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旺媳》 第1章 抢媳妇 花椒抱膝坐在冰凉阴冷的地上,整个人还是懵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裴家用三两银子买来冲喜的小媳妇,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色粗布棉袄棉裤,小手冻得通红,脚上的棉鞋也破了洞,干干瘦瘦的一个小丫头。 更让她愤怒的是她刚刚差点被光棍二伯哥裴满堵在柴房非礼了,要不是她奋力反抗抄起镰刀砍伤了那个畜生,怕是刚穿越过来就连清白也没了,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冷风从破旧的窗棂里灌了进来,西墙上挂着两串紫皮大蒜和几串红尖椒来回摇摆,房梁上悬着的黑乎乎的干菜摇摇欲坠,花椒忍不住扶额,她一个农大毕业生好端端地走在相亲的路上,就这样,穿了? 正想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门缝里往里看,稚声稚气地问道:“三嫂,你是在里面躲猫猫吗?” 三嫂? 花椒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对着那个小身影从善如流道:“我是被你二哥关在里面的,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裴满那个畜生往外跑的时候,还不忘把柴房的门给锁了。 他若再敢进来,信不信她砍死他! “怪不得二哥说等咱奶回来收拾你呢!”裴安擦了把鼻涕,跳了几下,也没够到门锁,索性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鸡蛋,使劲从门缝里探进大半个身子,把鸡蛋递给她,“这是娘给我的,三嫂,你快吃,咱奶在姑姑家推磨,娘在屋后剁鸡食,我不告诉她们。” “三嫂……不,我不要。”花椒勉强笑笑,冲他摆摆手,“你自己吃去吧!” 这孩子虎头虎脑的,蛮可爱的。 是原主的小叔子…… “好,那我吃了。”裴安倒也爽快,从门缝里缩回身子,蹲在门口剥了蛋皮,三下两下塞嘴里,用力咽下,蹦跳着往外跑,“二哥流血了,快死了,他欺负三嫂,大嫂告状去了,她是个告状鬼!” 花椒:“……” 给力啊小叔子! 片刻,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咔嚓一声,门被猛地推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 身穿黑色粗葛布衣衫的袁老太太走在最前面,硬生生地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亮光,指着花椒的鼻子骂道:“不要脸的小娼妇,你竟然敢砍伤满哥儿,我告诉你,要是满哥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你得给他偿命!” “你们裴家到底还讲不讲道理?是他欺负我在先,我反抗在后,我有什么错?”花椒倚在柴堆边上,抱胸冷讽道,“我还以为你们裴家真的是书香门第呢,原来跟土匪窝差不多。” 裴家一向以书香门第自居。 实际上酸迂刻薄,打肿脸充胖子,呸! “我们裴家是不是书香门第,你回去问问你爷爷就是,当年我们家老太爷玩鹰的时候,你爷爷还是他的跑腿小厮呢!”说话的是袁老太太的闺女裴春花,她嫁在本村,跟娘家只隔了一个胡同,听大侄媳妇柳氏说二侄子被花椒在柴房砍伤,急赤白脸地跟拉着袁老太太就往回跑,她斜睨了一眼闻讯赶回来的后嫂子王氏,撇嘴道,“大嫂,花椒可是咱们裴家买来冲喜的媳妇,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她把泽哥儿冲回来,可见她也没有多大的能耐,反正养着也是养着,还不如把她嫁给满哥儿吧!” 裴家当然是书香门第。 早些年,十里八乡地人们提起桐花村裴家,没有个不知道的。 自从裴老爷子去世后,裴家的日子就越发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一般庄稼人的家境还是殷实一些的,要不然,裴家也不可能花银子买媳妇冲喜不是? 花椒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花家老太太一听裴家出价三两银子买媳妇,喜不自胜,连夜把花椒卖到了裴家。 一个被卖到他们家的小丫头片子,跟着裴满也是便宜她了。 花家可是穷得都掀不开锅了。 王氏听裴春花这么说,冷哼一声,依着门框愤愤道:“小姑,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当初我们买花椒的时候,说好了是我泽哥儿冲喜的,满哥儿是花椒的二大伯子,他对花椒动手动脚的,就是禽兽不如,今儿就是说破了天,也是满哥儿理亏,难道你们还要包庇满哥儿不成?” 裴春花动不动就回来掺和娘家的事,让王氏很是讨厌。 还有那个天杀的裴满,这些年他跟邻村小寡妇你侬我侬成天鬼混在一起,扬言要把那小寡妇娶回家,袁老太太嫌晦气,硬是没松这个口,直到两个月前那小寡妇攀了高枝把他给踹了,他才灰溜溜地回了家。 如今他趁着老三不在家,竟然对花椒动手动脚的,他怎么不去死! “大山媳妇,你也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件事情横竖是满哥儿吃了亏,你当后娘的不心疼也就算了,杵在这里跟我们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袁老太太最是了解王氏的为人,知道她肯定不会轻易答应把花椒给裴满,索性拿出婆婆的架势,黑着脸道,“你先去你表姐家找七大爷过来给老二瞧瞧伤,他的伤一天不好,咱们都没消停日子过,你有多少嫁妆给他请大夫的。” 提到嫁妆,王氏脸一沉,转身就走。 死老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裴春山这个死了老婆的光棍,就是没有嫁妆也算便宜他们裴家了,还好意思要王家的嫁妆?呸! 待王氏出了门,裴春花的语气也随之缓了下来。 黑瘦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丝笑容,往下拽了拽自己露着旧棉花的花布棉袄,刻意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花椒,满哥儿那么对你,是过分了点,但他也是真心喜欢你,你想,泽哥儿都八年没有音讯了,说不定早就没了,与其苦等着他,还不如嫁给满哥儿,他岁数是大了些,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咱们裴家是书香门第,跟寻常粗野之家不一样,你看看你大嫂就知道了,自从她过门以后,你大哥对她说话都不敢大声,他们兄弟俩是一样的。 “对对对,你姑说得对,满哥儿要是对你不好,我也饶不了他,咱们裴家可没有对媳妇不好的说法。”袁老太太鸡啄米般使劲点头,“只要你愿意嫁给满哥儿,你公公婆婆那边我跟你姑就能做了主,你放心,他们不敢为难你的。” 花椒是裴泽失踪的第三个年头上才买回来的,到现在已经在裴家住了五年了,一向唯唯诺诺地没有主见。 况且裴泽一直没有音讯,死活也不知道,还不如把她嫁给裴满,这样大家都省心。 “哼,你们书香门第就培养出裴满那等货色?”花椒见这母女俩软硬兼施齐上阵,顿觉好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那我也把话撂这里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裴满那个畜生的。” 裴泽是黑是白她没见过,也不想知道。 但裴满那个老光棍却是个十足的禽兽,她怎么可能答应?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啊! “你,你骂谁畜生呢?”袁老太太一下子火了,唾沫纷飞道,“你们花家穷得卖儿卖女了都,还敢在我们家嘴硬?你进我们家的门,就得听我们家的安排,我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还反了你了!” 说着,她一把推开裴春花,扬起拐杖朝花椒打了过去,“你个小贱人,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我们顶嘴,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我是小贱人,你就是老贱人,你们一家都是贱人!”花椒见袁老太太要打她,侧身往裴春花身后一躲,枣木拐杖啪地打在了裴春花的头上,裴春花没有防备,额头重重挨了一下,疼得她嚎嚎大哭起来,“娘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花椒你个丧门星,我们裴家不欠你的啊!” 袁老太太见花椒竟然敢躲,气得发疯,继续举着拐杖追着打,骂骂咧咧道:“我今天就是赔了买你的那三两银子,我也要清理门户打死你……我们裴家没有你这样的媳妇。” 反正打死了也不偿命。 她就当那三两银子打水漂了。 花椒撒腿就往外跑。 当年她可是八百米短跑冠军,这老太婆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第2章 看热闹 “大家快来看,我奶打我三嫂了。”裴安见袁老太太追着花椒打,站在大门口兴奋地直拍手,大喊道:“我奶追不上三嫂,我们家可热闹了。” 他这一嗓子,喊来不少人。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一脸八卦地跑过来看,议论纷纷: “老婆子又在欺负花椒了,花椒的性子我可是知道的,走路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 “就是,花椒到裴家这几年可是吃了不少苦,天不亮就得起来做饭,上山砍柴,下地干活,样样落不下,老婆子还不知足。” “哎呀,花椒要是我女儿,我可舍不得送到裴家当媳妇。” “哪里是送的,是买来的,现在的裴家可是没有当年那么风光了,他们穷得就剩下这串院子了,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家呢!” “哎呀,你们都不要说了,人家好歹还有那么一串气派的院子,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呸,我看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 众人说着说着,一阵哄笑。 饶有兴趣地继续看热闹。 两圈下来,袁老太太就跑不动了。 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众人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看,索性坐在地上干嚎:“花椒啊,我们裴家没有亏待你,你个没良心的,成心想气死我啊!” 裴春花听见袁老太太的哭喊声,这才捂着额头地从柴房里跑出来:“娘,您快起来,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 “闺女,娘的命苦啊!”袁老太太眼角斜睨着围观的人群,拍着大腿嚎道,“那个小蹄子哪里是来冲喜的,分明是来克咱们的,咱们裴家没有对不起她啊!” 老婆子的哭声抑扬顿挫,很有节奏感。 听起来哀哀欲绝,凄惨悲凉。 显然哭得很有经验。 “娘,您消消气,别哭了。”知母莫若女,裴春花被袁老太太敲得头还嗡嗡响,但她又不能对她娘发脾气,当着众人的面,她也不好说别的,只得抱住袁老太太小声劝着,“好多人看着呢,可别让人家笑话,咱们裴家可是书香门第……” 袁老太太一听,知趣地住了声,掏出皱巴巴的手帕拭了拭眼角,抽噎道:“你给娘揉揉腿,我一把年纪了,哪能跑过那个小蹄子。” “娘,哪条腿啊,我给您揉揉。”裴春花伸手给袁老太太揉腿,嗔怪道,“这事有我大哥呢,您就不要生气了。” 花椒见母女俩装腔作势地唱着双簧,暗骂一声不要脸,转身进了柴房隔壁的西厢房,一推门就见临窗土炕上坐着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小姑娘是裴安的姐姐裴莺,裴莺正津津有味地趴在窗户上看热闹,见花椒进来,转过身子对花椒认真说道:“花椒,你不能嫁给二哥,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以后我对你好。” 虽然她平日里也欺负花椒。 但不管怎么说裴泽是她亲哥,裴满算什么东西,又不是一个娘生的! 更重要的是,花椒在他们这边,她就不用干活了。 “当真?”花椒对她的心思瞧得一清二楚,一本正经道,“那好,你把你藏在炕底下的白面饼分我一半,我就答应嫁给你三哥。” “你休想!”裴莺腾地红了脸,急赤白脸道,“我哪里藏白面饼了,你不要乱说,我,我没有。” 死花椒,她是怎么知道的。 明明她都是夜里才开始偷吃的…… 花椒耸耸肩,掀开旧布帘,进了自己的小隔间。 没有炕,就一张木板床,床上放着一卷铺盖,也是补满了补丁,看不出被子原来的样子,北墙根放着一个破旧的木箱,箱子上放着半截梳子和一面镜子,西墙上倒是有个小窗子,斑斑点点的天光从破旧的黄麻纸糊着的窗棂里挤了进来,整个小隔间也算有了些许的亮光。 地面坑坑洼洼的,高低不平。 甚至墙角还有个老鼠洞…… 花椒捏捏眉头。 看来穿越也是个技术活,她人品是有多差,竟然抓了这么一手烂牌,再不济,穿成人家女儿也好啊! 偏偏还是人家买来的媳妇…… 裴莺梆梆地敲墙,警告道:“花椒,你别乱说哈,我没有偷吃白面饼,若是让咱奶知道了,我就,我就说你诬陷我,你是我们家买来的,咱奶不会向着你的。” 花椒冷笑。 小姑娘这么凶,她好怕怕。 裴春山和老大裴润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冷不丁见门口站了一圈人,父子俩吓了一跳,忙扒拉开人群进了院子,见袁老太太坐在地上抹眼泪,裴春山忙放下锄头,上前扶起袁老太太,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老娘都快被你儿媳妇欺负死了,你们怎么才回来啊!”袁老太太见裴春山回来,拍着大腿拖着长腔道,“大山,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裴润皱眉。 又来这套…… “大哥,花椒那个小蹄子仗着大嫂护着她,砍伤了满哥儿,还顶撞咱娘,你得管管你这个儿媳妇,你们家再缺媳妇,也不能惯成这个样子啊!”裴春花见她哥回来,趁机下眼药水,愤愤道,“要我说,就花椒那样的暴脾气,就应该绑起来打上三天三夜再说,还有大嫂,后娘就是后娘,她……” “好了好了,娘,这事咱们回屋说。”裴春山不耐烦地打算了裴春花的话,搀着袁老太太就往屋里走,皱眉道,“您消消气,可不敢气坏了身子,这事咱们慢慢商量。” 花椒什么性情他是知道的。 当然,袁老太太跟裴春花什么性情他也心知肚明…… 众人见没热闹看了,才如鸟散去。 哎呀呀,可怜的花椒! “哎,你们都别走啊,我们家可热闹了。”裴安见众人要走,忙跑上前拉起一个年轻人的手就往家拽,急声道,“贤哥贤哥,你来我们家,你不是最喜欢跟我三嫂说话的嘛!” 人群中有个穿蓝色葛布棉袄的女人打趣道:“苏贤,听说腊八那天你还让花椒去你家喝腊八粥了,你说,你是不是对人家花椒有想法啊!” 苏贤红着脸,转身回了隔壁院子,砰地关了门。 众人哄笑。 趁裴春山搀着袁老太太进了屋,裴春花一溜烟去了东厢房找裴满,裴满见他姑进来,立刻哎吆哎吆地喊疼:“姑,我快疼死了,你们给评评理,明明是花椒先勾引我的……” 他没想到小姑娘的力气还挺大的,胳膊上的伤口钻心得疼。 哼,等他好了,他饶不了那个小丫头片子! “满哥儿,你别叫唤了,你爹回来了,正在正房跟你奶说你的事,你快过去说几句好话,给你爹赔个不是,这事这就过去了。”裴春花当然不信花椒会主动勾引裴满,小声劝道,“你放心,这事有我跟你奶,绝对不会让你后娘欺负你的。” “姑,你要真疼我,就去请七爷来给我瞧瞧。”裴满扯过被子蒙着头,哀嚎道,“哎呀呀,疼死了,我要死了,有后娘就有后爹,保不齐也会有后奶呢!”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门被踹开了,裴春山黑着脸拎着棍子走进来,二话不说,扬起棍子冲裴满打了过去:“你个畜生,我让你欺负花椒,看我不打死你!” “奶,大哥,救命啊,爹要打死我!”裴满边喊边往裴春花身后躲,王氏站在灶房门口,听见西厢房传来裴满杀猪般的嚎叫声,冷哼一声回了屋,裴满那样的畜生,打死才好呢! 第3章 裴家那些事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裴春花张开双臂老母鸡护崽一样把裴满护在身后,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喊道,“满哥儿怎么说也是你儿子,为了一个外人,你是要打死自己的儿子吗?”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娘家,她都快被拖累死了。 一个个脾气还挺大,要死哦! “什么外人,那是老三的媳妇!”裴春山打不到裴满,用力敲了一下炕沿,怒吼道,“老二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再敢对花椒起那种心思,信不信我就打断你的腿,扔到后山去喂野狗,咱们家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不允许有这样的龌龊事发生,你给我听明白了没有!” 算卦的说了,只要媳妇在,老三就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他得留着这个念想。 “爹,我再也不敢了……”裴满自知理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我听爹的,等我伤好以后去镇上码头扛包,我,我听爹的还不行嘛!”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可不想让他爹真的揍了。 “大哥,满哥儿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裴春花继续劝道,“都是自己孩子,你也别太较真了,花椒这不是没事嘛!” 就是有事,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话说老二真够没用的,竟斗不过一个小姑娘……要是成了事,还好呢! “没事就不用管了吗?”裴春山越听越生气,上前扒拉开裴春花要揍裴满,厉声道:“这幸好是没事,要是真的有事,你对得起泽哥儿吗?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他能跟咱们走散了吗?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八年前他带着裴满裴泽跟村里人一起出海捕鱼,归航的时候起了风浪,裴满不顾裴春山的阻止,非要再下一网再回,结果被渔网拽到了海里,是裴泽不顾一切地跳下去把他推到了船上,自己却没上来…… 事后村里人在海上打捞了一个月也不见人,有人说当时海上有大船路过,说不定被人救走了,还有人说,说不定被鱼吃了……五年前,他姨家表姐的公公汪七去西北收药材,说是在西北见过一个人跟裴泽长得一模一样,但又不确定是。 为此,袁老太太还特意找人算了卦,说他应该还活着,得买个媳妇拴住他才行。 出于对儿子的愧疚,裴春山才把家里的积蓄全都拿出来,买了花椒回来,如今裴满竟然敢打花椒的主意,当爹的,真的快被气死了。 “大山,你要打就打死我吧!”袁老太太黑着脸拄着拐杖走进来,裴润讪讪地跟在身后,虚扶着袁老太太,裴春山一见他娘进来,只得收了棍子,皱眉道,“娘,不是说这事我来解决,不用您操心了嘛!” 刚刚王氏告诉他,花椒说死也不嫁给裴满。 他听了都感动,恨不得打死裴满这个畜生。 “作孽啊我让你解决,你就要打死你儿子吗?”袁老太太气得拿拐杖直捣地,指着裴春山骂道,“泽哥儿是你儿子,满哥儿就不是了吗?我看你被你那个后老婆一挑唆,你就要动棍动棒的,是不是打死了满哥儿,你后老婆就痛快了,来来来,润哥儿也来了,你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就没人碍你们的眼了。” 说着,转身拽过裴润,就往裴春山身边推:“一起打死吧,打死了干净!” 肯定是王氏那个死婆娘在裴春山面前点眼药水了,要不然裴春山也不会过来打裴满。 她就知道后老婆没个好东西。 “娘,您这是干什么呀!”裴春山索性扔了棍子,黑着脸道,“老三是怎么失踪的,您比谁都清楚,我若是不教训一下这个逆子,他就不长记性!” 裴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倚着炕沿,很是不知所措。 裴春花咳嗽一声,冲裴润递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裴满求个情,裴润生性老实,干活肯下力气,又跟裴春山整天在一起干活,父子俩一向亲近,裴春山不会不给他面子的,哪知裴润愣是不知道啥意思,期期艾艾道:“姑,你,你病了吗?” 裴春花气了个倒仰。 你他娘的才病了呢,你们全家都病了! “那你就打,往死里打吧!”袁老太太抓起棍子硬塞他手里,哭嚎道,“你连我也一起打死吧,打死了这个家就干净了,我们都是碍眼的,老头子,你为什么走那么早啊,把我一个人扔下,让儿子媳妇嫌弃啊,我老婆子说句话跟放屁一样,没人听啊!” “娘,您别哭了,不打了还不行嘛!”裴春山皱皱眉,上前扶住袁老太太,“好了好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我不用你扶,我自己还能走!”袁老太太猛地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回了屋,“老娘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们拉扯大,如今你们一个个地翅膀硬了,没人听老娘的了,没心肝的,还吃饭,吃个屁吧!” 裴春山任由袁老太太骂,一声不吭地跟着回了正房。 裴春花很是殷勤地点了灯,扶着袁老太太上炕,裴润不声不响地端了茶盘上来,取了热水,给袁老太太倒水,裴春山面无表情地坐在暗影里,再没吭声。 花椒安静地坐在灶房里烧火。 事到如今,怨天尤人是没有用的。 得好好想想,怎么在裴家立足活下去,她自嘲地端详着自己粗糙的小手,不但要活下去,还得好好活着,既来之则安之,没得选了。 一抬头,正对上王氏那种阴晴不定的脸,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娘,要是他们非要我嫁给裴满怎么办?” “他们敢,你是泽哥儿的媳妇!”王氏很是激动,重重地把手里的铁盆放在锅台上,唾沫横飞道,“你奶和你姑都是黑了心肝了,她们打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着呢,你放心,你爹是明事理的人,只要你咬死说不愿意嫁给裴满,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她的男人她了解。 虽然脾气大些,也孝顺他娘,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不糊涂的。 “娘,刚刚您出去的时候,姑说,二哥年纪大,会好好疼我的。”花椒望着灶火里红腾腾的火焰,一脸无辜道,“她还说,我若跟了二哥,二哥肯定不会让我做一家人的饭,洗一家人的衣裳,说看看大嫂就知道了,大嫂既不做饭,也不下地,但如果在您这边当媳妇,活该一辈子受累受穷……” 裴泽回来不回来的,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她又不认识他。 她关心的,是她目前的处境。 “她放屁!”王氏一听小姑子竟然敢落井下石,挑拨她跟花椒的关系,气得牙根疼,咬牙切齿道:“你别听你姑瞎说,你大嫂是因为孩子还小,需要人照看,你奶才不让她干活的,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等着泽哥儿,我拿你当亲闺女疼。”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去撕了裴春花那个不要脸的。 都出嫁了还动不动就插手娘家的事,真是黑了心肝,肠子都烂透了的东西! “娘,只要您说话算话,我绝对不会多看二哥一眼,我这辈子就等着泽哥了。”花椒立刻顺杆爬,拉着王氏的衣角继续刷好感,认真道,“我知道大哥二哥不是您生的,您这后娘难当,但只要咱们心齐,谅他们也不敢明抢明夺,从此以后我只听您一个人的话。” 她看明白了,王氏虽然不是什么善茬。 但眼下,她能指望的,也只有王氏了。 等她站稳了脚跟,再做长远打算。 “花椒啊,这些年,娘没白疼你。”王氏很是感动,二话不说掀起锅拿了个玉米饼塞她手里,悄声道,“你放心,这事你爹要是处理得不公,娘就不答应,我若护不住自己的儿媳妇,我白在这个家混了!” 花椒心安理得地坐在小板凳上吃玉米饼,继续跟王氏胡侃:“真的,我昨晚梦见泽哥儿了,他说他知道我等他,很快就回来了。” “花椒,你要是有这个福气,我保证以后泽哥儿会对你好。”王氏大喜,憧憬道,“我们泽哥儿长得好,脾气也好,又孝顺,天上地上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等他回来,我就给你们圆房。” 花椒嘴角扯了扯,继续吃手里的玉米饼。 王氏的手艺的确不怎样,好好的玉米饼做的又硬又柴,一尝就知道她是用冷水和的面,若是用温水和面,再加上点酵母粉,发起来的时候再做会更松软些,当然,如果再加上点牛奶和糖就好吃了,咬一口甜糯绵软的,好吃极了。 可惜,牛奶和糖她只能凭空想想。 这个家穷成这样,就别指望这些了。 这时,大门响了一下,一个身影匆匆走了进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出去,语气欢快:“七大爷来了,刚刚我去你们家找你给我家老二看伤,七婶子说,您去镇上了,这是刚回来吗?” “刚到家就过来了。”汪七虽然上了年纪,但声音很是洪亮,掩饰不住喜色,冲王氏招手道,“来,快进屋,我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4章 好消息 汪七的确带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裴泽捎信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一家人瞬间沸腾了。 尤其是王氏,喜极而泣,一个劲地拽着汪七问:“七爷,你快说给我们听,我家泽哥儿是怎么跟你联系上的,这些年他到底在哪里啊!” 汪七在梧桐镇济仁堂药铺柜上当差,经常替东家去外地收药材,来回不空手,每次都会带回来一些各地的新鲜玩意放在自家镇上的杂货铺里卖,因跟裴家沾亲,偶尔也会送些过来,加上他多少懂点药理,平日里裴家人有谁头痛脑热的,也都会找他看。 在裴家,汪七是座上宾。 袁老太太也很惊喜,连声招呼汪七:“七爷,快,快上炕喝口水,你慢慢说。” “快去给七爷倒水。”裴春花推了一把裴润,裴润这才缓过神来,取了茶碗给汪七倒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都八年了,老三说回来就回来了? 裴春山也起身靠了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汪七,生怕错过一个字。 “你们不要着急,这事我知道得也不多。”汪七盘腿坐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娓娓道来,“前几年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在西北蕲州药材市场看见过一个跟你家老三一模一样的人嘛,当时人多,也没追上去细问,就把这事随口跟药行涂老板说了一嘴,这不,今儿西北那边刚送到药铺一批药材,一起送来的还有涂老板给我的一封书信,说有个梧桐镇桐花村叫裴泽的年轻人托他捎个信,说他一切都好,让你们不要担心他,还说他会回来过年呢!” “那既然一切都好,他怎么不马上回来呢?”王氏眼泪汪汪道,“他知道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了,他怎么就不着急往回走呢!” “七爷,不会弄错吧?”裴春山有些难以置信,迟疑道,“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 既然裴泽无恙,那应该早就回来了。 怎么会隔了怎么久才给家里来信? “你们放心,绝对不会弄错的。”汪七摇摇头,郑重道,“我跟涂老板认识多年,他为人特别稳重,绝对不会捕风捉影地送个不属实的消息来的。” 桐花村就一个叫裴泽的。 不是他们家老三是谁? 待汪七走后,王氏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她推推裴春山:“当家的,你快告诉我,刚刚七爷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泽哥儿真的要回来了。” “你没做梦,泽哥儿是真的要回来了。”裴春山难得好脾气,咧嘴笑道,“好了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好好商议商议,先给泽哥儿腾出间屋子来,这离过年满打满算还有二十天,得赶紧准备了。” “对对对,先吃饭。”王氏抹了把眼泪,去厨房张罗着饭菜,喜不自胜地把这个消息说给花椒听,“花椒,快上炕吃饭,你男人要回来了,以后你二哥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花椒吃完一个玉米饼,正坐在灶火前烤火,听王氏这么一说,昏昏欲睡地点头:“回来好啊!” 片刻,又愣了一下,什么她男人要回来了? 天哪,是裴泽要回来了? 她不会刚脱离虎口,又掉进火坑里了吧? 晚饭很简单。 一人一个玉米饼,一碗菜粥,还有一碟小萝卜。 还有两碗鸡蛋羹。 袁老太太和裴安一碗,裴润的两个孩子一碗。 裴润和柳氏膝下一儿一女,女娃五岁,男娃三岁,两个小家伙一上炕就盯着鸡蛋羹,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前等着吃饭。 柳氏肤色黝黑,看上去有些面老,但身材极好,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她一边喂孩子,一边自己飞快地吃饭,裴莺刚刚坐下吃饭,柳氏一碗菜粥就见了底,又自顾自地舀了一碗端起来吸溜吸溜地喝起来。 裴莺白了她一眼,赌气般抓起玉米饼就啃。 顺便把自己碗里的菜粥舀得满满的。 王氏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顾不上吃饭,把自己的玉米饼给了裴安,还给花椒舀了满满一碗菜粥和几筷子萝卜头咸菜,叮嘱道:“花椒你快吃,看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虐待你呢!” 裴莺:“……” 怎么个情况? 她娘什么时候对花椒这么好了? 袁老太太和裴春山还很是激动,母子俩饭也顾不上吃,还在讨论怎么安顿裴泽,裴春山心情大好道:“把柴房收拾出来给老三住吧,那边宽敞点,将来也好做婚房,赶明儿我就跟润哥儿盘个炕,做个灶台,等他回来,一准收拾好。” “也行。”袁老太太表示同意,瞄了花椒一眼,皱眉道,“那就在院子里搭个棚子放柴,赶明儿让花椒跟莺姐儿多去后山捡点柴回来,要是再下雪,就进不了山了。” 裴春山欣然答应。 裴春花去了一趟茅厕,洗了手就坐在炕上,刚要吃饭就见盘里一个玉米饼也没有了,不悦道:“大嫂,在你家忙活了半天连顿饭都不给吃吗?” “小姑说哪里话,我家原本就人多,也不差你这一口,你将就着吃点呗!”王氏冷声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的粮食都是娘保管着,她给我多少粮,我就做多少饭,这怨不得我吧?” 谁让她回娘家的? 是她自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呸! 裴润和柳氏一声不吭,低头继续喝菜粥。 “你回你自己家吃就是了,干嘛非得在我家吃饭?”嘴里吃着鸡蛋羹的裴安冷不丁开口道,“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安哥儿,胡说什么?”袁老太太训斥道,“她是你们的亲姑,怎么就不是咱们家的人?小小年纪不学好,没良心的东西!” “我稀得在你家吃饭!”裴春花摔了筷子就走。 “你个大人了,跟孩子计较……”裴春山闷闷地说了一句,袁老太太趴在窗上冲裴春花喊道,“春花你回来,这个家我说了算,不差你这口吃的。” “吃个屁啊!”裴春花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冰冷的小床上静静地想着这一天发生的事,她不喜欢这个家,一点都不喜欢,她得想办法赚点银子,尽快离开这里…… 第5章 去后山捡柴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环顾四周,依然是这间简陋的小隔间,心里仅存的那点希翼也随之破灭了,她还在裴家,并没有因为过了一晚就有任何的改变。 没有炉子,也没有炕,木板床触手冰凉。 她动都不想动,无法想象原主是怎么在这个狭窄的小隔间里度过五个寒暑的,真是太冷了…… 花椒迅速穿好衣裳,把打着补丁的被子叠起来,稍稍收拾了一下屋子,从窗台上取了一个黑漆漆的瓷杯,端着墙根下的泥盆,掀帘走了出去,裴莺还睡着,听见脚步声,迷迷糊糊地问道:“花椒,饭做好了吗?你给我端过来,我在炕上吃,不去正房那边了。” 花椒没有搭理她,推门走了出去。 以为自己是谁,大小姐吗? 裴润和裴春山早就起来了,父子俩把柴房里的柴火搬出来放在了南墙根,商量着得赶紧把柴房清理出来做个炕和灶台,裴春山蹲在地上,拿了树枝在地上比划道:“南墙根搭个棚子就行,放柴火和锄头铁锨什么的也方便,咱们先把炕和灶台盘起来,然后再好好把墙刷刷,反正地里的活也不多了,老二老三都回来了,明年开春耽误不了种地。” 人多力量大。 只要大家一条心,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裴润点点头,憨笑道:“我听爹的。” 裴满推门一露头,见花椒在院子里打水洗漱,许是觉得尴尬,忙又缩了回去,花椒装没看见他,要是裴满敢对她再动手动脚的,她就跟他拼命,王氏见状冷笑一声,从锅里舀了一票热水出来给花椒,故意高声道:“老三媳妇,这么冷的天,洗脸漱口要用热水,小心冻坏了。” 花椒会意,很是配合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娘。” 牙刷是杨柳枝做的,牙粉稍稍高级一点,用的是青盐,用温热的水刷了牙,洗了脸,花椒才觉得整个人清爽起来,端着泥盆回屋的时候,裴莺还没有醒,花椒也不搭理她,放下泥盆就去了灶房帮忙……灶房比她屋暖和。 柳氏掀起门帘一角往外看了看,冷哼一声,转身进了里屋给两个孩子穿衣擦脸,不就是老三要回来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婆婆敢偏袒老三和花椒,她可是不答应的! 早饭跟晚饭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菜粥稠了一些。 昨晚烛光昏暗,花椒也没看清菜粥是什么做的,只觉得入口还可以,味道有一丢丢地咸,现在她才看清里面掺杂的是些腌制过的野苋菜,黑乎乎地,勉强能果腹罢了。 而且那粥也不是大米熬的,而是用一种油面跟野苋菜一起熬成的,煮熟的油面有香味,再配上咸味,按理说味道应该还可以,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嘴里总觉得舌尖有些发涩。 吃饭的时候,袁老太太哼哼着说不舒服,说头有点疼,裴春山嘱咐她吃完饭好好躺着睡一觉,柳氏趁机道:“奶,昨晚七爷说让他二叔好好补补,不如我拿两个鸡蛋给他,让他自己煮煮,顺便把炕也烧烧吧!” 除了花椒那屋,其他人都睡炕。 有炕就有暖炕的灶台,冬天的时候各自屋里都会烧点水,顺便暖暖炕。 “等会儿我去给他打个蛋汤就行。”袁老太太摸了摸她腰间的钥匙,感慨道,“也就是他嫂子给他求个情,那个不知道深浅的玩意!” 王氏冷笑。 死老婆子就知道指桑骂槐,她对裴满再好有啥用,那个白眼狼也不会感激她的。 花椒低头吃饭。 裴莺和裴安都没起来,王氏给他们热在锅里。 吃完饭收拾了,王氏才去屋里喊裴莺:“你快起来,快起来吃点饭,跟你三嫂去后山捡点柴回来,家里好多事都要做呢!” “娘,我再睡会儿嘛!”裴莺不肯起,蒙头道,“让花椒先去,我一会儿就去。” 气得王氏过去掀她被子:“你赶紧起来,小心你奶和你爹骂你。” 裴莺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花椒不想等她,也不想跟她一起,背起竹筐就出了门。 裴莺气得直跺脚:“娘,你看花椒不等我!” “你慢得要死,她怎么等你?”王氏骂道,“以后不准叫她花椒,她是你三嫂!” 裴莺还想说什么,冷不丁见裴春山目光严厉地冲她看过来,索性知趣地闭了嘴,花椒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 天气晴朗,阳光还算明媚。 花椒一个人背着竹筐,沿着房后的小路慢慢地上了不远处的小山坡,这才看清这个村子的全貌,这村子地理位置很是偏僻,东边靠海,南面是村里的地,再往南依稀能看见别的村子,西边也是一片地,地的尽头是别的村子,北边靠山,就是花椒现在站的这个山,这山不是很高,有数条山路从山脚一路蜿蜒到了山顶,应该是有人为了走近路翻山越岭去山那头的镇上。 记忆中,山的那边是梧桐镇。 村子大概住着一百多户人家,房屋七高八低的,并不平整,裴家住在村后头最后一排,而且这排就住着两户人家,裴家住在东头,院子相比别人家宽敞些,西边隔壁那家的房子,相对要低矮一些,看上去倒像是裴家的一个小别院。 前世花椒是在乡下长大的,上学的时候还曾经参加过野外拓展活动,对这样的环境倒是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这里虽然偏僻,却也依山傍水,只要留意观察,商机肯定是有的。 山坡上散落的干树枝不少,花椒很快捡了大半筐,她背不动,索性把竹筐放在山坡上,拿着镰刀继续往里走,记忆中原主的活动范围也就在山坡周围活动,许是原主太胆小,大山里面并没有去过。 半山腰有好多松树。 山风吹过,松涛阵阵,四下里弥漫着淡淡的松香。 一般有松树的地方,会有松茸。 只是现在是冬天,已经过了松茸采摘的旺季。 但松树下有好多枯草,能起到防风保温的作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到几个,果然花椒扒了扒草丛,欣喜地发现了零零散散地几个松茸,小巧地,刚刚露出了头,走了没几步,又找到了一小撮,大大小小约莫十几个,花椒索性把这些松茸都采下来,用野草杆串起来,找了一棵不起眼的松树挂起来,打算等晒干了再来取走。 望着眼前这片齐腰的枯草,想到自己那硬硬的床板,她索性取出镰刀割了一大片枯草,抱到山坡上坐下来,准备给自己编一个草席铺子床上,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是很有必要滴! “花椒,你,你没事吧?”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椒吓了一跳,忙抬起头循声望去,认出是隔壁小哥苏贤,她动作顿了顿,继续编草席:“没事,你怎么来了?吓我一跳。” 苏贤的外祖家和花椒原来那个家是邻居。 苏贤小时候曾经在外祖家住过一阵子,跟花椒一起玩耍过,虽然算不上青梅竹马,也是旧相识,后来苏贤去镇上读书,就很少跟花椒见面了。 直到花椒被卖到了苏贤的隔壁裴家,两人才又见面。 只是故人相见,物是人非,花椒成了裴家的媳妇…… “花椒,我知道你在裴家过得不好……”苏贤咬咬唇,鼓起勇气道,“这些年我也暗中积攒了一些银子,你,你跟我走吧,咱俩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过日子……” 花椒:“……” 这小哥要带她私奔? 第6章 拒绝私奔 花椒这才细细地打量苏贤。 五官端正,肤色白皙,高高瘦瘦的,很像韩剧当中的那个长腿欧巴。 这样的大帅哥冷不丁从天而降,要救她于水火当中,花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但她又不是花椒,对苏贤并没有好感,当然不会跟他走的。 她是不想留在裴家。 但她离开的话,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地离开,而不是被扣上私奔的名声。 整日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是她不能接受的。 苏贤是好看,看上去也是温文尔雅,但她并不想跟他冒这个险。 见花椒不语,苏贤急切道:“花椒,你不要怕,我都安排好了,我在桐城有个老姑母,她无儿无女,一直写信让我跟我娘去,村里人谁都不知道我还有这么个老姑母,他们不会找到咱们的。” “贤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不想跟你走。”花椒想也不想地拒绝道,“实不相瞒,裴泽有消息了,他说他会回来过年,他一回来,裴满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了。” 看起来,苏贤暗恋花椒是肯定的。 可惜,花椒永远都不知道他这份情意了。 “花椒,正是因为我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我才决定马上带你走的。”苏贤扶着竹筐蹲下来,目光切切地看着她,“你从来没见过裴三哥,更不知道他为人如何,你怎么知道他会对你好?万一他不如裴满呢?” “那你说,裴泽是个什么样的人?”花椒不动声色地问道,继续编着手里的草席,她是没见过裴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裴泽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跟裴满那个畜生一样下作,更不会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了的。 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裴泽在外面已经娶妻生子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裴家了。 “裴三哥走的时候,我才十岁,记不大清他的样子了。”苏贤目光柔和地瞧着花椒的侧颜,温声道,“我只知道他今年二十三岁了,比你足足大了九岁,你跟他是过不到一块去的……” 说到这里,苏贤轻咳道:“你之前不是说让我带你走吗?怎么一听说裴三哥要回来了,就变卦了呢?” 花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那个,原主胆子还真大,这样的话也敢说……这不是给她找麻烦嘛! 想了想,花椒放下手里编了一半的草席,郑重道:“贤哥,之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反正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等裴泽回来,我会跟他好好过日子,你好好读书,争取早日金榜题名,不要因为我,而误了大好前程,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不好。” 苏贤看上去挺稳重的一个青年,怎么脑袋一热,连前程都不要了? 她不是花椒,该说的话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长痛不如短痛,拖泥带水的最麻烦。 苏贤见她这样说,顿觉尴尬,呆呆地站了片刻,不死心地问道:“花椒,这可是你的心里话?” 花椒刚想说什么,却见裴莺背着竹筐已经到了面前,笑着跟苏贤打招呼:“贤哥,你这几天在家啊,我以为你们还没有放年假呢!” 苏贤在镇上的麒麟书院读书,不经常回桐花村。 他娘苏婶在镇上租了个房子,靠在码头上卖包子来供养苏贤读书。 苏贤父亲去世早,是苏婶一手把他拉扯大,苏婶手脚勤快,为人爽朗,母子俩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有时候村里人去镇上买油买盐,手头不宽裕的时候,苏婶也会慷慨解囊,借给他们十文八文的。 苏婶在桐花村的人缘特别好。 每次春耕农忙的时候回村,都会有媒人上门给苏贤提亲,却都被苏婶一一婉拒,说苏贤的亲事不着急,等考取了功名了再说,一来二去,众人便都知道了苏婶的心思,苏贤考中后再娶,娶的也许就不是乡下姑娘了。 一传十,十传百。 苏贤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听说好多小姑娘都偷偷喜欢他……裴莺就是其中的一个。 “已经放了年假了。”苏贤见是裴莺,愈发尴尬,敛了表情,沉声道,“你们忙,我也该回去了。” “贤哥,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啊!”裴莺放下背上的竹筐,绞着衣角,娇滴滴道,“上次我借苏婶的鞋样子已经画完了,不知苏婶那里有没有新的鞋样子,刚才路过你家的时候,你家锁着门,苏婶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花椒斜睨了一眼裴莺。 见她面带春色,含情脉脉地看着苏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拜托,好歹她这个当嫂子的还在场好吧! “我娘一早就去赶海了,兴许还没有回来。”苏贤皱眉道,“你后晌再去找她吧!” “好,那就说定了。”裴莺眼前一亮,兴奋道,“那我后晌去你家找苏婶。” 苏贤点点头,转身下了山。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裴莺才回过身来,立刻变了脸,没好气地对花椒道:“刚刚你跟贤哥说什么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们孤男寡女的站在一起说话很是不妥,若是让别人看见,会说闲话的。” “这山又不是你家的,还不许别人来吗?”花椒已经编完了草席,不可思议地看了裴莺一眼,面无表情道,“我爱跟谁说话就跟谁说话,你管不着。” 裴莺很是生气,跺脚道:“反正以后你少跟贤哥说话,你,你是我三哥的媳妇,不能跟别的男人说话。” “你知道我是你三哥的媳妇就好,以后对我说话客气点,我可是你三嫂。”花椒抖了抖编好的草席,放在大石头上铺开,找了跟树枝轻轻敲打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有道是长嫂如母,我也算是你长辈,不准对我如此无礼,否则,小心我揍你。” “你少胡说八道,你还没有我大呢还如母……”裴莺从未被花椒如此顶撞过,气得腾地红了脸,“你是我家买来的,你得听我的。” 花椒一向温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 她是不是被二哥吓疯了? 花椒不再搭理她,背起竹筐,抱起草席就下了山。 谁也别想欺负她! 不服来战! “哎,你等等我,我的筐还没满呢!”裴莺在她背后大声喊道,“你敢把我一个人扔在山上,我回家告我娘。” 花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还告你娘,告你爹我都不怕! 下山的路上,她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一些野葱和荠菜,索性蹲下来一并采下来,用野葱和荠菜熬菜粥,比用野苋菜也好吃得多,冬天了,菜园里没什么菜,地头上的铜钱菜倒是长得郁郁葱葱,这种野菜焯水凉拌,再加点辣椒油,很好吃,花椒也采了一大把,暗自庆幸这里幸好有辣椒,要不然,好多菜都会没有了灵魂般黯淡无光。 裴春山和裴润已经在院子里和好了泥,准备在柴房打炕和灶台。 花椒把柴倒在南墙根处,抱着草席回屋铺在床板上,这床虽然比之前松软了不少,却并不能御寒,不行,她得让裴春山和裴润也给她打个炕才行,从后山的植被来看,这里的春天应该来得晚,天气要是热起来,至少还得等三四个月。 袁老太太不在家,王氏也不见了踪迹。 柳氏窝在炕上绣花,两个孩子趴在窗上从小卷帘处饶有兴趣地看父子俩忙活。 花椒很是勤快上前帮裴润和泥,这种盘炕的方法她在乡下的时候见过,用稻草和泥,然后再把和好泥做成长方形的泥饼,晒干后就可以做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裴润有些不好意思,憨笑道:“弟妹,这是男人的活,你歇着吧!” “花椒,这里不用你,你奶和你娘都不在家,你准备准备做饭吧!”裴春山擦了把汗,见花椒挖回来不少野菜,问道,“这些野葱和荠菜我倒是吃过,只是这铜钱菜能吃吗?” 铜钱菜不稀罕,到处都是。 只是冬天长得矮小些,颜色也深一些。 之前都是挖了回来喂猪喂鸡的,从来没想到人也能吃。 “能的,我这就做给你们尝尝。”花椒挽挽袖子开始准备做饭,就冲王氏做那个菜粥那个手艺,她绝对有信心秒杀婆婆……至少,用油泼铜钱菜给自己换个炕,应该没问题的。 第7章 油泼铜钱菜 花椒抱柴在锅里烧了热水。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灶前边烧火边择菜。 择完菜把热水舀到大瓷盆里,兑了点冷水,把野葱和荠菜铜钱菜清洗干净,又用锅里的热水把荠菜和铜钱菜焯水,原本黑绿的荠菜和铜钱菜在热水里翻了几个滚立刻变成了翠绿的颜色,很是赏心悦目,捞出来分别放在冷水里浸泡着备用。 袁老太太不在家,粗粮细粮都被锁在里屋。 王氏早上做饭的时候,还剩了一把油面在面瓢里,油盐酱什么的,也还有一些在罐子里,花椒想起柴房里悬挂着的大蒜和辣椒,便起身去柴房让裴润帮她从房梁上把大蒜和辣椒取下来,裴润表情微讶,小声道:“弟妹,这些番椒是过年的时候做肉才能吃的……” “为什么,是因为很贵吗?”花椒不解。 “这是七爷上次从西北带回来的,说是过年煮肉的时候调味用的。”裴春山走进来解释道,“我们也没吃过,不知道啥味,听说有些辣,反正这么多,你想做就用几个就是。” 花椒恍悟,取了一头大蒜和三四个干辣椒进了厨房。 把干辣椒里面的籽掏出来,用铜钱菜叶子包了,放在她小隔间的窗台上,这个好说,等天气暖和了,她找地方把种子种下,以后不愁有辣椒吃。 放好辣椒种子,她回来继续做饭,铜钱菜捞出来淋干水分放在瓷盘里,大蒜捣碎,干辣椒切成末,撒在焯好水的铜钱菜上,往锅里倒了点油炸开,用勺子把热油淋在了蒜末和辣椒末上,嗤啦一声,辣椒和着蒜末的香气,迎面扑来,白的蒜,红的辣椒配上翠绿色的铜钱菜,色香味俱全。 裴春山和裴润在院子里就闻到了这股浓烈的香味,不约而同地进了灶房,裴春山吸吸鼻子问道:“花椒,这是番椒的味道吗?” “嗯,我把辣椒用油榨了,拌了个凉菜,爹,大哥,你们快尝尝,好吃不?”花椒把油泼铜钱菜端到了父子俩面前,又往锅里放了点油,用野葱爆了锅添水,水开后下入油面,滚起来再把荠菜放进去,油面荠菜汤就烧好了。油泼铜钱菜味道很是诱人。 父子俩好奇地拿过筷子,尝了尝,越尝越爱吃,一盘铜钱菜很快见了底。 裴润还有些意犹未尽,差点舔了盘子,裴春山点点头,赞道:“想不到这个番椒还能这么吃,老大,你再去屋后菜园子多拔点铜钱菜,让花椒再给咱们做一盘,大家都尝尝!” 裴润应声道是,抬腿去了屋后。 这时,袁老太太和王氏先后进了门,婆媳俩一进院子就不停地打喷嚏,袁老太太摸了摸腰间的钥匙,才放了心,站在灶房门口问道:“花椒,你做了什么这么呛人?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家的房子点了?” 说罢,接二连三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氏赶海只捡了几条小鱼,也疑惑地看着花椒,难怪老太婆不喜欢这个味道,她也闻不惯的。 花椒平静道:“我凉拌了个铜钱菜。” “铜钱菜哪里能吃,我们都是喂猪的。”袁老太太一脸不屑,转身就回了正房,嘴里嘟哝道,“也就是你们花家岭那个穷地方的人才吃铜钱菜。” 花家岭是花椒娘家的村子。 不靠山,也不靠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穷村。 