的,若是公子溪真的这么单纯,还能活到现在么?” “兰轻颜,你胡说八道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把殿下也扯进你的算盘里!”落千翎听到兰轻颜提起公子溪,一改往日的冷漠态度,担心起来。 “落千翎,这也是各取所需。你不是公子溪,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呢?不要把你不希望发生的,当做是我胡说八道!” 兰轻颜态度也很强硬,让落千翎不得不为公子溪重新考虑。 “根本没有什么希不希望。只要殿下愿意的,我都会誓死追随。”落千翎说完转身要走。兰轻颜提高了嗓音。 “那就很好了!看来我们的合作,会很愉快啊。落大人,听完再走,也不迟啊。” 兰轻颜又一次做出了落千翎最讨厌的表情——质朴纯真。但是落千翎却突然对这个合作很感兴趣。 【般瑛宫】 公子治一改往日华贵的穿着,只是身着素色衣服,头发随意地束起。周后在一边皱着眉,沉默了许久。 “本以为可以判处霓无音死刑,到时候来个狸猫换太子的招数,好好破解繁花令的秘密。为了这个万无一失的计谋,本宫都不顾自己的形象了……” 周后边说着,边后悔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好不容易让公子渝束手无策了,半路又杀出个公子溪。 “不过,你父王的表现倒是让本宫很意外啊。”周后一直没有考虑到的事,今日却突然发现了。 “繁花令的事世人皆知。虽说霓无音就是那霓氏女子的身份没有暴露,也没有几个人知晓,可是你父王多多少少也该知道繁花令呀。” 燕帝简直是周后见过疑心最重的人了。因为疑心,燕帝曾因为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就暗地里命人杀害了无数有功之臣。 “依你父王的性子,他应该把所有霓姓女子全都杀净才对呀。怎么如今还毫无动作了呢?” 公子治一听,瞪大了眼睛。“那母后的意思是……繁花令的事与父王有关?” 周后神色凝重。“本宫甚至怀疑,当初血洗霓府的杀手武功高强,若非你父王一直派人盯着,那霓无音怎能死里逃生!” 公子治想不通,燕帝为何如此? “你父王早就忌惮公子渝了。本宫估计,你父王只是想等公子渝率先行动,好抓住机会夺了公子渝的兵权呐。否则就你父王那糊涂劲,他能破解繁花令的秘密?” 公子治这下放心起来。“儿臣还以为父王真的怀念徐后了……” “本宫还不知道陛下么,惺惺作态。当初若无陛下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本宫哪敢对徐后下手呢。陛下还不是因为疑心!” 周后说到这,更得意了。“当初本宫陷害徐后与陛下的兄长慕容复有奸情,结果陛下怕丢了脸面,并没有声张。可是本宫知道呀,陛下一定起了疑心。” 作为一个帝王,疑心这种事,太正常了。没当上帝王的人绞尽脑汁想当帝王,当上帝王的又绞尽脑汁想保住这个位置。 争斗,永无宁日。 重凝殿内,公子溪又在抚琴。琴声低沉,充满怨恨。 “殿下。”落千翎从疏桐殿回来了。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公子溪一边抚着琴,一边问道。“你说报应这个词,是真的么。” 是不是真的? 落千翎犹豫了半天,说道:“大概……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 “可是我看,并不是真的。” 公子溪抚琴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又低下头,认认真真地抚起琴,不再多语。 若是真的,怎么那些恶事做尽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报应,不过是弱者无能,无力回天,竟期盼着上天能给予恶人所谓的惩罚,这不是笑话么。” 笑话? 公子溪起初和公子渝一样,觉得繁花令不过是个荒诞的笑话,一个引得无数人争抢的笑话。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去赌这个笑话。 霓无音的事,让他想起了他的所有痛苦。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他再也不想了。 第十三章 锋芒露(二) 霓无音被公子渝禁闭了五个月。 “你可知错?”公子渝边提着笔写着什么,边问霓无音。 何错之有? “不知。” 霓无音的话音未落,公子渝便愤怒地拍桌子站起来。 “公子治一直盯着你,你还敢这么冲动任性?本公子还真是小瞧了你!” 可是霓无音确实不知道自己的错处。她攥紧了衣角,依旧回答道:“无音实在不知。” 公子渝紧闭着嘴,有些无可奈何地瞪着霓无音。“本公子若是像你这般,早就被公子治害死了!” 霓无音听完公子渝的话,还是不屈不挠。“公子治愚蠢暴戾,心理扭曲,殿下何必惧怕!” 公子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劝诫了。“现在跟本公子斗嘴倒是以一当百了,你有这闲心,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明哲保身吧!” 公子渝对于霓无音的任性着实头疼。都在燕宫待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我行我素? “出去!”公子渝愤怒地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 霓无音出去以后,方宪望着霓无音的方向问道:“殿下,霓大人倒是颇有正义感……” “分明是自寻死路!”公子渝此时焦急万分。 方宪见公子渝如此焦急,在一边宽慰道:“霓大人几次于绝境中得生,想必大殿下一时半会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公子渝听方宪这么说,也稍稍平静下来。“公子治一心要破解繁花令的秘密,以后他会越来越心急。这样下去,霓无音性命不保。” 方宪笑了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殿下,大殿下若是真想得到繁花令神力,就不会真的让霓大人去死。除非……他得不到,也不想让殿下得到。” 方宪顿了顿,又小声说道:“殿下,繁花令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公子渝的眼神有些迷离了。不过一个谣言,怎么就能让这么多人信以为真,为之蒙骗至此呢? 恐怕认为这是谣言的,也只有公子渝一个人了。 还真是众口铄金! 见公子渝思索,方宪又说道:“殿下,恕属下直言。繁花令之事,未必就是空穴来风。霓大人不信,是因为她就是繁花令宿主。殿下不信,是因为不愿意去伤害霓大人。” 公子渝看着方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殿下,近日……您是否是对霓大人动了真情呢?” 那日方宪外出后回庆华宫,恰巧看到了公子渝久久站立在霓无音寝宫门外。 从霓无音禁闭的那天起,方宪每日夜里,都能看到公子渝持着剑守卫在门外。 “殿下,您担心的人到底是繁花令宿主,还是……霓大人?” 公子渝刚要说话,方宪就制止道:“殿下不必急着回答我,不如殿下仔细考虑我的话。” 公子渝垂下眼眸,沉思着。 兰轻颜一听说霓无音解除了禁闭,就立刻派疏桐殿的宫女青萍去请。 “无音姐姐!”兰轻颜见到霓无音,笑逐颜开。 “轻颜,我禁闭的这段日子你还好吧?”霓无音上下打量着她,满脸的担心。 “好呀,怎么不好呢!” 兰轻颜察觉到霓无音的担忧,觉得霓无音大概是听说了什么才这么问。 “可是我听青萍说,前几日落大人来疏桐殿,神色颇有不悦……” 兰轻颜若无其事地笑着回答道:“不过是前几日公子溪说服了陛下,救了姐姐,我便带了礼物去重凝殿,却不慎落了东西。幸好落大人及时送回来了——” 兰轻颜又笑着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青萍。 “许是青萍看错了,才妄自揣测。” 兰轻颜的笑脸转瞬即逝,狠狠地瞪了青萍一眼。青萍吓得打了个哆嗦。 霓无音和兰轻颜聊了一个时辰,便告辞离开了。霓无音走后,兰轻颜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青萍。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青萍跪下,头在地上磕得咚咚直响。 “到底我是夫人,还是霓无音是夫人?如此出卖本夫人,看来也是活腻了!” 青萍直呼饶命,头都磕得血流不止。几个侍卫架住她的双臂,将她拖出殿去。没过多久,青萍的舌头就被生生地割下来了。 兰轻颜不紧不慢地走出殿内。“你们都看见了么?敢出卖本夫人,就是她这个下场!” 疏桐殿的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没想到人前率真可爱的兰轻颜,竟然如此狠毒。 兰轻颜倒是丝毫都不觉得自己如何狠毒。因为家庭原因,她自幼见过比这狠毒的事,多了。更何况,公子治不是比自己狠毒一万倍么? 公子治计划失败以后,整天过着歌舞升平,花天酒地的日子。 为了解闷,他还从廷狱司提来了百余名犯人,让他们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着般瑛宫的地砖,赤身跪着从碎玻璃上走过去,还有更多骇人听闻的手段。 公子渝听说了公子治的心理变态行为,虽然心疼那些犯人,却也不能出面制止。这段日子,他也该好好避避风头了。 “方宪,你去告诉澈儿,让澈儿快去救他们!” 公子渝虽不能亲自出面,却也不能坐视不救。 公子澈和兰轻颜赶到般瑛宫的时候,那些犯人都被灌下毒药,边痛苦地呻吟着,边挣扎着站起来抢夺仅有的一粒解药。公子治则高高在上地坐在椅子上,得意洋洋地嘬着酒。 “大王兄,你这是要干什么?”公子澈看不下去了,质问公子治。 “啧,咱们东燕都这么没规矩了嘛?四弟,你这气势汹汹的,是要杀了我呀?” 公子治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此时此刻,公子澈还真是想杀了他。 “大殿下,犯人也是人。不知大殿下如此折磨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兰轻颜见气氛不对,立刻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哈哈哈……他们就是贱皮贱肉,本公子也就图个高兴啊哈哈哈……”公子治狂笑起来。这丧心病狂的行为,这刺耳的笑声,再混杂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公子澈莫名的感到恶心。 “啧,别光站着啊,来澈儿,坐坐坐!”公子治拽着公子澈的袖子,公子澈立刻甩开了公子治的手。 “澈儿,你是不是和慕容渝学的,也想悖逆你王兄了?”公子治有些不高兴。公子澈也不说话,只是一直怒目圆睁,瞪着公子治。 暗中,公子溪一直在看着这场好戏。 “去把父王叫来。”公子溪嘴角上扬,静静地微笑着。他要让燕帝好好看看,他寄予厚望的好儿子是什么样。 公子治见公子澈不说话,索性把他当空气,继续着属于他的“游戏”。 兰轻颜上前责问公子治:“大殿下难道就不怕陛下知道了不悦吗?” 公子治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堂堂东燕大公子,怕他干什么!”公子治确是酒喝的有点多,脱口而出道。 “大胆逆子!” 不巧的是,燕帝此时赶到,听到了这句狂言,勃然大怒。 “拜见陛下。”兰轻颜得意。 这下看公子治如何收场! 第十四章 锋芒露(三) 公子治闻声,立刻转过身。他看见了燕帝,大惊失色,手里的酒杯掉在了地上。 “慕容治,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寡人说一遍!”燕帝颤抖地指着公子治,大吼着。 “回禀父王,儿臣刚才……”公子治慌忙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 “启禀陛下,大殿下刚才说,自己是堂堂的东燕大公子,不必畏惧陛下。”兰轻颜见状,趁机给燕帝火上浇油。 “兰轻颜!你……”公子治边跪着,边回过头怒视着兰轻颜。 燕帝咬紧了牙关,愤怒地闭着眼睛。 “陛下,依轻颜看,许是大殿下喝多了酒……所以这番话也不是大殿下故意说出来的,不如陛下从轻发落。”兰轻颜无视公子治,继续引导燕帝处置公子治。 公子治恨得牙痒痒。一个贱婢出身,也想踩他一脚?做梦!他在心里暗暗愤恨着。等他恢复了往日风光,定要兰轻颜好看! “来人!把公子治给寡人拖出去,杖责三十!”燕帝大喝一声,几个侍卫便拖着公子治的双臂,把公子治强行拖出去了。 这杖责可是燕帝亲自下的令。公子治平日里残虐猖狂,侍卫们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么个机会,自然要好好教训公子治一番。 在场的所有人听见了公子治挨板子的声音,心里别提有多解恨了。 兰轻颜得意地听了一会,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回疏桐殿去了。 路上,青萝很是不解兰轻颜的做法。 “夫人,您何必总是正面与公子治起冲突呢?万一来日公子治报复夫人,那该如何是好?” 兰轻颜深知公子治心理,一点都不担心。“这个本夫人自然不必担心。只要有公子溪在,有霓无音在,公子治永远都不会针对我。” 其实兰轻颜早就算好了一切。 “只要本夫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公子治,他就只会把这份怨气发泄到那两个人身上去。” 青萝称赞兰轻颜的英明。 “你看那个公子治,明明蠢得像头猪,竟还自认为是这天底下最聪明之人?真是可笑至极!” 兰轻颜对于公子治嗤之以鼻。 【重凝殿】 公子溪对月抚琴,直至深夜。 “殿下,您还不睡吗?”落千翎听到了公子溪的琴声。 “你,是否觉得我凉薄?” 落千翎看着公子溪。此时的公子溪,脸上除了平日里的清冷,又略有伤感。 “怎会。比起其他人,殿下何其仁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已处处隐忍,奈何他人欺人太甚。” 公子溪的一句话,几乎是把多年来的苦水一并倾倒出来。 “若是如此,就休怪本公子无情无义了。每次我想到父王的庸碌多疑,周后的惺惺作态,公子治的暴虐狂傲,还有那些见风使舵,媚上欺下的小人,本公子都无比恶心。” 是啊。 他们恶事做尽,竟无人惩罚。 命运何其不公! “殿下,命运……是可以改变的。”落千翎突然想起了兰轻颜的话。与其任人宰割,处处隐忍,倒不如做自己命运的主人,主宰天下苍生。 公子溪此时此刻,更想替自己母亲的冤屈而奋力一搏。 急什么? 这不才刚刚开始么。 公子治被燕帝杖责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周后的耳朵里。周后的侍女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立刻焦急万分去告诉周后。 “又惹祸了是吧?本宫对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养他。”周后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可是您费了这么多心思才让公子治的母妃溺水身亡,如今怎能前功尽弃呢。” 周后奸笑着。“本宫哪里费心思了?分明是她自己蠢。她本来就是个若有若无的贱婢,难怪生的孩子能这么愚蠢。” 侍女也开始嗤笑起来。“奴婢只是觉得,那公子治还挺可怜呢,都不知道自己生母才是个烟花女子。否则,他还有什么颜面再嘲笑公子溪呢!” 周后对于这些公子的身份了如指掌。只可惜,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 【庆华宫】 公子渝听说了公子治被燕帝杖责,也替那些被公子治欺压虐待的人感到欣慰。 “这次兰夫人也算是替霓无音报仇了。”公子渝自言自语着。 方宪听到了,笑道:“殿下,不知您考虑属下的问题了吗?” 公子渝疑惑地看着方宪,方宪却意味深长地笑着。公子渝突然明白了方宪所说的是什么问题。 “本公子看,是你想得太多了。”公子渝只是淡淡地说道。 “殿下,可都写在眼睛里啦。”方宪捂着嘴笑。 爱这种东西就是神奇,就算嘴上不说,眼神也会流露出来。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休得胡言,退下!”公子渝轻声呵斥了一声。 方宪走后,公子渝不禁回想起霓无音。其实,公子渝也很欣赏她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不会瞻前顾后。可是对于他自己,这是他绝对办不到的。 毕竟,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时候,他能像公子澈那样自由就好了。 像偷来的一点闲暇惬意的时光。他向往能过着无忧无虑的寻常生活。虽然,公子澈也并非彻彻底底的无拘无束。 【朝阳宫】 “咳咳咳……”燕帝被公子治气得大病一场,现在还不住地咳嗽。 公子溪此时正被燕帝召见,站在阶下策论。听到燕帝咳嗽起来,脸上虽并没有任何表现,心里却莫名地有些高兴。 “子溪啊,寡人的这几个公子里,属你最让寡人放心啦……” 公子溪对于燕帝的话感到恶心。 放心?一直任他嘲讽,还能不放心么? “寡人听了你的策论,倒是与你的王兄王弟们不同。你既然有这才干,怎么不早告诉寡人呢……” 公子溪简直要一个白眼翻过去了。也不知是谁当初日日加以讽刺。还真是与周后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和周后一样惺惺作态,会做戏了。 燕帝挥挥手,示意公子溪退下。 公子溪微笑着,恭恭敬敬地行过礼。转过身去,他的微笑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是前一段时间燕帝如此重视他,他可能还会感动万分。可是燕帝现在注意到他,不过是因为公子治朽木难雕,公子渝又过于睿智。 那他公子溪算什么? 说到底,燕帝这样做,还是因为多疑。他怕极了自己的帝位被人夺去。 一个父亲,竟然也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强于自己。 真是令人嗤之以鼻! 公子溪昂首阔步走出了朝阳宫。 从今日起,他要告诉天下人。 他,是慕容溪。 是全天下最尊贵的, 未来的王。 第十五章 锋芒露(四) 【般瑛宫】 公子治被燕帝杖责后,后背被板子打得皮开肉绽,趴在榻上疼得“哎呦哎呦”地叫着。 公子溪还是一如往日地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服,半束着发,谦逊地走进般瑛宫望着公子治。 不同的是,如今的公子溪除了温文儒雅的气质以外,又多了几分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公子溪,你来干什么?”公子治瞪了一眼公子溪,厌恶地问道。 “奥~你是看本公子笑话的对吧?”公子治故作恍然大悟之态,用一种更加厌恶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公子溪。 “大王兄怎么能如此揣测子溪呢,子溪不过就是觉得大王兄可怜……” “你少给我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装得好像多清高似的!你骗得了本公子吗?” 公子治一听到公子溪嘴里说出“可怜”二字,顿时火冒三丈。 从前的公子溪确实不与他们计较。只是过于宽容终归是任人欺凌。就像一只兔子,如果过于温顺,人就会任意欺侮它。 谁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呢。 “公子溪,不说话了?是本公子说对了吧!我早就看明白了,你一直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这个伪君子!” 公子治由于伤势严重,只能一动不动地卧在榻上。而公子溪却是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大王兄如今身上伤势严重,还是少说些话为好。否则,若是大王兄稍有不慎,再出了什么意外……”公子溪心平气和地说道。 “我呸!做梦吧你!” 公子治气愤极了,一不小心撕裂了刚刚愈合的几处伤口,又疼得哎呀咧嘴。 “本公子就是死了,也不能便宜了你们!别以为本公子死了,帝位就是你的!”公子治恶狠狠地说道。 “大王兄何必如此提防子溪。子溪并未想过与大王兄相争。” 公子治看着公子溪道貌岸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慕容溪,你当本公子是傻子吗,能被你三言两语哄骗得团团转?” “子溪自知没有大王兄的才能,也不敢与大王兄相争。可是子溪也不忍心让大王兄这样的治国之才埋没……” 公子溪的几句话,大大地满足了公子治的虚荣心。他美滋滋地闭着眼睛,得意极了。 公子溪见公子治自我陶醉,趁机说道:“子溪出身寒微,别无他求。只求大王兄能让我在身边出谋划策,助大王兄一臂之力,此生无憾。” 公子治哈哈大笑起来。 这还没登帝位呢,公子溪就急着赶来俯首称臣了? 公子治心情大好,身上的伤似乎也立刻痊愈了。 “本公子谅你也不敢!你不是一直和那个公子渝私交甚好么,怎么还帮起我来了?” 面对公子治的提问,公子溪从容地回答道:“亲者非贤,子溪自然要助明主。更何况,子溪与公子渝交好,不是也能为大王兄提供不少方便么?” “算你识相!”公子治摇头晃脑,高兴起来。那表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坏人一样。 愚蠢! 公子溪面无表情,转身便离开了般瑛宫。 “殿下,您真的决心要出卖三殿下了吗?”落千翎在门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毕竟公子渝是公子溪最好的兄弟,也只有公子渝才能让公子溪体会到亲情。落千翎听到公子溪最后一句话,有些难以置信。 “怎么会。” 说到底,公子溪的初心也是想报复那些作恶多端的人,又怎会真的害自己的好兄弟呢? “此刻公子治最在意的就是他能不能争过子渝。我若是想接近公子治,不说清这件事,他怎会放下戒心。” 公子治虽做事莽撞些,可毕竟也是那个有心机有城府的大公子。岂是轻易任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 “我原本以为公子治做事果断,现在看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好像只知道自己要帝位。” 这是公子溪与公子治交谈许久后,他最深的感触。 帝位,那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公子治就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别人给他定了哪个方向他就直奔哪个方向,难怪能被周后操控得那么得心应手!” 的确,公子治总是忘了自己的痛苦都是谁施加的。 他所知道的全部,就是打败公子渝,破解霓无音身上封印的繁花令神力,进而得到帝位。 听了公子溪的感慨,落千翎倒是更加崇敬公子溪。恐怕公子溪是整个燕宫里活得最透彻明白之人。 “对了,子渝身边那个霓大人,”公子溪突然想起了霓无音。“你亲自去查查她的来历,查得越仔细越好。公子治必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三番五次地为难她。” “属下明白。” 夜阑人静,灯火阑珊。公子渝在庆华宫中对月独坐。 “是……殿下?”霓无音此时正要去就寝,突然看到了公子渝。 “过来坐吧。”公子渝拿起酒壶,为霓无音也倒了一杯酒。 霓无音犹豫片刻,最后才决定坐下。 “谢殿下。” “以后,便不必言谢了。” 霓无音忐忑不安地点点头。 这根本就不符合规矩。想到这里,霓无音有些坐立不安。 公子渝的眼神在月光的渲染下显得清澈又温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霓无音。 “殿下,今日……也不早了,属下看殿下也喝醉了,不如属下就先退下了。” 霓无音有些慌乱,想先行离开。霓无音刚站起来,公子渝便用手拉住霓无音的衣袖。 “不能走……” 霓无音惊恐万分,立刻甩开了公子渝的手。 “殿下您真的喝醉了,属下去叫方大人送您回宫歇息。” “不许去!”公子渝着实有些不胜杯杓,醉意正浓,索性就双手环抱住霓无音。 今日,是公子渝母妃的祭日。 数年前,徐后被周后暗地里下毒,周后又买通了太医,谎称是病逝。不久,周后又让此太医作证,陷害公子渝的母妃嫉妒徐后。公子渝的母妃因而被燕帝赐了白绫自尽。 因为徐后的死,不仅公子渝的母妃被陷害惨死,就连公子澈的母妃也都被牵连入狱。 而这一切,都是燕帝一手安排好的。 他害怕这些女人会为了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而谋害自己。 他迎娶周后为继后之前,亦是亲手喂她喝下了绝育汤药。 公子渝虽然不知道其中原由,却始终坚信,母妃是冤枉的。 “你……留下陪着我,好不好……” 看平日里威风堂堂的公子渝,现在却如此孤苦伶仃,霓无音也不忍心把公子渝扔在这凛冽的夜宫之中。 于是,霓无音就轻轻地回答了一句。 “好。” 第十六章 情义真(一) 燕宫之中,不仅是子凭母贵,母亦凭子贵。 公子治惹怒了燕帝,一时失了势,周后短期内便也没有了依靠。 “本宫还会东山再起的!”周后愤愤地说道。 眼下,周后为了给公子治的卷土重来做好铺垫,她必然得先打压住其他公子的势力,给公子治足够的喘息机会。 公子渝手中有繁花令。虽然他也没有参透其中玄妙,但毕竟这也是一个优势。更何况,公子渝并没有什么软肋与把柄落在她手上,就更不好对付了。 还有那个公子溪。 他真正的生母,曾经可是她最大的敌人。纸里怎么也包不住火。万一哪天公子溪知道了真相…… 想到这里,周后突然担心起来。与公子治争夺帝位的,可不止公子渝一个人呢。 不过,周后已经有了对付公子溪的好办法…… 第二日清晨,庆华宫中,阳光明媚。公子渝很早便起床坐在案桌前,用白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长剑。 “方大人,你家殿下可在宫中?”公子溪一大早就赶到了庆华宫,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方宪迟疑了片刻,回答道:“在是在,只是……殿下昨夜喝醉了酒,恐怕这一时半会的,也醒不了啊。” 公子溪听方宪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了当年之事。 公子渝也在忙着为自己的母妃伤心吧? “那就不劳烦方大人通传了,我在此等候就是。不知子渝现在如何了?” 公子溪这么问,方宪也不好将公子渝与霓无音饮酒之事对公子溪说出,便含糊着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公子渝突然打开了房门。 “方宪,二殿下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公子溪温和一笑。“是我不想劳烦方大人。我听说三弟昨夜没休息好,便不想轻易打扰。” 公子渝虽记得昨夜自己醉酒,却不记得昨夜对霓无音说过什么话了。 公子渝将公子溪请进了殿中。公子渝关上门后,公子溪的神色颇为凝重。 “子渝,你可知周后昨日请人占卜,说徐后的陵墓不祥,会影响到东燕。如今父王已经下旨,要将徐后的陵墓拆毁。” 公子渝昨日整日沉浸在丧母的痛苦之中,哪里还听得进去其它的事情。 “子渝,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面对公子溪的请求,公子渝自然不会拒绝。 “若是王兄所说的这件事子渝力所能及,我必竭尽全力。” 公子溪听了公子渝这么说,很是欣慰。“与我一同请求周后,让她放过徐后吧!” 公子渝听了,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抗拒。毕竟,若无徐后,他的母妃也不会死。 更何况,徐后因为周后的挑拨是非,曾几次三番地害得公子渝之母徘徊于生死之间。 这些事,公子溪是不知道的。 “此事……与我们何干?” “子渝!毕竟当初害死你母妃的人是周后,是父王,而不是徐后。徐后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公子溪焦急又期待的目光让公子渝有些不忍心。 “徐后都薨逝这么久了,周后如今突然心血来潮,想必这亦是陷阱。你若是此时去了……” “子渝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子渝思索片刻,同意了他的请求。“那接下来,你还想怎么做?” “若是周后所做过分,我必不会袖手旁观。母后当年被周后暗害,如今连魂灵都不得安宁,岂非是我不孝!” 公子渝实在不明白,一向理智儒雅的公子溪为什么会为了徐后如此不安? “可是周后如今亦是我们的母后,更何况是父王下的旨,若是如此悖逆,岂不是更不孝……” “那不是我们的母后,那是我们的杀母仇人!” 公子渝深知公子溪若是冒冒失失,必会使燕帝恼怒,更是让周后抓住了把柄。 更何况,公子渝心中从未忘记过母妃的死。他要报复的不仅是周后,还有徐后。 “此事,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冲动。” 公子渝冷漠的态度让公子溪无法理解。 公子溪回到重凝殿后,就一直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落千翎在一边问道:“殿下从庆华宫回来以后就这样闷闷不乐,不知公子渝是否答应了殿下?” 公子溪只是摇了摇头。 “子渝不帮我,也是他的本分。只是这样一来,周后便会更猖狂。” 公子溪饱尝冷暖,自然明白许多道理。 “——对了,霓无音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落千翎做密谍多年,关系网自然广泛。她很快便查清了霓无音的底细。 “霓无音便是繁花令宿主。殿下,难怪公子治一直如此狭隘,想必他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不过此事如此机密,想必也没几个人知道。” 霓无音便是繁花令宿主? “殿下,只是……貌似三殿下与霓无音已产生感情。属下担心,殿下会因为顾及与三殿下的兄弟情义而……” 落千翎试探着说了一嘴。 “子渝是子渝,她是她。更何况,子渝若是留了这么个女人在身边,难免会给他招来祸患。” 公子溪就算是为了公子渝考虑,也绝不会让霓无音安宁度日。 “既然公子治也想得到繁花令,不如我就做个顺水人情。繁花令如此有神力,想必周后也是在拿公子治当挡箭牌。” 没错。这么完美的事,也就只有周后长得出来。既维护了自己贤淑的形象,又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父王与周后拆毁陵墓之时,必要请道士做法事,到时王公贵族们都在场。子渝可以不帮我,只求他不要助纣为虐。” 落千翎听到这里,有些失落。到时,终究还是无法支持,陪伴公子溪。 但,落千翎是落府千金。 落家在朝中的势力,没有几个家族比得上。若是公子溪有落家的支持,帝位自然便有半分胜算。只是公子溪明知落千翎心意,却一直没有迎娶落千翎为夫人。 对此,落家是心存不满的。 落大人之所以在落千翎幼年之时送她入宫接近公子溪,就是因为看中了公子溪的谦逊,稳重。可是如今自己的女儿深陷其中,公子溪却丝毫没有迎娶之意,落大人自然心中恼火。 “父亲没关系,女儿愿意等,直到殿下明白女儿的好,愿意娶女儿为妻的那一天。” 可是这个等,却凝结了多少绝望。 如今的公子溪,心心念念的只有湖畔的女子——山茶客。 公子溪深知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 所以他也在等。 等他变得让所有人都仰望自己的那一天。 多少等候的人都相信。 那一天,终究会来。 第十七章 情义真(二) 燕帝与周后召开王公贵族,带着一队法师,声势浩大地去了徐后陵墓。 公子溪一路上心情沉重。公子渝也在担心着,怕公子溪情急之下再做出什么惹怒燕帝的事情。 公子溪叹了口气,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 马车启程时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突然乌云密布。看来,又要下一场大雨了。 公子溪望着天空,沉默着。听徐后的侍女说,当年徐后殡天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其实,他是徐后的孩子。 当年周后为了夺子,把徐后刚刚生下的公子溪与一个死胎调包,对外称徐后产下死胎。一个烟花女子因燕帝醉酒而怀孕,恰巧与徐后同日生产。 于是,公子溪便被周后安排成了此烟花女子的孩子。 那个烟花女子真正的孩子,却变成了一个假孕之妃的孩子,也就是公子治。 这一切,都在周后的安排中。 这一切,也都是在燕帝的暗中指使中,进行得有条不紊。 公子溪略有些失望地松开手,看着帘子慢慢从手中滑落。 数驾马车疾驰,马蹄将泥泞的土地中的坑洼积水踏得飞溅起来。马蹄声,声声踏在了公子溪的心上,将它震碎。 都怪儿臣,生前身后都不能护得母后周全。 公子溪闭上眼睛,两行泪簌簌地落下。 徐后的陵墓离燕宫并不算太远。不知为何,公子溪却觉得似乎周游了天下一般漫长。 法师们布好了阵仗后,便诵起了超度的经文。笙箫管弦亦奏起了颇为凄凉的乐声。这乐声渲染的气氛,与其说令人伤心难过,还不如说是令人毛骨悚然。 “寡人找人占卜,发现徐后的陵墓会影响我东燕国运,是不祥之物。所以寡人,”燕帝扫视了一圈,继续说着。“今日特地来此,既是为我东燕祈福,也是要命人拆毁这不祥之物。” 周后斜着眼,挑着眉,轻蔑地黠笑着,看着公子溪。 公子溪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嘴角却抽动了一下。 他现在听着这些法师诵经的声音,笙箫奏乐的声音和陵园附近乌鸦鸣叫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觉得它们格外的刺耳。 “快开始吧陛下,否则错过了时辰,别再对我们东燕的国运又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周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要卖弄她的贤德体贴。 燕帝严肃地点了头后,拆毁陵墓的许多人便一拥而上,开始用各类工具敲打、焚烧着陵园的一切。 “父王,母后!” 公子溪此时突然站了出来。 公子渝大惊失色,急忙用眼神示意他回去。但公子溪像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儿臣请求父王、母后,不要拆毁徐后陵墓,让逝者安息吧!” 燕帝瞪着公子溪。“此陵墓会影响到东燕的国运,你难道想看着东燕气数尽了吗?!” “东燕繁华昌盛,不知占卜之人此言,是否是对东燕的诅咒?东燕国运,又何须由一陵墓定夺。父王如此做法,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寡人决定的事,你还想改变么!”燕帝愤怒地瞪大眼睛,怒视着公子溪。 公子溪跪倒在燕帝面前。“儿臣求父王开恩!” “子溪啊,你还真是糊涂。徐后殡天时你才刚出生呢,你怎么就这么偏帮着徐后,还想为了她来忤逆你父王呢?” 周后的语气,既有表面装出来的和善,又有流露出的得意。 虽然这对话才刚刚开始,但是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 想必徐后就是公子溪现在唯一的软肋。 “父王,母后尸骨未寒……” 周后不禁有些不悦。“子溪,你别忘了,现在本宫才是你母后!” 公子溪丝毫没有理会周后的话,继续说着:“父王,您真的忍心看着您的结发妻子变成孤魂野鬼吗!” 公子溪边说着,边磕起头。陵园的砖地坚硬寒凉,很快公子溪的额头便磕得鲜血淋漓。 “寡人心意已决,由不得你!” 公子溪闭上眼睛,只顾着如捣蒜般磕头。 “子渝啊,你看看你二王兄,你怎么不劝劝他呢?”周后又开始煽风点火。 若是公子渝支持了公子溪,势必会被燕帝迁怒。若是公子渝支持了燕帝…… 徐后可是公子溪的一个心结。 公子渝此举,也会让他们兄弟之间反目。 公子渝面对周后这个故意刁难的问题,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 “子溪,你快点起来!” 公子渝轻描淡写说了这么一句,倒像是敷衍周后。 周后见公子渝说完这句话后,燕帝没有说话,公子溪也没有什么举动,便继续牵扯着公子渝。 “子渝,你二王兄为何会这样?” 公子渝怎么知道!他便看着公子溪,摇了摇头。 周后还是没有说话。她在等公子渝说出她满意的话为止。 “二王兄,你快起来啊!”公子渝说着,便用手去扶公子溪。公子溪立刻抓着公子渝的手臂。“子渝,子渝你快,快帮我求求父王,你帮我求求父王……” 公子溪哭得令公子渝有些心软。但是,一句一直藏在公子渝心里的话,还是说出了。 “她……是我的杀母仇人。” 公子溪微张着嘴,看着公子渝,愣住了。过了片刻,他又有些绝望地点了点头。 “父王,儿臣求您了……” “子渝,把公子溪拖下去!”燕帝冷冰冰地吐出了一句话。 公子渝迟疑着,犹豫着。 燕帝面对哭得撕心裂肺的公子溪,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 “方宪!给本公子把把二殿下拖出去!” 公子渝的怒喝让公子溪彻底绝望。他不禁想起了自己昨天的荒唐想法。 是啊,公子渝不助纣为虐就很好了,自己竟然还奢求他能帮着求情? 太荒唐了吧! “子渝,你不要拦我。” “二王兄更不要逼我!” 此时的两个人,心里都被失去母亲的痛苦填满,几乎丧失了理智。 在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个美好的事物渐渐消逝了,你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化为泡影。 “子渝。”公子溪只是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语气和往日的那个谦谦君子还是一模一样,仿佛今日种种都从未发生过。 可他并不是想通过这样来感动公子渝。 他真的不知道面对这个平日里最要好的兄弟,如今该说什么好。 “公子溪,你不要逼我!”公子渝又怒喊了一遍,剑拔出鞘,指向公子溪。 公子渝拔剑的那一刻,公子溪的心都要碎了。 “子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公子溪嘴角挂着一抹自嘲的微笑。 公子渝瞪大眼睛直瞪着公子溪。 他们的兄弟情义,很快,便要在周后的算计之中,慢慢消耗殆尽了。 第十八章 情义真(三) “子渝,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公子溪又问了一遍。 这一遍,他不是在问公子渝,而是在问他自己。 “我的杀母仇人如今成了孤魂野鬼,这不是很好吗?” 公子渝和公子溪两个人所期望的,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结果。 “我无法为母妃做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让母妃的逝去的魂灵得以安息,公子溪你却在此胡闹!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公子溪面对公子渝的质问,突然大笑起来,长舒一口气,紧闭上眼睛。 他现在正在思考着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错了。 天,突然打了雷。