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传》 第1章 常守小太监 庆国,京都。 皇宫大内。 寒冬腊月,风雪交加。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被脱去了帽子和外衣,只留了一件单薄的中衣,他被按在一条刑凳上,可却依然努力抬起头,目光看向天空,那里没有太阳,只是漫天的乌云和飘洒的雪花。 四名宫内太监手执着红色的木杖,站在他的身旁,一个五品绯袍内给事太监站在他的面前,冷脸喝道。 “打!”内给事的声音不大,可却透着恐怖,对于高高在上的内给事来说,一个小太监的生死尽在他掌握之中。四名行刑太监立即高高举起木杖,狠狠的挥下,沉闷的杖击声在宫庭中回响。一棍棍打下。 小太监一遍遍苦苦求饶,“我没有偷金器,偷金器的是何七干,请张爷爷明查。” “请张爷爷明查。”二十棍打完,他已经昏死过去,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小太监又醒了过来。 “张爷爷········”小太监缓了过来但十分虚弱,可他还是挣扎着叩了个头,“我真没偷金器,请张爷爷明查········”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你们都出去。”张四功站在那里道。四名行刑太监应声提着棍杖退出。张四功手笼在袖里面,闭着眼睛,“孩子,谁偷的不重要,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是要命的,我问你,何七干是谁的人?”陈常突然便明白了过来,何七干虽然跟他是同一批入宫的人,又分在同一殿做事,可何七干拜了义父,他义父虽也只是个寻常宦官,但何七干义父的干爷却是何四时,而何四时又恰是宫里几大宦官家族之一的张氏族长。他陈常跟何七干没法比,就因为何七干名字里多了个七字辈,那是宫里几大家族的人名字里才特有的标志,如果他叫陈七常,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祸事了。“张爷爷,我知错了。”陈常哭喊着膝行到张四功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哀求道。“你老就帮我一把,我跟你身边这么久,我是您的人啊。”“起来!”张四功冷喝。“张爷爷·····”陈常哆嗦着站起。张四功却只是摇了摇头,他拍了拍手掌。四名行刑太监便又出现。“再打二十杖。”说话时,他那双原本呈外八字站立的脚慢慢移动,换成了内八字站站,这是死杖之意。小太监哭喊求饶,他不想死。他是庆国澹州穷人的孩子,家里孩子多,父母无力抚养,又遇大灾,便把他卖给宫里为奴。任他如何哭喊求饶也没用,张四功并不愿意为他这个卑贱的小太监而去得罪宫里几大宦官家族之一的何家。乱杖打下,小太监的臀部已经是血肉模糊一片。风雪中,一行人路过。“张爷好兴致啊,寒风大雪的却还在这里教训奴才?”为首的也是一名绯衣太监。张四功看到他,面色有些不好看,“洪爷。”“这是犯了何事啊,非要置人于死地?”说话的是常守太监洪四痒,跟张四功向来不太对付有点恩怨。“此人陈常,偷盗宫中金器。”“有证据吗?”洪四痒冷笑着道,“估计也没吧,若有证据这小家伙直接就让有司带走了,也轮不到你在这动用家法。”张四功站在那里,冷冷回应,“这是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干涉。”洪四痒不客气的道,“他不是你的义子假孙吧?”“我怎么可能收这种蠢货做义子。”洪四痒对身后一名太监道,“看下还有气没。”一名太监蹲下去,把小太监上身一抬,结果他两条手臂立即松垂了下去,他的身子也软弱无骨。太监放下他,又扯着他的头发提起他的脑袋,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他口鼻前,只有微弱的气息。“还有气。”“嗯,有气就好,我瞧着这孩子挺好的,既然大难不死,那必有后福,从现在起,我便收他为义子,他原来叫什么名字来着?陈常?那现在开始他就叫陈五常了。”“你?”张四功大怒。洪四痒哈哈大笑,看到张四功恼怒的样子,他越发心里畅快。洪四痒和张四功都是四字辈的,当初也是同一批入宫的,还曾一起共事,后来张四功得以加入了宫中张氏家族,于是便开始欺压洪四痒这些没依没靠的小太监们来。洪四痒吃过他不少苦头,后来终于也拜了义父,加入了洪氏家族,可两人明争暗斗多年,这恩怨倒是越结越深了。有机会能让对方不爽,总是值得一试的。正说着,那具身上已经落下一层薄薄积雪的小太监居然动了一下,然后发出轻轻的呻吟声。小太监陈常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努力的伸出手抓住了洪四痒的腿,“孩子陈五常,拜见义父。”洪四痒是宫里的常守太监,为八品高手,他有些意外这个小太监如此顽强和聪明,“居然这么懂事,好孩子”他笑道。“把他抬回去。”张四功怒道,“姓洪的,莫要欺人太甚!”“难不成你想跟我打一架?”洪四痒问。张四功阴沉着脸却不敢应,洪四痒可是八品高手,跟洪打,那是找虐。·······雪小了些,但还在下着。宫中一角,洪四痒带着昏迷的小太监陈常回到自己的住处,两名太监迎上来。“爷爷,这是?”“一个蠢货。”“这已经没救了吧。”“那也不能让人死在我这院里,晦气,给他寻副药,死马当活马医吧,就算死,也得过完这个年再死。”洪四痒道。陈五常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这对话,心中不由彻底心寒,想不到自己一条人命,在这洪四痒的眼里,也不过是拿来气张四功的工具而已。可他只能紧紧的咬紧牙关,把一切都藏在心中。一夜过去。小太监陈常的命很大,虽然只是给他随便寻了副药,可居然挺过来了。“这是哪?”他明知故问。屋里生着暖炉,很温暖。陈常觉得屁股火辣辣的,一双腿更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没了知觉。“醒了?你小子挺命大的。”陈常抬着沉得的眼皮,目光打量着屋里,“这是哪,你是谁?”“这是洪爷爷的地方。”小太监只是冷漠的回答。他想去拜谢洪四痒,却被拒绝,“洪爷爷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从此被留在了洪四痒这,每日将养身体之余,他也会主动帮忙做些洒扫等杂活,没人提起洪四痒曾收他为义子并赐名陈五常之事。他见到洪四痒的假子义孙十分恭敬,就算是那些普通小太监,也都十分讨好。可是没有人搭理这个小子,洪四痒虽救了他回来,但也再未来看过他。陈常夹起尾巴,这里人冷漠,经常有人故意找茬欺负他,经过了先前的鬼门关,现在只是默默的隐忍着。陈常发现洪四痒每日不当值的时候都会在院里练武,他还有数名太监义子假孙在随他学武。陈常从小太监们口中知道洪四痒是常守太监,为八品高手。天下武道高手,大宗师为最,大宗师之下则有九到一品。但天下已有多年未有人突破到大宗师境界,九品高手已经是顶级强者。八品者,也是寥寥无几。陈常想学武,想要成为洪四痒一样的武道高手,这样在宫里便无人敢欺负他了,经历了这趟鬼门关后,他对于宫中人心险恶更有体会。他想跟着洪四痒学武,可不被允许。不过他没有放弃,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学武,成为洪四痒一样的高手。成为高手便可不受欺负,被冤枉了也不会无能为力。洪四痒不教,他就自己学,不让旁观,就偷看洪四痒的弟子们练习。每天清晨他比别人都早起一个时辰,偷偷的习练招式,等到别人起床了,他又去做每天的杂事,空闲之时,也会仔细的钻研。“师父,那小子一直在偷学,是否教训惩治他一下?”武学之道,偷师是大忌。只是让他们意外的是,洪四痒却只是不以为意的道,“随他吧。”洪四痒没有惩罚偷师的陈常,甚至没有制止他的行为,他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个年轻人。他觉得这小家伙有些意思,性格坚韧执著,而且就凭着偷看他门下弟子练习,居然反倒比有些亲传弟子还练的好,论说他的资质和天赋只能说一般,可其努力和毅力却十分了得。早上别人还在睡觉他已经起来了,晚上别人已经睡下了,他却还在钻研。习武之人,天赋很重要,可后天的努力也更重要。对这样努力的年轻人,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陈常每天早起贪黑,努力的偷师练武,洪四痒这里的太监们对这个小师弟小师叔更加孤立了,可他依然坚决不懈。这天清晨,陈常又独自早起练武的时候,洪四痒突然出现,并指出他许多错误之处。陈常想不到洪四痒会出现并指出他的错误,心情万分激动。“我有个活想交给你,你也可以拒绝。”“我愿意。”陈常直接道。“你还没问是什么活。”“义父对我有救命之恩,不管什么活,我都愿意去做。”陈常道。洪四痒有些意外。“明天,你去诚王府给世子做伴当,暗中监视诚王府。”“好!”陈常极力表现出万分激动的样子,就像是终于能够得到洪四痒的认可的喜悦,“这本书你收着,可以照着上面练,好好练,别丢了我洪四痒的名头。”洪四痒丢下一本武道心经给他便走了。 第2章 世子殿下 三月初的一天,草长茑飞艳阳天。 京都,诚王府。这里离皇宫很远,也很偏僻。门庭冷落车马稀。 陈五常一根长棍挑着个包袱到来,他一路东张西望,左看右顾,似乎是对京都到处都充满着好奇,他从澹州到京都说来也有不短时间了,可一入京,便先是到掖庭宫里学规矩,然后又分到御马厩里做了半年杂役,最后分到殿中做事,结果还差点没命,此后一直在洪四痒那里做事习武,还真从没有踏上过京都的街道,亲眼看看京都的繁华。 一路走来,京都确实比澹州繁盛的多,城里也比宫里热闹。离开了大庆皇宫,也离开了洪四痒等太监们,他觉得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找谁?”一个声音叫住他。 这时,王府里刚好走出几个年轻人来,其中一人看着陈五常模样便上前询问。 “我叫陈五常,是来给世子做伴当的。” “哦,原来是新来的世子伴当啊,我是世子的奶兄弟,叫范建!”自称范建的人长的有些胖,大饼脸塌鼻梁,不过块头很大。 陈五常有些奇怪,怎么还有人取犯贱这样的名字。他站在那,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几个年轻人。听着范建自报身份,他猜测旁边那个高大英俊公子估计就是诚王世子了,而当他目光接触到世子身后的那个美丽姑娘时,不由愣住。 那是个穿着浅黄襦裙的少女,明眸皓齿,眉如远山目似秋水。