花椒耸耸肩。 裴春山挑挑眉,说道:“娘,铜钱菜挺好吃的,待会儿让花椒做给您尝尝。” “我不吃我不吃。”袁老太太摆摆手,解下钥匙给王氏,“大山媳妇,做饭吧,都快晌天了。” 裴春山尝着花椒做的荠菜汤也好喝,一口气喝了两碗,浑身热乎乎地,又去了院子里干活,在他印象里,花椒是个烧火丫头,从来没掌过勺,想不到花椒做饭竟然这么好吃。 裴润去屋后菜园子采了一大把铜钱菜回来,主动择干净,在井边洗干净,送进了灶房,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番椒的味道这么好,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菜! 裴家早晚两顿吃菜粥,中午是吃菜的。 王氏拿了袁老太太的钥匙,从地窖里取了两个大萝卜,用赶海的几个小鱼做了一锅萝卜菜,等她做完后,花椒才用锅又做了一盘油泼铜钱菜端了上去,让她意外的是,除了她跟裴春山裴润,其他人都不吃惯这个味道,嫌辣,尤其是袁老太太,对这个味道深恶痛绝,冷着脸道:“以后不准再家里用这个番椒做菜了,呛死了,要做去院子里做。” “娘,我尝着这个番椒很好吃的。”裴春山夹了一筷子,放在袁老太太碗里,殷勤道,“您再尝尝,不用非得炖肉才能吃。” “拿走拿走。”袁老太太吃不惯,连连摇头,“我闻不得这个味道。” 裴春山只得夹回自己的碗里。 除了裴润和裴春山,花椒见其他人也露出难吃的表情,并不在意,自顾自地低头吃饭,其实这道油泼铜钱菜味道的确不错,辣椒和大蒜的味道很浓,跟铜钱菜的香气迎合在一起,香辣适中,吃起来很是爽口,味道还是不错滴! 王氏和柳氏裴莺却不喜欢这个味道,三人异口同声地附和袁老太太:“这个味道呛鼻子,的确不好吃。” “就是,弄得连荠菜汤也有辣味。”柳氏皱眉道,“以后做番椒,得单独用一个锅。”她见公公和自家男人爱吃这个味道,也不好说别的。 “这个好说,在我屋里也盘个炕和灶台。”花椒趁机道,“以后就在我屋里做就是。” “你的屋那么小,还用着盘炕了?”袁老太太板着脸道,“再说家里也没那么多锅。” “你奶说得对,你屋不用盘炕,泽哥儿屋里有炕有灶台,等他回来,你搬到他屋里去住就行。”王氏也反对在花椒屋里盘炕,理由也很充分,“过了年三月你就十五了,也能圆房了,回头让七爷给找个日子搬过去就是。” “娘,你怎么知道我三哥喜欢番椒?”裴莺突然问道,“万一他也不喜欢这个味道呢?” 她一个人在山上捡了半筐柴,就去苏家找苏婶。 哪知苏家依然锁着门,让她很是郁闷。 王氏被亲闺女问得没话了,狠狠地瞪了裴莺一眼,半晌才道:“也不是每天都做,偶尔做一次能咋?” 死妮子,不会说话就闭嘴。 “爹,离天热还有好几个月,我也想睡炕。”花椒不看别人,就看裴春山,裴春山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油泼铜钱菜,被花椒冷不丁点了名,下意识地点点头:“不就是多盘个炕嘛,也没什么难的,无非是多和点泥而已,一起盘了就是,以后就是不住了,放点东西也比放在地上强。” “嗯,不难。”裴润也附和道,“有个炕住着也舒适……” 柳氏一记冷眼看过来,裴润知趣地闭了嘴。 当家的发了话,其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花椒心里乐开了花。 只要有炕有灶,不愁没锅没盆。 第8章 他回来了 一连忙了十天,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才把两个屋的炕盘好。 到了小年那天,裴泽的屋子就收拾好了。 墙面粉刷过了,房梁打扫干净,窗户也换了新麻纸,破门上也钉了新木板,挂了厚厚的门帘,袁老太太还剪了窗花贴在窗户上,地面用石头滚子压得很是平整,原先破烂不堪的柴房,瞬间变成了一间新屋子,仅次于正房袁老太太的屋子。 王氏心疼儿子,不但做了门帘,还用旧棉花做了一个厚厚的棉褥子铺在炕上,又用之前做被子剩下的新棉花做了床被子,裴春山去镇上买了一口新锅按在灶台上,试了试火,屋里很是暖和,王氏嘱咐花椒:“你那屋不如这屋暖和,你就先搬进来住着,等泽哥儿回来,你再搬回去,等明年三月,你满了十五岁,再搬回来。” 裴家是正经人家。 不会让裴泽跟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姑娘圆房的。 花椒欣然答应。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裴莺在后山捡柴,身上灰扑扑的,加上天气太冷,也一直没有好好洗漱洗漱,眼下这屋里这么暖和,炕也宽敞,她当然愿意。 何况她屋里有灶台,暂时没锅。 裴家不给她买锅的理由很充分,一是没银子,二是没必要,但花椒还是想在自己那屋按上个锅,以后取暖和洗漱什么的也方便,至少在她满十五岁之前的这两个多月里,她在裴家还是相对安全的。 没有铁锅不要紧。 她打算自己做个泥锅用。 但她瞧着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用的土太粗,而且粘性也不够大,里面还得夹杂着麦秸才能成型,要做泥锅,她得先找到黏土才行。 吃了午饭,后晌王氏便张罗着包饺子过小年,袁老太太和柳氏也上前帮忙,三个女人坐在正房炕上和面,剁馅,外面天冷,五岁的娴姐儿和三岁福娃在袁老太太的炕上跑来跑去的疯玩,因是过小年,又有好吃的,袁老太太心情不错,倒也没责备两个小娃儿,由着他们折腾。 花椒和裴莺则背起竹筐去后山捡柴。 这些日子下来,花椒已经把后山几乎走了个遍,甚至还爬上了后山那道最高的山梁,把山那面的梧桐镇尽收眼底,梧桐镇地势异常宽旷,房屋楼宇店铺密密集集,看上去很是繁华,镇子西边是大片的土地,镇子东边是个大码头,依稀能看见停泊在那里大大小小的船只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花椒急于找黏土,专挑山谷低洼的地方走。 山坡这边的土她看过了,并不适合她做泥锅,一般有水流过的地方会有黏土,她觉得山谷附近的希望比较大。 裴莺不肯跟着花椒四处乱走,一个劲地埋怨花椒:“娘说了,咱们捡点细柴就可以了,你不要再往里走了,我不是吓唬你,这山上可是有狼有野猪的。” 她并非危言耸听,而是这山上真的狼和野猪。 村里的羊每隔一阵子都会丢上一两只,那些放羊娃都不敢往山里走。 他们家有块地在山脚下,经常被野猪糟蹋,她爹跟大哥抓了好几次也没抓着,快过年了,她可不想跟着花椒冒这个险。 万一刚好被她们碰到了呢? “我没有让你跟着我啊!”花椒跟裴莺在一起捡柴这么多天,对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没有好感,动不动就睡懒觉也就罢了,而且每次捡的柴都不满筐,不是回家喝水,就是去茅厕,还经常吩咐她做这做那的,被花椒教训了几次,虽然有些收敛了,但还是时不时跟她较劲,实在是让人讨厌,裴莺气呼呼地说:“娘让我看着你的,你以为我愿意啊!” 她娘说了,出门一定要跟紧花椒。 不能让她跟别的男人说话,更不能让她跟裴满单独在一起。 花椒不搭理她,背着筐就去了谷底。 气得裴莺干跺脚:“我才不管你呢!” 谷底地势相对平坦些,依稀能看见一条小路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枯草丛里。 不远处有羊群在草丛里穿梭,山谷比山坡温度相对高一些,枯草下面已经有不少绿油油的青草野菜冒了出来,花椒还意外地发现了一小片野姜,她挖出来一棵把一大串野姜扔进了筐里,这种野姜跟家里吃的姜味道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野姜有不少须根,她虽然不喜欢吃姜,但挖回去调个味什么的,剩下的用来泡脚什么的,还是很实用的。 谷底草丛湿漉漉地没有结冰。 花椒顺着小路往上走,在一道山崖下发现了一条小溪,水不大,潺潺地往下流,应该是山上的雨水从岩缝里渗透下来的,她用镰刀扒拉一下溪边的枯草,果然发现了一层薄薄的灰白色黏土层,黏土很细很干净,粘性也好,很适合她做泥锅。 花椒很是兴奋,挽挽袖子小心翼翼地把那层黏土取了下来,搬到一边的岩石上,这黏土比之前她参加野外活动时用的黏土质量要好得多,用来做泥锅,成功率应该还是很大的。 “三嫂,你在干嘛?”裴安从头顶上方的岩石上露出小脑袋问道,花椒冲他招招手:“快下来,咱们一起做泥锅。” 裴安高高兴兴地下了谷底。 花椒拽了一块黏土给他,让他自己玩,裴安是玩泥巴长大的,但从来没玩过这种黏手的泥巴,一接过来,就爱不释手地捏来捏去,裴莺站在高处石头上喊道:“花椒你不捡柴,反而带着安哥儿玩泥巴,我回家告诉娘去。” “你个告状鬼。”裴安捡起一颗小石头就扔她,“你回家告啊!” 裴莺气得转身就走。 “三嫂,你要做什么呢?”裴安好奇地问道,花椒一边揉着泥巴,一边笑道:“我要做个泥锅,等做成了,我就给你煮好吃的好不好?” “好!”裴安一蹦三丈高,“我也要做个大马车,等去镇上的时候,我就能坐大马车了,等我有了大马车我就拉着三嫂一起去镇上。” 花椒只是笑。 裴家这么多人,她最喜欢裴安。 这孩子心地善良,重要的是,裴安还对她好。 考虑到黏土比较少,锅灶也不是很大,她决定做个稍微浅一点的泥锅,够她一个人烧水用就行,剩下的黏土做两个小罐子玩,待捏好了胚锅胚罐,花椒就地做了个简易的露天窑,找了几根粗木头推在一起,周围摆上石头,裴安自己捏了个小马车,很是勤快地到处搬石头帮她垒窑。 花椒对烧窑并不陌生,安顿好以后,很快点了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露天窑里面的火渐渐熄灭,除了烧碎了一个小罐子以外,泥锅泥罐还有裴安的小马车完好无损,裴安一脸崇拜,摇着花椒的手央求道:“三嫂,今晚咱们就用这个泥锅做好吃的吧!” “行啊,你想吃什么?”花椒小心翼翼地用木棍把泥锅和泥罐挑进竹筐里,这可是她一后晌的劳动成果,看似顺利,实际上却是来之不易的,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滴! 裴安头一仰,立刻道:“我想吃肉。” 花椒失笑:“行,你能找来肉,我就做给你吃。” “三嫂,我知道哪里有野猪,咱们明天抓野猪去。”裴安很是认真地对花椒道,“等抓到了野猪,咱们就用这个泥锅煮肉吃!” “野猪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抓到的。”花椒笑笑,背起竹筐拉起他往回走,一进胡同口,就门口围了一圈人,院子里传来王氏带着哭腔的大嗓门:“……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娘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啊!” 花椒心头一紧。 幸好她把泥锅做好了,要不然,她还得继续挨冻。 第9章 团聚 裴泽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桐花村。 胡同里,院子里都站满了人。 正房那边更是挤得满满当当地,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三嫂,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裴安有些不安,不会是他们家的人又打起来了吧,花椒弯下腰,在他耳边悄声道:“是你三哥回来了,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他一定想见你,你快进去看看吧!” 裴安一脸懵懂,仰头看了看花椒,花椒冲他笑笑:“去吧!” 裴安点点头,很是听话地从人群里挤进了正房。 有眼尖的瞧见花椒,唏嘘道:“快看,那就是裴家买来冲喜的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哦!” “可不是嘛,刘麻子那一卦算的还挺准的。” “现在看来,小姑娘还真是有旺夫相的。” 瞬间,四下里烁烁目光看了过来。 花椒一脸平静地背着竹筐,不声不响地进了自己屋。 人家一家团圆,她就不过去碍眼了。 天还没有黑,影影绰绰的天光斑斑点点地从窗户上洒了进来,花椒从竹筐里取出泥锅,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锅灶上,其实她并不担心泥锅能不能放进去的问题,反正是锅灶还没有干透,都是可有调整的。 不过目测应该是差不多的。 好在泥锅很是顺利地放进了锅灶里。 院子里盘炕还剩下一些泥,花椒挖了些回去,去井边打了水,顺便抓了把柴,用泥锅热了点水,待水热了以后,又把挖来的泥和稀了点,沿着锅边贴了一层泥巴,把泥锅固定在灶台上,这样烧火的时候,就不会有烟冒出来,不得不说,裴春山和裴润盘炕的技术相当可以,锅里的水刚刚烧开,那边炕上就感受到了一点温热,热得的确挺快的。 想到晚上能热乎乎地睡在炕上,花椒很是开心,索性把泥锅里填满水,又去南墙根处拖了个大树根塞进锅灶里,让它慢慢燃着,燃烧后的木炭余热也能撑到天亮,原先她睡过的那个小床被她摆在了墙根下,等过了年天暖和了,她就再去找点苇草,编个草席和蒲团放在上面,当个沙发摆在屋里也是不错的。 正房那边不时传来又哭又笑的嘈杂声。 跟唱大戏一样。 汪七也在,很是理解裴家人的心情,稍坐了坐,便起身告辞:“你们慢慢叙旧,我先回去了,咱们来日方长,过几天我再过来。” “七爷慢走。”王氏擦了一把鼻涕,哭了几声,又笑道,“明天都来家里吃饭,咱们热闹热闹。” 裴春山也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一家四口坐在炕头上,眼睛不眨地盯着裴泽看,这么多年了,可算是回来了,跟做梦一样,柳氏正哄着福娃睡觉,裴安和娴姐儿也好奇地望着裴泽,当年裴泽出事的时候,裴润还没有成亲,裴安也还没有出生…… 裴满心虚,知趣地没有露头。 他担心裴泽知道花椒的事情会揍他。 汪七拍了拍裴泽的肩膀:“好好陪陪你爹娘,这些年他们的日子的确不好过。” “七爷放心,我会的。”裴泽微微颌首,他声音低沉,表情异常淡定,看上去并不像是离家八年,就像是刚出去一天就回来了的样子,见汪七要走,他刚要起身去送,汪七连连摆手,“你刚回来,好好歇着,都是自己人,没这么多礼数的。” 裴春山和裴润不约而同地起身相送。 院子里乌压压地都是人,甚至有的都坐到了墙头上,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裴春山皱皱眉,抱拳道:“各位乡亲,我家泽哥儿刚回来,一路奔波,等过几天咱们再聚吧!” “咱们桐花村的人就是热心哈,大家都散了吧,让他们一家好好说说话。”汪七哈哈笑道,“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愁见不到。” 众人这才如鸟散去。 王氏瞧着熟悉又陌生的儿子,又哭成了泪人。 明明才二十多岁的模样,却是一脸风尘,举止投足比裴春山还要老成沉稳,这是在外面受了多少罪啊,裴春花一个劲地劝王氏:“大嫂,你快别哭了,泽哥儿好不容易回来了,是喜事啊!” 王氏这才止住哭,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睛:“我这不是高兴的嘛!” “泽哥儿,这八年多你到底去哪里了啊!”袁老太太眼睛红红地看着裴泽,小时候的模样还在,就是眉眼瞧着有些陌生,他身上穿的衣裳瞧着不像是庄稼人穿的,样式也不像,但他回来的时候是汪七送回来的,她实在看不出裴泽是发达了呢,还是跟满哥儿一样更加穷困潦倒了。 “泽哥儿,是谁救的你,你快说,咱们好去上门道谢。”王氏扯着裴泽的袖子问道。 “娘,大嫂,你们不要着急,让泽哥儿慢慢说。”关六斤坐在一边插嘴道,裴春花瞪了一眼自家男人,冷着脸道,“好不容易回来了,能不着急嘛,你知道个屁啊!” 关六斤笑笑,再没吱声。 “三哥,快说快说,就从你被人救起开始说。”关茂挤在袁老太太身边,笑道,“我跟关盛那时候虽然还小,但我们也去海边找过你呢!” 关盛一个劲地点头:“记得记得,白天找了,晚上继续找,全村人都在找你。” 关茂和关盛兄弟俩是双胞胎。 十八岁了,样貌胖瘦高矮一样。 外人几乎分不出谁是谁。 “八年前我落水的时候被路过的大船就救起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西北,当时落水的时候头碰到了礁石上,又耽误了医治,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就留下帮着恩人做事。”裴泽看了众人一眼,淡淡道,“直到半年前我才慢慢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了我是谁,就交接了手头上的事情回来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不会再走了。” “泽哥儿,你那恩人是做什么的?”裴春花见裴泽说得轻描淡写,狐疑道,“是当官的?还是大户人家,这么多年,你说回来就回来了?” “他,是生意人……”裴泽挑挑眉,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起身对众人道,“你们先聊,我先回屋歇着了。” “等等,泽哥儿,这是你兄弟。”王氏这才想起裴安,上前一把抓过他,往裴泽跟前推,“他是安哥儿,八岁了,你走那年,他还没有出生呢,我和你爹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就给他取名安哥儿,安哥儿,快叫三哥。” “三哥。”裴安笑着喊道。 “三叔,我是娴姐儿。”娴姐儿上前奶声奶气地指着柳氏和睡熟的福娃,“这是我俺娘和俺弟福娃。” 裴泽眸底浮起一丝笑意,冲柳氏点头示意:“见过大嫂。” 柳氏微微有些脸热,勉强笑道:“三叔客气。” 裴泽伸手摸了摸裴安的头,抬腿往外走。 “你先回屋歇息,待会儿咱们就吃饭。”王氏忙颠颠地跟了出去,讨好般笑道,“你爹一接到信就把原来的柴房给你收拾出来了,娘这就带你过去,你原来的东西都在的,前晌刚试了灶台,可巧你就回来了,娘先去做饭,我让花椒再给你烧点火。” 说到花椒,王氏这才想起裴泽还没见过她,高声喊了一嗓子:“花椒,快出来,你男人回来了!” 第10章 过小年 裴泽蹙眉,扭头看王氏。 他什么时候有媳妇了? 王氏忙解释道:“花椒是我和你爹给你买的媳妇,算卦的说……” “我不要!”裴泽脸色一沉,掀开门帘就进了屋,王氏微愣,颠颠地跟了进去,继续道,“泽哥儿你听我说,你八年多没有消息,我跟你爹急得不行,就去找刘麻子算了一卦,刘麻子说得买个媳妇放在家里给你冲冲喜,你就能平安回来,我跟你爹凑了整个家当才把花椒买了回来,你不要怎么行?等明年她及笄了,娘就给你们圆房。” “娘,我说不要就不要,这事不要再提了。”裴泽脱鞋上炕,面无表情道,“您先出去,我休息一会儿,别让人进来打扰我。” “好,娘出去。”王氏见裴泽态度很是坚决,不好再说别的,只得顺从地退了出来,心里暗忖他刚回来,这事以后再慢慢跟他商量就是,她朝灶房走了几步,又抬腿去了花椒那屋,见花椒还在灰头土脸地忙活她那个灶,便拉着脸道,“花椒,刚刚我喊你,你怎么不吱声呢,泽哥儿回来了,正在屋里歇息,你赶紧收拾收拾去见见他,他是你男人啊!” “既然他刚回来,就让他好好歇息歇息呗!”花椒拿起抹布,仔仔细细地把灶台擦拭了一番,不以为然道,“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的。” 奇怪她为什么要收拾收拾去见他? 对她来说,这个人一点都不重要。 “你这孩子……”王氏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又道,“那啥,你也别收拾了,快帮我去下饺子,今天过节,得赶紧的。” 说着,急匆匆地去了灶房准备晚饭。 刚坐下就想起她闺女裴莺还没回来,暗骂了一声不省心的,又起身去正房让裴安出去找找裴莺,裴安一溜烟下了炕,站在院子里对隔壁苏家大门扯着嗓子喊:“姐,姐,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裴莺在隔壁应道。 王氏脸色一沉。 不知深浅的小蹄子她去人家苏家干嘛…… 因是小年,裴春花一家自然不好留下吃饭,闲聊了几句也赶紧回家下饺子过节,裴满不肯露面,被裴春山训斥了一顿,才从东厢房出来去了正房那边,这些日子他的饭一直是在自己屋里吃的,袁老太太知道裴满的心结,不冷不热道:“过去的事了,都不要再提了,你姑这两天给你物色了邻村的一个姑娘,说是正月里就领家里来相看,你也争气点,早点把伤养好了,不要总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 裴满讪讪道是。 裴春山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笑容满面道:“赶明儿我再去镇上买点肉,请七爷和姐姐姐夫他们来家聚聚,咱们也热闹热闹。” 袁老太太沉默片刻,勉强道:“也不用买太多肉,过几天还要置办年货,差不多就行,你姐姐那边,也不是外人,添几个菜就行。”她怕花钱。 “娘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裴春山连连点头,袁老太太看了看柳氏,又嘱咐道,“你回娘家送节礼的时候跟你娘家人说,让他们正月里来看泽哥儿吧,年前都挺忙的,就不要来了。” “知道了奶。”柳氏放下手里的孩子,穿鞋下炕,去了灶房帮忙,王氏见柳氏过来,把手里的蒜递给她,“快把这些蒜捣了,你爹他们吃饺子就好蘸这一口。” 柳氏拿了蒜,站在灶台上扒蒜,见花椒在烧火,不冷不热地道:“娘,姑给老二在你们杨柳村物色了一个媳妇,就是后山水库边上的杨家,您觉得他们家怎么样啊!” “是他们家啊!”王氏嘴一撇,冷笑道,“你姑给老二说是他们家的几闺女?” 老杨家七个闺女。 是远近闻名的七仙女,没有个不认识的。 好吃懒做也是出了名的。 “是他们家老六。”柳氏梆梆地捣蒜,“听说长得挺好看的。” 王氏撇撇嘴,再没吱声。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庄户人家过日子,就图个勤快。 裴润手里拿了一大把铜钱菜进了灶房,问花椒:“弟妹,这些铜钱菜要几个番椒,爹让多拌点凉菜吃。” “七八个番椒就够了。”花椒起身接过来,“大哥你烧火,我回我屋做这个油泼菜。” “花椒,你屋的灶要是不好用,你就去泽哥儿屋里,他那边的灶口大,锅也大。”王氏嘱咐道,花椒抬腿就走:“不用,我屋那灶好用得很。” 柳氏嘴角扯了扯,没吱声。 心里感叹,花椒还真是好命,老三那样的人物,别说桐花村了,十里八乡也找不出如此展扬的男人来,奇怪都是一个爹,裴润和裴满怎么就长偏了呢?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而坐。 裴莺似乎有心事,闷闷地喊了裴泽一声三哥,便坐在炕上不动了,气得王氏指着她的脑袋骂:“你个没良心的,你知道你三哥回来,还不赶紧回来,你去苏家干嘛?” 裴莺腾地红了脸:“我去借鞋样子,就坐了坐嘛,我哪知道三哥今天回来。” “好了,快吃饭吧!”袁老太太白了王氏一眼,“这些话你们娘俩回屋说去。” 王氏这才闭了嘴,张罗着往炕上端饭。 饺子是一人一碗,男人用大碗,女人和孩子用小碗,菜也比往日丰盛,小虾炖萝卜,熘干鱼,油泼铜钱菜,还有一碗炖肉,都是大肥肉片,一共切了十二片,应该是一人一片,花椒嫌腻,把自己那片给了裴安,裴安吃得满嘴流油,笑道:“三嫂,明天咱们抓野猪去吧,我把瘦肉都给你吃。” 裴泽慢斯里条地吃饭,没吱声。 家里的饭还是那个味道,除了那盘油泼铜钱菜,剩下的都很寡淡,他娘还是不舍得放盐。 嗯,铜钱菜做得很好吃。 “快吃你的饭吧,哪能抓到野猪。”裴春山笑笑,扭头对裴泽道,“咱们家上次吃野猪肉还是十年前你打到的那次,这些年村里人也没少上山抓,就是抓不到,你姑父前两年远远看见过一次,硬是没撵上,倒是杨柳村的老猎头打到过一头,还跑到咱村里来卖过呢!” “可不是,到咱们村的时候,就剩下瘦肉了。”袁老太太不满道,“瘦肉虽说比肥肉便宜,但瘦肉一点油水都没有,炒菜还得另费油,老猎头把肥肉都在他们村卖完了才到咱们村来卖。” “就是,在咱们村也没卖掉,最后还是送到镇上便宜卖了。”王氏附和道,“镇上饭馆里都喜欢用野猪肉当招牌,就是给的价钱低罢了。” 花椒不喜欢吃肥肉,硬着头皮把碗里的饺子吃完。 香是香,就是挺淡的。 怪不得得蘸着酱油吃,好在她拌的那盘铜钱菜味道重一点,她给自己用铜钱菜调了一碗饺子汤,才算吃了一顿饱饭。 听明白了,这里的肥肉比瘦肉贵。 太好了,她就喜欢吃瘦肉! “三哥,明天咱们去抓野猪吧!”裴安扯了扯裴泽的衣袖,鼓起勇气道,“野猪肉可香可香了,我想吃野猪肉。” “好,那就去吧!”裴泽微微颔首。 他见裴满用布巾吊着胳膊,关切地问道:“二哥的胳膊怎么了?” 第11章 好尴尬 裴满一脸尴尬。 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众目睽睽之下,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众人也是讪讪地笑。 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大过年的,要是兄弟俩因为此事打起来,多不好。 花椒一声不吭地低头吃饭。 如果裴满对她还有那个心思,她不介意再给他一镰刀。 裴春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抬手摸着裴安的头笑道:“你三哥一路辛苦,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不要缠着他了。” “爹,我三哥问话,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呢?”裴安仰头看看裴春山,又看看裴泽,认真道,“三哥我来告诉你,二哥的胳膊是被我三嫂砍伤的,因为他欺负三嫂!” 裴满满脸通红。 穿鞋下炕,不声不响地回了自己屋。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袁老太太白了裴安一眼,摆手道,“吃饭吃饭,今儿过小年呢!” 裴泽的目光这才在花椒身上落了落,小姑娘干干瘦瘦的,看上去很是淡定,丝毫没有砍伤了人的惊慌和不安,想到这是他爹娘给他买的小媳妇,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感受到对面的强大气场,花椒一抬头……四目相对。 花椒这才看清他的脸,一张极其俊朗而又气势凌人的脸,乌黑的眸子,犹如暗夜般深不可测,他看过来的目光有探究,有冷漠,还有那么一丝丝疑惑,他就像一个局外人,在看一场局外戏。 花椒微微扬了扬下巴,率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喝汤,眼角瞥了瞥他身上的深灰色袍子,质地应该不错,也就说这些年他在外应该过得不错,只是这样两手空空地从西北回来,的确太抠门了,她见他一个人就吃了半盘铜钱菜,至少带点辣椒回来啊! 虽然面色比他实际年龄要老成一些,但总的来说,还算是个大帅哥! 只是前世她总被老妈逼着相亲,帅哥什么的她见多了。 如今,帅哥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斤辣椒来得实惠呢! 夜里,花椒睡在自己温热的炕上,仔细盘算着眼下的处境,现在看来,裴泽回来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这个家,再没有人敢欺负她了,现在是冬天,天气又冷,又快过年了,出门什么的显然不方便。 等过了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她再想办法去镇上逛逛,做个小生意什么的攒点钱才是正事,她不是裴莺,她不能长久地呆在这个家里,要想离开,她首先得有银子。 后山她都逛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植被很丰富,却并不复杂,都是很常见的乔木灌木林,野菜野果遍地,药草虽然不多,但也只能支撑日常所需,桐花村虽然也靠海,但她一个旱鸭子想靠海赚钱,貌似也不太可能,她的目标也只能是后山。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 连梦里,都是在后山上来回奔走着挖野菜,找药草…… 第二天,花椒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望着整洁简陋的小屋,伸了伸懒腰,起身穿衣,用昨晚闷在锅里的水洗漱了一番,才一身清爽地出了屋,裴莺照例在蒙头大睡,院子里也静悄悄地,没有人走动,灶房里热气腾腾,锅灶里还燃着火,王氏却不知去向,裴泽那屋也是没什么动静。 天气还算晴朗,太阳已经慢慢爬上墙头,没有风,不算冷。 大门虚掩着,花椒信步走了出去。 沿着门前的路朝后山慢慢溜达,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空气清新,尤其是早上,碎金般阳光洒满田野,四下里弥漫着青草树木的气息,海在视野的尽头,金灿灿地闪成一片,画一样静谧美好。 花椒前世的家在内陆,对大海虽然向往,却并不熟悉,之前旅游的时候,去海边玩耍过,不小心呛了一口水,那股咸咸的带着腥味的味道至今让她记忆犹新。 对大海,她始终有一种敬畏之心,只可远观,不能近瞻。 屋后菜园子边上有棵歪脖子枣树。 树上的叶子早就掉光了,只有树梢上还挑着几颗零散的枣子,几只小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的,叽叽喳喳地叫,这棵枣树看上去有年头了,树干枝条什么都很粗壮,花椒拉着树干抻了抻腰,顺手扒了几块枣树皮下来,大多数人只知道枣子好吃,殊不知枣树皮也是一味中药,腹泻肠炎刀伤什么的,都能治,而且疗效不错。 有时候,未雨绸缪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 照现在这个处境来看,她要是病了,应该没人照顾。 “花椒,你怎么在这里?”苏贤手里拿着书从后山那边走过来,面露欣喜,快走几步,关切地问道,“吃过饭了没?” 他穿一身竹青色的长袍,看上去清瘦了些。 书卷气也更浓了,愈发温尔儒雅,风度翩翩。 怪不得裴莺喜欢…… 当然,花椒对这样的书呆子更没兴趣,还不如裴泽呢! 至少,裴泽人高马大的,下地干活肯定是没问题的。 “还没。”花椒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扬了扬手里的枣树皮,“你忙你的,我回家了。” “花椒,你等等。”苏贤喊住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她,低声道,“我在桐城的老姑母捎信让我和我娘去她家过年,我们收拾收拾后天早上就走,得过了元宵节才能回来,这些钱是我攒下的,你拿着给自己买点东西。” “贤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要。”花椒麻利地推给他,转身就走,苏贤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急声道,“花椒,如果你愿意跟我走,我,我等你……”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阵脚步声。 裴泽背着手,面无表情地跟两人擦肩而过。 花椒:“……” 天哪,还能再尴尬点吗? 苏贤更是尴尬,脸涨得通红,悄声道:“若,若裴三哥为难你,你就来找我……我先走了,你快回去吧!” “苏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花椒脸一沉,甩开他的手,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待回了家,院子里才热闹起来,娴姐儿和福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裴莺在井边洗漱,裴安站在裴泽门口掀着门帘问道:“三哥,咱们今天真的去打野猪吗?” “吃了饭就去。”裴泽语气平静。 裴安雀跃起来,见了花椒,喜笑颜开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三嫂三嫂,三哥要带我去打野猪,咱们一起去吧!” “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花椒讪讪笑。 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跟裴泽解释一下刚才的事。 反正,一点都不想面对他。 “去嘛去嘛!”裴安一个劲地晃着她的手,“咱们再挖点泥,你给我烧个小老虎,给娴姐儿和福娃也烧点好玩的。” “我也去,我也去!”裴莺也跟着兴奋起来,王氏从灶房里探出头来道:“莺子,你在家里跟娘干活,让你三嫂跟安哥儿去就行,去那么多人把野猪吓跑了。” “敢情就多了一个我呗!”裴莺不乐意道。 她娘的意思是,她去就把野猪吓跑了? 是亲娘不? “花椒你跟着他们去吧,今天不用砍柴了。”裴春山知道王氏有意撮合裴泽和花椒,笑着附和道,“再去找点能吃的野菜回来就行。” 昨晚王氏把裴泽说不要媳妇的话告诉了裴春山,还哭了半宿鼻子。 花椒不好再推辞。 吃了饭,四人浩浩荡荡地上了后山。 裴安拉着花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 裴莺次之。 裴泽一声不吭地跟在三人身后。 第12章 一起巡山 裴安拉着花椒一个劲地往谷底走。 他知道谷底小溪那边有黏土,上次花椒给他烧的那个小马车,村里的小伙伴见了,甭提有多羡慕了,他还想再多烧点这样的小玩意,再出一把风头。 花椒知道裴安的心思,欣然答应:“安哥儿,咱们这次不在这里烧了,挖点泥回去烧,刚好也能烤烤火。” 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在这里再弄那个露天窑了。 小泥玩意比泥锅好烧一些,不必再费周折。 “我听三嫂的。”裴安一蹦三丈高,又上前拉裴泽的手,央求道,“三哥,咱们一起下去吧!” 裴泽正背着手在林子里来回溜达,见裴安喊他,蹙眉道:“你们下去吧,我这里等你们,快去快回。” “三嫂,咱们下去吧!”裴安抓起花椒的手,两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谷底,溪边的黏土其实并不多,上次被花椒挖了大半,还剩下一点点,两人弯着腰,四处找黏土。 “三哥,咱们不是来抓野猪的吗?”裴莺站在石头上,望着有说有笑地花椒和裴安,嘟哝道,“他们就知道玩泥巴,大冷天的,我可不想下去。” 裴泽没吱声,依然在四下里来来回回地溜达。 一切还是熟悉的样子。 八年多了,他终于又回来了,还好,他还能回来…… 溪边的黏土不多。 花椒和裴安挖了两个馒头大小的泥块,就爬了上来,裴安很是高兴,兴奋地对裴泽道:“三哥,我三嫂说了,还可以在上面写字画画,比上次的还要好看。” 裴泽微微颔首。 转身往前走。 裴莺白了裴安一眼,提着衣摆跟着裴泽往里走,走了一气,裴莺惊觉已经偏离了山路,忙喊住裴泽:“三哥,那边是虎啸岗,这两年一直闹鬼,可不敢去。” 虎啸岗多松木,虽然在半山腰,离村子不是很远,却无人敢去。 好多人都说,虎啸岗晚上有鬼市,经常灯火通明的,吓死人。 “什么时候开始闹鬼的?”裴泽脚步不停,裴莺忙跟了上去,急声道:“就是,就是你走的第二年,现在村里人白天也不敢去了,你知道的,那边之前是乱坟岗……” “无妨,我过去转转。”裴泽快步往里走,走了几步道,“你们要是害怕,就回去吧!” 裴莺转身就走。 她可不敢去。 “三嫂,咱们跟着去看看吧!”裴安晃着花椒的手,悄声道,“姑父说虎啸岗附近有好多果树,那次他跟他家里的两个哥哥捡了好多野梨,可甜了呢,说不定野猪也会过去吃。” 裴安到底年纪小。 不知道野猪的凶猛,他以为见了野猪就能轻易抓住。 “好,那咱们就过去看看。”花椒也是好奇心十足,这里的山是一个山头连一个山头,她把山路附近的山坡逛了个遍,却没来过这里,更没听说过什么虎啸岗,再说了,只要有好吃的,闹鬼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越往里走,树木越高。 时值腊月,草木凋零,但好多松木柏木依然郁郁葱葱,亭亭如盖,阳光被遮去了大半,林子里阴森森地,脚下的枯枝落叶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风从树梢盘旋呜咽而过,裴安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抓紧了花椒的手,但一瞧见走在前面裴泽魁梧高大的身影,他还是鼓起勇气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野梨甘甜的味道最终战胜了他对这片林子的恐惧。 花椒倒是没有这些顾虑。 她拉着裴安从容地跟在裴泽身后,越过一道窄窄的山沟,爬上了虎啸岗,边走边打量这里的地势和植被,这里离山间的小路隔了一道小山沟,被路边的灌木丛遮掩着,怪不得她之前没看到,许是因为村里人很少过来,枯树落叶格外多,没有人为的破坏,一切都是很原始的模样。 花椒很是兴奋。 她就喜欢这种人迹罕至的树林,没有人来过,意味着柴火多,野果草药也多,很理想的自家园子,让那个闹鬼的传言更猛烈些吧! 走了几步,裴泽停下脚步,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不害怕?” 裴安摇摇头。 他想吃野梨。 裴泽又看花椒。 花椒随口道:“有你在,我们怕什么?”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怎么听,都像跟她在拍马屁一样。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裴泽没吱声,继续往前走。 虎啸岗边上的确有几棵野梨树,树底下散落着好多已经腐烂了的果实,枝头上有几个没有掉落的,已经被冻成了黑球,花椒掂着脚摘了几个给裴安:“这几个可以吃,你尝尝。” 很天然的冻梨。 好了,这几棵梨树以后就是她的了。 裴安用力咬了一口,脸皱成了一团:“三嫂,这梨都被冻了,咬不动……” 花椒笑笑:“那就待会儿再吃。” 裴泽七拐八拐地不知去向。 花椒乐得自在,拉着裴安走到两棵板栗树下捡板栗,野生的板栗虽然小,但吃起来还是很香的,糖炒栗子,味道不要太诱人哦! 两人捡得很起劲。 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筐,地上还有好多,太阳越升越高,幽暗的松林里有了些许的亮光,四下里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裴安啃着冻梨道:“三嫂,我三哥去哪里了?这里不会有野猪吧?” “放心,野猪不会到这里来的。”花椒拉着他走到山岗的边缘,指着两个山头之间的长满齐腰山草的山谷,“野猪喜欢在有小溪的山谷里活动,这里离山路太近,它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 她观察过了,掉在树底下的野梨,大都被小鸟野鸡什么的啄过。 并没有被猪拱过的痕迹。 而且这里地势比周围高一些,野猪上来并不容易,最多偶尔路过,但不会在这里觅食。 除了梨树和板栗树,还有野山楂树,枣树和山葡萄,零零散散地掺杂在松林当中,更让花椒意外的是,北边坡上的灌木丛里还有个山洞,洞口很大且边缘规则,里面也不深,应该是人工凿成又被废弃的山洞,裴安站在洞口,好奇道:“三嫂,这里是野猪洞吗?” “不是,野猪洞很隐蔽,它们不会住在这里的。”花椒在山洞里走了两圈,还不错,举起手能触到洞顶,目测能放两三张单人床,以后要是上山下雨的话,也能有个避雨的地方。 裴泽冷不丁地出现在洞外,背起放在地上的装满栗子的竹筐,面无表情道:“回去吧!” “三哥,找到野猪了吗?”裴安仰脸问道,裴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什么也没说,抬腿就往前走,花椒领着裴安也跟着他往外走,裴安不死心,拽着花椒的衣角问道:“三嫂,你问问我三哥,他发现野猪了没有?” “应该是没有。”花椒望了望走在前面那个背着竹筐健步如飞的男人,嘴角扯了扯,“回家我给做糖栗子吃,比野猪肉还香呢!” 裴安很是兴奋。 一上了山路,就跑得没影了。 竹筐里的栗子捡得太多,裴泽走得又快,几乎每走一段路,就颠下来几个,花椒只得跟在后面捡,快到村口的时候,裴泽许是想起了早上的事,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看花椒,淡淡道:“我不会娶你,你随时都可以走。” “你放心,我也不想嫁给你,我被卖到你家也是没办法的事。”花椒心里暗自窃喜,从容道,“等过了年我会想办法离开你们家,但我并不是要跟着苏贤走,我跟他不过是旧相识,还没有到跟着他走的程度。” 裴泽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第13章 跟小姑子吵架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院子里放着六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汪七和裴春山站在院子里笑呵呵地说话:“原本昨天就送过来了,伙计们给一起放到药材库里去了,这不现在才给你们送回来。” “真是麻烦七爷了。”裴春山没想到裴泽带回来这么多麻袋,惊喜道,“这老三也不说一声,早知道我们就去镇上拉回来了,还得你跑这一趟。” “嗨,这就见外了。”汪七笑容满面道,“他们顺路给送过来,也没什么麻烦的。” 见裴泽背着竹筐走进来,汪七笑道:“老三回来得正好,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没错的,就是这些。”裴泽放下竹筐,去井边洗了手,瞄了一眼麻袋,展颜道,“七爷快屋里坐,咱们好多年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对对对,七爷,咱们进屋。”裴春山热情地招呼汪七。 汪七笑着问裴泽:“你爹说你去后山抓野猪去了,怎么样,看见野猪的踪迹了吗?” “看到脚印了,大概三百斤左右。”裴泽从容道,“我做了个陷阱,等晚上咱们多找几个人去瞅瞅,说不定能套住。” “春山,瞧瞧你这儿子,有本事就是有本事。”汪七哈哈笑,裴春山更是兴奋:“要是真能套住,那今年可就能过个肥年了。” 三人边说边进了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趴在窗户上看见汪七送来这么多麻袋,得知是裴泽带回来的,也是一脸震惊地从屋里跑出来看,乖乖,这么多东西,老三这些年也没白在外面混嘛! 柳氏也领着孩子从西厢房出来,上前就去解麻袋的封口,干瘦的脸上也有了笑容:“奶,姑,快看,这里面全是布料,真好看。” “哇,这三个麻袋里也是布料。”裴春花麻利地解着麻袋,兴奋道,“娘,这块青色布料真好看,我刚好做个上衣。” 王氏和裴莺见她们在围观麻袋,顾不得做饭了,也从灶房里跑过来,王氏一看裴泽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又喜又心疼,喜得是家里添了这么多东西,心疼的是这些东西就这么抖在了众人面前,她想私藏点,都不能……老三真是的,也不知道给她这个当娘的拿出来一点。 花椒昨天还腹诽裴泽抠,实在是冤枉了人家,人家带回来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六个麻袋,光布料就是装了四麻袋。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王氏柳氏欣喜若狂地翻看着那些料子,恨不得立刻瓜分了做衣裳,都是上好的棉布料子,颜色也好,发财了哈哈! 这要是做了衣裳穿在身上,得把桐花村那些小娘子馋死! 剩下两个麻袋,一个里面装了好多小袋子,裴莺嚷嚷着说是些菜种子和粮食种子,一个麻袋还没打开,花椒顺手打开封口,心里一阵雀跃,全是辣椒! 满满一麻袋晒干的辣椒! 裴泽不愧是从西北回来的,威武! 袁老太太稀罕那些布料和种子,对辣椒不感兴趣,当即就做了安排:“那麻袋辣椒就放在花椒屋里,剩下的这五个麻袋搬到我屋里,今天先好好招待待客,等晚上咱们再取出来慢慢看,先每人做身衣裳穿。” “娘,那麻袋种子就放在我那间吧!”王氏一瞧见裴春花那贪婪样,气不打一出来,“反正明年开春就种地了,难道我还能吃了那些种子不成?” 放在婆婆那里,她才不放心呢! 谁知道小姑子会不会偷偷拿那些种子。 “大嫂,这个家可是咱娘当家。”裴春花嘴一撇,不乐意道,“难道放在娘屋里,你不放心?” “这是我家泽哥儿带回来的,我当娘的,收着怎么了?”王氏立刻变了脸,不客气道,“小姑,娘家的事,你还是少掺和吧!” 裴春花还想说什么,就见关六斤和关茂关盛父子三人走进来,关六斤见这么多麻袋,惊呼道:“哎呀呀,发财了啊,是老三带回来的吧,这些年还真没白在外面混哪!” “那当然,起码没两手空空的回来,也没给家里添乱。”王氏扭头看了看西厢房,得意道,“他姑父你来得刚好,老三带了些种子回来,你说句公道话,放在我屋里,妥不妥?” “妥,太妥了!”关六斤一瞧袁老太太和裴春花的脸色,立刻明白了,笑着打圆场,“都是一家人,放在谁那里都一样,大嫂,我们帮着抬进去吧,这样我们父子三人坐在炕上吃饭,也能心安理得不是?” 王氏噗嗤一笑:“我就喜欢听他姑父说话。” 裴春花瞪了关六斤一眼。 多管闲事,装好人! 袁老太太见女婿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拉着裴春花就进了屋。 父子三人挽挽袖子,开始往屋里抬麻袋。 花椒进屋把放在墙根处的床收拾了一下,指挥着关茂和关盛把那麻袋辣椒放在了小床上,心里美滋滋地,这么多辣椒能吃到来年辣椒再丰收的时候,她刚刚看过了,都是上好的二荆条,香而不辣,裴泽还是识货滴! 关茂眼尖,瞧着花椒放在灶台上的泥锅,好奇道:“花椒,我听安哥儿说,你会烧窑,这个锅是你烧的吗?” “嗯,会一点点。”花椒谦虚道,“这个锅也是侥幸烧成的。” 关茂和关盛虽然长得一样,但实际上还是有区别的,关茂比关盛要矮一些,胖一些,脸上的酒窝更深一点,也比较爱笑,双胞胎的性情也不是完全一样的。 印象中,关家父子为人还是比较和善的。 关盛仔细看了看泥锅,惊讶道:“看不出你还会烧这玩意,你跟谁学的?” “之前看别人烧过,就试了试。”花椒含糊道,裴莺一步跨了进来,沉着脸道:“大表哥二表哥,我爹让你们去正房喝茶,花椒,娘让你把你捡回来的栗子放在你屋炒炒,端到炕上去给七爷他们吃!” 花椒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竟然在自己屋里跟两个大男人说话…… “好,我们这就过去。”关茂和关盛乐呵呵地去了正房。 裴安一步闯了进来:“三嫂三嫂,咱们和泥吧!” “玩什么泥巴?今天忙着呢!”裴莺瞪了他一眼,裴安挺着小胸脯,不服气道,“要你管,我又没让你做,这是我跟三嫂的事。” “你……”裴莺气得揪过裴安,扬手要打他,“你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打你!” “你怎么打人呢?”花椒上前一把推开裴莺,把裴安护在身后,冷着脸道,“我们玩不玩泥巴,跟你有什么关系?” 裴莺是小姐身子丫鬟命,脾气还不好。 花椒早就想找机会教训她了。 “我打我弟,管你屁事。”裴莺恼羞成怒,从花椒背后去揪裴安,气急败坏道,“花椒我告诉你,你是我家买来的,你没有资格指责我!” 花椒一手护住裴安,一手捡起一根柴火,抵在裴莺胸前,冷声道:“买来的我也是你三嫂,你再敢动手试试,看我敢不敢打你!” 裴莺哇地一声哭了:“娘,花椒欺负我!” “不许哭!”花椒喝道,“再哭我就把你藏的糖饼翻出来。” 王氏给娴姐儿和福娃做的糖饼,有一半在裴莺这里。 一到夜里,裴莺就开始偷吃,咔嚓咔嚓的,她早就听见了。 话音刚落,就见裴泽掀帘走了进来。 第14章 偏心 “怎么回事?”裴泽皱眉问道。 “三哥,花椒欺负我。”裴莺带着哭腔道,“你看,她要拿棍子打我,你快管管她,要不然,以后她连你也敢打的。” “你恶人先告状吧,明明是你先动手的。”花椒依然拿着柴火棍指着裴莺,也不看裴泽,冷声道,“我是你们家买来的不假,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你们的出气筒,你要是再敢对我指手画脚的,我也是不答应的。” 她是答应裴泽尽快离开裴家。 但只要她在裴家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家的人欺负,就是裴泽也不行。 大不了她去那个虎啸岗住山洞,反正饿不死! “是姐姐要先打我的。”裴安见裴泽进来,从花椒身后探出身子来,壮着胆子上前踢了裴莺一脚,挑衅道,“你打我呀,打我呀!”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裴莺彻底火了,抬起脚就踹裴安,裴泽一把捏住裴莺的手腕,训斥道,“够了,不要闹了,小姑娘家家的,成何体统?” 裴莺被裴泽捏住了手腕,一脚踢了个空,差点滑倒,待她站直了身子,用力挣脱开裴泽的手,坐在地上哭腔喊道:“娘,娘,你快来啊,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安哥儿,你给我出来。”裴泽黑着脸上前从花椒身后抓起裴安就往外走,裴安以为裴泽要打他,吓得他紧紧抱住花椒不肯松手:“三嫂救我!” “你不要吓唬他。”花椒一把推开裴泽,正色道,“你要管就去管你妹妹,安哥儿还是个孩子。” 没错,她就是打算拉偏架了咋地? 再说他一个大男人掺和这些,真的好吗?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王氏在灶房里听到裴莺的哭声,忙跑过来看,见裴泽从屋里出来,忙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裴泽沉着脸道,“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一个个地不省心。”王氏嘀咕了一句,又冲屋里喊道,“莺子,你别哭了,快过来烧火,没见我忙着吗?” 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喊道:“花椒啊,你快把栗子炒炒,干活了。” 花椒应了一声,领着裴安出来把那筐栗子抬进了屋里,生了火,坐在灶边边烤火边扒栗子,裴安则兴奋地把娴姐儿和福娃也领了进来,三人坐在花椒身边和泥巴,裴安兴奋道:“三嫂,我这次要给娴姐儿和福娃多做几个小鸡小鸭子,你看好不好?” “好,等你们做好了,我去给你们烧。”花椒欣然答应。 裴莺见没人搭理她,顿觉没趣,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去了灶房那边烧火,柳氏见裴莺沉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小姑这是怎么了?跟小叔吵架了吗?” “哼,我三哥偏心,帮着花椒欺负我。”裴莺愤愤道,“花椒这还没过门呢,要是过了门,我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柳氏捂嘴笑:“真的假的,你三哥喜欢花椒?” 这才两天不到,就喜欢上了? 谁信呢,她可是瞧着裴泽都不怎么搭理花椒的。 王氏也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欣喜道:“真的吗?” 昨天裴泽说不要这个媳妇,她心里还失落半宿呢! 如今,她巴不得裴泽看上花椒,让他们早点成亲圆房。 想到花椒那个小身板,王氏暗暗决定,给她好好补补,让她快点给裴泽生个孩子。 裴莺自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弯弯绕绕,添油加醋道:“我三哥本来想打我弟的,可是花椒不让,我三哥就不吱声了,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你也是,以后不准跟你弟吵架。”王氏瞪了一眼裴莺,心里却乐开了花,偏心好啊,小两口心齐才能过好日子嘛! 正房那边,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坐在后炕头喜滋滋地看布料,男人们则坐在前炕头边喝茶边聊天,汪七抿了一口茶,笑着对裴春山道:“春山,如今儿子们都回来了,等老二老三都成了亲,你的日子就好过了,熬出头了。” 之前家里的地就裴春山跟裴润父子俩早起贪黑地忙碌。 现在一下子添了两个大劳力,可不是轻松多了。 “是啊,的确轻松了。”裴春山笑得合不拢嘴,扭头看了看坐在边上埋头喝茶的裴泽,“尤其是老三回来了,我多年的心病也放下来了,做什么都有劲,等过了年,我们再多开垦点荒地,不愁日子过不好。” 关六斤哈哈笑:“是啊,之前我这舅哥一到过年就哭鼻子想老二也想老三,现在老二老三都回来了,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强,用不了几年,咱桐花村,可就数你们家的日子好了,我看老三带回来那么多种子……” 说着,又扭头看裴泽,问道,“老三,你从西北带回来那么多种子,在咱们这里能行?