轰隆巨响,震耳欲聋。 又是一场滂沱大雨。 “三殿下,就算二殿下有千错万错,你就看在你们的兄弟情谊上,把剑放下吧!”一直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兰轻颜有些不忍心,大声质问着公子渝。 “是啊三王兄,你快把剑放下啊!”公子澈也在一边劝着。 “来人,把公子溪给本公子拉下去,杖责三十!” 公子渝最后终于放下了剑,下了命令。 公子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周后见公子渝此举,趁公子溪还在场,又挑拨起来。“子渝还真是识大局呢!为了你逝世的母妃,竟然都没有顾及你们的兄弟情谊,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公子渝瞪了周后一眼。这不是要明着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么? 其实公子渝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护公子溪。如果公子溪继续闹下去,让燕帝在王公贵族面前失了颜面,也让周后趁机置他于死地。 周后直视着公子渝,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轻蔑地用一种挑衅的眼神回给他。 哼,公子渝,反正你与公子溪已经产生隔阂了。接下来怎样,那就全看你的运气喽! 一边的落千翎之父——落大人淡定地看着这一切。 他就是想不通。公子溪已经没有任何前途了,无论帝位还是安宁,都已与他无缘。自己的女儿怎么会爱上他呢? 公子溪几乎是瘫软在地上,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泪痕。 此时此刻,他已经心如死灰。 从今日起,一切万物,皆是虚妄。唯有真真切切把握在手中的权力,才是能让这些人收敛的利器。 回燕宫以后,公子渝虽是用此举保住了公子溪,却也是内疚万分。他连续几日前去重凝殿拜访公子溪,想看看他的伤好些没有,但公子溪都是闭门谢客。 一日清晨,公子渝又站在重凝殿外等着见公子溪。他在重凝殿宫门外来回徘徊着。 “三殿下!”兰轻颜此时与公子澈来探视公子溪,远远地认出了公子渝。 “三王兄怎么不进去啊?”公子澈看公子渝只在宫门外徘徊,有些奇怪。 见公子渝沉默着没有说话,兰轻颜笑着缓解公子渝的尴尬。“许是二殿下还没有想通。只是不知三殿下为何非要杖责二殿下呢?” 公子渝还是低着头,抿着嘴沉默着。 “轻颜觉得,三殿下还不至于为了逝去之人对自己的兄弟如此绝情。想必三殿下是为了保护二殿下吧?” 兰轻颜这么一说,公子渝长舒一口气,行礼说道:“子溪一直不愿意见我,若是二位能替我劝劝子溪,子渝便在此多谢了。” 公子渝又看了一眼重凝殿的宫门。“那澈儿,你快和四夫人进去吧。子渝还有别的事,先告辞了。” 公子澈和兰轻颜目送公子渝离开后,在宫门外站了许久。 “轻颜,你说此事是二王兄和三王兄之间的事,我们若是插手了,会不会越管越乱?” 兰轻颜抬起头望着天空。 “毕竟咱们也不知道其中具体缘由,解铃还须系铃人。让他们自己解决,说不定还能重归于好。” 公子澈和兰轻颜说着,便叩响了重凝殿的宫门。 开门的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遍,说道:“殿下说了,若是想和他说有关公子渝的事,就不必见他了。” 公子澈慌忙摆摆手,解释道:“我们只是来看看二王兄伤势如何了。你可否替我们通传一声?” 侍卫开了宫门,请他们进去了。 公子澈和兰轻颜刚进了重凝殿,便看到了落千翎。落千翎见了兰轻颜,刚想说什么,却看到了一边的公子澈。 落千翎虽与兰轻颜达成了共识,却也依然讨厌兰轻颜。 “四殿下,四夫人。” 若不是看在公子澈的面子上,兰轻颜也配接受她的行礼? “落大人。不知二王兄可在殿中?”公子澈丝毫没有察觉到落千翎的不悦,询问道。 “在。只是太医正在给殿下上药,四殿下进去了倒也没什么,若是兰夫人进去……” 落千翎边说着,边看着兰轻颜。 “不必了。”兰轻颜只觉得落千翎的反应有些可笑。至于这么在意公子溪,这么防着她? 也对。换做是兰轻颜,也会为了心爱的君子,萌生出一种占有欲吧! “我和落大人说说话吧,这样也能知道二殿下近日状况如何了。殿下进去就是。” 公子澈点点头,侍卫便引他去见公子溪了。 公子澈走后,兰轻颜开门见山。“什么事?” “殿下为何会如此?”落千翎冰冷地看着兰轻颜。 兰轻颜笑着皱起眉。“这你就得问公子渝了,反正不关本夫人的事。” 落千翎冷笑了一下。 “落大人,你可看清楚了,我们的合作只会帮了你家殿下。否则,”兰轻颜侧着头,轻蔑地将手从发髻顶端滑到了耳侧。“到时候,无论哪个公子登了帝位,你家殿下的日子好像……都不会好过呢!” “兰轻颜你威胁我?” “啧,落大人此言差矣!”兰轻颜轻皱着眉,装作苦口婆心地劝道。 “本夫人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怎么还被落大人说成是威胁了呢?怎么,难道落大人自以为二殿下如今已经到了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 兰轻颜眉间流露出了她心中十足的胜算。上次落千翎虽答应了与她合作,可在兰轻颜看来那不过是敷衍之词。落千翎从未重视过她们的合作。 这一次,落千翎必定会为了公子溪重新考虑这件事。 第二日,霓无音偶然听庆华宫的宫人说起了那日徐后陵园发生的事。 公子渝为什么这么做? 霓无音想不明白,也不去想这个问题了。她倒是很可怜公子溪。可怜他与自己一样,都是失去了至亲的人。 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在湖畔的一幕。难道,公子溪是喜欢读诗吗? 霓无音拿出了纸笔,开始写诗。写好以后,她便差人将此诗送至重凝殿,署名是山茶客。 还好重凝殿的侍卫通情达理,写封信到了公子溪手中。公子溪带着期待,高兴地打开了信。 “雨过寒风浅拂悲,静诗茶思故人归。一纸画白终无味,何为?心绪止诉未闻回。” 公子溪读到这里,觉得山茶客虽没有看到他所经历的一切,却明明白白地写出了他心中所想所愿。 “窗外夜色凉如水,凛冽。远方佳人隐云扉。孤寂孑然问天地,错对?也无芳泪也无悔。” 公子溪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放在了一个匣子中。 是啊,也无芳泪也无悔。 山茶客,我一定会成为一个让天下人仰望之人。 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第十九章 情义真(四) 公子溪静坐在重凝殿。 “殿下,您找我。”落千翎有些惊喜。 “疏桐殿的兰夫人,” 公子溪刚一开口,落千翎不免失望了。原来,他只是因为别人才找她。 “说当初与你一见如故,现在你们的关系更是十分要好。她想请你去疏桐殿做客。” 落千翎还沉浸在失望之中,没有注意听公子溪的下半句。公子溪见落千翎没有任何反应,抬起头望着她。 “落千翎,你若是不想去,回了便是。” 落千翎慌忙回过神,点点头道:“啊……无妨,反正今日千翎也没有什么大事。” 公子溪放心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兰轻颜这次又打的什么算盘? 落千翎走在去往疏桐殿的路上,恰巧遇到了同去找公子澈的公子渝。 “落大人。”公子渝见了公子溪身边之人,难免心头又涌上了愧疚感。 落千翎上次听了兰轻颜说起徐后陵园的事,对公子渝自然没什么好气。但是出于身份,她还是向公子渝走过程般地行了礼。 “落大人是要去疏桐殿?” 听了公子渝的问话,落千翎只觉得好笑。 “怎么,只有三殿下能去疏桐殿?千翎虽是一个谋士,可好歹也是二殿下身边的人。难道三殿下是觉得二殿下身份低微,比不得三殿下?” 公子渝见落千翎话中带刺,垂下眼眸片刻,又解释道:“想必落大人也听说了陵园之事。” “三殿下,千翎是习武之人。所以自然也不懂得如何绕弯子,做些工于心计背叛兄弟之事,”落千翎特意把“背叛兄弟”的语气说得特别古怪。 “难道三殿下忘了陛下与周后是如何对待三殿下的,怎么三殿下这么快就转了阵营,倒戈到昔日敌人那里去了呢?” 公子渝一时半会实在是说不清楚,他也没想说清楚。只要公子溪平安无事,他如今怎么样都没关系。 “落大人,你就不怕隔墙有耳?”落千翎说话说得太明白,反倒让公子渝有些不安。 毕竟这宫里,可到处是周后的眼线。 “三殿下都学会威胁这一套了,果真是长进了不少。千翎佩服,佩服!”落千翎说着,双手抱拳。 这一讽刺让公子渝更觉得,公子溪一定是恨透了自己。 “我没有背叛二王兄,也没有帮周后。” “三殿下!您就别在这装了行么?” 落千翎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现在公子渝和公子溪的关系僵硬,可是满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你就差帮着周后亲手杀了殿下了!你连剑都拔出来了,还说没有背叛殿下,你当我是傻子么?” 落千翎说着,又行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千翎无知,实在不敢再与您这么步步为营的人说话了,先告退!” 公子渝不想再辩解什么了,落千翎索性拂袖而去。 落千翎到了疏桐殿。兰轻颜一早便站在宫门处迎接,看到了落千翎的身影,更是笑盈盈的。 “落大人,快进去坐!” “兰夫人有话就直说吧,千翎还有别的事。”落千翎每次看兰轻颜装得这么热情,都觉得眼前这个虚伪的人虚伪得令人反胃。 兰轻颜见落千翎还是很抗拒自己,便贴近落千翎的耳朵小声说道:“不进疏桐殿,怎么能知道本夫人要给你什么惊喜呢?” 落千翎警觉地看了兰轻颜一眼。兰轻颜迎着落千翎质疑的目光,狡黠地笑着。 “你又想干什么?” “啧,落大人,”兰轻颜把头从落千翎耳边移开,又笑道:“你的态度可就不对了。这次,你是不会拒绝的。我都这是在帮你家殿下呀,你怎么还觉得我不怀好意呢!” 落千翎仔细地想了想。 “那便进殿说吧。” 疏桐殿的另一边,公子渝和公子澈也在交谈。 “三王兄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为什么要背叛二王兄啊?” 公子澈也提出了这样的疑惑。 看来,满宫里的人都觉得公子渝是一个背叛自己的兄弟,在周后那里买好的小人了。 反正解释了公子澈也不会信。 公子渝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复杂,可能其中也有我所不知道的什么。只是澈儿,你是否愿意相信我?” 公子渝一向关怀身边的每一个人,心怀民生,善良大度,公子澈自然清楚公子渝的为人。 “三王兄,我只是不知道二王兄现在会不会相信你……” 公子澈的声音越说越小。公子渝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没事的三王兄,二王兄是谦谦君子,肯定不会因为这件事与你计较的!” 公子渝嘴上虽然答应着,但他心里很明白,这不是小事。 但愿一切,真如公子澈所说的那样吧。 落千翎随兰轻颜进殿后,兰轻颜便直接问道:“落大人,你想不想当上二夫人?” 落千翎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为二夫人,成为他的正妻,是她梦寐以求了十多年的心愿。 为了公子溪,她真的可以放弃一切的。 兰轻颜看落千翎眼中闪烁着光芒,继续说道:“如今,二殿下最需要的便是支持他的靠山。而你,” 兰轻颜的眼神渐渐移向了落千翎。 “你是落府的千金,是落大人的嫡长女。你若是嫁给了二殿下,这靠山不就有了么?” 落千翎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欣喜万分。 “只是家父未必同意。” 落千翎的父亲本来就觉得这个出身低微的人没有登帝位的可能。 当初,落大人不过是觉得他沉稳,才把女儿送进宫。后来落千翎爱上公子溪的事情,是落大人万万没想到的。 上次陵园之事,更是让落大人觉得,公子溪不得燕帝器重,不可能继承大统。 “这个无妨。只要你对落大人说,上次的事情都是公子渝在害他,你父亲自然会同意助二殿下一臂之力。” 落千翎考虑了片刻。“可是家父一向相信证据。” “证据?你若是有证据,你直接状告公子渝啊!你就编几个证据,反正你父亲也不能真的去查。” 兰轻颜这算盘真是越打越顺利。 到时候落大人就是名正言顺的岳父,和公子溪怎么也得见面吧? 落大人若是知道了公子渝害他,必会提醒公子溪提防公子渝。那公子溪岂不是更恨么? 兰轻颜一边算计着,一边又不忍心。 每次她算计公子溪的时候,她的脑海都会浮现出公子溪的模样。 他就像炎日里一阵清爽的微风,像迷雾中一盏明灯…… 兰轻颜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只有这样把他逼到绝境,他才能真正做自己的主。 公子溪,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第二十章 筹谋始(一)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话,果然向公子溪告假回落府探望父母了。 到了落府,落千翎的马车停在门前。 落千翎掀开车前的帘子,坐在马车上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眼前的落府。 过了一会儿,落千翎缓缓走下了马车。 不得不说,落千翎的美着实令人惊羡,与兰轻颜的小巧玲珑之美不同。 落千翎此时换下了谋士常穿的衣服,穿着浅淡的蓝白色的长裙,发髻上缀着淡紫色的流苏穗子,整个人显得既端庄大气,又朴素淡雅。 “父亲。” 落大人看到落千翎的马车,出门前来迎接。父女俩寒暄几句,便进了落府。 落千翎看着落大人特意命人做的饭菜,却没有丝毫胃口。毕竟她是有事想与落大人商量的。 “父亲,女儿此次是为了女儿的婚事专程前来。” 落大人听了,夹了一口菜说道:“嗯,你也确实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落千翎听落大人这么说,觉得落大人心中早就有了夫婿人选。她手里拿着筷子,思索了片刻。 “那父亲是想把女儿许配给谁呢?” 落大人听了,倒也是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你虽是我落府千金,却好歹也做了二殿下那么多年的谋士。” 落千翎一听落大人这么说,以为父亲要把自己许配给公子溪,激动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落大人看到了落千翎这一系列的反应,继续说道:“所以在燕宫里,至少在公子溪面前,你永远是属下。” 落千翎着急了,连忙问道:“那父亲是想把女儿许配给谁啊?” “许配给谁?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我落家家大业大,自然还是得许配给陛下的公子们。” 落大人一直绕弯子,绕得落千翎越来越着急。 “父亲,女儿除了二殿下,不想嫁给任何人!” “荒唐!”落大人怒斥一句。 见落千翎一副痴情的样子,落大人又继续说道:“公子渝如今尚未娶亲,还是陛下最得意的公子。你若是嫁给他,来日就有可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王后光宗耀祖,这才是你身为落家千金应该做的事!” 光宗耀祖? 怎么堂堂落家,家大业大,还指望着一个女儿家光宗耀祖? 难道自己生下来,就只是落家光宗耀祖的工具? 当初落千翎十岁,便被落大人以光宗耀祖之名送入宫中,自幼与家人分离。 “翎儿,你记住了。你这辈子无论做什么,都要考虑到对落家的影响。你要光宗耀祖。” 这是落大人当时对落千翎说的话。 光宗耀祖,是落大人对落千翎说的最多的四个字。 这句话,一直被落千翎铭记在心。她身处人心险恶的燕宫,饱尝冷暖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忘记:光宗耀祖。 落千翎听到落大人的决定,硬是绷紧了嘴角,噙着泪问道:“既然父亲如此决定,当初何必将女儿送到二殿下身边,让女儿接近他?” 落大人深呼一口气,没有说话。父女二人都心中明白的事,何必再问? “可是若是父亲知道,若是女儿嫁给公子渝,不如嫁给二殿下,父亲还会执意如此么?” 落大人听了这话倒是十分好奇。 “父亲,陛下如今对公子渝的猜疑与忌惮之心,想必父亲您不是看不出来。” 燕帝嫉妒贤才,连自己的儿子也不例外。 “如若女儿嫁给了公子渝,若是来日公子渝有什么三长两短,女儿作为落家千金,不牵连落家就很不错,如何能够光宗耀祖?!” 落大人听了,觉得落千翎说的也有道理。 “父亲觉得二殿下不会登上帝位,那不知父亲觉得谁可以?” 落大人听了落千翎问出这么敏感的话,连忙制止道:“此事岂由老夫定夺?” “父亲,公子治已经失去了陛下的青睐,公子澈又无心政事,只顾逍遥。放眼燕宫中,也只有二殿下能继承大统!” “公子溪出身低微,如何继承大统?” 落大人提出的,正是多少人质疑公子溪之处。 “出身低微?正因出身低微,才最让陛下放心吧?朝中谁会扶持一个出身低微之人?陛下最恨的,便是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听了落千翎的一番话,落大人也觉得不能将落千翎嫁给公子渝了。 “父亲,你可知徐后陵园之事,是公子渝故意背叛了二殿下,又怂恿二殿下在陛下和周后面前失仪的?” “竟有此事?”落大人简直不敢相信,此事是公子渝能做出来的。“若是如此,公子渝简直是不择手段。为了讨好陛下得到帝位,竟然出卖自己昔日的兄弟!” 看落大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落千翎趁机问道:“那父亲打算将女儿许配给谁?以父亲心性,必是将女儿许配给陛下的公子,而且是做正妻。难道父亲是想让女儿嫁给大殿下?” 公子治?自然不行。 “那……”落大人捋了捋胡子,还在犹豫着。 “父亲。像二殿下这样的谦谦君子,女儿若是不赶紧嫁过去,岂不是要让肥水……流到外人田了么?” 落千翎总是在落大人犹豫不定的时候推一把,让落大人不得不同意落千翎的请求。 “那好,真是拗不过你。”落大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同意了。“老夫明日就写下奏章,请求陛下为你和二殿下赐婚。” 听了落大人的话,落千翎笑得像个孩子。她很开心,她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这一刻,落千翎真的等得太久,太久了。 【疏桐殿】 兰轻颜一针一线地绣着刺绣。 “夫人,落大人从落府回来了。”青萝从外面打听完消息,来禀告兰轻颜。 “怎么样,落大人同意了?”兰轻颜继续绣着刺绣。 青萝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有了夫人教落千翎的话,她父亲自然会同意。” “那就好。”兰轻颜听了这门婚事即将成了,不免有些失落。 “何止。她父亲亲自请求陛下赐婚,陛下不仅同意了,还封她父亲做了太尉。” 兰轻颜立刻看着青萝,问道:“你是说,陛下为了这门亲事,还提升了她父亲的官职?” 青萝点点头。 兰轻颜放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 “看来,陛下还真是开始对公子溪寄予厚望了。” 青萝恭喜着:“夫人,您的计划现在实施的很顺利呢!” 虽然一切都在兰轻颜的计划之中,可她还是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青萝,可是……他的夫人不是我。” 青萝警觉地看了看四周。“夫人,您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啊!” “身份?”兰轻颜苦笑着。“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了。” 第二十一章 筹谋始(二) 公子渝从疏桐殿回来以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坐在案桌前埋头读着竹简。 霓无音看到以后,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存在的疑惑。 “殿下,二殿下……” “正如宫中传言,本公子就是为了讨好父王和周后才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不等霓无音问完,公子渝便知道了她想问的是什么。 可是,她是不信的。 “殿下你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不是本公子,你怎么知道本公子是什么样的人?” 公子渝抬起头,直视着霓无音的眼睛。 “你是觉得完全了解本公子了么?” 霓无音愣了一下,解释道:“只是……心存疑虑,特地求证。” 公子渝又低下头看着书简。 “很多时候,心存疑虑之事便疑虑着吧,不必事事求证。更何况有些事,”公子渝顿了顿。“本就没法证。” 是啊。陵园之事,这辈子都会在公子渝心中渐渐消失,直至彻底湮灭。 落千翎与公子溪的婚事已定,落千翎的父亲新晋封为太尉,自然要第一时间来见自己的女婿了。 “落太尉。”公子溪见了落太尉,先拱手行礼。“哎呦,使不得使不得……” 落太尉连忙去抬起公子溪。 “殿下是陛下的公子,让小女嫁给殿下,日后还望殿下多多担待才是啊!” 公子溪微低下头,笑了笑。 落太尉说着说着,突然严肃起来。他身体靠近公子溪,在他耳边说道:“老夫此次前来,也是要提醒殿下一句。殿下虽生性仁善温和,可也要提防小人呐!” 公子溪还是温柔地微笑着。 “落太尉,子溪一向不受人重视,重凝殿也是空空荡荡的。子溪不知落太尉是不是有话想对子溪说,隔墙准无耳。” 听公子溪这么说,落太尉也开门见山了。“殿下。此前陵园之事,老夫已经替殿下调查了一番。” 公子溪听到这个话题,微笑渐渐消失了。 “老夫当日看到陵园布有埋伏,弓箭手,刀客随处可见。他们虽伪装的够隐蔽,可是绝对也瞒不过老夫的眼睛……” 落太尉说着,用手掩着嘴干咳了几声。 公子渝,你不仅背叛我,竟然还想算计我! 公子溪脸上虽然又挂起了微笑,可是却攥紧了拳头。 “能在陛下和周后停留之处如此布置,必然是有了陛下的授意呀。” 好个虚伪狡诈的公子渝!早就和这些人打成一片,还装着与我惺惺相惜? 任凭落太尉自己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公子溪再也没有听进去半个字。 一个个不是都要轻视我,背叛我么?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也尝尝这滋味! 【疏桐殿】 落千翎带了许多礼物来疏桐殿,兰轻颜看到她进门后便站了起来。 “呦,落大人……哦不,应该是叫落夫人了。”兰轻颜行礼恭喜。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改口,十分欣喜。 “我虽不知兰夫人你的真实目的,可毕竟你也帮了我达成多年心愿。” 看着落千翎真挚的眼神,兰轻颜更有把握掌控住这个女人了。 果然啊!碰了感情的女人,就是这么容易被利用。 “如今,落夫人可相信我说的话了吧?我所做的,肯定会帮到殿下的。” 兰轻颜边说着,边笑得更加灿烂。这单纯无害的脸,让落千翎觉得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落千翎之前还一直觉得兰轻颜居心叵测。这一次大概是被高兴冲昏了头脑,她竟然信了她的鬼话。 “兰夫人所说的合作一事,我看才刚刚开始吧?” 这一次,是落千翎主动提出了她们之间的合作。 兰轻颜有些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又立刻换上那副善良单纯的样子。 “是呀。如果落夫人高兴的话,你还会成为未来的王后,成为这东燕最尊贵的女人。” 成为王后,岂不是可以一辈子做他的正妻,与他生死相依? 成为最尊贵的女人,岂不是真的可以做到光宗耀祖? “兰夫人,不知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落千翎直接提出了问题。 兰轻颜笑着叹了叹气。 “落夫人何必着急。眼下,般瑛宫那位,不是还有死灰复燃之势么?” 是啊,怎么能忘了公子治,这个陛下的嫡长子呢? 落千翎思考了片刻。“周后是殿下最大的敌人。如果公子治倒台了,也确实相当于断了周后的左膀右臂。” 兰轻颜笑着侍弄起桌上花瓶里的几束梅花。 “公子治和周后就是一丘之貉。他们两个狼狈为奸那么多年了,公子治肯定知道周后不少事。” 公子治现在虽然失意,可周后却并没有任何对公子治反常的举动。再加上之前公子治那么放肆,周后都一心护着…… 想必周后也不全是为了这个区区养子的前途吧? 抓住一个人的把柄,可比让一个人失去风头有力的多。 “与其和他们正面交手,倒不如多搜集一些有力的证据。” 落千翎赞成这种做法。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借刀杀人。” 兰轻颜突然拿起剪刀,慢慢地剪断了一支梅花。 所有人,你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般瑛宫中,并没有因为上次燕帝的怒火而安静下来。 宫里宫外,还是那样的和谐。悠扬的乐声,婀娜的舞姿,美味的佳肴…… “公子治!” 周后突然驾到。公子治慌忙走过来行礼。 “母后……” “你看看公子溪!你知不知道你不在你父王身边的这段日子,公子溪可是处处占尽了你的风头!” 公子治听了,觉得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公子溪?就一个妓女的儿子,也配跟我争高低!” 看公子治从始至终也没有改了他猖狂的样子,周后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他若不争气,周后该如何当上太后,当上真正的东燕掌控者? 她又如何为自己的心上人报仇呢? 当年周后本不想当燕帝的嫔妃,可当她知道她一直以来的心上人——燕帝的王兄公子昭爱上徐后的时候…… 她心里有多恨。 从此以后,她开始拼了命地往上爬。 当她亲手害死徐后的时候,当她看到公子昭伤心欲绝的时候,她心中狂喜。 想到这里,周后忍不住猛地给了公子治一个耳光。 “这个巴掌,是让你清醒的!” 公子治只是用手捂着脸,一言不发。 “公子治!你若是不强大起来,连你自己都不可怜自己,那就没人会可怜你!” 周后怒火正盛,整个般瑛宫的气氛突然凝固了。 难得的安静。 周后白了他一眼,起驾回宫了。临走时,还给公子治甩了句话。 “你要是再这样,就等着被那些人踩在脚下,不得翻身吧!” 第二十二章 筹谋始(三) 周后刚出了般瑛宫,就在般瑛宫前看到了公子溪。 只要一看到公子溪,周后便能联想起公子溪真正的生母——那个可憎至极的女人徐后。 “母后。”公子溪作揖道。 周后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她斜着眼瞥着公子溪,又高傲的抬起头。 “怎么啦,现在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呀,都忘了礼数?” 周后坐在轿辇上,只是得意地笑着,也不再说话。 “儿臣不敢。”公子溪跪在地上,双手触地,恭恭敬敬地叩拜了周后。 周后也没有让他起来,继续问道:“你来般瑛宫干什么?” “自然是来看望大王兄……” “得了吧!本宫知道你一向与公子渝走得近,如今是被公子渝一脚踢开了,便赶着来巴结子治么?” 周后自从听说了公子溪近日的举动,对他更加提防了。 “公子溪,别以为你装得多高风亮节,你是骗不了本宫的!”周后轻蔑一笑。 公子溪并不想与周后正面冲突,说道:“儿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大王兄争抢,如今儿臣也不过是在帮大王兄巩固地位。” “身份低微?你知道就好!” 周后刚要让抬轿辇的宫人启程,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有些事你虽然明白,可也得三缄其口,安分守己才好。子治才是我东燕唯一的嫡长子。不该有的梦,别做!” 看来周后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 不,这还不算真实…… 霓无音如今在庆华宫中,每日只是给宫中的花浇浇水,去御膳房看看食材都置备齐了没有…… 就是这样一些杂务。 如今公子渝每日都为了公子溪的事闷闷不乐的,她也自然是不能做什么令公子渝心烦的事情。包括,这段时间,霓无音不能出现在公子渝的面前。 “你近日都在忙什么?” 突然有一日,公子渝找到霓无音问道。 “嗯……没什么,只是觉得殿下似乎没什么事需要属下做,所以属下也没有去打扰殿下。” 霓无音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公子渝皱着眉,说道:“如果是觉得怕惹本公子心烦,那就大可不必如此。若是你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本公子,那也是正常的。” 霓无音有些紧张,不住地用手搓着衣角。 “殿下您无论做什么,都是有您自己的想法和道理。属下身为您亲自提点的谍者,也自然是不会质疑殿下的。” 公子渝听了霓无音的一番话,心里也是宽慰了不少。虽然他不知道,霓无音这番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公子渝刚想继续说什么,方宪此时走过来禀报道:“殿下,二殿下来了。” 公子渝听了,有些欣喜若狂。霓无音注意到,公子渝的眼睛里似乎闪烁起光芒。 “快让二殿下到正殿等候!” 公子渝说着,急匆匆地赶着去了正殿。 霓无音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公子渝的背影。 公子渝竟然这么在意公子溪。他也不想是大家说的那样可恶吧! 公子渝到了正殿以后,连忙拱手作揖赔礼。“让二王兄久等了。” 公子溪还是一脸温和地摇摇头。经历一番波折后的公子溪,看起来还是如风一般,和畅清明。与之前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子渝若是如此说的话,那就是见外了。我与子渝是兄弟,又怎么会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呢。” 看着公子溪一直温柔地微笑着,公子渝也放心了。看来,还是公子渝自己想多了。他与公子溪之间,并没有那么多隔阂。 公子溪此番专程来到庆华宫,明显是想与公子渝重归于好的。既然公子溪没有再提起当日之事,公子渝自然也不会再提。 “有好些日子都没来子渝这里下棋了。不如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再切磋一番?” 对于公子溪的提议,公子渝欣然接受。他命人把棋盘摆好以后,挥了挥手,两个人便分别坐在了棋盘的两侧。 公子渝边下着棋,边询问了一些关于公子溪大婚的事情。 “看着二王兄能娶得意中之人,子渝心中甚是高兴。” 听公子渝这么一说,公子溪又无端地想起了山茶客。 但是他并不能讲自己心中所愿所想说与任何人听。这是他这些年在燕宫中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总结出的经验与教训。 本以为公子渝是那个唯一可以让他倾诉之人,现在想来,他真是大错特错。 想到这里,公子溪便略有含羞地笑了笑。“到时候大婚,子渝你可要多喝几杯酒才是。” 公子渝应允着,又拿起了一颗棋子。 公子溪等公子渝把这颗棋子下在棋盘上后,微笑着拿起自己的棋子。 公子渝发现公子溪胜了,放下了刚要继续拿棋子的右手。“王兄你的棋艺愈发精湛了。” 公子溪的微笑渐渐收敛。“不过是磨练的多了,便越来越会了。” 公子溪这句话破有深意,一语双关。公子渝却并没有觉察到公子溪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只是赞同着公子溪的字面意思。 “若是子渝能时常与二王兄切磋棋艺,那着实是子渝的一大幸事。” 公子溪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内心却十分鄙夷。 “如今我已是有婚约之人,不日便要为人夫君。不知子渝可有自己的心上之人?” 其实像公子溪这样心思细腻之人,早就看出了公子渝对霓无音的用心。只不过这个发现,早在公子渝本人的之前。 公子渝虽在事业上功成名就,可在感情上着实是没有半点经验与天赋。若不是方宪的一语道破,公子渝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想法。 “这个不急。眼下澈儿已经成亲,二王兄也签订了婚约,那我也没什么别的心愿了。” 听公子渝这么说,公子溪又感到无比反感。 现在在公子溪心中,公子渝已然成为了一个为了得到帝位,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了。 “话说,当初澈儿和兰夫人的大婚也太过草率了。” 公子溪岔开了话题,提起了公子澈。 公子渝苦笑着。 当初,他确实也觉得公子澈太过草率。可如今看来,为了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能够不顾忌太多,果断请求燕帝赐婚…… “草率,也是一种自由自在的洒脱。如若我也可以做得一个像澈儿这样如此草率洒脱之人,就好了。” 有些事情,原本就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做。怎么想和怎么做,貌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听子渝此言,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公子溪听完公子渝的此番感慨,却是听出了他似乎心里有什么话想说。 公子渝摇摇头。 无论有什么话想说,公子渝都不会说。他宁愿在误会与怨恨中,保护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无论是公子溪还是霓无音。 “子渝所做之事,虽是不能随心所欲,可也从未后悔过。” 第二十三章 筹谋始(四) 公子溪和落千翎的大婚,在重凝殿举行。 众所周知,公子溪出身低微。所以他并不被看好,大婚也是草草举行的。 甚至,燕帝都没有出面来参加自己的公子的大婚。 对于燕帝来说,公子溪是不配拥有一切的。这次的大婚,不过是为燕帝笼络了落家而已。 大婚现场,公子治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酒席上座。他不仅是来看热闹的,还要趁机好好地看看口口声声要帮着公子治的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公子渝自然也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坐在什么特殊的位置,只是随意找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座位。 公子澈和兰轻颜到了重凝殿后,本来是想坐在前面的。但是公子澈看到公子治在前面喝着酒,立刻翻了个白眼,带着兰轻颜坐在了公子渝的旁边。 “澈儿,怎么不往前坐坐?” 公子渝见公子澈走到前面又回来,疑惑地问道。 公子澈嗤之以鼻,用下巴一抬,指了指公子治。 公子渝懂了他的意思,两个人会心一笑。 兰轻颜没有任何心思听公子渝和公子澈之间的对话。现在她的心里着实是五味杂陈。 到底是该高兴,自己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还是该难过…… 兰轻颜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寻着霓无音的身影。 她又突然想起来,霓无音只是公子渝身边的谋士之一。方宪作为庆华宫的谋士之首,此时自然是要持着长剑守在公子渝身边了。 除了这三个公子都亲自到了大婚现场,周后作为“贤良淑德”的典范,自然也要来装装样子。 这也不是为了公子溪。 燕宫的所有人,包括侍卫宫女,那嘴巴可都是极爱搬弄是非的。万一将周后没有亲临重凝殿的事情传出去了,那岂不是…… “参见周后——” 周后穿着极为艳丽的衣服,头上戴着绚丽夺目的金银饰品。她的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既威严又贤淑。 重凝殿的宫人们侍奉在两侧,都为公子溪和落千翎感到高兴。 落太尉身为落千翎的父亲,也带着家眷出席了这场大婚。 碍于落太尉的面子,燕帝听说了落太尉进宫后,不得不摆驾亲临重凝殿,装出一副政务繁忙的样子。 燕帝到了重凝殿以后,对这偌大的重凝殿还有些生疏。他对公子溪一向是漠不关心,连他的宫殿都忘了是什么样了。 乐声响起,到场的宾客们送上了带来的礼物后,便三三两两地开始聚在一起闲聊起来。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随着礼官的一声叫喊,公子溪和落千翎徐徐地走入重凝殿中。 公子溪今日的穿着,与他平日里的温文儒雅的谦和气质完全不同。 从前的公子溪总是穿着浅白色或是淡蓝色的衣服,用一条浅蓝色的发带半束着发。 如今的他,身着宝石蓝色的婚服,婚服上镶嵌着金丝,更是用一个金发冠高高束发。他的眼神,亦不似平日里那样温和。 今日的公子溪,多了些深沉和冰冷,看起来深不可测。 而落千翎亦是由属下变成了二夫人。她一直就是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冰山美人,只不过换上了寻常女子的装扮,显得她更加的清新美丽。 她身着与公子溪相同款式的婚服,头上戴着金色的发冠,发冠上镶嵌着红宝石,两边缀着金色的流苏。 此时此刻,公子溪和落千翎便是整个燕宫里的佳偶天成。他们的出现引得在座的宾客和两边侍奉的宫人都瞪大了眼睛,偷偷地为他们鼓掌。 公子渝此时为公子溪感到十分高兴,公子澈更是赞叹不已。 公子治边端着酒杯喝酒,边欣赏着这场大婚。他丝毫没有觉得有危机感,反倒是高枕无忧了。 身边又多了条好办事的狗! 只有兰轻颜,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愣神般地看着公子溪。 此时此刻,落千翎大概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吧。 公子溪和落千翎缓缓地走向坐在前面的燕帝和周后。长长的婚服像两条深蓝色的湖泊般,逐渐地流入重凝殿。 待两人走到燕帝和周后面前,周后便笑得更夸张了。 她现在的表情,与其说是和蔼可亲的笑,倒不如说是嗔视。她瞪着公子溪,仿佛下一秒便要跳起来,将侍卫的剑抽出来向公子溪的胸口刺去。 拜过天地后,公子溪和落千翎就要拜燕帝和周后了。 公子溪平静地面向周后。周后虽恨得咬牙切齿,可也不得不笑得更加灿烂。 公子溪弯下腰的那一刻,他心中仇恨的烈火熊熊燃烧。 “夫妻对拜——” 落千翎面向公子溪,心中既紧张又欢喜。 我终于是你的正妻了。 公子溪和落千翎拜过后,周后便站起来,走到落千翎的身边。落千翎见了,想往后退一步,却被周后紧紧的拉住了手。 “哎呀,真是妙人儿啊,连我见了都喜欢!” 落千翎当即轻轻地翻了个白眼。都在燕宫待这么久了,周后又不是第一次见她,装什么装啊! “子溪啊,你娶了这么好的女子,可一定要好好待她!” 周后又笑眯眯地看着公子溪,举起食指点了一下。 公子溪竟然娶了这么有背景的女人!这让周后愈发地忌惮他了。 “母后放心,儿臣必不会让您失望的。” 公子溪心思细腻,周后的弦外之音自然是听得出来。于是,公子溪也一语双关地回击。 可这两句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两句话而已。 周后在心里都要恨死公子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拉着落千翎的手也握得更加用力。 落千翎感受到了周后的怒火,低头看了看周后的手,又看了一眼周后。 