乡下少年出身的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好像天仙下凡一样,一看到她,陈五常真的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看的呆傻,那姑娘目光望来,他慌乱避开,不敢对视,脸上早就羞红一片,面红耳赤。 那边范建却已经自来熟的过来勾肩搭背,“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来,我带你拜见世子和郡主。”陈五常慌乱的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般失态,想来也许虽然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太监,可对美丽的事物也依然还是忍不住惊艳赞美,砰然心动吧。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位就是诚王世子殿下了。”胖子范建说道,他父亲是只是礼部的一个员外郎,六品官阶,不过他母亲却是诚王世子的乳母,所以范建便成了世子的奶兄弟,打小是跟着世子一起长大的。两人吃同一个人的奶长大的,但长的却是完全不同。范建比世子大一岁多,胖的跟只熊似的,魁梧粗壮,那张脸也一点都不英俊。而世子则完全相反,世子长的高高大大,身材健美,是那种蜂腰猿臂让人羡慕的身材,他的脸棱角分明,剑眉星目,辱红齿口,英俊帅气。陈五常看了也不由的暗赞一声美男子。 “你叫陈五常?我是诚王世子李淓,这是我妹妹云睿,那是我弟弟李治。”世子衣着华贵,不过没什么架子,说话很温和,让一直有些紧张的陈五常倒有如沐春风之感,也一下子没那么紧张了。 世子父亲诚王,是当今庆国皇帝第三子,因为皇长子和次子皆是皇后嫡出,诚王这个庶三子向来不得什么意,他本身也没表现出什么雄心壮志或说是野心,故此诚王在朝中两位嫡皇子明争暗斗中,倒也很超脱。父亲是个闲王,世子自然也就成了个闲散世子。 “你是哪人?” “澹州人。” “陈五常,这名字听着,宫里来的?”世子李淓笑问。 陈五常便老实答道,“我是去年入宫的,原名陈常,后被洪常守抬举,收为记名弟子,给我改名陈五常。” 李淓一听洪常守微微惊讶,“可是洪四痒洪常守?” “嗯。”陈五常没有半点隐瞒的打算,他知道来到这里,必须得先想办法取得世子的信任。 一听是洪四痒的记名第子,胖范建惊讶道,“洪公公可是大内八大高手之一,有八品修为,据说已经摸到九品的边了,随时可能突破进入九品境界,你黑黑瘦瘦的居然是他的弟子,倒是了得啊,快说说,你有什么绝招秘技?” “我只从师父那学了点皮毛而已。”陈五常有些羞愧的道,面对这些年龄差不多的少年,他觉得很自卑。自己本只是个澹州乡下少年,而入宫前更去势成为阉人,与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家贵族子弟站一起,总觉得矮人一头。世子伸手拍了拍五常的肩膀, “那我身边以后岂不是多了一个大内高手?哈哈哈。” 那边黄初裙少女云睿郡主却有些嫌弃的退后两步,“原来你是个太监啊。” 这话让陈五常满脸通红,羞愧万分,就好像自己身上的摭羞布一下子被人扯掉,被暴露在无数人面前一般。他低垂脑袋,嗫嚅着,“是······是的。” “怪不得闻到一股怪味道呢。”少女嫌恶的抬手在面前扇动着。李淓有些不高兴的对妹妹道,“莫要失礼,五常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大伴,是自己人了。” 郡主嘟着嘴,“我才不要跟太监做朋友呢,听说太监被阉割后,尿尿都不干净,总是滴的身上到处是,所以总有股着尿骚味呢。” 李治便也跟着姐姐嘲笑陈五常。 陈五常恨不得地上有道裂缝,能够让他马上钻进去。刚刚惊为仙女的那个美丽女孩,想不到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他那么难堪,这个时候,他甚至有些怀念在洪四痒那里时大家对他的冷漠和无视了。 世子拍了拍陈五常的肩膀,“不要理会他们,他们就是矫情。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我名字,我罩着你。” 胖子范建便在一旁取笑他,“人家五常兄弟可是洪公公的高徒,估计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打败,你罩他,是他罩你还差不多。” 世子对奶兄弟这种没礼貌的话明显并不在意,“不管怎么说,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走,踏青去,别浪费了这么大好的天气!” “你是赶着想去见秦家大小姐吧?我跟你说啊,你没戏的,秦家可是我大庆朝第一将门,秦家小姐身份尊贵,就算皇家要与之联姻,也轮不到你的。”胖子的嘴很损。 世子撇撇嘴,“那可说不定,也许秦家小姐见我相貌英俊于是一见钟情就爱上我非我不嫁呢?” “呸!”胖子范建还有李治和云睿便一起鄙视他的不要脸。 “哈哈哈,走吧走吧。”李淓大笑。 五常惊讶于世子殿下居然跟奶妈的儿子关系这么好,心里既惊讶又羡慕,可是却又自卑起来,尤其是刚才郡主那番话,深深的伤害他的心。他心里明白,范建是世子奶兄弟,父亲也是朝廷官员,所以他们能跟兄弟一样,可自己终究只是个被人嫌弃的阉人太监,自己永远只是个卑贱的下人,不可能跟他们一样称兄道弟的。世子却直接拉起他的手,还把他的包袱抢过去,扔给了胖子范建,“走走走,若是一会跟那些纨绔们打起来,有五常兄弟在,正好大杀四方。” “我才不要跟个太监一起呢。”云睿撅起嘴。世子李淓有些恼了,阴下脸来,教训妹妹,“从今天起,五常就是我兄弟,你要再说这样的话,那我以后就不带你一起出去玩了。” “哥,你为一下贱太监······”话未说完,结果世子已经直接在郡主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陈五常发现,刚才还嘻嘻哈哈的世子殿下,发起火来,眉宇间那股子威严,确实很有压迫感。看到世子居然为他一个卑贱的太监而向郡主发火,他是既感动又惶恐,连忙道,“世子殿下熄怒,公主说的没错,我只是个卑贱的小太监而已。” 世子依然冷着脸,“我已经说过了,五常今后就是我的人了,我不许别人这样侮辱你,包括我的妹妹。”云睿郡主嘴一扁,眼泪已经哗哗下来,直接扭头就往王府跑去,跟诚王妃告状去了。 “烦人的爱哭鬼。”世子嘟囔一句,却也不以为意,他拍了拍陈五常,“我们不要管她,不带上她才更方便呢,走吧。” “世子殿下,主仆有别,贵贱有分,你这样真是让奴婢太惶恐了。” 胖子范建却不以为意的对陈五常道,“你别管他,他这人向来就这样,虽然整天嚷着自己是王子龙孙,有真龙血脉,可做起事来,却没半点皇家的威严气势,我早习惯了,我劝你也早点习惯,要不然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走吧走吧,休要废话。”世子道。世子直接一手围上一个,拉着范建和陈五常走,小胖子郡王李治则跟屁虫一样的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 “以后我喊你五常兄?” “世子殿下切莫如此,奴婢实在不安。” “要不我喊你五兄吧,对了,你今年多大?” “哦,原来你比我还小一岁啊,那咱们几个,倒是犯贱这死胖子最年长了,我还是叫你五弟吧!” “世子殿下,你就饶了我吧。” 陈五常一路上饱受世子殿下的催残,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位诚王世子居然是这么一副性子。 “那我叫你什么?总不能喊你陈公公吧?”世子翻了个白脸,摊手道。 陈五常想了想,“世子可以喊我小陈子或是小五子,宫里就是这么喊的。” 诚王府中,云睿郡主正哭着向母亲诚王妃告大哥的状。“大哥他居然为了一个新来的小太监凶我!” 诚王妃看着女儿,叹气道,“你们兄妹三个都是我所生,可你比起你大哥来却相差太远了。你大哥生性英明果断、多才多艺、睿智多谋,在陛下的诸多皇孙中,都是最出色,可惜你父王只是个没地位没野心的闲王。” 郡主撇嘴,“大哥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他又没投胎在太子府中。我知道大哥广交京中名门贵族子弟,对那些寒门士子也十分笼络,他想做个贤王而不是闲王,他想将来当个大将军,北伐灭魏,西征诸蛮,可是就算他再有抱负想法,可他投胎在咱们诚王府上,便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再说了,一个小小太监有什么值得拉拢示好的?” 诚王妃眉毛一挑,“想当年咱们李庆王朝开国皇帝最初不也只是个寒门庶族出来的军校,早年因家境过于贫寒,落魄到靠砍柴、种地、打渔和卖草鞋为生,有时为补贴家用而去赌博。由于一向贫穷,遭乡里贱视,当时的人多不能赏识他,后来投身军伍,百战功成,最终不也在乱世里开创了李庆王朝天下吗?” 她叹口气,教训女儿,“那小太监虽然身份卑贱,可他毕竟是宫里来的,而且还是洪四痒的义子,便不能小瞧。再者,他是宫里派来做你哥伴当的,以后便要常留你哥身边,对于这样的贴身人,最需要忠心,可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 “给饥饿者饭吃,给穷人衣穿,给卑贱者尊严······这样才能得到他们的忠心。”诚王妃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像丈夫一样,毫无雄心壮志,只知道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王,儿子是有抱负的,可惜他摊上了一个没用的父王。 第3章 澹州行 三月的澹州,海风轻柔,山花烂漫。就连雨,也是淅淅沥沥,十分温柔。 一行人在这春风细雨中来到澹州,他们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座东方沿海港城。 “老五,这里好多蛮夷啊。”说话的正是诚王世子李淓,他骑着一匹白马,一袭锦袍,这是他头一次离开京都,来到那么遥远的东部澹州。 因为奶妈范夫人已致仕的公公七十大寿,所以世子借机来澹州游玩。 一路上,世子看到了许多在京都看不到的东西,真正接触到了大庆国的民间底层。 胖子范建骑着匹大青马,他肥胖魁梧的身子似乎把马背都压弯了些,胖子在马上得意的道,“我们澹州可是有大庆第一大海港,这里的港口商贸兴盛,北边隔着一片很大的密林就是东夷,而往西北便是北魏,沿海最南可抵南诏国,故此啊,这四方蛮夷都可通过海路抵达澹州港,各地商货往来贸易,自然港口兴盛了。”说着胖子一脸猥琐的道,“这里不仅有来自各地的珍奇货物,还有许多充满着异域风情的美人呢,温顺的东夷婢女,风情的南诏蛮女,还有水灵的江南女子,当然也有那金发碧眼热情奔放风情万种的泰西胡姬·······” “死胖子,你怎么不早说,这么好的地方我们应当早点来啊。”