两地天气不一样呢,听说那边冷。” “能行。”裴泽放下茶碗,不紧不慢道,“我带回来的大多是药材种子,所以我打算把后山包下来种药材,今天我去看过了,虎啸岗那一带的山头地势正合适。” 虎啸岗? 众人愣了片刻,异口同声道:“不行,虎啸岗那边闹鬼!” 关茂更是唾沫纷飞道:“三哥,我们亲眼见过,虎啸岗开鬼市的时候,整个山头都是亮的,吓死人。” “对对对,去年我跟我哥从镇上回来晚了,刚好遇见虎啸岗开鬼市,林子里都闪闪发光呢!”关盛心有余悸道,“就连邻村的老猎头也碰见过一回,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到虎啸岗去打也野猪了。” 正在喜滋滋看布料的袁老太太也扭过头来,插话道:“泽哥儿,虎啸岗那边是真的闹鬼,可不敢去,村里人好多人都看见了,老辈人说,那里之前是乱坟岗,枉死的人太多,可不敢去冒那个险。” “爹,等空了,你跟我去里长家走一趟,跟他说说这事,明年开春就能种了。裴泽不以为然地对裴春山道,“什么闹鬼不闹鬼的,也不是整天守在那里,不怕的。” 说着,又对汪七道,“再说了,药材本来就是要种在山上的。” “这倒也是。”汪七毕竟是行家,点头道,“老三说的也对,反正药材不是庄稼,也不用成天守着,何况,明年种下去,怎么也得过个两三年才能见收成的,不是所有的药材都能当年收的。” “七爷说得对。”裴泽微微颔首,“我带回来的那些药材,都是三年以上才有收成的。” “那要是没收成,岂不是白交租子?”裴春山还有些不放心,他对药材什么的,虽然一窍不通,但他知道药材不好侍弄,觉得还不如种庄稼,起码,庄稼能填饱肚子不是? “对的,虎啸岗闹鬼,哪能种药材……”一直闷不做声的裴润开口道,“老三,你得听劝。” 众人又看裴泽。 “虎啸岗到底有没有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裴泽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眼炕上的人,淡淡道,“今晚我就去虎啸岗抓野猪,去者有份,你们谁去?” 第15章 好媳妇 众人面面相觑。 野猪虽然诱人,但虎啸岗的鬼更吓人…… 关六斤看了看两个儿子,不过,要是跟老三一起的话,应该没啥的吧? 别忘了,八年前裴泽就领着全村人一起打过野猪,那时候他才十五岁,当年那气势,那胆识,至今村里人还津津乐道呢! “算我一个,我信得过老三。”汪七是个直性子,哈哈笑道,“要是真的打着野猪,那今年可就是个肥年了。” “既然老三决定了,那我跟老大也去。”裴春山咧嘴笑道,“能打着最好,打不着就当练练腿了。” 裴润嘿嘿笑:“那就去吧!” “那真要去的话,我们父子三人也去。”关六斤见他们这么说,立刻一本正经道,“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多个人多个帮手,我们都去。” “老二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要不然他也能去。”袁老太太插话道,“不管能不能打着野猪,你们都要注意自个儿,都快过年了,可不敢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 众人道是。 又开始闲聊镇子上的事,关六斤笑着对裴春山道:“等过了年让你家老二去码头跟我家关茂关盛扛包去吧,好好做几个月的工,也好尽快说个媳妇。” 裴满原本就好吃懒做的,如今有了伤,更是连动都不动。 整天在屋里睡觉,就连吃饭,也是给他送屋里去的。 “对的呢,杨柳村的那个六闺女听说咱们家老儿子家里闲着,很不乐意,她说想找个愿意去镇上做工的男人,将来也去镇上去呢!”裴春花终于放下手里的料子,抬头道,“大哥,老二的事,你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可不能让他这么消沉下去,得有个媳妇管着才行,等过了年我再跑一趟杨柳村,好好说说那家的六闺女,让她来家里相看相看。” 裴春山点点头,跟着叹了一声。 要是老二有老三一半的活泛就好了,再不济跟老大一样老实能干也行。 偏偏是个又懒又没用的。 碍于快过年了,当爹的也不愿意再去教训他,家里鸡飞狗跳的,都不顺心不是。 “杨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挑挑剔剔地想找个去镇上的男人,做梦还没醒吧?”袁老太太冷笑,“花儿你再去问她一次,愿意就愿意,不愿意拉倒,咱们家老二也不是非她不可。” 众人讪讪地笑。 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就裴满那样的,能找着媳妇就不错了…… 花椒用剪刀把栗子上面剪了十字,放在水里浸泡的工夫,去屋后取了点粗沙子,待栗子沥干水分后,又去灶房跟王氏要了一点糖,端了栗子去了裴泽那屋,把栗子和沙子倒进铁锅里一起炒,他这屋是铁锅,比较好用,她那边的小泥锅最多烧个水洗漱什么的,她发现了,这个家最不缺的就是柴和水。 裴春山和裴润父子俩很是勤奋。 闲暇之余,在屋后剁了好多粗柴,烧一年应该够了,前些日子她跟裴莺去后山捡的是用来引火的小树枝之类的,裴家并不缺柴。 至于水,院子里可是有水井的。 而且还是山泉水。 栗子炒得很成功。 加了糖的野生栗子吃起来粉粉地,绵绵地,甜糯生甘,满口香甜,而且外观色泽也好看,就像一个个张开了口的小石榴。 花椒决定等空了再去虎啸岗那边转转,多捡点栗子回来,炒熟以后去镇上那个码头卖,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绝对有商机,越想越兴奋,恨不得明天就去镇上踩点,不,考察市场。 果然,栗子一端到炕上去,众人都说好吃。 汪七连连称赞道:“老三媳妇这个栗子炒得真好吃,一看就知道是个会做饭的,我家你婶子就知道放在锅里煮,扒起来还贼费尽,还是老三媳妇会做,回头我问问她,是怎么做的,咱们后山可是不缺栗子。” “真好吃!”关茂连连点头,边吃边道,“花椒越来越有本事了,还会烧窑呢,她屋里那个泥锅就是自己做的,还给安哥儿烧了个小马车呢!” “是嘛,那可真是厉害。”汪七笑着对裴泽道,“老三也是个有福气的,你看你一回来就有这么好的媳妇等着你,又会做饭,还会烧窑的,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人家等你这么多年,可是不容易的。” 裴春山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泽:“是啊,花椒这些年也跟着我们吃了不少苦,是个好媳妇。” “哼,她能来咱们家当媳妇,是她的福气。”裴春花听不下去了,冷笑道,“他们花家有什么呀,爹死娘改嫁,爷奶大伯不待见,还不如在咱们家呢!” 裴泽一声不吭。 关于花椒,他该说的都说了,不想再多说什么。 当然,如果花椒愿意继续在这个家住下去,他也不会赶她走。 毕竟,小姑娘被家里卖到他们家来,也无处可去。 他只是不想娶她而已。 家里吃饭的人多,王氏炒了好几盆子菜,里面零星掺了点肉,锅边转圈贴了一圈玉米饼子,因为是招待客人,玉米饼子上面难得没有太深的指印,靠近锅的那边也是焦黄酥脆的,卖相还可以。 “家里不是有铜钱菜吗?”裴春山心情很好,眉开眼笑地吩咐王氏,“快让花椒再拌上两盘,让她多放番椒。” 现在他每每外出,一见铜钱菜,就赶紧采回来。 吃了好几次了,他还没有吃够。 王氏应声去灶房择铜钱菜,大声吆喝花椒准备点番椒。 花椒知道王氏闻不惯辣椒的味道,索性去灶房把那罐子菜籽油搬了过来。 在她的小泥锅里炸了满满一罐子辣椒油,这样再吃的时候,直接拌上点辣椒油就行,不用每次这么麻烦。 因为裴泽带回来一麻袋番椒,不用担心种子的问题,花椒舀了满满一勺子辣椒油放进了铜钱菜里,红的辣椒,绿的菜叶,白的大蒜,三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色香味俱全,满室生香。 花椒留了一些凉拌菜给自己,这些辣椒比之前的辣椒要好得多,用油这么一呛,简直不要太香哦,好吧,为了这些辣椒,她宁愿在裴家多呆些日子。 众人也是吃得满嘴流油。 尤其是关六斤父子三人,吃得满头大汗,赞不绝口,这番椒也太香了。 酒饱饭足后,男人们有说有笑地拿了绳子跟着裴泽去了后山抓野猪。 女人们则围在炕上看料子。 花椒原本不想过来的,她对那些料子并不感兴趣,她还是想琢磨一下拿什么装那些糖炒栗子去码头上卖合适,王氏硬是拽着她过来,低声道:“你傻啊,你男人带回来的料子,你还不赶紧挑几块压箱底,将来给孩子当尿布也不要便宜了你姑一家子。” 花椒顿觉无语。 谁男人啊! 什么尿布啊! 他们可是说好了,一个不娶一个不嫁的……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 第16章 婆媳 花椒只得跟着王氏盘腿上了炕,煞有其事地看料子。 虽然王氏脾气不怎么好,为人也不咋地,对她好是因为想撮合她跟裴泽,但她以后要是想做点什么,还是得仰仗王氏的,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虽然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但并不足为惧,只要王氏支持她,就够了。 裴泽带回来的这些料子还是不错的,质地厚实,颜色也很正,穿个三五年绝对没有问题的,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等日常颜色都有,这四麻袋衣料可得不少钱。 现在她严重怀疑裴泽应该有不少私房钱。 刚刚她在他屋里炒栗子的时候,看见他炕头上还放着一个包袱,大概是睡觉的时候也抱着,她不信能买起这么多布料种子和辣椒的男人,手头上会没有钱? 当然,人家有钱也是人家的事……跟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娘,这个橙色的特别软和,做里衣特别好,我要匹这样的。”裴春花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炕上的衣料都抱回家去,“还有这个青色,做条裤子穿着好看,上衣就用橙色来搭配。” “那不就成了唱戏的了。”袁老太太咧嘴笑道,“你看好那块就拿那块,泽哥儿孝敬你也是应该。” “娘,他姑喜欢归喜欢,拿一块就得了,等过了年,花椒三月里过了生辰,我就张罗着老三跟她成亲圆房,还得指着这些料子做婚服呢!”王氏见袁老太太这样说,当下就拉了脸,不悦道,“咱家人这么多,还有老二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你们也不替他想想?” 凭啥她儿子带回来的东西,便宜了别人? 想想就来气。 “大嫂放心,这么多料子足够你娶儿媳妇的了呀。”裴春花睁大眼睛,一脸无辜道,“这是我侄儿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我当姑的挑几块怎么了?不要那么抠嘛!” 花椒最看不惯裴春花这种人,忍不住开口道:“当娘当奶的还没挑呢,当姑的倒是先理直气壮来了,难不成姑比娘和奶还要亲近?” 还能再极品一些吗? 王氏见花椒这样说,愈发得意,还是自己的媳妇跟自己亲哪! 裴春花一时语塞。 心里却恨得牙痒痒,小蹄子,骂人不带脏字,跟她这个婆婆一样一样的。 “好了,你们都不要争了,每人先挑一身做新衣裳,剩下的再说。”袁老太太不耐烦道,“横竖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说这些有的没的。” 花椒不喜大红大绿的,随手拿了紫色和蓝色两块布料回了屋,紫色做衣裳穿着耐脏,蓝色做被面床单……也比较耐脏,她很满意。 柳氏见花椒挑了两块,皱眉道:“不是说每人做一套衣裳嘛,怎么花椒还拿两块呢?” 一块布料差不多能做一套衣裳。 凭什么花椒要做两套? “她男人带回来的布料,还不兴她多拿一块了?”王氏冷笑,“要是老大能带回来这么多布料,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分一身呢!” “娘,你要这么说,那可就是抬杠了。”柳氏不悦道,“我家老大是没有本事带这么多布料回来,但他这些年也不是吃白食的,地里的庄稼他可是出力气的,难道这也要比吗?怎么吃饭的时候,不说让我们多吃点呢?” “老大媳妇,你可别怪我当婆婆的不给你留面子。”王氏冷笑道,“难道你屋里私藏的东西还少吗?敢不敢现在就让你奶和你姑去你屋看看,八成是香油果子什么的,也能翻出一斤半斤的吧?” 裴润是常年在地里干活不假,但每次去镇上带回来的吃食多半是放在自己屋里的。 当她不知道吗? “娘的意思是怪我奶偏心吗?”柳氏毫不示弱,理直气壮道,“是我奶说,我孩子小,让老大买点吃食放在屋里的,难道这也是我们的错了吗?如果你连这点都容不下的话,那干脆分家好了,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要说谁。” 她男人一年四季累死累活的养活一家人。 到头来,还要受这样的埋怨,她越想越憋屈。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块料子嘛,什么分家不分家的。”袁老太太见婆媳俩越说越激动,又要吵起来,忙抓了四块布料往柳氏手里塞,“你多给孩子做几身衣裳,快过年了,都高高兴兴的。” 说着,又把剩下的布料推给王氏,“这些你收着,如果不够的话,再跟我要,一家人过日子,不要计较这么多。” 只要她活着,这个家就不能分。 也分不起。 别的不说,家里也盖不起三串院子。 王氏黑着脸把布料都收了起来。 袁老太太一直偏心老大老二,她又不是不知道,分家就分家,谁怕谁啊! 柳氏也很生气,领着孩子就回了东厢房,去找裴满大倒苦水:“老二你得听嫂嫂的话,等你好了以后,得赶紧去镇上上工,早点把杨柳村的那个六闺女娶回来,等你成了亲,咱们就跟他们分家,再不分家,咱们都没好日子过。” 裴满要是不成家,她闹腾着分家也说不过去。 一旦裴满有了媳妇,分家就有希望了。 “嫂嫂你放心,等过了年我去镇上码头扛包。”裴满知道柳氏要给他说亲,忙信誓旦旦道,“只要六姑娘愿意跟我,我就跟她好好过,咱们跟他们分家,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他是经历过女人的男人,一个人睡在炕上,总觉得心里跟猫挠了一样。 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花椒下手不是? 说实在的,花椒还小,身子都没有长开……如果他有媳妇,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有你这句话嫂子就放心了。”柳氏冲东厢房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道,“只要你跟你哥齐心,这个家就不愁分。” 裴满不吱声。 其实他只想要媳妇,不想分家…… 花椒并不知道王氏跟柳氏之间的口角,拿了布料回屋就睡了,她虽然不会绣花啥的,但基本裁剪什么的,还是没问题的,闲着也是闲着,她决定自己做自己的衣裳,谁让她有个会裁剪的老妈呢! 想到老妈,花椒心里很是难过。 其实前世她年龄不大,之所以被老妈催婚,是因为老妈始终坚信好男人就得提前下手才行,女人最重要的是就是年龄优势……现在好了,现在她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就已经住在婆家五年了。 她希望这是一场梦。 梦醒了以后,她就能回家,跟爸妈还有妹妹一起去看电影,吃百家宴,她不想在这里,一点都不想,想着想着,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就被梆梆地敲门声给敲醒了。 门外传来裴安兴奋的喊声:“三嫂三嫂,你快起来,爹跟三哥打着野猪了!” 第17章 分猪肉 院子里闹哄哄地,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裴家父子在后山打着野猪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桐花村。 光是看热闹的就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年后山的野猪越发肆无忌惮,经常结伴下山糟蹋庄稼,村里人打了好几次也没打到,裴家老三真是牛啊,一回来就打了一头野猪,比上次邻村老猎头打的那只要大很多。 裴泽似乎并没有多少兴奋,神色平静地洗手换了衣裳,嘱咐了裴春山几句,就掩了房门,回屋睡觉去了,花椒被裴安拽着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他魁梧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其他人则兴奋得毫无睡意,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夜里惊险的一幕,汪七心有余悸道:“幸好老三陷阱做得精巧,要不然这野猪咱们可是无论如何也抓不到的。” “是啊,太吓人了,差点就冲出来了。”关六斤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咧嘴道,“这下好了,能过个肥年了,三百多斤呢!” 关茂和关盛则坐在门口,至今没缓过神来。 那野猪发起疯来,太吓人了,再也不敢嚷嚷着要进山抓野猪了,要是没有三哥,就凭他们这些人,是绝对打不到这头野猪的,说不定还得被野猪伤了。 裴满也出来凑热闹,悄声问裴润:“没说怎么分?大家都有份吗?” “老三的意思是都有份。”裴润道,“看爹怎么分吧!”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就是跟着抬了抬野猪。 要说功劳,都是老三一个人。 裴满再没吱声。 “老三的意思是,咱们三家每家五十斤,剩下的给村里人分了,大家一起过个肥年。”裴春山跟汪七关六斤商量,汪七连连摆手,“我家就去了我一个人,分五十斤太不好意思了,这样,我拿十斤就行,剩下的,你们随便分。” “看七爷说的,这么多年,您一直照顾我们家,也不见您跟着我们家沾什么光。”裴春山执意不肯,“好不容易有这次机会,您可千万不要推辞。” “春山,你们家老三是头功,跟我们平分不合适。”汪七毕竟是在外面混过的,沉吟道,“这样吧,我拿二十斤,关家父子五十斤,剩下的都是你们的,你们愿意咋分就咋分,这个人情是你们裴家的,我们不跟着掺和了。” “行,怎么都行。”关六斤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五十斤肉啊! “好,那就这样吧!”裴春山不好再推辞。 桐花村一共有一百二十户人家。 每户一斤也要分掉一百二十斤……但老三发话了,当爹的也不好说什么。 王氏一听裴泽要把野猪分掉,心疼得直吸冷气,梆梆地去敲裴泽的门,裴泽刚刚躺下,就听见他娘在门外一个劲地喊他,只得披衣下炕给她开了门,王氏急得直冒汗,埋怨道:“好不容易打的野猪,你怎么说分都分掉了,咱们家也好久没有吃肉了,咱们家也不宽裕啊,明年你要成亲,你二哥说不定也成亲,这些肉是有用处的……” 天哪,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那是一百多斤猪肉啊! “娘,我八年没回来,算是给乡亲们一点见面礼。”裴泽静静地听王氏说完,面无表情道,“再说了,我明年要包后山,也得村里人支持才行,您放心,只要我在家,咱们家就有肉吃,听我的话,分了吧!” “那是一百二十斤啊!”王氏并不觉得包山头跟分猪肉有什么关系,嗔怪道,“咱们不欠谁的,也不该谁的,一码归一码,这么多猪肉,咱们自己留着吃不好吗?” “哎呀你快出来张罗这些肉,还有心思聊天。”裴春山一步跨了进来,埋怨王氏,“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都已经分开了,赶紧出来。” 王氏一跺脚,黑着脸道:“就你们父子俩大方……” 桐花村的人听说裴泽要分猪肉给他们,兴高采烈地涌到裴家门前来拿猪肉。 大多数人也没空手来,有的拿了块豆腐,有的端了一碗玉米面,还有的拿着蒸熟的米糕,野猪肉是好吃,但他们也不好意思白吃白拿的,毕竟大家都不宽裕。 汪七和关六斤在裴家大门口摆了张桌子给众人分猪肉,关茂和关盛负责记账,吵吵闹闹了一上午才把猪肉分完,众人送来的东西也杂七杂八地摆满了灶房,喜得王氏喊花椒来帮忙,悄声嘱咐道:“你屋里不是有个小泥罐吗?一会儿你拿过来,等我炼了猪油,把剩下的脂渣给你装满放在你屋里吃。” “谢谢娘。”花椒眼前一亮。 “你太瘦了,得赶紧补补。”王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道,“你这样的身板就是圆了房也不好坐胎,胖一点才好生养。” 花椒:“……” 呵,这世上啊,除了亲爹亲娘,果然没有人会对你无缘无故地好……谁要给他们家生孩子了? 家里有好吃的,每个人心情都好。 就连袁老太太,说话也比往日低了几个分贝。 野猪肉尽管被分掉了大半,但实际上剩下的猪肉也不少,差不多也有一百斤左右,猪头猪下水就煮了满满一大锅,肥肉大部分被炼了油,装了满满两大罐子猪油,剩下的一半做了腊肉,一半用破铁锅扣了压在院子里,吃的时候就割一块,很天然的一个小冰箱。 过年那天,头天晚上下了一场厚雪。 院子里铺了厚厚地一层,裴安和娴姐儿福娃在院子里打雪仗,花椒和裴莺还有裴润裴满柳氏,都在院子里扫雪,偶尔跟裴满碰面,花椒一个眼神杀看过去,裴满立刻低头躲着她走,裴泽回来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花椒了。 裴春山和裴泽吃过早饭后,便拎着两斤肉去了里长家。 里长黄金树见裴春山父子来,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进屋:“来就来呗,还带了肉,年前已经分给我们了,怪不好意思。” 黄金树个子矮小,人很精明。 村里人给他起了绰号,黄鼠狼。 黄金树媳妇白氏忙上前接了猪肉,喜得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村里人都传开了,说老三在外面练了一身好武艺,还说野猪见了你,都得绕道走呢!” 白氏前两年说后山的狐狸缠上了她,让她做香头,自己便在家里摆了供桌,当起来狐大仙给人看邪病,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狐大仙白牡丹。 裴泽笑而不语。 跟裴春山进了屋,倚着炕边坐下。 得知父子俩的来意,黄金树很是痛快道:“虎啸岗闹鬼的传言你们也知道,附近那三四个山头原本就没人去,只要你们不怕鬼,就尽管用便是。” “黄叔,我种药材,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要长期包的。”裴泽郑重道,“我打算包三十年,不知道村里能不能做主?” 三十年? 就连裴春山也吃了一惊,这么多年的租金,他们家可是拿不出啊! “三十年的话,村里做不了主。”黄金树直接了当地告诉裴泽,“这个得去县衙签文书才行,你知道咱们村的里长是十年一轮,可是做不了三十年的主。” “多谢黄叔提醒,我知道了。”裴泽微微颌首,裴春山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先包三五年?好的话,咱们再接着包就是。” 其实他并不想包山头。 庄稼人就得老老实实地种地,种那些药材什么的,太不靠谱,但裴泽把药材种子什么的都带回来了,当爹的也不好说别的。 “不行,要包的话,就得三十年。”裴泽挑眉道,“十年太短,好多药材才刚刚长起来,是看不到收益的。” “那就等过了年,我跟你一起去县衙问问便是。”黄金树笑笑,爽快道,“吴知县跟我有过几面之缘,这事也不难,就是跑趟腿而已。” “好,那就过了年再说吧!”裴泽欣然答应。 路上,裴春山突然停下脚步,一头雾水地问道:“老三,自从你回来以后,你从来就没提起过你在外面这八年多的事,眼下这里没外人,你跟爹说实话,这些年,你在外面是做什么的?” 第18章 怀疑 “爹,您怎么突然这么问?”裴泽看了裴春山一眼,从容道,“我不是跟您说了嘛,我跟着恩人走南闯北地做生意,前两个月想起自己是谁,就回来了。” 他觉得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眼下怎么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你那恩人姓甚名谁,他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裴春山看裴泽,就像在看陌生人,疑惑道,“他不光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咱们全家的恩人,你应该请他来家里看看的,你不会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吧?” 老三跟八年前的确不一样了。 先不说六麻袋布料种子和番椒,就说这包山头,三十年的租金就是一大笔银子,他明明知道家里没有银子,却还是执意要包三十年,这说明他手头上是有银子的…… 有银子是好事。 可他从来没提银子的来历,如果是光明正大来的,他怎么不提呢? “爹,我启程的时候,都快过年了了,您让人家来咱们家干嘛?”裴泽蹙眉道,“您放心,我在外面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恩人,他救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报答了他们,也算是两清了,包山头的事,您不用操心,租金我自有办法解决。” 那些腥风血雨的往事,他不想再提。 他如今向往的,正是这样平淡琐碎而又带着烟火气的日子。 “老三你记住,咱们是庄稼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裴春山还有些不放心,嘱咐道,“咱们裴家是走正道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可得心里有数。” “爹,我知道该怎么做。”裴泽微微颌首,沉声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尽快让您和娘过上安稳的日子,您安心,咱们家会越来越好的。” 裴春山叹了一声,也没再问。 父子俩一路无言。 家里肉多,又是过年,王氏破例炖了一锅肉,又在灶上忙碌着炒菜,袁老太太和柳氏裴莺在炕上包饺子,花椒跟王氏要了几块猪皮,打算做猪皮冻,王氏索性把猪皮全都给了她,花椒一边烧火一边收拾猪皮上的毛,王氏探头望了望大门口,叹道:“泽哥儿回来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怎么跟我们说话,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了,好不容易打了一头猪就这么分给了别人,虎啸岗那么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他竟然要包下来……唉,偏偏我这个当娘的劝不住。” 花椒一声不吭。 收拾好猪皮放在水里浸泡着,这些猪皮差不多能有四五斤,能做一大盘猪皮冻,满满的胶原蛋白哦! 至于裴泽分猪肉和包山头的事。 她并不想发表意见。 见花椒不吱声,王氏恨铁不成钢道:“花椒,你是他媳妇,我当娘的不能说的事,你得劝着点,虎啸岗附近真的闹鬼,可不能让他去包山头,包了也是白搭上租金,咱们这个家,真的不能再折腾了。” “男人的事情,咱们女人还是不要跟着掺和了吧?”花椒坐在灶前烧着火,心不在焉道,“再说了你都劝不动他,我算什么呀?” 她在他眼里,连家人都不是。 她还去劝他? 别逗了,她没那么无聊。 “你算什么,你当然算他媳妇了。”王氏把切好的萝卜放在锅里,拿起铲子铲了一番,盖上锅盖,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很是认真道,“他不搭理你,是因为跟你不熟,等成亲后就好了,男人嘛,就是这样,他知道你是他媳妇,总得在你面前立立规矩,等你有了孩子,他肯定会对你好的,当初买你的时候,我就找白牡丹给你们算过了,你八字旺夫,泽哥儿只有娶了你,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这不是灵验了嘛!” 花椒:“……” 她八字旺夫? 怎么没人告诉过她呢? 想到这里,花椒理直气壮道:“娘,虎啸岗那边的栗子挺多的,家里也吃不完,我打算过了年去镇上码头试试,您觉得怎么样?” 她可是有旺夫命的。 发财肯定妥妥地。 “你想去就去吧,能卖几个钱也是好的。”王氏很是痛快地答应下来,顿了顿,又道,“到时候让莺子跟你一起去就是。” “不用了,让安哥儿跟我一起吧!”花椒从善如流道,“安哥儿喜欢跟我在一起。” 她跟裴莺不对付。 不能在一起共事的。 “也行。”王氏点点头,起身朝炕上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道,“到时候你卖的钱不要给你奶,要是她问的话,你就说我让你买盐巴了,你奶那个人,死抠死抠的,要是入了她的手,可是半点吐不出来的,你得长个心眼才行,连你大哥那样的老实人去镇上卖东西,也是交一半留一半的。” “行,我知道了。”花椒会意。 既然大家都这样做,那她以后就方便多了。 原本她就没打算把卖的钱上交给袁老太太。 花椒之前做过猪皮冻,这次也没有失手,放凉后切成长条装了两盘,一盘放了辣椒油,一盘没放,清爽可口,众人吃得很过瘾,尤其是裴春山,吃完又下去切了一盘,舀上满满一大勺辣椒油端了上来,咧嘴笑道:“花椒做的这猪皮冻真好吃,早知道咱们把猪皮都留下来,我尝着比肉都好吃呢!” “味道的确不错。”袁老太太牙口不好,就喜欢这样软糯的饭食,吃完很是心满意足,嘱咐王氏,“以后让花椒多帮你做饭,我就喜欢吃这样的饭菜。” “弟妹这是跟苏婶学的吧?”柳氏看了裴泽一眼,不怀好意道,“听说苏婶在镇上码头的生意老红火了,除了包子还有各种小咸菜啥的,在咱们桐花村,苏婶可是个能人,没有她不会做的菜。” 就苏贤对花椒的那点花花肠子,当她不知道吗? 她就是得让裴泽知道知道,这个花椒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提苏婶,裴莺警惕地看了看花椒,问道:“真的是苏婶教你的?” 苏贤一回来,她就天天往隔壁跑。 奇怪她怎么没看见花椒去苏家呢? “当然不是真的,是我自己会的。”花椒最烦柳氏和裴莺幸灾乐祸的样子,大言不惭道,“别说是猪皮冻了,我还会做佛跳墙呢,你们去问问苏婶,她听说过佛跳墙吗?” 柳氏和裴莺面面相觑。 佛跳墙是什么? “你会做佛跳墙?”裴泽突然开口问道。 佛跳墙是宫廷御菜。 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第19章 吃过佛跳墙的男人 “当然,只要有食材,我就能做出来。”花椒坦然看着他,问道,“你吃过佛跳墙?” 其实她会不会做不重要。 重要的是佛跳墙用料繁琐昂贵。 寻常人家根本就凑不齐这些食材。 “吃过一次。”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小姑娘眸光灵动,小狐狸般仰头看着他,并无农家女子的忸怩和羞涩,反而像个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他移开目光,从容道,“当时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才吃上这道菜,味道非寻常菜可以比拟,的确是人间美味。” “你等了三个时辰能吃上佛跳墙已经很不错了。”花椒低头挑了一根菜,放在嘴里嚼着,淡淡道,“若是饭馆酒楼也就罢了,如果是自己家要准备这些食材,怕是得提前准备一个月才行。” 吃过佛跳墙的男人,手头肯定有钱。 鉴定完毕。 “这倒也是。”裴泽微微颔首,又抬头疑惑地看着她,“你是在哪里看到的食谱?” 就凭她知道佛跳墙这道菜就足够让他吃惊的了。 更别说会做了。 “前些日子我在后山捡到一本书,那本书上写的。”花椒一本正经地胡扯,“现在那本书还在的,我每次过去,都会过去翻翻看,也就记住了一些菜的做法。” “我怎么没看见呢?”裴莺不相信。 “你没看见是你的问题。”花椒不以为然道,“我觉得失主肯定会回来找,所以就放在原来的地方没拿回来。” “是苏贤故意放在那里给你看的吧?”柳氏捂嘴笑,“这后山荒无人烟的,谁会把书丢在那里。” “如果你非要说是他的,那我就把书拿回来,你给他送去就是!”花椒毫不客气道,“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跟苏贤往一块凑,唯恐天下不乱吗?” “好了,据我所知,邻村也有人在后山看书,花椒给人放在原处是对的。”裴春山轻咳了一声,“大过年的,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吃饭吧!” 柳氏知趣地闭了嘴。 “三哥,佛跳墙是什么?”裴安吃得满嘴流油,小猫般凑过来问,“是用石头做的吗?” 众人哄笑。 “你这孩子,石头做的哪能咬动?”王氏笑道,“快吃饭吧,咱们家的这些肉不比那个佛跳墙差。” 裴润和裴满一声不吭,只顾埋头吃饭。 说什么佛跳墙,野猪肉这么香,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吃完饭,裴春山领着一家人毕恭毕敬地给袁老太太磕头拜年问好。 袁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每人分了一个铜板的压岁钱。 柳氏见袁老太太高兴,趁机道:“奶,他二叔的事也得赶紧操办起来,趁正月里,得赶紧让他们相看相看,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只要老二成了亲,那分家就有希望了。 这么一大家子混在一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尤其是裴泽,说什么要包三十年的山头,肯定得赔死! “行,那就让他们初六来吧!”袁老太太掐指算了算,“如果相看成了,趁着家里有猪肉,二月里就能娶,先看看他们家什么条件吧!” 柳氏道是。 初四裴润和柳氏带着两个孩子回门。 王氏也极力怂恿花椒跟裴泽回花家岭一趟,虽说花椒是他们家买来的媳妇,不回去也没什么,但王氏还是想借此机会撮合裴泽和花椒,如果老二的事成了,她就立马安排裴泽和花椒成亲,她担心裴泽在家住不惯,哪天心血来潮又跑去西北了。 花椒一口拒绝。 说不想回花家去。 人家都把她卖了,她还回去干吗? 何况,她就是回去,也不会跟裴泽一起回去的。 裴泽也说不去。 他不想娶她,更不想陪她回娘家。 王氏不敢数落儿子,就去花椒屋里劝花椒:“你让老三陪你回娘家,是想让你家里人看看女婿,他不去你得劝他,怎么你也不回去?你放心,我给你带斤猪肉,让你家里人看看,我们家没有亏待你。” “得,您还是省了那一斤猪肉吧,我不回去。”花椒坐在炕上,埋头编背篓,她问过裴润了,裴润说码头那边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市了,人挺多的,她打算这几天去后山多捡点板栗,回来炒熟去卖,反正虎啸岗那边的板栗挺多的,货源她不担心。 “那你就多去你男人屋里坐坐啊!”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花椒,倚着床边坐下,望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房间,继续道,“我问过他了,他在外面没有女人,他说不想成亲,不是看不上你,而是一个人习惯了,不想身边有人管束着,花椒,如果他在外面有媳妇了,那我也就不用替你们操这个心了,但他现在没有,所以你得主动点。” “他跟我说了,说是不会娶我。”花椒直言道,“娘,以后您就拿我当女儿养吧,等我赚了钱,我孝顺您。” “那怎么行,媳妇就是媳妇,哪有当女儿养的?”王氏嗔怪道,“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得听我和你爹的,我们让他娶你,他就得娶你,改天我给你拿过布料来,你把你自己的嫁衣给做了,等过了三月,我就张罗着给你们成亲圆房,我瞧着他愿意跟你谈论什么佛跳墙,下次你就给他做佛跳墙,他肯定喜欢你……” 花椒哭笑不得,刚想说什么,就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老三在家吗?” “黄叔,您来了,快请进。”裴泽应声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把黄金树请进了自己屋,王氏起身往外走,“是里长来了,我出去看看。” 花椒继续编织背篓。 裴泽有没有女人,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吃饱了撑的,主动跟他套近乎,她又不喜欢他。 黄金树唾沫横飞地坐在炕边道:“昨儿我去镇上看我姑,路上可巧碰到了吴知县,我便把你要包虎啸岗的事跟他提了提,吴知县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要种药材衙门也不反对,三十年的话,租金给九十两就行。” 九十两? 王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多谢黄叔帮忙。”裴泽欣然答应,展颜道,“那我正月十六那天就去衙门签文书如何?” “行。”黄金树点点头,笑道,“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这事保准能成,就是这银子,你得提前准备好……” 说着,他又狐疑地看着裴泽,问道,“老三,你有这么多银子吗?” 那是九十两啊! “他哪有那么多银子啊!”王氏嘴角扯了扯,讪讪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这些年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老三,别说九十两了,就是九两银子,家里也拿不出来啊!” 黄金树又看裴泽。 “黄叔放心,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裴泽淡淡道,“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待黄金树走后,王氏又低声问裴泽:“老三,你跟娘说实话,你手里到底有多少银子?” 第20章 相看 “娘,我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银子都换成了布料跟种子,我现在手里没有银子。”裴泽坦然道,“您放心,银子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不会让家里跟着受累的。” 他所做的一切不方便跟家里人说。 也不想说。 “你两手空空的,怎么解决啊!”王氏急得直跺脚,“那是九十两啊,而且你在后山搞那些药材,一年半载的也看不到收成,咱们这个家,经不起折腾了的。” 黄金树说让他尽快准备好银子。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要去偷还是要去抢? “这是我的事,您不要操心了。”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氏,蹙眉道,“明天我要出一趟远门,约莫着七八天才能回来,您跟爹不要担心。” “你去哪里?”王氏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又要离开我们吧?” 她就说,在外面闯荡惯了的人,在家里是呆不住的。 “娘,您想哪里去了,我要包山头啊,我能去哪里?”裴泽哭笑不得,起身道,“好了,我出去串串门,找七爷说说话。” “三哥我也去。”裴安从门外探进头,裴泽上前牵过他的手,展颜道:“好,一起去。” “三哥你的手好硬,全是老茧!”裴安捏了捏他的手,认真端详道,“咦,这里还有个刀疤,是怎么弄上的?” 裴泽笑而不语。 拉着他出了门,去了汪七家。 汪七家在村东头。 家里的房子很是气派,正房侧房一共八间,在桐花村是数一数二的。 兄弟俩还没到门口,就见一条大黄狗从院子里冲了出来狂叫,裴安吓得直往裴泽身后躲,裴泽一把抱起他,安慰道:“不怕,它不会咬你的。” 汪七笑着迎出来:“老三来了,快请进。” 说着,又训斥黄狗:“大黄,这是自己人,边上呆着去。” 大黄灰溜溜地去了墙根趴下。 “老三来了!”汪七老妻杨氏见是裴泽兄弟来了,很是高兴地把两人迎了进来,用袖子擦着眼角道,“你可算回来了,这些年你爹娘盼你盼的,心都碎了!” 裴泽领着裴安进了屋,冲两人作揖:“七爷七婶,过年好。” “好好好。”杨氏又是泡茶又是准备栗子,笑道,“快炕上坐,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婶子给你们包饺子吃。” 她家老头子不过是帮忙抬了抬猪,就分了二十斤猪肉。 见了裴泽,杨氏心里很高兴。 “那就有劳婶子了。”裴泽也不推辞,撩袍上炕坐下。 裴安规规矩矩地坐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从盘子里抓着栗子啃,低声道:“三哥,七婶家的栗子不如三嫂做的好吃。” “一点没错,的确不如你三嫂做得好吃。”汪七哈哈笑。 茶过三巡。 两人就聊到了包山头的事,汪七拍拍胸脯道:“如果手头紧,就尽管开口,多了没有,二三十两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 “我有办法的。”裴泽淡淡道,“不劳七爷了。” 汪七点点头,又问道:“老三,听说西北那边的战事停了以后,秦王殿下回京继了帝位,是真的吗?” 他知道这几年西北那边一直有战事,并不太平。 山匪强盗也跟着起哄,各占山头鱼肉百姓,每每去西北进货,他都是提心吊胆,唯恐被人拦了路,以至于每次去,都不得不雇镖局的人随行保护。 “是真的。”裴泽微微颔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沉声道,“新帝英勇,二十年内西北边境应该是太平无虞的。” “那敢情好。”汪七眼前一亮,“以后我去西北进货,就不用再跟镖局的人打交道了,能省一大笔银子呢!” 说着,又叹道:“我虽然不经常去西北,但我听涂老板说,这一仗足足打了十年,这些年要不是李全胜大将军英勇无双,谋略过人,这仗还得打下去。” 裴泽点点头,沉默不语。 “对了老三,你在西北多年,可曾见过李全胜大将军?”汪七问道。 这些年,他只要一入西北,就能听到李大将军的威名。 人人都说,李大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常常让敌军闻风丧胆,不战而退。 “没有。”裴泽淡淡道,“这些年我跟着恩公到处做生意,也不是常年呆在西北,有次还来到咱们桐州,只是,那时候我记忆全无,也不记得自己就是桐州人。” “唉,这些年你也是不容易啊!”汪七拿起茶壶给裴泽倒茶,又抓了一把香油果子给裴安,笑道,“你瞧瞧,你走的时候,安哥儿还没有出生,现在他都这么大了呢!” 裴泽笑笑,没吱声。 裴安偎依在裴安身边津津有味地吃着香油果子。 初五一大早,裴泽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没有吃。 王氏一直送到村口,再三嘱咐他早点回来,不要让家里担心,回到家还不放心,又打发裴春山去追裴泽:“你跟他一起去,看他到底去做什么了。” “你放心,他会回来的。”裴春山哭笑不得,“他跟我说了,是去拜访桐州的一个老朋友,你瞎操什么心。” “唉,他什么都不跟我说。”王氏叹气。 裴安听说裴泽出了院门,干脆哭了起来:“我要跟着三哥一起去,你们怎么不叫醒我,三哥走了,是不是不回来了!” “回来,他回来的。”王氏指着花椒那屋道,“你看,你三嫂还在的,你三哥肯定回来的。” 裴安一想也是,擦了擦眼泪,进了花椒那屋,见花椒正在编背篓,便问道:“三嫂,你编背篓干嘛?” “去卖栗子呀!”花椒手里的动作不停,随口问道,“过了十五我就去,你去不去?” “去,我去!”裴安破涕为笑,“我带你去码头那边卖,卖了钱,咱们买肉包子吃。” “好,那就这么定了。”花椒莞尔。 第二天,裴春花按照约定就带着杨柳村的杨六姑娘来家里相看裴满。 杨六姑娘长得不高,但肤色白净,单眼皮,樱桃口,模样还算耐看,腰肢纤纤,走起路莲步盈盈,第一次来婆家相看,她似乎并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害羞,反而很是大胆地环顾左右,见了裴满,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坐在炕边,不停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袁老太太喜得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夸道:“瞧瞧,这姑娘长得真不错,腰是腰,胯是胯,哎呀呀,年轻就是好啊,看这小手白的。” 主要是臀圆,是个好生养的。 不像那个花椒,瘦得跟竹竿一样。 王氏也坐在炕边打量杨六姑娘。 她一看这姑娘,就不喜欢,哪有一进婆家就到处乱看的,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娘,您可算看对了。”裴春花是媒人,又是姑姑,心安理得地坐在炕头上,唾沫横飞道,“杨家有七个闺女,可村里都说,最好看的就是咱们六姑娘,六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就尽管说,俺们能应了你的,一准应。” “听说,你们家买了一个媳妇花了三两银子?”杨六姑娘也不含糊,理直气壮道,“俺娘说了,俺的聘礼,不能低于这个数,其他的,都好说。” 王氏一听就火了。 第21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杨六姑娘,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也好好论道论道,我们家买了一个媳妇的确是花了三两银子,但我们买媳妇是为了冲喜,眼下我家老三也回来了,我们这个媳妇也买得值。”王氏瞧着杨六姑娘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来气,不冷不热道,“只是这些事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进门的话,就是明媒正娶,不用扯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聘礼也没多没少,主要是看婆家的实力。 依裴家如今的情况来看,是不可能出三两银子聘礼的。 想得美! 柳氏没吱声,不动声色地坐山观虎斗。 要是杨六姑娘的聘礼是三两银子,那她也得开口跟公婆要聘礼,当初裴家去她家下聘的聘礼,最多值一两银子,如果杨六姑娘也是三两,那她也得让裴家把那二两聘礼补回来。 “买的是媳妇,娶的也是媳妇,怎么你们裴家的媳妇还有个三六九等?”杨六姑娘眸光流转地看了看裴满,盈盈起身道,“既然你们不待见我,那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说着,又冲裴满笑笑,“看来,你我是注定没有缘分了。” 裴满被杨六姑娘这一笑,笑得整个身子都酥了,忙伸手拦住她,急声道:“你别走,我不让你走,咱们都商量商量,他们不应,我应,你说什么我都应,我去码头扛包也得把聘礼给你凑齐。” 说完,裴满又冲王氏甩脸子道:“老三的媳妇能花三两银子,为什么我的就不能?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养的吗?这事你说了不算,我等我爹回来商议。” 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他。 他可不想错过这个杨六姑娘。 后娘就是后娘。 “就是,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再说。”裴春花当然不会让杨六姑娘这样走了,笑盈盈地拉住她,硬是让她上炕坐下,又拉着脸对王氏道,“大嫂,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大家第一次见面,不要闹得这么僵,咱娘还没说话呢!” “怎么?难道我在这个家里就没资格说话了吗?”王氏白了裴春花一眼,又扭头看袁老太太,“娘,当初老三是怎么失踪的,您比谁都清楚,也是您去找人算卦才说要买媳妇冲喜的,难道说这些事也要跟老二的亲事扯一起吗?” 当初要不是为了救老二,老三能出事? 一个个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大山媳妇,这事我跟大山商量再说。”袁老太太冷着脸道,“当家的还没露面呢,你一开口就把人家给撵了?哪有这么当后娘的?老二老三都是我孙子,我可是要一碗水端平的。” 要她说,三两就三两呗! 只要老二能娶上媳妇就行。 反正家里就是欠债,她儿子也不会亏待了她一个老婆子。 “行,那你们慢慢商量吧!”王氏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又冷声道,“反正我丑话说在前面,有多少家底就下多少聘礼,如果非得攀老三媳妇的话,那也不要紧,就照买的媳妇来娶就是,娶过来以后就不要跟娘家来往了。”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杨六姑娘咬唇道,“明明是你们要我提条件的,我提了条件,你们又说我扯有的没的,我才不稀得嫁过来呢!” “六姑娘你不要担心这些,我大嫂一个人也说了不算。”裴春花一把拉住她,大言不惭道,“这个家是我娘和我大哥做主,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当姑的。” 王氏呵呵两声。 摔门走了出去。 裴春花脑袋被驴踢了说这样的话,好啊,那她这个当姑的来当这个家好了。 “六姑娘你放心,我老婆子还在呢!”袁老太太不搭理王氏,往杨六姑娘身边靠了靠,语重心长道,“你说的这些是后话,我现在就问你,你对我这孙子,中意不?” 裴满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衫,目光灼热地盯着杨六姑娘看。 他觉得他是他们三兄弟当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要不是家境不好,肯定会有好多姑娘喜欢他的。 “我都问到聘礼了,你们说呢?”杨六姑娘眼睛忽闪忽闪地问道。 “奶,她中意俺呢!”裴满大喜,信誓旦旦道,“六姑娘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相信你。”杨六姑娘甩着小帕子,捂嘴咯咯笑。 她都听说了,裴家过年的时候到处分猪肉给村里人。 家境殷实着呢! 至少比她之前相看的那几家都要好,听说至今裴家还有好多猪肉呢! “哎呀呀,这就是缘分哪!”裴春花也很高兴,拍手道,“之前啊,六姑娘也相看过几家,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的,就是没相看成,现在看来,可不就是咱们满哥儿的媳妇嘛!” 正说着,裴春山一步跨了进来,见了杨六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道:“娘,你们聊,我去把猪肉切了,好好招待六姑娘吃饭。” “六姑娘,瞧你这个公公,要亲自给你准备肉呢!”袁老太太咧嘴笑道,“快去吧,咱们吃了饭再慢慢商议。” 裴春山应声去了灶房。 灶房里冷冷清清的,王氏不知去向,裴春山最是了解王氏,叹了一声,抬脚进了里屋,见王氏正躺着炕上装睡,便上前晃了晃她:“他娘,人都来了,咱们得招待啊!” “哼,你妹妹说了,这个家是你娘跟你妹做主,要招待,找你妹去啊!”王氏一骨碌爬起来,气急败坏道,“姓裴的我告诉你,六姑娘要三两银子的聘礼,这事绝对不能答应,买的是买的,娶的是娶的,不一样的。” “消消气,这事以后再商量。”裴春山会意,陪着笑脸道,“一切都是后话,咱们先把眼前这顿饭应付过去再说,我都听你的。” “当真?”王氏有点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了。”裴春山上前揽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我知道你又当婆婆,又当媳妇的,过得不容易,可老二年纪也不小了,咱们总得给他张罗个媳妇不是?等他有了媳妇,咱们才好给老三张罗着圆房啥的不是?” 