周后差一点就要情绪失控了。为了避免让燕帝看出来她的心思,她又转移了话题。 “陛下呀,你看这澈儿和子溪都娶亲了,怎么就子治和子渝还没有动静呢?” 周后说着,又放开了落千翎的手,回到燕帝身边坐下了。 燕帝哈哈笑着,说道:“这个不着急!你与其来问寡人,倒不如去问问他们俩。” 公子治听了,立刻奉承道:“儿臣心怀天下,哪有时间在意那些儿女情长!” 燕帝听了公子治的话,哈哈笑着点头。 这样一来,这难以回答的问题就又落到了公子渝头上了。他既不能与公子治争锋,又不能表现得自己为情所困。 “子渝只愿能辅佐父王,帮衬大王兄,别无他求。” 公子渝这回答,倒是让在场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公子澈见公子治如此猖狂,便站起来请旨。 “澈儿听大王兄这回答,好像父王已经决定了让大王兄成为未来的燕帝了呢!父王,您要么就趁着这吉时立大王兄为储君吧!” 第二十四章 亲情无(一) 公子澈的直言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周后慌忙瞪了一眼公子澈,又看了看燕帝。 “澈儿,你胡说什么!” 周后皱着眉,着急地呵斥一声。 燕帝脸上了笑容消失了。 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好,到底该让谁做储君…… “行了,储君的事情,寡人心中有数。” “今日是二公子和落夫人的大婚,你们公然议论储君之事,成何体统!” 燕帝捋了捋胡子,轻轻地瞪了一眼周后。周后见了,立刻又将这个眼神反馈给了公子澈和公子治。 公子治收到周后的暗示,猛地站起来拱手请罪。“惹得父王不悦,是儿臣的过失!二弟啊,为兄一会儿一定自罚三杯!” 公子溪冲公子治微笑着点点头。 公子澈见了公子治的反应,不但不为所动,反而“切”了一声,不屑地将头转向一边。 燕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公子治便坐下了。 “诸位爱卿,今日是寡人二公子慕容溪的大婚。寡人还要感谢落太尉为寡人培养出了这么出色的儿媳。” 落太尉听了,呵呵笑道:“不敢当不敢当,都是陛下您不嫌弃老臣的女儿,才让她有机会嫁入重凝殿啊!” 落千翎幸福地看着公子溪。 公子溪此刻还是从容地站在那里。 但是,他的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出山茶客的外形,特别是当他看着落千翎,看着她散发着深深的爱意的双眼的时候。 公子溪虽在他人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但在十分在意他的落千翎眼中,此时公子溪表情微妙的变化,却是半点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在哀伤。 哀伤什么呢? 落千翎边疑惑着边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不管怎么样,公子溪已经是她的夫君了。 大婚过后,宴席上所有宾客都如人潮般散去。 望着宾客们的身影顷刻间便都渐渐远去并消失,公子溪心中感慨万千。 当真是繁华落尽。 宾客们都散了以后,燕帝也甩袖子像逃窜一样迅速消失于重凝殿。其他三个公子和公子溪聊了几句后,也都各自回了各自的宫里。 周后坐在席上一动不动。直到所有人都走了,她才笑吟吟地站起来走向公子溪。 “别得意呀,时间还长着呢。这不才刚开始么?咱们就走着瞧啊。” 周后高傲地扭动着身躯,慢慢地出了重凝殿。公子溪淡定地看着周后的轿辇离开重凝殿,眼神充满了冷漠。 “刚开始,怎么就这么自信呢。”公子溪淡淡地说道。 落千翎在一边附和:“周后对殿下一向如此,殿下不必与她计较。” “这才刚开始,她是真把本公子当傻子看么?到底是不是棋逢对手,本公子就得拭目以待了。” 公子溪边说着,边出了重凝殿。 落千翎一时有些愣住了。这……不符合规矩啊! 落千翎面对公子溪现在的做法,怎么也想不通。公子溪如此君子之人,怎么能不遵礼法? 正在落千翎疑惑的时候,公子溪又突然出现了。 “落夫人不与本公子一同回寝殿完礼吗?礼数未成,便算不得是本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句话犹如晴空上的暖阳,直照进落千翎的心房,将这温柔的光线深深嵌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宫人们端着盛装合卺酒的酒壶和两个匏瓜剖成的瓢,两个瓢上分别系着红线的两端。 落千翎拿起其中的一只瓢端起后,嘴角上扬,看着公子溪。 公子溪一直看着瓢,看了许久。终于,他端起瓢,闭上了眼睛,将酒一饮而尽。 山茶客,我终究不能让你成为重凝殿的女主人了。 落千翎还是笑盈盈地看着公子溪。大概,她只有在公子溪面前才有笑容。 “翎儿……”公子溪闭着眼睛,低下头犹豫了好久,终于吐出了两个字。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她笑得更开心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两只眼睛像两颗弯弯的月芽,含情脉脉地向他展示着自己微弱的光芒。 “你……自己睡吧。本公子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 公子溪冷冷地抛下了一句话,便起身离开了寝殿。 落千翎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心中便经历了数次波澜起伏。 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自己竟然会如此在意,并察觉得如此细致。 他叫“翎儿”的时候,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自己的内心竟然是如此悸动…… 难道,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卑微之处么? 清晨,庆华宫。 公子渝刚回到庆华宫,便看到庆华宫的宫人们都在忙着布置宫内。他们来来往往,匆匆忙忙。 “你们在干什么?” 见公子渝回来了,宫人们便纷纷聚过来拜见。 “回殿下的话,是周后让奴才们好好打扫庆华宫,过一会儿周后要亲自挑选十名美人送到庆华宫。” 宫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好霓无音经过了此处。 霓无音一听这话便心急了,立刻上前道:“殿下一心忙于政务,哪里还有那些心思……” 公子渝此时突然看向霓无音。 方宪看了看公子渝,又看了看霓无音,立刻明白了什么,笑了笑。 “你们都下去吧,殿下还有一些十分要紧的事要与霓大人单独说呢!” 公子渝惊讶地瞪着方宪,方宪冲公子渝点点头,一脸坏笑地瞥了霓无音一眼,也跟着宫人们散去了。 这样一来,公子渝和霓无音难免有些尴尬。 “属下只是觉得……殿下您实在是太忙了,所以才……” 霓无音连忙为刚才的话解释了一番,却发现气氛竟然越说越尴尬了。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慌乱的表情,强忍住笑,装作严肃地问道:“这么快便开始替本公子操心这么多事了?” 霓无音刚想继续解释,公子渝向前走了一步,靠近霓无音问道:“昨日二王兄都大婚了,那你倒是猜猜,本公子什么时候能娶妻呢?” 此时此刻,气氛不知不觉地有些暧昧。 霓无音快速地眨着眼睛,有些手足无措了。 “殿……殿下,这个属下怎么能知道呢……” “不知道那便最好。” 公子渝轻轻笑着,转身便离开了。 霓无音有些反应不过来,还站在那里呆愣着。 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霓无音突然下意识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自己的心,竟然跳得如此之快? 霓无音赶紧摇了摇头。 不想让自己再这么胡思乱想了。 但是,公子渝就像一个谜一样,总让霓无音猜不透,却保持着无限的好奇。 此时此刻,霓无音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浮现着一个念头。 “霓无音,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第二十五章 亲情无(二) 疏桐殿中,兰轻颜坐立不安,绣着刺绣的手颤抖着。过了好久,刺绣也没有绣上一针。 “夫人……”青萝端着茶,叫了兰轻颜一声。 兰轻颜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你说,本夫人让落千翎嫁给二殿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兰轻颜本来心中有着十足的打算,可是这样一来,她竟然也有些迷茫了。 青萝把手中的茶放在桌子上,说道:“夫人也是为了心中的大计啊,如今二殿下可是最容易与夫人达成共识的。否则来日,无论是公子渝还是公子治登上帝位,对您可是半点好处也无啊。” 兰轻颜用手揉着额头。“话虽如此,可是到底和本夫人合作的人还不是公子溪本人。更何况,他都不知道本夫人拉拢了落千翎。” 青萝笑道:“那夫人不也是在帮公子溪嘛。您这也不能算是利用,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各取所需?需要什么? 虽然公子溪是想让恶人有恶报,可这前提也是在得到权力之后。而兰轻颜若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也是需要权力。 这不就冲突了么? “哪有什么各取所需,本夫人迟早把他们全收拾了!” 兰轻颜将手中的刺绣猛地扔在一边,愤愤地说着。 现在,她必须要知道公子渝那边的动静了。 【庆华宫】 兰轻颜只是和青萝两个人前往庆华宫。 方宪看到兰轻颜,立刻迎上去抱拳:“见过兰夫人。” 兰轻颜扫视了一下宫内,问道:“方大人快免礼吧,本夫人就是来看看霓大人最近怎么样了,本夫人都好久没看见她了呢!” 方宪早就得了公子渝的命令,如果兰轻颜来找霓无音的话,是允许兰轻颜将霓无音带到任何地方的。 “兰夫人,殿下知道您与霓大人的关系,说您是可以随意出入庆华宫的。只是……” “只是什么?” 方宪有些为难了。 “只是殿下与霓大人正在正殿议事,恐怕不能让霓大人与您见面了。” 兰轻颜听了这番话,哪里甘心。更何况公子渝既然是与霓无音议事,那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她也好探听庆华宫的消息。 “不妨事,那本夫人就在这等着也无妨呀!” 兰轻颜说着,就站在原地向庆华宫正殿张望着。 方宪见兰轻颜今日是非要见霓无音不可,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忙自己的事去了。 “夫人何必这么急着见她……” “早一日知道庆华宫的动作就能早一日筹谋,难不成还要等到本夫人失算了不成?!” 兰轻颜下定了决心,就算在这等上三天三夜,也要见到霓无音不可。 兰轻颜就这样站在庆华宫正殿前,着实望眼欲穿。 日头从正中央一直移向了西边即将落山,霓无音才与公子渝从庆华宫正殿中缓缓走出来。 “无音姐姐!”兰轻颜见了,立刻走上前去拉住霓无音的手。 公子渝行礼致歉道:“兰夫人。不知兰夫人在此等候,还请见谅。” 兰轻颜大度地摆摆手,又请示道:“无妨无妨,只不过我还想单独和无音姐姐聊聊天,不知道三殿下能不能恩准呀?” 公子渝刚有点头的趋势,兰轻颜便欢欢喜喜地拉着霓无音去了霓无音的寝宫。 霓无音刚关上门,兰轻颜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哎无音姐姐,刚才你和三殿下说了那么半天,可都说了些什么呀?” 兰轻颜边说着,边一脸戏谑地看着霓无音。 “哎——”霓无音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见霓无音的反应,兰轻颜愈发地心急了,连忙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还能出什么事,还不是那个公子渝——” 霓无音这么一说,兰轻颜更是心急如焚。 “哎呀无音姐姐你快说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早就知道公子渝是个好色之徒,果不其然!” 霓无音愤愤地说出第一句话后,兰轻颜突然对此感到十分好奇。 “轻颜,你可不知道!自从二殿下大婚过后,庆华宫可是美人不断啊!” 听了霓无音的话,兰轻颜大吃一惊。 “啊?不会吧……三殿下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像姐姐说的这么……” 兰轻颜长大了嘴巴,惊讶万分,觉得霓无音所说的这件事难以置信。 “怎么不会啊。轻颜,你可得看清楚四殿下的为人。这男人都是如此,一个个装得好像正人君子……” 兰轻颜连忙为公子澈辩解道:“不会不会,我夫君是不会这样的!” “哎呀,我原本以为公子渝也不是这样呢。是周后开始为他的婚事着急起来了,每天都送十名美人到庆华宫。谁知道啊!” 霓无音酸溜溜地说着,话语中的不满和讽刺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公子渝他竟然全都收了……对,就按照轻颜你刚才的逻辑,他是不是应该拒绝周后的好意才对?” 兰轻颜撅起嘴,低下头想了想,又点了几下头。 “可是……万一三殿下这么做是有他的道理呢?” “道理?奥,他说了。是因为他冷清地生活久了,孤孤单单,十分寂寞啊——” 兰轻颜看霓无音这一脸的醋意,凑上前低声问道:“哎无音姐姐,看你这态度……你不会是爱上三殿下了吧?” “我哪有!” 霓无音一把推开她,慌忙走到墙角。 “哎呀人家就是随便猜猜嘛,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嘛……” 霓无音摇摇头。经兰轻颜这么一问,自己也有一些动摇了。 “公子的夫人,要么得是像落夫人那样的大家闺秀才能嫁过去,要么就是像你这样得到公子澈的真心喜欢……” 霓无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因繁花令惨死的霓府所有人。 “可是你若是不试试,你怎么就知道三殿下对你就没有喜欢呢?” 无论如何,霓无音都没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精力去想这些事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为霓府报仇。 “我父母的遗愿,就是不让我成为东燕王室的女人。” 父母的遗愿,如今看来实在是太过正确了。 兰轻颜一直也没有问过霓无音的出身,霓无音也从未向兰轻颜提起过。繁花令之事,大概她还不知道吧。 “可是无音姐姐,周后如今这样做,是不是已经开始打庆华宫的主意了啊?” 霓无音听了兰轻颜这番话,突然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兰轻颜。 “轻颜,你就只需保持你难得的纯真吧。王宫里的是是非非,你还是少知道些好。” 霓无音自己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被卷入这场政治与权力的王室斗争中已是身不由己,她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更多人被这些事涂抹地面目皆非。 兰轻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极力表现出单纯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亲情无(三) 兰轻颜回到疏桐殿以后,坐在桌前喝着茶,仔仔细细地思索着霓无音刚才若说的话。 “青萝啊,你说霓无音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青萝抿着嘴想了想,回答道:“其实……夫人,奴婢觉得公子渝和霓无音有情,说些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兰轻颜还是觉得霓无音对她有所隐瞒。只是说这一件不痛不痒的事,难道能说那么久? “夫人,您说那霓无音为何要对您隐瞒什么?” 兰轻颜对于霓无音是不是对她敞开心扉倒是并不在意。 “那又如何,反正本夫人对她也不是毫无保留。不过……” 兰轻颜慢慢地站起来。 “从小到大,霓无音还是第一个与本夫人关系如此亲密之人。本夫人虽是在利用她试探公子渝,可也绝不会将她置于危难之中。” “夫人重情重义。只是……那霓无音如今可铁定就是要和公子渝成为一条船上的人,奴婢是怕她日后会挡了夫人的路。” 青萝的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可是兰轻颜实在不忍伤害霓无音,便呵斥道:“你怎会这样想?” 青萝连忙跪下请罪:“奴婢也是怕夫人您一着不慎,那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心思?” 兰轻颜自然担心,可是她觉得至少霓无音不会。 “青萝,我和无音姐姐是什么关系?我们之前一同在庆华宫,如今又患难与共,你竟然会有如此心思!难道,你还想背着本夫人除了她不成?!” 青萝连忙谢罪。 “罢了罢了,你也是为本夫人考虑,你先起来吧。” 青萝起身后,兰轻颜又说道:“你既然想替本夫人考虑,就该想想如何让落千翎乖乖地帮本夫人才是。” 青萝听了,立刻低声说道:“夫人,其实奴婢觉得,您现在应该躲在暗处观察一下,现在的局势如何。” “现在的局势?”兰轻颜听青萝这么说,不由得坐下托着腮,陷入了思考。 周后现在的做法,明摆着又想把庆华宫给盯紧了。可是她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好好防备公子溪吗? “公子溪出身低微,又不受重视。按理说以周后的心计和手段,若是想除了公子溪,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夫人是想说,周后为何留着公子溪性命这么多年?” 兰轻颜轻蔑一笑。 “呵,那个老妇怕不是不想,是不敢吧?” 的确,周后是不敢对公子溪做什么的。 更何况,对于她的权力和地位最有威胁的人,是公子渝。 “估计啊,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公子溪手里了,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青萝挑着眉,暗示道:“所以,夫人如今该做的事情,是知道重凝殿的动静。庆华宫这边,自有人收拾着。” 【重凝殿】 这兰轻颜的奇怪举动也真是让众人疑惑。明明是疏桐殿的人,今儿上庆华宫找霓无音闲聊,明儿又来重凝殿和落千翎闲逛。 兰轻颜到了重凝殿后,便向重凝殿的宫人询问落千翎的所在之处。 “回兰夫人的话,落夫人她现在不在重凝殿啊。” 落千翎一个二夫人,不在重凝殿,还能去哪? “那不知落夫人去哪了,本夫人去找她便是。” 宫人一脸为难。兰轻颜察觉了其中异样,问道:“怎么,本夫人与落夫人关系紧密,你们竟然连她的行踪都不让本夫人知道吗?” 宫人听了,慌忙跪下磕头道:“兰夫人恕罪,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 “奉命?奉谁的命?” 宫人瘫软在地上,不敢吭声了。 兰轻颜蹲下,用手捏着宫人的下巴威胁道:“你若是给本夫人捣鬼,小心脑袋搬家!” 宫人听了,连忙磕头如捣蒜。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的也是受了逼迫啊!是周后,是周后让小的三缄其口……” 兰轻颜听了,顿时愤怒道:“你一个重凝殿的宫人,竟然敢容忍外人随随便便地将自己主子带走?!重凝殿要你有何用!” 那宫人吓得瑟瑟发抖。 “公子溪呢?” “回兰夫人的话,二殿下在庆华宫……” 兰轻颜听了,迅速转身离开了重凝殿。 兰轻颜和青萝匆匆忙忙地走着。路上,青萝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去救落夫人吗?” “去庆华宫!” 兰轻颜若是去了,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那不是等着被灭口么。更何况落千翎是落太尉之女,周后能对她怎么样? 与其现在去救落千翎,不如去告诉公子溪和公子渝,让他们亲自去,说不定还能看一出好戏。 兰轻颜到了庆华宫,匆匆去见公子渝和公子溪。 周后搬到了新建好的凤仪殿,离燕帝远了,终于可以胡作非为了。 她优雅地端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居高临下地调着香。 “落千翎,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你就老老实实地跟本宫交代好了,本宫就放你回去了。” 落千翎此时被侍卫押着跪在周后面前。 “周后,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少废话!本宫再问你一遍,公子溪知不知道繁花令的神力如何开启?” 落千翎面无表情地瞪着周后,说道:“繁花令的事情,您该问公子渝才对。您如今竟然一口咬定我就知道?那我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不去得到繁花令神力,还在这里受制于你?” 周后恼火,一拍桌子大怒道:“落千翎,你别以为你是落太尉之女,就敢在本宫面前放肆!今日就是落太尉来了凤仪殿,怕是也救不了你!” 周后眯着眼,冲宫人使了个颜色,宫人便奸笑着拿起了一根针。 “落千翎,不如你就好好尝尝这针刑的滋味如何?” 落千翎还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周后,丝毫没有畏惧之情。 “本宫问你,公子溪最近到底都有什么计划?” “您就别白费力气了。我是不会出卖殿下的。” 周后咬牙切齿地点着头,恶狠狠地说道:“本宫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落千翎看着周后,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 周后见了,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行刑!” 第二十七章 亲情无(四) “住手!” 就在这时,公子溪和公子渝匆匆赶到了凤仪殿。 周后大吃一惊,她瞪大了眼睛,气急败坏地叫喊道:“谁让他们进来的?!” 公子渝看着落千翎,又看着宫人手中的针。 “母后,不知落夫人是犯了什么错,惹得母后如此恼怒?” 周后故作放松,生气道:“落夫人对本宫不敬,本宫就是要惩罚她,以儆效尤——” 公子溪冰冷地看着周后,去扶起落千翎。周后见了,大喊大叫道:“怎么,你们对本宫的管教都不服气吗?” 公子溪恭敬地回答道:“只是觉得母后平日里贤良淑德,怎么如今倒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着实让儿臣们难以置信。” 周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她直捂着肚子。 她虽是一直在伪装,可她也曾真心对待过这些人。殊不知,这些人都在心心念念想着自己的生母,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此时此刻,不过就是将他们之间的暗斗改为了明争,又有何区别! “哎呦——公子溪,你和公子渝早都算计本宫算计得淋漓尽致了!这怎么现在,反倒装着对本宫毕恭毕敬了呢?嗯?” 周后终于正式在他们面前露出了真面目。 公子渝不卑不亢地问周后道:“母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想知道,就尽管问儿臣们。您若是想在一个妻子这里问夫君的事情,恐怕母后也很难办到。” 周后听公子渝这么说,也便开门见山了。她笑吟吟道:“好孩子,那就告诉母后,繁花令的秘密。” 公子渝镇定地看着周后。 “母后,您当真是想让我们告诉您么?” “那是自然!” 公子渝又继续看着周后。那眼神坚定而深邃,看得周后有些慌了神。 “母后,我们若是真的知道了繁花令的事情,您就不害怕么?” 周后狂笑起来。笑够了,用食指指着公子渝道:“哎呀还真是长本事了,本宫有什么可怕的!公子渝,你竟然敢恐吓本宫!” 公子溪用冰冷的语气说道:“我们若是破解了繁花令,那母后岂能安然无恙?” 公子溪的语气带着嘲讽,带着蔑视。周后听了,又狂笑不止。 “你们两个,一个个道貌岸然,实际上都是伪君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本宫?哈哈哈哈哈哈……” 周后的狂笑,有些自娱自乐。 “你们两个想干什么?别忘了,这里是凤仪殿,更是后廷!本宫是东燕王后,是后廷之主。你们若是再不给本宫收敛点,小心你们苦心经营的一切……” 周后突然弯着腰,在大殿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荡然无存——” 周后轻松地说着,又开始狂笑起来。 看着这狰狞的笑容,听着这恐怖的笑声回荡在凤仪殿,让公子溪愈发地痛恨周后了。 草菅人命,便是周后惯用的施威招数。 “母后如此想要繁花令,就不怕遭其反噬?” 伴着周后的笑声,公子渝的话显得有些多余。 “反噬?什么反噬?等本宫得到那神力,什么都会被一把抹平!” 此时此刻的周后,瞪着红红的眼睛,呲着牙咧着嘴狂笑着,更像是一个利欲熏心的恶魔。 “繁花令的宿主是霓无音,这个本宫估计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霓无音是繁花令宿主,这件事情竟然奇迹般的散布开了。 听了周后提起繁花令宿主,公子渝突然紧张起来。 周后看着公子渝紧张兮兮的样子,捂着嘴笑道:“哟,你看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公子渝攥紧拳头,瞪着周后。 “她是繁花令宿主,本宫还不知道繁花令如何才能从她体内解封。否则——” 周后用一种更加轻蔑的语气,仿佛在训诫她笼中的宠物一般。 “你以为,她逃得掉吗?” 公子溪只是平静地瞪着周后。周后索性便不看他,拈起手指,碰了碰头上的珍珠流苏。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周后的表情扭曲,好像十分疑惑的样子。 若说她与公子治毫无半点血缘关系,还真是难以置信。真难怪周后会选择公子治做她的养子。那面目狰狞,表情扭曲,无恶不作的嘴脸,二人如出一辙。 “本宫现在,自然不能对她做什么呀!万一伤了她,繁花令神力消失了,那岂不是白费了本宫的一番心思——” 公子渝怒视着周后。 “还有你的一番心思——” 周后说完,突然一甩那长长的袖子,将桌上的茶碗都带到了地下,摔碎成一片碎碴。 听到了茶碗落地的声音,凤仪殿的侍卫都带着兵器小跑上殿,将凤仪殿四面围得水泄不通。 “母后当真要将自己的后路断的一干二净?若是父王追查下来……” “追查?你倒是说说,本宫为何要怕陛下追查呀?” 周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陛下百年之后,自然有嫡长子子治继承大统。怎么,你们是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吗?” 周后顿了顿,继续说道。 “至于退路,从本宫成为后宫的女人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了退路!” 看着凤仪殿中披着盔甲,持着兵器的侍卫们,周后又说道:“本来啊,本宫是怕公子溪你有了落家的扶持后,会威胁到子治。所以本宫本想杀了落千翎,再嫁祸给你……” 公子溪还是镇定地看着周后。 “只可惜啊,你们竟然聚到一起来了!你们看呐,连老天都在帮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后又猛地笑起来。 既然如此,你们就一个也别想跑! “你们听着,今日东燕二公子,三公子还有二夫人不幸遇到了刺客,意外身死——”周后提高了嗓音,用一种怨恨的语气命令着。 周后这一系列“你能奈我何”的动作表情,让公子渝恨不能立刻手刃了她。 “听清楚了没有啊?” “听清楚了!” 侍卫们齐声大吼着。这些声音来自于四面八方,回荡在凤仪殿。 “那就动手吧!” 周后一声令下。这一声,似乎是要把她这么多年以来的所有怨气,都通过这句话发泄出来。 第二十八章 角逐起(一) 侍卫们举起兵器,冲向被围在凤仪殿的三个人。 “杀——” 令周后惊愕的是,这个声音竟然不是侍卫们叫喊的。 从凤仪殿杀进了一群人。这些人戴着黑色头巾,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衣。 “啊!——” 周后定睛一看,惊叫一声,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她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九幽门! 是九幽门的人! 九幽门是天下杀手精英云集之处,自然是武功了得。很快便把凤仪殿的侍卫全都杀得一干二净。 为首的杀手意味深长地瞪了周后一眼,就带领其他杀手出了凤仪殿。 “他他他他……”周后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殿门,说不出话来。 使人闻风丧胆的九幽门,果然是名不虚传。 从凤仪殿离开后,公子溪和落千翎回了重凝殿,公子渝回了庆华宫。 如今的周后越来越猖狂,越来越权欲熏心,让他们不得不更加小心。 公子渝刚一到庆华宫,便急匆匆地召见霓无音。 “殿下必是成功地救出了落夫人?” 公子渝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周后对本公子和二王兄摊牌了。她此番挟持落夫人,就是想栽赃陷害给二王兄,让他失去落家的支持。” 公子渝说完周后的嘴脸,还是一副不安的样子。 “殿下,您怎么了?” 霓无音察觉到了公子渝的不安,便立刻问了一句。 “霓无音,你可还记得本公子之前所说的九幽门之事?” 当初霓无音在训练营训练三个月后,公子渝曾带她去了机关塔,回来时停公子渝提过一嘴。 “自然记得。” 公子渝的焦急立刻溢于言表。 “今日在凤仪殿,是九幽门的人救了我们!” 霓无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公子渝所说的话。 “没错。霓无音,你的仇人另有其人。周后不过是那人找的替罪羊。” 公子渝看周后见到九幽门的人时的反应,不像是装的。 霓无音听公子渝说着,她的头便开始隐隐作痛。她用手揉着头,强忍着头痛听公子渝继续说着。 若当初血洗霓府的九幽门组织是周后所掌控,今日周后要杀公子渝,他又怎会被九幽门的人救下? 难道……自己的仇人,不是周后? 周后若不是,公子治就更不可能了。若是没有周后在背后撑腰,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和权力。 那当初血洗霓府的九幽门,到底是受何人掌控? 【重凝殿】 “殿下,周后问翎儿的,无非就是殿下您的事情。” 落千翎回重凝殿后,便交代了周后所问的事情。 “本公子能有什么值得她如此警惕的,先前她可是最瞧不起本公子了。” 落千翎压低了声音,说道:“她明确问的事情,只有一件。” 公子溪突然抬起头。 “还能有什么事。她想知道的,无非是繁花令的封印之事吧。” 公子溪早就知道,周后装作对繁花令一点儿都不在意,终究还不是装的?实际上,她可比任何人都着急呢! 就像公子渝一样,看似假仁假义,实则背信弃义。表面上装作不信繁花令传言,还不是在霓无音入宫之时将她收入了庆华宫! 公子溪思考着,一直没有说话。落千翎见了,连忙跪下说道:“殿下,翎儿什么也没有说。翎儿怎么会出卖殿下!” 公子溪俯身将落千翎扶起来,安抚道:“这个本公子自然知道。如今本公子身边的可信之人,也只有你一个了。” 听公子溪这么说,落千翎感动得差点落泪。 有公子溪这句话,落千翎就算是为了公子溪去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落千翎站起来后,继续说道:“殿下,其实翎儿已经查到了关于繁花令的真相。” “说。” “其实那繁花令神力并不是封印在霓无音身上,而是封印在一块刻有花纹的令牌里。这令牌,很可能就在霓无音那里。” 这件事倒是个机密的事情了,除了落千翎和公子溪,世上无第三人知晓。 公子溪听了,第一反应便是反感公子渝的可恶。 这个繁花令是真的,公子渝当初竟一心骗自己说是谣言! 更可笑的是,公子溪竟然毫不怀疑地信了他。 【凤仪殿】 周后怒气冲冲地坐在凤座上,公子治战战兢兢地跪在阶下。 “你怎么就不能自己筹谋?什么事都得本宫操心!” 周后本想直接把他们都杀了,以绝后患。现在就怕这件事传到了燕帝的耳朵里,那她岂不是…… 公子治着实是令周后气不打一处来。整日里只知道惹燕帝生气,丝毫不知道如何为自己打算。 “你这个样子,是甘心把帝位拱手让人吗?” 公子治在阶下说道:“母后多虑了。如今公子溪不过是儿臣身边的一条狗罢了,哪能威胁到儿臣……” “愚蠢!公子溪一向虚伪,你竟然轻信了他的鬼话!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周后实在是觉得公子治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气得声音颤抖。 可无论周后怎么说,公子治都觉得周后太过心急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刚愎自用,也不想再继续听周后杞人忧天地说着什么了。 【疏桐殿】 公子渝想起了那日兰轻颜前来庆华宫告知周后挟持落千翎的事,便差霓无音带了礼物去疏桐殿。 霓无音见了兰轻颜,呈上礼物以后,兰轻颜立刻嗔怪道:“你我关系,若是这样可就是见外了!” 霓无音笑了笑,看着这些礼物道:“这是我家殿下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我还得替殿下谢谢你呢!” 兰轻颜听霓无音提起这件事,立刻着急起来,连忙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 霓无音没有提繁花令的事情,只是将周后与两个公子的矛盾激化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霓无音提到九幽门的时候,她也没有向兰轻颜提起自己的身世,只是说了九幽门的骇人之处。 “啊?九幽门?”兰轻颜瞪大了眼睛。“既然九幽门这么厉害,他们怎么不直接杀了周后?哼!” 兰轻颜忿忿不平起来。 霓无音见了,也没有过多解释。 毕竟,她还是想让兰轻颜守住内心的纯真。 最好,兰轻颜永远不要知道这些乌烟瘴气,人心复杂之事。 第二十九章 角逐起(二) 庆华宫中,公子渝对于周后的所作所为忿忿不平。 “殿下。”霓无音与兰轻颜告别后,便回来见公子渝。 公子渝没有抬头理她。“落夫人武功不凡尚且能被周后抓走,那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怎么办?” 霓无音的武功不像落千翎那样自幼苦练,所以无论是底功还是技术,自然都远远不如。 于是,霓无音只得回答道:“殿下多虑了。反正殿下武功高强,那属下只要在殿下身边寸步不离,不就安全了!” 公子渝被她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 “那你也得自己保护好自己。寸步不离?说得轻巧。难不成,你想与本公子一同就寝?” 公子渝的话虽是在提醒霓无音要勤加练习,却让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地有些暧昧。 “反正……在燕宫这么久,哪一天都是胆战心惊的,都习惯了。” 霓无音低下头,自言自语着。 她的话让公子渝陷入了沉思。公子渝默默地看着霓无音,顿时心生怜爱。 公子渝就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霓无音。过了少许,公子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霓无音的脸颊…… “三王兄,我刚才——” 就在这时,公子澈突然破门而入。他见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大吃一惊。 公子澈瞪大了眼睛,用手捂着嘴巴。 “三王兄,你……” 很快,公子澈便把惊愕变化成了满脸的看热闹,忍不住调侃道:“哎呦三王兄,刚才我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呀?” 公子澈说着,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着霓无音和公子渝。 公子渝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霓无音听了公子澈的话,却立刻严肃地反驳道:“四殿下,我与殿下只是在……” “啧啧啧,别狡辩啦!” 公子澈说什么也要把这份暧昧的感情调侃到底。 公子澈故意装作知道了什么秘密一般,慢悠悠地踱着步。突然,公子澈闪向公子渝,调笑道:“快说说,你是不是喜欢她?” 公子渝被他问得哭笑不得。“没有,你想多了。” 听公子渝这么回答,公子澈对他“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问霓无音。 “那你是不是喜欢三王兄呀?” 霓无音瞪大眼睛。“没有!我能喜欢他?” 公子渝哭笑不得地看着霓无音。 “真不喜欢?”公子澈又问了一遍。 看着公子澈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霓无音又补充了一句:“我喜欢你!” “咦——” 听了霓无音这句话,公子澈立刻摆出鄙夷的表情。 虽说这是霓无音为了终止公子澈的闹剧而说的玩笑话,可公子渝还是心生醋意,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起来。 公子澈冲霓无音无奈地摇摇头,十分夸张地叹了口气,又眯着眼睛调笑公子渝。 “三王兄!你快说真话——” “不喜欢,我喜欢你。” 公子渝也笑着说出和霓无音一样的话,急得公子澈吹胡子瞪眼。 “哼,你们……我迟早得给你俩撮合到一起去!”公子澈边嘟囔着,边摆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其实霓无音和公子渝虽然嘴上否认,但心里却都在暗自高兴着。 “澈儿我看你是整日悠闲惯了,竟然打趣起你王兄来了?”公子渝无奈地笑笑,嗔怪道。 “啧,三王兄!我这分明是看你不好好珍惜眼前人,我替你着急啊!” 公子澈边说边皱眉,还时不时地挑着眉毛,打趣着这两个含羞而笑的人。 公子渝对于公子澈的话,始终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霓无音却一直辩驳着。 “四殿下,请问您是怎么觉得我和三殿下……” “那还用问?你俩的表情,那叫一个——啧啧啧,你俩夫妻的日常我都不好意思说呢!” 公子澈用手捂着嘴偷笑着,霓无音瞪着公子渝。 你倒是反驳几句啊! 公子渝见了,却立刻把目光弹开了。霓无音只得硬着头皮孤军奋战了。 “哎呀呀行了行了!” 公子澈爽快地结束了这场尴尬的对话,这才让霓无音长舒一口气。 “三王兄,你什么时候娶亲呀?” 公子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又让霓无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急。”