小胖子李治流着口水道。 相比起世子李淓和大胖子范建小胖子李治的那兴奋样子,骑着匹黑马的陈五常却没甚心动,他跟着世子身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眼下的他嘴唇上贴着两撇小胡子。这是世子给他出的主意,说是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他是宫里来的小太监了,世子知道他在意这个,明白他对太监身份有些自卑,于是早就禁止李治、范建他们再提这事。 贴上了胡子之后,陈五常确实感觉好像腰也挺直了些。他心里也因此对世子深怀感激。世子他们在讨论着等到了范府后,如何偷偷溜出来见识下这些风情万种的异族女子,陈五常对这没什么兴趣,自打初到诚王府时被郡主羞辱过后,他现在有些害怕女子,越是漂亮的姑娘越让他觉得深深自卑。 他很感激世子殿下对他的袒护,更对他不看轻自己而感激,他现在内心很矛盾,一方面是世子如此真诚待他,丝毫没看轻他这个小太监,而另一方面他自己却又不敢忘记洪四痒交给他的监视任务。 每当他悄悄的把诚王府的情报送出去给洪四痒后,他总是深深的自责,他现在越来越讨厌自己这种行为,世子对他越好,他越觉得对不起世子殿下。 澹州因为是大庆第一港城,因此十分兴盛热闹,城门处,往来车马还得排队入城。几个京都来的少年,骑在马上,对着路上的行人评头点足,有些肆无忌惮。 陈五常则如老僧入定一样坐在马上,心里却在暗诵心经,想着一招一式。 忽然,后方一阵骚动。人们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通道,两骑自后方过来,一男一女,一红一黑。 女的红马红衣,男的黑马黑衣。女的漂亮,男的却很古怪,不但一身黑衣,甚至眼睛上还蒙着一条黑巾,居然是个瞎子。 春天里,人们都还穿着夹衫,可这位骑着红马的少女,却一身对襟翻领短腰皮衣,头上还有一顶火狐帽子,看上去让人显得十分俏皮可爱。而她长的也十分美丽,柳叶眉大眼睛,瓜子脸上还有两个小酒窝,她骑在马上,让人觉得惊艳万分。 陈五常只看了一眼,便慌不迭的扭过目光不敢再看,他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云睿郡主更漂亮的姑娘。可他忍不住又扭头想看第二眼,结果刚转过头,目光便恰好对上了那姑娘的目光。目光相撞,陈五常呆住。 突然间。那姑娘对着他微微一笑。这一笑,倾城倾国。小太监陈五常傻了,他甚至忘记了要避开。姑娘骑马而过,陈五常还呆怔着。 “哇,这姑娘太美了,他居然对我笑了。”范建惊叹连连。世子李淓哼了一声,“放屁,他明明是冲本世子笑的,本世子王种龙孙,真龙血脉,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果然什么姑娘都抵挡不住呢。” “明明就是冲我笑的。”范建嚷道。 “呸,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对一头猪笑。”世子撇嘴。 那边小胖子李治也不甘示弱,“她明明是冲我笑的,我多么可爱啊。” 倒是云睿一脸酸意的道,“骑着马却还穿着这样的蛮衣胡服,一看就是个不懂礼数的蛮夷女子,路上还能对不认识的人媚笑,明明就是不知廉耻的狐媚子。” 世子却不理会妹妹的酸话,他扭头问陈五常。“老五,你说,刚才那佳人,究竟是冲谁笑的?” “老五,你快说是不是冲我范英俊笑的?”“明明就是冲着可爱的我笑的。”三个精力充沛的少年齐齐对陈五常道。 这时旁边一人笑着道,“几位听口音好像是京都来的吧,怪不得不认识这位呢,这位姑娘可是一位大善人,她是去年底刚从东夷来的,来到我们澹州港后开了间叶记商铺,卖的都是些稀奇货,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让人佩服的是这位姑娘宅心仁厚,去冬今春天寒大雪,大雪压垮了许多房子,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饥寒受冻,粮商却趁机涨价,这位新来的叶姑娘高价购买了许多粮食,然后开设了许多粥棚施粥,还给百姓搭建了许多临时的棚屋居住,不知道救了多少灾民的性命呢,所以说啊,大家刚才都主动的给她让路呢。” 陈五常心里哦了一声,难怪刚才他那般失礼,可姑娘也并没有对自己嫌恶不满,甚至还对自己微笑呢。虽然世子跟范建他们都争说姑娘是对他们笑的,可陈五常心里却认定,刚才那个笑容一定是给自己的,因为他们刚才有眼神交流,虽然他当时目光一接就完全呆愣了,但他依然这般认定。这才是一个天上下来的仙女,不但好看,还心地善良。 世子李淓笑着问,“我们确实是从京都刚来的,请教这位兄台,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啊,他的叶记商铺开在哪条街上,卖些什么商货呢?” “大家都只知道姑娘姓叶,叫什么就不敢唐突了,叶记商铺倒好找,就在城中最繁华的那条街上十字路口,里面卖的都是稀奇之物,有肥皂、玻璃等制品,东西都是新奇好东西,不过价格也不便宜。” “价格不是问题,我就是喜欢各种稀奇之物。”世子一脸我并不是奔着叶姑娘去的模样,十分无耻。 京都有天河路,澹州有蓬莱路,都是繁盛中心。 几个人把范夫人的马车送到城中范府,甚至都等不及先去拜见范老爷子,便都找了个借口溜出府来,直奔蓬莱路叶记商铺去了。 叶家商铺位置在澹州最繁盛的蓬莱路的路口,商铺选址,向来有一句俗话,叫金角银边草肚皮,一条商街,位置最好的是路口街角,最差的是街中心地段。做为商业大港的澹州城,最繁盛的蓬莱路自然更是寸土寸金。这里随便买一间铺子,收租都能够养三代人了。 “欢迎光临。” 门口,两名年轻的姑娘身着彩裙,满脸笑容迎宾。 陈五常面对那笑容,有些局促不安,他有些僵硬的回笑了一下,却又觉得不合适,结果脸上倒似跟便秘似的。他还想要补救一下,结果便听到里面有一个声音道,“就这玩意,也敢卖如此天价,怎么不去抢钱好了?” “这位公子,这件玻璃等身镜可是本号的镇店之宝,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再独一无二你一面镜子就卖一万二千两银子,那也是在抢钱!” “公子,本店商品,都是自愿买卖,并不强买强卖,公子若是嫌贵,可以不买的。” “奸商,你们就是奸商······” 陈五常心里还在想,什么镜子居然能卖一万二千两银子,真是天价啊。结果那边世子李淓已经直接冲了上去,一把就揪住了一个手里拿着把扇子,身上却穿着貂的年轻男子。 “你来砸场子的?” 被揪住的年轻男子明显也不是什么善茬,听对方口音又好像是外地人,于是便冷哼一声,“你又是哪个裤裆没夹住给溜出来的?” 这穿貂执扇的男子却是澹州最大粮食商号五丰号的公子,上次雪灾,以五丰号为首的粮商趁机涨价,结果叶记商铺却非要插手,居然花大价钱从沧州、杭州等地运粮过来,再平价出售,这一招弄的五丰号等十分恼怒。今天他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谁料姓叶的没出来,倒是跑出这么个外地棒槌来了,当下不由恼怒的骂道。 世子李淓虽然平时好像没心没肺似的,可他毕竟是皇家宗室,是当今皇帝的亲孙子,什么时候别人敢这样辱骂他?他平时最喜欢说的一句话说是‘我乃真龙血脉、龙种皇孙。’他心里最崇拜的人便是庆国开国之祖,起身草莽白手创业打下大大的江山。 他大怒喝斥,“你又是谁家的泼货来找打,老五、贱人,一起上,揍他!”那边范建和小胖子李治可是从来不知道低调的,当即挽起袖子就扑了上去。陈五常更是主辱臣死,二话不说也是加入战团。刚刚还嚣张万分的貂男,立即被打倒在地,惨遭蹂躏。 第4章?陈萍萍? 貂衣男子名叫杨炜,澹州第一粮商五丰号的少当家,其家族杨氏也是澹州豪强之一,杨家不仅有钱,而且还有势,杨炜的姐姐便是嫁给沧州刺史。 正因为有钱有势,而他又早打听清楚了,那叶记商铺主人原本是在东夷做买卖的,后来也因为不懂规矩乱来,于是被东夷的巨商豪强给赶了出来,于是跑到庆国澹州开商号,却也依然死性不改。 只是他万万料不到,他堂堂杨家大少,在这小小商铺里,居然还被几个外地棒槌给打了。 陈五常可不会管这穿貂摇扇的家伙是何方神圣,他只知道世子动手了,他便自然也跟着动手,再加上这铺子还是刚才那位神仙姑娘的铺子,他当然更不留情。 这是他头一次跟着世子打架,自然得卖命。 得到过八品高手洪四痒的亲自指点,还得了洪四痒所给的武道心经,哪怕这本心经只算是入门级的,可毕竟也是八品高手所传,也是不同一般的,陈五常每日勤学苦练,如今也已经能列入一品之列。 一品还只算是入了武道之门,可打一个装逼做势的杨炜却也是绰绰有余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这些狗奴,我要把你们连那个姓叶的贱人通通弄死!”杨炜被揍成了猪头,却还不肯求饶。 陈五常恼怒,神仙姑娘岂是他可以亵渎的?运转体内细微的真气,一拳砸下。 “住手,休得猖狂!”突然,一人飞奔入内。一拳便将陈五常砸飞。 “刘叔,你来的正好,这些狗奴敢向我动手,给我把他们全废了,打断他们一只手一条腿,再把他们的牙齿全都拔了。”杨炜狼狈万分,可看到杨家客卿刘崎到了,立即恶狠狠的道。 这位杨家客卿,可是一位七品高手,若不是当初他承过杨家的恩,也不会来做杨家的客卿。 刘崎也不吭声,直接抬腿就往面前的世子李淓踢去。 那边,陈五常在地上滚了好几滚才落地,他只感觉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一大口血喷出,已是受伤不轻。若非刚才他全力运转体力真气护住心脉,只怕刚才这一脚就已经没命了,好强横的家伙。可看到这名黑衣男人脚踢向世子,陈五常却顾不得身体受伤。 “你敢!”陈五常拼尽全身力气,运起微薄真气,猛的扑向男子,要为世子挡下这一脚。 李淓大惊。“老五?”眼看陈五常受伤严重,这要是再被踢一脚,估计就得没命。 世子红了眼,他一边不退反进,一面大吼,“我乃诚王世子,真龙血脉,谁敢动我兄弟,我必灭他满门!” 刘崎被一声喊叫倒弄的有些意外,他目光扫向李淓将信将疑,只是腿已发力,想要完全收回却不可能,只是稍减轻了点力道。 “住手!”一道声音清甜内容却霸气无比的女声传来,“小竹竹,把闹事的家伙给老娘扔出去。” 人在半空中的陈五常听到那道声音,扭头望去,发现说话的正是那位神仙姑娘。 一道黑影闪过。 眼睛蒙着条黑巾的瞎子转瞬就到了陈五常的前面,也没看清他怎么动作的,可刘崎已经被他一把擒住,然后直接扔出了店铺。 安静。 铺中突然落针可闻。 杨炜张大着嘴,一脸不可思议,他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家的这位客卿,那是七品的高手啊,在澹州城,这几乎是最顶级的高手了。 