男人炙热的鼻息喷在她耳边,王氏微微有些脸热,嗔怪道:“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你听你娘跟你妹的,我饶不了你。” “哪能呢,你是我的媳妇,我听你的。”裴春山拍拍胸脯。 “这还差不多。”王氏这才从炕上爬起来去灶房准备饭菜,高声喊柳氏和花椒过来帮忙做饭,没法子,人都来了,她总不能真的把这个六姑娘给撵了不是。 第22章 她有旺夫命 裴春山足足割了三四斤肉让王氏招待杨六姑娘。 王氏心疼地直吸凉气。 万一成不了,岂不是让杨六姑娘占了大便宜? 如果成了,她就更闹心,那是个什么玩意啊! “套个麻雀还得撒几颗谷子呢,何况是娶媳妇。”裴春山亲自动手洗完肉交给王氏,嘱咐道,“成不成的先不说,咱们可不能让乡亲们说咱们小气,你得多替老三老四想想。” 王氏这才不情不愿地动手做饭。 其实她知道裴春山说得也没错,裴家还得在桐花村做人呢! 许是碍于裴春山在家,柳氏显得格外勤快,爹娘的叫个不停,就连裴春花也有说有笑地下来帮忙端饭,不时夸张地大笑几声,听起来家里也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因为是女客,除了裴满,裴春山和裴润都自觉地端了饭去了裴泽屋里吃,花椒原本也想端了饭去自己屋吃的,却不想裴春花出奇地热情,硬是拉着她上炕,笑道:“你是弟媳妇,怎么也得见见新二嫂,你们妯娌好好相处,咱们家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的。” 花椒只得上了炕。 也行吧,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先看看这个杨六姑娘是啥人吧! “这是三弟妹啊!”杨六姑娘迅速地打量了一眼花椒,笑道,“我早就听我们村的人说,你是裴家买来的冲喜的,八字旺夫,现在看来,还真是的,老三一回来就打到了野猪,刚刚听姑姑说家里还要包山头,看来是赚了不少银子了。” 也就是说,后山也是他们裴家的了。 嗯,这家的家底还挺殷实的。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野猪打到了不假,但包山头的银子还没有着落呢!”王氏夹了一筷子肉给裴莺,又夹了一筷子给花椒,冷声道,“这不,我家老三出去张罗银子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张罗到呢!” “敢赊才能赚嘛!”裴春花吃得满嘴流油,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对王氏道,“大嫂,你就不要担心了,人家老三外出闯荡这么多年,心里肯定是有数的,亏不了的。” 说着,又冲花椒笑笑:“算卦的说花椒八字旺夫,既然旺夫,那老三做什么事都能成的。” “姑说得对,三弟妹的确是有旺夫命的。”柳氏掩嘴笑道,“要不然,咱家哪肯出三两银子呢?” 呵呵,什么旺夫命……她就等着看裴泽亏死。 然后,就分家。 “那我倒要看看,值三两银子的媳妇,能把这个家旺成什么样!”杨六姑娘咯咯笑,对她来说,花椒旺夫不旺夫的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家里能吃上猪肉,包个山头,就足够她娘家人长脸的了。 “你也旺夫,你也值三两银子。”裴满嘿嘿笑,一个劲地往杨六姑娘碗里夹肉,他还没见过哪个姑娘跟杨六姑娘一样风情万种,他想过了,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娶到手。 “算命的话你们也信啊!”裴莺冷笑,“我三哥打野猪的时候,花椒又不在,包山头她也帮不上忙,算哪门子旺夫。” 花椒脾气不好,跟她不对付。 她听不得别人夸花椒。 “那也是因为我来你们家,你哥才回来的。”花椒气死人不偿命地笑道,“所以你能吃上猪肉,首先得感谢我,因为我旺夫。” “花椒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她进了咱家门,你三哥才回来嘛!”袁老太太吃了满满一碗肉,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难得附和道,“如果你三哥不回来,咱们也没有这野猪肉吃,小姑娘家家的,嫂子们聊天,你不要插嘴。”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王氏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裴莺这才闭了嘴。 花椒笑笑,继续吃饭。 谁怕谁啊! 待送走杨六姑娘,袁老太太便跟裴春山裴春花商量裴满跟杨六姑娘的事,王氏也在,不动声色道:“娘,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哪有三两银子当聘礼?” “大嫂,老三包山头的九十两银子都敢答应,还不能挤出来点给老二娶媳妇?”裴春花冷笑,“你没看到老二很中意杨六姑娘吗?错过了这家,可就不好找下家了。” 就冲裴满这个名声,谁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也就杨家不嫌弃。 “他姑,我们家的事情你能不能不插嘴?”王氏恼火道,“我们都在呢,有你插话的份吗?” “就算我当姑的不插话,那作为媒人还不兴我说句话吗?”裴春花也毫不客气道,“人家姑娘都说出条件了,你们家应不应的,总得给人家个回话吧?” “好了好了,你们都不要吵了。”袁老太太吃饱喝足,有些犯困,不耐烦道,“这不是在商量嘛,大山,你说,杨六姑娘要三两银子的聘礼,你应还是不应?” “娘,不能跟花椒比,花椒是买的……”裴春山轻咳道,“我打听过了,杨柳村下聘还是老规矩,一两银子就够了,咱们还是按照规矩来吧!” “可人家说了,得三两才行。”裴满急声道,“爹,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还商量什么?”王氏冷笑,“谁答应的,谁出银子就是。” “老三能出去借银子包山头,那我为什么不能借银子娶媳妇?”裴满不服气道,“反正到头来也不是我一个人还债打饥荒,你们等着,我这就出去借银子。” 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你给我回来。”裴春山厉声道,“老三借银子包山头是为了赚钱,跟你能一样吗?” “都是借钱怎么就不一样了?”裴满一心想娶杨六姑娘,脸红脖子粗道,“反正杨六姑娘我是娶定了,你们看着办吧!” “我们还没商量好呢,你倒是答应了,看我不打死你!”裴春山气得要打裴满,裴满不躲不闪,径自往裴春山身边站,“你打吧,打死我就省了三两银子了。” “哥,你这是干什么?”裴春花一把拉住裴春山,推开裴满,“有事好商量,不要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这是喜事啊!” 裴满气得摔门而去。 “你们看看他这个态度!”裴春山气了个倒仰,裴春花硬是拉着他坐下,劝道,“都是自己孩子,就不要生气了,还是好好想想这事吧!” “老三出门是不是借银子去了?”袁老太太问王氏。 “应该是吧!”王氏没好气道,“要不然,他大正月的,出去干嘛?” “那就等老三回来再说吧!”袁老太太冲众人摆摆手,不耐烦道,“如果老三愿意给他二哥出这三两银子,那咱们也没话说。” 虱子多了不咬人。 债多了不压身,反正都借了九十两了,也不差这三两吧! 一直到正月十五,裴泽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第23章 去镇上卖糖炒栗子 一进门就听王氏说起此事。 裴泽一口答应下来:“行,那就给二哥张罗婚事吧,这三两银子我出了。” “老三,你先听娘说,这事你不能答应。”王氏当即黑了脸,低声道,“你说你没借到银子,连山头也不包了。” 凭啥她儿子借的银子,给老二娶媳妇? 她越想越生气。 “娘,二哥这个年纪了,也该成亲了。”裴泽自然不会听王氏的,淡淡道,“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您不要气了,银子咱们慢慢赚。” 王氏见裴泽说得轻松。 当即掉了眼泪:“你也看到了,这么一大家子挤在一起,迟早得把你娘累死,你说分家吧,你奶不肯,你爹怕是也不同意,一时半会儿的也分不了,你包山头又是一大笔银子,再加上你二哥这事,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裴春山和裴润就知道在地里干活,一年下来也就是挣个温饱。 裴满这几年不在家,在外面晃荡的穷困潦倒,回来又是两手空空,屁也没带回来。 裴泽要是包山头再赔了,那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了。 “我知道娘的难处。”裴泽点点头,沉吟道,“要不这样,等我二哥成亲后,咱们商量分家的事,如果大家愿意分,那就分,如果不愿意的话,那大家就劲往一处使,家务活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做的,您放心,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他知道他娘辛苦。 但他也不愿意因为银子耽误了他二哥的亲事。 “这还不是大事,那什么是大事?”王氏擦擦眼泪道,“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们不知道,家里给你找的媳妇,你也不要,你知道不知道,娘为这事天天睡不着,就怕一觉醒来,你不在娘身边了……” 这几天,她天天做噩梦。 梦见裴泽回不来了…… “娘,您放心,我不会走的。”裴泽笑笑,起身从锅里舀了热水,倒进木盆里洗了脸,又把布巾搭在木架上,脱鞋上了炕,倚在被褥上道,“我都包了三十年山头了,您怎么还担心我走呢?” 王氏一想也是。 也不哭了,才言归正传:“那你答应娘,等你二哥成亲后,你就跟花椒圆房。” 花椒之前是唯唯诺诺的,自从那次砍伤了裴满,不知道怎的就变得厉害起来了,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挺勤快的,又是花钱买的,裴家不能说不要就不要的。 裴泽一听圆房,微微蹙眉:“这事以后再说吧!” 那么小的丫头,他成什么人了…… “那你借到银子了吗?跟谁借的?”王氏继续追问。 “我没出去借银子,而是把随身带的一个小玩意拿去桐州当铺当了。”裴泽哭笑不得道,“除去包山头的租金,手头上刚好还剩下一些,等我明天去县衙把这事办妥了,剩下的全都交给娘保管就是。” “不用交给娘,你自己拿着就好。”王氏警惕地打开门,往外看了看,又退回来悄声道,“家里的银子都是你奶拿着,你留着当私房钱就行,娘要买什么就去跟你奶要。” “好。”裴泽淡淡应道。 裴满得知裴泽愿意出三两银子给他娶亲,一蹦三丈高,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裴春花。 裴春花喜出望外。 颠颠地回来跟袁老太太商量此事:“这事赶早不赶迟,趁着家里还有猪肉,把这事给办了吧!” “行,那我明天就去找刘麻子算算,让他帮忙给找个好日子。”袁老太太也觉得趁着有肉,得赶紧操办,裴春山自然没什么意见,王氏想到他之前说过的话,顿觉被这个男人糊弄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搭理他。 裴春山自知理亏。 为了息事宁人,吃完饭就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干活。 裴家为了裴满的事,沸沸扬扬了好几天。 花椒对这些事充耳不闻,也一点都没有闲着,领着裴安去后山捡回来好几筐栗子,全都堆在她的小床上,就连元宵节这天也没闲着,用自己屋里的小泥锅炒了小半袋子栗子,找了些宽叶蒲草把栗子分别包起来,打算明天领着裴安去镇上码头卖,因为用了一些糖,袁老太太很是不高兴,做生意哪有这么好做的,别再卖不了赔了。 王氏自然站在花椒这边:“卖不了拿回来自己吃了就是,怎么会赔了?” 袁老太太想到糖炒栗子的确好吃,也没再说什么,裴泽都愿意出三两银子给裴满娶媳妇,她再计较一些糖,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让老三误会了就不好了。 裴安最是高兴,当即表示:“三嫂放心,那些地方我熟,咱们早点去,保准能找个好地脚。” “等卖了钱,我带你吃好吃的。”花椒并不理会袁老太太的态度,等卖了钱,再给她买些糖回来就是,这世上就没有无本生意,在这个家里,她只要跟王氏处理好关系就行,其他人,爱咋咋地。 裴安雀跃。 第二天,花椒早早起床,从灶房里拿了两个玉米饼揣在怀里,叫上裴安就出了门,刚出村口,就见裴泽从后面赶了上来,不声不响地跟在两人身后。 “三哥,你怎么来了?”裴安脸都没有洗,仰着花猫一样的脸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去码头卖货吗?” “我去办点事,刚好跟你们一起。”裴泽摸着他的头,见花椒背着一筐栗子,伸手道,“我来吧,我送你们去码头那边。” “那就谢谢你了。”花椒知道他要去县衙签包山头的文书,很是爽快地解下背篓递给他,裴泽背上背篓,脚步稳健地往前走,转眼不见了身影,裴安撇嘴道:“三哥走得太快了。” “不着急,咱们慢慢跟着,他不会走远的。”花椒掏出一个玉米饼给裴安,两人边吃边顺着山路往山上爬,不紧不慢地到了山顶,裴泽似乎已经在那里等了多时了,见两人赶上来,才背起背篓自顾自地往前走,花椒无货一身轻,又是下坡,拉着裴安紧跟着裴泽的步伐往前走。 通往码头的长街上,两边都是林林总总的店铺,商家们早就把各自的货物搬到了店外堆在一起,各家小二在高声兜卖生意,操着外地口音身穿绸缎在随意漫步的外乡人,被海风吹得面色潮红的渔民,衣衫褴褛的乞丐,挎着竹篮叫卖的小生意人,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嬉笑叫骂声,交织成一副盛世景象。 四下里弥漫着浓烈的鱼腥味,海的气息包裹着潮湿冷冽的海风,就这样一下子扑到了跟前。 长街的尽头挨着码头的土路上更是挤满了摆摊的人,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 热气腾腾,繁华锦簇。 花椒一时看花了眼,就像是回到了前世乡下热闹非凡的集市一样。 相比之下,她背的这点栗子有些不够看的。 裴泽似乎对这些都司空见惯了,不费吹灰之力地给两人找了个空地,放下背篓对花椒道:“我约莫着得过了晌午才能回来,你要是卖完栗子就先领着安哥儿回去,不要到处乱走。” 说着,又从兜里取出一些铜板给花椒,“饿了就买点吃的,卖不完想回去就回去。” 她这小打小闹的,能挣几个钱。 他就当她领着裴安出来玩了。 “知道了,谢谢你。”花椒接过铜板数了数,冲他笑笑,“算我借你的,等卖了钱,我还你。”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花椒从背篓里拿出一包栗子扯开,摆在背篓上面当样品供众人品尝,裴安人小鬼大,站在背篓面前吆喝:“看一看,尝一尝,深山糖炒栗子,不香不甜不要钱。” 花椒忍俊不禁,也开始吆喝:“糖炒栗子,一个铜板一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两人卖力喊了一气,却无人驻足。 裴安有些泄气,跑到对面跟一家卖包子的跟那家小孩子玩耍。 花椒也很困惑,见临摊卖煎饼果子的老妇人生意很是红火,便主动送给老妇人一包栗子跟她求教,老妇人很是爽快地接了,笑道:“姑娘,这里是南市,大都是当地人过来逛,你在这里卖栗子怕是卖不动,你这栗子得去北市那边卖,那边饭馆多,外地人逛得多,他们对咱们这些当地吃食特别感兴趣呢!” 花椒恍悟,喊上裴安,背起背篓去了北市。 不知道怎地,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当她回头寻找那双眼睛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第24章 吃肉包子 相比南市,北市那边相对要整洁空旷许多。 路边的饭馆酒楼精致奢华,很上档次。 虽然还不到饭点,但码头的船刚刚靠岸,船上的商家们陆续下船到镇上补给,北市的酒楼伙计们已经在门口操着不同的口音吆喝客人:“大盘鸡二十文,羊肉汤十文一碗,麻婆豆腐只要五文喽!” 挎着竹篮叫卖的小摊贩也在人群里来回穿梭着推销茶叶蛋,蝈蝈笼,小竹篮之类的当地特产: “茶叶蛋一文两个喽。” “蝈蝈笼一文四个,小竹篮两文一个喽!” 花椒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在靠近码头的第一个路口处找了块空地继续卖货,果然不多时,就有下船的客商上前问价,花椒忙答道:“一文钱一包,都是在家里提前秤好的,您尽管放心,深山栗子,又甜又绵。” 那客商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尝了尝觉得很好吃,一口气买了十包栗子,胖客商告诉花椒,说他们在这里上船后,得走半个多月才能下船,这些栗子刚好在船上吃。 花椒不禁心头微动。 也就是说,码头这边容易存放的吃食会更有销路。 后面的人见胖客商买得多,也陆续过来品尝,尝过的都说很好吃,不到半个时辰,一筐栗子竟然都卖完了,甚至有人尝过却没买到,连声问她什么时候再过来,花椒很是激动,忙道:“明天我还继续来,以后也会每天都在的。” 天哪,竟然都卖完了……好激动! 要不是路程远,她真想再回去再炒一锅过来卖,这也太有市场了。 原本花椒以为能卖一半就不错了,失策失策,早知道多带点来啊! 裴安很是高兴,一蹦三丈高:“三嫂,我要吃肉包子,咱们去买肉包子吃吧!” “走,咱们去吃肉包子。”花椒很是爽快地应下来,艾玛,来这里这么天了,头一次手头上有这么多钱,现在她是看天天也蓝,看树树也绿,看海更是心情舒爽,果然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爽! “三嫂,咱们去南市买肉包子,南市那边的肉包子便宜。”裴安拽着花椒去了南市。 北市的肉包子是两文钱一个,南市那边是五文钱三个,而且个大。 裴安熟门熟路地领着花椒穿过众多摊位去了一家卖包子的摊位前。 这家包子摊前立着一块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苏记包子。 空地上支了一口大锅,上面放了三层蒸笼,正热气腾腾地冒着热气,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头上包着蓝色布巾正在忙着添柴,给客人端包子,路边放着一排小桌子小凳子,几乎坐满了人。 花椒数出十个铜板让裴安过去买六个包子,裴安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喊道:“苏婶,买六个包子。” 苏婶? 花椒这才反应过来。 这是苏贤他娘的包子铺。 虽然,她跟苏贤没什么,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算了,已经坐下来,再走也不合适。 很快,裴安端了六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过来,兴奋道:“三嫂,你快尝尝,苏婶的包子做得可好吃了。” “嗯,快吃吧!”花椒拿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汤汁鲜香,咸淡适中,味道果然很好吃,更重要的是几乎都是瘦肉,一想到这里瘦肉比肥肉便宜,花椒顿觉欣慰。 裴安吃得满嘴流油,更是顾不上说话 吃着吃着,花椒又感觉到了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她悄然斜睨了一眼旁边的桌上,那边有一个戴斗笠的男人正在一声不吭地吃着包子,他斗笠压得很低,花椒看不见他的面容,但凭直觉,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花椒当下决定,留在这里等裴泽回来。 其壁无罪,怀璧有罪,她可不想因为几十个铜板枉送了性命,尤其是身边还带了个裴安。 正胡思乱想着,苏婶端了两碗粥放在两人面前,笑盈盈道:“这不是花椒嘛,刚刚看见你,还有谁跟你们一起来了?” “就我们两个,我是来卖栗子的。”花椒冲她笑笑,“苏婶的生意真好啊!” “嗨,也就勉强糊口而已。”苏婶容貌不差,身材也好,就是整天风吹日晒的,肤色有些黝黑,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整个人显得异常干练,她环顾了一眼四下里,索性扯了个板凳坐下来,笑道,“苏贤今年乡试明年会试还要去京城,开销大着呢!” 花椒笑而不语。 都说苏婶是个爽快人,果然爽快! “早就听说裴泽回来了,也没顾上去你家看看,年前我桐州那边的姑母又催得紧,我们母子连年都没在家过。”苏婶见花椒不语,语重心长道,“花椒,我知道你是个可怜的孩子,自从进了裴家的门,吃了不少苦,但如今裴泽回来了,你的日子也熬出头了,你得跟他好好过日子,你终究是裴家的人。” 其实,苏贤的心思,她这个当娘的都懂。 要不是她差点给苏贤下了跪,怕是苏贤真的要带花椒走,唉,那孩子着魔了,他也不想想,等考上举人,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把心思放在一个乡下小丫头身上……还是别人家的媳妇。 “多谢苏婶嘱咐,我自然知道我是裴家的人。”花椒抬头看着她,不动声色道,“我现在过得很好,裴泽也对我好,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你们别忘了来家里吃喜酒。” 她自然知道苏婶的意思。 不就是想敲打她,让她远离苏贤嘛,她又不是不知道。 当她稀罕苏贤吗? “真的啊,那太好了。”苏婶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如释重负地点头,“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说着,摸摸裴安的头,起身道,“好好对你三嫂,你三嫂是个勤快人,你们慢慢吃,我去忙去了。” 裴安不明就里,用力点点头:“我跟三嫂关系最好了。” 花椒笑笑,掏出一个铜板给裴安:“去把粥钱付了,咱们不占这个小便宜。” 裴安应声起身把铜板塞给苏婶。 苏婶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哎呀,乡里乡亲的,你们这是干什么,这粥是送给你们的。” “苏婶,亲兄弟明算账,咱们都是做生意的,谁都不容易的。”花椒笑道,“您的包子和粥都好吃,下次我们还来。” 说完,拉着裴安就走。 苏婶不好再去追,只得收了。 还别说,这丫头真的跟之前不一样了呢! 刚刚晌午,裴泽还不见人影。 花椒决定带着裴安好好逛逛,最好把身上的铜板都花光了,省得有人惦记。 果然,身后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了上来。 第25章 等他 花椒带着裴安去糖饼铺子里买了两包糖块。 这里的糖块并不是现代那种小糖块,而是像半块砖头那么大的块状麦芽糖,而且糖块的价钱也分了三六九等,颜色越深的越贵,颜色越浅越便宜,花椒挑来挑去,挑了两块质地颜色一般的糖块,花三十文钱买了四块,刚好三斤。 算起来,还是挺贵的。 先前她做糖炒栗子用的糖块,颜色挺深的,就是比鸡蛋还小,是她用水化开,炒栗子的时候,一点一点地洒在栗子上,吃的时候才能尝出一点甜味来,袁老太太之所以舍得拿出来让她炒栗子,是因为那块糖块放得挺久了,听说还是汪七从西北带回来送给袁老太太,让她泡水喝的。 买完糖块,花椒又杂七杂八地买了一些碎花布头,剩下两个铜板买了两串糖葫芦,跟裴安一人一串边吃边在路口等裴泽回来。 都过了晌午了,这人还不回来,真是的。 “三嫂,我三哥是不是以为咱们回家了,自己先走了?”裴安踮着脚望了望路口,津津有味地吃着糖葫芦,“要不,咱们先走吧?” “不用,咱们在这里等着他就行。”花椒眼睛斜睨了一下那个戴斗笠的人,见他依然远远地跟着他们,顿觉连手里的糖葫芦也没那么好吃了,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镇上的人来来往往地,有钱人多得是,干嘛总是盯着她啊! 正想着,就听裴安大声喊道:“三嫂,快看快看,我三哥回来了。” 待裴泽走近,花椒忙迎上去,低声道:“今天有人一直跟踪我们,你快看,就是后面那个戴斗笠的……” 说着,花椒悄然回头看了一眼,惊觉戴斗笠的人已经不见了,见裴泽蹙眉,忙道,“真的有人跟踪我们,刚才还在呢?” “可能是你看错了吧!”裴泽环顾了一眼四下里,不以为然道,“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得晚点才能回去。” “包山头的事情处理好了吗?”花椒问道。 裴泽看了看她,微微颌首道:“已经签了文书了。” “哦。”花椒点点头,疑惑道,“那,你不回去,在这里干嘛?” 她觉得那个戴斗笠的人见了裴泽躲起来了。 而且她断定他肯定没走远。 “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开茶楼,多年未见,我去看看他。”裴泽淡淡道,“你们若是不想回去,就跟我一起去,等我跟他说会儿话再跟你们一起回去。” 花椒刚要说好,就见关茂关盛两兄弟笑嘻嘻地从码头那边走过来,关茂挤眉弄眼道:“三哥,花椒,逛街吗?” 两人挺亲密的嘛! 关盛讪讪笑。 “是你们啊!”花椒笑着跟两人打招呼,这才想起兄弟俩是在码头上扛包的,裴春花是挺讨厌的,但关茂关盛两兄弟给她的印象挺好的,起码不那么让人讨厌。 “你们这是要回村吗?”裴泽面无表情地问兄弟俩。 “是的,今天收工早,现在就回去,一起吗?”关茂擦了把汗,摸了摸裴安的头,笑着问道,“玩得高兴吧?” “嗯,吃了肉包子,三嫂可好了。”裴安兴冲冲地答道。 “那你们一起回去吧!”裴泽对花椒道,“跟家里说,我晚点回去,不用等我吃饭了。” “好。”花椒欣然答应。 有关茂关盛兄弟俩在,她就不害怕了。 裴泽转身就走。 关盛上前接过花椒背上的背篓:“我来吧。” “那就谢谢你了。”花椒顺从地把背篓给了关盛。 四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镇子外走去,关茂很是健谈,又问:“不是说二哥要来跟我们一起扛包吗?怎么不见他来呢?” “我也不知道的。”花椒神色冷淡。 她一点都不想提裴满那个畜生。 关茂似乎也想起了这点,知趣地闭了嘴,沉默片刻,又指了指十字路口那边的茶楼,随口道:“看见那家茗香阁了吗?两个月前新开的,听说东家是外地人,奇怪三哥怎么会认识茗香阁东家的。” 花椒笑笑,没吱声。 扭头看了看那家茶楼,他们都不知道,她更不知道啦!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天哪,她惊讶地发现那个戴斗笠的人又出现了,他似乎知道裴泽在茗香阁里面,正不紧不慢地在茶楼附近的路口闲逛,要不是之前花椒早就发现他跟踪她,此时倒也看不出那人有什么异样来,毕竟在镇子上闲逛的人很多也很杂。 怎么办? 要不要去通知裴泽? 想了想,花椒停下脚步道:“你们先带安哥儿回去吧,我有点事要跟,跟你们三哥说。” 那个,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裴泽…… 要不,她跟着喊三哥? 关茂嘿嘿道:“去吧去吧,你跟三哥一起回去就是。” “三嫂我跟你一起去找三哥。”裴安去牵花椒的手,关盛一把拉住他,“你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回家了。” “安哥儿,你跟哥哥们回去,我是有事找你三哥。”花椒冲他摆摆手,转身朝茗香阁走去,茗香阁是个三层茶楼,茶楼门口两侧还栽了一片郁郁层层的翠竹,看上去很是精致典雅。 花椒抬脚走了进去。 立刻有店小二迎上来:“姑娘,里面请,喝什么茶?” “我找人。”花椒直接了当道,“刚刚是不是有个叫裴泽的找你们掌柜的?” “请问你是哪位?”店小二上下打量着她,花椒从善如流道:“我是他的妹妹。” “哦!”店小二恍悟,忙道,“你先里面坐,我去跟裴大哥说一声。” “谢谢你。”花椒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一楼约莫着有二三十张茶桌,显然是招待散客用的,桌椅都是统一的红木色,就连楼梯也是红木色的,很上档次。 店小二蹬蹬地上了二楼。 刚走几步,就见裴泽和东家盛明衍从雅间走了出来,店小二忙道:“裴大哥,您妹妹来了,在楼下等您呢!” “哈哈,你妹妹够关心你的。”盛明衍扭头看裴泽,意味深长道,“快去吧,不要让人家等急了。” 刚刚两人在二楼就看见了急匆匆走进来的小姑娘。 一问才知道,小姑娘竟然是裴家给裴泽找的小媳妇,有意思。 “那我就先回去了。”裴泽淡淡道,“你离码头近,这事你多打听,有消息就去村里找我。” “放心,我一准办好。”盛明衍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兄弟我是跟你混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裴泽信步下了楼。 花椒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声道:“三,三哥,那个戴斗笠的人就在茶楼外面……” “我知道的。”裴泽看了看她,轻声道,“走吧!” 花椒这才舒了口气。 原来他知道啊,早知道他知道,那她还跑过来报什么信,真是的! “妹子,以后来镇上记得来喝茶。”盛明衍笑眯眯道,“我跟你三哥是兄弟,都是自己人。” “好,谢谢您。”花椒莞尔。 其实她很想知道那个戴斗笠的人是谁。 但裴泽没说,她也不好意思问 两人不声不响地出了镇子,沿着来时的山间的小路,慢慢地爬上那道山梁,四下里树木颇多,山风瑟瑟,从树梢盘旋而过,路上没有一个人,阴森森地,花椒不由地加快步子,一路小跑着跟在裴泽身后,走着走着,裴泽突然停下脚步,花椒一头撞在他身上,顿觉尴尬,忙道:“对不起,我……” “看前面。”裴泽轻咳道。 花椒循声望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无声地出现在前面的山路上,正表情漠然地看着他们…… 第26章 山间遇险 两个黑衣人戴着斗笠,蒙着脸,只露出凶神恶煞般的眼睛。 花椒看不清他们的脸。 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安静,安静得让人窒息惊悚,她下意识地抬手攥住裴泽的衣角,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难以想象,如果是她跟裴安遇到这样的两个人,该怎么办? “不要怕,他们只有四个人。”裴泽知道花椒害怕,扭头看着她,淡淡道,“你往后靠一点,躲到树后去,我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 花椒闻言,迅速跑到两人身后的一棵粗树后面,大声道:“我不怕,你小心点。” 等等,明明是两个人,他却说是四个人? 瞬间,又有两个戴斗笠的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落在裴泽面前,其中一人冷声道:“阁下果然是好耳力,你放心,我们从不伤无辜之人,出招吧!” 话音刚落,四人齐齐地扑了上来。 两三个来回后,就见裴泽纵身一跳,跳进了左侧的树林之中,四个黑衣人也紧跟着追了上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花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循声跟了过去。 树影草丛中,五人正在激战。 花椒不敢靠得太近,不声不响地躲在树后偷看。 很快,那四个黑衣人便败下阵来。 其中两个还受了伤,四人交换了眼色,很快退出战斗,朝花椒这边的方向奔来,花椒下意识地缩到树后,却不想还是被他们发现了,花椒一看大事不妙,撒腿朝裴泽奔去,突然一个黑衣人闪电般跑到她面前,扛起她就跑,花椒奋力挣扎,用力捶打着他的后背:“你放开我,放开我,你们不是说,不伤无辜之人吗?” 那黑衣人自然不会听她的,也不说话,发疯般往前跑。 “三哥救我!”花椒大声呼救。 话音刚落,扛她的黑衣人身子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扔下她就跑,裴泽瞬间到了眼前,一把扶住她,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花椒拍拍身上的尘土问道。 他除了衣衫下摆被利器划破了一道,其他的倒也没啥。 这人身手还真是了得,太厉害了! “我也没事。”裴泽抬头望了望那四个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若无其事道,“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树林。 天色已经不早了,四下里灰蒙蒙,静悄悄地,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走了几步,裴泽主动开口道:“记住,不要跟家里人说起此事,免得他们担心。” “好,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花椒点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他,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之前做生意的时候,可能得罪了一些人。”裴泽沉吟道,“你放心,他们虽然是道上的,却极其讲规矩,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 “可刚才……”花椒轻咳道,“刚才他们差点劫持了我呢!” “他们是为了要挟我。”裴泽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面无表情道,“为了以防万一,以后你还是不要去镇上了吧,在家里绣个花什么也不错。” 小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地去镇上卖货。 在他看来,很是不妥。 “可是我不会绣花!”花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直言道,“反正我迟早会离开你家,我总得给自己寻条出路不是?何况我的糖炒栗子卖得不错,我得每天都去的。” “我虽然不会娶你,但也不会赶你走。”裴泽蹙眉道,“以后如果你有意中人,尽管告诉我,我会成全你的。” “谢谢!”花椒无所谓地笑笑,随手采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手里把玩着,脚步轻松地走在他身边道,“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就直说了,如果你有了意中人,该带回家的时候,就尽管带回家就是,我绝对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的。” 裴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没吱声,大踏步往前走。 花椒揉揉被摔痛了的胳膊,快步跟了上去。 这人,真是的,走那么快!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一进门王氏就迎上来问道:“哎呀,安哥儿早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在镇上有点事,回来晚了些。”裴泽率先走到井边洗手,“饿了,吃饭吧!” 王氏又看花椒。 花椒点点头,岔开话题道:“娘,您看见我买的糖块了吗?” “看到了,够你炒好多栗子的了,快吃饭吧!”王氏没有再问,催促道,“我们都吃过了,饭菜我端到泽哥儿屋里热着了,你们去那屋吃吧!” 花椒只得跟着裴泽进了他那屋。 王氏点了油灯,取了饭桌,把饭菜摆了上来,絮絮叨叨道:“以后可不能回来晚了,那后山不但有野猪,还有狼,万一碰上了咋办,怪吓人的。” 饭菜很丰盛。 一盘白菜炖肉,一盘油泼铜钱菜,两个鸡蛋,还有两个白面馒头和两碗菜粥。 花椒心里感叹。 人家裴泽在家里的待遇真好啊! 裴春山紧跟着走进来,笑道:“哪有狼啊,别听你娘瞎说。” “怎么就没狼了?”王氏不悦道,“老猎头都碰见好几回了,还我瞎说,你知道个什么呀!” 裴春山笑笑,不再跟王氏斗嘴,倚在炕边问裴泽:“老三,包山头的事谈妥了吗?” “谈妥了,已经签了文书了。”裴泽挑了一筷子铜钱菜,边吃边道,“后山的事,不用你们操心,等天气暖和了,我就去种药材,不耽误种地。” “你忙你的,地里的活有我跟你大哥呢!”裴春山看了看花椒,又道,“今天你奶去找刘麻子算过了,也给看了日子,说二月十六成亲的日子极好,杨家也同意了呢!” 裴泽点点头,没吱声。 “他爹,咱们可说好了,老二那三两银子的聘礼,可不能算在老三头上。”王氏见裴春山说起裴满的亲事,冷声道,“这事咱娘得拿出点银子来。” “不是说了嘛,家里没那么多银子。”裴春山皱眉道,“如果咱娘有的话,她能不往外拿吗?” “有多少拿多少就是。”王氏冷笑道,“家里一文钱不拿算怎么回事?哪有哥哥成亲,让弟弟出聘礼的,还是你们以为老三的银子是从天上掉的?” 裴春山知趣地闭了嘴。 第27章 出事了 花椒昨晚忙到半夜才把栗子炒好。 早上又早起一包包地装好,整齐地码在背篓里,她之前捡回来的栗子约莫着还能卖个十天八天的,而且卖栗子赚个小钱还行,要想赚大钱,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裴莺在隔壁听见动静,倚在门口不冷不热道:“听安哥儿说,你们去苏婶那里吃包子了?她没说苏贤什么时候回来?” “我哪知他什么时候回来?”花椒顿觉可笑,不可思议道,“你自己去问他就是。” “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好吗?”裴莺冷笑道,“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等二哥成亲后,你就要跟我三哥圆房了。” 说到圆房的时候,裴莺微微红了脸。 她跟花椒同岁,过了年都十五岁了……可她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你知道我是你三嫂,就不应该跟我打听苏贤的事,有本事自己去问苏婶就是。”花椒见她脸红,只当是她说起苏贤害羞,正色道,“看在咱俩室友的份上,我劝你对苏贤死心吧,他并不适合你。” 苏贤他娘防她跟防贼一样。 摆明了就是担心她拖苏贤的后腿嘛! 也许在苏婶眼里,十里八乡的女子都会拖她儿子的后腿,都得防着。 裴莺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你不要乱说好不好,谁说我喜欢苏贤了?”裴莺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警告道,“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 “你要是不提,我保准不提。”花椒神色淡定。 裴莺放下门帘,愤愤走了出去。 花椒听王氏说裴泽也要去镇上,也就没急着走,把那筐栗子拖出来放在裴泽门口,就去灶房帮王氏把饭菜端到炕上,反正都要去镇上,那就一起喽! 至少裴泽帮她背着栗子,她也省点力气,别的不说,光是翻那道山梁,就够她累的了。 裴春山和裴润裴泽也紧跟着走了进来,袁老太太说裴满去了裴春花家,不在家里吃了。 王氏嘴一撇。 不用说,裴满肯定是去裴春花家里商量他跟杨六姑娘的事,不回来吃拉倒。 吃饭的时候,王氏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又跟袁老太太提起裴满聘礼的事:“娘,今儿当着家里所有人的面,得把聘礼这事说清楚,这三两银子不能让老三出,老三为了包山头,可是把身上最值钱的玉佩都当了的,能不能赚回来还不好说,而且这药材种子极其不好活,春山说那些种子根本不够,以后还得买苗补种呢!” “吃饭呢,不要提这些好不好?”裴春山不耐烦道,“横竖都是家里的银子,再慢慢攒就是。” “现在不提,什么时候提?”王氏白了裴春山一眼,“这事必须说清楚。” “大山媳妇,咱们又没分家,老三的银子可不就是家里的银子嘛!”袁老太太这几天因为裴满的亲事,心情不错,听王氏这样说,当即就沉了脸,“他花那么多银子包山头我都没说什么,怎么你当娘的还计较这区区三两银子呢?” “娘,话不能这么说,老二娶亲是家里的大事,聘礼就应该是家里拿的吧?”王氏自然是向着自己儿子的,冷声道,“如果你们非得说老三的银子也是家里的银子,那咱们可说了,过些日子后山买药苗的银子,您给想办法解决吧!”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 一声不吭地吃饭。 “家里哪有银子给药苗?”袁老太太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氏,又扭头看裴泽,叹道,“老三,奶不懂药材的事,既然你都包了山头了,奶也不好说什么,奶觉得种药材不如种庄稼,种庄稼好歹赔不了不是?” 其实她没想到裴泽包山头的事这么顺利。 她以为他不过是说说而已,谁成想,真的包成了。 听说光租金就九十两,她心疼得一晚上没睡着觉,那是九十两啊,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奶,爹,娘,既然你们提聘礼的事,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柳氏看了看裴润,见他一声不吭屁也不放,心里很是恼火,“都是裴家的媳妇,老二老三的媳妇都花了三两,凭啥我就一两?我娘说了,你们也得把我的聘礼给补上才行。” “补什么补?孩子都这么大了。”裴润吃惊地看着柳氏,“别添乱了成不?” “我那是添乱吗?”柳氏一下子火了,“你个窝囊废,我跟了你算是瞎眼了,我就那么不值钱吗?” “够了,都不要吵了。”裴春山怒喝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吃顿饭?” 柳氏哭着跑了。 “造孽啊!”袁老太太拍着炕泣道,“都跟我伸手要银子,我哪来的银子啊,你们把我老婆子卖了吧!” 花椒嘴角扯了扯。 谁要啊! “娘,您不要哭了。”裴春山手忙脚乱地劝道,“他们不懂事,咱们不跟他们计较。” “你们都逼我,这个家我不当了。”袁老太太嚎道,“我是个罪人啊!” 裴泽挑挑眉,一声不吭地起身下炕。 花椒也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裴泽一出门就看见那筐栗子,什么也没说,背起栗子,大踏步往外走。 花椒回屋取了一件外套,一路小跑着跟了上去。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一声不吭地往前走,花椒快走几步,跟上他的步伐,随口问道:“三哥,你今天去镇上干嘛?什么时候回来?” “我大概后晌回来。”裴泽扭头看了看她,淡淡道,“如果你害怕走这段山路,就等着我,等我完事去码头那边找你。” 昨天小姑娘受了惊吓。 今天还能鼓起勇气去镇上,倒是让他蛮惊讶的。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花椒等得就是这句话,眉眼弯弯道,“我就在北市那边等你,不见不散。” 裴泽微微颔首。 走了几步,花椒又问道:“昨天那些人不会再来了吧?” “不会了。”裴泽面无表情道。 花椒见他神色冷漠,知趣地没再问。 两人去得早。 船还没有靠岸,好多人都聚集在北市那边翘首等待,冷不丁见来了一个卖栗子的,哗啦一声围了上来,很快卖了半筐,花椒心花怒放,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 哪知,不一会儿就来了船。 众人纷纷朝码头奔去。 下船的人不多,而且一下船就奔着酒楼客栈去了。 北市也随着冷清下来,来来往往的大都是挑行李的脚夫和闲逛的本地人,老半天的工夫才卖出了四五包,眼看快晌午了,花椒只得背着栗子去了南市碰运气。 时值晌午,正是南市最热闹的时候。 好多人在小摊位上吃饭。 不一会儿,关茂兄弟俩跟裴满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见了花椒,关茂顿感意外:“花椒,你到底捡了多少栗子,怎么天天来呢?” “捡了好多呢!”花椒不看裴满,勉强笑道,“后晌还上工吗?” 裴满扭头看别处。 许是关盛瞧出裴满的尴尬,拽着他去了旁边看捏糖人。 “上,咱梧桐镇这个码头,可是个大码头,听说一会儿还有船来呢!”关茂嘿嘿笑,索性坐在花椒身边,跟她继续闲聊,“三哥跟你一起来的吗?” “嗯,他一会儿过来接我。”花椒从善如流道。 不远处匆匆跑过一小队官兵,朝码头那边的防风林跑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紧接着,一个身穿蓝色粗布的小伙计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关茂道:“茂哥,防风林死了四个人,戴着斗笠,穿着黑衣裳,吓死人了。” “走,咱们去看看。”关茂一听有热闹看,两眼放光,撒腿就往防风林那边跑。 众人也纷纷跟着跑过去看。 戴着斗笠的黑衣人? 花椒心里一沉。 难道是裴泽…… 第28章 他的秘密 昨天那四个人逃走的时候,明明好好地,怎么会突然死在了防风林里? 如果裴泽要除掉他们,昨天在树林就解决了,不会这么麻烦吧? 想到这里,花椒也顾不得卖货了。 把背篓放在临摊一个卖菜的老妇人那里让她帮忙看着,也跟着人群去了防风林那边。 防风林栽了好多松树。 跟后山那边不同,这里的松林稀稀拉拉地,地上的落叶也不多,林子里很是空旷。 看热闹的人多,官兵们吆喝着众人不要靠近,说是要保护现场。 花椒挤在人群里好一阵子,才看清躺在地上那四个人的装束。 没错的,的确是昨天袭击她和裴泽的黑衣人。 当初扛她走的那个人斗笠正中多了一道黑线,而此时那个带黑线的斗笠刚好散落在她脚下不远处的草丛里…… 身边有人窃窃私语: “这四个人一看就是黑虎山的土匪,肯定是黑吃黑被人灭了。” “可我听说黑虎山的土匪劫富济贫,是好土匪啊!” “好土匪也有对手的,听说他们跟西北那边最大的匪帮青龙寨是死对头,这四个人十有八九是青龙寨的人干的。” “嘘,可不敢提青龙寨,青龙寨的人杀人不眨眼,说不定这里就有他们的人……” 两人不约而同地捂了嘴,悄然退了出去。 花椒:“……” 难道裴泽是青龙寨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怪不得包山头的九十两银子他眼睛不眨地拿了出来,而且对裴满三两银子的聘礼,也是毫不在乎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他一个人能打得过这四个黑衣人……想到这两天她一直跟他同出同进的,花椒越发觉得郁闷,万一他哪天心血来潮,把她弄死…… 天哪,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见关茂关盛他们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花椒不声不响地挤出人群,心情复杂地回了南市。 给她看摊的老妇人见她回来,忙冲她招手道:“姑娘你怎么才回来?刚刚有人来找你呢!” “有人找我,他在哪里?”花椒下意识地觉得是裴泽。 卖菜的那个老妇人指了指前面十字路口道:“他说他是逍遥茶楼的伙计,让你不要卖了,把剩下的栗子送他们茶楼里去。” 花椒一听暗自窃喜,背起背篓就去了逍遥居茶楼。 相比昨天去的茗香阁,逍遥居更像茶楼,一进门就听见锣鼓喧天的嘈杂声,整个茶楼呈回字布局,一楼中间是个偌大的戏台,楼上楼下坐满了人,不时传来阵阵喝彩声,茶楼小伙计认识花椒,见她背着背篓进来,忙笑道:“姑娘你可算来了,刚刚我去买了你一包糖炒栗子,我家掌柜觉得很好吃,便想把你的栗子全都包圆了,我回头去找你,你却不在,是不是去防风林看热闹去了?” “去看了看。”花椒点点头,索性把背篓里的栗子都取出来,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是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方脸宽额,看上去很是精明能干,他笑眯眯地对花椒道:“姑娘,你是梧桐山那边的吧?家里还有多少栗子?” “大概一百斤左右。”花椒如实答道。 花椒这才知道后山就是梧桐山。 其实梧桐山栗子树不少,就是很快被人采摘了,所剩无几。 她捡的这些栗子都是虎啸岗那边的,因为没人去,所以才捡了这么多。 “梧桐山的栗子虽然小,但是又绵又甜,镇上的人很喜欢吃,以后有多少你送多少,生的也行。”掌柜的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们自己炒就行,价钱嘛,跟熟的一样,给你一文钱一斤,但有个条件,你不能在码头那边卖了。” 他们在店里卖当然不会卖一文钱一斤。 但如果小姑娘在码头那边卖得便宜,肯定会影响他店里的生意的,今儿他就看见好几个客人拿着栗子走进来,边喝茶边听戏,所以他才让小伙计去买回来尝了以后,才决定茶楼也卖栗子。 “你们的意思是要买断我的栗子呗!”花椒一听全明白了,沉吟道,“但作为我来说,如果有人出的价格比你们高,我当然会卖给价钱高的,所以你们说的不能卖给别人,我是不能答应的,除非你们拿出足够诚意来,比如两文钱一斤生栗子,我倒是可以考虑。” 不用自己炒,还不用自己花钱买糖块,她当然是愿意的。 但他们不让她去码头上卖,那就管得太宽了。 “咳咳,算了……”掌柜的咬牙道,“你先把你家的栗子都送来再说吧!” 他当然不会傻到花两文钱去买值一文钱的东西。 “好,成交!”花椒爽快地应道,“我明天就把栗子给你们送来。” 到手的钱才是钱。 先小赚一笔再说。 卖完栗子,花椒脚步轻松地出了逍遥茶楼,去对面面馆花两个铜板要了一碗炸酱面,炸酱面做得很地道,酱香十足,各种小菜量大很实惠,花椒吃得很是满意,吃完见时辰还早,便随意在镇子上来回溜达,置身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她很想在这个码头镇子上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店铺,过上她想要的日子。 至少不必在裴家看谁的脸色。 其实这个镇子的人流量还是挺大的,操着各地口音的外地人随处可见,越靠近码头的商铺越豪华气派,她打听了一下,镇子西头这边小一点的店面一个月五十个铜板就行,而东边码头这边随便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铺,一个月的租金就是五百个铜板,稍微像样点的就得一两左右。 她就是把所有的栗子都卖了,也才能卖两百个铜板……目前看来,她要想在码头这边开店做生意,是不太现实的。 也许正因为房租贵,所以码头这边的固定小吃摊大多是露天的。 听说每月也就收十个铜钱保护费啥的,当然,十个铜板她还是能负担起的。 但问题来了,桐花村离镇上得翻一道山梁,她不可能每天把锅碗瓢盆带回村里去,说来说去,她还是需要一间屋子来放她的锅碗瓢盆,如果说在镇子西边租房子放那些炊具,来码头这边摆小吃摊,那么她又需要一辆小推车,她问了,一辆小推车需要一百铜钱。 她现在没有那么多钱。 权衡了一番,她决定先把手头的栗子出手,然后再去虎啸岗那边找点能卖的山货来镇上碰碰运气,不管做什么,手头上没有本钱是不行滴! 裴泽没有食言,不一会儿就来北市接她。 花椒本来想跟他说那四个黑衣人的事,但一想,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肯定是知道的,既然他不提,那她也不必再问了。 是他也好,不是也罢。 都不是她能过问的。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跟谁说话。 一进胡同口,就见裴家门口又围了一圈人。 见两人回来,众人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老三,你大哥丈母娘上门闹腾着要聘礼,你娘不同意,柳家已经带着你大嫂回娘家了,你快进去看看吧,刚刚都打起来了呢!” “哎呀呀,听说老二是三两银子的聘礼,现在老大媳妇也要补齐这个数,一下子五两银子,谁家能拿得出来……” 裴泽沉着脸,一声不吭地进了门。 花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刚进院子,就听见王氏尖锐的声音从正房那边传出来:“裴春山,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你和离,你领着你两个儿子过去吧!” “大嫂,咱们就事论事,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还和离,你和离住哪里呀!” “都给我闭嘴!” …… 第29章 看不透他 裴泽大踏步地进了正房。 