公子渝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什么不急呀,急死啦!” 公子澈拍着大腿,直摇头。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三王兄我记得——母后好像给你送了美人呀?” 公子渝无奈地看着公子澈,回答道:“给你了,你要不要?” “我可不要我可不要,我有轻颜呢。”公子澈提起了兰轻颜,美滋滋地说着。 其实公子渝也只是用这个方式迷惑周后,让周后乱了阵脚。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周后心里到底打了什么算盘。 遵从敌人,总是对付敌人万无一失的办法。 “唉,轻颜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公子澈看向窗外,感叹一句。 兰轻颜每日不是自己在自己殿里谋划,就是和落千翎待在一起,再不然就是去找霓无音。公子澈虽然想时时刻刻和兰轻颜在一起却也不想搅扰了她的清净。 “三王兄,珍惜眼前人吧!” 不管霓无音和公子渝之间是否有情,公子澈都极为看好他们。当局者迷!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公子澈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有时,公子澈也真是羡慕他们。虽然不能成为名义上的夫妻,却也名正言顺地时常在一起相处。 【般瑛宫】 公子治还是每日都美滋滋地喝着酒。他心安理得地觉得,任何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公子溪自从得知繁花令是寄托在令牌中,便开始预谋着接近公子治的事情。毕竟以他现在的权力和地位,他还做不到将繁花令据为己有。 更何况,他若是想在公子渝身边潜伏,就更不能亲自出面伤害他身边的人。 公子溪冷眼看着公子治喝酒,不由得冷笑一声。 堂堂的东燕大公子,分明就是个酒囊饭袋! “什么事儿啊?”公子治斜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公子溪。 “繁花令的事。” 第三十章 角逐起(三) 公子溪字字说得从容清晰,听得公子治立刻走向阶下。 “你说什么?繁花令?” 公子溪淡定地看着公子治。 “你有破解的方法?”公子治心急火燎,眼睛放光。 “我虽没有破解之法,却也是进一步得知了繁花令的所在之处。” 公子治大喜,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公子溪啊公子溪,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等本公子破解了繁花令,得了这天下,本公子绝对给你头等功!” 公子溪冷冷地笑着。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哪里还轮得到你。 “公子渝,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公子治还在洋洋得意着。 公子溪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的话。“大王兄,我们还没真的破解繁花令呢。” 公子溪这么一说,公子治突然想起来了。他一拍脑袋,嚷嚷道:“哎对对对,你快说,快说!” 公子溪神秘地说道:“其实那繁花令,根本就没封印在霓无音体内,而是被封印在了一块带有繁花图样的令牌中。而这块令牌……” 公子治越听越高兴,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有可能就在霓无音手里。” 公子溪这么暗示,公子治立马回应道:“对!只要本公子抓了那霓无音,就能逼问出繁花令了!” “大王兄,此事可急不得。我们若是不智取,怕是很难让那霓无音开口。” 公子治拍着手说道:“这个不难!等本公子今晚就派人把她抓来……” 公子溪听了,不由得担忧起来。 “若是大王兄还想让我在公子渝身边当细作,我就不能出面了。” 公子治哈哈笑着拍了拍公子溪的肩膀。 “这有什么!到时候你就站在幕后听着就行。本公子本就想得到繁花令,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公子治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我就说你是个伪君子。表面上装着和公子渝兄弟情深,背地里竟然处处算计!” 公子溪从容地微笑着。 “公子渝对我不也是处处欺瞒么。我这么做,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更何况我若不如此,又该如何帮大王兄呢?” 公子治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公子溪啊公子溪。你说你,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帮我?谁知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公子治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公子溪。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大笑。 “不对,本公子说错了。你这个伪君子还没那么大的能耐!” 公子溪听了,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紧锁,淡定地站在公子治面前。 “行了,你回去吧!”公子治不耐烦地摆摆手。“晚上别忘了来看好戏哟!” 公子治阴险地坏笑着,让公子溪分外恶心。 【夜晚,庆华宫】 公子治亲自带着一队人马闯进了庆华宫。庆华宫的宫人见了,连忙上去阻拦他。公子治一把推开那宫人,吼道:“滚开!让霓无音给本公子出来!” 那宫人有些犹豫。公子治一把抓住宫人,拔出剑要杀了他。 “殿下,冤有头债有主。您要找的人是我,放了他!” 霓无音此时出来,愤怒地让公子治放人。公子治见了霓无音,立刻狰狞地笑着。 “给本公子拿下!” “是!”一群侍卫上前押住了她。 公子治轻蔑地看着霓无音,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道:“就是带你去般瑛宫做客而已。你就放心吧霓无音,公子渝肯定会来救你的。” 公子治一挥手,侍卫们就把她押走了。 公子治回过头,看着庆华宫宫门得意一笑,便同侍卫们回了般瑛宫。 【般瑛宫】 公子治将霓无音押到了般瑛宫的地牢,拍了拍巴掌,便从幕后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帷帽的人。黑色帷帽垂下的黑长巾将那人的脸悉数遮挡住,霓无音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公子治见了那人这幅模样,心里想道:“想不到公子溪伪装的还挺好……” 公子治回过头,大摇大摆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他翘着腿,把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霓无音。 “霓无音,快把繁花令交出来吧——”公子治一摊手,向霓无音命令道。 “什么繁花令?” “少给本公子装!什么繁花令,你不知道么?” 公子治俯下身,咬着牙对跪在面前的霓无音质问道。 “霓无音,本公子知道你就是繁花令宿主。不过本以为神力封印在你体内,可现在——” 公子治尖叫着。 “神力可就寄托在令牌里呢!至于这神力如何解,自然是你心知肚明的呀!” 霓无音一脸严肃地看着公子治,倒是疑惑地反问道:“是吗?繁花令有神力?什么令牌?” 公子治看着霓无音认真的表情,顿时有些发懵。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恶狠狠的样子。 “你少装了!反正这令牌不是在你手里,就是已经落到了公子渝手里。本公子今天要是得不到这令牌,你们庆华宫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霓无音盯着公子治看了片刻,忽然笑起来。公子治见霓无音的反应,大怒。 “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你都没见过繁花令,却一口咬定繁花令在我手里?” 公子治听了,恨不得立刻撕碎了她。“本公子要是信了你的鬼话,那才是真的蠢!你到底说不说?” 霓无音饶有兴趣地看着公子治,公子治气得吹胡子瞪眼。 公子溪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也暗笑起来。 “好,霓无音你不说是吧?那就等公子渝来救你吧,本公子让他用令牌一一交换啊。” 看公子治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霓无音索性便闭上眼睛,只等着公子渝赶过来。 公子治见了,回过头看向公子溪。 公子溪没有任何反应,帷帽上的黑色长巾一直垂到地上,公子治也看不到他的神情。公子治只好也等着公子渝来营救她。 公子溪见公子治三言两语便停止了继续审问,不禁有些无奈。 “殿下,三殿下来了。” 公子治一听,立刻打起精神来。他更加轻蔑地坐在椅子上,歪着嘴朝公子渝笑着。 第三十一章 角逐起(四) “三弟啊,你想不想救霓无音呐?” 公子渝冰冷地看着公子治。没想到公子治为了繁花令,竟然如此针对一个女人。 公子治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所做所为有何过分,悠闲地走上前继续说着。 “现在你想救她,很容易。只要你把繁花令交出来,我立马放人。” 公子渝听了,握紧了拳头。 “我手里没有繁花令。” “没有繁花令?哈哈哈哈……” 公子治只觉得,公子渝的话实在是太可笑了。现在繁花令在公子渝手里,这是他敢肯定的事情。 “公子渝啊,你可别在这装了!繁花令就在你手里,你快点交出来!否则——” 公子治拿起一把匕首。 “本公子可不敢保证霓大人的安全哟——” 公子渝倒是并不担心,反问道:“若是大王兄一时冲动杀了霓无音,岂不是永远也得不到繁花令了么?” 公子治见公子渝口出狂言威胁他,恶狠狠地冷笑一声。 “你现在是在般瑛宫地牢,不是在你庆华宫!本公子的地盘,自然本公子说了算。本公子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要了你的命!” 公子渝听了公子治的威胁,还是很平静地问道:“那大王兄敢吗?” 公子治见自己威胁不成竟然被反问,气得暴跳如雷。 “公子渝!你想激怒本公子?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不怕本公子杀了她?” 公子渝从容不迫,反倒是一副只等着公子治下手的表情。公子治看公子渝的反应,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公子渝只是从容地看着他,让他丝毫看不出公子渝在想什么。 一边的公子溪却十分明白。这是公子渝熟知公子治心理,演起了空城计。奈何公子溪无法出面,只得站在公子治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 公子治硬着头皮叫喊一声,几个侍卫便持着剑走过来。 公子治看着这些侍卫,嘴唇上下张合半天,也不知道该命令他们做什么。 “给我搜身!” 公子治犹豫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可是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侍卫们都愣在原地不动。 “快点啊,磨蹭什么呐?!” 公子治见这些侍卫竟然没有立刻行动,本就慌乱的心更焦躁了。 “殿下,搜……谁的身啊?” “霓无音!去,务必给本公子把繁花令搜出来!” 公子治说完,侍卫们还是左右为难。 “殿下,男女有别……” “那就去搜公子渝!”公子治瞪着公子渝,大吼道。 “呃……殿下,三殿下是公子,我们也不敢……” “一帮废物!” 公子治听了,差点气得晕过去。侍卫们看公子治气得吹胡子瞪眼,都纷纷逃窜出了地牢。 公子渝见这情形,说道:“大王兄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子渝就带霓无音回庆华宫了。这天色已晚,大王兄也嚷嚷了这么久了,不累么?” 公子渝这话既是给了公子治台阶,又赤裸裸地讽刺了他。公子治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就不下这个台阶。 “给本公子把这围住,不许让公子渝离开!本公子今天非要得到繁花令不可!” 公子溪在一边怨恨地看着公子渝。 原来公子渝一直就知道有繁花令的事,竟然还骗他说是谣言,竟然对他如此隐瞒! 既然你一直如此防范我,我也定不会让你失望! “大王兄,我手中的确没有繁花令。不知大王兄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治一心认定了繁花令就在公子渝手里,哪还听得进去他的辩解。 “本公子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公子渝给本公子抓起来!” 侍卫们听了,都飞奔上来,七手八脚地来押公子渝。公子渝见势,不得不和那些侍卫们厮打起来。虽说公子渝武功高强,可也终究是寡不敌众。 “大殿下,您若是伤了三殿下,恐怕在陛下面前不好交代吧!” 霓无音此时突然提醒公子治。公子治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伤了他?本公子就算是杀了他,父王都不会觉得可惜的!” 燕帝一向是嫉贤妒能,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公子渝的声望,燕帝早有耳闻,所以他早就对公子渝有戒心了。 公子溪在一边看着公子渝和侍卫们打斗,劝阻公子治道:“若是真的伤了公子渝,父王怎么说也会怪罪大王兄。到时即便父王有意立大王兄为储君,恐怕大臣们也会以此诟病。” 毕竟公子溪与公子渝多年挚友,他还是不忍心真的伤害公子渝。 “你闭嘴吧,你软弱无能!” 公子治将公子溪的韬光养晦、暗中筹谋当做是软弱无能,将自己的有勇无谋、肆意妄为当做是英勇。 公子溪也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公子溪从始至终没有出面,要惩罚也是公子治一个人的事情。 公子治若是得到了繁花令,就相当于帮公子溪铺路了。他若是得不到,那对公子溪也没什么坏处。 凤仪殿。 周后正在歇息,突然听到有人喊道:“王后,王后!” 周后皱着眉坐起来。“什么事儿啊,这么晚了在凤仪殿聒噪不安!” “王后,您快去般瑛宫瞧瞧吧!” 周后顿时翻了个白眼。 这个公子治,真是不让人省心! 般瑛宫地牢中,这场闹剧还在激烈地上演着。在混乱的打斗中,公子渝身上多了几处刀剑的伤口。 “陛下驾到——” 听到燕帝来的声音,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跪在地上接驾。 此时此刻,只有公子治还站在原地不动。他呆愣片刻,瞪大了眼睛,惊慌失措。 他慌忙回头看了一眼公子溪。 公子溪此时此刻低着头,也同所有人一样跪在地上。 “拜见父王!”公子治也连忙跪下。 燕帝看了看公子渝身上淋漓的伤口,又看了看公子治。 “胡闹!” 燕帝猛地给了公子治一记耳光。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儿臣——儿臣不过是在和三弟开玩笑而已……” “玩笑?非要到般瑛宫的地牢里开玩笑?非要让你弟弟受伤不成?” 公子治跪在地上,吓得哆哆嗦嗦,不敢吭声。 “把这群乌合之众都给寡人拉出去斩了!” 第三十二章 燕帝计(一) 现在的地牢里,突然恢复了往常的冷清,只剩下燕帝与公子渝,公子溪,公子治和霓无音几个人。 “慕容治,你真是越来越猖狂。都怪寡人平日里太过放纵你,竟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公子治吓得大气不敢出,只是听着燕帝的训斥。 “来人,把公子治给寡人削去王籍,贬为庶人!” 贬为庶人?! 公子治惶恐万分,惊愕失色。他瘫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且慢!” 周后匆匆赶到,制止了燕帝。 “都是臣妾教子不善,是臣妾的过失。可是子治——他可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啊!” “对!就怪你!” 燕帝朝跪在地上请罪的周后怒吼道。 “寡人今日若是不好好管管他,他来日会成什么样啊?弑父夺权?” “儿臣不敢!”公子治连声求饶。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你不是还要杀了公子渝吗?你对你弟弟都能下次狠手,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 燕帝愤怒地瞪了一眼公子治。 “今日看在你母后的面子上,寡人就先饶了你这一回。你要是再蓄意滋事,寡人绝不轻饶!” “多谢父王,多谢父王!” 公子治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周后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都散了吧!真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还能看到一场闹剧!” 燕帝嘟囔了一句,意味深长地看了公子溪一眼,回朝阳宫了。 【朝阳宫】 燕帝与公子溪还在彻夜长谈。燕帝用手掀开茶杯的杯盖,端起杯品了一口茶。 “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 公子溪双手交叉,行礼回答道:“能为父王办事,是儿臣的荣幸。” 燕帝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公子治一直盯着繁花令,你想想该怎么办?” 原来,燕帝一直对繁花令的事情和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了如指掌。 “既然父王不想让任何人得到繁花令,不如就毁了它。” 公子溪冰冷地说着,毫不留情。 “不不不。寡人就是得让他们都去盯着繁花令。” 公子溪心思缜密,对燕帝的做法明白得清清楚楚。 燕帝让公子溪替他盯着每个人,不过是因为,公子溪毫无背景,燕帝用着放心。 “子溪啊,只要你乖乖为寡人办事,寡人答应你,待寡人百年后,立你为新帝。” “多谢父王。” 公子溪在心中冷笑着。 到时候若是燕帝履行了承诺,那他就不是那个多疑的燕帝了。 燕帝防着公子渝,因为公子渝比燕帝有才能,还颇得民心。 燕帝防着公子治,因为他怕公子治和周后联手算计他。 这样的东燕,这样的燕帝,还真是令人作呕。 今夜的事,不过也是燕帝让公子溪制作出的一场戏罢了。让周后赶来的宫人,自然也是燕帝派过去的。他又怎么会真的废了自己的儿子! 【庆华宫】 公子渝与霓无音回宫后,公子渝没有让霓无音回去歇息,而是带她去了正殿。 “你有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样貌?” 公子渝火急火燎说这么一句,让霓无音一头雾水。 “哪个人?” “就是那个戴着黑色帷帽的人!” 霓无音摇摇头。那人的打扮,明摆着就是故意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公子渝十分严肃。 “以父王的性格,不会让那人可有可无地在一旁听着后来的谈话。除非——” 公子渝顿了顿。 “他是父王的眼线。” 霓无音瞪大了眼睛。“陛下还用得着眼线?” 公子渝沉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燕帝是何其多疑的一个人。 “殿下,可若是此人是陛下的眼线,为何公子治却丝毫不防备他,还光明正大地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这一点,公子渝也想不通。 “至少,这个人是谁,公子治是知道的。但是可能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父王的人。而且……” 公子渝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这个人,你认识。” 霓无音想了想,确实很有道理。否则他何必装扮的让人如此难以辨认?无非就是防着霓无音的。 “此人在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也没有任何动作,所以属下无法判断出此人到底是何人。” 公子渝听了,不禁又深深地担忧着。 “会不会……是二殿下?” 霓无音试探着问了一句,公子渝立刻轻声呵斥道:“不会是二王兄。二王兄与我十年至交,也无心争夺,怎会卷入如此是非当中!” “属下知错。只是……若不是二殿下,殿下您心中可还有别的有嫌疑之人吗?” 公子渝也确实找不到符合一切条件之人了。 “那也绝不是二王兄。好了,此事以后再议,你先去歇息吧。” 霓无音出了正殿后,却一直不放心。 于是,她去找到了方宪。她讲述了前因后果后,方宪也有些担忧起来。 “殿下重情重义,恐怕不会怀疑二殿下。”方宪眉头紧锁。 霓无音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明日,劳烦方大人去重凝殿走一遭?” 方宪疑惑地看着霓无音。 霓无音看着方宪,继续解释道:“公子溪若是在事发之时还在重凝殿,那便是我们凭空猜疑。如果公子溪不在的话,那便有几分可疑了。” 方宪听了,不禁连声赞叹霓无音的妙计。 此时此刻,他们都在暗自祈祷。 但愿那人不是公子溪。 方宪第二日真的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重凝殿。 方宪扣开重凝殿的宫门后,问宫人道:“二殿下在否?” 宫人上下打量了方宪一遍,回答道:“在,你是——” 方宪没有回答,继续问道:“我有些事想求见殿下,可是昨日夜里我来的时候,不知为何二殿下不在宫里……” 那宫人一脸疑惑,问道:“你为何那么晚才来?可是我家殿下一直在重凝殿中,从未离开过啊!” 方宪听了,终于放下心了。 看来,终究还是他们不对,竟然无缘无故地怀疑公子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宪与宫人告别后,便没有打扰公子溪,独自离开了。 方宪走后,公子溪抚琴毕,从殿内出来。 第三十三章 燕帝计(二) 那宫人见到公子溪,立刻上前禀报方宪这一系列令人疑惑的行为。 “殿下,刚才有个人好生奇怪。先是问殿下在不在重凝殿,又是问殿下昨晚在不在重凝殿。殿下晚上不在重凝殿,还能在哪!” 公子溪听了,顿时脸色大变。 “那人是何长相?” 宫人仔细地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三殿下身边的方大人。哎,这就更奇怪了,方大人能有什么事呢?” 宫人自言自语起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公子溪的变化。 公子溪在心里暗自愤恨。 好个公子渝,竟然都开始怀疑我了! 什么十年之交,什么一生挚友! 若是真的信任,便该毫无怀疑。如今一出了事立马怀疑到我头上来,与其说是信任,不如说是利用我来巩固你的地位罢了! 公子溪愈发觉得,从前只怪自己当初太傻,如今自己所做的决定,倒还真是一点都没错。 第二日,为了探知公子渝的心思,公子溪决定去庆华宫与公子渝闲聊半日。 现在,公子溪只要看见公子渝,便能联想到他那张假仁假义的嘴脸,顿觉无比恶心。 “子渝近日似乎有什么心事。”公子溪淡淡地问了一句。 公子渝看着公子溪,觉得他心思倒是十分细腻,总能看清别人所思所想。 “不知二王兄听没听说,前几日在般瑛宫的事?” 公子渝这么说着,公子溪便立刻警觉起来。 你果然是在怀疑我。 “自然听说了,父王还差点把大王兄逐出王籍。” 公子溪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还是云淡风轻地与公子渝说着话。公子渝脸上的忧伤却掩盖不住,不停地叹着气。 “子渝何故叹气?” 公子溪时时刻刻都准备好与公子渝当面反目,此时的语气更是带着些许的冰冷。 “明明是一个无辜的女子,却被繁花令害得失了原本安稳的生活……” 听公子渝说这话,公子溪顿时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拔出剑来杀了他。 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你竟然还想欺骗我! 公子溪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准确的说,应该是冷笑。 “倘若此女确实无辜,那也确实该怜悯她。她当初入宫,可能也是大王兄以什么理由骗了她吧。” 的确。当初公子治将她收入宫中,就是以宫中可以庇护她为由。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入宫,确实她失去一切庇护的开始。 富丽堂皇、秩序井然的宫中,竟还比不得嘈杂喧闹的民间安全。 “这种毫无理由地信任,又被毫无理由地欺骗,着实可怜,可恨。” 虽然公子溪说得云淡风轻,可他心中却似有千万烈火在熊熊燃烧。 公子溪原以为公子渝要就此捅破他们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可公子渝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是沉默着。 “那你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公子渝摇摇头。“其实我与大王兄斗了这许多年,无非是迫不得已。当父王下令要削了他的王籍之时,我竟也有半分不忍。” 公子渝说这话确是真心,可在公子溪看来,他也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拿出他一贯的假仁假义来罢了。 人对一个人印象的执念,可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能改变。 公子渝,你到底在骗谁? 公子溪苦笑着,说道:“若是大王兄不能与你日日争斗,恐怕你还真要不习惯了。” 公子渝听了,也笑了笑。 公子溪此时只是冰冷地看着公子渝。 你们两个就好好斗吧!我就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公子渝,你休想再利用我的信任,将我耍的团团转了。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一样傻么? 只可惜,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疏桐殿】 青萝端上了点心,对兰轻颜说道:“夫人,奴婢昨日听说……公子治将霓无音押去了般瑛宫的地牢。后来公子渝也过去了,还与般瑛宫的侍卫打了起来,受了伤。” 兰轻颜听了,疑惑起来。公子治为何如此针对霓无音? 起初,兰轻颜以为公子治只是恼怒于霓无音让他当众出了丑,才心中记恨。如今看来,是另有隐情了。 青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不知怎么……陛下也过去了,龙颜大怒,还要削去公子治的王籍呢!” 兰轻颜听到这,仔细地考虑着。 “不过周后也赶过去了,这才把陛下拦住。否则,那公子治定是翻不了身。” 兰轻颜更加疑惑起来。 “这些事怎么就这么奇怪,奇怪得让本夫人都觉得蹊跷。” “那夫人的意思是……” 兰轻颜深呼一口气,说道:“这一切发生得突然,所有的时间上又都是如此巧合,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陛下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竟然不问臣子们的意见就要削了公子治的王籍?” 听了兰轻颜的分析,青萝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夫人说得是啊,周后在朝中必有不少的爪牙,他们也定会反对陛下削籍之事啊。” 兰轻颜肯定,此事是有人蓄谋的。公子治也不过就是一个被人当枪使的可怜虫罢了。 “那夫人觉得,那暗中捣鬼之人是何人?” 兰轻颜拿起一块点心说道:“急什么,那人迟早会现身。” 【凤仪殿】 “若不是本宫及时赶过去,你还能在这与本宫说话?!” 周后实在是恨铁不成钢。这次又让公子渝占了上风,她恨得牙根痒痒。 “母后息怒,都怪那霓无音,竟敢不老实交代……” “那你是干什么的呀?怎么每次你都有理由呐?你就没有错了吗?” 见公子治屡次推脱责任,周后更是生气。 “你父王都对你动了削籍的心思,你就别总出风头了!若是你真的被削了王籍,岂不是连与公子渝争斗的机会都没有了?” 公子治连连点头答应着。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以后必不再生事……” “没用的东西!滚!” 周后没想到一个繁花令竟然得费这么多心思。 更何况,如今若是想得到繁花令,公子治是靠不住了。 第三十四章 燕帝计(三) 周后打发了公子治后,亲自摆驾去了朝阳宫。 “王后到——” 燕帝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看着奏疏。 “臣妾参见陛下。” 燕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嗯”了一声。 周后走上前去,为燕帝研墨。 “陛下,子治托臣妾给陛下送来了燕窝粥,不如陛下趁热喝些?” 燕帝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看着奏疏。周后一时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道:“陛下,您如此疲倦,不如多多休息。毕竟,陛下的龙体才是最要紧的。有些事,陛下不如就交给子治,让他替陛下分忧……” “你能不能安静点啊?寡人忙着呢!” 燕帝实在受不了周后在一边聒噪不安,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着。 周后见了,连忙跪下道:“臣妾也是怕陛下您过于劳累啊……” “这和朕有什么关系,你是怕你的好儿子当不了储君吧!” 燕帝直接怒斥周后,让周后一时语塞。于是,她又开始抹着眼泪,梨花带雨地抽泣起来。 “臣妾冤枉……” 燕帝见了周后这楚楚可怜的样子,也心软下来,语气也缓和不少。 “储君之事,朕还没有定好。这些事,你无需操心。后廷最近纷争不断,你身为王后,难辞其咎。” 周后听了,又开始用手帕擦拭着眼泪,哽咽道:“是,臣妾日后定会管理好后廷琐事,不让陛下烦心……” 燕帝听了,也没说别的什么话,只是摆摆手让她退下。 “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周后并没有退下的意思。 燕帝眉头紧锁,没有看她,继续低头看着奏折。 “臣妾想,既然子溪和澈儿都娶亲了,不如陛下您也给子治赐婚吧?” 燕帝听了,点了点头。“你是王后,更是子治的养母。这点小事,你自己决定就行了,不必问寡人。” 周后高兴了,立刻请示道:“臣妾觉得这子治啊,是真心喜欢霓无音的。如今子治如此闹小孩子脾气,无非是因为霓无音在子渝的宫里……” 燕帝听了,冷笑一声。 真心喜欢霓无音?怕是真心喜欢繁花令才对吧! “那若是寡人给他赐婚了,他就能安分了?” “那是自然啊!”周后脸上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燕帝突然抬起头,看着周后。他着实觉得,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当初怎么能让她来代替徐后呢…… “那寡人就下旨,将霓无音赐婚给子治。” 周后像是得了宝贝般,高兴得合不拢嘴。她强忍住不过于表现出喜悦之情,向燕帝行礼谢恩。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 燕帝点点头,又摆摆手示意她出去。周后这次终于欣喜若狂地退出了朝阳宫。 周后走后,中常侍上前奉茶。 “陛下,您怎么能……” “倘若不把霓无音送过去,他们还能安生了?现在让他们闹腾的,恐怕是满宫里都在传繁花令的事情了吧!” 中常侍无奈地笑了笑。燕帝深深地叹了口气。 “由得他们去,看他们能得到些什么!” 路上,周后坐在轿辇上,神情更加得意了。 周后的侍女不解周后此举,问道:“您何必让大殿下娶她,那岂不是白白耽误了殿下的前途?” 要知道,公子们若是想为自己筹谋,必会娶家世显赫之女。 “霓无音一直在公子渝身边,我们自然不好下手。若是为般瑛宫的大夫人,那她为夫君筹谋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周后笑得春风得意。 等公子治得到了繁花令,大不了再除了霓无音便是。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 更何况这样的事,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桩了。 当初燕帝不就是因徐后的家世而娶了她,又怕她害死自己让自己儿子继位才指使周后给徐后下毒的么? 周后想到这,还庆幸起来。 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白白得了个儿子! 也幸亏自己失去了生育能力,否则…… “让大殿下在凤仪殿等本宫,本宫即刻便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重凝殿】 落千翎穿着浅蓝色的衣服走进殿。公子溪正在看着竹简,见落千翎今日装扮,说道:“本公子记得,你一向喜欢紫色的穿着。” 落千翎低下头笑了笑。 “殿下喜欢白蓝,翎儿既然嫁给殿下,自然也要尝试殿下的喜好。” 公子溪点了点头。“你既然已经成为二夫人,便不必事事都依着本公子了。” 落千翎听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穿紫色的衣服也很好。” 听了公子溪这句话,落千翎心中甚是欢喜。 落千翎突然又想起来了正事。 “殿下,翎儿方才刚听说……周后亲自向陛下请旨,要给公子治和霓无音赐婚。” 公子溪听了,放下了竹简。 “她还真是心急。”公子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落千翎见公子溪的反应,问道:“殿下,您不担心吗?” “有何可担心。若是把霓无音绑在身边便能得到繁花令,他们都抓了她那么多次了,怎么还是一无所获?” 落千翎听了,笑了笑。 “让他们闹。看他们最后能得到些什么。” 公子溪说到这,突然沉默良久。 “周后是当霓无音和母后一般傻么,会心甘情愿地被利用后再被除掉?” 想起徐后,想起他们残忍的手段,想起他们的忘恩负义,公子溪心中仇恨的种子深深地扎根。 【庆华宫】 公子渝急匆匆地走回正殿。方宪见了,上前问道:“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传霓无音速来见我!” 此时此刻,公子渝对霓无音的担心多于他心中的醋意。 方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照公子渝所说的话去做。 霓无音到了正殿后,不等她开口说话,公子渝便火急火燎地说道:“你可否听说了父王下的旨?” 霓无音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担心。公子渝见了她的反应,反问道:“你是想嫁过去?” 霓无音摇摇头。 “殿下,嫁过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得不到什么,可是我们却能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渝反倒是更加焦虑了。 第三十五章 大婚劫(一) “你还真的想嫁过去?” 听了公子渝的问话,霓无音有些哭笑不得。 当初公子渝让她成为了密谍,这不是正好发挥了她的作用吗?总不能,公子渝只是为了让她训练武艺吧? “本公子绝对不能让你嫁过去。霓无音你知不知道,般瑛宫有多凶险?!” 霓无音无奈地笑了笑。 般瑛宫凶险? 当初她进宫的时候,便已是进了一个不可抽身的恐怖洞穴。这几年来,她数次经历生死,哪里还怕这点所谓的凶险。 “你若是走了,你可否想过本公子怎么办?” 此时此刻,公子渝黯然伤神。霓无音听了,也有些不忍。“殿下放心吧,属下会没事的。” 这句话,霓无音既是安慰公子渝,亦是对自己未来的迷茫之语。现在的前方一片黑暗,她已经丝毫看不到微渺的光芒了。 可是,她还是坚信,一切都会好的! “殿下,您就放心吧。公子治既然想得到繁花令,他就不会对属下怎么样的。” “自欺欺人!他还想怎么样?” 公子渝根本就不相信,公子治还会善待她不成? “本公子亲自去求父王!” 霓无音刚想阻拦,公子渝就已经出了殿门…… 【疏桐殿】 兰轻颜听说了霓无音的事情,倒觉得十分奇怪。 “周后说,是因为他们两情相悦……”兰轻颜仔细地考虑着。“她是在骗傻子么?!” 青萝也觉得周后此举着实不一般。“夫人,这样一来,霓大人必是危险重重了。” 兰轻颜忧心忡忡,不知道如何才能救霓无音。“本夫人就奇了怪了,你说霓无音到底怎么了,周后竟然拿公子治的婚事开玩笑!” 由此,兰轻颜更加觉得霓无音必定不简单。 “去重凝殿!” 【朝阳宫】 公子渝大踏步走进朝阳宫。“儿臣求见父王!” 燕帝似乎对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并不意外。 “父王,霓无音是儿臣宫中的人,儿臣不想让霓无音嫁入般瑛宫!” “为何?”燕帝反问一句。 “父王,大王兄是东燕嫡长子,霓无音只是儿臣身边的属下,身份着实不匹配……” “那寡人都已经下令了。更何况,这是你母后亲自来求寡人赐的婚。寡人旨意已下,你是想让寡人朝令夕改?” 公子渝没有什么话来反驳燕帝了。 燕帝是君王,君王之令,怎可说撤回就撤回? “儿臣求父王收回成命!” 燕帝见公子渝今日是非让他收回旨意不可了,大怒道:“寡人是对你们都太过放纵了是不是,让你们全都来做寡人的主!” 公子渝见燕帝发怒,只得叩首道:“儿臣不敢,只是希望父王能为大王兄考虑!” 此时此刻,燕帝还真是觉得他们都很滑稽。“公子治如今三番五次地闹事,你母后说他是钟情于霓无音才如此。如果寡人的赐婚能让他安分下来,那这赐婚的决定就是很正确的!” 公子渝听了燕帝的话,更是有些吃惊。 没想到周后为了得到繁花令,还会以这种理由骗燕帝赐婚! 在这种情况下,公子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救霓无音。他一时情急,只得向燕帝请旨。 “父王,儿臣心仪霓无音,求父王赐婚!” 燕帝听了,顿时大怒。他抡起胳膊给了公子渝一个耳光。 “逆子!” 公子渝不顾燕帝的怒火,不依不饶道:“父王,儿臣才是真心喜欢霓无音的!” 燕帝气得几乎快要昏过去。 其实燕帝也知道公子治娶霓无音的真实心思,但是他却不知道公子渝此话是何用意。 看来,你也要和你大王兄一样,想要这帝位啊! “霓无音虽然是你的属下,可她如今更是般瑛宫的准夫人!你若是再敢口出狂言,休怪寡人无情!” 