在藏龙卧虎的京都,七品也许还不算什么,可这毕竟是澹州。 那个黑衣瞎子,他早打听过了,只是那叶贱人的一个仆从而已,怎么却一只手就把刘崎扔出去了? 陈五常也很震惊,他不清楚那男子是七品高手,可也知道他很厉害。 人被瞎子扔出去了,陈五常那一扑倒是扑了个空,直接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这时。 一只纤纤玉手伸到他面前,“你没事吧?” 陈五常抬头,发现那手正是神仙姑娘的。他脸突然就红了,很不争气,无法控制。 “我······我没事······没事。” “我叫叶轻眉,你也可以叫我小叶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陈五常,你也可以跟他们一样叫我老五,我老家就是澹州的,不过是在文山县,我今年十六岁······我····我是个太监······”说完他就后悔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看到她时就慌乱无措,连话不会话了,一说就停不下来,什么都说出来了。 “啊,你真是太监?”叶轻眉听了,有些苦恼的看着他。 陈五常见她这个模样以为又被嫌弃了,自卑的低下头,语气低落的道,“嗯,我是个太监。” “你真是太监啊,那咱们到底是以姐妹相称呢,还是怎么办?我以前没交过太监朋友,你是第一个。” 说着,她伸手把低垂着头的陈五常直接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陈五常抬起头,见她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惊讶无比,小心的问,“你不厌恶我吗?” “为什么要厌恶?” “我是个太监。”陈五常又低下了脑袋。 “太监又怎么了,太监也是人啊。” “可太监是残废,还是最下贱的。”陈五常道。 结果他听到那姑娘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人生而平等,本无高低贵贱之分,真要分,那也只是人的灵魂有高低贵贱,而不是生命本身。” 陈五常震惊不已,他瞪大着眼睛,没想到这姑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那姑娘扶他起来,接着说道,“你虽然是一个太监,身有残疾了,可你更不应当妄自菲薄,历史上有本事的太监也很多,一样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比如说写下史记的司马迁,当上丞相的赵高啊,还有发明了纸的蔡纶啊,北伐封王的童贯啊,七下大洋的郑和啊,甚至还有当上九千岁的魏忠贤呢,他们都是太监,可每一个都很了得呢。” 陈五常听愣住了,怎么这姑娘说的这些太监,他一个都没听说过呢。 “做人不要太低下,因为你的父亲也曾把你高高举过头顶。悲伤的时候也不要太难过,因为你的母亲肯定曾为你祈求上天,愿你天天开心。” 这话让陈五常呆愣当场,从没想过,有人会对一个卑贱的小太监说这些话,好暖啊。就算同为太监的张四功、洪四痒都不曾真正把他当人看。哪怕世子对他极好,可他也清楚,这也掩饰不了他和世子只是主奴的本质关系。那边世子整理了下衣冠,重换上了那副英俊潇洒的样貌过来。 “姑娘,你说的这些太监,我好像未听闻过啊,请问他们是哪朝哪代的太监啊?” 姑娘嘻嘻一笑,“不好意思,我又弄混了,他们不是你们这的太监,不过无所谓了,总之太监也是人,太监也一样能成就丰功伟业的嘛,这就好比女人一样,巾帼也一样能胜须眉嘛,所以我给自己取名叫轻眉,看轻天下须眉。” 世子拱手,“原来姑娘芳名轻眉啊,真是个好名字。” “其实你们也可以叫我小叶子的,这样更亲切些嘛。” 陈五常有些羡慕世子能在叶姑娘面前还那般潇洒,他紧张万分,心里很感激叶姑娘没有轻视瞧不起他,“谢谢你,小叶子。”一说出口,他又后悔了,这样神仙般的姑娘,他怎么能喊她小叶子呢。不料,那姑娘却嘻嘻一笑。 “不用谢,我该怎么称呼你呢?陈五常,太正式了,老五?不好听。要不我叫你五五,可是竹竹另一个名字就叫五五,这样容易搞混。要不,我给你取个昵称吧,就叫萍萍。我以前有个闺蜜就姓陈,叫萍萍,只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好想她啊。” 陈五常没想到她居然给自己改名,还叫萍萍这样的女人名,可不知道为何,他无法拒绝。 “好,好的。”范建扑哧一笑。 “陈萍萍,哈哈哈,老五你以后岂不成女人了,也对,你本来就不能站着撒尿的。” 陈五常脸跟火烧一样。 叶轻眉直接在范建头上敲了个爆栗,“你怎么能歧视别人呢?” “不敢不敢,只是开个玩笑,叶姑娘,在下范建,本地人氏。”胖子一正本经道。 叶轻眉听了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原来还有人取这样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小贱贱吧。” 胖子苦起脸来,“姑娘,这名字不好听吧。” “我不管,谁让你姓范偏偏叫建呢,我以后就喊你小贱贱了。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李淓扯了扯嗓子,“在下便是身负真龙血脉的皇孙龙种,当朝诚王世子李淓。” 结果叶轻眉听了,却不以为意,“哦,李芳啊,那我叫你芳芳吧?我有个闺蜜就叫芳芳呢。” “不行。”世子一脸黑线,他才不想跟老五一样被叫成萍萍芳芳这样的女人名呢,太有损他世子的高大形像了。“我可是立誓要成为大将军,统率大军攻灭北魏南陈西蛮东夷,平定天下,令大庆威加四海的有志皇族子弟,怎么能叫个女人名字。” “你可以叫我李公子,或淓兄。”李淓挺了挺胸膛。 杨炜听着他们在那扯淡,心里却痛苦之极,脸已经被揍成猪头了,家里七品高手客卿被那瞎子居然一只手就给扔出去了,他知道自己碰上硬茬了,这瞎子真人不露相,起码是七品顶级高手,甚至是八品了。而一个八品高手,已经能横行天下了。得罪不起啊。 他想偷偷的溜出去,结果李淓却拦住了他。“小子,想溜?”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是不想打扰几位。”杨炜一脸苦笑,他这时才想起,这个骚包公子好像自称是诚王世子,刚才他没怎么相信,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娘的,刚惹了一个顶级高手,这又招惹到皇孙了,虽说诚王只是个没什么名头的皇子,可毕竟是皇子啊。“世子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杨炜求饶道。 世子冷哼一声,“别急着走啊,我记得你刚才不是看中了那块镜子吗?刚才是嫌价格高?可以再讲讲价嘛。” “不高不高,一点都不高,这样等身的镜子,还是玻璃镜,那是稀世珍宝啊,一万二千两银子一点都不高,我买了,我回头就让人送银票来。” “哎,你讲讲价嘛,东家叶姑娘也在这,说不定给你优惠些呢。” “不用优惠,真的不用优惠,一万二千两都算便宜了,这样,我再让人送三千两来,就当是刚才骚扰了商号生意的赔偿。”杨炜现在只想着怎么离开这里,这水实在太深了。 第5章 叶轻眉的理想 叶轻眉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她带着几分厌恶的对杨炜道,“我道是谁敢来我叶记商号砸场子,原来是沧州刺史的小舅子。”她转头对世子道,“这位沧州刺史小舅子仗势欺人,我们却不必跟他一般见识,这块镜子他想买我还不卖呢。” 叶轻眉倒不是怕事,她只是觉得恶心,不想跟这等蛆虫纠缠。她之前从东夷离开来到庆国,也正是受不了那边没完没了的纠缠,虽说她的仆人五竹有堪比大宗师之实力,并不惧任何明里暗里的对手,可就是不愿意被苍蝇整天围着。 杨炜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等离开蓬莱路后,杨炜才敢停下脚步。 “刘叔,刚才那个黑瞎子很厉害吗?” 向来自负的刘崎面色阴沉,沉吟半晌才道,“那个年轻瞎子,深不可测。” “难道已入八品?” 刘崎摇头。 “若是未入八品,就算是七品巅峰,倒也不怕,我回去就让我姐夫再找几位七品客卿来,到时一起灭了这黑瞎子。” “他不是八品,起码是九品。”刘崎道。 杨炜怔住,“九品?整个天下才多少九品?” 刘崎却道,“我劝公子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再去招惹这个叶记商号,不说那个瞎子深不可测,就是先前那个黑小子,虽然学艺不精,可他的真气却不简单,明明就是几分皇家大内八品高手洪四痒的路数,而那个锦袍公子又自称是诚王世子,因此那黑小子极可能就是宫里洪四痒的门人弟子,你若是想多活几年,想让杨家继续存活下去,以后见到他们有多远就躲多远好了。” “怎么又来个洪四痒?就是那个号称八品巅峰,已经摸到九品门坎的常守太监洪四痒?”杨炜做为大族子弟,对于一些秘闻也是知道一些的。洪四痒可是大内八大高手之一,号称半步九品。 “他娘的,老子怎么这么倒霉,随便一个都来头这么大?一个臭娘们的仆人,也是九品高手。路上随便窜个出来,居然是诚王世子,一个不起眼的黑小子,还他娘的是洪四痒的弟子,这澹州呆不下去了,我明天就去沧州瞧我姐去,不,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走人。”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的杨炜骂骂咧咧,可却心里发寒,决定先走为上。 叶记商号。 经过刚才一事,几人倒也熟络了起来。 虽然世子想英雄救美,可结果却反被佳人相救,但他向来脸皮厚,并不在意,在严辞拒绝了叶轻眉试图给他取名号芳芳后,大家倒有说有笑的。 叶轻眉倒也对他们几个感觉不错,便带着他们逛自己的商铺。 商铺装饰的很新颖,里面陈设的货物更多是新奇之物。 比如那带着各种花香味道的香皂,还有晶莹无暇如水晶,比琉璃更剔透的各式玻璃制品。 陈五常打量着一件玻璃小镜子,这小镜子只巴掌大小,镶嵌在一个小檀木盒中,盒里还可放一把象牙小梳子,能够随身携带,比起笨重的铜镜子,可是方便的多。 “喜欢吗?送你!” 叶轻眉笑着直接把陈五常打量着的小镜盒拿下来递到他手里。 “叶小姐,这东西定是很贵重,我不能要。” “叫什么小姐啊,这不骂人嘛,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小姐了,在我们家乡,小姐可是骂人的话呢,你就叫我小叶子,我喊你萍萍。”叶轻眉直接把盒子塞到他手里。 “太贵重了。”陈五常有些慌乱,他喜欢这仙女般的姑娘,可是又觉得自己一个太监跟她在一起,都是亵渎了她。 “有什么贵重的,这玩意啊,其实就是用砂子制成的。” “叶小···小叶子姑娘你别哄我了,这东西简直跟东海龙王水晶宫里的宝贝一样,怎么可能是砂子制成的呢。”他刚才可是听店员跟杨炜说那一面等身价就要一万二千两银子呢。 “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姐有的是钱,看到你,我就想到我的闺蜜萍萍,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跟她那个渣男友分手呢。”叶轻眉突然有些失落,“我想好了,以后我们就以姐妹相称,所以这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接着她便问陈五常的生辰,结果陈五常恰好跟她是同一年同一月同一天生日,只是陈五常是早上生的,叶轻眉是晚上生的。 “呀,想不到这么巧合呢,看来真是缘份呢,那你以后就是我姐。” 陈五常曾经有过一个妹妹,后来妹妹生病家里没钱医死了,妹妹是他一手带大的,小时候最是粘他,妹妹死时才七岁,他伤心欲绝。 “你不愿意吗?还是你不介意我喊你姐姐?其实我只是跟你开玩笑的。” “没,我愿意,你真的愿意当我妹妹吗?”陈五常不敢确定的问。 “当然愿意啊。” “可我只是个太监。” “这有什么,我交朋友,向来不分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交朋友贵在交心,真诚就好。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刚才我看你为了芳芳可是奋不顾身,他有你这样的可靠的朋友真好。”叶轻眉拍了拍陈五常道。 陈五常笑了。 这个小叶子人真好,又漂亮,可却不会如云睿郡主那样瞧不起他嫌恶他。 世子在一边看到叶轻眉跟陈五常聊的这么开心,心里倒是泛起了一股酸意,有些羡慕妒忌陈五常。 他腆着脸过来,“听叶姑娘说话,好像不是中原人?” “嗯,我家乡在很遥远的地方,也许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就算再遥远,可只要姑娘愿意,我一定帮你回到家乡。” 叶轻眉笑了笑,“回不去了,算了,已经好几年了,都不再想那些了,既然我来了,我就想在这里活个痛快,做番大事业。” 世子倒有些意外,一个姑娘,就算再漂亮,可毕竟也只是女人,能做什么大事业呢? “小叶子你有什么抱负?”倒是陈五常很愿意相信叶轻眉。 叶轻眉想了想,“我希望天下的人民都能成为不羁之民。受到他人虐待时有不屈服之心,受到灾恶侵袭时有不受挫折之心。若有不正之事时,有恐惧修正之心。不向豺狼屈服献媚。” “我希望天下的人民,每一位都能成为王,都能成为统治被称为自己这块领土的,独一无二的王。” 叶轻眉说完,四周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她扭头四顾,发现所有人都张大着嘴震惊无比。 “萍萍,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陈五常吞了吞口水,小心的斟酌着用词,“我觉得小叶子你好有野心。” 范建则道,“是太胆大了,这些话要是传到官府,你可是要被治罪的,大逆不道罪。” 世子则道,“人人都成为王?太大逆不道了,这是蛊惑人心。” 叶轻眉似乎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她只是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说,跪的久了膝盖就直不起来了。好吧好吧,我承认我野心很大,可我不过是想让这个世界更美好一些,这样一个小小的美好愿望,难道应该用野心二字来形容吗?” 世子苦笑,“以后千万不要在外面说这样的话来,若是被人检举告发,你可是会被抓入牢中,甚至是被处死的。天无二日,民无二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可能人人都成为王,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叶轻眉道,“可人人生而平等,本无高低贵贱之分,我们要打倒封建主义,掀翻压迫在人民头上的封建大山,使的众生平等,人人自由。” 陈五常担忧的望着叶轻眉,心里疑惑,小叶子姑娘这么美丽又这么善良,怎么说话却如此乱来,莫非是脑子有问题?想到这,他不由的心疼起这个善良的姑娘来。 世子也觉得叶轻眉疯了。 “这是不可能的,人生下来就是有高低贵贱的,怎么能是平等的呢。皇帝的儿子生来就是皇子是亲王,农夫的儿子生来就是农夫,而奴隶的儿子生下来就是奴隶。再说了,你只是一个小女子,你又能做什么呢?” 叶轻眉只是笑了笑,“正是因为你们这样落后的观念,所以我才决心改变这世界陈旧的思想,我要货通天下,建立一个强大的商业帝国,手里有足够的钱财,就可以一点一滴的改造这个旧世界,让这天下的百姓不再受苦,不再受压迫。” “我要建立邮路系统,让天下遍布邮路,我要创建报纸,让言论能够自由·····”说着叶轻眉看了眼陈五常,“宫里的宦官太可怜,所以要禁止把人阉割做太监·····” “兴修水利、保障农事,广开商路,扶持商家······最重要的是,得限制皇权·······” 叶轻眉越说越多,可世子等人却越听越心惊。 这些话若是被人告发,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证啊,死罪。 “别说了。”陈五常也觉得浑身颤抖,限制皇帝的权力?禁止阉割太监?他觉得小叶子真是脑子有些不太正常,想到这,他突然有些可怜起她来。 世子也道,“凭什么监察皇帝呢?” “将来可以建立一个监察院啊,由监察院来监察皇帝,甚至将来可以成立议院,实行君主立宪制。”叶轻眉道,“英国等不少国家后来就是这样的啊,皇室最终只成为国家象征而已,没有实力。” 世子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个英国是哪里的国家,但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出现在中原的。不论是庆国还是北魏、南陈、南诏、东夷等国,甚至是那些金帐等游牧汗国,都不可能的事情,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们争论了,再争下去我怕朋友都没的做了。”叶轻眉主动结束了这场争论,“我邀请你们去吃海鲜吧,当初我一到澹州就不舍的走的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海鲜十分不错呢。” 若是刚才说出那番大逆不道之语的是其它人,此刻世子殿下就算不翻脸肯定也不会再往来了,可是不知为何,面对着这个说话疯疯巅巅的小叶子,叶子几人却都无法拒绝。 “好吧,不过一会只谈风月美食,不谈国事。”世子提议。 “好,小女子保证,只谈美食,不谈国事,这下总行了吧?” 陈五常便跟着世子等一起点头,他把那个小镜盒放入怀里贴身藏好,十分小心。 第6章 神庙 澹州靠海,这里有最新鲜的海鲜,这是世子等人在京都能以享受到的美味。京都离海很远,就算快马加冰急递,依然难以保证新鲜。 蓬莱东路的瀛洲仙岛酒楼里,陈五常跟着世子几人一起大块朵颐,他虽说老家也是澹州人,可家在内地不靠海,普通百姓又哪有机会吃海鲜,这还是他头一次吃到这么鲜美的海味呢。 “葱爆海参,鲅鱼水饺,油泼带子、炭烤扇贝,铁板鱿鱼、酸辣鱼丸、炸蛎黄、清蒸梭子蟹、清蒸琵琶虾、姜汁海螺。” 再来碗海鲜粥、鱼翅汤,配上几个锅贴饼子,再倒上碗澹州港特产麦酒,那叫一个爽啊。 “爽!” 世子端起玻璃麦酒杯,咕咚咕咚的大口灌着,一下就去了大半杯。 小胖子元礼年纪虽小,可也喝的满面通红。 陈五常本来不想喝酒,他说自己要保护世子殿下,结果叶轻眉直接给他倒了一杯酒,金黄的麦酒配上叶轻眉家制作的玻璃酒杯,真是好看又好闻,让人冷不住咽口水。 当试着喝了一口后,陈五常便再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一道道上来的海鲜大餐,真是吃的舌头都快咬掉了。 菜上齐,酒楼的东家带着大厨亲自上来敬酒。 “叶姑娘,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今天免单我请客。” “黄老板跟我客气什么呢。”叶轻眉好像跟这店家很熟。 东家举起酒杯先自己喝了一杯,“我可还得好好感谢叶姑娘你呢,若不是你教给我们瀛洲仙岛这么多特色海鲜菜谱,我们酒楼的生意哪能如现在这般天天爆满,口碑爆红呢。” “那也是你们家的食材新鲜,诚信经营嘛。” 挺着大肚子的酒楼大厨也上来敬了杯酒,“姑娘能够把这么多海鲜美食菜谱毫无保留的教给我,那就是我师傅,以后师傅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我亲自给你做好了送过去。” 叶轻眉摆手,“海鲜虽好,可也不敢天天吃啊,我怕痛风呢。” 东家和大厨各敬了几杯酒,然后便退出去了。 “想不到这些美食居然是你教给他们的,你怎么懂这么多?难不成以前是东海龙王家的美厨娘,偷了东海龙王的水晶宫,跑到澹州来了?”世子笑问。 “你想探寻我的来历吗?”叶轻眉笑问。 世子讪笑,“就是随便问问。” “其实你真想知道直说就是,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神庙知道吗?”叶轻眉道。 陈五常正抓着一只梭子蟹在手,面对这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他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下手,他听到小叶子说自己来自神庙时,也没有丝毫动容,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以为是个普通的地名而已。 世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怀疑的看着叶轻眉。 “传说中的那个神庙?” “没想到你居然听说过神庙,皇族子弟果然不一般呢。”叶轻眉笑道。 世子坐直了身子,他犹豫了下才道,“我也只是听我父亲曾经说起过一嘴,据说这神庙神秘无比,世上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你又知道多少呢?”叶轻眉问。 “据说神庙在遥远的北方,一直向北,直到尽头,那里是茫茫冰雪世界,就在那片冰雪世界中心,便有一座神庙。