见他爹他娘剑张跋扈的样子,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三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就要被他们欺负死了。”王氏见了裴泽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扯住他的袖口,神色激动道,“当初你可是为了救你二哥才失踪这么多年的,为了保佑你回来,也是你奶和你爹同意给你花三两银子买个媳妇回来的,如今他们却拿这事说事,非要给他们也补齐了聘礼才行,你说,哪有这样欺负人的啊!” 裴润抱头蹲在地上。 沉默不语。 柳氏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了,他拦都拦不住,他丈母娘说了,补不齐聘礼就别想把媳妇领回来了,他是真的没辙了。 不等裴泽开口,袁老太太拍着炕席嚎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啊,都跟我老婆子伸手要银子,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这是遭了什么孽啊!” “娘,您别哭了,咱们这不是商量嘛!”裴春山手忙脚乱地劝道,“我们也没跟您要银子哪,咱们先忙老二的亲事,老大媳妇过门这么多年了,先缓一缓再说。” “就是啊娘,咱们这不是在商量嘛!”裴春花斜睨着王氏,上炕抚着袁老太太的后背道,“这些年家里有没有银子,大哥大嫂也不是不知道,这事跟您没关系,大家好商量,这么一大家子难道还挣不了个娶媳妇的钱?” “哼,你少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这银子不用你家出是不是?”王氏看着裴春花就烦,翻着白眼道,“你也不要在娘家管这个闲事,你家两个儿子也还没娶媳妇呢,管好自家的事得了!” 关茂关盛过了年都十八了,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 她也好意思干涉侄媳妇聘礼的事。 “我这怎么是闲事呢?”裴春花沉着脸道,“我侄子的事我还不能过问了,怎么说我也是媒人…… “够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这五两银子我来出。”裴泽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的裴润,不耐烦道,“大哥你跟我来一下,我这就给你二两银子,你去把他们母子接回来吧!” 说完,转身回了屋。 裴润迟疑着站起来。 他没听错吧……老三有银子? 袁老太太一听,瞬间不哭了。 擦擦眼泪,装聋作哑地问裴春花:“刚刚泽哥儿说啥?这五两银子他出?” “他是这么说的。”裴春花轻咳道,“娘,这下子您不用担心了吧,老三有银子的。” 王氏率先反应过来,迅速跟着裴泽走了出去,恨铁不成钢道:“老三,你不能当这个冤大头,你跟娘说,你哪来那么多银子?” 先是九十两,现在又是五两。 她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了。 “娘,这事您甭管了。”裴泽走到木盆前洗了手,脱鞋上炕,蹙眉道,“先让大哥把大嫂和孩子接回来吧!” “老三,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人,扔多少银子也听不到一个响,你这是办得什么事啊!”王氏越说越生气,气得脸都红了,“信不信你以后用钱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靠前帮你忙的,你以为你大哥二哥真的拿你当兄弟吗?要我说,干脆分了家拉倒,分了家,娘也就不用操这么多心了。” “娘,我原本没指望他们还。”裴泽沉声道,“分家的事等我二哥成了亲再说吧!” 王氏知道她说服不了她这个儿子,长吁短叹了一番,又去了花椒屋里,见花椒正坐在小床上挑栗子,便坐过去把裴泽出了五两银子的事说给花椒听:“花椒,以后你得多长个心眼看住老三,他身上有多少钱你得有数,你不能不管不问的,你是他媳妇啊!” 这几天她瞧着两人相处得冷冷淡淡。 一点没有未婚夫妻的样子。 “娘,我还不是他媳妇,我怎么看住他?”花椒顿觉不可思议,心不在焉道,“再说了,他有多少钱怎么会告诉我?” 她跟裴泽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隔壁室友。 她吃饱了撑的去管他的钱。 “那你说,这两天他去镇上干嘛了?”王氏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跟他一起去的,你总知道他去见了哪些人吧?” “不知道。”花椒不假思索地摇头道,“我们一到镇上就分开了,我去卖栗子,真的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她可不敢跟王氏说黑衣人的事。 她还想多活两天呢! “真是服了你了。”王氏见花椒一问三不知,脸一沉,起身就回了自己屋,砰地关了门。 没有一个省心的,爱咋咋地吧! 裴春山知道王氏生了气,站在门口好言劝了一番,王氏就不开门,反而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裴春山只得悻悻地去喊花椒裴莺出来做饭,裴春花难得好心情:“大哥,不用让她们做饭了,都去我家吃饭吧,六斤正好还有事跟你商量呢!” 上次打野猪的事,关六斤说他们父子三人就是帮忙抬了抬野猪,就分了五十斤野猪肉,怪不好意思的。 一直说要请娘家人吃顿饭来着。 袁老太太一听去裴春花家吃饭,立刻下炕穿鞋。 裴春山扭头看了看裴润:“我去村口找找裴安,你跟老三先去你姑家,今天也不早了,明天再去接福娃他们回来,也不差这一晚上。” 裴润点点头,不声不响地去了裴泽屋里。 裴泽见裴润进来,二话不说,立刻包了二两银子给他,裴润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接,讪讪道:“倒是让你破费了。” “大哥,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裴泽和颜悦色道,“这些年你也不容易,不能再跟大嫂因为这点事闹得不愉快。” 他知道,这些年都是裴润跟他爹风里来雨里去地种地,养活一家人。 就是冬天也没闲着,砍柴,割草的,一年四季地忙。 “说哪里话,总得讨生活。”裴润憨笑。 兄弟俩寒暄了几句,起身去了裴春花家。 裴莺也起来精心洗漱了一番,站在王氏窗下喊道:“娘,去姑姑家吃饭,你去不去?” “去,当然去了。”王氏一骨碌爬起来,“不吃白不吃,叫上花椒,咱们都去。” 花椒原本不想去。 但家里人都去了,她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便也跟着王氏和裴莺去了裴春花家。 两家只隔着一个胡同。 几步路就到了。 裴春花家的房子比裴家要气派一些。 东西厢房是去年新盖的,听说是准备给关茂关盛娶媳妇用的,看上去也比较宽敞一些。 裴春花在灶房里忙碌,关六斤父子则陪着袁老太太和裴润三兄弟在炕上闲聊,王氏领着裴莺和花椒进去的时候,裴春花从灶房里探出头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大嫂,快过来帮我做饭,肉食都是现成的,我再炒两盆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就行。” 王氏脸一沉,但还是进了灶房帮忙。 裴莺则大大方方地去了正房,脱鞋上了炕,偎依在袁老太太身边,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 花椒跟裴莺不对付,也不好跟着过去,便也跟着王氏去了灶房,她其实挺佩服王氏和裴春花的,两人说话都刻薄无理,却还能来往这么多年。 裴春花见花椒进来,忙把铲子给了她,笑道:“早就听说你会炒菜,那啥,这个大白菜炖粉条就交给你了,我去切盘猪头肉去。” “行,我炒就我炒。”花椒很是爽快地接过铲子。 大白菜猪肉炖粉条可是她的最爱。 尤其是用大铁锅炒的,特别好吃。 吃饭的时候,炕上分了男女两桌。 每桌都满满一盆大白菜猪肉炖粉条,众人吃得连声叫好,一个劲地夸花椒手艺好。 关茂吃了一气,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防风林的事,唾沫横飞道:“镇上都传开了,那四个黑衣人是黑虎山的杀手,这次来咱们梧桐镇是受人指使来寻仇的,却不想杀人不成反被杀,也是罪有应得,听仵作说,这四个黑衣人死于一剑封喉,对手武功极高,十有八九是青龙寨的人。” 听到这里,花椒悄然抬头看了看坐在邻桌的裴泽,却不想裴泽刚好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花椒忙移开目光。 第30章 闲话家常 “青龙寨是做什么的?”关六斤吃得满嘴流油。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白菜猪肉粉条。 没想到番椒还可以炒白菜吃。 “青龙寨是西北最大的江湖帮派,听说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吓人得很。”关茂放了筷子,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子,神色激动道,“青龙寨的人在各地都有眼线,听说还跟朝廷起过冲突,前几年西北大将李全胜将军率军剿过青龙寨,还跟青龙寨打了个平手呢!” “那后来呢?”裴春山听得入迷。 “后来青龙寨大当家的率部归顺朝廷,带走了大部分兄弟,现在青龙寨当家做主的是二当家的,听说两人反目成仇,水火不相容!”关茂煞有其事道,“仵作还说,这种一剑封喉的杀人手法正是青龙寨惯用的招数,所以,咱们镇子上应该有青龙寨的人。” 裴泽挑了几根粉条放在碗里,冷不丁问道:“你听谁说的?” “逍遥茶楼说书的童先生说的。”关茂继续说道,“童先生从去年冬天就开始讲西北青龙寨的事,讲得可好了,都是真人真事,你们有空都去听听,就是一壶茶钱的事,童先生还说,当时跟李全胜大将军一起剿匪的还有一名女将,那女将的身份可不一般,听说是王爷的女儿,生得是花容月貌,英姿飒爽,跟李大将军很是般配,两人出入成双,是实打实的神仙眷侣呢!” “这些说书的就这么回事,无论开头如何如何惨烈,说着说着就说到才子佳人那里去了。”关六斤笑笑,继续埋头吃饭,“接下来该不会是李大将军跟那个王爷的女儿如何如何恩爱了吧?” 逍遥茶楼他去过。 说书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套路也都是那样。 裴泽继续吃饭,再没吱声。 大白菜猪肉炖粉条的味道很合他胃口。 他吃了满满两大碗。 关茂嘿嘿笑:“俺爹就是俺爹,什么都能猜到。” “还真是啊!”裴春山失笑道,“改天我也去听听童先生的书,挺有意思的。” “爹,明天去吧,我陪你。”裴满插话道,“码头上没来船的时候,我跟关茂关盛都在逍遥茶楼听书,童先生说得不错。” “有空再去吧!”裴春山挑眉道,“家里一堆事呢!” “娘,您吃,快吃。”裴春花一个劲地往袁老太太碗里夹肉。 王氏也不停地给裴莺裴安还有花椒碗里夹肉,故意说道:“都多吃点,你姑姑家肉多着呢!” 花椒不吃肥肉。 又都夹给了裴安,心里却想着关茂说的那个青龙寨。 不用猜了,裴泽就是青龙寨的人。 那四个黑衣人的死也跟他逃脱不了关系,即便不是他做的,也是他的同伙做的,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为什么要回到村里来呢? 难道他是混不下去了,逃回来的?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炕上闲聊。 王氏和裴春花在灶房里洗锅刷碗,花椒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兴趣盎然地跟裴莺坐在炕上听他们继续侃大山,关六斤这才说起要跟裴春山商量的事:“码头上扛包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铜板,而且还都是力气活,满哥儿和关茂关盛还年轻,总不能扛一辈子包,我就寻思着给他们找点别的活干,寻思了半天,我还是觉得让他们跟着我姐夫在镇上收粪比较赚钱。” “怎么个收法?”裴春山好奇地问道。 每年春耕的时候,都有人来村里卖农家肥。 就是他们家,也得去买些回来种地的。 一车农家肥二十个铜板,说贵也不贵,说便宜也不便宜。 “当然是最好去有钱人家收粪了,有钱人吃的好,粪也有劲。”关六斤这几天一直打听过这事,胸有成竹道,“反正咱们庄稼人都是要买肥料的,收粪又不花钱,回来做成农家肥也能卖个好价钱。” 他姐夫从前年开始在镇上收粪,才收了一年,家里都盖起新房子了呢! 虽然辛苦,却是很赚钱的。 说着,他又冲裴泽笑笑:“就是每天身上臭烘烘的,但是却真的赚钱,老三你怎么看?” “姑父这个主意不错。”裴泽点头道,“这个生意可以做的,最好跟酒楼那边打好交道,酒楼里的粪水才是最好的。” 关六斤扭头对关茂关盛道:“听见了吗?你们三哥也说可以做的。” 关茂嘿嘿笑:“俺听爹的。” 关六斤又看关盛,关盛挠挠头:“爹说干啥就干啥。” “俺也跟着姑父干。”裴满爽快地答应下来。 码头上的活太累,他早就不想做了。 “老三,你那虎啸岗还要买粪吗?”裴春山关切问道。 “不用,我那是药材,不需要农家肥。”裴泽答道,“我明天就去虎啸岗那边把能种的药材先种上,过些日子再去浇点水就行。” 王氏这才放了心,不用就好。 如果虎啸岗那边也要买肥的话,那得花老鼻子钱了。 “还是老三有主意,要是关茂关盛兄弟俩像你家老三就好了。”关六斤对裴泽包山头种药材的事,一直很是佩服,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魄力的。 “就是不知道赔赚呢!”裴春山叹了一声。 “大哥,你得相信老三。”关六斤拍拍裴春山的肩膀,“怎么说他之前做过药材生意,心里有数呢!” 想到明天还要去茶楼送栗子,花椒小声问关茂:“明天你们还去码头扛包吗?” “去,先干完这个月,拿到工钱再说。”关茂问道,“你明天还去卖栗子?” “逍遥居把我的栗子都要了,明天你们帮我背过去。”花椒眼角斜睨了一下裴泽,“三哥明天不去镇上,我一个人背不动,只能劳烦你们了。” 至于裴满,他虽然也每天去镇上。 但她并不想让他帮忙。 “行,没问题,明天我们帮你背过去。”关茂很是痛快地答应,打趣道,“花椒你发财了哈,捡了那么多栗子,而且还是跟逍遥居做生意,我跟你说,逍遥居掌柜的人称笑面虎,从来不做吃亏的事,你跟他打交道,可得小心点。” “我知道了。”花椒欣然答应。 第二天一大早,关茂关盛如约来家里帮花椒把两袋栗子背到了逍遥居茶楼。 笑面虎还算爽快,当即清算了货款。 一再嘱咐花椒,以后如果再有栗子就尽管送到这里来,只要是梧桐山上的栗子,有多少要多少。 花椒应着,拿了铜板心情愉快地去胭脂铺给自己买了些胭脂水粉牙刷牙粉之类的日用品,山间风大,来回走几趟,她的脸都被吹得起皮了,她得好好保养保养自己,不想把自己弄得土头土脸的。 至于攒钱,任重道远,也不差这几个铜板。 哪知,一进门袁老太太从正房里迎出来,伸出枯枝般的老手就跟她要钱:“花椒,卖栗子的钱你得给奶,家里花销大着呢!” “奶,我卖的钱都买了盐巴糖块和胭脂水粉了,没剩下钱。”花椒扬了扬手里的纸包,有没有搞错,她辛辛苦苦捡的栗子买了钱要交公? 袁老太太很生气,沉着脸道:“家里都吃不上饭了,你还有脸买胭脂水粉,你个败家小蹄子,谁让你买的?” “我赚的钱我还不能给自己买点东西了?”花椒不服气地怼道,“我买什么我自己愿意。” “你是不是觉得老三回来了,你翅膀就硬了?”袁老太太气了个倒仰,唾沫横飞道,“你还没过门就不算老三的媳妇,信不信我再把你卖了。” “你有本事就把我卖了,以为我愿意地呆在你们家吗?”花椒冷笑,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王氏倚在灶房门口冷笑:“娘,您还是少说两句吧,您要是真的把花椒卖了,我可是不答应的。” “稀得搭理你们。”袁老太太骂骂咧咧地回了正房。 婆媳俩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氏得意地笑笑,转身从灶房里拿出一个竹篮,站在院子里高声喊道:“花椒,快出来,去虎啸岗给老三把饭送去,他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花椒在屋里把胭脂水粉和剩下的铜板放好,挎上篮子就去了虎啸岗。 第31章 给他送饭 时值晌午,阳光正盛。 虽然还是正月,但山间草木已经开始泛青,枝条上早已抽出了新绿的嫩芽,虎啸岗地势比周围山头要高一些,更是一番郁郁葱葱,山风猎猎,迎面袭来的是阵阵松木草叶混合在一起的清香。 花椒挎着竹篮不紧不慢地上了虎啸岗。 一眼就看见在山洞附近拿铁锨弯腰松土的裴泽,他衣摆下端打了个结,看上去很是精干利索,全然是一副山里人的打扮。 花椒走过去把竹篮挂在他旁边的树枝上:“给你送的午饭。” “放那里吧!”裴泽停下手里的动作,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花椒,“过来帮我这些药材种子洒在沟里,每处四五颗种子,间距一尺左右就行。” “我?”花椒环视左右。 “怎么?不想做?”裴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花椒嘴角扯了扯,去树下拿药材种子:“那倒不是,我以为你跟别人说话呢!” 花椒悄然打量了他一眼。 好吧,就算他是青龙寨的人,他跟她无怨无仇的,他也不会无缘无故地跟她动手吧? 她又不会把黑衣人的事说出去。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放下铁锨,拿起锄头,在他适才翻过的土地上,划出一道浅沟,新翻出来的泥土黑黝湿润,就像是施过肥一样,这里的土质还是很肥沃的。 这些药材种子也黑乎乎的,跟瓜子那么大,花椒抓了一把种子,把四五颗种子撒在沟里,每隔两个脚印,再撒四五颗种子,一米是三尺,两个脚印大概就是一尺左右。 裴泽看在眼里,不冷不热地问道:“你,读过书?” 她知道一尺是多宽。 也知道他说的意思,若是目不识丁的,不会领悟这么快。 “当然……略识几个字而已。”花椒很是谦虚地冲他笑笑,心里腹诽道,当然了,岂止是读过书,而且读了好多好多年,虽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专业,但一米是三尺这个概念她还是知道的。 裴泽一言不发地继续干活。 花椒紧随其后地把种子撒了进去。 两人配合得还算默契。 山洞前的空地很快种完了。 “饭快凉了。”花椒提醒道。 “我已经吃过了。”裴泽看了看山洞那边,花椒这才发现山洞旁边有一堆烧过的火堆,火堆上面还放着一个木头架子,旁边还放着好几块鸡骨头……真是服了,吃过了不早说,她还没吃呢! “你要是没吃,就先吃饭。”裴泽指了指她带过来的竹篮,扛着铁锨和锄头去了另一边,吩咐道,“吃完就过来继续帮我种药材,好多种子呢!” 花椒取下竹篮,走到坐在山洞旁的大石头打开,从里面拿了一个包子出来,随口问道:“三哥,你这里要全种上白术吗?” 包子还算温热,王氏做的白菜素大包,里面还放了一个鸡蛋,几块小萝卜头,花椒敢保证,这个鸡蛋绝对是王氏偷偷放进去的…… “你还认识白术种子?”裴泽颇感意外。 “白术又不是珍稀之物,只是一种补气类的普通药材,我认识白术也不奇怪吧?”花椒咬了一口包子,不以为然道,“其实这个季节种白术,出苗率不是很高,应该再等一个月左右,等天气回暖了也不迟。” 别说白术了,这山上的植物她应该没有不认识的。 她虽然不是学霸,好歹也是农大毕业的。 “这是从西北带回来的种子,耐寒性高,适合慢慢养冬,我认为这个季节种,刚刚好。”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花椒,狐疑道,“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认识白术,还了解白术的习性? 他觉得这不应该是她这样一个小丫头应该知道的。 “小时候,我家里有好多这样的书。”花椒一本正经地扯谎,“看得多了,慢慢就记住了。” 说着,又随手指了指另外一个布袋:“我刚刚看过了,那里面是黄芪种子,虽然黄芪的播种季节比较灵活,春夏冬三个季节都行,但根据现在这个季节和山上的温度来看,你应该把它们种在向阳坡上,因为黄芪的出苗率很受温度的影响。” 反正裴泽又不可能去花家打听这些事。 随便她怎么扯。 果然,裴泽也没再问。 不声不响地在拿铁锨翻土。 花椒吃完包子和鸡蛋,起身伸伸懒腰,见裴泽还没有翻完地,也不急着过去帮忙,随手抓了把干草碎柴,放在他吃过烤鸡的火堆上,小心翼翼地把火生起来,烤了一会儿火,身上也渐渐暖和起来,天蓝山青草绿,风光一派大好。 虎啸岗下面有一条小溪哗啦啦地流淌在谷底,溪水清澈见底,欢快地在谷底蜿蜒前行。 花椒一时兴起,从地上捡了些裴泽弃之不用的鸡肝,用草杆串了,提着裙摆去了溪边。 根据她的判断,她觉得这条小溪里应该有螃蟹和鱼。 鱼她可能抓不到,但螃蟹还是可以试试的。 裴泽见她去了溪边,也没阻止,自己提了布袋撒种子,终究还是小姑娘,玩心重了些。 花椒把鸡肝固定在水里的石头上,蹲在溪边静静地等着螃蟹出动,溪水清澈见底,蝌蚪大小的鱼来来回回游动着,她捧了一小撮水尝了尝,水质清冽,清甜可口,很天然的弱碱性山泉水。 不一会儿,陆续有螃蟹从石头底下爬出来,花椒很是兴奋,顾不得溪水冰凉,挽挽袖子开始抓螃蟹,转眼工夫便抓了十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螃蟹。 “三哥,你看我抓到螃蟹了。”花椒提着螃蟹,兴奋地跑到裴泽面前让他看,裴泽看了看她手里的螃蟹,点头道,“我筐里有调料。” “什么调料?”花椒一头雾水。 “你是要生吃吗?”裴泽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没有啊,是要煮熟了吃的呀?”花椒眨眨眼睛看着他,瞬间回过神来,眉眼弯弯道,“明白了,我这就烤螃蟹去!” 原来他的意思是要她现在就烤着吃了的啊! 哼哼,果然心够大的。 一个人在山上偷吃野鸡也就罢了,连她抓的螃蟹也不放过。 花椒看到裴泽筐里的那些调料,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盐有糖也就罢了,竟然连番椒大料也有……看不出来啊,这人也是个妥妥的吃货哪! 十只螃蟹,用草叶捆了。 撒上盐巴,再用野芋头叶子包好,去溪边取水和了泥,层层涂在野芋头叶子外面,做成了十个小泥团扔进火堆里,待裴泽把药材种撒完,香喷喷的盐螃蟹就烤好了。 裴泽去溪边洗了手,饶有兴趣地坐过来吃螃蟹。 花椒没想到这个季节的螃蟹还挺肥的,肉嫩膏红,就连蟹爪里也全都是肉。 “要不要再抓几个回去给安哥儿吃?”花椒边吃边提议。 “不用,这里没外人来,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再过来多抓些回去吃也不迟。”裴泽吃蟹吃得干净,也很熟练,扯下蟹脚当工具剔肉,壳是壳,肉是肉,一看就是经常吃螃蟹的。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花椒趁机顺杆爬,一本正经道:“三哥,你看你种了这么多药材,肯定需要人打理的,不如我帮你打理药材好不好?” “好,那就辛苦你了。”裴泽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展颜道,“也不用每天过来,隔两三天过来一次就行,如果需要做什么,我会教你的。” 她认识药材,也了解药材的习性,很合适过来帮忙。 “只是,我有个条件……”花椒仰脸望着他。 其实这男人颜值还是很在线的。 不过如果他是青龙寨的土匪,那就有些违和了。 毕竟这么帅的土匪她还是第一次见,电视上的土匪可都是尖嘴猴腮或者蒙着一只眼睛的……脑海里浮现出蒙着一只眼睛的裴泽,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裴泽转过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第32章 极品小舅子 “你的药材我只管打理,绝不会私自动一棵一苗。”花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过身子继续道,“但这山上其他的作物啥的,比如栗子啦,螃蟹啦,野菜什么的,我可以自由采摘,如果我卖了钱,我八你二,就当你给我的报酬了,行不行?” 这么一大片山头,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刚好她也需要找点事做,顺便赚点小钱钱。 如此一来,他跟她有了利益捆绑,他是不是土匪的,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威胁。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小姑娘倒是挺会算计…… 见他不语,花椒以为他不同意,忙道:“你放心,我不会在你地盘上大肆破坏的,我就是找点时令野菜野果什么的,顺便卖个零花钱,你知道,我迟早要离开你们家的,按理说,咱们应该五五分的,之所以你二我八,是因为那多出来的三分是我的报酬,亲兄弟明算账嘛,这个道理你懂的。” 她觉得这样分配很合理。 反正像裴泽这样傲娇的男人,也不会摘栗子抓螃蟹去镇上卖,她这是合理利用资源嘛! “行,我答应你。”裴泽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点头道,“你卖的钱,都是你的,我一成都不要,你只要帮我打理好药材就行。”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确不能天天守着这片山头。 原本他想让他爹他娘过来帮忙照料的,但现在看来花椒要比他爹他娘更适合照料药材,他当然不会拒绝。 花椒心花怒放。 见他脸色尚好,决定继续得寸进尺:“可如果奶知道我卖山货,跟我要钱怎么办?” 她是不怕袁老太太,可万一她不在家的时候,袁老太太再翻她的屋怎么办? 这种人,得防着! “你就说我让你卖的,有什么事让她找我。”裴泽会意,沉声道,“我家里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因为她们习惯用争吵和互相攻击来解决问题,这是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轻易改变不了,也不能强行让她们改变,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行。” 哇塞,大兄弟真是豁达啊! 花椒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连声答应:“三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俩现在是合作关系,你的亲事跟我是没有关系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裴泽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并没有误会你,我还是那句话,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们家。” 他没有成家的打算。 也不想束缚她的自由。 “那就好。”花椒松了口气,信誓旦旦道,“这里的药材交给我,你尽管放心,我会打理好的。” 没有误会就好。 跟裴泽这样的人合作,她还是很乐意的。 种完药材,裴泽扛着铁锨和锄头走在前面,花椒拿着空布袋不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裴泽突然停下脚步,开口道:“那四个黑衣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是青龙寨的人,你不要胡思乱想。” 看得出,她已经认定了那四个人是他杀的。 虽然他懒得跟她解释,但既然要在一起打理虎啸岗的药材,他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她为好。 花椒愣了一下,口是心非道:“哪有……我没觉得是你!” 裴泽微微颌首,转身继续往前走。 花椒也没再问。 其实她现在也怀疑是他……要说那四个黑衣人的死跟他没关系,骗谁呢! 两人各怀心思地回了家。 裴润拿了银子也没能把柳氏母子三人从娘家接了回来,反而把小舅子柳五给领了回来。 柳五是镇上的小混混,在码头上给人跑腿充当打手,他仗着自己是娘家人,唾沫横飞地站在院子里跟裴春山叫板:“我姐给你们家生了两个孩子,是你们一家的大功臣,功劳苦劳她都有,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她的吗?二两银子就想打发了我们,门都没有!” “我说世侄,我们没有亏待你姐,该补的聘礼都补了,你们还想怎么着?”裴春山看了看裴润,皱眉道,“今儿我家老大不是拿了银子给你们送去了吗?” “是送去了,但远远不够。”柳五冷笑,大言不惭道,“我姐可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又是长嫂,凭什么跟你们家那两个没过门的媳妇相提并论?难道就看着我们柳家好欺负吗?我娘说了,一个孩子再补贴一两银子,就让我姐他们回来,要不然,她们就在娘家住下了。” 他们家可是听说了。 过年的时候,全村分猪肉,这么阔气还在乎这一两二两的银子? 裴润蹲在地上,只是叹气。 他颠颠地拿着银子去丈母娘家接媳妇和孩子,却不想进门就被丈母娘骂了狗血喷头,说他这个当老大的太怂,害得柳氏和孩子在家里受欺负。 柳五更是火冒三丈,也觉得他姐受了委屈,二话不说就来找裴家算账。 凭什么裴家别的媳妇聘礼涨价,他姐才跟着涨? 这不是欺负人吗? 袁老太太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一个劲地叹气。 反正她没银子。 王氏抱胸站在灶房门口,冷眼旁观,裴莺和裴安吓得躲在王氏身后探出头来往外看。 花椒跟在裴泽身后进了院子,不声不响地进了屋。 这个柳五一看就是嚣张惯了的。 可惜,他今天肯定要倒霉了……裴泽岂是好惹的。 有好戏看了。 “世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们不能拿孩子说事不是?”裴春山忍着怒气,继续好言相劝,“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你们要是不让他们母子回来,我们就要上门去要人了。” “哼,有本事你去啊,你去啊!”柳五指着裴春山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们,再拿二两银子我就让我姐他们回来,否则,没门。 裴泽大踏步上前。 一把握住柳五的手腕,厉声道:“你这是干什么?给我放规矩点。” 柳五惨叫一声,当即坐在了地上:“你,你是谁,敢对我动手……” 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呢! 哎呀呀,这个男人手劲真大,他的手腕要断了…… “什么东西,敢在我家撒野,滚!”裴泽抓起他的前襟就往外拖,柳五冲裴润大叫:“姐夫,姐夫救我!” 裴润忙上前劝道:“老三,他,他是我小舅子……” “还小舅子,什么玩意!”裴泽一只手提起他,一直把他拖到大门口,用力往门口一扔,冷声道,“再敢到我家来闹,信不信我揍死你!” 柳五被摔了个狗啃泥。 许是担心裴泽再揍他,挣扎着爬起来,撒腿就跑,跑到胡同口才恶狠狠地回头道:“姓裴的,你给我等着,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哎呀呀,他的手腕真的断了。 裴泽一脸嫌弃地拍拍身上的尘土,若无其事地回了屋,裴春山紧跟着进了屋,皱眉道:“老三你太冲动了,都是亲戚,以后咋见面啊!” “这样的亲戚,见什么面?”裴泽走到木盆前洗了手,淡淡道,“已经给他们家补齐了聘礼,咱们家不理亏,如果再得寸进尺,那就住在娘家好了。” “敢情不是你媳妇……”裴润蹲在门口埋怨道,“老三,你怎么能打我小舅子呢!这下糟了,你大嫂和两个娃肯定不会回来了。” 他想他媳妇,也想他孩子了。 如今老三把他小舅子打跑了,他怎么再去丈母娘家? 裴泽:“……” 以前他怎么从来没发现他大哥这么怂呢? 第33章 馊主意 吃完晚饭,裴泽喝了一碗菜粥提着镰刀就出了门。 他并非是内疚,而是不饿。 中午吃了一只野鸡,后晌又吃了五只大螃蟹,惬意得很。 花椒也觉得不饿,也喝了一碗菜粥就放了筷子,她本来想回屋睡觉的,硬是被王氏留下做针线,说是让她学着给裴泽做件里衣,她男人的衣裳她不做谁做? 花椒推辞不过,只得接了过来。 怎么说,裴泽现在也算是她的生意伙伴,做就做吧! 裴莺飞针走线地在绣棚上绣花,瞧着花椒笨手笨脚地拿针的样子,很是得意,连花都不会绣,笨死了,整天就知道往外跑,这样的媳妇,就得一天打三遍…… 裴春山和袁老太太则商量着,看怎么再去柳家一次,把柳氏母子接回来,王氏冷笑:“你们还看不出来吗?最近家里忙着老二的婚事,老大媳妇这是带着孩子躲清闲去了,回来还得干活不是?” 她跟柳氏相处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谁不知道谁啊! “老大媳妇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是被她那个贪财的娘给挑拨的才不回来的。”袁老太太白了王氏一眼,对裴春山道,“但这样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太惯着,要是老二媳妇再跟着学,那家里的日子也没法过了,先让他们娘几个在柳家洼住几天好好寻思,说不定自己就回来了。” 不回来拉倒。 正好省了粮食了。 不一会儿,裴泽便扛着好几捆红茅草回来,花椒刚好在井边洗手,问道:“三哥,你是要编草席吗?要不要我帮你编?” 现在天气还冷。 有些药材种子会出苗缓慢。 红茅草细长柔韧,刚好做草席。 “不用,我一个人就行。”裴泽扛着红茅草就进了屋。 花椒耸耸肩。 不用最好。 裴莺并不知道两人的约定,只当她三哥不搭理花椒,幸灾乐祸地站在门口捂嘴笑。 王氏也看在眼里,她越看裴莺越觉得碍眼,得想办法让裴莺搬出来,这样裴泽跟花椒孤男寡女地在一起,就不愁看不上眼…… 不得不说,柳氏的确是个沉住气的。 眨眼过了大半个月,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期间,裴润去了两次,都被丈母娘骂了回来。 说裴泽打了柳五,得亲自上门赔罪才行。 偏偏裴泽比柳氏更能沉住气,当然不会低这个头。 眼看着裴满跟杨六姑娘成亲在即,裴春山虽然着急却无计可施。 按照风俗,新媳妇进门,长嫂得亲自出面迎亲的。 王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不会劝裴泽去柳家赔罪。 那个柳五就该揍,她觉得她儿子没做错。 裴泽跟花椒早出晚归去虎啸岗种药材,回来见他爹长吁短叹的,也绝口不提此事,他并不想干涉他大哥大嫂的事情,但如果柳家人到他家里来闹,他还是得管的。 眼看离裴满娶亲还有五天了,袁老太太实在沉不住气了,一大早就去找裴春花和关六斤商量此事,裴春花最是热衷管闲事,埋怨道:“娘,这事都怪老三太冲动了,我早跟您说了,这事得让老三去解决。” “他要是肯去,我还用来找你们吗?”袁老太太只是叹气。 老二成亲,她娘家亲戚也会来。 她不想被人看笑话。 裴春花眼珠转了转,很快计上心头:“软的不行,来硬的,咱们先去柳家把两个孩子偷回来再说。” 孩子回来了,当娘的自然就回来了嘛! “两个孩子小,肯定不会放在街上的,咱们怎么偷?”关六斤表示怀疑,“再说了,这样的招数柳家一眼就看穿了,到时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那,你有办法吗?”裴春花反问。 关六斤知趣地闭了嘴。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信两个孩子不出门玩,放心,咱们又不是真的偷孩子,这不是为了让老大媳妇早点回来嘛!”裴春花振振有词道,“老大去了两次,都被骂了出来,咱们这不是没办法了嘛!” “还是花儿有办法,就这么办吧!”袁老太太也觉得可行。 当天上午,关茂关盛和裴满就做贼般猫进了柳家洼。 哪知,三人一进村就被柳五瞧见了。 柳五见他们鬼鬼祟祟地,一路尾随,很快猜出了他们的来意,立刻绕道喊了他的狐朋狗友过来,才回家把娴姐儿和福娃放了出来。 关茂关盛裴满已经在柳家绕了好几个大圈了,冷不丁见娴姐儿和福娃突然出现在路边玩耍,大喜过望地抱起娴姐儿和福娃就跑。 柳五早有准备,领着众人冲上去把三人抓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光天化日之下,敢偷孩子,活得不耐烦了吧!” 柳五见过裴满,知道他是裴家老二,上前就拳打脚踢地揍裴满,他打不过裴泽,就打他二哥,反正都是裴家人,都一样,裴家人就该揍! 打得裴满倒地连连求饶:“救命啊,出人命了,别打了,打死人了!” 柳五手下那几个小喽啰也追着关茂关盛兄弟俩打,老大的事就是他们的事,打死也不管他们的事。 兄弟俩被揍得抱头鼠窜,自然顾不上裴满。 柳氏在家里听到动静,忙跑出来,见她弟在揍小叔子,忙上前拦住他:“五子,你不要动粗,把人打死了,你要偿命的,别打了。” “大嫂,救我……”裴满抱着头躺在地上,哀嚎道,“我们不是要偷孩子,我们只是想让你和孩子回家啊大嫂。” “别打了,别打了。”柳氏推了柳五一把,愤然道,“你成心让我难做人是不是?” 这一闹腾,让她怎么回裴家? 她又不是不回去了。 “姐,你胳膊肘子往外拐是不?”柳五一听火了,“裴家对不起你,我去讨公道,他们家打了我,你怎么不吱声呢,如今我揍了你小叔子,你心疼了?我跟你说,这事你少管,我跟裴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好了,你们姐弟俩就不要吵了。”柳氏她娘秦氏踮着小脚从家里走出来,硬是拉着柳氏回了家,“这事你不管,裴家人就是欠揍,以后啊,我看谁敢欺负你,你弟也是为你好。” 娴姐儿和福娃双双跑过来,晃着柳氏的胳膊道:“娘,不要让舅舅打二叔,二叔流血了。” 秦氏听了,脸一沉:“两个小白眼狼,我跟你舅舅白疼你们了。” 柳氏气得直哭。 柳五揍了裴满,出了口恶气,才把三人五花大绑地送到了县衙,哼哼,谁让裴泽跟他过不去的,这次看他们怎么求他……他在衙门里可是有熟人的。 消息很快传回桐花村。 关六斤在外面收粪不在家,裴春花虽然平日里张牙舞爪的,但真正遇到事也没了主意,只得抹着眼泪回娘家把这事说给袁老太太听。 袁老太太也慌了神,忙让裴莺去地里把正在干活的裴春山和裴润叫回来。 裴春山并不知道关茂关盛和裴满去柳家洼偷孩子的事,得知三人被抓到了县衙,裴春山黑着脸埋怨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你们怎么能出这样的馊主意呢?这都是闹的什么事啊!” 自从进了二月,裴满便跟着关六斤父子三人收粪,天天早出晚归。 他并不知道裴满竟然跟着他们去偷孩子。 “大哥,我这不是为了老大着想嘛!”裴春花一听不乐意了,擦着眼泪道,“你当我愿意管你们这些破事吗?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再说了,娴姐儿和福娃都是咱们裴家的孩子,这能叫偷吗?” 裴春山黑着脸往外走:“我这就去山上找老三商量这事。” 第34章 她很有自知之明 裴泽带回来的这些药材种子,足足种了半个多月才全部种完。 药田上都盖了红茅草草席。 等过些日子出了苗,再把草席揭开,那些药苗就能自由生长了。 前晌两人来山上的主要任务是在那个山洞里搭个锅灶,然后再在锅灶里面搭了个大炕。 这铺大炕不是用来睡觉的,裴泽说以后用来存放药材用的,放在地上难免会受潮,有个锅灶一烧火,山洞里也会很干燥。 裴泽拿着一根木棍在山洞里来回比量了一番,就开始在山间四处找石头。 花椒负责在溪边帮他和泥。 不到两个时辰,锅灶和大炕就盘好了。 洞口的石壁上凿出了好几个小洞,再塞上粗细刚好的木条,用来挂衣裳或者放镰刀锄头。 这一番操作下来,花椒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觉得这个山洞很像窑洞,甚至比她现在睡的那个小隔间还要好。 就连这铺大炕里面也全是用石头垒的,外面糊了厚厚的夹杂着草杆的泥巴,很结实,很宽敞。 即便是裴泽这样的大个子站在炕上,伸手也够不到山洞顶部,的确能存放好多药材。 她现在愈发断定,裴泽就是青龙寨的人。 这么强的动手能力,绝对不是一般人。 新垒的锅灶是用石头砌成的,灶口大大方方的,上面能放一口八人大锅。 现在就缺一个锅就能烧水了。 “听说你会烧窑?”裴泽用手比量那个锅灶问道。 “这边的黏土太少,做不了。”花椒会意,如实道,“而且这么大锅,我没有把握能烧成。” 就她那手艺,烧个小玩意还行。 这么大的锅,还是算了,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裴泽嘴角微翘:“你倒是实诚。” 他观察过了,溪边那点黏土的确不够烧泥锅的。 就算是有足够的黏土,连他也没有把握用薄壳窑烧成这么大一个锅。 “做人还是实诚点好,要不然,会打脸的。”花椒一脸坦然,看着焕然一新的山洞,平坦宽敞的超级大炕,越看越喜欢,她好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里,没有人打扰,也没有那么多纷争…… 打脸? 裴泽打量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就见裴春山神色匆匆地到了跟前,把关茂兄弟和裴满被抓的事情告诉了裴泽,忧心忡忡道:“老三,这事你得想办法,你二哥这几天就要成亲了,可不能被关在衙门里。” 这事要是闹大了。 被杨家知道了,这亲事再黄了咋办…… “爹,您先回去,我这就去衙门走一趟就是。”裴泽很是淡定,不紧不慢地洗了手,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吩咐花椒道,“你多捡些木柴过来,把这个炕烧干,走的时候记得把你晒的那些松菇收进来,明后天有雨。” 明后天有雨? 花椒望了望晴朗无比的天。 裴春山显然没心情参观这个山洞,一听裴泽说有雨就连声催促裴泽尽快动身去衙门,自己也是小跑着下了虎啸岗,这几天正是农忙的时候,裴满和裴泽又都各忙各的,地里还是靠他和裴润忙活。 待父子俩走后,花椒便去捡了好多干柴,抱回山洞开始烧火烘炕,她小的时候是在乡下外婆家长大的,知道这炕得慢慢烘干才不会有裂痕,炕干了以后,上面再铺个草席,的确是个很好的药材小仓库。 其实虎啸岗这边的植被挺丰富的。 加上之前没有外人过来,是很原始的山林状态。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是温带季风气候,她却在山谷那边发现了好几棵渍糖树,渍糖树是热带植物,开花以后里面会有很多花蜜,许是因为现在天气还冷,渍糖树刚刚冒出叶子,并未开花。 如果开了花,她就可以采蜜熬成糖块。 也能省下买糖的钱。 至于传言中的鬼火,花椒虽然还没有见过,但她觉得应该是某种含有荧光剂的叶子或者动物粪便啥的,不足为惧。 为了烧炕,晌午的时候花椒没回家吃饭。 当然,也没人来找她。 她也不会让自己饿肚子,去溪边抓了几只螃蟹,又在山坡上挖了几块山药根,想到溪边还有些黏土,她忍不住去挖回来一些,捏了一个小罐子和两个小茶碗,扔进火堆里慢慢烧制,所幸这次烧得很成功,一点裂痕都没有。 吃着香喷喷的烧螃蟹和山药,喝着烧开的山泉水。 花椒很满足,都不想回裴家了。 但想到连这虎啸岗都是裴泽的,她又觉得任重道远,只有慢慢攒钱,才能彻底离开裴家。 把炕烧干后,想到裴泽的嘱咐,她背着竹筐去把晒在大石头上的松菇收了进来。 这些松菇是她前几天在溪边松树下发现的,加上她刻意去浇了点水,一晚上就疯长起来,她采了好多放在石头上晒着,昨天拿回家去一些做了汤,味道挺不错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不容易都晒干了。 要是被雨淋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她晒这些松菇可是要卖钱的。 上次笑面虎说了,梧桐山的山货他都要。 快天黑的时候,花椒才慢腾腾地回了家。 刚进胡同口,就见裴莺急匆匆地从家里走出来,见了她,脸一沉:“你家里来人了,娘正让我找你呢,你说你在山上呆这么大半天都干什么了?是不是又在山上偷懒了?” 花椒没搭理她。 径自进了家门,去井边洗了手,回了自己屋换衣裳。 气得裴莺站在大门口大喊:“娘,花椒回来了,她不搭理我。” 陈老太太正坐在炕头上跟袁老太太裴春花王氏寒暄:“……花椒在你家没受委屈,我们就放心了。”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个子高挑,皮肤白净,模样挺耐看的。 窗台上放着两个纸包,有油渍渗出来。 裴春花显然无心跟陈老太太说话,一个劲地往窗外瞧。 她儿子还在衙门,谁有心思跟花家的人闲聊。 袁老太太勉强笑着,也没吱声。 花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 也好意思上门。 要不然看在她们提了点心来看她,她早就把人撵出去了。 “她是我们家的媳妇,我们当然心疼她。”王氏倒是不嫌弃陈老太太,和颜悦色道,“等我家老二成了亲,我就张罗着让我家老三跟花椒圆房,到时候,我们再请你们来家里吃席。” 在她眼里,老三能平安回来。 就是花椒的功劳。 花椒回屋换了衣裳,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 王氏忙冲花椒招招手:“花椒,你快看谁来了?” 花椒一头雾水。 不认识。 “阿椒,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奶呀!”陈老太太用袖子擦擦眼睛,冲她伸出手,“快过来,让奶看看,奶都五年没见你了。”说着,又指指身边的小姑娘:“这是你大伯家你姐姐花朵,小时候你们一起玩的。” 五年不来往,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花椒对这两个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直接了当地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第35章 看上他了 陈老太太和花朵愣住了。 她们可是娘家人,好不容易见一回,难道花椒不应该高兴得哭鼻子吗? 尴尬了片刻,陈老太太硬是挤出一丝笑意:“阿椒,我们是来看你的。” 裴泽过年的时候,给全村分了猪肉的消息也传到了花家岭。 原本陈老太太还觉得,怎么着裴家也会给她们送些猪肉过年,哪知左等右等,都出了正月了,连个人影都没等到,她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跟花椒大伯花大旺商量了一下,主动上门来探探裴家的口风。 虽说她们家把花椒卖给了他们,但花家终究是花椒的娘家不是? “那你们现在看过了,我走了。”花椒转身就走。 既然把人都卖了,还找来干嘛? 她不是花椒,也不是圣母。 不想跟花家人有任何的牵扯。 “这孩子,还在怪我们呢!”陈老太太老脸微红,擦着眼睛道,“当年要不是不得已,我们那里舍得卖她……” 当初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花椒爹死娘改嫁,不卖她卖谁? 花朵望着花椒的背影,有些愣神。 这个堂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记得之前在家的时候,她揍她,她都不敢哭的……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不约而同地扯扯嘴角。 哼哼,什么万不得已,不就是看中了那三两银子嘛! 她们听说了,当年花家把花椒卖了以后,娶了孙媳妇,还置办了几亩土地,日子比之前宽裕多了。 “亲家母,也不怪花椒这样,你们都把她卖了,她也就不是你们家的人了。”王氏是个直脾气,更不怕得罪陈老太太,不以为然道,“你们不用惦记她,我们是不会亏待她的。” “还是亲家母通情达理。”陈老太太讪讪笑。 大门响了一下。 一行人脚步杂乱地走了进来。 裴春花趴在窗上看了一眼,惊喜道:“老三他们回来了。” 裴泽走在前面,率先进了屋。 见了陈老太太和花朵,挑眉道:“有客人啊!” “这是花椒的奶奶和堂姐。”王氏介绍道,“她们是来看花椒的。” 裴泽冲陈老太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这就是我家老三,花椒的男人。”王氏瞧着丰神俊朗的儿子,很是得意,“最近两人一直在山上种药材,相处得好着呢!” “好,真好啊!”陈老太太眼前一亮,这么展扬的男人,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花朵更是看直了眼。 天哪,这个男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早知道裴家老三是这样的人物,她愿意嫁过来啊! 裴满和关茂关盛两兄弟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紧随其后地跟了进来。 屋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狼狈不堪的三人往裴泽身边一站,更是显得裴泽鹤立鸡群,卓尔不凡,花朵一时看呆了。 裴泽倒是没留意花朵的目光。 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老三,你吃过饭没有,我给你把饭留在锅里呢!”王氏跟着裴泽走了出去,裴泽边走边道:“不饿。” 待到了院子里,王氏才扯着裴泽的衣角,小声道:“花家人是来看花椒的,论起来,也是亲家,咱们总不能让她们空着手回去,是不是给她们割点猪肉回礼?” 家里还有一些腌肉和腊肉。 是准备给裴满成亲用的,割个一斤两斤的给花家,也没什么。 “娘,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就是,不用问我。”裴泽抬腿就走,王氏叹了一声,又去跟花椒商量,花椒抱柴生了火,倚在炕头上缝枕头,直接了当道:“不用给。” 如果她们是来打秋风的。 那就打错地方了。 她又不是裴家的媳妇。 “不给不是那么回事……”王氏想了想,还是自作主张地掀开扣在院子里的破铁锅,割了两斤左右的肉,用绳子穿了,不管怎么说,人家也不是空手来的,得回礼。 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见三人鼻青脸肿,很是心疼,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弄得陈老太太和花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尤其是裴春花,上上下下看她两个儿子:“县老爷有没有打你们?那个柳五抓起来了吗?” “这些伤都是柳五带人打的。”关茂指着自己的脸,愤愤道,“今儿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有他们好看的,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 “就是,这个仇早晚得报。”裴满捂着脸,呲牙咧嘴道,“看我揍不死那帮龟孙子。” 关盛低着头,没吱声。 他脸上被捣了一拳,现在还疼呢! “早就听说柳五那个小子不务正业,仗着秦五爷的势力在码头上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竟然连你们也动手打,真是黑了心肝的。”裴春花见儿子侄子吃了亏,更是生气,唾沫横飞道,“你们放心,这事完不了,我跟你爹迟早要给你们讨回公道的,大不了让你们姑父找人,狠狠地揍他们一顿。” “花儿,算了吧!”袁老太太平日里在家里作威作福也就罢了,一旦闹到外面去,她就是怂了,又是当着陈老太太的面,很是义正言辞道,“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跟柳家又是亲戚,大家互相体谅体谅吧!” “姥姥,您是不知道柳五有多嚣张。”