燕帝说完,见公子渝还是没有起身离开,又说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你在此胡闹,寡人也由不得你!” 燕帝一挥手,朝阳宫的侍卫们就将公子渝拖出去了。 “父王,儿臣求您开恩!父王……” 听着公子渝撕心裂肺的叫喊,燕帝的心犹如被蚂蚁啃咬般狂躁。中常侍见燕帝愤怒,劝道:“陛下息怒。三殿下与那霓无音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是有可能的。” “日久生情?怕是对寡人的帝位日久生情了吧!” 燕帝一心觉得公子渝是为了繁花令才如此,除了伤心,愤怒,更多的是失望。 “寡人的帝位就这么好,引得他们一个个心怀叵测!” 中常侍笑了笑,望着朝阳宫的殿门。“奴才也是第一次见三殿下如此呢。恐怕,只有真正放在心上之人,才会引得他如此。” 燕帝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中常侍的话。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随着公子们越来越意气风发,他的疑心也越来越重了。 【重凝殿】 兰轻颜到重凝殿找寻许久,也不见落千翎的踪影。 “不知兰夫人到重凝殿,有失远迎。” 公子溪恰巧看到兰轻颜在此,便行礼问候。 “啊,是二殿下。”兰轻颜见了公子溪,喜出望外,立刻回礼。 公子溪的气质还是如此温润,让兰轻颜一时有些呆愣住了。 “兰夫人来重凝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被公子溪这么一问,兰轻颜立刻回过神来。不过,公子溪的话却让兰轻颜莫名地失望起来。没什么事,就不能来重凝殿吗? “啊也没什么事,只是想和落夫人闲谈几句……” 公子溪看着兰轻颜,微笑着。“夫人代本公子去了般瑛宫送贺礼。不如等夫人回了重凝殿,她再亲自去疏桐殿寻兰夫人如何?” 兰轻颜见公子溪从始至终只是在说正经事,丝毫没有与她闲谈几句的意思,不免心中失落。 “那如此,便劳烦二殿下了。” 兰轻颜强忍住心中忧伤,只得行过礼,转身离开了重凝殿。 公子溪,你为何就这样疏离? 每次见到你,竟都有一种山海不可平之感。 我们之间,也真的相隔了太多,太多…… 第三十六章 大婚劫(二) 般瑛宫中,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公子治坐在高座上,得意洋洋地看着过往的宾客们。他们纷纷带着贺礼,想以此来巴结公子治。 “诸位大人辛苦了,快请进般瑛宫喝口茶吧!” 公子治站起来,一挥袖子,将他们尽数请进了般瑛宫。此时此刻,公子治感觉自己就是东燕的新帝。 “哎呀大殿下,您真是越来越有陛下当年的风范了啊……” “是啊是啊,大殿下不愧为东燕大公子啊!” 巴结讨好公子治的话数不胜数,各种各样。公子治闭着眼睛,美滋滋地听着他们那些违心的话。 “诸位大人过奖啦,本公子不过是父王的一个公子而已,哪里能比得上父王呐——” 公子治享受够了,便开始故作谦逊起来。 “大殿下,您不光是才高八斗,还真的是谦逊有礼啊!这实乃我东燕之福,东燕之福啊!哈哈哈……” 大家又恭维起来,公子治的“谦逊”之词便淹没在了这一片违心的夸赞之中…… “不过殿下,您身份如此尊贵,却钟情于三殿下身边的一个属下,还真是专情啊!” 这句话虽也是一句阿谀奉承之语,却也说中了诸位宾客的心理。大家也都在疑惑,为何公子治会与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成婚呢? “不瞒诸位说,此女虽是三弟身边的一个属下,却也着实是清丽动人啊!” 公子治面对宾客们的疑问,随口胡说起来。 要不是为了繁花令,你霓无音是什么东西,也配嫁给本公子?做梦吧! “哎哟,都知道落太尉之女——二殿下的落夫人美丽清纯,不知道大夫人竟然比落夫人更胜一筹!大殿下真是好眼光!” 听了公子治的话,宾客们又纷纷奉承起霓无音的美貌来。 这些宾客也不过是听公子治这么口头说了一句,连霓无长什么样都没有见过,可她的容貌却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人言,也真是神奇。 一个月后,便是公子治与霓无音大婚的日子。 “恭喜,恭喜啊……” 大家纷纷忙着向燕帝与周后道喜,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公子渝没有在场。 此时此刻,公子渝被禁闭在庆华宫。 “在大公子大婚期间,庆华宫禁宫,所有人一律不准出入!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一道旨意,将庆华宫的宫门牢牢锁死。 “殿下,怎么办?”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方宪焦急地问公子渝。 此时此刻,公子渝能有什么办法?怪只怪自己,没有早日做下迎娶霓无音的决定。 说到底,公子渝的初心也是为了保护霓无音,让她免受繁花令的困扰。 他还是失败了。 公子渝紧紧地攥着拳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他的眼中,似有烈火在熊熊燃烧。 难道,就只能认命么? 般瑛宫上下,歌舞升平,笙箫四起。 燕帝坐在席上,表情略微有些沉重,没人能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周后优雅地坐在燕帝的旁边,笑盈盈地看着来往的宾客们。 “哎呀,先前二殿下的二夫人清纯动人,不知道这大夫人相貌如何啊……” 周后听了,笑着回答道:“这相貌虽然重要,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也是徒有其表。” 周后说着,还轻蔑地瞥了落千翎一眼。落千翎给了周后一个白眼,没和她一般见识。 “吉时已到,新人进殿——” 随着礼官带有奉承腔调的呐喊,公子治和霓无音走入殿中。众宾客们见了,纷纷点头,赞不绝口。 燕帝见了,却眉头一皱。他以只有周后才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是霓无音么?” 原来,为了怕霓无音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让王室失了颜面的事情,周后和公子治找了一个宫女代替霓无音。 周后见燕帝怀疑,便笑盈盈地解释道:“陛下,霓夫人身体不适,在般瑛宫偏殿休息了。可是陛下已经下旨今日完婚,臣妾也不好耽搁了大婚呢。” 燕帝听了周后的解释,这才放了心。 公子治与那名宫女在众宾客面前表现得恩恩爱爱,看得众宾客好生羡慕。 大婚后,众宾客都各自散去,公子治也便同那宫女一起走向燕帝和周后。 周后刚想说什么,燕帝便下了令。 “将这宫女给寡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宫女听了,大惊失色,连连跪地磕头求饶。 周后为了不惹恼燕帝,也没有说什么。公子治一向残忍,此时此刻自然也不会替她求情。 那名宫女被乱棍打死后,燕帝才缓缓开口道:“你们狸猫换太子想救得王室颜面,就必须得把一切都考虑周全。” “是,臣妾明白。”周后听了,连连答应着。 就这样,一条无辜的生命又成为了王室斗争的牺牲品。 兰轻颜参加公子治的大婚后,却看得清清楚楚。那所谓的大夫人,根本就不是霓无音。公子澈其实也早已发现了这一事实。 “殿下,您快想个办法救救无音姐姐吧!” 听了兰轻颜的请求,公子澈叹了口气。 “三王兄被关在了庆华宫,现在大婚都已经结束了,可能庆华宫的禁宫也解除了。毕竟霓大人是三王兄身边的属下,此事还得跟三王兄商量。” 兰轻颜虽然担心霓无音,可公子澈和公子渝兄弟之间的谈话,她还是不愿意参与的。 “那殿下就快去庆华宫吧,轻颜先回去了。” 公子澈点点头,立刻奔向庆华宫。 公子治送走了燕帝和周后,便去了般瑛宫偏殿。 霓无音被蒙着眼睛,双手反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公子治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冷冷地拍了三下巴掌。 “哎呀霓无音,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本公子吧?” 听了公子治的话,霓无音嘲讽地笑了笑。“有些人都已经在自掘坟墓了,又何须我去斗。” 公子治狡黠地地笑了起来。 此时此刻,霓无音被蒙着眼睛,看不到公子治狡黠阴险的表情。但公子治那狡诈的笑声,却声声传入了霓无音的耳朵里。 “霓无音,繁花令的事我先不急。今晚,我要让你看一场好戏!” 第三十七章 大婚劫(三) 公子澈到了庆华宫后,立刻找到了公子渝。由于他在路上跑得太快,现在已是气喘吁吁。 “三王兄,你快去般瑛宫吧,今日与大王兄完婚的人根本就不是霓大人!” 听了公子澈的话,公子渝原本就紧张的心就更慌乱了。 不是她,那是谁?那她在哪? “她有危险。” 公子澈听了,有些慌了。“三王兄,那怎么办?” 公子渝看向前方。若是不强取,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们想从庆华宫夺人,就不要怪本公子无情!”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为了你,我愿意放手一搏。 夜幕降临,公子治派遣宫人给公子渝送来了一封信。 “若想让她活着,速来般瑛宫。” 【般瑛宫】 公子治得意洋洋地坐在一边。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全天下最为机智的人了。 他站起来,慢慢地摘下了蒙着霓无音眼睛的白布。 公子治悠闲地看着霓无音,嘴角扬起了一抹轻蔑的笑。 “别急呀,一会儿你的三殿下就来救你了!” 霓无音见公子治这无比轻狂的姿态,只得愤怒地瞪着公子治。公子治见了,不禁捂着嘴笑了起来。 “霓无音,你瞪本公子也没用!今日,本公子答应会让你看一场好戏,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由于霓无音的嘴被塞住,她只得愤怒地“唔唔”叫喊着。公子治把手中的白布往地下一扔,猖狂地笑着坐下了。 “放心,反正你是本公子的大夫人。繁花令的事情,本公子迟早也会查清楚的,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 公子治自认为与霓无音成婚了,繁花令便唾手可得。所以现在,他并不急着查繁花令的事情了。 此时的公子治面目狰狞,更像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他心中暗自得意。公子渝,这一次,本公子定要你好看! 就在这时,宫人进殿禀告。“启禀大殿下,三殿下求见。” 公子治听了,又狡黠地笑着看了霓无音一眼。霓无音瞪圆了眼睛,奋力地挣扎着,叫喊着。只可惜,她的挣扎无济于事,她的叫喊也只不过是微弱的“唔唔”声。 “让公子渝进来吧!”公子治轻蔑一笑,吩咐着。 公子渝进殿后,公子治坐在一边,歪着嘴坏笑看着他。他眯着眼睛,像在看一个即将到手的猎物。 公子渝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霓无音,愤怒地问公子治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本公子想要什么?啊哈哈哈哈……” 公子治狂笑起来。 “本公子想要的可多了!不过公子渝,估计今日——本公子就可以达成所有的心愿了!” 公子治说着,猛地站了起来走近霓无音。突然,他迅速地抽出了一把短刀。 “公子治!你到底想干什么?” 公子渝愤怒地质问着公子治。他直瞪着公子治,紧锁着眉头,强制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哎——”公子治大声地叹了口气,夸张地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公子渝,这许多事情,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吧!” 公子治说着,将短刀架在了霓无音的脖子上,挑衅地看着公子渝那张洋溢着痛苦的脸。 霓无音拼命地摇着头,示意公子渝快走。公子渝一直盯着公子治的短刀,眼中泛着泪光。 公子治见这“感人”的一幕,又不禁捂着嘴奸笑着。 “啧啧啧……哎呀呀三弟,还真是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公子治啧啧地仰头感叹着。 “三弟你说,若是今日本公子一不小心把她给杀了——”公子治突然提高了音量,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表情十分夸张。“你会不会也就地把你大王兄我也给正法喽?” 公子渝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此时此刻,公子渝还真是想把眼前这个可恶、可憎的公子治千刀万剐。公子治就这样盯着公子渝看了一会儿,也便开门见山了。 “公子渝,本公子要的呢,其实你也是能给的!只不过,这就得看你愿不愿意了——” “大王兄但说无妨。” 公子渝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让公子治对他竟有些敬佩了。 “你大可放心!今日,本公子对繁花令可没兴趣。反正霓无音在本公子手上,本公子随时随地可以查呀。” 公子治说着,又用手抚摸着霓无音的脸颊。霓无音瞪了公子治一眼,厌恶地把脸扭向一边。公子治咬牙切齿,又恶狠狠地用手捏着霓无音的下巴。“本公子要的,是你公子渝的亲笔信。来人——” 宫人闻声上殿,奉上了纸笔。 “三弟,本公子如此算计繁花令,说到底也是为了帝位。不如——” 公子治说着,走上前去拿起笔端详着。 “你就亲笔写下来,说你愿意退出帝位之争。将来若是父王传位给你,你便让给本公子。若是三弟你愿意如此,那本公子也自然会善待她的。” 霓无音听了,又挣扎着,发出“呜呜”的哭喊声。公子渝紧咬牙关,在感叹公子治手段毒辣的同时,又十分寒心。 对自己的手足兄弟,竟然如此精于算计! “怎么样啊,考虑好了吧?我的好三弟——”公子治将那笔横了过来,用两只手指夹住,递给了公子渝。 “大王兄好算计。”公子渝悲伤地说了一句。公子治听了,反倒像是公子渝夸了自己一般,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能得到帝位,只要能打败你,倒也无所谓手段卑不卑劣。” 公子渝接过笔,冷冷地看着公子治。公子治见自己的心愿即将达成,不禁喜上眉梢,直盯着公子渝面前的那张纸。 “只可惜——” “可惜?可惜什么?” 公子治听了,又慌忙地抬起了头,看着公子渝那沉重的神情。而此时,公子渝也在看着公子治。他眼中的阵阵寒意,看得公子治突然一惊。 “你什么也得不到。” 公子渝松开了手,手中的笔随之落地。 “你……”公子治气得吹胡子瞪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八章 大婚劫(四) 就在这时,一群侍卫上殿,将他们团团围住。公子治定睛一看,这些侍卫都是庆华宫的人。 公子治气愤地叫喊着:“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来了?!” 为首的侍卫正是方宪。他将守在般瑛宫的侍卫悉数捆绑起来,带进了偏殿。 “大王兄,风水轮流转。同样的,你若是放了霓无音,写下休书,我自然可以放你走。” 公子治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够了,他又恢复了恶狠狠的样子,怒斥道:“公子渝,你敢威胁本公子!你可别忘了,这是父王亲自下旨赐的婚!” “父王那里,我自然会承担罪责。你为了繁花令,为了帝位,不惜伤害你的大夫人,还骗父王说你钟情于她。大王兄,你这又何尝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公子治听了这话,也怕公子渝将此番事情对燕帝说出去,不禁有些底气不足。见大势所趋,他也不得不咬牙切齿地抄起了笔,写下了休书。 “喏!” 公子治一把将休书扔在了公子渝脚下,强行维持着他的尊严,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偏殿。 慕容渝,算你狠! 公子渝慌忙上前解开了霓无音的绳子。 “殿下是疯了吗?如此一来,大殿下必会以此为话柄去陛下那里进谗言!”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公子渝低下头说着,又突然抬起头看着霓无音的眼睛。 此时此刻,霓无音看到了公子渝眼中淡淡的忧伤。 “嗯……”霓无音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坚定地点点头。 “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公子渝和霓无音一起走出了般瑛宫偏殿。 【疏桐殿】 落千翎坐着轿辇,到了疏桐殿。她的侍女碧叶扶着她缓缓走下轿辇。 “夫人,兰夫人会帮您吗?”碧叶有些犹豫。 落千翎听了,静静地站在疏桐殿前。“若不是本夫人与殿下大婚对她有利,她又怎么会帮我。如今若是本夫人求助,她自然不会不管。” 落千翎抬头望着疏桐殿的门匾,走进了殿中。 兰轻颜对于落千翎的到来并不意外,笑着让青萝奉茶。 “不必。我今日来,不是为了与你闲谈。” 落千翎严肃的样子,让兰轻颜觉得有些可笑。若不是有求于自己,她又怎会登门拜访? 兰轻颜挥手示意宫人们退下,对落千翎说道:“如今你我同为公子夫人,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听了兰轻颜的话,落千翎也便开门见山了。“兰夫人可知,二殿下心中无我?” 自打兰轻颜见落千翎进殿,她便已看出了落千翎的失落。此刻再听了落千翎这话,更是嗤笑不已。 “落夫人,你虽成功嫁与他,却也该心里明白。你们相识数年,他若心中有你,又何必因落家才与你成婚?”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话,并没有更失落,反倒是着急起来。 “若是无我,也便罢了。若是心中有她人——”落千翎说到这里,不禁哽咽起来。 兰轻颜见落千翎伤心的样子,只觉得她是太在意公子溪才会如此。 “好了落夫人,你不必在此与我说这些。你家殿下现在忙着他心中的大业,哪里顾得上其它事情?” 兰轻颜不知道落千翎这样想是因为公子溪冷落了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你若是不放心,不如我就替你试探一下,免得你疑心。” 落千翎想了想,点了点头。兰轻颜转过身去,也有些慌张。此番试探,不仅是为了给落千翎一个答案,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 公子治到了朝阳宫后,便跪在大殿前,大喊大叫地要让燕帝替他做主。 朝阳宫中,燕帝像没听见公子治的喊叫一般,若无其事地闭着眼睛休息。 “父王——那公子渝猖狂无礼,聚众滋事,还逼迫儿臣写下休书——” 中常侍看了看燕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大殿下……在殿外跪着求见陛下呢。” “寡人知道。”燕帝听了像没听,依然闭着眼睛。 公子治见燕帝不出来为他主持公道,又提高了音量,叫苦不迭,那叫一个惨! 过了一会儿,燕帝觉得公子治太吵,眉头紧锁道:“你去告诉公子治,寡人没看到公子渝如何逼迫了他。反正他与霓无音并未真正完婚,既然他已写下了休书,就让霓无音回庆华宫吧。” 中常侍听了,便奉燕帝口谕出去了。 殿外,公子治还在叫喊着。看这架势,若是燕帝不处置公子渝,他绝对不会罢休。 中常侍出了朝阳宫,站在宫门前看着公子治,叹了口气。公子治见中常侍出来了,以为燕帝决定处置公子渝了,连忙停下了叫喊。 “大殿下,您快回去吧!” 公子治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连忙问道:“中常侍,是不是父王要处置公子渝?” 中常侍听了公子治的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大殿下,恕奴才直言。您何必非要和三殿下过不去呢?” 公子治连连狡辩道:“中常侍,你可得相信本公子啊!本公子是被公子渝那个小人算计的不得不如此啊!” 中常侍意味深长地一笑。 公子治针对公子渝,这是谁都看得出来的。不过公子治一向残暴不仁,所以纵使他如此对待自己的兄弟,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大殿下,虽然您与三殿下都受陛下的器重,将来储君也会从你们二位中产生。可是——” 公子治很好奇中常侍接下来要说的话,更认真地听着。 “可是三殿下从未想过要去您性命啊。” 公子治内心鄙夷至极。现在公子渝装着对他恭敬,若是来日他登了帝位,哪还有公子治的活路! “中常侍,父王他——” “陛下说什么,奴才就不说了。大殿下还是请回吧,陛下不会见您的。” 燕帝此举,很明显是也不想让公子治与霓无音成婚。中常侍没法明说,只是劝了公子治几句。 “可恶的公子渝……可恨!” 公子治咬牙切齿,愤愤地说着。 第三十九章 思无疑(一) 为了让落千翎安心,兰轻颜便亲自与落千翎去了重凝殿一探究竟。 二人到了重凝殿后,兰轻颜以替公子澈送点心为由求见公子溪。过了好久,宫人才从殿中出来,回禀道:“启禀落夫人、兰夫人,殿下他在忙,小的也不敢打扰啊……” “忙什么?” 兰轻颜虽然心中忐忑不安,却还是装作淡定地问道。 “呃——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只是看见殿下手中拿着一张纸……” 宫人也没有看得仔细,只是支支吾吾地回忆着。 落千翎听到这里,却突然着急起来。“什么样的纸?” 兰轻颜听了,突然看向落千翎。她这么问,大概是知道了什么。 “呃——这个小的也不清楚啊。好像……是一首诗,好像是——殿下的一个故人写给殿下的。” 听了宫人的话,落千翎脸色大变。兰轻颜注意到了落千翎的变化,吩咐宫人道:“本夫人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宫人行了礼,又去忙着自己的事情。 等宫人走后,兰轻颜看着落千翎不悦的神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落千翎的眼睛迅速地微微眨着,眉头抽动着。“殿下……大概已有了心上之人。” 兰轻颜听了,心中如同重石碾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几日,殿下抚琴的琴声悠扬,如同空谷清风,愉悦自如。殿下自幼伤痕累累,所奏之乐一向黯然……” 琴声如心声。听了落千翎的话,兰轻颜的心愈发地紧张。 “而且,这几日殿下常常情不自禁地含笑,眼中尽是深情,就连梦中都念着一个名字……” “谁?” 兰轻颜的呼吸愈发地急促,迫切地问道。 “山茶客……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殿下从未与我同寝,大概也是因为此人!” 兰轻颜听完落千翎的叙述,心中不免泛起波澜。 此人还真是不简单! “不知那山茶客是何人?”兰轻颜想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必得继续问明她的相貌。落千翎摇摇头,说道:“我从未见过,只是……此人似乎是宫中之人。我调查了一番,发现殿下总会去湖畔寻她,却一直未果。” 湖畔?作诗? 莫不是…… “奥,我知道了。此事还得劳烦落夫人多多留意。” 兰轻颜说完,行过礼便回宫了。 回了疏桐殿,兰轻颜一直紧皱着眉,叹着气,不住地用手揉着额头。 青萝见了,小心问道:“夫人,落夫人所说之人可是……” “不得妄言!” 兰轻颜虽然也想到了什么,却还是训斥了青萝。 “无音姐姐与本夫人金兰之谊,你怎会如此揣测!此事,还得本夫人求证一番才有定论!” 此时此刻,兰轻颜心中莫名地慌张起来。 第二日,兰轻颜在湖畔迷茫地徘徊着。 “兰夫人。”此时,公子溪也恰巧在湖畔,便儒雅地行过礼。看到公子溪后,兰轻颜没有欣喜,没有激动,反而是更加心慌。 他在湖畔?他竟然在湖畔! “好巧啊二殿下,不知二殿下可是在等何人?” 公子溪略低下头微笑着。“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在此散心而已。” 虽然公子溪否认了兰轻颜的话,可兰轻颜仍然没有相信。 “轻颜有一事想问问殿下。” 公子溪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兰轻颜故作思考。“前几日,我在湖畔见到有一个作诗的女子。她所作的诗让轻颜觉得似是知己,轻颜对她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兰轻颜边说着,边观察着公子溪的表情。令她感到奇怪甚至是高兴的是,公子溪没有丝毫反应,还是微笑着看着兰轻颜。 公子溪的眼神如星河般闪耀着光芒,直照进了兰轻颜的心中,深深地烙印。兰轻颜的眼神又立刻躲闪着,回避这温柔的目光。 “我记得她说她是山茶客,不知殿下可知道此人?” 公子溪摇摇头,又微笑着说道:“许是那人一时兴起才来此地,或许夫人以后都见不到她了。” 兰轻颜听了,赶紧“嗯”了一声回答他。 难道他不认识山茶客?可是落千翎也不会说谎,她满脸的焦虑绝对不是装的。 难道……公子溪是在假装着? 兰轻颜思考着这些问题,不由得愣起神来。 “兰夫人?” 听到公子溪叫她,兰轻颜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那可能是吧,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人生能遇到如此知己,竟然遍寻不得。” 公子溪浅浅地笑了笑。“兰夫人如此渴望寻得知己,可见亦是心中苦悲?” 兰轻颜转过身望着湖畔,轻声叹息着。“轻颜生于一个男尊女卑的时候,自幼不得不忍受着亲人甚至是府中下人的轻视与白眼。有些时候,以为凭借一己之力便可以改变许多,但是——” 兰轻颜说着,自嘲地笑笑。 “有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努力就能做得到的。这些年来,无人理解,无人重视,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兰夫人无需知道自己是谁,也不必知道。只要不忘初心,兰夫人做的便是自己了。更何况在子溪看来,兰夫人亦非是寻常女子,只是他人不识泰山而已。” 听了公子溪的话,兰轻颜突然高兴地转过身。“真的吗?二殿下真的如此认为吗?” 公子溪微笑着点了点头。兰轻颜见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这样的话,她从出生那一日盼着,等着,今日终于听到了。 “轻颜以为自己生来便该是这世上可有可无之人,没想到二殿下竟然如此看好轻颜,实在是该多谢殿下抬举。” 公子溪听了,说道:“子溪身处燕宫多年,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自信应是源于自己,何需他人肯定。”兰轻颜听了,也连连点头赞同,高兴地笑着。 兰轻颜此时看着公子溪,不由得无比欣慰。 什么山茶客,他还是那个二殿下啊!从今日起,我不会为了证明自己而活着,我会为了让你活得更好而活着! 殊不知如此,她便已经开始失去自己的初心。 第四十章 思无疑(二) 兰轻颜从湖畔回来后,便已经是十分放心了。不知为何,公子溪的眼神总让她有一种安稳的感觉,让她可以无理由地相信他。 “夫人,您是觉得落夫人在说谎?可是若是这样的话……奴婢不明白,落夫人为何要说谎呢?” 青萝的这个问题,却让她找不到什么理由来反驳了。落千翎如此在意公子溪,是断断不会拿公子溪开玩笑的。 “可能……她看错了,听错了。” 兰轻颜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着,安慰着自己,还妄想深信不疑。 “夫人,依青萝看,您是掉进陷阱里了!” 兰轻颜听了,猛地抬起头问道:“陷阱……什么陷阱?” “温柔的陷阱啊!” 青萝在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希望兰轻颜不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扰乱了心中大计。 “陷阱……这怎么会是陷阱呢……” 兰轻颜喃喃自语着。 大计?现在,公子溪的前程便是她全部的大计了。等公子溪登上了帝位,无论她能不能成为他的宫妃都无所谓,她都会心满意足的。 毕竟,公子溪说出了她从出生那一刻便期盼的话,还是那样的真诚。 “青萝,依本夫人看啊……这定是那落千翎,为了迷惑本夫人才使出了如此的伎俩。别看她冰冷清高,没准内心就是何城府呢——”兰轻颜说着,便开始认真地考虑着如何提防她。 “夫人,您既然是要与落夫人联手,那落夫人好歹也是能给夫人您带来好处的啊。可是那个霓大人呢?她什么也不能!夫人,利益的合作关系才是最坚固的啊!” 看着青萝一心想着让自己防着霓无音,兰轻颜不免有些迷茫了。 “等二殿下登上帝位,落千翎便是王后了,也就成了本夫人最大的敌人。因利而合,自会因利而散。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本夫人收获一段金兰之谊。” 青萝越听越觉得她的话有些荒唐的离谱。在青萝看来,此时的兰轻颜简直就是情迷心窍了。 【重凝殿】 落千翎坐立不安,只等着兰轻颜的回音。 “落夫人,这是疏桐殿兰夫人给您的信。” 落千翎听了,连忙夺过信打开看着。看过信后,落千翎反而更焦虑了。 “夫人,难道……兰夫人查出了什么?”碧叶见落千翎的愁容,小声地问着。 “兰轻颜竟然说本夫人是过于在意殿下,所以想的太多,是疑心易生暗鬼!”落千翎说着,愤怒地把信甩在了地上。 碧叶捡起信放在桌子上。“夫人息怒,毕竟兰夫人不了解夫人……” “不了解她竟敢胡乱揣测!本夫人陪伴殿下数年,怎会连他的心思都不知道?!” 一向沉着冷静的落千翎,此时此刻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公子溪便是她此生的软肋,别人岂可轻易夺去? 【庆华宫】 霓无音此时手持箜篌,专注地弹奏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兰轻颜到了庆华宫,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她竟又想起了落千翎所说公子溪之事。 “无音姐姐!” 见了兰轻颜,霓无音放下箜篌走上前。 兰轻颜羡慕地看着霓无音。“无音姐姐,你好棒呀,快再为轻颜弹一曲吧!” 霓无音害羞地笑了笑,说道:“也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一弹。” 兰轻颜想了想,问道:“无音姐姐,你刚才弹的是《郑风·子衿》?” 霓无音见兰轻颜也读《诗经》,不禁欣喜。“原来你也喜欢《诗经》呀!” 兰轻颜高兴地点点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轻颜觉得,这些诗读来如清风拂面,确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霓无音起初只是想为父亲霓大人分忧才读了此书。然而,‘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不过也是打发时间,不如去看看《战国策》吧。”霓无音想到这,突然对兰轻颜说着。兰轻颜见霓无音向她推荐,兴致勃勃地看着霓无音。 霓无音抬起头,仰望着天空。“战国时期纵横捭阖,众国之间亦是以势相争,以智谋相夺。如今一看,倒是还平添了许多趣味。” 兰轻颜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无音姐姐自是满腹经纶,所作下的诗亦是让轻颜感触颇深。只是不知无音姐姐写过诗后,都存放在何处?” 兰轻颜如此一说,只是想试探霓无音到底是不是山茶客。 “不曾存放。我本岁月一过客,怎会在天地之间有所留存。” 听了霓无音的话,兰轻颜却有些茫然。“那无音姐姐可曾在湖畔的树叶上留下诗?” 霓无音想了想,点点头。“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间看到了。” 霓无音的话像是在兰轻颜的心上重重一击。霓无音见兰轻颜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轻颜,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啊?……没有没有,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有些神思倦怠。” 兰轻颜找了个理由,便匆匆回了疏桐殿。她瘫软在轿辇上,心中如坍塌了一般。 “霓无音就是山茶客!你去,去告诉落千翎,此事她的怀疑很正确!回宫,快回宫!”兰轻颜紧咬牙关,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 “夫人,您怎么了?用不用请太医来……” “回宫!”兰轻颜又喊了一句,宫人们便加快了脚步往疏桐殿赶着。 霓无音,为何是你?为何偏偏就是你? 兰轻颜此时已心痛如刀绞。 令她心痛的确不仅仅是公子溪已有心上人的事实。更是因为此人竟然是她最为看重的,与她有金兰之谊的霓无音! 此时此刻,兰轻颜竟然有些迷茫了。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兰轻颜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用最后的一丝勇气,向着迎面的阳光笑着。 第四十一章 思无疑(三) 兰轻颜回到疏桐殿后,便立刻起笔给落千翎写了一封信,着人送去了重凝殿。 霓无音,你绝对不能抢走我的一切! “毕竟她也是公子渝的人,迟早会与本夫人冲突的。”不知为何,兰轻颜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竟有一丝恻隐之心。 “夫人放心,落夫人如此深爱二殿下,怎会容忍二殿下心中有别的女子呢!”青萝见兰轻颜行事如此果断,也高兴起来。 兰轻颜听了青萝的话,更加自责了。 霓无音,对不起。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你留在他心里! “不能伤害霓无音。告诉落千翎,做什么都可以。让她远离燕宫,远离津梁都可以,就是不能伤害她!” 青萝惊呆了。“夫人?!” “快去!把信追回来,加一句!” 青萝听了,假装同意了。她走出疏桐殿,送信的宫人早就无影无踪了。 “夫人,奴婢自知也不过是您的奴婢。可是既然得您垂青,奴婢就会誓死效忠于您。奴婢所做,都是为了夫人!” 【重凝殿】 落千翎看过信,顿时脸色苍白,瘫坐在地上。 “夫人……” “霓无音……是霓无音!杀了她,你们都去杀了她!” 落千翎得知这一真相,不禁有些神志不清。现在的她一改往日的大家闺秀的风范,在重凝殿像发疯一般咆哮着。 “落夫人,那霓无音是公子渝身边的人,小的们也不敢……” “废物!一群废物!连这都不敢?要你们有何用!”落千翎说着,一把抽出剑来。 “落夫人饶命,落夫人饶命啊!小的只是怕万一出了事再牵连到落夫人,有损落家的声誉啊!” 听了宫人的话,落千翎稍稍冷静了下来。 是啊,还得光宗耀祖,怎么能冒冒失失地去为了一个霓无音惹怒燕帝呢…… 落千翎深呼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把剑收回剑鞘。 “你们,都起来吧。”落千翎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又扶着桌角支撑着坐下了。 碧叶见落千翎心灰意冷,便说道:“夫人。其实不管殿下心上之人是谁,您都是殿下的正妻,是这重凝殿的夫人啊。” 落千翎听了,苦笑着。“若我不是落府千金,殿下又怎会与我成婚。我身为落府千金,什么事情都不能依照自己的心意,什么事情都要想着家族的荣誉……” 落千翎拿出一把桃木剑。 “这是我七岁那年,父亲亲手做的。那年,父亲便对我说道:‘无论你做什么,都要想好后果。’可是——” 落千翎说着,看着桃木剑,用手仔细地抚摸着桃木剑上的花纹。“你说人活这一生,每做一件事都要考虑那么多,那还为什么要活着?” 碧叶有些心疼,说道:“夫人,其实落太尉还是在意您的——” “在意我?”落千翎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又苦笑着。自己身为名门望族之女,实在是有着万般的不得已,万般的不情愿。 也不知父亲他在意的到底是我这个女儿,还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荣耀? 光宗耀祖? 外人眼里,她自是风光无限好。其实,她也不过只是落太尉光宗耀祖的一个工具罢了! “我自幼便习武、读史,争取以后做个文韬武略的女子。可是我当时还真没有想过,自己为何要如此?” 那一年,落千翎十岁,落太尉将她送入燕宫。临入宫的前一日,落太尉将她带到落府门前。落府的对面开满繁花,香气四溢。 “愿我落府能风随流水至,岁岁有花香。” 当时的落千翎还不懂父亲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她却将父亲常说的“光宗耀祖”铭记于心。 【般瑛宫】 公子治悠闲地在般瑛宫闲逛,中常侍此时赶到,急忙小跑着赶上去。 “哎呦大殿下呀……” 见中常侍跑得气喘吁吁,公子治问道:“是不是父王有什么吩咐了?” 中常侍点点头。“陛下说了,一个月后便要举行东燕的朝会。此次朝会至关重要,南赵亦会来东燕参加。陛下的意思——” 中常侍拱手作揖祝贺。“是让大殿下您亲自主持这场朝会呢!” 公子治听了,不禁大喜,高兴道:“这实在是本公子的大好时机!父王那么看重与外邦之谊,本公子定不会让父王失望!” 南赵人一向都是蛮横无理。看公子治一拍胸脯,胸有成竹的样子,中常侍也放心地点了头。 中常侍走后,公子治却暗自得意起来。 公子渝,你平日里最爱与我争抢了,这回我定要你在南赵王面前好好出出丑! 公子治要主持朝会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庆华宫。 “殿下,陛下这是……” 公子治前几日刚刚与公子渝发生了冲突,依公子治的心性,必会在朝会之上公然为难公子渝。 “父王大概是觉得本公子和公子治都想得到繁花令,而知道本公子又不能拿公子治怎么样,才故意为之。” 燕帝既然已经知道了繁花令,却并没有软禁霓无音,目的很明显便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只可惜,自己生于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 “殿下,到时不如让霓大人称病休息,免得大殿下蓄意报复?” 公子渝听了,摇了摇头,眉头紧锁。公子治一向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就算霓无音不去,公子治也一样会想办法让她到场。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公子渝现在只希望,到时霓无音能够隐忍。 从霓无音入燕宫开始,她便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公子渝现在正在考虑的,是要不要将她送出宫。在宫外,可比在危险四伏的燕宫要安全得多了。 但是,他心中除了担心霓无音在宫外的安危以外,他心中竟还有丝毫的不舍。若是让她就这样走了,那…… 公子渝虽然明白该如何取舍,可他还是很想就这样自私一次。 曾经的他,自信地认为自己完全可以予她一世安稳人生。