可是那冰雪世界太大,鸟兽皆无,人迹难以抵达,神庙的位置便难以确定,只知道神庙里供奉的是神,庙里还有神秘而又强大的神使。” “每隔数十年,神庙会开启一次,而若是有大机缘者,能够寻找到神庙,并得到神使的认可,那么他便可能得到天赐之物,顶级功法、绝世武器,甚至是一些神奇的物品等等,据说我庆国开国皇帝曾经奉前朝旨意送一批少女和贡品前往神庙,历经九死一生,最后上千人的拜神队伍,只剩下他和一个贡女。他运气很好,最后晕倒在开启的神庙附近,被神使救下,他送上贡女,祭拜了神庙,最后神使赐给了他一本武经。” 这位庆国开国皇帝后来便以这本心经突破九品,成就大宗师境界,在混乱的时代,最终创建了南庆王朝。 后来,庆国皇帝,每隔十年都会派出秘密使者,携带贡女、珍品前往极北之地,寻找神庙祭祀。可是除了庆国开国皇帝那一次外,此后庆国的使团一次次前往,却再没有找到神庙,朝拜的队伍也是折损惨重。 到了当今皇帝时,皇帝已经放弃寻找这个虚无缥缈的神庙了。 “难道你就是神庙来的?那个神庙?” 叶轻眉哈哈一笑,“嗯,你信吗?” 世子摇头,“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不过你既然知道神庙,那你身世定不简单,据说当今天下,知道神庙这个秘密的,也就只有天下那几大国家的皇族知晓。” 叶轻眉拍了拍正琢磨螃蟹的陈五常道,“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秘密知道的人越多,就越不可能保密。就如现在,萍萍不也知道了这个秘密吗?” 世子目光望向陈五常。 气氛突然有些沉重。 陈五常惊住,他没想到这个所谓的神庙原来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一个机密。当下有些慌乱,“世子,刚才的话我会忘记的,绝不会再对别人说起半句。” 叶轻眉道,“萍萍你别慌,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世子苦笑,“刚才是我不对,忘记老五和贱人也在这了,这件事情本来不应当说给他们听的,若是被陛下知道,只怕他们可能会性命不保,神庙之事确实是庆国皇族重要机密。” 范建脸一下子白了。 他吞了吞口水,“世子,我刚才只顾着吃海鲜了,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叶轻眉看世子那么严肃的样子,不由的道,“怪我喽,我不该说起的,这样吧,让萍萍跟范建都说一个自己的秘密出来,这样大家就扯平了,谁先来?” 范建赶紧道,“我先说,我离京前一晚,在流晶河董小小姑娘画舫上过了一夜。” 世子大惊,“贱人,你居然宿妓!” 叶轻眉则笑骂,“流氓。” 大家笑闹玩,气氛倒是轻松了一些。 “该你了该你了,萍萍。”对叶轻眉来说,这有种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感觉,很刺激。 陈五常手里捏着个螃蟹,早就已经为难的要死,他没料到自己无意中就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皇族机密。 现在他左右为难。 来到世子身边后,陈五常感受到的是原来在宫里感受不到的那种温暖,尤其是每当世子说你是我的人,我不准任何人欺负你这句话时,总让他既感动又有些内疚。 世子真诚待他,可他却还是洪四痒派来的暗桩,这如同一根刺一样,一直扎在他心中。 “其实,其实我来世子身边做伴当,是奉了洪常守的命令来暗中监视诚王和世子的。” 当他终于说出这句话后,他感觉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也许世子会嫌恶他,会赶他走,可他终于不用再藏着这个秘密了,不用整天愧疚面对世子了。 话一出,刚活跃了点的气氛又冷了下来。 世子打量着陈五常,眼神有些冷漠。 陈五常跪下,“我在宫里的时候被冤枉偷了金器,差点被打死,是路过的洪爷爷救了我一命,他还让我偷学他的武艺,后来还指点我错误,他对我有大恩,所以他让我来诚王府时,我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可是到了诚王府后,世子殿下对我那么好,真诚相待,让我既感动又内疚,我早就想把这事说出来,可是又没有勇气。” “世子,若是你恼我,你可以现在就把我赶走。” 大家都看着世子,想看他会如何处置陈五常这个宫里的暗桩。 世子脸上阴晴不定,良久,他伸手扶起陈五常。 “既然你现在主动告诉我这个秘密,那么说明你也是对我真诚以待的,我很欣慰,真心换真心,不亏。现在你知道了我一个秘密,我也知道了你一个秘密,扯平了。” 陈五常低着脑袋,“世子真肯原谅我吗?” 世子笑道,“只要你以后心向着我就行,甚至你还可以帮我做个双面间谍嘛,你也可以帮我从洪四痒那里打听点宫里消息给我嘛,这样你既能完成洪四痒给你的任务,也能帮我。” 陈五常没有料到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当他决定说出他是宫里暗桩的秘密时,他是做好了会被赶走,甚至是被处死的准备的,谁料到世子却这么简单的算了。 “怎么?不愿意帮我?" “愿意。”陈五常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下了头。他夹在救命恩人洪四痒和真心待他的世子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决定,最终只好同意做这双面间谍。 叶轻眉拍着巴掌道,“好了好了,大家这么沉重干什么?应当开心才对嘛,其实这神庙啊,一点也不神秘,就是个军事博物馆而已,沉闷无聊至极,让人一天都不想呆下去的鬼地方,居然还有人整天想着如何找到它,真是无聊。不过说来,要不是有这些无聊的人,我跟竹竹都还没机会跑出来呢。” 世子张大着嘴巴,“你真是神庙出来的?” “当然。”叶轻眉笑道。 世子摇头,“不可能,世上也许真有神庙,可怎么会有人从神庙里出来?传说神庙里有神使,那是大宗师级别的武道高手。” “大宗师很了不起么?”叶轻眉撇撇嘴,她想起了北魏的肖恩和苦荷,正是他们前去寻找神庙,才让她找到机会跟五竹逃出来,出来后她赠给了肖恩和苦荷一人一本高级武经后就分手了,也不知道两人现在怎么样了,一别也三年了。 世子哈哈一笑,“差点让你骗到了,你骗人的本事真的很厉害。” “不相信就算了。”叶轻眉道。 陈五常在旁边道,“我信你,小叶子。” “还是萍萍最好。”叶轻眉说完,皱眉想了想,然后叫了声竹竹,那个脸上缠着条黑巾的瞎子仆人便走了进来,“竹竹,给我挑本武经,要适合萍萍的。” 年轻瞎子便走到陈五常身边,伸手扣在他腕上,片刻之后,他道,“他现在练的功法并不太适合他。”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古朴的武经递给陈五常,“这本会比较适合你,可惜你天赋一般,否则好好练,有机会能成为大宗师。” 世子便哈哈大笑,“你真当大宗师不值钱吗?还大宗师,就凭这本书,无师自成?” 瞎子一本正经的道,“之前小姐遇到的那两人天赋不错,尤其是那个光头苦荷,以他的天赋和努力,一定能成就大宗师的。” 世子便道,“那你也给我挑一本,以我的天纵之资,肯定能练成大宗师。” 范建也跟着道,“也给我一本练练,我不求练成大宗师,随便练个八九品就满足了。” 叶轻眉道,“小竹竹,给他们也一人挑一本好了,反正都是从那鬼地方偷出来的,留着也没什么用,相逢既是有缘,又能这么聊的来的,便都是朋友了。” 年轻瞎子对叶轻眉言听计从,并没有劝阻,只是上前摸了每人的手上脉膊一会,然后真一人挑了本经书。 陈五常发现,这瞎子怀里好像还有好些本经书。 “小叶子你难道就没有从那神庙里带点其它的东西出来,比如顶级的神器之类的,据说神庙里有着可以轻松杀死大宗师的神器呢。” “有啊,我拿了把m82a1,能在两里之外就轻松干掉大宗师。”叶轻眉答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拗口的神器究竟是什么玩意,居然如此了得。 “这是什么?” “就是巴雷特重阻,你们只要知道它很厉害就是。” 几人还是一头雾水,巴雷特重阻,它究竟是刀还是剑还是枪还是弓弩呢? “说了你们也不懂的。”叶轻眉只是如此说道,大家见他不肯说,也就都不再追问,更不奢求能够一见这神器面目,他们开始翻看起各自的经书。 “王霸真气诀!好牛气的名字。”世子翻开自己的武经,发现上面的名字很霸气。 “老五,贱人,你们的叫什么名字?” 范贱举着自己的武经,“我这叫金刚般若经。” “龟波功。”陈五常把自己的经书名说出来,引的众人一阵大笑。“哈哈哈,龟波功,难道是要练成乌龟一样?” 五竹面无表情的道,“这些都是顶级功法,只要你们好好练,都有机会成就大宗师境界。” 世子几人便点头道,“嗯嗯,将来我们都是大宗师。”虽然嘴上如此说,可明显他们只是把这话当成玩笑,当今世上一个大宗师都没,百年才能出一个大宗师,哪可能这么几本经书,就造就出数名大宗师呢。 叶轻眉举起酒杯,“哎呀,还是来玩点有意思的吧,刚才说秘密那样就很好玩,要不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谁猜拳输了,可以选择喝酒或者是回答一个问题,必须说真心话,怎么样?” 世子望向叶轻眉,“你若输了,也说真心话吗?” “我若输了,不想喝酒的话,当然也得说真心话了。”叶轻眉点头。 “那好,就玩这个真心话大冒险。”世子兴奋起来,马上同意。 陈五常不想玩,可叶轻眉喊他一起,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同意了。 “一心敬你!” “哥俩好啊。” “三星高照。” “四喜来财!” “五魁首啊!” “六六大顺!” ······· 第7章 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 叶轻眉玩的很开心,好久没有碰到能够玩的这么来的朋友了。 她自神庙出来后,赠送了肖恩和苦荷一人一本武经后,便分别了。她们主仆一路来到东夷城,在那里一呆三年。 那三年里,叶轻眉建立起了叶记商号,开始做起了生意。 她一直坚信,这世界再也没有绑住钱更重要的事情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叶记的生意做的很大,她利于自己理科生的知识,发明了肥皂、玻璃等,开起了一家家作坊,赚的钱叶轻眉用来救济穷人百姓,她建立了孤儿院、育婴堂、养老院等,甚至还建立了平价药铺等,但她的这些行为,最终引的东夷城的商贾豪强们不满,他们不但联手排挤她,甚至还找杀手刺客下黑手,虽然有五竹这样的大宗师级高手在身边,来多少都是送菜,可是她还是厌倦了那样的生活,于是最后便离开东夷城来到了澹州。 