关茂一点都不想体谅柳五,恨恨道,“仗着自己跟衙门里的师爷喝过几次酒,就拿衙门当自己家了,吆五喝六的,我恨不得揍死他。” “就是,要不是三哥去得及时,他还得揍我们。”关盛闷闷道,“是三哥找知县大人说了几句话,知县大人才下令把我们放出来的。” “知县大人认识你三哥?”裴春花有些吃惊。 “上次我三哥包山头的时候,去衙门签过文书,所以他们认识的。”关茂蹙眉道,“吴知县很给面子,还亲自把我们送了出来呢!” 其实吴知县的态度他也挺纳闷的。 裴泽不过是跟吴知县见了一面,怎么吴知县突然对他们这么好了? 裴春花恍悟。 猛地拍了一下炕面:“既然老三认识吴知县,那就好办了,让衙门出面把码头上那帮小混混抓了就是,关他个十年八年的,看他们敢不敢再嚣张了。” 关茂和关盛不约而同地扯了扯嘴角。 亲娘,衙门是您开的吗? “好了,都不要说了,这事既然是承了老三的人情,那就让老三去做好了。”袁老太太唯恐再生出事端来,苦口婆心地劝道,“怎么说柳五也是你们大哥的小舅子,你们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这事就算了吧!” 裴春花一想也是。 知趣地闭了嘴。 这也就是沾亲带故的看老大的面子,要不然这口气她还真的咽不下去。 陈老太太趁机领着花朵起身告辞。 王氏把准备好的两斤肉塞陈老太太手里,客套道:“后山的野猪肉,炖菜可香了,你们尝尝。” 陈老太太大喜,打听到裴满的喜日子,笑眯眯道:“好,那等十六那天我们再来吃席。” 花朵没见到裴泽,顿觉失落。 一路上闷闷不乐的。 回到家也不说话,她娘李氏见女儿从裴家回来就不高兴,忙问道:“怎么了?裴家给你脸色看了?” “不是。”花朵不好意思开口。 经不住李氏再三追问,才红着脸说出实情。 李氏戳着她的头骂道:“那是花椒的男人,你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花朵羞愤难耐地哭着跑了。 李氏心疼女儿,拐弯抹角地去跟陈老太太打听裴泽的事。 如果裴泽真的像花朵说得那么好,她倒是愿意成全女儿。 第36章 花家那些事 陈老太太见李氏热衷打听裴泽,以为她是关心花椒。 添油加醋地把裴泽猛夸了一顿:“那裴家老三的确是个俊后生,听说在后山包了山头种药材,还跟吴知县认识,我们去的时候,刚好他们家出了点事,还是裴家老三出面解决的呢!” 李氏听了很动心:“那他对花椒好吗?” “亲家母说是挺好的。”陈老太太想起花椒对她们的态度,很是不悦,当下拉了脸,“就是花椒那丫头,对我们冷鼻子冷眼的,让我伤心。” 再怎么着,她也是花椒的奶奶。 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她大概还记恨咱们把她卖了。”李氏嘴角扯了扯,叹道,“依我说,她要恨就应该恨她那个娘,谁让她说走就走,连孩子都不带的,我就知道,她的心从来都不在咱们家……” 花椒她娘顾氏不是本地人,而是桐城那边的。 听说家里早些年显赫过,只因顾氏她爹是个赌棍,败光了家底不说,还把女儿送到债主家当使唤丫头。 顾氏小有姿色,债主媳妇担心她被债主看上,便自作主张把顾氏许配给了家里的马夫花二旺,也就是花椒他爹,还很热心地把卖身契还给了顾氏。 花二旺平白无故地得了个媳妇,喜不自胜,当即辞了差事,带着顾氏回了家。 顾氏来到花家,虽然本分,但很少说话。 对花家发生的一切,都是冷冷淡淡地。 陈老太太觉得她看不上花二旺,很是生气,常常辱骂顾氏,花二旺为此还跟陈老太太吵过几次,而顾氏总是一声不吭。 花椒五岁那年,花二旺外出砍柴,不慎摔下悬崖,意外离世。 远在桐城的顾家人得到消息,便把顾氏接了回去,顾氏原本想带着花椒走的,但后来不知怎地又改了主意,自己收拾包袱走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唉,冤孽啊!”想到花椒爹娘,陈老太太叹了口气,擦擦眼睛道,“要不是因为那个狐媚子,我二旺说不定不会死,别看她平日里闷不吱声的,其实心里有个有主意的,有次我明明瞧见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站在河边说话,她却死不承认,二旺又一直护着她……现在想想,二旺说不定是被人害死的……” 好端端地去山上砍柴,怎么就掉下悬崖了…… 二旺死得冤啊! “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咱们不提了。”李氏一向跟顾氏不对付,也不想谈论她,顿了顿,又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花椒是咱们花家的人,咱们跟她来往天经地义,等裴家老二成亲那天,咱们一起去吃席,顺便我问问花椒,她要是不愿意在裴家,那就跟咱们回来,让花朵去就是。” 李氏是陈老太太的外甥女,又是在花家长大的。 婆媳俩相处得还算融洽。 花朵的心思,李氏并不打算瞒着陈老太太。 让花朵去裴家?陈老太太这才醒悟过来,忙道:“你怎么舍得让花朵去?去人家家里当媳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家人多嘴杂,上有两个大伯子,下有小姑子小叔子,咱们朵儿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做不了他们家媳妇的。” 花朵除了绣花,什么都不会。 她跟李氏一直发愁花朵的婆家,高不成低不就的。 就算裴泽长得俊,有本事,陈老太太也不看好裴家,男人有本事固然是好,但女人还是要在家里跟公婆妯娌们相处的,就花朵这个性子,肯定不行。 “娘,可是花朵中意那个裴泽……”李氏说着,也叹了口气,“知女莫若母,花朵还从来没有对一个男人这么动心过,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那就看看再说吧!”陈老太太一向疼爱花朵,揉着眉头道,“咱们先探探裴家的口风再说,省得让人家说咱们家事多难来往。” 李氏一口答应。 到了裴满娶亲那天,陈老太太带着花朵早早来到了裴家,一起来的还有李氏,她们带了一篮子鸡蛋和一匹布当贺礼,袁老太太和裴春花见了贺礼,不约而同地撇了嘴,裴家最不缺的就是布。 花椒对三人的到来,依然是冷冷淡淡。 好在陈老太太和李氏她们早有心理准备,一进门就直奔袁老太太那里,她们不信大喜的日子,裴家还能把她们赶出去。 贺喜的人很多。 院子里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地,比赶集还热闹。 关六斤和裴春花王氏柳氏已经在灶房里忙了好几天了,柳氏是在关茂关盛裴满被抓到衙门里第二天回来的,许是她觉得事情闹大了对两家不好,不顾她娘的反对,带着孩子就回来了。 裴满亲事在即,其他人都不好说她什么。 这事就这样翻了篇。 男人们在炕上喝茶聊天,就连裴泽那屋里也坐满了人。 陈老太太到底是长辈,坐在袁老太太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李氏为了跟王氏套近乎,挽挽袖子就进了灶房帮忙。 王氏推辞不过,只得让她坐下烧火。 灶房太小,挤不下太多人。 王氏便让花椒和裴莺去裴泽屋里烧水,给客人们泡茶送水,花朵趁机过去帮忙,进屋瞧见裴泽,愈发脸红心跳,越看这个男人越觉得好看,花椒哪里能配上他。 裴莺跟花椒一向不对付,又见花椒不搭理花朵,赌气般跟花朵有说有笑,故意气花椒,花朵更是乐意跟裴莺套近乎,一个劲地夸裴莺女红好,绣功了得,把裴莺捧得云里雾里的,很是受用。 两人各怀心思,一拍即合,越说越热乎,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花椒对两人的小心思置若罔闻,压根就不在乎。 一边烧火,一边听炕上的人闲聊。 在裴泽屋里喝茶的是茗香阁东家盛明衍和汪七父子。 汪七的儿子汪荣原先跟着汪七在济仁堂药铺打工,后来因为不喜欢那个药味,自己买船当了船老大,在镇子上靠捕鱼为生,平日里不常回村。 得知前几天柳五因为聘礼的事跟裴家闹到了衙门,汪荣不屑道:“柳五这狗东西,仗着秦五爷的势,在码头上横行霸道的,我早就想揍他了,只是秦五爷这个人最是记仇,老三你打了柳五,就等于跟秦五爷翻了脸,以后去镇上可得小心了。” “你们放心,老三才不怕秦五爷呢!”盛明衍哈哈笑,调侃道,“要不等哪天我把秦五爷约出来,让他们打一架?” 花椒抿嘴笑。 她敢肯定,盛明衍之所以敢这样说,说明裴泽是绝对能打过那个秦五爷的。 “哎,你们可别大意,我说的是真事,有道是强龙难斗地头蛇,这个秦五爷惹不得。”汪荣觉得裴泽刚回来,不知道码头上的规矩,压低声音神秘道,“就是吴知县,也得给秦五爷几分薄面,听说,秦五爷的亲家在京城很厉害的……” “秦五爷的亲家是谁?”裴泽不动声色地问道。 第37章 小姑娘的心事 “听说是朝中重臣的管家……”汪荣挠挠头,轻咳道,“反正是大有来头就是了,我这两眼一抹黑的渔民,巴结不上秦五爷,也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只知道他京城里有人,后台很硬,咱们防着他就是。” 连吴知县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主。 不用猜就知道,后台肯定很厉害的。 “嗯,那的确得防着点。”裴泽低头喝茶,盛明衍会意,哈哈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他先别欺负咱们就行。” “对了老三,你上次不是说在大通船行里定的船吗?”汪七笑着问道,“做得怎么样了?你没去催催?” 年轻人就是有闯劲。 一回来又是包山头又是做船的,真是让人羡慕。 “没有,说是下个月交工,误不了事的。”裴泽淡淡道,“大通船行东家跟我是旧相识,信得过,误不了事的。” 花椒闻言,心头微动。 裴泽在船行定了船,是要出海? 他不是包了山头了吗? “老三你这又包山头,又做船的,这是准备发大财啊!”汪荣也知道裴泽在船行做船的事,嘿嘿笑道,“到时候别忘了捎上我,只要你的船一下水,我就跟定了你了。” 裴莺和花朵进进出出地舀热水,给客人们倒茶。 花朵一双眼睛都快粘在裴泽身上了,他穿一件深灰色直缀,腰板挺直地坐在炕上,整个人显得愈发俊朗无双,特别是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完美的男人,小姑娘越看越觉得心都要碎了……可惜裴泽看都没看她一眼。 盛明衍一眼就瞧出了花朵的心思,再看看一脸淡定的花椒,一脸有好戏看得架势,每每花朵进来,他便不停地暗示裴泽,哪知裴泽硬是不抬头。 “你出海十几年了,也算是老渔民了,又是长辈,也不说带带老三,反而还要跟着老三混,瞧你那点出息。”汪七倒是没注意这些小儿女的心思,笑骂道,“老三脑子活泛,肯定不像你一样的。” “所以我才要跟着老三嘛!”汪荣更是没注意进进出出的裴莺和花朵,大刺刺道,“凡事能者为王,在海上可是不讲究长辈不长辈的,谁能捕到鱼,谁就是有本事。” “我刚回来还是要跟着长辈学习的,只是我做船不是捕鱼的,而是用来养殖黄鱼的。”裴泽淡淡道,“我觉得咱们这里这片海域,很适合养殖,加上离码头近,销路应该也没问题。” “老三,你是说你要在海里养殖黄鱼?”汪荣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海里可不是池塘,万一你养的那些黄鱼跑了怎么办?” “你怎么不说万一外面的鱼跑进来咋办?”裴泽笑笑,不以为然道,“放心,我有办法的,只要衙门同意了就行。” 别说汪荣了,花椒也有些惊讶。 这男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是要在海上搞养殖业啊! 而且选的鱼种也不错,黄花鱼肉质鲜嫩,鱼胶更是上品,素有海洋八珍之一的说法,甚至营养价值还能跟海参媲美,见过世面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天老爷子,我出海十几年,都没敢想在海上养鱼的。”汪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端起茶碗道,“来来来,我敬你,以后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谢谢姑父。”裴泽也端起茶碗。 “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了。”盛明衍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我还给你带了几个肘子过来,刚才下车下得急,竟然忘在车上了,我去拿,咱们吃咱们的,今儿借着二哥的喜事,来个一醉方休。” “你坐着就行,我去拿。”裴泽下炕穿鞋,见花椒还在烧水,展颜道,“花椒,你把锅里的热水都舀出来,让莺子去大哥大嫂屋里烧水,一会儿咱们用这个锅顿肘子。” 他娘厨艺不行,他不想让她糟蹋了这几个肘子。 他还是想让花椒帮忙做做。 “行,我去屋里取点松菇和辣子过来。”一听有肘子,花椒欣然应道,正如裴泽所预料的,前两天果然下了雨,松菇幸好收得及时,没有淋湿,因为家里办喜事,她拿了好多回来席面上用。 “早就听说老三媳妇做饭好吃,今儿刚好尝尝。”汪七笑着对汪荣道,“春山都说了好几次了,说那个油泼铜钱菜做得香着呢!” “是嘛,那今儿可得好好尝尝了。”汪荣两眼放光,瞧着花椒的背影,调侃道,“老三,你二哥成亲后,就该你了,等你跟你媳妇成亲,可别忘了喊我们来喝喜酒哈!” 花椒毕竟是裴家买来的媳妇。 直接摆几个桌热闹一下就行,跟娶亲不一样。 裴泽笑而不语,大踏步去了胡同取肘子。 花朵趁机跟了出去,提着裙摆盈盈走到裴泽面前,心如鹿撞地喊了声:“三,三哥……” 她心里挺矛盾的。 既希望他知道她的心意,又不希望他知道,她担心他会碍于身份拒绝她……她希望他也像她一样,对自己一见钟情,然后主动开这个口,毕竟她比花椒要好看许多…… 裴泽扭头看了她一眼,从马车上取下盛着肘子的竹筐,面无表情道:“有事?” 花椒从自己屋里取了辣椒和松菇,蹲在井边洗了洗,一抬头见花朵和裴泽站在马车旁说话,瞧着花朵一脸娇羞,心里也明白了几分,其实她挺佩服花朵的,竟然敢如此直接地对裴泽表达爱意,还真是,真是无知者无畏! “没,没事。”感受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花朵腾地红了脸,忙伸手抓住竹筐,温声细语道,“三哥,我来帮你吧!” 越靠近他,她就越觉得呼吸不畅。 她是真的喜欢他…… “不用。”裴泽不看她,提着竹筐就进了屋。 花朵咬咬唇,站在原地,快哭了。 他什么意思啊,看不上她吗? 裴莺看在眼里,笑着上前牵她的手:“哎呀,你怎么站在外面啊,快进来,我三哥啊,就是那样的性子,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你不要在意嘛!” “他对花椒也这样吗?”花朵极力忍着泪。 “花椒?”裴莺冷笑,“我三哥压根就不搭理她,还跟我娘说,不想娶她呢!” “当真?”花朵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 “我干嘛骗你呀!”裴莺不以为然道,“不信你等着瞧,我三哥是真的看不上花椒的。” “我信你。”花朵心思转了转,亲昵地挽起裴莺的手,也跟着诋毁花椒,“你也看见了,我都来大半天了,她都没跟我说一句话,就这样的性子,三哥怎么受得了?” “要是你是我三嫂就好了。”裴莺不傻,自然也瞧出了花朵的心思,悄声道,“你要是真的看上我三哥,我帮你想办法。” “哎呀,你胡说什么呀!”花朵捂脸。 裴泽提着一筐肘子回了屋,很是自觉地坐在灶前烧火。 花椒也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炖肘子的大料,把肘子上划了花刀,焯水,洗干净,锅热放油,炒了糖色放入肘子翻炒,待肘子表面全都沾了漂亮的糖色,加水,放葱姜蒜各种调料,盖锅,一番翻炒下来,香味一波波地传出来,众人都看呆了,老三这个媳妇真不是一般人啊! 灶房这边,李氏也在试探王氏,笑着问道:“亲家嫂子,这些年花椒在你们家,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第38章 红烧肘子 “添不添麻烦的,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早都习惯了。”王氏正切着菜,见李氏这样问,也没多想,随口道,“只要她以后好好跟我家老三过日子,我们家是亏待不了她的。” 桐花村的风俗,是后晌迎亲。 只要赶在太阳落山前把媳妇娶回来就行。 如果两家离得远,就得早上动身迎亲,离得近的,一般是吃了午饭再去。 而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大都留在主家吃了午饭,然后等新娘子过门,依次去新房看看新媳妇就走了。 现在王氏和袁老太太柳氏忙碌的是客人们的饭菜。 关六斤和裴春花做的则是新娘子过门后新郎新娘吃的八碗八碟。 两拨人各占一个锅,忙得热火朝天。 “那就好,你家老三这样的人物,可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难找。”李氏抓起一把柴塞到灶口里,酸酸道,“花椒跟了他,也是有福气的。” 她来得时候跟裴泽打了个照面,惊觉陈老太太和花朵说得一点不假,裴泽长得的确挺好看的。 汪荣媳妇冯氏也在灶房里帮忙,刚刚出去倒水的时候,就瞧见花朵在门口缠着裴泽说话,眼下又听李氏打听裴泽,心里明镜一样,不动声色地问李氏:“花家嫂子,我瞧着你家闺女也不小了,可是有婆家了?” 冯氏是袁老太太的亲外甥女,也是裴春山和裴春花的姨家表姐,平日里跟汪荣住在镇上,不常回村,两家虽然不经常走动,但汪家家境殷实,常常会接济一下裴家,裴春山兄妹对冯氏很是敬重,就连王氏也对她说不出半个不字。 袁老太太更不用说,见了冯氏,比见了裴春花还要亲。 “还没有呢……”李氏迅速打量了一眼冯氏,笑道,“她才十六岁,正相看着呢!” “十六岁了?”冯氏嘴角微翘,冷讽道,“比花椒还大一岁,这花椒都快圆房了,你家闺女还没有婆家,哎呀呀,有亲娘就是好啊!” 这么说,花家的人是仗着花椒没爹没娘的,就这么把她卖了?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一提起这茬子事就生气。 一家子什么玩意! 李氏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讪讪笑。 “哎呀,人家闺女长得像朵花儿一样,说不定能嫁个大财主。”裴春花虽然没看出冯氏的心思,但她也不愿意花家动不动就往娘家跑,幸灾乐祸道,“亲家嫂子,你不要着急,这叫好事多磨。” “她姑说笑了,庄稼人嫁什么大财主……”李氏听出裴春花在冷讽她,不悦道,“姑娘家嫁什么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得听长辈的。” 她是来做客的。 又不是来受气的。 “既然花家如此守规矩,怎么教养出来的女儿这般活泛?”冯氏冷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刚刚我瞧着她在门口缠着老三说话呢,莫不是看上老三了?” 王氏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疑惑地看着李氏。 难道花家频频来她们家是因为花朵看上了裴泽? 李氏顿觉老脸微红,忙道:“哪有,不过是说说话而已,老三可是花椒的男人,花朵的妹夫呢!” 心里对冯氏恨得牙痒痒。 什么东西,说话尖酸刻薄的,也不怕闪了舌头! “那就好。”冯氏白了李氏一眼,正色道,“花椒被你们家卖来五年了,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你们家可不要再打别的心思,作孽多了,会遭报应的。” “哎呀呀,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些。”袁老太太最是忌讳这些,忙上前打圆场,“都少说两句,赶紧做饭吧,时辰不早了,早点开席早点迎亲。” 众人这才知趣地闭了嘴。 纷纷把做好的饭菜端到炕上去,招待客人们吃饭。 裴春花则一溜烟跑到裴满屋里,再三嘱咐裴满:“一会儿等新娘进门的时候,记住一定要把咱们家的东西放在她们家的上面,这样以后你才能镇住新娘子,记住了?” 关茂关盛两兄弟也在。 见她娘这样说,哈哈大笑。 “小兔崽子们,笑什么笑?”裴春花笑骂道,“以后你们也是,都给我记明白了,省得以后老娘再给你们操心。” “记住了,姑,您都说了好几遍了。”裴满乐得合不上嘴,他早就换好衣裳,就等着吃完饭出门迎亲了,待裴春花走后,关茂关盛挤眉弄眼道:“二哥,你本来就应该在上面的……” “算你小子明白!”裴满咧嘴笑。 他脸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还是裴春花拿了裴莺的胭脂给他盖了盖,才勉强看得过去。 待吃过饭,裴泽才在关茂关盛的簇拥下,牵着驴浩浩荡荡地去了杨柳村迎新娘子。 花椒顿觉无语。 她以为古代成亲,新娘子都是做花轿的,他们这里怎么还骑驴呢? 炖了一个多时辰的红烧大肘子一个劲地往外冒着香气,把众人早就馋得心痒痒,一掀开锅,一股甜糯鲜辣的味道迎面扑来,锅里的大肘子色泽红亮,外焦里嫩,肥而不腻,鲜美无比,盛明衍猛地吸了两口,拍手道:“这肘子真是绝了,我今儿啥都不吃了,就啃肘子了。” “怎么?你还想吃回去?”裴泽一看肘子也是两眼放光,打趣道,“你不说事不过三嘛,只准你吃三口,多了一口也不行。” 盛明衍哈哈笑:“这个时候事不过三的意思,就是不能连吃三个肘子。” 汪七父子哈哈笑。 一共六个肘子,外面四桌一桌上了一个,还剩下两个肘子被盛在铺了白菜叶的大瓷盘里,放在了桌子正中,再配上灶房那边送过来的荤菜素菜,可谓色香味俱全。 花椒也觉得这次肘子做得格外好。 虽然配料不多,但胜在加了糖,她一直觉得做肘子不加糖不好吃。 “你忙了大半天了,上来一起吃吧!”裴泽见花椒还在忙着刷锅,温声道,“这里也没外人,不用讲究这么多。” “对对对,一起吃。”汪七连连点头,抬手指了指裴泽身边的空地,“花椒你只管上来坐,喜事无大小,咱们这桌肘子还多一个呢!” “不了,还是你们吃吧,我去外面吃就行。”花椒有些不好意思,她跟裴泽原本就关系尴尬,也不愿意跟他的朋友在一起,裴泽之所以邀请她,肯定是因为她做了这道肘子,对她来说,住在人家家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也是理所当然的。 汪荣瞧出花椒的不自在,二话不说,起身下炕去里面喊了冯氏过来,笑道:“怎么说我们也是客人,这里有女客,你当主人的,还不得陪着?” “老三媳妇,你快上来坐吧!”冯氏会意,笑着上了炕,冲她招招手,“咱们还是头一次见面呢!” 花椒不好再推辞,也跟着上了炕。 有冯氏在,她还不至于太尴尬。 盛明衍很是自觉地跟裴泽换了个位置,让花椒坐在冯氏和裴泽中间,他知道裴泽无意花椒,起初还没觉得什么,现在却觉得,能做这么一手好菜的媳妇的确太难得了,为了经常吃到肘子,他当即决定撮合一下两人,越看小姑娘也觉得顺眼。 冯氏原本就是自来熟,上上下下打量了花椒一番,笑着对裴泽说道:“老三,我跟你媳妇第一次见面,你也不引荐一下?” 第39章 娶媳妇 裴泽看了看花椒。 见小姑娘一脸平静地坐在那里,丝毫不拘谨,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咱奶的亲外甥女,也是爹的姨表姐,你得叫表姑。” 花椒冲冯氏笑笑,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表姑好。” 冯氏看上去四十多岁,慈眉善目地,跟裴家的女人不一样。 来这里这么多天了,她总算看到一个合眼缘的人了。 “真好,是个好姑娘。”冯氏眉眼含笑地看着花椒,拍拍她的手,打趣道,“老三,这姑娘勤快能干,又会做饭,以后你可得好好待人家,要是我听说,你对人家不好,我可饶不了你。” 裴泽笑而不语。 “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喝起来呗!”盛明衍率先举起酒杯,笑道:“裴泽不爱说话,也不喜热闹,那我就喧宾夺主了,来来来,这大喜的日子,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众人纷纷举杯。 冯氏拿过酒壶给花椒也倒了一杯,笑道:“这酒是我自己酿的,甜的,你也喝点。” “多谢表姑。”花椒欣然接过酒杯,也跟着抿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辛辣,而是一种淡淡的甜辣,要说口感,就想是掺了水的啤酒一样,不是很难喝,冯氏没想到花椒真的能喝,像是找到了知己,端起酒杯跟她碰了碰,笑道:“咱俩喝一个。” 盛明衍睁大眼睛看着两人。 女人还能喝酒? 裴泽表情淡然,一声不吭地吃着红烧肘子,不得不承认,小姑娘做饭真的很合他口味,甜咸适中,卖相也很好,他其实心里很是疑惑,她这一手厨艺是怎么来的? 还有,她怎么认识那么多药材……越想越觉得小姑娘挺神秘的。 心里想着,不由地抬头看她,许是刚才做饭热的,又许是沾了酒色,花椒的脸红扑扑地,眉眼也浸润着笑意,竟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妩媚的味道,刚好花椒一扭头,四目相对,触到男人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花椒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裴润也低头继续吃肉,冯氏看在眼里,笑道:“花椒你不用看老三的脸色,他现在还管不着你呢!” 花椒笑着端起酒杯,大大方方地对冯氏道,“表姑,咱们喝一个。” 她才不看他的脸色呢! 说好了互不干涉的。 “来来来,干了。”冯氏一饮而尽,又给花椒斟满,爽快道,“难得咱俩投缘,喝个痛快。” “好。”花椒笑着应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她很愿意结识冯氏这样的朋友。 盛明衍看在眼里,低声对裴泽道:“你这小媳妇是个场面人,过日子也是一把好手,跟她不一样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在一起过日子的话,这个花椒真的很不错。” “吃你的饭吧!”裴泽目光一沉。 盛明衍笑着摇摇头。 花椒离两人近,刚好听到盛明衍的话,心里全明白了,盛明衍说的那个她,应该是裴泽的心上人,因为某种原因,两人没在一起……其实这并不奇怪,裴泽在外面这么多年,长得也好,不可能没有女人的。 算了,他的事,跟她没关系。 “媳妇,你可不要把花椒灌醉了。”汪荣皱眉道,“人家还是小姑娘呢!” 他这个媳妇哪里都好,就是爱喝几杯。 虽然从来没有喝醉过,但他总是觉得女人喝酒挺奇怪的。 “这是在她家里,我怎么能灌醉了她。”冯氏知道自家男人的心结,不以为然道,“喜事嘛,大家都乐乐,我们女人的事,不要你管。” 当着汪七的面,汪荣也不好再说什么。 “嫂子说得对,喜事无大小,喝点就喝点。”盛明衍哈哈笑,“人家花椒敢接这个酒杯,就说明她能喝的,放心放心,老三不反对就行。” “就是,人家老三还没说什么呢!”冯氏嗔怪地看了汪荣一眼,冲裴泽努努嘴,“快尝尝花椒做的肘子,你要是喜欢我这就跟花椒讨个方子,回去做给你吃。” “好吃,真是好吃。”汪七并不理会儿子媳妇斗嘴,反而津津有味地吃着肘子,连声附和道,“我活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肘子呢,你们快尝尝。” 众人一个劲地夸肘子做得好。 “好吃就多吃点。”花椒莞尔。 盛明衍用胳膊肘捣捣裴泽,打趣道:“看人家多会招待客人,你只会自己吃喝。” “人家有一个出面招待就行了。”冯氏闻言,噗嗤笑。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鞭炮声。 “新娘子来了。”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 众人也纷纷放下筷子跑出去看新媳妇。 冯氏亲昵地挽着花椒的手挤在人群里看。 新娘子果然是骑着驴来的。 蒙着红盖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嫁衣,身量纤纤,风一吹,衣带飘飞,十几个小孩子跟在后面拍手唱着歌谣:小毛炉,快快走,娶媳妇迈火盆,来年生个胖娃娃。 裴泽笑容满面地牵着缰绳,在门口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新娘子扶了下来。 大门口发了一个燃烧的火盆。 裴泽笑容满面地牵着他的新娘子迈了火盆,柳氏这才上前搀起新娘子进了家门,外面又是一阵鞭炮齐响,一对新人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正房拜了天地高堂,热热闹闹地送进了洞房。 众人一波一波地去新房看了新娘,才陆续离席回家。 陈老太太和杨氏花朵不好再留,也跟着起身告辞,见花椒和裴泽都没来送送她们,气得杨氏骂了一路子,说花椒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娘家人来了也不露面。 其实她真正气得是冯氏。 那个女人说话刻薄,竟然当众羞辱她,而那个王氏,貌似也对花朵没什么意思,害得她白费了心思。 花朵绞着帕子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裴泽对她不冷不热,她有点难过,但好在裴莺跟她关系好,说会帮想办法,她才不至于失望,一想到花椒在裴泽屋里吃饭,她又很是生气,她觉得花椒肯定有意勾引裴泽。 陈老太太知道娘俩的心思,只是叹气。 裴春花把做好的八碗八碟送进了新房,再三确认裴家的被子的确是盖在杨家的被子上面,才如释重负地退了出来,王氏怎么说也是后娘,她是不会想到这些提醒裴泽的,裴满幸好有她这个姑,亲姑。 关六斤这才从灶房炸了一盘花生米,提了一瓶酒,去了裴泽那屋,找汪荣喝酒。 关六斤跟汪荣是发小,两人关系不错,见了面很是高兴,只是裴春花跟冯氏不合,汪荣回村也不好去关六斤家,每每回来两人都是在汪七家见面聊天。 汪荣见了关六斤也很高兴,重新倒了酒,继续喝。 盛明衍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回了镇上,裴泽出去送了送他,又回了炕上继续陪着他们吃酒。 冯氏和花椒酒饱饭足,退到炕边聊天,两人越说越投缘,花椒这才知道冯氏有两个女儿,都已经成亲嫁人,汪荣出海后,家里就她一个人,日子还算过得去,说着说着,冯氏叹道:“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给汪家留个后,你知道,一个女人没有儿子傍身,是不行的。” “可我瞧着姑父对您挺好的……”花椒真诚道,她瞧着两人夫唱妇随,挺好的,尤其是汪荣看上去也不错,是个通情达理的。 冯氏笑着摇摇头,拍拍花椒的手:“你还是个姑娘,不懂这些的,记住姑的话,以后一定要把身子养好,给老三多生几个儿子。” 花椒:“……” 这还能愉快地聊天吗? 冯氏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新房那边传来新娘子愤怒的声音:“你们家是仗着我年轻什么也不懂,欺负人吗?” 第40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直到进了新房,杨氏才发现她带来的所有嫁妆,包括被子水盆啥的,都被裴家压在最底下。 偏偏出嫁前,她娘也是嘱咐过她的,说女人到了婆家能不能挺起腰板来,就看成亲当天物什的摆放,看能不能把婆家的压在底下,就算不能,至少得压一半。 如今,杨氏瞧着裴家这般作风,很是生气。 这才刚进门他们就这样,摆明了欺负人嘛! 裴满自知理亏,也不好承认,只得一个劲地赔不是:“没有的事,都是成双成对的放的,总得有个上下吧,你不要多心了。” “我多心?”杨氏指着炕上的被子和放在墙角的水盆道,冷笑道,“你敢说这些不是你家故意放成这样的?我这刚过门呢,你们家就想把我压制住是不是?” “哎呀,我说老二媳妇,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哪里得跟着哪里的风俗走不是?”裴春花掀帘进来,不冷不热道,“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太计较了吧?” 杨氏怎么说也是新媳妇,她不信她能好意思为这事撕破脸。 哪知杨氏并没有新娘子的拘谨和羞涩,直接了当地问道:“姑,到底是我计较还是你们计较?你们以为我不懂这些风俗吗?你们把你们家的东西都压在我们的上面,到底按的什么心?” 她娘说了,绝对不能在这事上掉了气势。 要不然,一辈子就得被裴家人捏在手里。 “你这孩子,这怎么能是计较呢?咱们女人本来就应该以夫家为天的不是?”裴春花见杨氏起了高腔,笑盈盈走过来道,“好了,今儿是你的好日子,不要生气了,好多人在看着,不要让人家笑话。” “哼,你们都不怕人家笑话,我还怕吗?”杨氏瞪了裴满一眼,绞着帕子道,“裴满,今儿你我成亲,我也不想找不痛快,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把我家的东西都翻到上面来,这事就过去了。” 裴满看裴春花。 裴春花挑挑眉,刚想说什么,杨氏咄咄逼人地看着裴满,粉脸一沉:“裴满,跟你过日子的人是我,你翻不翻?” “翻,我翻还不成嘛!”裴满咬咬牙,开始动手翻被子,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他不听媳妇的,他今晚怕是连炕都上不去了,他可不想得罪了他的新娘子…… 裴春花见裴满这么不争气,也不好说什么,甩着脸子就出了新房。 没出息的男人,爱咋地咋地吧,她稀得管! 得知新房那边的缘由,冯氏笑着摇摇头,对花椒道:“哎呀,以后你们家可有的热闹了,你这个新二嫂,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哪!” “人多本来就热闹嘛!”花椒不以为然地笑笑,“热闹点好。” “要我说,如今老大老二都成了亲了,还不如分家的好。”冯氏抬头看了看裴泽,认真道,“分了家你跟花椒好好过日子,你们的日子孬不了。” “我也觉得他们家还是分了家好,但是老太太不想分家。”闷头喝酒的关六斤跟汪荣碰了碰杯,蹙眉道,“我这大舅子又是个大孝子,一时半会儿的这个家怕是也分不了。” “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汪荣喷着酒气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 清官难断家务事。 分家的事,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关六斤和汪荣一直喝到深夜,两人都喝醉了,也不肯走,特别是汪荣,出门就蹲在鸡窝前跟里面两只老母鸡说话,谁都劝不住,他说他的心里话只有这两只老母鸡懂。 气得冯氏不管不顾地回了家。 汪荣就是这样,一喝醉就四处找鸡说话,这个臭毛病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汪七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在裴泽屋里住下,陪着汪荣。 夜里,花椒听见他在鸡窝前又哭又笑的,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汪荣醒了酒。 汪七才拽着他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团团而坐。 裴满和杨氏新婚情热,卿卿我我地坐在一起腻歪,让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昨晚过得很满意,杨氏打着哈欠道:“昨晚姑父喝醉了,在院子里说话,害得我都没睡好呢!” “待会儿吃了饭,再回去睡会儿。”裴满急于讨好杨氏,很是殷勤地给她夹肉,他们虽然过来跟众人一起吃饭,实际上两人的饭还是单独的,继续吃他们昨天剩的八碗八碟,寓意一顿饭一辈子。 “你姑父就那样。”袁老太太笑着摇头,“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照我说,还是没碰到个厉害的对手。”杨氏偎依在裴满身边,娇滴滴道,“我们村有个老汉,一喝醉了就骂街,后来啊,被人灌了马尿,以后再也不骂了。” “二嫂的意思是,以后姑父再喝醉了酒,就给他灌马尿?”裴莺忍不住开口问道。 她不喜欢花椒,更不喜欢杨氏。 总觉得这个女人眼神飘忽不定的,不是什么好玩意。 “我只是说说,小姑不要当真。”杨氏目光在花椒身上落了落,见她低头不语地吃饭,环视了一圈,不见裴泽,问道,“三叔去哪里了?” 花椒没吱声。 倒是王氏不冷不热地开口道:“他一早就去山上看药苗了,你找他有事?” 柳氏低头笑。 其实杨氏这样的性情,她挺喜欢的。 以后有什么事,也不用她亲自出面了。 “看娘说的,我找老三还能有什么事啊!”杨氏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肥肉片子,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好,那趁着家里人都在,我就说说以后这日子怎么过吧!”王氏自然听说了昨晚的闹剧,对杨氏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板着脸道,“家里这么多人吃饭,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做,从明天开始,咱们婆媳四人轮流做饭,一人一天,你们怎么说?” 其实她早就想轮着做饭了。 要不然,这么一大家子的饭让她一个人做,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娘,我孩子还小……”柳氏当然不乐意。 杨氏更委屈:“娘,我刚过门您就让我做饭?我连家里人什么口味都不知道呢!” 王氏又看花椒。 花椒不动声色道:“只要大嫂二嫂同意了就行,我无所谓。” “行,那就这么定了。”王氏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今天是我做,明天是老大媳妇,后天老二媳妇,大后天老三媳妇,咱们就这么轮吧!” 柳氏:“……” 杨氏:“……” 她们同意了吗? 第41章 你愿意分家吗? 其实之前家里做饭劈柴什么的,大都是王氏和花椒做的。 但自从那次花椒砍伤了裴满,王氏对花椒的态度就变了许多,甚至连做饭也不喊她了。 加上裴泽回来后,花椒一直在山上帮忙,王氏一个人做这么多人的饭,的确吃不消,她就有让媳妇们轮流做饭的想法,裴春山知道王氏辛苦,也说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氏不情不愿地起来做早饭。 裴润知道媳妇不痛快,也跟着起来帮她烧火。 两口子忙了一早上,熬了菜粥,做了玉米饼,给袁老太太和娴姐儿福娃做了鸡蛋羹,王氏又跟袁老太太要了个鸡蛋放在锅里,说是给安哥儿吃的。 菜粥淡,玉米饼有些硬。 王氏一度怀疑柳氏是故意的,但人家两口子好歹做熟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裴春花给裴满和杨氏做的八碟八碗量很大,裴满和杨氏足足吃了六顿才吃完,还真是亲姑。 裴满和杨氏今儿回门,王氏忍痛给小两口收拾了三日礼,还割了两斤肉放在里面,裴满牵了驴,两人腻腻歪歪地回了杨柳村。 花椒吃完早饭就跟着裴泽上了虎啸岗。 时值二月底,天气渐渐热了。 有的药草已经发了芽。 两人依次把草席揭了,放在石头上晾晒,等干了好放进了山洞里面的大炕上备用。 裴泽编得这些草席很细致也很结实,能用好长时间。 忙碌了一气,花椒出了一头汗。 裴泽去溪边取了水,捡了柴,烧了热水,用花椒烧制的小杯子给她倒了杯水,花椒道了声谢,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喝着,望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裴泽冷不丁问道:“你,愿意不愿意分家?” “分家?”花椒一头雾水,“分家是你们家的事,你问我?” 貌似她从来没在他面前说什么分家之类的吧? 一直以来,她都是把自己置身在裴家之外的。 “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裴泽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轻咳道,“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我就跟爹娘商量商量分家的事。” 自从吃了她做的菜,他就觉得王氏和柳氏做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 但如果分了家,就能顿顿吃到她做的菜了…… “三哥,这事你真的不应该问我。”花椒不以为然道,“你们想分就分,不想分就不分,我说过了,我会尽快离开裴家的,现在都开春了,我会很快攒够银子搬出去的。” 前几天她在前面山坡上发现了好多粉葛根,粉葛根是味中药,可以入药,也可以泡水喝。 汪七说粉葛根不用晒干,直接送到药铺里就行。 价钱是五文钱一斤。 花椒对这个价格很满意。 裴泽挑挑眉,没吱声。 原来,她心里时刻想着的,是怎么离开裴家…… 那他的确不应该问她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腾地起身下了山谷,七拐八拐地不见了踪影。 花椒耸耸肩,并没有在意。 这人问的真是莫名其妙……他们家分不分家,跟她有什么关系! 几天没来,溪边渍糖树上竟然抽出了好多粉色的花苞,甚至有的已经半开,长长的,尖尖的,很是好看,花椒端着杯子走了过去,掂起脚把杯子放在已经开了渍糖花下面,小心翼翼地磕了磕花蒂,黑紫的花蜜从里面流淌出来,很甜,带着花粉的味道,如果这些渍糖花都开了,估计能采不少花蜜出来,到时候再熬成糖块,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正美滋滋地想着,一抬头,冷不丁发现一头黑乎乎的野猪正朝她呼哧呼哧地奔来,花椒睁大眼睛瞧了瞧,没错,是野猪,天哪,这里怎么还有野猪……花椒顿时吓出了一头冷汗,转身撒腿就跑,野猪啊,可不是闹着玩的。 刚跑了几步,她就觉得身边一阵劲风掠过,随之她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耳边传来裴泽熟悉的声音:“别怕,它只是受了惊吓。” 两人在草地上翻了几个滚,才停下来。 等花椒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被裴泽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他温热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拂在她的脸上,四目相对,花椒尴尬地要死,慌忙推开他:“三哥,你压到我了。”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这么明显的姿势,还用她说吗? 裴泽迅速起身,顺势把她拉起来,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花椒摇摇头,不声不响地把掉在地上的杯子捡了起来,勉强冲他笑笑,问道,“上次你不是打了一头野猪吗?怎么这里还会有野猪?” “这里一共有两窝野猪,差不多有十几头,前几天我在山谷那边做了几个陷阱,刚刚去看的时候,有个陷阱坏了,没夹住它,它受了惊吓就跑出来了。”裴泽理了理衣衫,淡淡道,“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不去。”花椒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万一再跑出头野猪咋办?” 刚刚太吓人了。 她可不想去冒险。 “有我在,你怕什么?”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禁不住嘴角微翘,转身就走,沉声道,“走吧,一起去看看,你知道野猪窝在什么地方,以后一个人来的时候,也能防范。” 花椒一想也是。 壮着胆子跟在他身后朝山谷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山谷的红茅草就越茂盛,也没有路,全靠裴泽拿着镰刀在前面开路,约莫走了百米左右,花椒这才发现裴泽在这里设下的铁丝套还有石板扣,和大大小小五六个陷阱,裴泽指了指前面灌木丛,低声道:“前面就有一个野猪窝,过些日子,我再过来栽些树,把它们围困在那个山包上,到时候捉起来就方便了。” “你要养野猪?”花椒顿觉不可思议。 虽然她知道野猪是可以驯养的。 但真正驯养野猪是需要家猪配合的,这样在山间驯养,她还是觉得不可行,因为野猪一旦受到惊吓,是不可能再回原来的窝里住的,而是会选择搬家,这么大的山,哪里能圈住它? “不是养,是围困。”裴泽倒是很有信心,指了指山谷道,“这里离水源最近,而且还有不少栗子树,它们是不会走的,如果要走,它们早走了,是不会等到现在的,你放心,能行的。” 花椒点点头,再没吱声。 他说行就行吧……反正是他的事。 晚上吃饭的时候,裴泽便跟裴春山裴润裴满聊到了分家的事。 第42章 分家 裴润见裴泽这样说,很是惊喜。 柳氏早就想分家了,在他面前闹腾了不止一回了。 每次他都说等裴满成了亲再说,哪知裴泽就冷不丁提出此事,刚好省了他开口了。 但裴春山不表态,裴润也不好说什么,搓着手道:“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吧!” 裴满则不同意分家,蹙眉道:“一家人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干嘛要分开?再说,分了家,咱们也没地方住啊!” 他做不惯地里的活。 分了家,他得自己种地啊! 裴春山看袁老太太。 袁老太太沉着脸道:“老三,怎么突然提出要分家了?” “树大分枝,人大分家,早点分开,对大家都好。”裴泽沉声道,“何况以后我不常在家,顾不上地里的活,虎啸岗那边的药材卖的钱暂时也不能交给家里,因为我还需要分期偿还做船的钱。” 其实他说的是实话。 前期海上那边的确投入挺大的,赔赚的,也不好说。 “老三,我正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在大通船行那边做的船?”裴春山突然想起裴满成亲那天,听汪七说起一嘴,当时想问裴泽来着,人多嘴杂地忘了问,刚好裴泽提起此事,他心里很是不悦,责怪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做船出海我不反对,但是养鱼的话,是万万行不通的,海里哪能养住鱼?”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未听说在海里养鱼的事。 老三还是太年轻。 “就是啊老三,这事根本行不通,就算官府同意,也没法养的。”裴润也觉得不可思议,极力劝道,“如果能养的话,镇上秦五爷早就养了,人家财大气粗的,势力也大得很。” 他觉得裴泽出去这几年,整个人都变了。 做什么事也不跟家里说,还不如裴满呢! 起码裴满跟着关六斤到处收粪,赚得都是辛苦钱。 “老三,这事真的不行。”裴满也摇头道,“不信你瞧着,指定赔钱,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柳氏和杨氏站在西厢房门口闲聊,听男人们说起分家的事,柳氏眼前一亮,悄然用胳膊肘子捣了捣杨氏,低声道:“你听见了吗?老三要在海上养鱼,这不是脑子不好使嘛,咱们可不能跟着他抽风,到时候赔个精光,咱们还得跟着他还债,要我说,这家分了好。” “可万一赚钱呢?”杨氏不太想分家。 分家她还得自己做饭。 更重要的是,裴满跟着关六斤收粪,成天不在家,到时候地里的活都她一个人做,她可不想下地干活。 “就算赚了钱,你以为他会分给咱们?”柳氏冷笑,“弟妹,咱们跟他终究隔着一层,安哥儿跟他才是亲兄弟,咱们算什么呀,就算是赚了,人家也不会说是赚了的,先别说咱们婆婆,花椒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去镇上卖栗子的钱,家里可是一文钱都没见,奶跟她要,她都不给,何况是咱们。” “如果没分家,他们赚的钱就是咱们的。”杨氏翻着白眼道,“凭什么爹跟大哥累死累活地在地里干活,他们在外面逍遥,到头来家里分不到一文钱……” “话是这样说,但人家老三说了,虎啸岗卖药材的钱是要投到海上去的,不可能拿回来的。”柳氏见杨氏还不开窍,顿觉无语,直接了当道,“反正迟早要分家,还不如趁着老三主动开口把这个家早点分开,他提的分家,就让他解决咱们的房子就是。” 杨氏恍悟,一脸敬佩地看着柳氏:“还是大嫂聪明,老三如果不解决住的问题,咱们就不跟他们分家,看他怎么办。” “就是这样的。”柳氏悄声道,“我是长嫂,不好说这些,你去说比较合适。” “行,我去。”杨氏也不推辞,扭着腰肢就进了正房,一进门目光就粘在了裴泽身上,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裴家三兄弟当中就数裴泽长得最好看,不,可以说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物来,天哪,她要是嫁的人是裴泽就好了……裴满见杨氏进来,忙陪着笑脸道:“你先回屋,我们说会儿话就回去。” “我们都听见了。”杨氏倚在门口,冲裴泽笑笑,“既然三叔想分家,那就分呗,只是我想问一句,分了家,我们住在哪里?” “就是啊老三,咱家就这么一处院子。”裴春山不是不想分,而是觉得如果分了家,还继续住在一起的话,也不是那么回事,袁老太太也跟着叹气:“反正家里没钱再盖新房,你们就是把我老婆子卖了,我也拿不出盖三处院子的钱。” 反正她的棺材本不能动。 只要她不死,就不能动。 “奶,你放心,房子的问题,我来解决。”裴泽似乎早就考虑了这事,不紧不慢道,“我问过黄叔了,他说咱们家这种情况早就应该跟村里要宅基地了,你们看好那里跟我说一声,刚好一起盖房子。” “老三,你哪来这么多钱?”裴春山惊讶道,“三处院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先盖大哥二哥的,我先住这里,等我手头宽裕了,再盖我的也不迟。”裴泽从容道,“反正大哥二哥一搬走,家里也能住开。”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王氏一听不乐意了,沉着脸道,“凭啥你大哥二哥的房子,你出钱给他们盖?不行,我不同意。” “就这样吧!”裴泽并不理会王氏的话,穿鞋下炕,自顾自地回了屋。 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在他眼里,两处院子能解决的问题,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柳氏得知裴泽答应先给他们两家盖房子,喜不自胜对裴润道,“我就说嘛,趁着老三提的分家,刚好把房子的问题解决了,多好的事,如果是咱爹出面盖房子,咱们还得一起还债,明天你就去看宅基地,早点把这事定下来,要不然,等老三反悔就不好了。” 裴润点点头:“知道了,我明天就跟老二一起去看宅基地。” 花椒知道裴泽提出分家的事,也没多想。 夜里早早睡了。 第二天轮到裴满和杨氏两口子做饭,相比柳氏,杨氏的厨艺实在是不敢恭维,菜粥烧糊了不说,玉米饼竟然不熟,鸡蛋羹也忘了放盐,折腾了一早上,一家人也没吃上早饭。 气得王氏一个劲地数落杨氏:“老二媳妇,你在娘家不做饭吗?哪有你这样的,连菜粥都能烧糊了。” “哎呀娘,我这初来乍到的,这些事也难免的。”杨氏很是不服气,“既然您看不上我,那我以后不做了,反正我也做不好。” “哼,做不好就不做了?好吃懒做谁不会?”王氏冷笑,“你嫁到谁家不用做饭?”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裴春山上前打圆场,不耐烦道,“她不会做饭就慢慢学吧,你赶紧做点饭我们吃,地里的活紧着呢!” “我欠你们的。”王氏摔门进了屋,冷声道,“今天又不是我做饭,爱谁谁。” 裴泽更是连正房也没进,直接出了门。 袁老太太见婆媳俩吵了起来,趴在窗上喊道:“你们都不要吵了,让花椒做就是了,花椒,你替你二嫂做顿饭不为过。” “奶,今天是二嫂做饭,明天才是我。”花椒背起竹筐,头也不回地就出了门,爱吃不吃,反正她不做,她去镇上吃肉包子…… 袁老太太气了个倒仰。 小蹄子,翅膀硬了啊这是! 花椒在虎啸岗挖了满满一竹筐粉葛根背到了济仁堂。 汪七很是热情,亲自给她过了秤,又领着她去账房支了货款,见她还带了松菇来,得知她要送到逍遥茶楼里去,笑道:“你不用去逍遥茶楼了,直接放在我们这里就行,我们也收松菇呢!” 花椒大喜,一并把晒干的松菇卖给了汪七。 