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霓无音在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眼中,竟是那样的“珍贵”…… 第四十二章 朝会宴(一) 一月以后,便是朝会举办之日。 公子治身着靓丽的锦服华裳,头戴着镶着红宝石的金发冠,英姿焕发地坐在朝会前高高的座位上。他眯着眼,挑着眉,得意地看着来往的宫人布置朝会。 “参见大王兄。”公子溪到场后,便拱手作揖参拜了公子治。公子治咂咂嘴,神秘地笑道:“你就快入座吧——” 公子溪看着公子治小人得志的样子,表面上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哎呀,这下公子渝可要在南赵面前丢脸喽!”公子治没有理会公子溪内心的波动,还沉浸在自我陶醉当中。公子溪暗暗冷笑,行过礼后便入座了。 公子渝来时,朝会将要开始了。公子治见公子渝来了,连忙站起来走下了高座。 “哎呀三弟呀——” 公子渝只是敷衍着笑了笑,看着公子治十分“友善”地在自己面前做作。 公子治拍着公子渝的肩膀,嗔怪道:“三弟,不是王兄说你,你怎么就来得这么迟呢?” 看着公子治意味深长的表情,公子渝明白了其中玄机。“那子渝便在此请罪了,大王兄可莫怪。” 公子治听公子渝这么说,心中嗤笑。好个公子渝,反应倒还挺快。不过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地就逃过去呢! “哎呀,快入座快入座,朝会都要开始喽!” 公子治笑吟吟地将公子渝请入座中,对于公子渝的请罪并没有理会。 公子治走到高座坐下,拍了拍巴掌,朝会便奏起了动听的乐声。“这些奏乐的,可都是本公子府上的妙人儿!” 见公子治的得意之态,满朝官员有的羡慕,有的议论。 “今日,是我东燕特意为南赵举办的朝会。在下是东燕大公子,慕容治——” 公子治说着,还恭恭敬敬地对在座的人行了礼。 “哎呀这东燕大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是啊,看这气派……” 众人开始称赞着公子治。公子治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等这些人在燕帝面前美言几句,那东燕的嫡子之位岂不是理所应当归自己莫属了! 就在公子治心里打着小算盘之时,南赵王却站起来问道:“寡人是南赵之主,为何东燕王却不亲自主持朝会?” 公子治听了这话,心里的得意立刻烟消云散了。对于赵帝的问题,这该如何回答呢? “赵帝陛下,父王身体不适……” “行了行了,少说这一套了。”赵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寡人记得,一般敷衍推脱之时,人可都会这么说——” 这下公子治可傻眼了。他呆愣地坐在高座上,双唇快速地张合,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四下看着,突然反应过来,便赶紧暗暗地给公子溪使了个眼色。公子溪见他小人得志盛气凌人的样子,便装作没看到,低着头思考着什么。公子治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可也无济于事。 “赵帝陛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就在这时,霓无音见无人为东燕说话,便勇敢地回答了赵帝故意刁难的问题。 “朝会的位置太少,可我们却都想一睹赵帝陛下风采,所以燕帝陛下便大度地将东燕帝后的两个位置让给了我们这些人。否则赵帝陛下如此英姿焕发,我们又无法一见,岂不是人生之遗憾事?” 那个赵帝一向虚荣心极重,听完霓无音的话,不禁满意地哈哈大笑。“东燕还真是人才济济,看你的打扮,像是个下人吧!” 赵帝此话充满讽刺。霓无音淡定地笑了笑,回答道:“能为赵帝陛下效劳,实在是荣幸之至。” 赵帝又哈哈地大笑着。霓无音虽然替公子治解了围,可公子治却有些妒忌她抢了自己的风头,心里暗自地诅咒着她。 “赵帝陛下可别看她是个下人,她曾经还是子治的准夫人呢!” 公子治沉不住气,找准机会便开始攻击霓无音。公子渝瞪了公子治一眼,公子治却忽略了他的眼神,轻蔑地看着他。 “哦?”赵帝听了,倒是颇感兴趣。 公子渝见公子治又要胡说下去,赶紧抢在他前面说道:“大王兄说笑了,她明明是子渝的属下,怎么就成了大王兄的准夫人呢?若说准夫人——” 公子渝抬起手,皱了皱眉,装作思考的样子。“子渝记得,大王兄怎么好像……”公子渝说着,又顿了顿,看着公子治。 “不许说话!”公子治见公子渝似乎要把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在南赵面前说出去,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为了转移注意力,公子治连忙暗暗使了个眼色。只听一声琵琶弦断,吓得众人不由得一惊。那个弄断琵琶弦的乐妓见此情景,连忙跪地求饶。“奴婢不小心弄坏了琵琶,扫了赵帝陛下、殿下和各位大人的雅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公子治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乐妓,饶有兴趣地说道:“啧——这本来是该拖出去杖毙的——” 公子治说到这,还残忍地笑了起来,吓得那乐妓面如土色。 “不过既然今日赵帝陛下在此,看在赵帝陛下的面子上,本公子便饶了你一命。”那乐妓听了,连连磕头谢恩。 公子治此时轻蔑地瞥了一眼公子渝,又继续说道:“不过,本公子有个条件。既然方才赵帝陛下说了,我东燕人才济济。那本公子想,在座的肯定也有会弹琵琶的吧?” 公子治神秘地笑着,又看向了霓无音。像霓无音和公子渝这么善良又心软的人,怎么能忍心看着眼前这个乐妓去死呢! “如果有人能替你弹一曲琵琶,本公子便饶你不死。” 公子治此举很明显便是针对霓无音的。在座的除了文武大臣便是公子贵族,哪里会在这种场合像娼妓一般表演? 气氛凝固了许久,霓无音终于站出来了。公子渝虽然也想救那个乐妓,却也担心着霓无音。 “大殿下,能否容许无音一试?” 霓无音虽然知道这是公子治的羞辱之举,却也不忍拿人命开玩笑。 公子治阴险地笑着。 这正合他意。 第四十三章 朝会宴(二) 霓无音说罢,便向那些乐妓们要了琵琶,开始微微拨动着弦。她纤细的手指在钢丝的弦上摩擦着,挑抹着。 公子治见了,又开始嘲讽道:“霓大人好技艺,可比刚才那个乐妓强多了呢!” 霓无音此时睫毛微动,眼神暗淡无光。可她仍然弹奏着,急促时声如雨打芭蕉,舒缓时声若呢喃软语。此时她突然想起霓府的亲人,心中已然踏过荒凉万里。 对于精通音律的公子溪来说,她的忧伤很容易便能被从琴声中听出。公子溪也觉得公子治的气焰有些过盛,但是为了明哲保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然地坐在席上听着。 “啧二弟啊——”公子治见公子溪的安分,倒有些不满意了。“王兄记得你好像对这些东西挺娴熟呢!” 公子溪冷冷地看着他,勉强地笑了笑。都已经假意依附于他,他竟然还是不肯放过! “大王兄说笑,子溪不过是略微懂得,哪里算得上娴熟。”既然公子治都开了口,公子溪也不得不站起来回话。 公子治听了公子溪的话,大笑着摇头。“二弟怎么就一向如此虚怀若谷的,王兄觉得你定能给诸位带来悦耳的琴声——” 公子治今日是非要把公子溪也拉上不可了。公子溪只得去拿了琴和着霓无音的琵琶。 只见他长袖轻摆,琴弦渐渐被拨动。他神态自若,进退自容,面对公子治的羞辱并没有恼怒或是愤懑。 公子溪与霓无音的合奏虽是公子治刁难,在落千翎和兰轻颜看来却恨得咬牙切齿。此时的落千翎皱着眉抄起了酒杯,倾倒后一饮而尽,又将酒杯重重地扔在桌子上。而兰轻颜只是暗自悲伤,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 曲未毕,公子治的羞辱嘲讽之词也如雨点般击打过来。而霓无音和公子溪却犹如没有听见一般,并没有任何反驳。 公子渝对于公子治的做法十分不满,忍不住问道:“大王兄,他们并非是普通的乐妓,而是东燕的二公子和子渝的属下。大王兄若是对他们极尽羞辱之词,是否不太妥当?” 公子治听了,竟掩着嘴“扑哧”一声笑出来。 “三弟你怎么还这么认为呢?王兄我心直口快,若是说错了什么话,你可千万别在意啊!” 公子治这么一说,若是再与他计较反倒是公子渝的过失了。公子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愤怒地坐在席上。 一曲很快便完成了。霓无音和公子溪起身后,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赵帝见了,连声赞叹道:“不愧是东燕二公子,琴声竟是如此悠扬——” 公子溪谦逊地站起来,向赵帝行礼道:“不过是雕虫小技,怎配得陛下谬赞。” 装什么清高! 公子治嗤之以鼻,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场风波过后,大家都若无其事地饮起酒来。 朝会结束后,燕帝便暗地里向一些大臣问起朝会的情况。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公子们表现得如何——有没有超过自己的风范。 大臣们先是夸赞了公子治何其有能力主持大局,又夸赞了他将朝会布置得何其华美。燕帝听了,表面上苦笑着,心里却在妒忌着公子治。 随后,大臣们又夸赞了公子溪的琴艺何其精湛,在赵帝面前何其从容不迫。燕帝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大臣们都走后,燕帝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静坐着。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自己应该多器重公子渝才对。 朝会过后,公子治将赏赐派人送到了重凝殿中。 公子溪看着这一箱箱的金银玉石,就像是公子治在轻蔑地挖苦他一般。他不禁又想起了朝会的一幕,公子治的话就像蝇虫一般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公子溪愤怒地将眼前的“赏赐”统统挥袖摔得稀碎。 公子治,你简直是不配为人!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像狗一样跪倒在我脚下! 【疏桐殿】 自从兰轻颜在朝会上见公子溪与霓无音合奏,心中便苦涩万分。 “青萝,我觉得……我好像没办法再让她留在二殿下身边了……” 兰轻颜心中纠结万分。她真的不想伤害霓无音,可是她却发现自己对公子溪竟是越爱越深,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像当初一样对霓无音了。 青萝想了想,说道:“那夫人不如就让她出宫吧。” “出宫?怎么出宫?”兰轻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慌忙问道。 “只要夫人能将她置于死地……” “不行!”兰轻颜听了,立刻反驳了这个办法。青萝见兰轻颜都到了如今的地步,竟还一心护着霓无音,不免也为她担忧。 “夫人别急,既然三殿下与她有情,便不会坐视不救。到时候夫人再劝说三殿下几句,三殿下自然可以办成。” 兰轻颜听后,有些为难地考虑着。青萝见状,又推了一把道:“如果夫人不这么做,她不仅会挡了夫人的心中大业,亦会将夫人视若珍宝的一切统统夺走。” 兰轻颜听到这,犹豫了许久,终于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现在……还不急。”她慢慢地说着,拿出公子溪赠予她的玉佩,久久地抚摸着。 【庆华宫】 霓无音一大早便起来习武。公子渝打开殿门后,无意间竟看到霓无音的刻苦练习,心中甚是欣慰。 霓无音见了公子渝,以为是自己太吵,打扰了公子渝休息,便行礼道:“对不起殿下……” “不用对不起,以后都用不着。还有,不用行礼。” 霓无音听了,突然疑惑起来。自己还没说什么事呢…… 公子渝看着霓无音不安的表情,又笑着说道:“什么事,都没事。” 霓无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起得这么早啊。”公子渝笑着走过去,递给她一碗水。 霓无音也羞怯地笑了笑,接过水,有些调皮地说道:“当日朝会过后,殿下曾夸赞属下,说属下的才华总是令您意想不到。那如果属下如今武艺也长进了,岂不是更能令殿下目瞪口呆了嘛!” 第四十四章 生死劫(一) 公子渝红着脸笑笑,点点头。“能令本公子目瞪口呆,那本公子可真要拭目以待了!” 公子渝此刻深情地看着霓无音,眼中的爱慕丝毫掩盖不住。 “殿下有这么优秀的属下,可得有危机感喽,没准哪天属下再另寻明主——” 听了霓无音的话,公子渝竟突然耍起小孩子脾气来。“哼,你要是敢另寻明主,本公子也绝对不会放你走!” 就这样,气氛便渐渐地微妙起来…… 般瑛宫中热闹非凡,庆祝着公子治朝会的胜利。 “大殿下如今倒真是风光无限,惹得轻颜好生羡慕啊。”兰轻颜看着怠惰的公子治,轻笑着。 公子治看见兰轻颜,立刻警惕起来。他从舒适的席上站起来,问道:“你来干什么?” 看着公子治紧张兮兮的样子,兰轻颜又掩着嘴轻笑起来。“不过是有求于大殿下,怎么大殿下如此紧张呢?怎么,轻颜一个女子,难道大殿下还怕轻颜会害了你不成?” 听兰轻颜这么说,公子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端坐着。“有事便说!” 兰轻颜故作思考,回答道:“其实……也不算是大殿下帮了轻颜。不过是各取所需,毕竟这是大殿下也希望看到的吧?” 公子治听了,眼睛放光。“什么事啊?” 兰轻颜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霓无音的事情。” 公子治听了,立刻从席上跳起来,飞奔下来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除掉她?”兰轻颜意味深长地看着公子治,笑着点点头。 “哈哈哈哈……”公子治狂笑起来。兰轻颜以为他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高兴得如此,可公子治笑完却说道:“想不到一向坦诚直率的兰夫人,竟然是个机关算尽、两面三刀的小人呐!哈哈哈,哈哈哈哈……” “轻颜只知道,挡路的人不必留着。”兰轻颜勉强地支撑自己笑着,又问道:“难道大殿下就不好奇么,轻颜有什么好方法能除掉她?” 公子治听了,好奇地看着她。 兰轻颜缓缓地踱步。“大殿下刚刚主持了朝会,可还记得送走的是何人?” 公子治思考着,回答道:“赵帝?” 兰轻颜笑盈盈地看着他,没再说话。公子治狡黠地笑着,说道:“兰夫人还真是妙计啊。” 兰轻颜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其实轻颜一直有一个疑惑。大殿下一直如此针对霓无音,一心想置她于死地,不知是何缘故?” 听了兰轻颜的问话,公子治哈哈大笑起来。“其实本来呀,这是个秘密。本公子既然想得到并破解这个秘密,自然是不想让他人知道。可是如今——” 公子治顿了顿,皱着眉。“本公子看呐,好像是也得不到了。不如毁了算了。” 如此一来,兰轻颜更加疑惑了。“既然大殿下已经不想独占这个秘密,不如告诉轻颜?” 公子治嗤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因为霓无音就是繁花令宿主!” 兰轻颜听了,惊愕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殿下说什么?霓无音……就是繁花令宿主?” 公子治没有察觉兰轻颜的变化,还沉浸在自己的怨恨当中。 兰轻颜的神色有些苍白,便行了礼,匆匆离开了般瑛宫。 “夫人,您怎么了?”青萝见兰轻颜脸色不太好,便连忙问道。 兰轻颜也没有回答,瞪大了眼睛,急促地呼吸着。“霓无音……是繁花令宿主?是她……竟然是她!” “夫人,就算霓无音是繁花令宿主又何妨?那令牌定在她手里,而且她也不知道夫人您的身份啊!” 兰轻颜此时心中五味杂陈。 怨恨?后悔?慌张? 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霓无音竟然对本夫人只字不提……本夫人竟然才知道……” 兰轻颜紧闭上眼睛,眉头紧锁。 般瑛宫中,公子治瞪着眼睛,咬牙切齿。他无论怎么做也得不到繁花令,此时已经对繁花令产生了憎恶,恨不得立刻毁了它。 霓无音,既然我得不到繁花令,那就毁了繁花令算了!这样我得不到,谁也得不到,天下多太平啊! 兰轻颜在从般瑛宫回疏桐殿的路上,又经过了重凝殿。她停下来,久久凝视着重凝殿,心中竟然莫名地生出一丝恨意与嫉妒。 霓无音,你绝对不能抢走他,绝对不能! 此时此刻,兰轻颜竟然也没有了拼命维护霓无音的念头,反而是在想着如何让公子治彻底置她于死地。 霓无音,你就这样死了也好,省得我夜长梦多。 【夜晚,庆华宫】 霓无音正准备就寝,突然飞来一只飞镖,上面还挂着一张字条。霓无音有些疑惑,打开了字条。 “我知道是谁当初血洗了霓府,证据也在我手里。你若是想拿到证据,就在子夜之时到后树林处。” 霓无音看过后,不禁脸色大变。 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是谁?证据是什么? 如此多的问题让她不得不前去一探究竟。她乔装打扮一番后,便立刻前往后树林处。 她走了许久,终于到了约定的地点,可就是不见有人等候。霓无音四下张望着,却在一棵树下看见了一个木箱。 难道,这木箱中便有证据? 霓无音将信将疑地打开了木箱,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些金银。 中计了! 霓无音突然察觉,想迅速回庆华宫去。就在她想原路返回的时候,四面却亮起了火把。 “那里有人,快抓住她!” 霓无音闻声便想抄小路逃跑,可上前抓她的人却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霓无音定睛一看,为首的人正是公子治。 公子治悠闲地走上前。“霓无音,这下你有什么可说的呀?” 霓无音看着公子治那得意的表情,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大殿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装傻!来人,给我拿下!” 公子治话音未落,便有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抓住了她。霓无音挣扎着,质问道:“大殿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四十五章 生死劫(二) 公子治笑吟吟道:“霓无音通敌卖国,其罪当诛。只是这关系重大,本公子还是得把你押到父王那里去,让父王亲自定你的罪才好!” 公子治说着,又走近她,俯身低声笑道:“霓无音,这下本公子看你往哪逃。” 他说完,又回过头,提高了音量。“霓无音通敌卖国,因贪图南赵承诺的金银,不惜将我东燕的谍报悉数给了南赵。来人——” 霓无音瞪着公子治。公子治也不生气,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朝阳宫】 燕帝看着公子治,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霓无音,问道:“子治,你这是要干什么?” 公子治得意地撇嘴一笑,拱手回禀道:“回禀父王,霓无音通敌卖国!她因贪图南赵承诺的金银,不惜将我东燕的谍报悉数给了南赵。儿臣赶到时。她正在后树林处鬼鬼祟祟。如今正是人赃并获——” 说到这,侍卫们又七手八脚地将那装满金银的木箱搬了上来。燕帝见了,大怒道:“霓无音,这些你作何解释?!” 霓无音虽知燕帝正在气头上,可还是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陛下,无音并未做过任何背叛东燕,背叛陛下之事。今日之事实属冤枉,请陛下明查!” “明查,你想要寡人如何明查?” 霓无音看了一眼公子治,说道:“回陛下。无音之所以这么晚出现在后树林,就是因为有心怀叵测之人引诱。那人用飞镖给无音传了字条,故意引诱无音前去,好趁机陷害!” 公子治瞪着霓无音,又嗤笑了一声。这一次,霓无音怎么也逃不了死亡的命运了! “那你想如何证明你没有通敌卖国?”燕帝用锐利的眼神看着她,问道。 霓无音给了公子治一个白眼,坚定地说道:“陛下只需派人去无音的寝殿找到那张字条,自然便能证明无音的清白了!” 她说完,又看了公子治一眼。公子治听了她的话,却丝毫没有任何慌张,反而更得意起来。 “那好!中常侍——” 燕帝一声令下,中常侍便带着朝阳宫的侍卫迅速去了庆华宫。 霓无音自知自己冤枉,并不担心搜宫的结果。公子治听了她的话后,却愈发地高兴,这不禁让霓无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过了许久,中常侍带搜宫的侍卫们回了朝阳宫。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封信。 “启禀陛下,我们的确在霓大人寝殿搜出了一封信。” 听了中常侍的话,霓无音才放心了。然而公子治却掩盖不住脸上的狡黠,眯着眼奸笑着。 燕帝接过中常侍手中的信,狐疑地看着霓无音。霓无音眼神坚定,又瞪了一眼公子治。燕帝拆开信看着,脸色忽然大变,一把将信甩在桌子上。“大胆霓无音,人赃并获,你竟然还敢狡辩?!” 霓无音既惊讶又疑惑,她接到的信上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啊。 “陛下,无音实在冤枉——” “都到了这地步,你竟然还敢说冤枉?!”燕帝盛怒,将桌子上的信往地上一扔,一把甩在霓无音面前。“你自己看!” 霓无音拆开信,看过顿觉被人算计。上面写的话极其大逆不道,句句辱骂东燕和燕帝。燕帝疑心如此重,自然是留不得她。 “来人!把这叛国的细作给寡人押去廷狱司!” “且慢!” 公子渝匆匆赶到,跪地向燕帝求情。“父王,请容儿臣调查后再做定夺……” “容你调查?对于叛国的细作,寡人宁可错杀一百,也绝对不放过一个!有一杀一,杀一儆百!” 见燕帝盛怒,公子渝也知道他是听不进去什么话了。 公子渝和公子治行过礼后,一同离开了朝阳宫。 “哎呀,这下繁花令可就谁也得不到了吧?”公子治得意地挑着眉毛,蔑笑着。 公子渝冷笑一声,回问道:“怎么大王兄陷害别人,竟然还引以为荣?” 公子治听了公子渝的话,不禁捂着嘴讥笑着:“这怎么能是本公子陷害呢,本公子不过就是去逮住了这细作,难道还要因此被你泼脏水?”他顿了顿,又将脸靠近公子渝,问道:“怎么,你是嫉妒本公子立大功了?” “无耻!”公子渝狠狠地给了公子治一个白眼,便拂袖离开了。 公子治看着公子渝的背影,顿时感觉自己已经成了胜利者,不禁又得意地歪着嘴坏笑着。 【第二日,庆华宫】 公子渝面无表情地坐在案桌前,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又是公子治的计谋。 “殿下,兰夫人来了。” 兰轻颜焦急万分地跑进来,见到公子渝后连忙问道:“三殿下,这可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救无音姐姐啊!” 公子渝也在想办法,只能摇了摇头。兰轻颜见公子渝毫无办法的神情,又说道:“三殿下,现在轻颜有一个好办法,就看殿下愿不愿意了。” 她又想了想,继续说道:“三殿下可以让无音姐姐出宫,远离这是非之地啊!” 公子渝听了,只是摇了摇头,也没有说此办法为何不行。兰轻颜见公子渝的反应,又问了公子渝理由,可公子渝却只是摇头。 兰轻颜十分着急,刚想直接带公子渝去廷狱司,方宪却进殿禀告道:“殿下,二殿下求见。” 兰轻颜听了,顿时心中如浇了凉水一般。她敷衍似的行了礼,失落地离开了庆华宫。 出了庆华宫后,兰轻颜心中无比愤恨。“我开始以为,我是在担心霓无音真的会死。可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担心的是她到底能不能真的死了。” 兰轻颜说完,又愤愤地瞪了一眼庆华宫的宫门,坐上了回宫的轿辇。 庆华宫中,公子渝与公子溪说了事情的经过。 “兰夫人提议让我把霓无音送出宫。可是宫外没了森严的戒备,公子治岂不是可以肆意害她?” 公子溪考虑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公子溪才缓缓开口道:“子渝若要救她,自然有一计。” 第四十六章 生死劫(三) 公子渝听了,喜出望外。他就知道,公子溪如此心思缜密,必会想出妥善的办法。 “霓无音若是活着,公子治自然不会放过她。可若是霓无音已经死了,公子治自然也不会与一个死人计较。” 公子渝对于他的话十分疑惑。他想了许久,突然明白了。 “那如此,便多谢二王兄!” 公子溪微笑着摇摇头。“公子治如此猖狂妄为,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从前的公子溪只是一心为了亲情,为他人考虑。而如今的他,却也开始为自己筹谋了。 廷狱司外,一个人身披长长的黑色斗篷,悄悄地进入了廷狱司。 廷狱司内的狱卒看见了他,便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举着手中的令牌。 “啊,原来是三殿下。” 狱卒们见了令牌,纷纷低头哈腰,瞬间都恭敬起来。 “本公子要见霓无音。” 狱卒们听了,都连忙引着公子渝前往霓无音的牢狱里。 牢狱里寒冷无比,凉气袭人。公子渝打发了狱卒们后,便缓缓走进了牢狱中。他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睡着的霓无音,顿时心生怜惜,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公子渝就这样在一边看着她,静静地笑着。 唯一能救霓无音的方法,实在是太过凶险。他心中还在犹豫,却也不得犹豫。 此时,霓无音突然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公子渝,连忙行礼道:“三殿下……”公子渝见了,立刻阻止了她。“以后,便不必行礼。” 霓无音点了点头,“嗯”了一句。她刚想问公子渝为何会来廷狱司,公子渝却又制止了她。 “别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就好。” 公子渝的声音十分轻柔,眼神如阵阵水波般传入霓无音心中。此时此刻,似乎除了给霓无音一个正式的名分以外,彼此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 霓无音在廷狱司的这段日子已是疲惫不堪,没过多久便又入睡了。公子渝轻轻地用手臂揽过霓无音,将她拥入怀中。 你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公子渝在幸福之余又多了万般的担忧。此招凶险,如果你无法挺住,便真的要阴阳两隔了…… 【重凝殿】 霓无音很快便要被依法处斩了。此时的公子溪自己下着棋,与往日没有丝毫的不同。 落千翎得知霓无音通敌卖国的消息十分欣喜,见公子溪如此淡定,她却并没有更加高兴。 毕竟公子溪还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山茶客就是霓无音。 “殿下,繁花令的秘密可很快就要消失于天下了。没有霓无音,便无人知道神力如何破解。” 公子溪听了依然镇定自若。“这必又是公子治的阴谋。他想毁了繁花令,却没想到一件事。” 他说着,又拿起棋盘上的一颗子。“高手过招,不过也是见招拆招罢了。” 公子溪并没有将自己和公子渝的计策告诉落千翎。毕竟此事机密,绝不可让他人知晓。 落千翎虽希望公子溪得到繁花令,却又担心霓无音不能遂她的愿被处斩。“那三殿下……不会去救霓无音了吗?” 公子溪微微抬起头。“他救不救是他的事情,本公子只看结果。至于过程,” 他又若无其事地从一边拿起了一颗子。“可就不在本公子操心的范围之内了。” 落千翎以为这次霓无音真的活不成了,顿时又高兴起来。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殿下,翎儿亲手做了杏仁酪,不如殿下去尝尝……” 落千翎担心公子溪拒绝,最后一句话的声音说得极其微弱。公子溪抬了抬头,匆匆瞥了一眼落千翎。 “你是习武之人,自应行事果断。更何况,你是重凝殿的二夫人。” 落千翎听了,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在心仪之人面前,似乎没有多少人还能如此自信。更何况她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心中之人不是她。只是公子溪如此说,大概是对她有些失望吧…… 如此想着,她自己也有些失望了。 公子溪看着她的表情,又继续说道:“你先回去吧,等本公子忙完了这些琐事便去。” 这一句,令她既意外又惊喜。落千翎高兴地答应着,便行过礼回去了。 公子溪看着落千翎的背影,叹了口气。其实,他只是为了在众人面前维护落千翎的颜面,毕竟她是重凝殿的二夫人。他是谦谦君子,自然不会冷落自己的妻子。 可是不知为何,他总是无端地想起山茶客。虽没有思念那样黏,却也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浮现…… 【廷狱司】 当霓无音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公子渝已经走了。 她仔细地回忆着公子渝的温柔,甚至连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尽力记起。 这,是两情相悦吗? 看着四壁冰冷的牢狱,她又有些怅然了。自己只是一个即将被处斩的犯人,又有何资格再说这些呢?身处于乱世之中,情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奢侈的东西。 霓无音仰头长叹一声。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想着为霓府上下那么多惨死的冤魂报仇,却反将自己的性命都搭在了东燕的政治阴谋当中。 父亲,母亲,是女儿对不起你们!不过,女儿很快便能去陪伴你们了! 就在这时,狱卒们走到她的牢狱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铁门。令她意外的是,狱卒们并没有将她押去刑场,却将她押到了朝阳宫。 朝阳宫中,燕帝正襟危坐,怒视着霓无音。公子治站在燕帝面前,轻蔑地看着这场好戏。 同样站在燕帝面前的,还有公子渝。但他只是用冷冷的眼神看着她,并没有为她求情的意思。 公子渝转过身面对着霓无音。“霓无音,你的罪行已是人赃并获,本应去刑场才对。只是——” 公子渝瞥了一眼公子治。公子治像看好戏一样,幸灾乐祸地看着霓无音。 公子渝瞪了一眼公子治,说道:“只是父王和大王兄因为你通敌卖国竟然要让本公子与你同罪,这就太不应该了吧?” 第四十七章 生死劫(四) 霓无音听了,立刻对燕帝说道:“陛下,您不相信我,却不能不相信您的亲生公子啊!” 燕帝用手托着腮,并没有说话。公子治在一边受不了他们的拖拉,不耐烦地问道:“公子渝,你不是要证明你的清白吗?你着人把她带过来,难道是还想要再替她辩解?” 公子渝冷笑一声,回禀道:“父王,儿臣并无袒护霓无音之心。不过是看此女实在卑贱,想收入宫中图个开心罢了。” 霓无音听了,心中顿时如堕入谷底般失落。 “如今此女不但没有让儿臣开心,反倒是无时无刻不再为儿臣添堵。此女——” 公子渝边说着,边走进霓无音。“还不如死了好。”他拿出匕首,深深地刺向霓无音。 公子渝这一举动令燕帝和公子治都难以置信。他们都惊呆了,只是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霓无音慢慢地低下头,看着公子渝刺向自己的匕首。公子渝紧紧地握住那把匕首,冷冷地看着她。此时此刻,霓无音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 “她死了,本公子可算是省心了。”公子渝松开了匕首,转向了燕帝。 霓无音此时已经感受不到匕首的刺痛了。让她更心寒的,是公子渝的冷漠,他的无情。 她咳了几下,鲜血便从她口中流出。此时的公子渝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却是如释重负般愉悦。 公子渝,难道你昨夜来看我,就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你脱罪? 想到这里,霓无音不禁笑自己太傻。她突然苦笑起来,紧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了两行泪。站在她身边的公子渝此时依然眼神冰冷,似乎只有燕帝的信任才是他最重视的东西。 她渐渐向后倾倒,伏在了地上。 “父王,儿臣已经亲手杀了那通敌卖国的细作。这下,您可相信儿臣的清白了吧?” 霓无音眼中噙着泪水,悔恨地看着那个薄情的男子。她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公子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已经死去的霓无音,得意的同时又假意地称赞公子渝道:“哎呀呀,真是令王兄想不到呀。王兄还以为子渝你多怜香惜玉呢,如今倒亲手让她香消玉殒了!” 公子渝没有回答他,又问道:“父王,此类细作自当诛杀,以儆效尤。儿臣不过是怕父王因为这样一个卖主求荣的女子冤枉了儿臣,那岂不是正中南赵的离间之计?” 燕帝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识大体,寡人也不能再平白无故地让你与那细作同罪。过几日,你的青梅竹马汴安就要入宫了。到时候,你便多与她走动即可。” 燕帝所说的汴安,是东燕的郡主,先九幽门门主之女。她自幼与公子渝一同长大,如今又倾慕公子渝。燕帝此言,让他实在无可奈何。 “是,儿臣定会常去探望汴安郡主。” 既然汴安郡主是先九幽门门主之女,那么她或许会知道是谁杀了先门主取而代之。只要知道了现门主的身份,便可查出当年血洗霓府的真凶。 【重凝殿】 落千翎听说了霓无音的死讯后,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将此事告诉了公子溪。公子溪听后,却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书法。 “他还真下得去手。”公子溪淡淡地说着,拿着笔的手略微停了停。 “霓无音被送去乱葬岗,翎儿已经派人去拦截了。若繁花令还在她身上,他们必会交与殿下的。” 公子溪听后,却突然心事重重。他知道,那些人此去必会一无所获。 【疏桐殿】 青萝走进殿内,小心翼翼地说道:“夫人,霓无音……死了。” 兰轻颜听了,颤抖着点点头。“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她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也落下泪来。她有些庆幸,有些不舍,又有些后悔。 霓无音,如果有来世,但愿你就别再遇到我了…… 就在这时,落千翎急匆匆地走进殿。不等兰轻颜开口,她便让殿内的所有人都退下了。 兰轻颜见她如此急迫,问道:“落夫人,她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她没死,她根本就没死!”落千翎瞪着眼睛,焦急又愤怒地说道。 听了落千翎的话,兰轻颜有些难以置信。霓无音死期已到,根本就没有人为她求情,她不可能再死里逃生了。 “我听说她被送去了乱葬岗,便遣人拦截,以为能搜得繁花令。可是霓无音呢?她根本就不在乱葬岗!谁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兰轻颜有些担心,说道:“兴许是有别人也想得到繁花令,便想出了和你一样的办法先劫走了呢?” “不可能!”落千翎坚决反驳了她的想法。“我派去的人一直守在乱葬岗附近的所有关卡,今日根本就没有人从那里经过!” 听落千翎这么一说,兰轻颜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是——她都被斩首了,怎么还能……” “不是斩首!定是那公子渝在捣鬼!” 兰轻颜听了,猛地看向她。 落千翎继续说道:“霓无音没有被处斩。公子治因霓无音是公子渝身边的人,就认为公子渝也有通敌之嫌。公子渝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亲手杀了她。” 单纯地听落千翎的话,公子渝的所作所为确实没有问题。可是落千翎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其中奥妙。 “你是说,公子渝是让霓无音在所有人面前假死,但她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在庆华宫?”听了落千翎的话,兰轻颜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霓无音,你明明应该死了才对,你竟然还想碍我的事! “今日庆华宫必定戒备森严。等过几日,我便亲自去庆华宫一探究竟!” 【庆华宫】 公子渝从朝阳宫出来后,便神色慌张,急匆匆地坐上了轿辇回宫了。 “人呢,人在哪?!”公子渝焦急万分,飞奔回了庆华宫。方宪早就等候在庆华宫门前,带他去了偏殿内室。 第四十八章 明灭消(一) 内室中,早就有几个医术高明的太医为她诊治着。其中一个太医见了公子渝,便走上前来问道:“三殿下是昨日给她服用过护心散?” 公子渝焦急地点点头。 护心散可以使人的心肺被药物护住,即使刀剑穿心也可慢慢治疗康复。只是此药如此神奇,自然是有剧毒的。他昨夜去廷狱司探望,便是为了给她服用护心散。 “那微臣只得先为她疗伤,再慢慢为她驱逐体内剧毒。” 公子渝听了,连忙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太医皱了皱眉,为难地回答道:“呃——殿下,这位姑娘的身体实在虚弱,又服用了护心散,现在又被刺中了心肺。这种情况实在是……微臣实在不敢保证,她是否……” “本公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救活她!” “是是,微臣定当竭尽全力……” 公子渝焦急地看了一眼霓无音,又匆匆地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兰轻颜便立刻赶到了庆华宫。对于她心中担忧之事,她已经不想再多等片刻了。 “三殿下,三殿下!” 兰轻颜找到了公子渝,立刻拿出手帕,哭哭啼啼地问道:“三殿下!无音姐姐是何为人,三殿下您应该是清楚的啊!无音姐姐如何会成了南赵细作?” 公子渝听了她的话,只是紧皱着眉,并没有回答。兰轻颜见了,又继续说道:“无音姐姐一向忠于三殿下,三殿下如今竟亲手杀了她,您于心何忍?!” 于心何忍? 公子渝突然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兰轻颜。“不过是一个卑贱之人,死了便死了,还想拉本公子当垫背?” 兰轻颜见公子渝眼神中尽数透出丝丝寒意,心中却莫名其妙地欣慰起来。可她毕竟与霓无音姐妹一场,霓无音如今却被这样薄情寡义之人蒙了心智,身死于自己心上人之手,她心中又不免有些惋惜与气愤。 “可是轻颜怎么觉得,三殿下您竟然对您口口声声所说的卑贱之人动了真情呢——” “兰夫人是不是过于关心那细作,才胡思乱想了?”公子渝的眼神冰冷,对霓无音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 兰轻颜冷笑一声。“是不是胡思乱想,你自己心中清楚。可能是轻颜太过于羡慕这两情相悦之事,所以才看走眼了?” 公子渝正要转身离开,兰轻颜又问道:“那如果无音姐姐没有死,你会不会再去找她?” 