也不知道那个喜欢整天蹲着看蚂蚁的小武痴四顾剑谱练的如何了,希望他剑术有成然后不再被东夷城主父亲嫌弃,不被兄弟们欺压吧。 世子也玩的很嗨,在京都的时候,虽然世子也喜欢玩闹,可做什么事情都总存有些顾忌,但在这澹州却没这些顾忌,尤其是跟这位小叶子在一起,总让人会忘记其它。 “开!”世子拍着桌子喊道。 陈五常无奈的揭开色盅,他输了。 “真心话还是喝酒?” 叶轻眉袖子高高挽起,一只脚还踩在椅子上,嘴里还叼着条蟹腿,跟个大姐大似的。 “我喝酒吧。”陈五常拿起酒杯,大口钦下这杯中麦酒。 “继续继续。”叶轻眉高呼,“芳芳,到你了。” “再叫我芳芳我跟你急,我可是真龙血脉,将来要当大将军,北伐定天下的人。”世子已经喝了好几杯酒了,面色都有些通红,好在这麦酒倒是不怎么醉人,就是有点胀腹。 不过世子今天的运气明显不怎么好,刚才划拳划不过,现在摇色又摇不赢。 “喝酒还是真心话?” 世子摸着鼓胀的肚子,“真心话吧,喝不下了。”他有几分无奈的道。 叶轻眉哈哈大笑,“芳芳,我就知道你撑不了多久的,哈哈哈,我可是给你准备了许多精彩的问题哦,听好了,你喜欢谁?” 世子舔了舔嘴唇,做一脸真情状的凝视叶轻眉,“遇到你之前,我爱慕过秦家小姐,但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的眼里就只剩下了你,心里也只装的下你一人了。” 叶轻眉手捧着胸口,哇的一声,“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 “不行不行,这绝不是真心话,重新问一个。”叶轻眉摇头,“我还是问个简单点的吧,你的理想是什么?” 世子对叶轻眉的反应有些失望,以玩笑的方式大胆表白,却是这结果。 “快说快说。” “好吧,我的理想就是当大将军,伐魏平陈讨蛮征夷,平定天下,结束诸国乱战,让天下重归太平。”世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里有光。 “好了,算你过吧。”叶轻眉放过了李淓。 李淓却自嘲的一笑。 “其实你们都知道我这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我只是皇帝一百多个孙儿当中的一个,父亲既不是太子,也不是那位被称为贤王的二皇子,只是心无大志整天只喜欢诗画花草的富贵闲王而已。我虽是皇族子弟,可这尊贵的血脉却也会成为我的枷锁,我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担任什么真正的实职,甚至我连入伍参军都没资格,除非我爹是太子,我才可能有机会统兵挂帅。” “本朝驸马最无实权,尚了公主便不可能担任什么实职,可我们这些旁枝皇族子弟才是最被束缚的一群人,表面看似风光无限,可这辈子却连娶谁,生活在哪,做什么都得接受朝廷的安排,没有半点真正的自由。” 范胖子拿手捅了捅李淓,“世子,你喝醉了。” 李淓笑笑,“我没醉,不过是借着酒意说点心里话而已,今天我们都说了许多自己的真心话,都是朋友,没事。” 叶轻眉拍拍李淓的肩膀,“芳芳你别伤心,其实你也不算惨,你看看萍萍,他比你惨多了。他也才十六岁,可是打小出生于贫苦家庭之中,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从小到大都是穿着哥哥们的旧衣服,补丁摞补丁,一件新衣服都没穿过,甚至饱饭都没吃过一顿。” “十二岁就被卖到宫里做太监,甚至惨被阉割,做男人当父亲的资格都被夺走了,这才叫惨,可你看萍萍就不活了吗?没有,他在宫里被人冤枉偷盗,差点被活活打死,可也一样只能咬牙撑着。” “其实这天底下真正可怜的人还有很多,他们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没有,甚至连人都还算不上,你比他们强多了。” “我的理想就是要改变这个陈旧腐朽的世界,要让那些最底层的人,能够成为真正的人。” 世子有些呆怔,他从没有以叶轻眉的角度去看这些问题,原本觉得十分寻常的事情,现在被她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些问题。 “可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不是本来如此吗?”端郡王李治道。 叶轻眉哼了一声,“那我问你,你们李庆王朝的开国皇帝,他难道生来就是皇帝吗?难道他爹是皇帝吗?你们不是总说他是起身草莽白手创业建立大庆朝的吗?” 李淓和李治兄弟便都无法回答了。 “哼,有句话说的好,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我就不愿意向这旧社会妥协,我要把我的叶记商号开遍天下,要成为天下首富,赚到无数财富,然后用这些钱改变这个世界。” 陈五常点头,“小叶子,我帮你。” 范建也道,“我也可以帮你。” 李淓想了想,“如果你真想成为天下首富,那么呆在这澹州肯定不行,我建议你去京都,那是天下中心,贵族世家无数,你商号里的那些琉璃、香皂等,在澹州买的人不多,但在京都却不用愁销路。” “而且我在京都有很多朋友关系,可以帮你。” 范建则有些兴奋的道,“对啊对啊,要说这做买卖啊,你商号里虽有好东西,可你那样做生意是不对的,就如你那面等身银镜,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啊,你在这里标价一万二千两,别人嫌贵,可如果你运到京都,再好好宣扬一下,到时再给它用象牙、檀木等名贵材料包装起来,就算你卖十二万两都不是没可能。” “我跟你说啊,这经商啊可是有很多学问的········” 陈五常在一边听的十分惊叹,他没想到平日里整天跟着世子和端郡王兄妹们胡闹,满脸狗腿样的范建,居然极有经商天赋。 范建甚至开始给叶轻眉讲起了大致的进军京都的商业计划,如何找门路套关系,如何炒做宣扬,还要走高端路线,弄饥饿营销什么的,要把香皂、玻璃等商品弄出三六九等高低档次来,然后炒,狠狠的炒起来。 要把让玻璃变成银子。 世子在一边有些无奈的道,“贱人家最早以前就是商贾之家,后来做了皇商,再后来便改做了官,几代都是户部和少府寺的官,管着户部钱财,少府作坊等这些钱货方面。贱人这估计算是家族遗传天赋吧,我们比不了的。” 范建这方面确实有天赋,练武、读书等,他一般般,论长相也是歪瓜裂枣的,去考科举的话估计没什么戏,将来也就是以门荫入仕的路子。 可是这商业经营这块,这家伙居然自学成才,钻研有术。 “如果我是叶记商号的主人,我拥有这些独一无二的商货,我敢说只要十年,我就能在整个天下都铺满商号,能成为天下首富。”范胖子自信的说道。 叶轻眉居然对他的话频频点头。 “我以前是学理科的,没学过工商管理,不过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贱贱你比我之前招的掌柜可是都强的多呢。” 李淓便笑着道,“这方面他特长,你可以听贱人的,咱们去京都,大杀四方,大赚特赚。” 叶轻眉双手怀抱胸前,考虑了一会,“你们说的倒是让我有些心动了,我之前在东夷城做生意,可就跟上层关系不好,所以呆不下去。本来我还想着以澹州港为大本营,依靠这里的海港商贸优势,货通八方呢。你们倒是提供了另一个思路,去京都倒也确实能更快打响我叶记商号的知名度呢。” “不仅如此,有本世子的帮忙,一定让你扫清来自上面的麻烦,绝不会再受到什么阻碍的。”李淓拍着胸脯道。 “那就,去京都?”叶轻眉笑道。 “去京都!”世子和李淓他们更兴奋,他们来澹州是以贺寿名义来的,不能在这里久呆,他们可舍不得马上跟小叶子再分离。 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李淓看着范建眼里闪着光,跟叶轻眉已经开始聊起如何进军京都计划事宜,心里也不由的开始盘算起来。 若是叶轻眉的商号入京,真能顺利立脚并扩张的话,那就意味着一座巨大的金库能为他所用。 有源源不断的钱财,那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小贱贱,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你想做什么?”叶轻眉问范建。 听到这个提问,本来正心头火热的范建突然有些气馁,“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做官,若是考不中科举,便门荫入仕,最终估计不是进少府寺便是户部了,也算是继承祖业,光耀门楣吧。” 叶轻眉好笑的问,“你不喜欢当官吗?” “当官很无趣的,若是可以我倒想跟小叶子你一样创建自己的商号经营呢,那才有意思。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爹知道了第一个不答应,肯定会揍我个半身不遂的。” “你既然这么喜欢经营,那我可以悄悄请你来做我的销售部长,芳芳则来做公关部长。” 世子问,“啥是公关部长啊?” “就是负责拉关系的。” “那我呢,小叶子?”陈五常忍不住问。 “萍萍你负责保安部怎么样,负责保安守卫这块。” “不行不行,保安部长肯定得我来当才行。”小胖子李治赶紧抢位置,生怕晚了就没他事了。 “那还是让端郡王做保安部长吧。”陈五常不敢跟小胖子抢。 叶轻眉想了下,“那你就做监察部长好了,负责审计财务、监察纪律好了。” 第8章 陈萍萍被打 京都。 陈萍萍下巴贴着稀疏的胡子,他刚从外面回来,满头的汗水,“小叶子,铺面已经寻好了,就在太学边的东川路上,这里虽不是京都最繁盛之地,但好在这铺面够大,前面做铺面,可以摆下许多货物,后面又可以做我们的作坊、库房,而且这附近卖的也多是些高档货物,正与范公子说的要求符合,租金还不贵。” 叶轻眉给他递上一杯茶,“萍萍你先喝杯凉茶,看你这满脑门子汗,这事也不用这么急的,你何必面着大中午的日头来回跑,晚点再说也一样。”说着,叶轻眉还拿起手帕为他擦拭起额头的汗水来。 陈萍萍有些不自在的站在那里,既拘束又心中喜悦,小叶子的一句辛苦了简直比井里刚打出来的凉水还让他心里舒畅。 “我想早点选好铺子,早就开始营业,也早点帮小叶子实现你的理想。” 叶轻眉呵呵一笑,“萍萍你有什么理想吗?” 陈萍萍倒是愣住了,自己的理想?自己只是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理想抱负呢,他不是世子殿下,生在皇族,将来便是诚王,天潢贵胄富贵无比。他也比不得范建,官宦世家,只要按步就班就能出仕为官。 他只是个穷人孩子,被卖到宫里当太监,如今在诚王府做世子伴当,这辈子都只是个太监吧。 “我······我希望能练好小叶子你给我的功法,将来便可以保护世子和小叶子你。” “你应当为自己考虑啊。”叶轻眉有时总是很心疼陈萍萍,也许弱者更容易让人怜悯。“你不要总把自己当成一个太监,当成是某个人的奴隶,你也是个人,你也可以为自己而活。” 