这么快卖完山货,花椒心情大好,背着空竹筐就去了附近的大刀面馆,打算吃碗面再去码头那边逛逛,哪知刚坐下,就见苏贤不动声色地在她对面坐下,目光烁烁地看着她:“花椒,别来无恙。” 第43章 偶遇苏贤 “是你呀,这么巧!”花椒低头吃面。 面的味道很好。 浓郁的酱香汤汁里放了些许的肉丝,上面还点缀了一把碧绿的葱叶,葱香混合着肉香,入口顺滑鲜美,咸淡适中,美味极了。 “是呀,我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本来我还想去村里见见你呢!”苏贤给她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温声道,“这些日子还好吗?我听我娘说,你前些日子在码头上卖栗子,是他们家逼你出来卖的吗?” 他知道她在裴家的日子不好过。 之前也常常在他面前哭鼻子,只是自从她上次被裴满欺负,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一直以为她在怪他,没能保护好她。 “不是,是我自己愿意的。”花椒冲他勉强一笑,“听说你很快要春闱了,怎么有空出来?” 原主的确依赖过他。 但她不是原主啊,她对这样的小白脸也没什么兴趣,更没心思跟他纠缠。 “过来办点事,很快就回桐城了。”苏贤环顾左右,低声道,“花椒,我在桐城的时候听说了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若觉得不该,大可不必开口。”花椒挑着肉丝吃得津津有味,身为读书人也太八卦了吧? 苏贤见花椒这样说,愣了片刻,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花椒,我知道你在裴家过得不易,尤其是裴泽回来后,你就更不得自由,但如果裴泽是个好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裴泽这个人,你是真的不能嫁……他,他是西北青龙寨的三当家的,听说是因跟大当家的不合,才离开青龙寨,前些日子防护林的案子,十有八九是他做的……你以后千万要离他远点,免得他伤害到你。” “不,不是他。”花椒迅速打断他的话,不悦道,“苏贤,没有证据的事,你不要乱说,我相信官府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虽然当时她也怀疑那四个黑衣人是裴泽杀的。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裴泽要杀他们,当时就杀了,不可能半夜再去镇上寻仇,所以那四个黑衣人的死,肯定是另有其人。 “花椒,你要相信我说的话,我并非空穴来风有意栽赃,而是有人亲眼所见……”苏贤压低声音道,“不信你等着瞧,官府很快就找上裴泽了。” “有人亲眼所见?”花椒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是谁?”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有个远房表哥在衙门当差,我就是听他说的。”苏贤又一次环顾左右,再次压低声音道,“我表哥知道我跟裴泽是邻居,所以才特意找我问了几句,要不然,这件事情我还不知道呢!” “你告诉你表哥,裴泽没有杀人。”花椒吃完面,放了五个铜板,起身就出了面馆,顿觉心里乱糟糟地,虽然她跟裴泽没什么,但他们终究是合作伙伴,又在一起共事过两个多月,她当然不希望他出事的……他要是出了事,说不定她就不能顺利地离开裴家了。 正胡思乱想着,肩头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冯氏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问道:“想什么这么出神,喊你都听不见。” “表姑。”花椒很是惊喜,忙问道,“您怎么在这里?” “你姑父出海去了,我随便逛逛。”冯氏亲昵地挽起花椒的胳膊,“走,跟我去买个肘子,然后你去我家教我做红烧肘子,刚刚我看见他跟那个盛明衍在码头那边转悠来着,我跟他们说好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刚好你也一起过来就是。” “好。”花椒欣然答应。 她觉得有必要把苏贤的话转告给裴泽。 让他也有个思想准备。 买好肘子和调料,花椒便跟着冯氏去了她家。 冯氏家就在镇子上,离南市北市也不远。 地段很是不错。 只是房子不大,约莫着能有裴家的一半多一点,四间正房带着两间耳房,院子很小,家里收拾得很是整洁板正,依稀能听见码头上的嘈杂声。 做饭的工夫,花椒便对冯氏说了自己的打算。 说她想在北市那边租个铺子做生意。 冯氏很是惊讶:“你家老三那么能干,你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地做什么生意?我要是你,就赶紧跟他圆房,早点生孩子,我跟你说,女人越早生孩子,男人对你越好,尤其是老三那样的人,你就得用孩子拴住他。” 又来了…… 花椒顿觉无语。 顿了顿,轻咳道:“表姑,我不想住在村里……这也是三哥的意思。” “哦,是这样啊!”冯氏恍悟,“也是,你们那一大家人的确够吵的,你们搬出来也行。” “所以我想麻烦表姑帮我物色个铺子。”花椒坦然道,“你们不是说我做的红烧肘子好吃吗?那我就专门做些卤肉什么的卖,反正码头上的人来去匆匆的,进店就能吃个现成的,我觉得能行。” 前世她上高中的时候,她爸妈就在学校门口开过卤肉店,生意很是不错。 她暑假的时候,每天都在那里帮忙,大体流程什么的,还是知道的。 做生意嘛,肯定得从自己最熟悉最了解的行业下手。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冯氏眼前一亮,连连点头,“你放心,铺子的事我帮你物色着,反正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刚好也能帮帮你。” “是嘛,那就太好了,谢谢表姑。”花椒心花怒放。 两人有说有笑地炖上了肘子,又炒了一盘鱿鱼丝,拌了一盘海蜇头凉菜,炸了花生米,做好后,扣在锅里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边喝茶边等着男人们回来。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汪荣都从海上回来了,也不见裴泽和盛明衍过来。 眼看饭菜都凉了,冯氏便催促汪荣去找找两人。 不一会儿,就见汪荣领着盛明衍急匆匆地进了门,一见花椒,盛明衍脸一沉,劈头盖脸地问道:“花椒,晌午的时候你跟那个苏贤在大刀面馆说什么了?” 小姑娘在面馆里跟那个小白脸说话的时候,他跟裴泽都看见了。 但裴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问。 但如今出了事,他就不能不问了。 “没说什么呀?怎么了?”花椒一头雾水。 “刚刚裴泽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说他跟防护林的命案有关。”盛明衍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且问你,在你心里,裴泽和苏贤,哪个更重要?” 第44章 误会 “裴泽是我的家人,苏贤是我邻居,你说哪个更重要?”花椒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抬脚就往外走,“我这就去问苏贤,看到底怎么回事!” “哎,吃了饭再去吧!”冯氏没心没肺地拽住花椒,白了盛明衍一眼,怼道,“你不要冤枉好人,花椒可不是那样的人,裴泽是她男人,她能帮着外人吗?” 冯氏认识苏贤,也知道苏贤跟花椒要好。 但她觉得花椒绝对不可能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对对对,这事肯定是个误会。”汪荣也帮腔道,“盛掌柜的,你不要吓唬花椒,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知道防风林的命案。” 防风林的命案他知道。 听说是青龙寨的人干的,跟裴泽压根没关系,是衙门瞎胡闹。 “表姑表姑父,谢谢你们相信我,但我还是要去问苏贤。”花椒冲两人勉强笑笑,大踏步出了门,刚走没几步,就见盛明衍不声不响地从后面追上来,沉声道,“你不用去找苏贤了,此事裴泽会处理好的,你还是回家等消息吧!” “我的事不用你管。”花椒不看他,径自去了南市。 盛明衍:“……” 小姑娘还挺倔。 苏婶的包子摊上还有好多人在吃包子。 苏贤在边上帮忙收账,花椒快走几步,上前直接了当地问道:“苏贤,你告诉我,是谁说裴泽跟防风林命案有关的?是你?” 苏贤微愣:“不是我,裴三哥怎么了?” “他被衙门的人带走了。”花椒毫不客气地问道,“苏贤,到底是谁告的裴泽?” “我不知道。”苏贤眼神闪烁。 “你知道。”花椒直视着他,“你前脚跟我说了此事,后脚裴泽就被带走了,你还敢说,此事你不知情?” 若此事不牵扯到她也就罢了。 偏偏一切看上去跟她有关,不管她跟裴泽以后如何,她都做不到置身事外。 “花椒,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苏贤轻咳道,“但你相信我,这事真的跟我无关,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裴泽的事,你帮不了他……” 裴泽就是青龙寨的人。 这个事实谁都改变不了。 苏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斜睨着两人,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个花椒也真是的,大庭广众之下缠着她儿子说话……她不是有男人吗? 花椒脸一沉,转身就走。 最烦苏贤这样的人了,说话吞吞吐吐,说一半留一半,还读书人,呸! “花椒,你等等。”苏贤神使鬼差地追了上来,环顾四下里,低声道,“你别生气,真的不是我,你好好想想,最近裴三哥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除了上次裴泽揍了柳五,花椒想不到裴泽还得罪过谁:“难道是秦五爷?” “花椒,秦五爷睚眦必报,你们可得小心点。”苏贤没承认也没否认。 花椒全明白了,抬脚去了茗香楼找盛明衍。 把裴泽跟秦五爷之间的过节告诉了他:“是秦五爷去衙门告发的裴泽,但我想衙门没什么证据,应该不会立案的。” 盛明衍见她急出了一头汗,也不好再提她跟苏贤的事,蹙眉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家,跟你家里人说裴泽晚点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我这就去衙门看看再说。” 花椒见天色不早了,只得先回了桐花村。 裴家早就乱了套。 关茂关盛听人说裴泽被衙门带走了,赶紧告诉了裴春山和王氏,裴春山没了主意,跟裴润去了镇上找汪七,还没有回来,王氏急得直转圈,见花椒回来,忙问裴泽的事,花椒安慰道:“娘,你们先不要着急,盛掌柜的已经去衙门问了,三哥很快就回来的。” “哪个天杀的,说防风林的命案跟老三有关。”王氏愤愤道,“老三就是个做生意的,一点身手也没有,怎么可能杀了四个人,真是荒唐。” 花椒嘴角扯了扯,转身进了自己屋。 看来,当娘的,也不怎么了解自己的儿子嘛! 相比家里的慌乱,坐在衙门里的裴泽倒是异常冷静,几句话就把吴知县问得哑口无言,吴知县沉默半晌,才讪笑道:“此事兴许是个误会,你放心,本官绝对不会冤枉了好人的。” 因为裴泽包山头的事,两人还在一起吃过饭。 没几天,又把人家裴泽传讯到衙门问话,连吴知县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好,在下就等着。”裴泽表情淡然。 “早就听闻裴三爷是个爽快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一个身穿深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哈哈笑着走进来,冲裴泽抱拳道,“惭愧惭愧,都是手下有眼无珠,认错了人,错抓了裴三爷,还望三爷见谅。” “这位是?”裴泽看吴知县。 “这位就是码头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秦五爷。”吴知县笑容满面地给两人引荐,裴泽恍悟,不冷不热道,“听闻秦五爷财大气粗,人脉颇广,在梧桐镇呼风唤雨,今日果然受教了。” “过奖过奖。”秦五爷不请自坐,翘着二郎腿,煞有其事道,“实不相瞒,在下虽然是做生意的人,但镇上不安,在下心中不宁,尤其是像防风林这样的大案,这案子一日不破,在下就寝食难安,故而这些日子一直让手下人帮衙门留意此案,却不想,误抓了三爷,三爷放心,在下回去后定会好好收拾那帮不长眼的东西。” “五爷客气了。”裴泽会意,起身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也就没事了,无心者不怪,在下告辞。” “哈哈,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不要急着走嘛!”秦五爷笑道,“听说三爷在大通船行里做了船,准备在海上养鱼,秦某真是佩服得很,不知道三爷有没有兴趣跟秦某合作,秦某不才,这些年在海上跌打滚爬了多年,对海上的事不敢说精通,但自认比一般人强些,秦某相信,只要咱俩携手,定会在咱们这片海域上大展身手的,不知三爷意下如何?” “不知五爷想怎么合作,在下愿闻其详。”裴泽重新坐下。 “我出银子,你出力,赚了钱,咱们五五分。”秦五爷很是认真地看着裴泽,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的身手和本事,不会亏待你的。” 青龙寨的人杀人放火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需要这样的人。 第45章 那些往事 “多谢五爷抬举,只是跟我合作,我只接受入股分红。”裴泽端起茶杯,慢腾腾地抿了一口,淡淡道,“而且怎么做都得是我说了算,您知道,合伙的买卖从来都不长久,尤其是海上这种高风险的行当。” 明白了,今日之事,是秦五爷给他下的套。 秦五爷这是摆明了想告诉他,他秦五爷就连官府也能随意拿捏的。 果然嚣张! 吴知县心头微动。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 如今,这两虎相斗可如何是好…… “裴三爷这是拒绝了?”秦五爷并不恼怒,反而笑盈盈道,“在这梧桐镇,敢拒绝秦某还敢跟秦某提条件的人,裴三爷还是第一个,怎么说呢,秦某并非强人所难之人,以后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是你裴三爷的骨头硬,还是我秦某的拳头铁。” 不愧是青龙寨的人。 果然有骨气。 “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裴泽再次起身,冲吴知县抱拳道,“吴大人,既然此事是个误会,那在下就告辞了,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还望大人查清楚为好,我在家里种地也是很忙的。” 吴知县讪讪笑。 心里却在哀嚎,唉,官大一级压死人,要不是秦五爷的后台硬,他岂能被拿捏在姓秦的手里…… 裴泽不看秦五爷,抬脚出了衙门。 走到半路,就见盛明衍匆匆迎上来问道:“姓秦的想怎样?他竟然敢难为你,活腻歪了吗?” “他想跟我合作。”裴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道,“许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想给我来个下马威,让我知道知道他的厉害而已。” “呵,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这次秦五爷可倒霉了,谁让他遇见你了呢?”盛明衍冷笑,抬脚把一颗小石头踢出老远,“这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处理就行,我不揍他个半身不遂,我就不姓盛。” 裴泽是谁? 当年可是一人一剑力战群狼的孤胆英雄,野狼山的狼都被他灭了一大半,以至于后来他每次路过野狼山,都会有不怕死的狼出来挑衅他,想找他报仇…… 他连野狼都不怕,还怕个秦五爷? “明衍,你我手里的人命够多了,还是算了吧!”裴泽边走边道,“我这次回来,并不想跟谁争狠斗勇,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还有,你不用跟着我了,你还是回京城做你自己的事吧!” 盛明衍在家里的独子。 这次是从家里偷着跑出来的,他不想让盛家担心。 “你把所有的身家都留给了她,自己身无分文的回来,你让我怎么放心?”盛明衍背着手走在他身边,叹道,“我知道你迟早会过上你想要的日子,可是一文钱也能憋到英雄汉,你又不肯让我帮助你,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这样对自己,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能帮你弄到,可偏偏你……” 裴泽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他之前说想要白手起家,就肯定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包括他这个好友。 “如果我站在金山上赚银子,那还有什么乐趣?”裴泽知道盛明衍的心思,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我说了,你不要把我救过你的事一直放在心上,要不然,对我也是一种负担,我这样做,有我这样做的目的,你应该明白的。” 盛明衍点点头,下意识地环顾左右,极力压低声音:“是不是你察觉到了什么?他派人跟过来了吗?” 月色如水。 空旷的大道,虽然四下里空无一人,但他还是觉得仿若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如果他不派人过来,就不是他了。”裴泽放慢脚步,幽幽道,“你放心,他如果想杀我,就不会让我回来,我了解他,他只是对自己不自信而已。” “你们在一起出生入死了八年,他还是对你不放心……”盛明衍摇摇头,神色落寞道,“他明明知道湘湘郡主喜欢的人是你,可是他还是强娶了她……” “不,不是强娶,他们是两情相悦。”裴泽眸底暗了暗,扭头看着盛明衍,肃容道,“记住,以后不要再提这些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以郡主的身份,嫁给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再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带她回来,她并不适合过这样的日子,也不合适跟我。” “你还说他不自信,我看你也不自信……”盛明衍耸耸肩,望着不远处黑黝黝的林子,摇头道,“你若留下,他其实也不会亏待你,以你的身份也能配上湘湘郡主的,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我若留下,只有死路一条。”裴泽目光沉沉道,“他或许会让我再活十年八年的,许我富贵,许我权势,但他绝对不会让我善终,他连他的亲手足都不放过,何况是我……” “唉,当年你们五虎军是何等的威风,到头来,却是落得如此下场。”盛明衍感慨道,“死的死,走的走,他的确是个薄情的人。” “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裴泽大踏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又道,“明天你就动身回京城,记住你的身份,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只想过几天安宁的日子。” “可是你……”盛明衍欲言又止。 “这是命令,我命令你回京。”裴泽冷着脸道,“你若是为我好,就离我远点,否则,休怪我不念昔日情分。” “我走,我走还不成嘛!”盛明衍只得点头答应。 裴泽回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花椒有心事睡不着,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知道是裴泽回来了,忙起身穿衣走了出去,刚巧王氏和裴春山也披着褂子迎出来,见了裴泽,王氏异常欣喜:“老三你可算是回来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爹娘,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裴泽走到井边洗手,冲他们摆摆手,“快回去睡吧,明天再跟你们说。” “你也早点睡啊!”王氏打着哈欠回了屋。 裴春山一抬头见花椒站在门口,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跟着王氏进了屋。 “这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裴泽见花椒站在门口,温声道,“是一场误会,我没事的。” 待他洗手进屋点了灯,花椒也跟了进去,倚在炕边问道:“三哥,秦五爷为什么要指证你?是因为柳五的事吗?” “不是,他想跟我合伙养鱼。”裴泽不看她,取出布巾擦了擦手,“不过我没答应他。” “合伙的买卖不好做,你幸好没有答应他。”花椒一听是因为这事,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见裴泽表情很是轻松,担忧道,“那如果他以后再成心为难你怎么办?” “你是在担心我吗?”裴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46章妯娌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面容有些朦胧。 花椒仰脸望着他,一时有些愣神。 她很难将眼前的这个人跟那天在后山跟那四个黑衣人打斗的男子融合在一起,只是……他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说话,他也没吭声。 沉默片刻,花椒才意识到已经深夜了,开口道:“之前盛掌柜的怀疑是我跟苏贤说了你的事,所以衙门才找上你的,我跟苏贤什么都没说,反而是苏贤提醒我,说你可能跟防风林命案有关。” 这个黑锅太大。 她可不想背,万一哪天她被裴泽灭了口,那她岂不是很倒霉。 “我相信你,这事跟你没关系。”裴泽双手抱胸,倚在灶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从这件事情上,那个苏贤并非良人,以后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她到现在没睡,肯定是因为此事。 甚至他还有一丝感动,毕竟除了他爹娘,还有一个人在替他担心。 花椒点点头,从善如流道:“我早就说过了,他对我而言,不过是旧相识罢了。” 也许花椒之前依赖过苏贤,但她不是花椒。 “那就好。”裴泽微微颔首,又抬头看她,“你还去山上挖粉葛根吗?” “是的。”花椒坦言道,“再不挖就过了季节了,七爷说这个季节的粉葛根质量最好,是上等货。” “那我跟你一起去。”裴泽温声道,“刚好我也要去镇上办点事,顺路帮你捎过去。” “好。”花椒欣然应道,转身往外走,“你早点休息!” 裴泽率先一步替她掀帘,送她出去,低声道:“都这个时候了,明天不用着急起。” 花椒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西厢房里冷不丁传出杨氏的娇缠声:“死鬼,你轻点……” 院子里静悄悄地。 她的声音格外地突兀,格外的扎耳…… 花椒顿觉尴尬,脚步匆匆地回了自己屋。 就这样在一个院子里住着,还真是太不方便了…… 裴泽皱皱眉,也迅速放下帘子。 哪知,过了一会儿,杨氏的声音再次魔性地传来:“啊啊,我要死了……” 花椒索性蒙着头。 天哪,他们这是在现场直播吗…… 第二天,轮到花椒做饭,裴泽早早起来去后山折了一把竹笋,还抱了柴回来,坐在灶口前一边剥竹笋一边传火,跟花椒闲聊:“这里原来没有竹子,还是我走之前在镇上买了两棵竹苗回来栽在那里,谁想到八年工夫就长了这么多了。” “我来回从那边走了好多天,还没留意有竹笋呢!”花椒熬了菜粥,用老面加糖和面做了玉米饼,还用猪油做了个松菇汤,给袁老太太和娴姐儿福娃做了鸡蛋羹,裴泽亲自动手用猪油番椒炒了个鲜笋,绿油油的笋干上点缀着几颗红色的辣椒,颜色搭配得很好看。 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杨氏整个身子几乎半躺在裴满的怀里,就差没亲口告诉众人,昨天他们的那啥啥活动很是尽兴,其他人显然也听见了,尤其是裴春山和王氏,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裴润和柳氏表情也很是不自然,裴莺十五岁了,也通晓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脸红红地没出声,低头吃饭,倒是裴安睁着大眼睛问裴满:“二哥,昨晚你们在屋里干嘛了?我听见我二嫂说她快死了……” “别胡说,吃饭!”王氏黑着脸训斥道,“赶紧吃饭,吃完了出去玩,都是些不要脸的玩意!” 她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听见怎么大的叫声……不要脸的东西,怎么不去死! “够了,不要说了。”裴春山黑着脸喝住王氏,“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娘,我要跟着三嫂去镇上卖粉葛根,三嫂卖了钱,还给我买糖葫芦呢!”裴安倒是没理会他爹跟他娘的异样,大刺刺道,“三嫂有好多铜板,我都看见了呢!” 花椒顿觉无语。 他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她怎么不知道? “这还没分家呢,就开始藏私房钱了。”杨氏似乎并不觉得丢人,反而撇着嘴,很是不服气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那我们岂不是很吃亏?” 柳氏笑而不语。 现在她越发觉得这个新弟妹是个脸皮极厚的主。 “既然二嫂这样说的话,那就让二哥把这些日子赚的钱拿出来记个账,以后也好平分。”花椒淡淡道,“还有大哥每次去镇上卖南瓜的钱也要上交,你们为大,我为小,你们交了再说。” “你男人赚的钱,我们不惦记,我们男人卖的钱也不用你惦记。”杨氏理直气壮道,“你管好你们自己就行,山上海里的事,赔了不找我们要就行……”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就得好好论道论道。”王氏急赤白脸地打断杨氏的话,冷声道,“你们盖房子的花费也是要记账,分家后平坦,亲兄弟嘛,这才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三叔,你别误会,我们妯娌三个说着玩的,既然你有言在先,我们也不会真的过问你们卖山货的钱的。”柳氏率先反应过来,笑着对裴泽道,“你们误会了,你大哥二哥赚的钱都是上交的,只不过是你们没看见而已,不信你们问奶,奶,您说我们是不是交了?” “交了,都交了。”袁老太太不耐烦道。 “三叔,我们看过宅基地,也问过里长了,里长说,就靠着咱们家东边的空地盖就行。”杨氏媚眼如丝地看了看裴泽,娇滴滴道,“我们同意分家,你也不要食言哦!” 花椒顿觉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裴泽脸一沉,放下筷子就走了出去。 “老二媳妇,坐有坐样,站有站样,你当媳妇的,这是干什么?”王氏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了当道,“等分了家,你们两口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们管不着,但你们住在家里一天,就不能这样太放肆,也幸好苏家没人住,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裴满脸一红,不声不响地下了炕,匆匆出了门。 杨氏这才反应过来王氏说的是昨晚的事,也知趣地闭了嘴。 “他们怎么了?”袁老太太一头雾水。 她夜里睡觉沉,什么也没听到。 “好了,不要说了。”裴春山瞪了一眼王氏,扭头对裴润道,“今儿咱们去镇上找你姑父拉点农家肥回来,先把地种上再说。” 裴润连连点头:“好。” 父子俩吃了早饭,相跟着去了镇上。 一直到天黑,还没有回来。 王氏和柳氏急得团团转。 不过是买个农家肥,用不着半天就回来了,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老三呢,快让他去找汪七,找几个人去镇上找找。”袁老太太也慌了神,要是她儿子出了什么事,那她还怎么活…… “老三去找六斤商量了。”王氏擦擦眼睛道,“两个大男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爹跟大哥去买肥的时候,我不在,姑父说,他们晌午的时候就说要赶回来吃饭的。”裴满皱眉道,“除非他们迷路了……” 想想又不可能。 从桐花村到梧桐镇,这条山路他们走了无数次,闭着眼睛也能回来。 “花椒,你今天不是去镇上卖粉葛根了吗?”王氏急得出了一头汗,这才想起花椒,抓住她的胳膊,急切道,“你有没有看见你爹跟你大哥?” “娘,我若是看见,我早说了。”花椒有些无语。 她卖了粉葛根又去冯氏家坐了一会儿,从码头那边捡了好多海螺,然后又把这些海螺在冯氏家做成了香辣海螺送进了逍遥茶楼,还在那里听了一段书,回来的时候,天也快黑了,她压根就不知道裴春山和裴润也去镇上了。 “娘,你们不要着急,我这就去镇上走一趟。”裴泽一步跨了进来,看了看花椒,温声道,“你跟我一起去,我去找表姑父帮忙,你跟表姑在家也能做个伴。” “好,我跟你一起去。”花椒不好推辞。 第47章 一起去镇上 月色如水。 路边树影幢幢,有风从树梢盘旋而过。 花椒冷不丁想起那四个黑衣人,心里有些发毛,亦步亦趋地跟在裴泽身边,尽量不去看周围黑黝黝的树林,她担心有人从里面冲出来拦住他们。 见她不吱声,裴泽主动开口问道:“怎么?害怕了?” “有点。”花椒如实道。 “不要怕,有我在呢!”裴泽低声道,“那些人不会再找过来了。” “那就好。”花椒勉强笑道。 “如果我真是青龙寨的人,你害怕吗?”裴泽扭头看着她,月色下,小姑娘神色很是平静,而且她身上有一种跟她年龄并不相符的豁达和从容,这一点,他倒是很欣赏。 至少,她跟他妹妹裴莺不一样。 “即便你是,我也不害怕。”花椒抬头看了看他,从善如流地拍着马屁,“你并非穷凶极恶之人,即便是做过青龙寨的人,也肯定是迫不得已,何况,你如今已经回来了,也就跟青龙寨没什么关系了。” “看样子,你的确认为我是青龙寨的人。”裴泽轻笑,郑重道,“实不相瞒,我跟青龙寨的人很熟悉,但我绝对不是青龙寨的人,再就是,青龙寨的人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凶残,他们也是人,只不过传言把他们神话了而已。” “是呀,传言不可信。”花椒只是笑。 她不仅对那个青龙寨不感兴趣,而且她对裴泽的过去也不怎么感兴趣。 冯氏已经在码头那边给她打听到一间铺子,原来是卖饼的,听说老家出了点事回了老家,走的时候租金还没到期,便把他转租给了几个在码头上扛包的老乡歇脚,冯氏认识那个店铺的房东,说下个月房租到期就帮她租下来,也就是说,她下个月就能离开裴家了。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见她似乎没有跟他聊天的兴趣,也就没再说什么。 到了镇上,去了冯氏家里。 汪荣见两人这个时候来他家,吃了一惊,得知缘由,忙问道:“老三,猜到是谁做的了吗?” 冯氏拉了花椒坐下,给两人泡了茶,低声安慰道:“别担心,如果是在镇上,咱们就不怕。” 花椒点点头。 “应该是秦五爷。”裴泽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撩袍坐下喝茶,蹙眉道,“我今儿来找表姑父,是想让表姑父出面帮这个忙。” “我?”汪荣一头雾水,“老三,我跟秦五爷并无交集,怎么帮忙?” “这个我知道。”裴泽放下茶碗,继续道,“我听说表姑父的舅舅无名师父至今健在,而且表姑父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观音寺探望他。” “这倒是。”汪荣狐疑道,“你是说我舅舅认识秦五爷?” “据我所知,秦五爷也经常去探望无名师父。”裴泽道,“这事我不想闹大,想请表姑父跟我一起去找找无名师父,让他给秦五爷传个话,先放我爹和我大哥出来,至于我跟秦五爷的恩怨,我自己会解决。” “行,我跟你一起去。”汪荣很是爽快地应道,“这里离观音庙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赶趟!” “老三,俗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秦五爷那样的人,可不敢惹。”冯氏也跟着嘱咐道,“一旦惹事,后患无穷,上次码头上有个人就因为得罪了秦五爷,差点被秦五爷的人折磨疯了,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带着一家老小远走他乡。” “表姑放心,我知道的。”裴泽看了看花椒,温声道,“你留下跟表姑作伴,等我办完了事,再来接你。” 花椒也大体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道:“好,你快去吧!” 待两人出了门,冯氏才打趣道,“行啊你,我看你家老三对你挺好的,你们是不是快要圆房了?” “哪有!”花椒尴尬道,“他喊我来,是让我跟表姑作伴的。” “哈哈,你别逗了,你表姑父经常出海,我也经常一个人在家,还用着你来跟我作伴了?”冯氏哈哈笑,“我看他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才把你喊来的。” “表姑说是,就是吧!”花椒不好再跟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表姑是过来人,愿意看着你们好呢!”冯氏笑笑,给花椒找出一条崭新的被褥铺在炕上,“你安心睡觉,明早你爹跟你大哥一准就回去了。” 花椒走了大半个时辰,也觉得累了,一挨炕就很快沉沉睡去。 醒来已经是早上了。 身边空荡荡地,冯氏也不再身边。 院子里依稀传来汪荣的声音:“别看老三这些年不在家,对镇上的事可比咱们清楚,我竟不知道我舅舅竟然是秦五爷的救命恩人,果不其然,我舅舅派人去给秦五爷递了个话,秦五爷立刻就把人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舅舅跟老三认识呢!” “老三是怎么知道舅舅的?”冯氏很是吃惊。 “我也奇怪着呢!”汪荣摇摇头,纳闷道,“不过我舅舅好像听说过老三,喊他进去单独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派人去找秦五爷,连我也不让在场呢!” “想不到你舅舅性情那么古怪的人,竟然还能给老三面子,真是稀罕。”冯氏不可思议道,“原本你们走得时候,我还替你们捏着一把汗,担心你舅舅不领情呢,对了,他们父子俩怎么样?” “他们倒是没事。”汪荣道,“他们父子俩压根就不知道是秦五爷捣的鬼,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说是遇到了鬼打墙,走了半天也没走出去,嗓子都喊哑了呢!” “天杀的。”冯氏啐道,“他们真是什么招数都能想出来。” “不管怎么说,老三跟秦五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汪荣叹道,“这可如何是好,秦五爷生性记仇,以后老三行事可得小心点了。” “谁说不是呢!”冯氏也跟着叹气,“唉,不说这个了,你快去睡会儿,后晌还要出海呢!” 花椒听到这里,叠起被子走了出去。 汪荣见了花椒,忙道:“花椒你不用着急走,老三说让你在我家休息休息,他后晌过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她自己也不是不认识路,用不着他接。 何况,他跟她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老三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冯氏不依不饶道,“上午你表姑父在家睡觉,我带你去逍遥茶楼听童先生说书,最近说书的在讲西北那些年的战事,可好听了,我带你去。” 吃过早饭,冯氏硬是拽着花椒去了逍遥楼听书。 童先生是个身材硕长的中年人。 一身灰色长袍,举止投足很是干练。 他一拍桌子,声情并茂地开讲:“上回说到将军跟香小姐私定了终身,意欲远走高飞,哪知临行前一晚,这香小姐之母丞相夫人突然病重身亡,香小姐悲伤难耐,自然是走不成了,紧接着,三天后,料理完后事,宫里就来了圣旨,太皇太后趁着热孝做媒,把香小姐接到了宫里,成了王上的香贵妃。” “将军再怎么英勇善战,也不敢跟王上夺妻,只得黯然解甲归田,哪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军的结拜兄弟也就是芮王爷又因一桩旧案牵连入狱,香贵妃四处奔走,舍命相救,还放火烧了大牢,才救出了芮王爷,因此也失了圣心,被打入了冷宫……” 花椒正听得津津有味。 就听见冯氏在她耳边小声道:“你看楼下那是谁?” 花椒循声望去。 一眼就看见花朵跟裴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两人拉着手,看上去很是亲密,冯氏冷声道:“花椒,你可得防着点,你那个姐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她把老三抢了去。” 第48章 看铺子 “她若是能抢走,就抢走好了。”花椒自然不会把花朵当成什么对手,淡淡道,“如果三哥喜欢她,也是美事一桩。” 到时候她就不用考虑还裴家银子了。 反正她又不喜欢裴泽。 “哎呀呀,你可不能这么想,我跟你说,老三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又是你的未婚夫,你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尤其是你那个姐姐,都八百年不来往了,如今却跟莺子走得这么近,肯定是心里打着小算盘。”冯氏见花椒说得云淡风轻,以为她是年少不更事,劝道,“找男人是一辈子的事,若老三是个不好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老三人挺好的,对你也不错,人家对你好,你得接着,圆房后赶紧怀个孩子,把他抓在手心里才是。” 花椒:“……” 不管是王氏还是冯氏,也无论开口说的什么,到最后总能扯到生孩子这个话题。 前世老妈一直催婚,现在王氏和冯氏是催着她生孩子…… 花朵和裴莺并没有发现花椒,自顾自地在一楼坐下,要了茶水,只是她们似乎并没有听戏的兴趣,反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时不时地捂嘴笑,两人相处得很是融洽和睦。 看得出,花朵明显极力讨好裴莺。 走的时候,花朵抢先付了裴莺的茶钱,两人手挽手地出了茶楼,看上去情同姐妹。 “花椒,你瞧见了吧,你姐姐的意图都这么明显了呢!”冯氏冷笑,毫不客气道,“你奶和你那个大伯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果然调教出来的女儿也这么下贱,当姐姐的,怎么还惦记妹妹的男人呢!” 花椒笑而不语。 其实花朵这样的,并不是裴泽的菜。 当然她也不是。 但她有自知之明,而且清楚地知道她现在最主要的是有个自己的立足之处,养活自己才是。 冯氏见花椒似乎并不在乎这事,恨铁不成钢道:“我跟你说,好女怕缠,好男也怕缠的,待会儿见了老三,我得跟他提提这事,让他心里有个数,可别到时候中了你那个姐姐的诡计。” “表姑放心,三哥是不会上当的。”花椒喝了茶,也听了书,便让冯氏带她去码头那边看看那个铺子,她攒的钱肯定不够,但既然冯氏跟房东认识,说不定还会有转圜的余地。 冯氏知道花椒心心念念地在镇上开饭馆,也知道她厨艺好肯定能行,很是热心地带她去看铺子。 那间铺子在北市,就在码头对面最边上的一间,隔壁挨着一家饺子馆,饺子馆生意很是红火,冯氏说是两口子在这里忙活,从早上忙到晚上,赚老鼻子钱了。 铺子靠边,紧挨着一片沙滩,好多渔民就在那里晾晒渔网,走近就闻到一阵浓烈的潮湿的腥味,冯氏常年在镇上生活,对这个味道早已司空见惯,介绍道:“位置虽然偏了点,地方也小了点,但现在北市这边只有这么一间铺子能租到,好在租金也不算贵,一年才五两银子,其他铺子都要十两左右呢!” “行,这间就挺好的。”花椒急着租铺子,更是不会在意这个味道,她趴在窗上往里看了看,铺子不大,约莫十多个平方大小,地上铺了稻草,稻草上放了四卷打满补丁的铺盖卷,铺子小有铺子小的好处,更何况,她也租不起大铺子…… 就这么小的铺子,她连一个月的租金都没有攒够呢! 穿越不带金手指,真的是举步维艰! “现在离月底还有四五天,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冯氏见她满意,笑道,“过几天你来收铺子就行,我跟房东说好了,租金先欠着,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他就行。” “表姑真是我的贵人。”花椒眼前一亮,“您放心,我会很快把房租交了的。” “这就见外了,谁让咱俩投缘呢!”冯氏笑道,“你们那一大家子婆婆妯娌那么多,在一起没好,不如分了家自己出来做点事,你跟老三说,以后就在镇上盖房子,将来孩子念书离学堂也近,桐花村有什么呀,咱村好几户人家都卖了村里的房子,跑到镇上来了呢!” 花椒只是笑。 她现在并不考虑房子,先赚点钱再说。 裴泽说话还是很算话的,不一会儿就找了过来接花椒回家,冯氏打趣道:“老三你是不是担心你这个媳妇跑了?你放心好了,以后这个铺子就是你媳妇的了,记得以后每天来接。” 路上,裴泽问花椒:“你真的要租下那个铺子?” “是的,已经说好了。”花椒点点头,“下个月就能开张了。” “你手头有钱交房租?”裴泽很是怀疑,又问,“你打算开什么铺子?” 他知道那些山货也卖不了几个钱的。 开铺子也是需要成本的。 “我打算开个私房菜馆,房租说好了先欠着,以后赚了钱再慢慢交。”花椒如实道,“表姑跟房东认识,你放心就行,我不会用你家里的钱的,虎啸岗那边的药材我隔几天过去帮你打理一下,咱们之前那个约定我不会忘记的。” “你需要我做什么,就尽管说。”裴泽很是认真地看花椒,“我会帮你。” “谢谢,不用。”花椒客套道。 裴泽再没吱声。 两人一路无言,一前一后地回了家。 花朵也在。 她正在跟裴莺一起坐在井边洗衣裳,见两人回来,花朵冲裴泽甜甜一笑:“回来了。” 裴泽像是没看见她这个人一样,冷着脸进了屋。 花朵顿觉尴尬。 “没事,我三哥就那样。”裴莺会意,安慰道,“他对谁也爱答不理的。” 花椒更是视两人为空气,见王氏正在灶房里做饭,便扯了板凳过去帮忙烧火,王氏冲花朵努努嘴:“你姐姐是早上来的,跟莺子去镇上送了绣品,又一起回来了,说是等你呢!” “我跟她没那么好。”花椒不冷不热道,“她是冲莺子来的。” 正房那边传来裴春花大呼小叫的声音:“娘,这事咱们可不能不当回事,鬼打墙专门找八字软的人下手,得去找白牡丹好好算算,看看怎么能解了这煞气才行。” “等晚上你陪娘去,娘虽然不是大仙,也约莫着他们父子俩是碰到山鬼了。”袁老太太煞有其事道,“要不然咱村的人经常走那条山路,别人怎么碰不到呢!” “那得赶紧让我嫂子蒸锅白面馒头带着,让白牡丹好好算算。”说到这里,裴春花扯着嗓子冲灶房那边喊道,“大嫂,我先替你和点面,晚上我跟娘要去白牡丹家里去算算卦。” 王氏嘴一撇,嘀咕道:“老三都说了是有人使坏,娘俩非说你爹跟你大哥八字软,就知道糟蹋那点白面。” 白面多金贵啊! 也就逢年过节才能吃点,去一趟白牡丹家,就得费一升白面,败家玩意! 顿了顿,又幸灾乐祸地告诉花椒,“你大嫂二嫂看好了宅基地,闹腾着要盖新房子,今儿你姑姑来,说是村里有两处老房要卖,房子也挺不错的,刚刚带着你大嫂二嫂去看过了,现在妯娌俩正商量着呢,要我说,早点搬出去早滚蛋,省得在家里闹心。” 自从杨氏进了门,差点没把王氏恶心死。 走路一扭一扭地不说,说话那个嗲,能把人鸡皮疙瘩掉没了。 花椒没吱声。 吃饭的时候,因花朵在,又分了男女两桌。 袁老太太又提起房子的事,表态道:“要我说,你姑看上的那两处房子就挺好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住了没几年就搬到镇上去了,当初用的木头也都是好木头,收拾收拾就能住,如果盖新房子,费事不说,位置还不如这两处呢!” 裴家原本在村后头。 村里分的宅基地又在隔壁,而那两处老房子靠着村里的大街不说,又是现成的房子,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很是中意。 第49章 算计他 “我也觉得那两处老房子不错。”裴春山跟裴润在林子里转了一夜,虽说睡了一觉,还有些昏昏沉沉,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见袁老太太这样说,吸了吸鼻子点头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吧,现在工匠们都忙着在家里种地,如果盖新房,就得等到秋收完了,盖好也得冬天了,还不如住现成的。” “我听爹的。”裴润眼角瞥了瞥柳氏,点头道,“怎么都行。” 柳氏和杨氏也表示同意:“我们也听奶和爹的,就那两处房子吧,现场的房子,既省钱又省力。” 昨晚裴春山和裴润一夜未回。 把柳氏吓坏了,为此她还跑回娘家想找柳五帮忙找找父子俩。 她娘秦氏说,自从裴泽回来后,他们家就开始倒霉,肯定裴泽在外面作恶多端,才带了煞气回来,一家人才跟着倒霉。 柳氏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一听裴春花说有现成的房子,便拉着杨氏去看。 还把她娘秦氏的话告诉了杨氏。 妯娌俩一商量,决定立刻分家搬出去。 何况这两处房子是村里章屠户给两个儿子盖的新房,位置也不错。 “那等今晚我跟你姑去白牡丹家的时候,顺便让她算算,什么时候搬家好。”袁老太太虽然一开始很抵触分家,但经过上次柳氏那么一闹,她才意识到,儿孙满堂虽然是好,但住在一起这样的矛盾会越来越多,不如把她们分出去单过来得清闲,加上裴春花在她耳边一直念叨分家的好,她也默认了分家的事实,分就分吧,反正分了他们也是裴家的子孙。 众人又看裴泽。 裴泽微微颔首:“我明天就去镇上找章屠户办这事,只要他愿意卖就行。” “娘,这钱可不让老三出,老三现在手里也没有银子的。”王氏黑着脸道,“家里没钱就欠着,大家一起打饥荒。” “娘,当初三叔说好了他解决房子的事的。”杨氏不服气道,“怎么您还在翻腾这事啊!” 柳氏挑挑眉,没吱声。 王氏气了个倒仰,放下筷子就刚想跟杨氏掐架,裴泽不耐烦道:“好了,都不要说了,我说话算话,房子的事,不用你们管了。” 说完,放下筷子就走了出去。 王氏这才愤愤地闭了嘴。 花朵倒是很认真地听,得知只有两处房子,小声问裴莺:“大哥二哥搬出去了,三哥住哪里?” “三哥还没房子,暂时跟我们一起住。”裴莺悄声道,“他跟花椒圆房才算成亲,花椒下个月才过生辰,我娘说,等花椒过了生辰再安排他们圆房。” 花朵恍悟。 心里顿觉酸酸地,如果当初卖过来的是她,该多好…… 吃完饭,两人回了屋。 裴莺见花朵郁郁寡欢,情根深种的模样,眼珠转了转,问道:“花姐姐,你真的喜欢我三哥?” 花朵红着脸不说话。 “你放心,我帮你。”裴莺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我也愿意你当我三嫂。” 花朵女红好,性子也好。 人也长得好看,更重要的是对她好,反正,比花椒要强百倍。 “你怎么帮我?”花朵睁大眼睛看着她。 但凡婚事都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裴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帮她? “当然帮你们生米做成熟饭喽!”裴莺神秘兮兮地看着她,花朵闹了个大红脸,捂脸道:“不行啊,这怎么可以……” 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裴泽跟她那啥啥,她就羞得要死。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裴莺反问道。 花朵摇摇头。 “等花椒一过生辰,我娘就会安排他俩圆房。”裴莺正色道,“到时候,你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那,我该怎么做?”花朵鼓起勇气。 裴莺说得没错。 裴泽跟花椒一圆房,裴泽就成了她妹夫,她跟他就永远都不可能了。 “我比花椒大几天,三月初一是我的生辰,我娘肯定要给我办及笄礼,到时候你就来,咱们见机行事。”裴莺得意道,“我过生辰我为大,到时候我把我三哥灌醉,再安排你进他屋,只要你跟他在一起呆一晚上,不管你们成不成事,他就只能娶你了。” 花朵一听,心花怒放,但面上还是羞涩万分地点点头,咬唇道:“好吧,我听你的。” 当天晚上,袁老太太跟裴春花便去黄金树家找白牡丹算卦。 白牡丹掐指一算,说是搬单不搬双,还拿出老黄历,很是算了一气,才算出了三月二十三这个好日子,说这天是三月最好的日子,袁老太太和裴春花当即拍板定了这天。 杨氏和柳氏皆大欢喜。 待裴泽从章屠户那里取来钥匙,妯娌俩就相跟着每天去收拾老房子,兴高采烈地等着搬家。 很快到了三月初一。 裴莺的生辰,也是她十五岁的及笄礼。 及笄礼是姑娘家很重要的日子。 家里都很重视,多半是邀请亲朋好友,街坊四邻啥的来家里吃席,同时也是在向亲朋们宣告,吾家有女初长成,谁家有好儿郎,可以前来提亲了。 裴家住在村后。 隔壁苏家又常年不在家。 交往的人家也不是很多。 除了裴春花一家,汪七一家,王氏也没邀请别的人。 当然来的人,还有花朵。 花朵打扮得花枝招展,几乎盖过了裴莺的风头。 王氏和裴春花直撇嘴。 觉得花朵太不懂规矩。 好在裴莺并不在意,说花朵是来给她当赞者的。 村里的及笄礼很简单。 笄者沐浴后,向父母行礼,正宾替其梳头加笄,赞者替其正笄,再换上新衣裳,出来面见宾客,再行礼,就算礼成,礼成后就吃饭喝酒,而且家人要尽量满足笄者的心愿。 跟上次裴满成亲的时候一样,裴泽屋里也摆了一桌。 裴莺仗着自己过生辰,也不顾关茂关盛两兄弟也在,大刺刺地拉着花朵去了裴泽那边吃席。 花椒不愿意跟花朵裴莺在一起,拉着冯氏去了正房那边问铺子的事。 冯氏告诉她,那几个人昨天晚上就搬走了,早上她去房东那里拿了钥匙,就等着花椒过去签字据。 花椒当即表示后晌就去,省得夜长梦多。 只要签了字据,她的私房菜馆就算成了一半了。 裴莺见冯氏和花椒不在,更加肆无忌惮地灌裴泽酒,娇滴滴地说道:“三哥,今儿我为大,你若真的希望我高兴,就多喝几杯,你喝得越多我就越高兴。” 花朵眼睛不眨地望着男人雕刻般年轻俊朗的脸,心如鹿撞,他长得真好看啊! 关茂和关盛虽然不明就里,但也跟着起哄:“三哥,我们陪你。” 裴泽似乎心情不错,统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大有一醉方休的架势。 花朵暗暗窃喜。 也拿起酒杯小口小口地抿着,只有两人都醉了,事情才顺理成章嘛…… 第50章 将计就计(求首订) 吃完饭,花椒便跟着冯氏去了镇上。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圆滚滚的身子,保养极好的脸上全是笑意,头发乱蓬蓬地,脑后插了一根斜斜的木簪,给人的感觉很是朴实随和,她嗓门尖锐,一开口百步远就能听到,码头上的人见了她,都喊她梅姨。 梅姨是个寡妇。 早些年丈夫去世,便一直守着码头上这几间铺子度日,人缘很是不错。 她往铺子门前一站。 很快就有一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跟她聊家常,问这问那的。 得知花椒要在这里要开个私房菜馆,都很有兴趣地问什么是私房菜馆,码头这边有饺子馆,牛肉面馆,甚至还有远近闻名的香满楼,但还从未听说过私房菜馆。 