公子渝心中一惊,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兴许兰轻颜只是因为关心霓无音才这么问的。 “自然会。”公子渝回答着。“因为,本公子必要亲手杀了她才安心。” 公子渝说罢便进入殿中,关上了殿门。 还真是薄情寡义啊! 兰轻颜感慨一句,也相信了霓无音已死的事实。 青萝见兰轻颜放下心来,又问道:“夫人,可是落夫人所说的——” “她说的?落千翎整日里就知道疑神疑鬼!依本夫人看呐,她就是太在意二殿下了。”兰轻颜如此说着落千翎,却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刚出庆华宫,便看见等候多时的落千翎。兰轻颜见了她,便立刻低下头,匆匆朝着反方向走去,想假装没看见。 “兰夫人何故躲我呢——”落千翎见了兰轻颜的举动,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兰轻颜闻声,镇定自若地转过身道。 “原来是落夫人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宫女,并没有注意。” 落千翎被她的话回答得苦笑不得。“兰夫人还真是会做戏呀,难怪能把你的好姐妹骗得团团转。不过——” 落千翎走上前来,轻轻地说道:“我可不是霓无音,没有她那么蠢。所以兰夫人在我面前,就无需做戏了吧?” 兰轻颜笑了笑,转向了一边。“难道,落夫人就不担心么?我可是刚从庆华宫出来呀。你猜,我见没见到她?” 落千翎听到她说起霓无音的下落,又心急起来。兰轻颜看着落千翎的样子,掩着嘴笑起来。“落夫人怎么沉不住气了呢,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呀!” “兰轻颜,你还是那么的虚伪!”落千翎气急败坏。 青萝见落千翎公然有辱兰轻颜,刚想上前反驳几句,却被兰轻颜拦住了。“落夫人是习武之人,性情如此耿直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 兰轻颜慢慢地说着,看向落千翎。“眼下,落夫人与我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落夫人哪日看着我碍眼了,再动手杀了我,那对落夫人自己不也是一个损失么?” 落千翎看着兰轻颜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却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不禁怒火中烧。 兰轻颜丝毫没有理会她,又继续说道:“只是,轻颜想提醒落夫人一句。落夫人性格如冰山一般,若是心中怒火过盛——” 落千翎听到这,突然瞪着兰轻颜。兰轻颜不卑不亢,依然笑着看着她的眼睛。 “那可就不复存在了——” “兰轻颜,你现在如此嚣张,不过是因为我们之间还有利益关系。不过万一哪日——” 落千翎说着,低下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袖。“本夫人发现你没用了,过河拆桥的手段,本夫人也会试一试的。” 落千翎现在,可是重凝殿的二夫人。若是来日公子溪登上了帝位,自己可就是东燕王后了。 “落夫人心里的算盘打得比我好多了。可若是公子渝一直占着上风,恐怕落夫人这希望渺茫啊!” 兰轻颜刻意地强调了“渺茫”二字,惹得落千翎恨不得杀了她。 “你到底见没见到她?” 落千翎实在不想再跟她这个虚伪的女人废话,便直接问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看公子渝的反应,她应该是真的死了。”兰轻颜回忆着公子渝的神情动作,肯定地说着。然而落千翎却一直坚信着她自己的想法,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见落千翎不相信自己的话,兰轻颜又说道:“你还真是奇怪,怎么日日疑神疑鬼的。” 落千翎听了兰轻颜的话,说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不要把不希望发生的,当作是别人胡说八道。现在我也告诉你一句,不要把你不希望发生的,当作是我疑神疑鬼!” 第四十九章 明灭消(二) 这句话,确实说中了兰轻颜的心理。她的确不希望,不希望霓无音真的还活着。 兰轻颜故作坚强,笑着问落千翎道:“对于你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你怎么还整日里去找蛛丝马迹呢?难道非要自己求证了这件事情发生了,你就高兴了?” 落千翎虽也希望霓无音永远离开燕宫,离开公子溪。但她总有一种预感——朝阳宫之事有蹊跷。 庆华宫中,太医们夜以继日地为霓无音疗伤。霓无音总是在夜里发烧烧得滚烫,还常常能咳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公子渝也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忧心忡忡地看着太医们为她医治。 你一定要躲过这场生死劫。 公子渝心中想着,又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霓无音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只是日日发烧,日日咳着鲜血。公子渝见状,愈发地忧心,自责与愧疚也随之涌上心头。 一个太医突然放下了医书,前来禀告道:“三殿下,微臣有一个办法。” 公子渝此时听了这句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中闪烁着光,连忙问道:“什么?” “有一种灵药,若是能得到这种灵药的药材,必能救这位姑娘。只是……”那太医说到这,又为难着。 公子渝已经不想有任何的顾虑了。只要是能救霓无音,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那灵药的药材中,有一种叫白芝草。白芝草生长在高山之上,非寻常人能够得到的……” 公子渝听了有救霓无音的办法了,便急切地问道:“不知那白芝草生长在哪座高山上?” 太医捋着胡子,想了想道:“这得出了燕宫,然后直往北走,直到能看到一座高山为止。此去路途遥远,只怕陛下不会放三殿下出去啊。” 公子渝现在担心的,不是燕帝的情绪,不是路途的遥远,不是取白芝草的艰险。他担心的,只是霓无音的安危。 “无妨,本公子定能取到白芝草。” 公子渝说着,便起身去了朝阳宫。 朝阳宫中,燕帝与周后正在用膳。燕帝见了公子渝,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问了一句:“什么事?” 对于公子渝此时来朝阳宫的目的,燕帝并不清楚。甚至他觉得,现在霓无音已死,似乎这些公子的眼睛又要盯在他自己的身上了。 周后许久没见公子渝,在燕帝面前又开始装出一副贤惠的样子了。“子渝呀,这都到了用膳的时候了,你怎么来朝阳宫了呀?是不是想母后了呢?” 公子渝没有理会这个虚伪做作的周后,对燕帝说道:“父王,儿臣请求出宫半月。” 燕帝听了,放下筷子看着他。“你要出宫?为什么?” “儿臣病了,需要一种长在高山之上的草药。寻常的侍卫武功不高,不能为儿臣成功取药,所以儿臣想亲自去……”公子渝随口胡说着。 燕帝用敏锐的眼光看着他。“既然是取药,寡人大可以在燕宫中找找武功高强之人。高山之上?那也太危险了,你一个三公子去干什么?” “父王,儿臣既然病了,就更想出宫看看。整日待在宫里……” 不等公子渝说完,周后便又打断了他的话。“子渝,既然病了,就找太医看看才对呀。” 周后总是觉得,公子渝出宫定然是有什么阴谋。取药?没那么简单。 “不瞒母后说,儿臣的确找了太医。取药为儿臣医治,便是太医亲口所说的。” 周后听了,问道:“不知这太医的医术高不高明啊?万一是个庸医,再胡乱诊治,岂不是误了子渝的身子吗?来人——” 没想到周后竟然…… 公子渝见了,心中不免有些慌张。“母后,不必劳烦您费心了。子渝自己请的太医,自然是信得过他的医术的。” 周后狡黠地笑着,不依不饶道:“子渝啊,母后这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你父王还对你寄予厚望呢,你这要是连自己的身体都照顾不好,那——” “行了,既然是他自己愿意,那寡人也不必担心什么。你若是想出宫了,便随你。” 燕帝听了周后的话,皱了皱眉。对于自己这几个有点声望的公子,他心中自然是忌惮。若是让他亲手杀了他们,他心中还有些担忧后继无人。可若是他自己不注意,死在了路上,那可就不怪他这个父王了。 如今霓无音已死,繁花令下落不明。燕帝最担心的,是居心叵测之人又将眼睛盯向了自己,而不是区区一个公子的安危。 公子渝见燕帝同意,高兴地谢过燕帝,便行礼退下了。周后心中暗自愤怒,却也不好说什么。 【凤仪殿】 周后传公子治到了凤仪殿,与他说了公子渝的行踪。 “出宫便出宫吧,难道繁花令还在宫外不成?”公子治并不担心。如今霓无音都死了,公子渝手中已经没有什么能与他抗衡的了。 周后对此却担忧不已。“本宫总觉得,公子渝这次又有什么阴谋。本宫要让人为他诊脉,他竟再三推脱,其中必有蹊跷!” 现在繁花令没有了。虽然公子渝手中得不到繁花令,可是她却也得不到了。如今,她只能盯紧公子渝,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了。 “母后,儿臣方才来凤仪殿,好像的确看到公子渝他出宫了。” 听公子治这么一说,周后更加疑心了。 “什么灵药,竟然如此着急!” 周后实在是想将公子渝碎尸万段。这个公子渝,怎么总是和她争?若是他死了,燕帝传位于公子治,她就算做不成女帝,也能名正言顺地当上太后。 “母后莫急。恐怕在父王心中,未必就不想他死了。”公子治见周后忧心,便说道。周后疑惑,便看向他。 “母后,倘若公子渝在取药的途中不小心身死,父王未必会追查下去啊。” 公子治阴险地笑着。为了除掉公子渝,他不惜用尽最为卑鄙下流的手段。 无论如何,只要能除了他! 第五十章 明灭消(三) 刻薄阴毒?手段毒辣?凶残暴虐?这些他根本就不在乎。 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如何,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周后此时心中已有办法。她拿起茶杯,向烧着熏香的香炉中浇着。“那你就放手去做吧,可一定保证你三弟的安全呢!” 公子治听了,又阴险地笑了起来。这抹笑,笑得极为恐怖,扭曲。 周后放下了茶杯,又说道:“等本宫解决了公子渝,就该对付那个公子溪了。” 她愤愤地说着,又突然平静下来。“不过,本宫倒是一点都不着急,你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反正陛下现在对他们两个的怀疑,可是愈发严重了呢——” 公子治听了,也得意地蔑笑着,笑得极为阴险。 为了除掉公子渝,他不惜用尽最为卑鄙下流的手段。只要能除了他! 公子渝出宫后,便一路骑着马飞奔向北。他穿过了茫茫人海,越过了小溪河流…… 骏马一路疾驰,公子渝终于到高山脚下。山脚下,一个山洞呈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将骏马拴在一边,独自一人进入了山洞。山洞中阴森森的,时不时还有蝙蝠在其中横飞。洞中有几炬火把挂在山壁上,还时不时有“嘀嗒”的水滴声。 【凤仪殿】 公子治急匆匆赶到凤仪殿,向周后汇报道:“母后,儿臣派了武功高强的死士前去刺杀公子渝,可在半路却发现……” 公子治走近些,小声说道:“除了儿臣的死士,还有一队人在跟踪公子渝。” 周后听了,既好奇又紧张,问道:“什么人?” 公子治仔细地想了想,说道:“听他们的口述,儿臣觉得……是九幽门的人。” 周后听了,气愤地深吐一口气。“怎么九幽门的人处处插手,来坏本宫的好事呢?上次若不是九幽门,本宫能让那两个孽障活着出凤仪殿吗?” 公子治点点头,又说道:“母后,以九幽门的能力,完全可以杀了公子渝。更何况,他们还派了那么多人去。” 周后转念一想,倒还放心了。九幽门派人跟踪,未必就不是为了杀了他。 “如此,便将这一切交给九幽门的人做吧。这样你父王查下来,怎么也查不到你头上呀。”周后得意地拈起手指,碰了碰头上长长的流苏。 公子治在庆幸自己能不费一兵一卒杀了公子渝的同时,也在担忧着九幽门的事情。“母后可曾听说九幽门的变故?” 周后歪着嘴笑了一下,说道:“和本宫有什么关系,本宫与九幽门从未有过交易。” 公子治担心的是九幽门新门主的真实身份。若是此人是与周后作对之人,那岂不是…… “你父王为何要封汴安郡主?因为她是九幽门门主的女儿。现在九幽门门主死了,你父王自然可以让汴安郡主嫁给公子渝了。” 幸亏九幽门门主被新门主给杀了。否则若是九幽门门主之女嫁给了公子渝,他岂不是更难对付了么? 九幽门的人个个武功盖世,只是有一点:他们做事,只认象征门主身份的玉玦。如今新门主杀了先门主并拿到了玉玦,又闯过了机关塔,他们自然会仅听新门主的吩咐。 所以,公子渝这个被先门主认定的女婿,还是躲不过九幽门的追杀。 公子渝一直向前走着,想找到白芝草的踪迹。突然,几个蒙面的黑衣人手持长刀,从他身后冲上来。公子渝一惊,回过头看见了这些黑衣人,他立刻识别出了这些人的身份。公子渝来不及多想,只得向山洞前飞奔着,黑衣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公子渝很快便沿着洞穴来到了山顶。此时的他从山脚一句跑上了高山之巅,已经体力不支了。黑衣人的体力却充沛得很,很快便赶了上来。 “公子渝,今日我便是来取你性命的!”为首的黑衣人大喝一声,便举起长刀冲上来。 公子渝的身后便是悬崖,他回过头看着悬崖,又看了看黑衣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悬崖。黑衣人又走上前去,向悬崖下面望着。“这么深,肯定死了!弟兄们,回去交差!” 黑衣人又调转方向,向山脚飞奔。 不知为何,公子渝已死的消息很快便在燕宫中传遍了。 朝阳宫中,周后和公子治站在阶下向燕帝禀告着这个消息。 “不可能!寡人的公子,怎么能轻易就掉下悬崖!宫里的人就爱以讹传讹,此事定又是宫中的讹传!” 燕帝虽然一直妒忌公子渝的才干,心中却也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真的死了。周后与公子治虽然暗暗在心里高兴,表面上却也还是故作悲伤。 “陛下,子渝已经去了,您要节哀呀……”周后边用手帕拭着泪,便劝着燕帝。她转着头假装拭泪,赶紧给公子治递了个眼神。 公子治见了,也开始低下头,装作悲痛欲绝。“父王……你说三弟,三弟他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你给寡人闭嘴!”燕帝心中的悲伤转化成了愤怒。“你平日里最爱和公子渝过不去,此时装什么悲悯?” 见燕帝发怒,公子治连忙跪下道:“父王误会了,儿臣哪里能和自己的王弟过不去啊!” 周后也在一边劝道:“是啊陛下,子治身为王长兄,一向对自己的王弟友善……” “公子渝这次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脱不了干系!” 听了燕帝的呵斥,公子治这次是真感到冤枉了。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他做的,竟然还要替人背锅! 公子治此时在心中想着,要不要将九幽门行刺公子渝的事情告诉燕帝。可若是他如此说,燕帝又会起疑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那岂不是暴露了他起初想谋害公子渝的事情么? “父王,儿臣冤枉啊……”事已至此,公子治只得喊冤了。此时此刻,公子治倒还真希望公子渝能活着回来。若是公子渝不能平安归来,他岂不是真要替人背锅了? 第五十一章 霓府案(一) 【疏桐殿】 落千翎知道公子渝的死讯后,立刻赶到了疏桐殿。 “是不是你做的?”公子渝死了,落千翎虽高兴,却也好奇这件事情的真相。 兰轻颜用手握着茶杯,慢慢地摇着里面的茶。“落夫人也太高估我了吧?我连武功都不会,出身又如此低微,如何指使九幽门的人为我做事呢?” 落千翎想了想,又说道:“那这件事就蹊跷了。公子治曾派人跟踪了公子渝,但没过多久,这些人又都回来了。” 兰轻颜没有继续说这件事,却提到了汴安郡主的事情。“听说先九幽门门主之女汴安郡主心仪公子渝,如今公子渝已死……” 兰轻颜说着,又掩着嘴轻笑起来。落千翎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她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她只想知道杀害公子渝的凶手,也就是九幽门的新门主是谁。 【重凝殿】 公子溪听闻公子渝的死讯后,一直黯然神伤。如今公子渝与霓无音都死了,落千翎虽然心中欢喜,见公子溪此状却也疑惑起来。 “殿下。如今公子渝已死,您最大的敌人便已经没了,您应该高兴才对。” 听了落千翎的话,公子溪却慢慢地摇了摇头。“子渝与我多年情谊,有时想想,他也的确没有……” “殿下!当日在徐后陵园,公子渝做了什么好事您是知道的!”落千翎见公子溪竟然对公子渝生出了恻隐之心,不禁着急起来。“更何况殿下若是为了您心中所愿,就迟早会与公子渝兵戎相见。” 公子溪虽然想站在高处让恶人得到应得的惩罚,却也不想因此伤害与自己相识多年的至交。 落千翎万万没想到,公子溪心中竟然还会对公子渝有恻隐之心。“倘若殿下因为公子渝与您的情谊就心慈手软,那不知来日殿下会不会也因此而将自己的一切拱手相让?” 公子溪沉默不语。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如今公子渝已死,本公子是该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公子治了。” 此话虽表明了公子溪的决心,可他说这话的语气却还是在怀念着公子渝。 落千翎心中坚信,霓无音根本就没有死。或许兰轻颜也是这么想的,可她却并没有对落千翎道出实情。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公子渝和霓无音都已身死。霓无音能不能死里逃生,就看公子渝坠入悬崖后能否活着并找到白芝草了。 公子渝其实并没有坠入悬崖。他急中生智,抓住了悬崖边的石壁上悬挂着的树藤,便空悬在了半空中。此时的他已经体力不支,可如果他稍一松手,便会掉入万丈深渊之中。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如果他不能尽快找到白芝草,霓无音便真的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紧紧地抓住那根树藤。他向下看了看,发现在他右下方有一块凸出来的岩石。如果能向下攀爬踩到那块岩石上,说不定那里会有一个洞穴呢。 他顺着树藤慢慢地向下滑落,用脚踩住那块岩石。他向前倾了倾身子,便真的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洞穴。他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洞穴,仔细地摸索着,过了不久便看到了里面照出了火把的亮光。他继续向前走着,等走到那亮光的中心之处,却发现洞穴中竟然有一个老人。 那老人须发皆白,却丝毫不见有一般老人应有的年迈之感。他坐在火堆旁边,对于公子渝的到来并没有在意。公子渝缓缓地走上前,作揖问道:“老人家,请问哪里有白芝草?” 那老人斜着眼睛看了公子渝一眼,没有回答他。老人起身走向洞口。 看公子渝的着装穿戴,应该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儿子。老人如此想着,突然便想到了什么。 “你是何人呐?”老人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公子渝,有些戒备地问道。 “小生慕容渝。”公子渝见老人疑心,便交代了自己的身份。老人听了公子渝的话,却突然厌恶地瞪着他,愤恨地说道:“呸!慕容家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公子渝不知道老人为何对慕容氏如此憎恨,便问道:“恕小生冒昧问一句,不知老人家何出此言?” 老人先是恶狠狠地咬着牙,又悲伤地拭了拭泪。“我们一家,就是被你们慕容家害惨了!” 老人说着,又回想起了往事,叹了口气。 “大公子慕容治为非作歹,该死!慕容治征讨南赵时因为立了战功,便要开庆功宴。他给无数百姓胡乱编造了许多罪名,将他们抓进了廷狱司,要举行一个杀人比赛来庆祝自己的功劳……” 老人愤恨地说着,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公子治千刀万剐。“我的老伴和未出世的孩子也被官兵抓了进去,惨死在了你们王室的刀剑之下啊!” 公子渝听了,不禁更加惊愕于公子治的暴行。他真的不明白,公子治怎么就这么喜欢看别人痛苦不堪的样子? “还有现在的燕帝,你们……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老人伸出手,指着公子渝道。“后来我因为霓大人的怜悯进了霓府当差。有一日,我看到朝廷派了人给霓大人送了一封信,后来不知怎么便传出了繁花令的传言……对了,那个人好像就是燕帝身边的中常侍!” 公子渝一惊。父王身边的中常侍? 难道…… 父王竟然会与繁花令之事有关! 老人虽然不知道繁花令到底是怎样的宝物,却也没想到霓府竟然会因为此物而遭受如此劫难。 “那日夜里,我们霓府突然被几个黑衣人杀了进来。只需片刻,几乎霓府上下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里……” 公子渝听了,突然觉得彻查当年九幽门血洗霓府一案有了新的希望。 这个老人的身份既然是霓府的下人,那他必定是经历了当年九幽门血洗霓府的事情,也必定会知道关于血洗霓府的真凶——九幽门新任门主的身份线索。 第五十二章 霓府案(二) 老人瞪了公子渝一眼,继续说道:“我一路护送着大小姐逃跑,好不容易出了津梁,却又被中常侍他们的人劫住了。他们非要将我们安排在一家驿馆,对于所发生的一切却只字不提。没过多久,慕容治便差人花言巧语将大小姐哄骗入宫。大小姐想复仇,便也不得不入宫……” “老人家,你可知大小姐现在何处?” 老人狐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怎么,你知道?” 公子渝严肃地看着老人,说道:“霓无音便是我身边的谋士。我为了让她免受公子治暗伤,便让稍稍她学习了武艺。虽然她的武艺并不足以与其他谋士相比,却足以抵抗宫中普通的侍卫。” 老人听了,突然跪倒在公子渝脚下。“多谢公子,您可一定要保证大小姐的安危啊!现在她可是唯一能为我们霓府报仇的人了!” 公子渝连忙扶起老人。“她是我身边人,我自会保证她的安危。” 公子渝说着,又想起了生命垂危的霓无音,便急切地说道:“现在我想问你三件事情,你若是知道,必要如实相告。” 老人眼中含着泪,点了点头。 公子渝想了想,说道:“第一件,繁花令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低下头考虑了许久,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繁花令是什么。只是好像所有人都说那是件宝物,里面封印了神力。如果能得到繁花令的话,天下便也唾手可得了。” 公子渝实在是想不通,燕帝会与繁花令有什么关系?只是像燕帝这样多疑的人,他既然得知了繁花令之事,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杀了霓无音吗? 想到自己的疑虑,公子渝又急切地问道:“那中常侍给霓大人送的书信是什么内容?中常侍为何带你们去驿站?” 虽然公子渝急于知道这些问题,可是老人对于血洗霓府和繁花令之事确实一无所知。 老人听着公子渝的问题,突然说道:“别的我是不知道,只是我记得当夜血洗霓府的人……” 老人托着腮,努力地思考着。 知道了血洗霓府的真凶,便可以知道九幽门门主的真实身份,也一并知道了杀害先门主的人是谁了! “那人穿着红衣,带着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似乎是为了繁花令而来……” 一身红衣?难道,九幽门新任门主是女人?还是这只是他们的障眼法? “那人可是女子?是何模样?”公子渝眉头紧锁,愈发地紧张焦急了。 老人还是摇摇头。“当时只顾着逃,也没看清楚那人。” 公子渝猜测着九幽门门主的可能人选。周后?亦或是一个他并不认识的女子? 如今已是时间紧迫,霓无音根本等不及他再去仔细询问了。“老人家居住在此洞之中,想必会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熟悉。你可知白芝草在何处?” 老人点点头,带他出了洞穴,用手向上指道:“就在那个山顶上,喏!” 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公子渝看见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公子渝谢过老人后,便急着去采药草了。 “公子!”老人见他要走,便急忙从后面叫住了他。公子渝回过头,看着老人。 “您一定要照顾好大小姐!”老人说着,泪水湿润了眼眶。公子渝咬了咬下唇,点点头。 “放心吧。” 公子渝说着,刚要出洞穴,老人便带他到了一条小路。“这是这高山的一条密道,专给人采药草用的。” 公子渝谢过老人后,便立刻顺着小路行走。那小路虽然崎岖不平,却比攀爬到山顶要好得多。 燕宫中,所有人还在像往常一样忙忙碌碌,丝毫没有因公子渝的死而发生什么变化。 公子渝采了药草,便匆匆赶回了燕宫。他回来的这一路,所有人都用诧异、惊愕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中顿时觉得宫里是出了什么事。 他回了庆华宫,立刻赶到偏殿。偏殿的太医、宫人们见了,都又惊又喜。 “殿下,是殿下!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公子渝看着他们欢呼雀跃,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一路上的人都如此奇怪?” 方宪回答道:“回禀殿下,宫中传闻殿下已经坠崖而死,我们都以为殿下……” 公子渝听了,心中不由得一惊。 他在采药草的途中遇刺,行刺之人既知道他的行踪,又能得知他坠崖…… 九幽门门主必在燕宫当中! 公子渝突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事实。或许……这只是他妄加揣测? 公子渝装作平静,让所有的太医和宫人都出去,只留下了方宪和那日告诉公子渝白芝草药方的太医。 “大人,您对霓大人有救命之恩,本公子该多谢大人才是。”公子渝看着那太医,太医听后连连行礼道:“不敢不敢,为三殿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 “只是不知大人您是为了什么,竟然将本公子的行踪泄露出去?本公子不是说过吗,你们来庆华宫的事情定要三缄其口!” 听了公子渝的话,太医面如土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三殿下饶命,三殿下饶命啊!微臣……微臣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三殿下!” 公子渝宅心仁厚,关怀民生,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太医虽然也感念公子渝的仁善,却被心怀不轨之徒要挟,不得不说。 “既然如此,你是将本公子此去的目的,和霓大人的事情都告诉那人了?”公子渝此时已经预感不妙。那太医点了点头,公子渝便心中如燃烧一般慌张了。 “要挟你的人是何人?”公子渝蹲下身,急忙问太医道。太医自知对不起公子渝,却也不能将那人的身份说出,便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柱子上死了。 方宪见了,明白他们被人算计了。“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公子渝现在心中也没了主意。“她还活着的事情,估计要被宫里的人知道了……” 霓无音还活着,宫里的人尚且不知道。可是公子渝还活着,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人的嘴,果然神奇! 第五十三章 霓府案(三) 般瑛宫中,公子治气急败坏地摔着东西。 “公子渝,你不是死了吗?死了怎么又回来啦呀?!”他怎么也想不通,是不是上天不愿意看着他好,非要给他安排个对手不可? 不对,不对!是公子渝,是公子渝天生就是他的克星!有公子渝在,哪里有他的容身之所! 公子治一向争强好胜,更是因此而衍生出了嫉妒和害人之心。即便是用尽下三滥的手段,只要能除了公子渝,他公子治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的! 可是这些年来,无论公子治如何极尽阴毒下作的手段,公子渝竟然都能安然无恙! “大王兄,息怒。”公子溪在阶下淡淡地看着公子治无济于事地发疯,心中十分蔑视,冷笑一声。公子治害公子渝都已经这么多次了,哪次成功了? 公子治以为繁花令没了,公子渝死了,他就可以顺顺利利地成为东燕未来的新帝了。谁成想这公子渝竟然这么命硬,自己怎么做都是徒劳! 公子溪等公子治闹够了,才缓缓开口道:“大王兄不必心急。只要父王对公子渝的忌惮还在,大王兄又何愁当不了储君呢。” 公子溪也是万万没想到,公子渝竟然还活着。本来公子渝的死已经让他感念起他们的情谊,如今公子渝竟然还活着! 这一次,公子溪的怜悯之心已经丝毫不剩了。 如果说公子渝的死讯激起了他对昔日情义的怀念,那么公子渝的死而复生便是彻底摧毁了这最后的一丝真心。 【庆华宫】 公子渝日夜不寐,坐在霓无音旁边照顾她。他忧心如焚,不停地擦拭着霓无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这都服用了白芝草,怎么还不见好转呢? 公子渝正在想着这个问题,太医便进来了。公子渝见了,连忙问道:“不知她服用白芝草后,何时能醒来?” 太医拿出了医药箱,又替霓无音把过脉后回道:“回三殿下的话,毕竟白芝草的药效会有延迟,霓大人可能会在近几日醒来。在此期间,三殿下只需悉心照料即可。” 太医说完,便将药端上来,行过礼退下了。 公子渝虽然心急如焚,听了太医的话却也宽心不少。他端起药碗后,用勺子盛了少许吹了吹,便小心翼翼地送到霓无音嘴边。奈何霓无音此时昏迷,根本就无法喝进去任何东西。 这些太医还真是有办法,他们是怎么让她服用白芝草的…… 公子渝却并没有叫太医进殿。他端起药碗喝下少许后,便俯下身,轻轻地吻着霓无音…… 就这样,霓无音很快便喝完了药。公子渝替她擦拭了嘴边的药后,便起身离开。 就在他刚要起身的时候,霓无音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要走……” 看着霓无音还在昏迷中,公子渝便又坐下。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静静地微笑着。他俯下身,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又静静地看着她。 【疏桐殿】 “你说什么?公子渝没死?”兰轻颜难以置信,既惊讶又气愤,突然站了起来。 青萝可是在回疏桐殿的路上亲眼见到公子渝骑着马回宫了,哪里会有错? 兰轻颜愤恨至极。不过没关系,时间还久,来日方长,她并不会在意这多多少少的得失成败。 “看来,本夫人还得另想办法了……” 【朝阳宫】 燕帝和周后坐在高座上,不住地向大殿门口望去。 “陛下,您说这汴安如今也该长成窈窕淑女了吧?”周后坐在燕帝身边,笑吟吟地说着。现在的她,又装出了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嗯,长大是一定的。毕竟汴安与子渝青梅竹马,如今子渝都长大了,汴安自然也不再是小孩子。”燕帝笑眯眯地说着,却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当初让汴安与公子渝签订了婚约,不过是因为他们青梅竹马。当时的公子渝尚且年幼,还没有如此高的声望,而汴安又是九幽门门主的女儿,自然算得上门当户对。 如今九幽门门主死了,公子渝的声望也颇高,燕帝自然还要让他们履行婚约。在燕帝心里,这才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只不过呀,依寡人看……”燕帝捋了捋胡子,又笑道。“窈窕淑女就算了。” 汴安郡主一向刁蛮任性,恐怕是当不起“窈窕淑女”这四个字。 燕帝和周后正说着话,汴安郡主便进殿了。“汴安拜见陛下,拜见王后!” 汴安郡主身着粉色长衣,戴着各种各样的首饰,打扮得极像个粉嫩嫩的小公主。燕帝与周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汴安郡主见了他们自然心中亲切。 “哎呦,汴安可算是来了!快快免礼,过来让本宫看看!”周后高兴地招了招手,汴安郡主便笑着跑上前去。 周后用两只手拉着汴安郡主的两个胳膊,笑盈盈地上下打量着她。“哎呀您看呐陛下,汴安果然长大了!” 燕帝也笑着说道:“不管汴安多大,在寡人和王后面前,你可还是小时候那个刁蛮任性的鼻涕虫哟!” 汴安郡主自幼便喜欢哭闹无礼,常常惹得燕帝哭笑不得。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周后便提起了正事。她伸出手,点了点汴安郡主的鼻尖说道:“汴安呀!你这次进宫,除了来玩以外,也要多在庆华宫走动走动呀!” 汴安郡主听了周后的话,害羞地笑着低下头道:“王后惯会取笑汴安……” 见了汴安郡主的反应,周后笑得更开心了。“这怎么算是取笑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该到了嫁人的年纪。你的母亲因难产去世,父亲也……” 周后说着,忍不住低下头拿出手帕拭泪。汴安郡主听周后提起了伤心事,也沉默不语。燕帝见气氛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道:“汴安呐,你在寡人这里用过了午膳便去庆华宫看望子渝去吧!” 汴安郡主听了,高兴地点点头。 【庆华宫】 方宪进了偏殿,看到公子渝静静地看着霓无音,不禁也笑了笑。“殿下,汴安郡主……要见殿下。” 第五十四章 霓府案(四) 公子渝看了方宪一眼,问道:“在哪?” “就在正殿,属下已经安抚好了汴安郡主的情绪,请殿下速速前往正殿。否则万一汴安郡主闹起来……” 汴安郡主皱着眉,噘着嘴,百无聊赖地待在庆华宫。 “子渝哥哥怎么还不来呀?”汴安郡主不高兴地责问着宫人,宫人低着头,回答道:“回禀郡主,我们也不知道殿下去了哪里啊……” “没用!你们天天跟在我子渝哥哥的身边,竟然连他行踪都不知道?”汴安郡主气冲冲地站起来,叉着腰指责这些宫人。宫人们跪在地上,都不敢说话。 “三殿下到——” 汴安郡主听了,立刻转怒为喜,高兴地跑上前去。“子渝哥哥,可算回来了!你去哪了啊?” 公子渝笑了笑,说道:“一直待在庆华宫里,觉得心中烦闷,所以才想出去走走。” 汴安郡主听了,又立刻嘻嘻笑着。“以后有汴安在,子渝哥哥定不会再觉得无聊啦!” 公子渝只是勉强地笑着,没有回答。 汴安郡主的脾气,可是人尽皆知的。公子渝叹了口气,又替霓无音盖了盖被子,便动身前往正殿。 公子渝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急切地问汴安郡主道:“汴安,或许……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可是……” 汴安郡主听了公子渝的话,似乎也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事情,笑容便渐渐消失了。“子渝哥哥但说无妨。” 公子渝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虽然不喜欢向你爹爹学习武艺,可是你应该去过九幽门吧?”汴安郡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去过!我爹爹经常带我去九幽门。甚至……” 她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爹爹死的当日,我还去了九幽门。”公子渝听了,更加急切地问道:“那你见过那个杀害你爹爹的凶手?” 汴安郡主点点头。“自然见过!那人武功高强,照理说她闯过机关塔,拿到了通关牌,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让我爹爹传位成为新门主的呀。” 汴安郡主不明白的是,那人为何非要杀死她的爹爹? 而公子渝早就已经明白。那人若是不杀了先门主,如何让九幽门的人真的心甘情愿地为那人办事呢? “那人是何长相?” 汴安郡主仔细地回忆着,回答道:“这个……汴安就记不太清楚了。都过了那么久……”她支支吾吾地想了想,却突然眼前一亮。“可若是汴安能见到那人,汴安自然能认出的!” 公子渝听了这句话,却觉得此事有些棘手了。他怀疑周后,却也不能明说。宫中这么多人,如何能让汴安郡主去逐个辨认? “汴安,今日我所问之事,切莫向任何人提起。” 汴安郡主用力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她见公子渝的脸色不太好,连忙问道:“子渝哥哥,你怎么了呀,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公子渝听了,慌忙笑了笑,摇摇头。看汴安郡主的反应,九幽门新任门主应该不是周后。 如果不是周后,那会是谁呢? 汴安郡主没有察觉到公子渝的变化,依然开心地笑道:“子渝哥哥,汴安以后就住在庆华宫啦!” 公子渝听了,心里一惊,连忙回绝道:“汴安,你应该找父王,让他给你安排住处。庆华宫毕竟……” “哎呀子渝哥哥,你就别推脱啦!汴安知道,我住在子渝哥哥这里,子渝哥哥肯定高兴!” 汴安郡主说着,便高高兴兴地让宫人把她的东西都搬进了庆华宫。公子渝苦笑着,默默地叹了口气。 汴安郡主既然要住在庆华宫,自然应该向燕帝禀明。她兴冲冲地往朝阳宫的方向走着,却迎面看到了公子溪。 “子溪哥哥!”汴安郡主见了公子溪,又笑嘻嘻地跑了过去。 公子溪见了汴安郡主,便也微笑着问道:“许久不见汴安,不知你这是要去哪?” 汴安郡主先是害羞地低下头怯笑着,后又满心欢喜地说道:“我去告诉陛下,汴安以后就要住在庆华宫,住在子渝哥哥那里啦!” 公子溪微低下头,又笑道:“你子渝哥哥同意了?” 汴安郡主叉着腰,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子渝哥哥肯定同意呀!我和子渝哥哥青梅竹马,子渝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公子溪笑了笑。既然汴安郡主是从庆华宫出来,必然会知道庆华宫有什么异样。“那你子渝哥哥见了你,可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嗯……” 汴安郡主仔细地思考了一番。她当时只顾着盯着公子渝看,并没有注意到别的什么不同之处了。 “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不过……”汴安郡主紧皱着眉,用手挠着头。“子渝哥哥总是问我一些好奇怪的问题……” 汴安郡主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情。 “唔……也不能说是奇怪吧,反正……是和子渝哥哥不相关的事情,但是……”汴安郡主一脸痛苦的表情,却让公子溪越来越疑惑了。 “哎呀,罢了罢了,反正我也说不明白!” 汴安郡主说着,便挥挥手,继续往朝阳宫跑着。 公子溪望着汴安郡主远去的身影,又暗自思索着。 公子渝,你又在捣什么鬼? 庆华宫偏殿中,霓无音突然开始做梦。她梦见了霓府被血洗的那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 【梦中】 “爹爹,爹爹……” “音儿,快走,快走啊!” 回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父亲母亲,霓无音边哭着边被管家拉着带走了。 他们穿越了刀山火海,几乎是死里逃生。 突然,她似乎看到了许多蒙面的黑衣人。为首的人穿着红衣,手里持着长剑,向她冲过来。霓无音勇敢地看着那长剑向自己刺了过来,却看见了父亲霓大人被那长剑刺中。 “不要杀爹爹,不要杀爹爹……” “不要!” 霓无音突然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太医们见霓无音醒了,都欢天喜地,连忙向公子渝禀告去了。 第五十五章 汴安约(一) 【庆华宫正殿】 汴安郡主向燕帝请旨后,便理直气壮地住在了庆华宫,公子渝只得无奈地陪着汴安郡主用午膳。 “子渝哥哥,你怎么不吃呀?” 汴安郡主看着公子渝,一脸疑惑。她看着看着,便也放下了筷子。“子渝哥哥,是不是饭菜不合你胃口呀?那汴安再让人重新做!” 汴安郡主说着,便站起身。公子渝连忙阻止道:“……不用了,是近日有些烦心事,才……” 公子渝说着,太医们纷纷进来复命。“三殿下,三殿下……” 汴安郡主看着这些太医,十分疑惑。“子渝哥哥,你病了吗?” 公子渝见状,连忙给方宪递了个颜色,方宪便将那些太医都请出去了。 “三殿下,微臣真的有要紧事啊!是霓姑娘,霓姑娘她醒了……” 公子渝大惊,连忙看向汴安郡主。汴安郡主听了,果然生气起来。她瞪着眼睛,看了看太医,又看了看公子渝,问道:“子渝哥哥,什么霓姑娘啊?” 方宪连忙替公子渝解围道:“啊郡主是这样。其实那个霓姑娘啊,是我们殿下收养的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啊她特别的可怜……” 方宪说着,还做出了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汴安郡主见了,皱了皱眉道:“啊?那么低贱的宫女,收养她干嘛啊……” 汴安郡主嘴里不情愿地嘟囔着,又生气地拿起了筷子。 公子渝得知霓无音醒来的消息,草草应付了汴安郡主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偏殿。 他见了霓无音后,慌忙问道:“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霓无音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公子渝。她怎么也无法相信,公子渝竟然能亲手杀了自己。 见霓无音没有说话,公子渝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恢复了冷淡的眼神,说道:“本公子竟然没有一刀杀了你,还让你尚有一丝气息!” 霓无音听后,更是心如刀割。 “那殿下这么恨我,不如现在再杀我一次。” 公子渝听了霓无音的话,却五味杂陈。“本公子虽然在朝阳宫杀你,却也是在父王面前,也不得不证明自己的清白。” 公子渝说着,又冷冷地补充着。“不过现在想来,自从你入宫,本公子便在父王面前颜面尽失!” 霓无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眼眶湿润了。“难道在殿下心中,只有你所谓的颜面重要?只有陛下的器重重要?只有你心心念念的帝位重要?” 霓无音的话如同一根根针,深深地刺痛着公子渝。但是,他还是缓缓开口道:“没错。” “哈哈哈哈哈……” 时至今日,霓无音只能怪自己蠢,竟然相信了这么一个人。 公子渝眉头抽动着,又说道:“所以,本公子就算是将你千刀万剐也无法解心头之恨!不过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便宜我了么? 霓无音一直苦笑着,一直笑到两眼落下几串泪珠。公子渝见了,便立刻转过身去,紧紧地握着衣角。 “不过,我还真是佩服殿下,竟然伪装的如此好啊!” 原来,你明明恨极了我,竟然还要装出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来哄骗我? “殿下如此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而我竟然是殿下的棋子?” 公子渝也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听着她说话。 “你说够了么。”公子渝移动脚步将要离开。 “殿下!” 霓无音声嘶力竭地叫了他一声,他又停住了脚步,眼中闪烁着泪光。 “虽然殿下恨我至此,我却也不能不问个清楚明白!” 霓无音没有想到公子渝竟然如此恨她,她更不知道公子渝到底是何故,便如此恨? 公子渝心中无比难受,冰冷地吐出一个字。 “问。” 霓无音强撑着坐起来,企图能看到公子渝的面容。可是公子渝此时此刻却似一座冰山,任凭霓无音这个炽热的铁钉如何奋不顾身地去融化,都无济于事。 “属下不知做错了何事,竟让殿下如此憎恨……” 公子渝听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偏殿。 霓无音心中的最后一丝期盼顿时崩塌。她心中慌乱,又如针刺般炽痛。她手中紧紧地攥着被角,咬紧牙关,眉头紧蹙,任凭泪水肆意滑落。 难道……你也是为了繁花令? 无论如何,霓无音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一事实。她真的不知道,公子渝为何会如此憎恨她。 似乎,我从未重要过。只是偶尔,有了利用价值…… 【重凝殿】 公子溪正在优雅地抚着琴。汴安郡主藏在殿门后,突然进来想吓公子溪。 “哈!” 汴安郡主猛地跳出来,而后盯着公子溪的反应。谁知公子溪丝毫没有惊慌,依然从容不迫地抚着琴。 “子溪哥哥,你有没有被汴安吓到啊?”汴安郡主好奇自己的“招数”灵不灵,便问道。 公子溪继续抚着琴,微笑着回答道:“吓到了。” “什么嘛,根本就没有!”汴安郡主垂头丧气地坐在了一边。 公子溪见了,又浅浅地笑了笑。“汴安这是怎么了,谁又惹汴安不高兴了?” 汴安郡主一听,立刻来了脾气。“还能有谁!子渝哥哥!真是的……” 公子溪听了,心中顿生疑虑。 “我一个汴安郡主,他对我不理不睬的也就罢了,还带了一个什么……可怜的宫女?我呸!” 汴安郡主自顾自地发着脾气,全然没有顾及公子溪的神色。公子溪听了汴安郡主的话,抚琴的手突然停下了。 霓无音假死一事,也是公子溪给公子渝出的主意。公子溪一直疑惑霓无音的藏身之处,原来就在庆华宫啊…… “不知那宫女是死是活?”公子溪装作淡然,问了一句。 “活着呗,活得还挺好呐!”汴安郡主愤愤地说着。“我看那宫女定是和我抢子渝哥哥的!” 公子溪听了,不由得笑了。“区区宫女而已,如何抢你的子渝哥哥?更何况你的子渝哥哥心善,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公子溪说后一句的时候,心中却莫名生出些许恨意。 第五十六章 汴安约(二) 汴安郡主听了他的话,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她跳到公子溪面前,大哭大闹道:“你们,你们都向着那个贱婢!哼,你们都不是好人!” 汴安郡主哭哭啼啼地出了重凝殿。公子溪此时已经没有心思理她的胡搅蛮缠。 此时,落千翎从殿外走进来。 “殿下,霓无音没有死?” 她真的不敢相信,命运简直是在和她开玩笑。先是公子渝死里逃生,后又是霓无音,难道让他们死了就这么难? 公子溪淡淡地看了落千翎一眼。“你如今听墙角的功夫倒是见长。” 落千翎已经顾不上去管公子溪的情绪。她冲上前,急切地问道:“霓无音还活着,殿下您早就知道了,她还活着!” 公子溪没有理会她,只是说道:“她若是死了,繁花令也就成了永生永世的谜团。如此本公子既能让公子治断了念想,还能卖公子渝一个面子,又能保住繁花令……” “殿下!”此时此刻,落千翎担心的不是繁花令。只要霓无音还活着,公子溪迟早会知道,霓无音就是山茶客! 公子溪警觉地看向落千翎,又淡淡地问道:“你为何如此着急?” 落千翎虽然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却也全然顾不了那么多了。“殿下为何要救霓无音?她可是公子渝的心腹!” “公子渝的心腹?恐怕公子渝现在和她,可并不和谐。” 【疏桐殿】 落千翎急匆匆地去找兰轻颜。兰轻颜见落千翎如此慌张,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兰轻颜,霓无音还活着,她还活着!” 见落千翎这幅模样,听了她这番话,兰轻颜却一点也没有惊讶之情。霓无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没错。”兰轻颜字字说得清楚,让落千翎更加慌张了。 兰轻颜看着落千翎,只觉得她好笑。“怎么冰山美人一向稳重,如今为了自己心仪的夫君竟然也会手足无措?” 落千翎瞪着兰轻颜。都什么时候了,她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就公子渝那点把戏,也就能哄哄周后和公子治那种傻子。怎么,落夫人还真信了?” 听了兰轻颜这满口的讽刺,落千翎更是气急败坏。“你之前不是说本夫人是疑神疑鬼么?怎么现在又知道是公子渝的把戏了?本夫人还真是忘了你这两面三刀的真面目!” 兰轻颜掩着嘴轻笑着。“怎么落夫人一个自幼习武之人,心思应该比我缜密得多了吧?自己没有点判断能力呢?” “我自然能发现!” 落千翎一早便看出了公子渝所用的法子,只是兰轻颜先前一直觉得她是想的多而已。 这该死的兰轻颜,竟然戏弄我! “兰轻颜,你不要忘了。将来二殿下是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到时候,小心身为王后的我覆手灭了你们疏桐殿!” 兰轻颜看着落千翎还没当上王后,便开始有了王后的风范,更觉有趣了。“等你能当上王后再说吧!只怕到时候,公子溪的正室都不是你了呢!” 落千翎眉头紧锁,更加厌恨霓无音了。兰轻颜见她这幅表情,又补充道:“只要霓无音在一日,你这个位子——” 她慢慢地点了点落千翎的肩膀。 “怕是坐不稳呢!” 落千翎心虚,强行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二殿下是君子,如何会抛弃与他同生共死的发妻!” 兰轻颜已经察觉落千翎内心的底气不足,便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哦……发妻?再怎么君子的人,也会为了心爱的女人奋不顾身吧?” 落千翎瞪着兰轻颜,不知道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落千翎,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发妻,那我也问你一句。你们大婚这么久了,可曾同房啊?” 兰轻颜装作单纯的样子,挑衅地看着她。 “兰轻颜,你放肆!” “放肆?”兰轻颜直盯着她的眼睛,逼问着。“放肆之语,只因句句事实!落千翎你还没坐上那个位置,竟然能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了?怕不是内心担忧吧!” 落千翎的确是内心担忧。她怕极了,怕自己当不了东燕王后,辜负了列祖列宗的期望。 她有时真的不知道,怎么落家全部的期望,都要寄托在她一个人身上? “那如今怎么办?”落千翎为了稳住自己的地位,必要除了霓无音才是。 兰轻颜想了好久,说道:“不急。公子渝为了保霓无音的命,必然不会让她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只要我常去庆华宫走动走动,霓无音可就是我疏桐殿的人了。” 【庆华宫】 公子渝若有所思地坐在桌子前。汴安郡主从重凝殿回来,看到公子渝,脸上了怒气顿时又烟消云散了。 “子渝哥哥,你在干嘛呀?”汴安郡主凑上前问道。公子渝没有回答,沉默了好久。突然,他提起了一件事情。 “汴安,你可还记得你爹爹和我父王签过的婚约?” 汴安郡主听了,立刻兴奋地点点头。“记得记得,如果子渝哥哥愿意履行婚约,那汴安就可以嫁给子渝哥哥啦!” 看着汴安郡主如此激动,公子渝心中却五味杂陈。 真的要这么做么…… 汴安郡主没有察觉公子渝的忧伤,继续说道:“子渝哥哥,不如我们就去朝阳宫对陛下说吧?我来的时候啊,陛下和王后可都特意让我多来庆华宫呢!” 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燕帝和周后倒是真心支持这门婚约。所以无论公子渝什么时候去向燕帝禀明娶亲之事,燕帝都会让他们三日内完婚。 而他的内心,自然是希望这个婚约越晚越好…… “子渝哥哥,子渝哥哥!” 不知不觉,公子渝已经发呆好一会儿了。公子渝慌忙回过神来,安抚道:“不急,不如……就等几日再说吧。” 汴安郡主哪里会着急?只要公子渝愿意娶她,她就是再等个三年五载的也无妨啊! 汴安郡主看着公子渝,顿时也把“可怜的宫女”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笑嘻嘻地靠近了公子渝,幸福地依偎在他怀中。 第五十七章 汴安约(三) 公子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像方才一样端坐着。此刻的他,已经几近无法呼吸。他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一根刺,汴安郡主离他越近,他心中的那根刺便刺得越深…… 第二日,汴安郡主在庆华宫闲逛。此时的霓无音已经成了庆华宫的宫女。她和众多的宫女一样,端着沉重的衣服要拿去清洗。 “喂,你们站住!” 汴安郡主见了,叫住了她们。汴安郡主走上前,趾高气扬地看着她们。“你们当中,谁是我子渝哥哥收养的宫女?” 方宪昨日特意交代了霓无音许多事情,包括她现在的身份。 “回郡主的话,是奴婢。”霓无音走上前去。 汴安郡主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位宫女,眉头越皱越紧。霓无音温婉的气质让她自愧不如,她清秀的五官更是让汴安郡主嫉妒不已。 “原来就是你啊!”汴安郡主鄙夷地说着,又伸出了一只脚。“方才本郡主不小心弄脏了鞋子,不如你就替本郡主擦干净如何?” 霓无音正要起身去取手帕,汴安郡主便叫住了她:“用不着麻烦你走一趟了。你就用你的衣袖擦擦不就行了?” 这是什么规矩! 霓无音平日里待她们不薄,宫女们有的想替霓无音说话,却被她拦住了。 霓无音低下头,小声对她们说道:“她如此刁蛮任性,你们若是一时冲动,恐怕会无法摆脱她的纠缠。” 汴安郡主此时傲慢地问道:“嘀咕什么呐,你能不能快点呀?” 霓无音咬紧牙关,强忍着汴安郡主的羞辱,用自己的衣袖给汴安郡主小心地擦拭着。 汴安郡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你呀,不过就是一个低贱之人。我子渝哥哥是东燕公子,哪里是你这种人能痴心妄想的呢?” 霓无音听了,冷笑了一下。 痴心妄想么?是谁先招惹谁呢? 汴安郡主轻蔑地看着霓无音跪在自己脚下擦鞋的样子,又猛地抬起脚踢了她一下。 “贱婢,你弄疼本郡主了!”汴安郡主皱着眉,用手摆弄着绣着金丝的衣袖。“贱婢,还不自己掌嘴?” 霓无音怨恨地看着汴安郡主,问道:“郡主如此咄咄逼人,不知奴婢掌嘴,郡主便高兴了?” “那是自然!就凭你这个贱婢,还配在庆华宫说三道四?本郡主看你是自己下不了手啊!来人!”汴安郡主回过头大喊一声,便立刻有阿谀奉承的宫人急忙奴颜婢膝地凑上前来。 “这个贱婢敢顶撞本郡主,该打!你就放心打吧,一个贱婢而已,打死也不无辜的!” 霓无音实在不知道,汴安郡主口中所说的“无辜”是什么概念。是不是在公子渝眼里,她这样的女人简直就是死有余辜? 宫人听了汴安郡主的吩咐,连声诺诺着,又恶狠狠地瞪着霓无音朝她走过来。 “你个贱婢,让你冲撞了郡主!”那宫人抡起胳膊,猛地朝霓无音的脸上甩去。 一边的宫女不忍心看她被掌嘴,便用手拉住汴安郡主的裙角道:“郡主,霓姑娘她知道错了,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她吧!” “她知道错了?本郡主看她不知道!谁要是再敢为她求情——”汴安郡主一脚踢开了那宫女。“便与她同罪!” 掌嘴的宫人像是泄恨一般,疯狂地打着霓无音。汴安郡主在一边满意地看着,庆幸着自己高贵的身份。 “住手!”方宪大喝一声,宫人见了,连忙退到汴安郡主身后去了。公子渝看都没看霓无音一眼,径直走向汴安郡主道:“汴安这是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哼,子渝哥哥还说呢!”汴安郡主见公子渝来了,便收起了方才的盛气凌人,噘着嘴扮起可怜来。“这贱婢竟敢羞辱我,顶撞我!子渝哥哥,你可得为汴安做主啊……” 公子渝笑了笑,便揽过汴安郡主,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如此贱婢,若是气坏了汴安可怎么好呢?不如,便关到地牢去吧。” 公子渝说完,侍卫们便将霓无音押到了地牢。霓无音怨恨地瞪着公子渝,公子渝却丝毫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温柔地与汴安郡主双双笑看。 公子渝,你当真便如此恨我么? 待霓无音被押下去以后,公子渝眼中的温柔却尽数消失,又与汴安郡主恢复了往日的距离。汴安郡主见了,疑惑地问道:“子渝哥哥……” “这些宫女都不太懂规矩,如果有什么冲撞之处,请见谅。”公子渝一字一句说得恪守礼仪,让汴安郡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只好点了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方宪在一边冲她们一挥手,那些宫女便连忙低着头,像逃窜一般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汴安郡主愣住片刻,觉察出公子渝有些不悦,便问道:“子渝哥哥,关到地牢……会怎样啊……” 公子渝冷冷地往地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会怎么样。” 汴安郡主这才放心了。看来,是自己刚才做得太过分,惹得子渝哥哥不高兴了。 “反正死不了。”公子渝又冷淡地补充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汴安郡主听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公子渝远去的身影,又连忙问方宪道:“方大人,关到地牢会怎么样啊,为什么子渝哥哥说反正死不了啊?” 方宪有些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地回答道:“的确,死不了。反正关到地牢啊,还不如死了呢!” 方宪说完便去找公子渝了。汴安郡主听了,有些慌了。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了,子渝哥哥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啊? 哎,真是的,跟一个宫女置什么气啊! 汴安郡主沮丧地站在原地,抓耳挠腮地后悔着。 【庆华宫】 方宪好不容易摆脱了难缠的汴安郡主,便赶过来了。 “殿下,关到地牢……” “怎么了,你也想被关进去?”公子渝头都不抬,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 方宪听了,连忙摇了摇头,却还是满脸的担忧。 第五十八章 疏桐殿(一) “殿下,地牢阴冷,霓姑娘本就身体虚弱。若是几天不进食,再无人照料,那岂不是……” “你现在管的倒是挺多。一个奴婢而已,少跟本公子提她!” 方宪怎么也想不到,公子渝的态度怎么就转变得这么快了?但是无论如何,他心里还是坚信,公子渝一定是在意霓无音的。 【疏桐殿】 霓无音被公子渝关到地牢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兰轻颜的耳朵里。她丝毫没有任何的担忧,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男人要是无情起来,还真是可怕啊。 她拿起一盒香料,细细地闻了闻。闻过后,她又仔细地端详着那盒香料。 公子渝既然如此对待霓无音,如果只让公子渝一人占了繁花令,岂不是太可惜了么? 霓无音,既然公子溪不知道你是山茶客,你便永远也不要让他知道。最好,是在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前,你就彻彻底底地消失。 【庆华宫】 兰轻颜怒气冲冲地直奔公子渝,怒斥道:“无音姐姐还活着!” 公子渝有些惊愕,却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看来,这件事情注定还是纸里包不住火。“兰夫人果然是关心她,竟然这么快便知道了。” “你少给本夫人装!无音姐姐在哪,你快点把她交出来!”兰轻颜见公子渝如此淡薄,更是气愤至极,不禁大怒。 公子渝淡淡地看着兰轻颜,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虽然兰夫人与她姐妹情深,可她在哪,你无权知晓!” 兰轻颜狠狠地瞪着公子渝,公子渝见了兰轻颜的愤怒,又补充道:“倘若兰夫人真的为她好,便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天下已无霓无音,现在关在地牢的,是宫女霓儿。” 公子渝将霓无音关到地牢,也是为了不让类似汴安郡主的那些人再去伤害她。 “简直是荒唐!”兰轻颜懒得与公子渝废话,径直去了地牢。 她现在担心的是霓无音么?她真正担心的,是繁花令和山茶客! 兰轻颜走向地牢,立刻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地牢中既阴冷又潮湿,更有一种莫名的怪味让她感到无比的头晕。 “无音姐姐,无音姐姐!”兰轻颜找不到霓无音,便开始呼喊着她的名字。 这个公子渝,竟然忍心让霓无音待在这么一个地方!这种环境,还是人待的地方么? 她继续向前走着,突然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下头仔细地辨认着那女子。 “无音姐姐?是你吗?” 那女子不说话,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即使是这样,兰轻颜还是认出了那个宫女。她就是霓无音! 兰轻颜慌忙用手去开门,却发现铁门已经被用锁给牢牢地锁上了。 这个公子渝,竟然还上锁,真是够了! “无音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钥匙!”兰轻颜说着,立刻转身回了庆华宫。 公子渝以为兰轻颜只是去看看霓无音安然无恙便离开了,可是兰轻颜却又回来了。 “公子渝,本夫人奉劝你,最好快点把钥匙给我!”兰轻颜一拍桌子,冲公子渝大喊道。 公子渝听了,倒是惊讶得很。“怎么兰夫人还非要进地牢里感受一下囚徒的滋味?” 兰轻颜觉得公子渝此话对她极尽羞辱,便大怒道:“本夫人要带无音姐姐去疏桐殿!反正三殿下也不缺这一个宫女吧?省的三殿下看了也心烦!” 兰轻颜气势汹汹,让公子渝不得不把钥匙给她。反正霓无音若是去了疏桐殿,可能比待在庆华宫要安全得多了。 公子渝给方宪递了个眼神,方宪便让手下把地牢的钥匙给了兰轻颜。兰轻颜一把夺过钥匙,又狠狠地瞪了公子渝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兰轻颜回了地牢,迅速地跑到关着霓无音的铁门前,焦急地用钥匙打开了铁门。 “无音姐姐,快跟我走吧!” 霓无音已经神志不清,没有说话。兰轻颜见了,不禁感叹着公子渝的狠心。她搀扶着霓无音,一步步往疏桐殿的方向走去。 回了疏桐殿后,兰轻颜将霓无音安顿在了偏殿的一个内室里。 青萝见了,嘟囔着说道:“夫人还真是宅心仁厚。那霓无音对夫人您如此隐瞒,又蛊惑二殿下……” 兰轻颜突然回过头瞪了青萝一眼。“本夫人如何宅心仁厚?要不是因为繁花令和二殿下,本夫人管她死活!” 青萝连忙跪下,叩首请罪。兰轻颜消了气,抬抬手让她起来说话。“霓无音对本夫人隐瞒,本夫人却也不怪她。” 霓无音,无论你对不对我隐瞒,我们迟早都会是今日的结局。因为从一开始,我们便不是真心相待。只是你所做的一切,竟然会让我感动了…… “只是奴婢觉得,那繁花令既然如此神奇,能引得众人争相抢夺,不如……”青萝走近些,压低了声音。“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这个自然不用她说。兰轻颜特意把霓无音接到疏桐殿,就是要做这近水楼台。 父亲,母亲,你们一个个都如此看轻我,是不是也都想不到我能有今日发展? 兰轻颜冷笑一声,又吩咐道:“告诉宫人们,霓无音如今身体虚弱。无论如何,必须要让霓无音活的好好的。还有——” 她心中的算盘打的稳稳的,丝毫没有一丁点疏漏之处。“你得让她知道,她现在的好日子,都是本夫人所赐。” 青萝明白了兰轻颜的意思,阴险地笑了笑。“奴婢明白!” 青萝退下后,兰轻颜胜券在握,不由得狞笑着。由于她的家庭原因,她对于温柔稳重的公子溪的依赖感愈发强烈。现在她要做的,便是不顾一切地守住他。 霓无音,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 【庆华宫】 兰轻颜把霓无音接走后,公子渝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子渝哥哥,子渝哥哥!”汴安郡主见公子渝经常走神,便叫了他一声。公子渝慌忙回过神,也不知道汴安郡主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敷衍似的点点头。 第五十九章 疏桐殿(二) “子渝哥哥,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刚才汴安讲的故事不好听呀?” 汴安郡主明明觉得自己讲的故事有趣极了,可是公子渝听了却频频走神,不由得让她觉得公子渝对这些故事并不感兴趣。 “嗯……没有,挺好。”公子渝堆着笑,胡乱敷衍了几句。汴安郡主见了,生气起来。 “子渝哥哥都几日没和汴安好好说话了?子渝哥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其实公子渝这几日什么都没想,只是莫名其妙地便走神了。霓无音走后,他总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庆华宫少了点什么似的。 “子渝哥哥,那汴安再亲手给你做点吃的去!”汴安郡主乐颠颠地出去了。 公子渝就像没听见一样,又走神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对霓无音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当初,他一心为了繁花令的事情才对霓无音庇护有加,可如今他却不能再用这个理由说服他自己了。 过了一会儿,汴安郡主端着一盘桂花糕走过来。“子渝哥哥,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公子渝看到桂花糕,却突然无端地又想起了霓无音。记得她入宫的时候,恰逢桂花盛开…… “出去,本公子不想看到她!” 公子渝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汴安郡主满头雾水。她明明端上来的是一盘吃的东西,怎么就惹得子渝哥哥不高兴了呢? “子渝哥哥,你不想看到……谁啊?” “出去!以后庆华宫里,永远也不许再出现桂花!来人!”宫人们闻声,便进殿了。 公子渝愤怒地下令道:“着人将庆华宫的桂花悉数换成别的花来!”宫人们见公子渝大怒,都连声诺诺着出去了。汴安郡主见一盘桂花糕竟然能公子渝如此生气,也撅了噘嘴,沮丧地出去了。 空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下了公子渝一个人。他眉头紧皱,忍不住用手捂着额头叹息着。 明明只是为了繁花令而已……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疏桐殿】 霓无音渐渐地醒了。她睁开眼睛后,见眼前的环境如此陌生,不由得一惊,立刻坐了起来。 我这是在哪? 在一边照顾她的宫女见霓无音醒了,连忙跑去禀告兰轻颜。兰轻颜匆匆赶来,笑盈盈地看着霓无音。 “无音姐姐终于醒了,可给我担心坏了!”兰轻颜握住霓无音的手,不住地摩挲着。霓无音看了看周围的陈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兰轻颜见状,又解释道:“我听说公子渝待你极为严苛,便将你接来了疏桐殿。” 兰轻颜说到这里,不禁义愤填膺。霓无音听了她的话,又想起了公子渝的薄情冷淡,也黯然伤神起来。 兰轻颜见霓无音又想起伤心事,连忙安抚着霓无音的情绪道:“其实无音姐姐不必为了那样一个人如此伤心。无论如何,轻颜会一直陪在无音姐姐身边的。” 霓无音淡淡地笑了笑。“轻颜,谢谢你。若不是你将我接过来,恐怕我就要死在庆华宫了。” 兰轻颜笑得更灿烂了。 霓无音,你明白就好。公子渝如此待你,看你还能不能再和他站在一起!明明应该是我,我才是你应该信任依赖之人。繁花令,自然应该属于我才对! 兰轻颜想到这里,也试探着问霓无音道:“对了无音姐姐,我前几日听人说起繁花令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呀?” 霓无音突然一愣,又尴尬地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兰轻颜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些。不过很快,她又灿烂地笑着。“其实若是有什么误会,立刻解开了也好。我看那公子治日日纠缠,也是为了繁花令呢!” 霓无音听了,立刻严肃起来。“轻颜,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兰轻颜冷笑着,没有回答。 霓无音,你不告诉我,难道还不许我听别人说起了么?我的耳朵又不是长在了你的脸上,你怎么就管的这么多呢。 我的事情,任何人无权干涉! 兰轻颜岔开了话题道:“无音姐姐是不是饿了,我让人给你做些吃的去。” 兰轻颜转过身后,脸上的冷淡、鄙夷与憎恶之情溢于言表。 霓无音,你给我等着! 【朝阳宫】 “父王,那公子渝若是娶了汴安郡主,没准就会借汴安郡主之手拉拢九幽门的人呢。拉帮结派,岂不是要谋逆?” 公子治不停地在燕帝那里进谗言诋毁公子渝。 燕帝听了,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子渝不会。更何况九幽门也有了新任门主,汴安对他能有什么用处?” 燕帝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来。 公子治还是不肯罢休,不依不饶道:“父王,那公子渝狼子野心,现在朝中的人可都对他赞叹不已呢!” 这一次,燕帝可就不再担心公子渝了。他用敏锐的眼光上下打量着公子治,缓缓开口道:“怎么这么多事,有的没的,都好像你亲眼所见了似的?” 公子治意识到自己过于针对公子渝,被燕帝察觉了,便连忙作揖道:“儿臣也是担心父王错信于人啊。让汴安郡主嫁给公子渝,岂不是让他多了许多非分之想……”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现在,可就剩下你没娶亲了。”燕帝不想听他继续絮叨,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开始批奏章。 公子治一时尴尬,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殿外传来了汴安郡主的声音。 汴安郡主沮丧地走进殿,胡乱地行了礼。燕帝见汴安郡主的样子,只觉得滑稽,哭笑不得地问道:“汴安这是怎么了?” 汴安郡主垂头丧气地问道:“陛下什么时候让我嫁给子渝哥哥啊?” 燕帝听了,哈哈笑着看了看公子治,公子治连忙躲闪了燕帝的目光。 汴安郡主看了看燕帝,又看了看公子治,立刻指着公子治责问道:“奥~是不是你又在说我子渝哥哥的坏话?” 公子治也不说话,无辜地奸笑着看着汴安郡主。汴安郡主见他这幅轻蔑得意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打他一巴掌。 第六十章 疏桐殿(三) “我子渝哥哥竟然有你这么个王兄,也真是的……”汴安郡主给公子治一个大白眼,鄙视地嘟囔着。 “啧,郡主也不能如此说呀。你子渝哥哥这么好,你子治哥哥就不好吗?” 公子治笑吟吟地问着汴安郡主,汴安郡主却只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就是个小人!你日日在陛下背后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阴暗事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什么?! 汴安郡主如此直率,却让公子治心里叫苦连天。 燕帝狠狠地瞪了公子治一眼,又笑眯眯地解围道:“汴安的一句玩笑话,你那么在意干嘛。” 汴安郡主才没有开玩笑。公子治如此针对公子渝,这可是她早就看出来的事情了。 “陛下您快说嘛,汴安什么时候能嫁给子渝哥哥啊?” 面对汴安郡主可怜兮兮的问话,燕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那你想什么时候嫁给你子渝哥哥,你就告诉寡人,寡人自然就给你们赐婚。” 汴安郡主听了,顿时欢天喜地,却又突然纠结起来。她用手挠着头想了想,又害羞地低下头。“这个嘛……就得问子渝哥哥啦……” 燕帝哈哈笑着,摆摆手说道:“那你快回去和你子渝哥哥商量商量。” 汴安郡主听了,高兴地点点头,乐颠颠地跑回庆华宫了。 汴安郡主走后,燕帝又恢复了严肃,瞪着公子治。公子治被瞪得心中慌乱,连忙低了低头。 “你别以为,寡人真的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原来,燕帝早就知道了公子治的行为,也明白他的心思。不仅如此,就连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也都逃不过燕帝的眼睛。 公子治听了,连忙跪下道:“父王恕罪……” 燕帝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他的这些公子个个都让他无法放心,他也只能权衡利弊了。 “寡人若是想治你的罪,你还能在这跟寡人说话么。”燕帝悠然地喝了口茶。 公子治连连叩首谢恩,站起来回话道:“儿臣多谢父王,儿臣多谢父王!” 燕帝又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寡人也知道你喜欢汴安郡主——” 公子治心中不由得一惊。 “但是,寡人还是得将汴安郡主嫁给公子渝。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公子治也想知道为什么,便只得摇了摇头。 燕帝抬起头,看着公子治道:“像汴安郡主那样坦诚直率,若是公子渝的举动有丝毫的不对劲,她肯定能来告诉寡人。” 燕帝说着,竟然还得意起来。 公子治听着只觉得可笑。一个父亲怎么还用这种手段监视着自己的儿子! 燕帝又看了看公子治,说道:“对于你,寡人自然能放心。” 公子治知道,燕帝这话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信任自己。不过是因为燕帝自信,只要他用一些普普通通的手段,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握自己的行踪。 可是公子渝不同。他聪明。 公子治回了般瑛宫后,便开始大发雷霆。 为什么? 为什么公子渝轻而易举就能得到那么多?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却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命运不公! 公子治一把掀翻了桌子,憎恨着公子渝。 公子渝,我必要亲手杀了你! 【疏桐殿】 兰轻颜津津有味地用着晚膳,而霓无音却拿着筷子坐在一边,毫无胃口。 兰轻颜见了,疑惑地问道:“无音姐姐,你怎么不吃点东西呢?” 霓无音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兰轻颜忽然明白了什么,会心一笑,说道:“无音姐姐,轻颜明白。” 霓无音有些诧异,不解地望着兰轻颜。兰轻颜见霓无音的神情,继续说道:“无音姐姐,其实你与三殿下的情意,轻颜早就看得出来了。” 是吗?霓无音不免有些疑惑。连她自己也是今日才发现,自己对公子渝竟然是这样的心思。 兰轻颜轻轻地笑了笑,说道:“有时候,若是别人不说出来,可能当局者还真要被迷住了呢。” 霓无音听了兰轻颜的话,若有所思。她也是在发现与公子渝没有了所有的以后之时,才发现了从前的感情。 “为什么……” 霓无音真的不知道,明明他们之间是那么的好,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兰轻颜拍了拍霓无音的肩膀,宽慰道:“其实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有为什么。你若是非要问一句为什么,便是大错特错了。” 即使是这样,霓无音还是很想亲口问一句,为什么? 难道,从前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么? 可是霓无音明明从公子渝的眼中是看到了丝丝缕缕的爱慕之情的…… 难道,只是自己的幻觉? “无妨,反正……都过去了。”她心中有不甘,有不敢。但是,她真的不想就这么过去了。 兰轻颜听了,也放心地点了点头,宽心地笑着。“如此就好。看来,无音姐姐还是很坚强的,是轻颜多虑了。” 此时此刻的霓无音根本就不知道公子渝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从前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如今在想什么。 人的心思,果然还是最难猜的。 【凤仪殿】 公子治向周后行礼作揖道:“母后。” 周后也没有回答,优雅地坐在高座上看着公子治。公子治见状,又问道:“不知母后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你还有脸说?”周后听她安插在朝阳宫的眼线说起燕帝与公子治的谈话,不禁气愤又诧异。 燕帝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公子治的为非作歹,竟然还能佯装糊涂,并未发作。看来,想在这样一个多疑的燕帝手下求得安稳,必得表现出无能的一面来。 “母后息怒,父王并未怪罪儿臣……” 周后听了,“哈”了一声,顿觉此事愈发地有趣了。 “你父王现在全身心投入到对付公子渝去了,哪还有心思管你呀?” 公子治阴险地笑了笑,又作揖道:“母后放心,现在既然连父王都开始猜疑公子渝了,他必定会是儿臣的手下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