花椒解释道:“私房菜馆就是不点菜,我有什么菜,你们就吃什么菜。” 众人恍悟。 纷纷表示,等她开业了,就来尝尝她的私房菜。 签了字据,拿到钥匙,花椒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进屋打扫了卫生,大体量了量尺寸,去南市那边定制了六张桌椅,才悲催地发现她这几天在虎啸岗卖山货那些钱是真的不经花,买完这批桌椅,就所剩无几了。 那可是她卖了好多天的山货才攒的呢! 冯氏见花椒定制的那些黑木桌椅,连连咂舌。 小姑娘不出手而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光这些桌椅就花了八百文,快一两银子了呢! 忙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回家天都快黑了。 花朵还在。 裴莺非要留她住下,说明天早上一起去镇上送绣品,王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依了她,关茂关盛被裴莺灌醉了,兄弟俩连翻带滚地在院子里练蛤蟆功,逗得柳氏和杨氏笑得花枝乱颤。 裴春花气得直骂。 揪着两个儿子的耳朵回了家。 裴满和裴润也喝多了,躺在炕上呼呼睡觉,喝醉的还有裴泽,一个人躺在炕上睡得正香,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花椒满脑子想着铺子的事,匆匆吃了几口就回了自己屋,盘算着开业做多少卤肉,她去肉铺问过了,这里的猪下货比较便宜,而且还可以赊账。 等明天她就去虎啸岗那边采点香叶,挖点野姜什么的拿去铺子里当调料用,能省一点算一点。 裴莺和花朵来来回回地去裴泽那边添水烧火,说是等他醒来洗脸用的。 两人说话都很小声。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花椒顿觉无语。 怎么说花家也是正经人家,这个花朵怎么还能在他们家留宿呢? 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花朵勾引裴泽的举动也太明显了,就差没脱光了直接上炕了。 但花椒相信,裴泽即便是睡着了,也不会让花朵得逞的,若花朵非要往上扑的话,那就只能自讨其辱了,果不其然,到了夜里,花椒就听见花朵轻手轻脚地下炕出了屋,紧接着,裴泽那边的房门吱呀一声响了一下,片刻,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裴泽屋里没有点灯。 月光从窗棂上影影绰绰地洒了进来,借着微弱的天光,花朵依稀看到炕头上躺着的裴泽,禁不住心如鹿撞,她轻手轻脚地脱了鞋,蹑手蹑脚地爬了上去。 只是她不敢靠得他太近,担心被他发现,便悄然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感受着衾枕间陌生浓郁的男人的气息,她羞得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出地抓住被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她心里矛盾极力,既希望他醒来,又不希望他醒来…… 想着想着,眼皮便开始打架。 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花椒起床的时候,路过裴莺那屋,裴莺还在蒙头睡,花朵却不知去向。 花椒心里明镜一样,不动声色地去了井边打水洗漱。 今儿轮到柳氏做饭,裴润也早起帮忙。 王氏和裴春山也起来了,裴春山在院子里劈柴,王氏坐在廊下挑豆种。 花椒洗漱完毕也搬了板凳过去帮忙,顺便跟王氏说起在镇上开店的事,王氏之前听花椒说了一嘴,也没在意,如今听她说已经签了文书,惊讶道:“花椒,开店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赔了咋办?再说了,老三知道这事吗?” “娘,您放心,赔不了的。”花椒信誓旦旦道,“三哥知道的,他同意了,房东跟表姑认识,人挺好的,看在表姑的面子上,房租也可以缓一缓再交,等会儿吃了饭,我过去收拾收拾卫生,用不了几天就开业了。” “唉,都快分家了,你们各人忙各人的光景就好吧,老三同意了就行。”王氏这才松了口气,两手飞快地扒拉着豆子,“我们也管不了你们的事,赔赚的,心里有数就行,反正家里也帮衬不上。” 王氏从没指望花椒赚钱。 只希望等她过了生辰,早点给裴泽生个一男半女的就行。 婆媳俩正聊着,就见花大旺和李氏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李氏笑盈盈道:“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早啊!” 裴春山正梆梆地劈柴,见两口子走进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诧异道:“亲家嫂子,你们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 从花家岭到桐花村,快走也得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他们两口子这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我们要去镇上买肥料,刚好路过你们村,顺便过来接着我家花朵,昨晚没来接花朵,你们不要见怪哈。”李氏笑道,“我们家花朵就喜欢你们家裴莺,小姐俩处得跟亲姐妹一样呢!” 裴满和杨氏从屋里走出来。 端着盆子来井边打水。 “瞧瞧这新媳妇,跟朵花一样。”李氏满脸笑容。 杨氏扭着腰肢,不搭理她。 王氏笑笑,冲裴莺屋里喊道:“莺子,快把花朵喊起来,她爹娘来了。” 裴莺早就醒了。 躲在被窝里听见院子里的说话声,才睡眼朦胧地爬起来,穿戴整齐,盈盈走出来,左顾右盼了一番,问道:“花姐姐早起来了,不在我屋里啊!” “不在你屋里?”王氏微讶,狐疑道,“不在你屋里会在哪里?难不成去茅厕了?” 花椒低头笑。 李氏看了看裴莺,走到茅厕那边大声喊道:“花朵,你在里面吗?” 茅厕空空的,没人应答。 “大早上,她能去哪里?”花大旺皱眉。 他一进门,目光就落了花椒身上。 惊讶这小丫头竟然出落得如此标致,是个大姑娘了。 花椒早就察觉花大旺在打量他,也没在意,自顾自地低头挑拣着豆种,这些豆种是大黑豆,她打算抓一把种到虎啸岗那边,这种黑豆黑色素比较多,吃了对头发好。 裴莺有板有眼地去正房找了找花朵,轻咳道:“花姐姐不在奶屋里,会去哪里呢?”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盯着裴泽那屋。 花朵不会在裴泽屋里吧? 第5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花姐姐?”裴莺忙过去敲门。 里面没人应答。 推了推,又道:“门从里面插上了。” 王氏顿时变了脸色,快步走过去敲门:“老三,你在里面吗?快开门。” “花儿,你快出来,你怎么样了?”李氏一把推开王氏,带着哭腔拍着门,“花儿,娘的花儿,你怎么了啊!” “娘……”花朵在屋里小声应道。 “花儿,别怕,爹在呢!”花大旺往后退了一步,快步上前一脚把门踹开,他用力过猛,直接栽了进去,摔了个狗吃屎,李氏忙上前把他扶起来,抬头看了看炕上,忙哭喊着抱住花朵,“花儿,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娘,我,我也不知道啊!”花朵假意受了惊吓,抱胸道,“我,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天哪,你不是跟莺子一个屋吗?”王氏大骇,“你,你怎么到老三屋里来了。” 说着,又去晃裴泽:“老三,你醒醒,醒醒啊!” “亲家母,你们裴家这是做什么呀!”李氏抱着花朵就哭了起来,“我们花儿一个黄花大姑娘的清白,可就全毁在你家老三身上了啊,哪有你们这样的啊,赚了我们家一个女儿还不够,来一个就占一个,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啊!” 花椒动也不动,继续低头挑豆种。 心里嘀咕道,莫非昨晚裴泽真的喝多了,让花朵钻了空子? 想想又觉得不会。 裴泽岂是这么好算计的! “你们家实在是太过分了。”花大旺气得用力捶打了一下炕面,怒吼道,“这事你们看着办,不给我们花家一个解释,我们绝不罢休。” 裴春山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很是为难。 柳氏也顾不上做饭了,幸灾乐祸地跑过来跟杨氏挤在门口看。 啧啧,这下可是有热闹看了。 袁老太太也趴在窗上看。 心里更加讨厌花家,养得什么女儿啊这是。 “老三,你快起来。”王氏越发觉得羞愧,一个劲地拍着裴泽的被子,“你给娘说清楚,昨晚到底怎么回事,你有没有碰花朵,快起来说清楚。” “你们什么意思?孤男寡女在一起,没碰就没事了吗?”李氏泣道,“你们家怎么能这样啊,是你们请我们家花儿来做客的,我们家花儿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花朵羞愧难当。 只是抱着她娘掉眼泪,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娘,你们怎么了?”裴安揉着眼睛从被窝里爬出来,打着哈欠问道,“吃饭了吗?” “怎么是你……”王氏又惊又喜,忙问道,“你三哥呢?” 天哪,不是老三就好。 今儿要是屋里的人是老三,那可麻烦了。 裴安摇摇头。 这时,汪七一步跨了进来:“老三昨晚在我家,刚刚去镇上办事去了,你们找他干嘛?” “七爷,昨晚老三在你家?”裴春山忙道,“他什么时候去的?” “昨晚我跟老三在黄金树家聊了一晚海上的事,从黄金树家出来都半夜了,寻思你们都睡了,就在我家歇着了,今早饭也没吃,就去衙门办文书去了,老三让我跟你们说一声,他晌午不回来吃饭了。”汪七环视了一眼众人,皱眉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有。”王氏忙摇头道,“没出什么事。” 汪七看了看坐在廊下的花椒,不声不响地出了门。 花朵捂着脸跑了出去。 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睡在屋里不是裴泽……丢死人了。 “花儿……”李氏一跺脚,跟着追了出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花大旺也觉得尴尬,跟着娘俩往外跑,王氏在一家子身后喊道:“亲家母,我们裴家可是正经人家,如果你们愿意,我们会让我们家裴安负责的。” “娘,我负责什么?”裴安不明就里。 “就是给你个媳妇。”柳氏笑了几声。 裴安忙摇头:“我不要花姐姐那样的,我要我三嫂那样的。” 众人一阵笑。 “你个臭小子。”裴春山摸摸裴安的头,如释重负,“我说昨晚你那边没动静呢,原来是跑你三哥屋里来了。” 裴安就睡在他们两口子俩那屋的小隔间里面。 昨晚闹哄哄地,两人都没注意裴安没回屋睡觉。 吃饭的时候,杨氏唯恐天下不乱地问裴莺:“小姑,你是不是跟那个花朵商量好了,要算计你三哥的,要不然,那花朵就算起夜,也不可能进错房啊,她怎么不进我们这边呢?” 哎呀呀,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当妹妹的,怎么还伙同外人一起算计自己兄长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昨天也喝酒了,喝多了呗!”裴莺最是讨厌杨氏,又被揭了底,恼羞成怒,急赤白脸道,“你们在东厢房,我们在西厢房,就是走错,也不可能去你们那边的,这不是没出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哎呀,难不成小姑盼着出事?”柳氏扭头看了看花椒,抿嘴笑道,“要是真的出了事,那咱们家可就热闹了。” 如果花朵嫁给了老三。 那还有花椒什么事……养了这么多年,竟然不是自家的媳妇,可笑! “好了,以后谁也不准提这事了。”王氏沉着脸道,“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对谁都不好,别一个个地没个数。” “你们婆婆说得对,这事不准出去说。”袁老太太难得附和王氏,“说了就等于中了花家的圈套了,咱们家是书香门第,不能有这么个污点在。” 柳氏和杨氏极力忍着笑,没吱声。 什么书香门第,狗屁! 王氏心里明镜一样,当即放下筷子,拖着裴莺进了裴泽屋,砰地关了门,娘俩不知道说了什么,裴莺眼睛红红地跑回了自己屋,关了门,谁也不让进去。 花椒不声不响地吃完饭,一言不发地起身出了门。 她今天得去肉铺订猪下水,还得去买个锅,再找汪荣收拾一下灶台,清扫一下烟筒,顾不上这些破事,她就说,就花朵和裴莺那点小伎俩,是弄不过裴泽的。 待汪荣收拾好烟筒,已经到了后晌。 花椒灰头土脸地给他烧了水,泡了竹叶茶给他喝,感激道:“表姑父辛苦了,等明天记得过来吃卤肉哈。” 汪荣哈哈笑:“一定一定。” 后晌,花椒回家的时候,惊奇地发现裴莺的炕不见了。 确切地说,她跟裴莺的屋子已经跟裴泽那屋神奇地变成了一间屋子,她睡的炕虽然还在,但中间的墙却被推倒了……她的炕四下里毫无遮挡,跟裴泽的炕只隔了一个灶台,翻个身就能脸对脸,这也太尴尬了吧! 第52章 他成了她的室友 花椒立刻跑去问王氏。 “反正你跟裴泽迟早要圆房的,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你好。”王氏振振有词道,“这下你放心吧,不会再有人敢打老三的主意了,你自己看好你男人就行。” 说着,又很是满意地打量这间屋子:“还别说,这两间屋一通开还挺宽敞的,等你们圆房后,再把你这个炕拆了,这屋里就更敞亮了。” “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成亲啊!”花椒顿觉无语,抗议道,“你们不是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我们这样就住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裴家不是自称书香门第吗? 书香门第怎么还干这事呢? “可你不一样啊,你本来就是老三的媳妇啊!”王氏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安慰花椒道,“你放心,我们老三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欺负你的,你不用多想,我这也是为你好。” 如果裴泽对花椒有那个心思,那还好呢! 她就怕裴泽看不上花椒。 “为了我好,就把房子弄成这样?”花椒哭笑不得。 天哪,王氏是多想把她跟裴泽弄一块啊! 这幸好是她还没过生辰,要是过了生辰,是不是就让他俩直接搬到一个炕上了…… “花椒,不是我说你,今儿花朵的事要是成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王氏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人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倒好,跟老三相处这么长时间了,我也不见老三问圆房的事,你真的不如你姐姐活泛,我家老三人长得好,性子也不错,你还不赶紧把他笼络住,这些事,还得我当婆婆教你吗?” 她的儿子她知道。 要是裴泽真的看上了花椒,不会不问圆房的事。 男人嘛,一旦看上一个女人,哪个不是贼急? “不用。”花椒讪笑道,“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人家裴泽早就说过了不会娶她,会放自己走。 她再去上赶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不过王氏不知道这些,她说几句就说几句吧,无所谓的事。 她早就想好了,等她的铺子一开业,她就立刻搬出去住。 夜里,裴泽回来见屋子变成这个样子,什么也没说,去井边洗漱了就脱鞋上炕睡觉,全程黑着脸,连看都没看花椒一眼,就好像谁欠他钱一样。 花椒虽然觉得裴泽态度有些反常,但也不会在意。 尴尬万分地和衣躺下。 这样不行,她得找块布子做个帷帐挡一下,太别扭了。 正想着,裴泽熄了灯。 整个屋子黑漆漆地,看不见一点亮光。 四下里空荡荡地,花椒觉得一点没有安全感,她拽过被子,往被窝里缩了缩,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好诡异的感觉。 虽然她知道裴泽的为人,但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裴泽听见她翻来覆去的声音,知道她没睡,开口问道:“你希望我娶你姐姐?” “不希望……”花椒微愣,继而从善如流道,“怎么这么问?” “那你明明知道她的心思,为什么不阻止?”裴泽沉着脸道,“还是连你也在一边看热闹?” “我,我是觉得你肯定有办法应对的。”花椒见他这样问,不好意思道,“我不是不帮你,而是我觉得与其早早把这事掐在摇篮里,不如让她们把目的表达出来,这样的话,以后花朵就对你彻底死心了,不是吗?” “如果万一我真的喝醉了,被她们算计了呢?”裴泽觉得这并不是花椒的心里话,而是这件事情没成,她这样说也无可厚非,说到底,她只是不在乎而已。 不在乎他被人算计,也不在乎花朵会不会嫁给他。 她只在乎她自己。 是的,她是游离在裴家之外,也不打算跟裴家有什么瓜葛…… “我觉得你不会。”花椒笃定道,“我相信你。” “睡吧!”裴泽不想再听她瞎扯下去,翻了身道,“明天咱们去虎啸岗间苗,早点走。” “可是我还要去镇上……”花椒犹豫道,“后晌再去行不行?” 她答应上午去章屠户那里看货的。 章屠户说,只要她挑好了货,以后会每天往店里给她送,不用每天亲自去。 “你觉得那么多药苗,后晌能间完吗?”裴泽反问。 “好吧,那我去……”花椒只得应道。 毕竟是她主动提出帮裴泽打理虎啸岗。 她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西厢房那边,又依稀传来杨氏亢奋的喊声。 花椒索性蒙了头。 天哪,快分了家吧! 实在是受不了了…… 早上是杨氏两口子做饭。 不知道为什么,杨氏总有本事把菜粥烧糊了。 还一个劲埋怨裴满放柴放多了,裴满则说,是她添水少了。 两口子在灶房里吵了起来。 还是裴春山吼住了裴满,裴满饭也没吃,灰溜溜地出了门。 袁老太太很是生气,拍着炕沿道:“大山媳妇,反正没几天老大老二就分出去了,以后还是你做饭吧!” 柳氏做饭还行。 但这个杨氏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竟然连饭都不会做,简直是让人生气。 “哼,这么一大家子,让我做饭?”王氏冷笑道,“不会做,学着做,以后自己分家过日子不用做饭吗?偷奸耍滑的算什么本事?” “娘,你怎么说我偷奸耍滑呢?”杨氏很不服气,“谁在娘家不是爹疼娘爱长大的,我在家里就从来没做过饭,我当然不会了,怎么到了你家就成了偷奸耍滑了呢?有你们这么对待媳妇吗?” “我们家对你怎么了?”王氏一下子火了,“你晚上喊得跟鬼哭一样,我们都不稀说你,你娘没教你,这种事情是不能叫出声来的吗?” 动不动就叫出声来。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 眼看婆媳俩越说越不成样子,裴春山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够了,不要说了,婆婆不是婆婆,媳妇不是媳妇,成什么样子了?” 杨氏扔了铲子,哭着跑回了屋。 收拾包袱就往外走。 柳氏假意拦了几下,没拦住。 王氏压根就没打算拦,裴春山是公公,也不好跟儿媳妇拉拉扯扯地,眼睁睁地看着杨氏摔门而去。 一家子又没吃上早饭。 裴泽和花椒更是连正房那边也没去,直接去了虎啸岗。 三月初的天气,乍暖还寒。 山上露水还是挺重的。 到了地头,裴泽也没急着间苗,反而去溪边打了水,在山洞那边生起火,他让花椒添柴把水烧开,自己则系了衣裳下摆,抬脚去了山谷那边。 不一会儿,花椒就见裴泽提着两只野鸡回来。 第53章 上门吵架 花椒眼前一亮。 她就知道跟着裴泽是有肉吃滴! 无比敬佩地仰脸看着他,问道:“三哥,你是怎么抓的野鸡的?” 她知道这边有野鸡。 但一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踪。 可他不过是去了一小会儿,竟然抓到了两只野鸡,真是太厉害了。 “前几天就抓到了,一直放在陷阱里养着。”裴泽表情很是平淡。 王氏在他面前嘀咕了好几遍,说花椒三月初六生辰,等她过了生辰,就让他俩圆房,开始他极力反对,后来架不住王氏经常叨叨,也就不再吱声表态,这两只山鸡他原本想等她过生辰的时候,拿回家吃的。 偏偏今天早上两人都没吃饭,他索性就捉了过来,先吃了再说。 花椒恍悟。 原来如此! 悄然打量了一番裴泽,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其实挺不错的…… 待锅里的水烧开后,裴泽熟练地把两只鸡收拾好,从容不迫地起身道:“留一只中午吃,早上这只煲汤喝,我先去间苗,你自己看着做吧!” “好,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花椒欣然应道,“你忙你的,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炖鸡是最简单的。 把鸡稍微焯焯水,然后捞出来重新加水,放点盐巴香叶生姜,放上柴火一直煮就行。 趁着烧火的空,花椒又把另一只鸡用盐腌了一下,放在泥盆里待用,打算晌午的时候烤着吃,望着郁郁葱葱的虎啸岗,花椒感叹,她要是有裴泽那两下子就好了。 虎啸岗这边要野猪有野猪,要野鸡有野鸡,连渍糖树也有,简直是个百宝箱嘛! 许是好长时间没有吃鸡肉了。 花椒闻着这鸡汤的味道格外鲜美,白嫩的汤汁,软糯鲜嫩的鸡肉,简直是人间美味,她给裴泽盛了满满一碗,笑道:“你干活累了,多吃点。” “味道不错。”裴泽尝了一口,沉声道,“你忙你的去吧,晌午过来做饭就行,这边我一个人就行。” “你不是说,间不完吗?”花椒一头雾水。 昨晚她说她后晌过来,他说间不完。 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随便你吧!”裴泽不再解释。 “行,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花椒这才反应过来,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道,“三哥,我打算明天开业,你叫几个人过去尝尝,就算给我捧场了吧!” 毕竟是卖吃的。 悄悄地开了业也不好。 “好。”裴泽很是痛快地答应。 吃完饭,花椒脚步轻松地去了章屠户那里看货。 章屠户的铺子挺大的。 两个儿子也在边上帮忙,得知花椒是桐花村,很是热忱地陪她看货。 尤其是章屠户的媳妇孟氏,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问长问短,还时不时地问起裴莺,夸她心灵手巧,还问有没有及笄云云。 寒暄了一番,花椒也听明白了,孟氏想给裴莺说婆家。 花椒也如实回答孟氏,裴莺刚过了生辰,还没有许下人家。 昨天王氏还跟裴春花和冯氏说起裴莺的亲事,说如果有好人家,让她们帮忙物色着,姑娘家可不敢耽误,越早定下越好。 孟氏喜上眉梢,信誓旦旦地表示:“你只管从我们这里拿货,我保证你的货都是最新鲜的。” 花椒连声道谢。 她虽然跟裴莺不和,但也不会在外面败坏裴莺的名声,也就是附和孟氏夸了裴莺几句,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 订好货,又去铺子里看了看,去南市那边买了几个馒头,回了虎啸岗。 裴泽已经烤好了野鸡,还烧了水,在等着她回来。 花椒很是感动。 便把孟氏的意思告诉了裴泽,裴泽面无表情道:“裴莺也该出嫁了,她在家里,永远长不大。” 他知道花朵之所以敢算计他。 就是有裴莺在从中推波助澜,小姑娘家家的,就这么多歪心眼子,他还没找她算账呢! 花椒也没说什么。 两人刚吃完饭,就见裴莺提着食盒来给两人送饭,一眼看见地上的鸡骨头,睁大眼睛道:“你们,你们在这里偷吃鸡?” “我们没有偷吃,我们是大大方方地吃。”裴泽答道。 花椒抿嘴笑。 裴莺放下食盒,气呼呼地走了。 “忘了家里会给咱们送饭了。”花椒笑道。 “无妨。”裴泽云淡风轻道,“我就抓到两只野鸡,顾不了所有的人。” 花椒这才想起好几天没见盛明衍,便问道:“盛掌柜的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来找你?” “他回老家了。”裴泽答道。 花椒应了一声,也没再问。 她总觉得裴泽和盛明衍都是有故事的人。 或者是有秘密的人。 只是这个秘密,轻易不会让别人知道,更不会让她知道的。 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两人间完药苗,回了家。 就见门口又围满了人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一群女人正围着王氏和袁老太太理论:“我们六姑娘嫁到你们家才几天啊,你们就嫌弃了,有你们这么对待媳妇的吗?” “就是,我六妹妹不会做饭怎么了?谁不是慢慢学的?” “哼,你们自家养的女儿不争气,还有脸上门问我们?”王氏从来都不怕掐架,理直气壮道,“你们也不用听老二媳妇一面之词,你问问她,自从过门就做了两顿饭,哪一次没烧糊?不会做饭我们说几句怎么了?” “不会做饭可以慢慢教,你一个当后娘的,分明是苛待儿媳妇,说什么晚上声音大了,这也要怪我家女儿吗?”说话的是杨氏他娘程老太太,唾沫横飞地指着王氏的鼻子骂道,“你也是过来人,哪有婆婆拿这事说媳妇的,这不是欺负人吗?我告诉你,我们老杨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家绝对不答应。” 说起来,王氏跟杨氏还是一个村的呢! 可王氏竟然一点情面都不讲,我呸! “我怎么欺负人了?你们家女儿不会做饭,叫床声音大都是事实,你们不嫌丢人,我还臊得慌呢!”王氏越说越生气,伸手推开程老太太的手,“亲家母,你有来我家吵的工夫,还不如回家好好教教女儿怎么做人家媳妇,事实就是这样,你们家来再多的人也没用。” 花椒听得头都大了。 其实她觉得王氏虽然说话有些过分,但二嫂杨氏更过分,别说别人了,就是她也受不了那种现场直播啊! 更让她无语的是,杨氏的娘家人还因为这点事情找上门来理论……不是说家丑不可外扬吗? 花椒刚进屋,就见身后裴泽一声厉喝:“够了,你们不要吵了!” 第54章 这个男人太凶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了。 别说杨家的人了,就是花椒也被吓了一跳,愣在门口看着裴泽,裴泽负手而立,冷声道:“如果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就请屋里坐,如果是来吵架,就赶紧滚出去!” 说完,转身进了屋。 砰地关了门。 裴泽发火的样子很吓人,足足把杨家人震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人敢说话,天哪,这个男人长得是挺俊朗的,就是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势,吓得她们差点窒息。 还是袁老太太率先回过神来,打着圆场道:“亲家母,不是我老婆子向着自家人,而是这种事,家家都有,这样,咱们两边都退一步,这事就过去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已经给老大老二看好了房子,准备分家呢,等分了家,他们小两口爱咋地咋地,也就没人管了不是?” 裴满好不容易说上个媳妇。 可不敢再闹跑了。 “就是啊亲家母,他们小两口还要过日子呢!”王氏见裴泽震住了娘几个,很是得意,“我是后婆婆不假,但我扪心自问,并没有欺负你女儿,只要你们不得寸进尺,我也懒得跟你们吵,我家安哥儿才九岁,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后娘难当,后婆婆更不好当。 她吃饱了撑得跟媳妇们过不去。 但要是谁敢作妖,她是不答应的。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尤其是在裴家。 “我女儿嫁到你们家,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许是碍于裴泽在屋里,程老太太也没敢太大声,咬着牙根道,“我告诉你们,要想我女儿回来,要么你们上门赔礼道歉,要么找个日子去官府和离,你们看着办!” 杨家一共七个女儿,这次呼啦一下来了四个,娘几个眉眼很是相似,女儿们也被裴泽震住了,纷纷挽起程老太太往外走。 他们家的人好凶啊! 尤其是刚才那个男人,太吓人了。 众人闻言,纷纷唏嘘。 哎呀呀,这个亲家厉害了。 吵个架就要闹和离啊! 晚上,裴满收工回来,一进村就有嘴快的告诉他,说杨家人上门理论被裴泽赶了出去的事,裴满黑着脸回了家,见杨氏果然不在,铁青着脸问王氏:“娘你什么意思?我媳妇被赶跑了你就高兴了是吧?” “什么叫你媳妇被赶跑了?”王氏一听就来气,“你去问问你奶,是我把她赶跑的吗?是她自己走的,还有你那个好丈母娘,带着你大姨子们上门找我算账,有什么好算账的?她烧饭糊了是不是事实?晚上声音大,也不是我瞎说吧?老二,你是男人你就沉住气等她自己回来,要不然,以后有你好看的。” 谁给她们上门道歉,想得美! 有本事一辈子不回来。 “她烧饭糊了我愿意吃,她声音大我喜欢!”裴满正新婚情热,一见媳妇跑了,心里很是窝火,铁青着脸冲王氏吼道,“以后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的媳妇也不用你管,你们爱谁谁,都不准管我媳妇。”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裴春山也听说了这件事,正在气头上,见裴满一点不讲理,气得抄起棍子朝裴满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你这是跟谁发火呢?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发火,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裴满也不甘示弱,一把握住木棍,怒吼道:“你打死我吧,反正你也不止一个儿子,我知道你从来都不稀罕我,那我告诉你,我也不稀罕你,你守着你后老婆过好日子吧!” 说完,怒气冲冲地回屋收拾包袱。 这个家,没法呆下去了。 裴春山神色黯然地扔了棍子,抱头叹气。 “二弟,你干什么?”裴润进屋拦住裴满,不让他走,“你不要冲动,等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把弟妹接回来就是了。” “他二叔,都快分家了,你要去哪里?”柳氏唯恐裴满一走,耽误了分家,劝道,“你傻啊,要走也得分了家再走,否则,家里的银子岂不是便宜了别人……你听嫂子的,不要冲动。” 裴满握了握拳头,咬牙切齿道:“今晚就分,我一天都等不了了。” 晚上,一家人在正房炕上,团团而坐。 除了杨氏,其他人都在。 裴春花一家也在。 原本裴春山想去喊汪七和里长黄金树过来做个见证,但裴泽说分家是自己家的事,不用那么麻烦。 娴姐儿和福娃也都被抱到了炕上,裴安偎依着花椒,小声道:“三嫂,把我分给你跟三哥好不好,我帮你去卖货,我什么都会做。” 花椒摸摸他的头,没吱声。 之前她对分家没什么感觉,现在也觉得早点分了最好。 要不然,这样的矛盾会一直有。 裴春山表情比较沉重,率先开口道:“你们都知道,家里没多少钱,就连给老大老二补的聘礼,还是老三出的,那两处房子的账,也在老三名下记着,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也不想亏了谁,如果要我说,这个家其实没什么可分的,你们收拾收拾搬到新家那边去就行。” “如果想分钱也不要紧,家里欠的饥荒都一起兜着。”王氏知道这些年袁老太太那里也攒了三瓜俩枣的,但如果老大老二只想分钱,不想还账,想都不要想,天下从来都没有这么好的事。 “你们有什么话就说。”裴春花一个劲地瞪裴润,这个时候不说,留着过年吗? 傻子! “都行,都行。”裴润搓着手道。 其实他知道裴春山没有偏袒老三。 光聘礼和房子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是老三仁义,不跟他们计较而已。 他再开口提出分钱,的确不地道。 裴春花又冲柳氏递眼色。 平日里叭叭地,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呢! 王氏见裴春花跟柳氏眉来眼去的,心里很是窝火,索性直接了当地对柳氏道:“老大媳妇,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可别以后在背后嚼舌根,说什么分家不公的话,可就没意思了。” 第55章 有话说在明处 “爹,咱们既然要分家,有些话就必须说到明处,刚刚您说得这些,就依您说得办就是。”柳氏在屋里再三嘱咐裴润,该说的一定要说,哪知裴润一句话都没有,那她只能亲自上阵,索性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个明白,“这些年,家里的地都是裴润和爹一起种的,既然分家了,总不能还混在一起种的,总得把地分开,还有就是安哥儿还小,等他长大后,他的房子要不要我们出钱,这都得说清楚吧?” “是是是,这些应该说在明处。”关六斤点点头,对柳氏道,“你就是不说,你爹也会把地给你们分开的。” 裴春花白了关六斤一眼。 就知道事后诸葛亮。 “家里的地分成五份,你们兄弟三一人一份,我和安哥儿占两份,安哥儿还小,他的地自然是我帮他种,等他长大了,我再还给他也不迟。”裴春山早有算计,“安哥儿还小,以后他的房子不用你们哥几个操心。” “怎么我没有地?”裴莺问王氏。 “你要什么地?你终究要嫁人的。”王氏没好气地答道,“家里的地都是你哥哥跟你弟的。” 裴莺赌气般起身就走。 没她的份她还在听什么。 “老二还有什么要说的?”裴春山问裴满。 裴满抱胸倚在门框上,爱答不理道:“家里的粮食总得分分,总不能把我们分出去,让我们喝西北风,还有奶那里有多少钱也得说说,这钱要给谁也得说说,总不能一味地让我们以为一直在赚老三的便宜。” “粮食你放心,按人头分,一人一分,少不了你们的。”王氏看着袁老太太道,“娘,你那里有多少钱也说一下,省得让别人误会我们家老三。” “明天你们哪里都不要去,就在家分粮食。”袁老太太摸了摸怀里的钥匙,取过枕头边的小木匣子,咬着后牙槽打开给众人看,“家里就这么多积蓄,这钱我也不给老三,家里量油买盐就靠它了,你们都是我的孙子,我不会偏袒谁的,但我先说好了,家里养的鸡不分,你们要养鸡,自己想办法。” 家里就两只下蛋的老母鸡,没法分。 “还有什么要分的吗?”裴春山扭头看裴润裴满裴泽兄弟三人。 “家里的钱我不要。”一直沉默不语的裴泽开口道,“这房子我也只是暂住几个月,等我手头宽裕了,会自己出去盖房子,不会牵扯到你们,虎啸岗和海上的事,赔赚的也跟你们无关。” “三叔放心,我们也不会掺和的。”柳氏不冷不热道。 村里人都说,虎啸岗种不成药材,海里也养不住鱼。 都在背后笑话裴泽呢! 一家人都跟着丢脸。 “家里的农具也得分分。”裴满拉着一张脸,继续道,“总不能让我们用手去刨地。” “这些都好说,你们拿一些,咱们互相串着用用,等手头宽裕了,什么都有了。”关六斤见裴满态度很是不好,开口道,“这些都是小事,大家都是亲父子,没必要太讲究,就是邻里之间,互相借借取取的,也正常。” 关茂关盛连连点头。 裴满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关六斤收粪,关六斤在他面前多少有些威严,他见关六斤开了口,也就知趣地闭了嘴。 “那就这样吧!”裴春山总结般道,“明天先去分地,然后再回来分粮,争取一天分完了,然后这些日子你们在家里各自做饭吃,不必再轮流做饭,到日子就搬过去就行,即便分了家,咱们还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大家在坐在一起商量就是。” 柳氏见裴春山这样说,一时也没想出什么不妥,也就不再吱声。 裴泽不说话。 花椒自然没有开口。 有道是好女不穿陪嫁衣,好男不吃分家粮,只要分了家就行。 虽然,这个家分得明显是裴泽的冤大头。 但人家裴泽愿意,她也不好说什么。 夜里,回屋后,花椒便跟裴泽商量明天的事:“既然明天家里分地分粮的,你没时间去镇上,那就改在后天吧,后天你再叫上七爷和表姑父他们去吃饭吧!” “我明天也不在家。”裴泽展开被子躺下,神色淡然道,“他们分他们的,咱们忙咱们的,前晌我去船行看船,晌午的时候带着七爷和表姑父去吃饭,你给留点就行。” 花椒这才释然。 欣然应道:“行,那就这样吧。” 明天就要试营业了,花椒多少有些紧张,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不是担心做不好,而是担心卖不掉。 这里又没有冰箱,如果卖不掉咋办? “如果你没准备好,就再推迟几天。”裴泽见她并无睡意,云淡风轻道,“自己做生意要的就是一份自在和随意,不要让自己有什么负担。” “不用推迟,我能行的。”花椒翻身看了看他,勉强笑道,“我就是希望自己有份事做,能养活自己就行。” 裴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再没吱声。 一大早,花椒就起身出门。 裴泽也准备往外走。 王氏喊住两人,提醒道:“今天分地分粮,你们得留一个在家里。” “娘,我今天铺子开张,是真的没空啊!”花椒再三强调,奇怪怎么没人对她的铺子感兴趣呢? 开张大吉啊! “你铺子开张也没有分家分粮重要啊!”王氏也很奇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裴泽,压低声音道,“我不管,反正你们两个得留一个,你们傻啊,粮食倒好说,好地都被他们分走了咋办?” “分走了就分走吧!”裴泽转身就走。 花椒也小跑着跟了出去:“我忙完就回来了。” 气得王氏骂道:“两口子没一个精明的,你们是要气死我!” 花椒脚步匆匆赶到铺子的时候,冯氏早就开了门,来回忙着扫地擦桌子,灶台上还放了满满一盆猪下水,章屠户就住在镇上,早上收拾好就送了过来,花椒挽挽袖子就开始准备卤肉,冯氏见她走得满头大汗,提议道:“不如这几天你住在我家,等你成亲后再搬回去住,你这样来回也太累了。” “谢谢表姑,习惯就好了。”花椒莞尔。 关系再好,也不能住在人家家里。 这是原则问题。 其实卤肉并不难,只要配好料就行。 很快花椒便把盆里的猪下水全都放在了锅里焯了水,清洗干净后,再次倒入锅里,放上早就配制好的调料以及糖块就开始煮,不一会儿浓郁的香味便从锅里飘了出来,冯氏吸吸鼻子,笑道:“闻着这味就好吃,你这锅猪下水不愁卖。” “谢表姑吉言。”花椒深吸一口气,心情大好道,“不管价钱多少,能卖了就行。” “你婆婆支持你在这里开铺子吗?”花椒烧火,冯氏也闲不住,拿着抹布来来回回地擦,“说实在的,我以为你出不来呢!” 她知道王氏着急抱孙子呢! 村里的女人出来做生意的并不多。 第56章 给她捧场 第57章 他的用意 第58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59章 接媳妇 农家小旺媳正文卷第59章接媳妇一起去的还有关六斤。 两人陪着笑脸进了杨家。 杨家的房子不大。 也没有耳房,就四间小正房,许是常年失修,好多地方瓦片都碎了,房顶上长满了杂草,檐下住了好几窝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裴春花来过几次,对这些已经司空见惯了。 关六斤是第一次来,东瞧瞧,西瞅瞅,很是好奇的样子,杨氏见两人来了,也不打招呼,扭着腰肢进了房间,砰地关了门。 她娘说了,不能轻易回去,也不能轻易给裴家好脸色。 杨氏的妹妹小杨氏把两人迎了进去。 小杨氏是杨家七个女儿当中最小的,虽然村里人戏称她七仙女,但她长得其实很一般,不如她姐姐们好看,但性子却很沉稳,她认识裴春花,很是客气地领着两口子进了屋。 小杨氏点上油灯就退了出去。 程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见关六斤和裴春花进来,身子情不自禁地扭到一边,不冷不热道:“你们来干什么?裴家没人了吗?” “瞧您说的,我不就是裴家的人嘛!”裴春花笑得脸上拧成了一朵花,自己招呼自己坐下,也喧宾夺主地招呼关六斤在,关六斤小心翼翼地坐在炕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亲家母,老二媳妇总是住在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让他们裴家的男人来,这事就算翻篇了。”程老太太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沉,“我们家女儿也不是好欺负的,不能轻易回去。” 当初要不是看裴家出的聘礼多,她也不会把女儿嫁给裴满的。 裴满什么名声,她不是没听说过。 裴春花和关六斤也不好再说什么。 讪讪地起身告辞。 小杨氏一直把两人送到胡同口,杨氏连面都没露。 路上,裴春花把杨氏骂了个前后左右,说她还不如她这个妹妹,人家这个妹妹小杨氏可是比她这个当姐姐的懂礼多了,关六斤挑眉道:“杨家这么穷,老太太还这么嚣张,果然是抬头嫁女。” “那可不是,你看看她那个样子,就好像求着她们一样。”裴春花冷哼道,“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这个样子,以后是不准备当亲家了吗?” “眼下是咱们求着她们,她们不是得端架子嘛!”关六斤笑着摇摇头,“咱们有个女儿就好了,到时候也好好摆摆威风。” 裴春花一大早去了娘家把这事告诉了裴春山。 裴春山很是沉默了一阵子,点头道:“行,我们去。” 袁老太太没吱声,王氏冷笑:“你们家的媳妇可真是金贵,吵个架就往娘家跑,还得公爹和大伯子去请……” “够了,不要说了。”裴春山板着脸道,“我跟你说,以后不准你掺和媳妇们的事。” 王氏摔门就走。 地里的活虽然紧,但是杨氏不回来,裴满也没心干活,裴春山只得带着裴润和裴满,提了几斤点心去了杨柳村,程老太太冷哼道:“你们家就三个男人?” 她打听了,那个特别凶的男人是裴家老三。 去年年底的时候,刚从外面回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娘,我三弟特别忙,天不亮就出门走了,得好几天才回来,他不知道这事呢!”裴满忙解释道,“娘,我们已经分家了,以后家里就我们两人过,我保证会好好对待我媳妇的,您放心吧!” 程老太太不吱声。 杨氏也不露面。 父子三人讪讪笑。 小杨氏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悄声道:“娘,您就让我六姐跟他们回去吧,要不然,咱们还得管饭。” 一句话提醒了程老太太,程老太太看看天色,这才松了口:“如果你们再敢欺负我家女儿,我们决不轻饶,这次就算便宜你们了。” “亲家母放心,不会了。”裴春山信誓旦旦。 小杨氏这才把杨氏叫出来。 杨氏见她娘都发话了,才收拾跟着父子三人回了家。 花椒一觉醒来就见裴泽不在炕上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他什么时候走得她也不知道,吃饭的时候,王氏说他天不亮就走了,也没说什么事,还问花椒:“他昨晚没告诉你,他去哪里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花椒也是一头雾水。 “你这媳妇当的。”王氏顿觉无语,“男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我晚上睡着了,还时刻盯着他看吗?”花椒反问。 王氏语塞。 吃完饭,花椒心情不错地出了门。 去虎啸岗那边查看了一下药苗,又去溪边采了一罐渍糖树花蜜带到了店里。 冯氏早就在店里等着了,和了一盆面说与其买别人的馒头还不如自己做。 花椒连声称赞:“还是表姑想得周全。” 渍糖树的花蜜水分多,需要放在锅里熬制才能成块。 待熬成糊状,倒在浅盘里,放在阳光下慢慢晾晒,待干了,就成了琥珀色的糖块,这种糖块比买的那种糖块要好很多,吃起来有种蜂蜜的味道。 待卤上肉,冯氏烧火,花椒则坐在她身边挑拣从虎啸岗采摘来的香料,阳光肆无忌惮地从门口照了进来,在两人脚下投下一道灿烂的光晕,两人正说着话,就见余氏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笑道:“老远就闻到香味了,弟妹的厨艺果然好。” “嫂子来了。”花椒起身给母女俩拿板凳。 冯氏摸了摸口袋,掏出几颗花生递给小妞妞玩,笑道:“以后没事就过来玩,这里可比你家清静。” “这倒是。”余氏环顾左右,问道,“老三不在这里吗?刚刚全哥还说要来找他有点事呢!” “他没跟我一起来镇上,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花椒把挑好的调料放在箩筐里,放在桌子上晾晒,余氏给小妞妞扒花生米,随口道,“没在村里,也没在镇上,那老三肯定去桐城了。” “他去桐城干嘛?”冯氏问道。 “哦,我听我们家全哥说,老三在桐城那边有个拜把子兄弟来着,老三每每去桐城都会去他家拜访。”余氏看了看花椒,不以为然道,“弟妹肯定知道这事吧?” “我不知道。”花椒摇摇头,如实道,“他从来都没跟我说起过。” 余氏顿觉失言,忙道:“可能还没来得及说吧!” “是什么时候的拜把子兄弟,我怎么也不知道?”冯氏问余氏,“是之前在外面结拜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就是听全哥说了那么一嘴的。”余氏笑笑,忙换了话题,“哎呀弟妹,你这些香料都是自己采的吗?好香啊!” “走的时候带点回去煮肉。”花椒也不再问。 晌午的时候,待船靠了码头,店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第60章 来了个闹事的 跟昨天一样,花椒就煮了一盆猪下水。 依然是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虎啸岗香桂树的叶子味道很是浓郁,一端出去香味就飘了好远,陆续有下船的客人闻着味道赶过来买肉,花椒一一切了,让吃饭的人屋里坐。 冯氏的馒头也出了锅。 在店里忙着给客人们拿馒头。 有客人还自己带了酒,几个人坐在一张桌上,吆吆喝喝地喝酒吃菜:“整个码头都是咱们五爷的地盘,谁敢在五爷地盘上撒野,你放心,爷削他。” “是是是,哪有人敢惹五爷。”桌上的人附和道,“徐大您放心,我们誓死相随。” “来来来,干了。”徐大一饮而尽。 隔壁饺子馆的小伙计也颠颠地跑出来买了一块猪头肉,花椒认识他,还特意送他一块猪肝让他尝尝,小伙计笑容满面,嘿嘿道:“是我家少东家在屋里闻着香味,让我出来买的,你太客气了。” “无妨,咱们是邻居嘛!”花椒莞尔。 小伙计端着肉,一溜烟回了饺子馆。 花椒忙了一气,见店里的客人陆续吃完走了,前来买肉的也渐渐少了,才扯了凳子坐下,望着码头停泊的货船和来来往往扛包的人群,顿觉有种盛世繁华的感觉。 冯氏告诉她,梧桐镇码头其实是个水旱码头,主要用来运输粮食和盐巴以及丝绸瓷器等等,是沿海一带的中转站。 早些年还要繁华一些,这几年因为东南和西北有战乱,海上也不安宁,来往的船只除了官船,货船几乎停航,听说都改走了陆运,直接去了西北,不再在内地中转。 以至于梧桐镇冷清了好几年。 但自从去年秋天开始,货船才突然多了起来,来往的客船在此停靠也日益频繁,梧桐镇才算活了过来,尤其是天气日渐转暖,海上天气也平稳,几乎每天都会十几艘货船在此停靠,有的是在这里补给,有的则是在这里卸货,秦五爷领着一帮人在这里给货船卸货,整个码头几乎都是他的人。 正想着,就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男子笑容满面地走到花椒面前:“姑娘的厨艺真是了得,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卤肉。” “您喜欢就好。”花椒客套道。 “哦,这个饺子馆是我家开的。”年轻男子指指身后的饺子楼,展颜道,“在下程深,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程公子安好,我叫花椒。”花椒冲他笑笑,“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能与花椒姑娘为邻,在下深感荣幸。”程深抱了抱拳,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屋里传来冯氏的声音:“不可能,这里哪来的蟑螂?” 这几天她一直在店里帮忙打扫卫生。 压根就没看到过蟑螂,再就是这肉还是花椒在外面亲自现切的,里面更不可能有蟑螂。 “就在盘子里,难道你们还想狡辩不成?”徐大喷着酒气冷笑道,“你去问问这一带做生意的,哪个不敬着我徐大,哪个不敬着五爷?” “就是就是,我们徐爷可是有头有脸的人,来你们店里吃饭,是看得起你们。”身边的人附和道,“你们整个蟑螂恶心我们,还是恶心五爷?” 花椒一头雾水地走了进去,问冯氏:“怎么了?” “花椒,他们吃完了,就说这盘里有蟑螂,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冯氏气得满脸通红,“这蟑螂分明是他们故意放进去的,根本不是我们店里的。”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徐大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花椒道,“反正蟑螂就是在你们家盘子里吃出来了,想让我付肉钱,门都没有!” “蟑螂呢?给我看。”花椒朝徐大伸手,神色很是平静。 徐大啪地把一只死蟑螂扔在桌子上,抱胸看着花椒:“这就是你们家的蟑螂,认识不?” 众人一阵哄笑。 饶有兴趣地看着花椒。 花椒拿起蟑螂,仔细端详了片刻,从容道:“这不是我们家的蟑螂。” 对一个农校的人来说,一只小小的蟑螂还是难不倒她的。 “啊哈哈!”徐大一阵狂笑,嬉皮赖脸地往花椒身边凑了凑,“那你看看爷是不是你家的……” 花椒不看他,从容道:“这位爷,今儿你就是闹到官府里去,这蟑螂也不是我们家的,更不是梧桐镇的,这蟑螂是南直隶那边特有的蓝顶绿尾,蓝顶绿尾的特点跟大多数蟑螂一样,喜暗畏光,昼伏夜出,唯一的不同就是它喜吃草汁,所以……” 说着,上前一把上前挽起他的袖口,徐大忙往后退一步:“你,你干什么?” 小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 怎么还对男人动手动脚的呢! 花椒不依不饶地拽着他,硬是把他的袖口翻出来,继续道:“所以它的排泄物也是绿色的,这位爷袖口上的污渍正是蓝顶绿尾的粪便。” “妙,妙!”程深拍拍手,走到花椒面前,由衷赞道,“花椒姑娘果然博学,说的一点没错,书上正是这样记载的,南直隶有蟑螂,蓝顶绿尾也,俗称野孔雀。” 说着,又冲徐大抱拳道:“这位兄台,此事是个误会,你们就不要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什么误会?这小丫头分明是想把这只蟑螂赖在我身上而已。”徐大恼羞成怒道,“我又不是从南直隶来的,我身上怎么会有南直隶的蟑螂?” “这也不难,这位爷口口声声说是在码头上做工的,想必刚从码头那边过来,我断定今儿靠岸的船,定有南直隶那边来的船只,而且这只蟑螂正是随着南直隶的船来的。”花椒笃定道,“若你们不信,再去码头上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两只这样的蓝顶绿尾,所以我才说,这蟑螂并不是我们店里的。” 见花椒说得有板有眼,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齐刷刷地望着徐大,徐大索性一把掀了桌子,急赤白脸道:“老子是来吃饭的,不是来让你一个小丫头教训的,今儿你就是说破了天,这蟑螂也是你们家的,就算它是南直隶的又怎么样?你怎么不说,它可能是自己跑到你们店里来的呢?” 桌子上的盘碗筷子茶壶茶碗。 哗啦啦地掉在了地上。 “你们太欺负人了。”冯氏气得尖叫,“花椒,不用跟他们理论,咱们去官府报官。” “去就去,以为爷怕你们吗?”徐大脸红脖子粗地冲冯氏吼道,大手一挥,“兄弟们,咱们不跟娘们计较,走,干活去,看谁敢拦着咱们。” 话音刚落,就见裴泽一步跨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