陈萍萍微微一笑,“我跟着世子和小叶子后面就满足了。” 瀛州仙岛酒楼一席话,叶轻眉决定随世子他们一起来京都经商,有世子的关系人脉,有范建的天赋本事,他们一入京就开始筹划着商号开业,大家这阵子都在忙这事,陈萍萍主要负责寻找铺面、雇佣工人等等。 一群小伙伴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奔走,这感觉确实不错。 叶轻眉为商号开业准备货物,除了香皂和玻璃外,她又新研发了几样商品,分别是用精美玻璃瓶装着的烈酒,其中主打的一款酒,被她命名为五粮液,另外她还用顺便研发出了香水。 玻璃镜、玻璃杯、白酒、香水、香皂,范建要求叶轻眉建立工坊全力生产,但却全都存入库中。 “小贱贱最近忙什么呢,整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铺子选好了可就准备要开业了。”叶轻眉问。 “哦,他最近跟世子到处拜访京都权贵世家呢,范公子把小叶子你做好的香水、白酒、香皂、镜子、酒器等东西,做了好多礼盒版,然后登门拜访那些京都名门,送给他们。” “范公子说这是宣传,说只要我们的东西能得到这些名门接受,那经他们的嘴一宣传,那我们的东西就能够马上火起来。到时再趁势推出,必然火爆京都,生意兴隆。” 范建有经商的天赋,他认为之前叶轻眉的经营理念不对,玻璃这样的东西不应当是大众百姓都能用的,而应当是主打高端商品定位,先走上层贵族名门路线,这玻璃就得卖成银子价。 “小贱贱是我的销售部长、芳芳是我的公关部长,就听他们的吧。”叶轻眉现在分工主抓研发生产。 数日后。 东川路上的太平商号已经装修好,即将开业,商铺还未正式营业,可每天商铺前都是人头攒动,无数人跑来询问。 皆因这些天范建和世子的公关有了效果,香水、白酒、玻璃酒器、香皂这些本就是叶记独家商货,这些东西稀有,再经范建一包装,那更衬托出不凡来。 五粮液被他吹成了琼汁玉液,尤其是他让叶轻眉特制了一批玻璃酒瓶,一个个晶莹剔透,造型美观,瓶子就如同艺术品,更不说里面的白酒也一样的清澈透明。 这个时代本只有普通的水酒,最上好的米酒酒液也是带着黄色,差点的甚至带着绿,有的还会有浮渣酒虫等,比如绿蚁酒就是这样的,喝时还得筛一遍过滤。 口感更是偏淡,可这五粮液却是入口醇厚,却又回味性烈如火。谁喝过这种酒啊,范建特意把这酒先送到京都那些军方世家去,一个个将军们一喝这酒就爱上了。 而香水一出,更是令无数京都贵妇人们都疯狂了。 现在朝会时,将军们见面就喜欢来一句,“下朝喝酒去,五粮液。” 贵妇人们相互走动时,见面则问,“你今天擦的是哪种香水啊?” 香皂、镜子、各种玻璃器具,也是一时风靡京都。 可当大家派下人再去采购时,惊讶发现京都并没地方买,现在都只是诚王世子免费送来的礼品,多方打听后,得到一个结果,京都东川路太平商号即将开业,到时商号里会有各种大家需要的好东西,但将限量销售,先到先得。 面对那些要求提前订货的贵族官员家的管事仆人们,范建却是通通拒绝,只说库存不足,所以只能是亲自到商铺前购买,还是限量购买,先到先得。 这招饥饿营销,并不是叶轻眉教的,完全就是范建自己想出来的。 效果很好,越是这样,结果弄的京都名气越大。 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个太平商号是谁的产业,范建于是放出风声,说东家姓叶。这又是他故意使坏,只说姓叶,又没说是叶轻眉。于是许多人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京都两大将门之一的定州叶家。 范建不但不澄清,还故意散播许多小道消息,比如说太平商铺的叶东家,其实便是叶家小姐跟诚王的私生女云云。 这消息一出,可是立即传遍京都,十分劲爆,惹人议论纷纷。 叶轻眉和世子等人一起打量着这间准备齐全的商铺,“明天就正式开业了,到时肯定生意火爆财源广进。” 范建有些得意的道,“咱们太平商号如今可是京都的热门话题,谁见面了不聊聊咱们太平商号啊。” 叶轻眉撇撇嘴,“打铁还得自身硬,老娘有这么多好东西,还怕卖不出去吗?不用炒作,一样行。” “炒炒更火爆嘛。”范建道。 世子李淓道,“贱人你为了炒作,拿我爹跟叶家编排,就有些过份了。” “大家都爱这口吗,这种绯闻可是能够让话题立即火热许多的”范建呵呵笑道,“再说了,也没人知道是我们传出去的嘛,叶家真要追究,咱们可以死不承认嘛,他又没证据。” “再说了,真正有身份的人,谁不知道叶家支持的是二王子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呢。” 李淓打了个哈欠,“好了,最近天天忙这事,总算明天就开业了,今天大家就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来开业。” 他拍了拍陈萍萍,“萍萍你今晚就留在这里照看,辛苦一下。” 陈萍萍立即挺胸抬头,“请世子和小叶子放心,有我在,一定没事。” 大家便笑着各自回去休息了。 太平商号是大家一起弄起来的,但对外,这依然只是叶轻眉的产业,世子李淓做为皇族子弟不可能真的来经营工商贱业,就算是范建,也都是偷偷的在商号兼职销售部长。 大家都走了,陈萍萍一人站在店里,很认真的检查着。 这是小叶子的产业,也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尤其是自己也出了一份力,这让他感觉不一样,他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外人一个下人,他好像也成了这太平商号的一个东家。 监察部长。 他暗暗的念着小叶子给他的这个名头,内心欣喜。 小叶子说这商号里有世子、范建和他的股份,每人都有一股,可他却没有想这些,他只是高兴小叶子依然没拿他当外人,依然把他跟世子和范建他们同等对待,有此足矣。 “大叶,招呼大家准备关门,今晚大家分班值守,都打起精神来,不可有半点差错。” 被称做大叶的是一名年轻的小伙计,他是叶轻眉回京路上招募的伙计,说是招募,其实都是沿途收流的一些灾民乞丐,叶轻眉将其中精明年轻的挑做伙计,放在身边教导经营之策,其余的则安排到工坊生产。 这些伙计便以叶为姓,以年龄论长序,从大叶排到十七叶。 ······· 流晶河畔,太平别庄。 这是叶轻眉入京后买下来的庄子。 已经入睡的叶轻眉被叫醒,她穿衣出来,发现厅里,大叶二叶正扶着一个脸肿的跟猪头一样的人。 “小叶子,我对不起你,我没看好商铺,让人砸了。” 猪头跪地。 “萍萍?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叶轻眉听声音才认出这是陈萍萍。 同样一脸边肿的老高的大叶愤愤不平的道,“是京都叶守备的公子叶重,他带人来砸的,他进门就砸店,萍萍拼死阻拦,结果那姓叶的就把萍萍打成这样了。” 叶轻眉一听,怒火中烧,直接就挽起了袖子,“居然敢打老娘的兄弟,砸老娘的店,老子弄死他!” 第9章 叶重 叶轻眉袖子高高撸起,双手叉腰,面色胀红,“敢打萍萍,老娘绝不饶他,萍萍,打你的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陈萍萍脸肿的跟个猪头一样,甚至肋骨还断了一根,可是面对着叶轻眉,他只觉得愧疚万分,大家辛苦这么久,明天就要开业了,结果今天他守店却让人砸了。 “小叶子,我没什么事,就是铺子让人砸了,我已经让三叶他们带人收拾,可只怕明天不能正常开业了。” 叶轻眉叹气,“都这种时候了,还管什么开业不开业,人才是最要紧的,你看你都被打成这样了,真是岂有此理,叔叔能忍婶婶都不能忍,老娘更不能忍。大叶,你说,谁砸的店?” “京都守备叶流风的公子叶流云,带着他师弟宫典等一群人砸店打人的。”大叶忙道。 “也姓叶?”叶轻眉不屑道,“凭什么砸我店打我人?” 陈萍萍劝道,“小叶子,还是算了吧,那定州叶家是我大庆军方两大将门之一,叶流风如今是京都守备,执禁京都禁军,位高权重。而且他的弟弟叶流云,更是一位九品上的顶尖高手,擅使剑术,人称剑圣,咱们得罪不起他们叶家。” 说来有今天这祸事,其实都怪范建。他为了炒作宣传,故意把叶轻眉往叶家那里靠,你靠就靠吧,他还编了叶流风妹妹与诚王有私生女这样的故事来。 这当然是没有的事情,可叶重确实有一个姑姑,三十岁都不曾嫁人,所以外间本就有许多传闻,现在这个故事一出,结果大家都信以为真。 叶家好歹也是大庆顶级将门,与秦家并称庆国军方双璧,庆国军队,秦叶两家可以说起码各占一成,两家不仅是世代将门,而且门生旧部遍及军中。 叶流风听了这传言还只是不屑一顾,可那位叶姑姑据说却恼羞成怒气的晕过去了,叶重平时最得这姑姑喜爱,与姑姑感情极好,哪能忍,当即就打上门来要为姑姑报仇。 恰好陈萍萍今日守店,结果就倒了霉,其实陈萍萍只要不是拼命拦着,叶重倒也不会打他,只是砸通店就算了,毕竟也知道这铺子跟诚王世子有关。 “京都守备的公子又如何,就是他京都守备叶流风敢砸我店,老娘也跟他没完。” “周爷爷曾经告诉过我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老娘不喜欢挑事,可也绝不怕事,想当初老娘在东夷城的时候,可是连东夷城主都揍过。”叶轻眉十三岁时到东夷城,遇到东夷城主嫌恶的白痴儿子,后来两人居然成了朋友,可后来东夷城主敢打叶记商号的主意,叶轻眉便带着五竹找上门去,旧账新账一起算,狠狠的教训了东夷城主一番。 陈萍萍不知道小叶子说的周爷爷是谁,可却也知道叶家的势力却是强大无匹的,在京都,诚王世子虽然看似尊贵,但是跟叶家一比就相差远了。一个闲王之子,一个却是军方大佬。 “要不我去找世子,让他出面,给叶公子陪礼道歉,这事就算了?”陈萍萍虽然被打,可却还挂念着小叶子的生意,怕因此事惹怒叶家,今后无法在京都站脚。 “凭什么,他们打人砸店,我还要去给他送礼道歉?不可能,这笔账老娘跟他算定了。” “小叶子,以叶家的地位,咱们就算告到京都府尹去,也没用的,弄不好还要被反咬一口。” 叶轻眉摇头,“打官司?老娘才没那功夫跟他打官司,他怎么打你的,我就要怎么打回去,拳头才是硬道理。” 陈萍萍心慌不已,觉得小叶子初来京都,还不知道这里的水深。 “小叶子你先别急,等明天我们先跟世子和范建一起商议再说,好吗?”他很担心叶轻眉一怒之下真要去找叶重,他不希望她为了自己而受到半点伤害。 叶轻眉看陈萍萍的样子,无奈的道,“好吧,那就明天跟芳芳先商议,不过我事先声明,无论芳芳他们什么态度,我都一定要揍那叶重。” 第二天一早。 东川路上的太平商号挂出了牌子,延后开业。 大早赶来的人们无不一头雾水,怎么炒了这么久,临开业却又延后了? 当然也有那消息灵通的人得意的在传播消息,守备叶流风的公子昨夜带人砸了太平商号,所以今天自然就开不了业了。 这消息一出,大家的八卦之火就更热了,这叶公子怎么把自家店砸了?不是说太平商号是叶家姑娘与诚王私生女开的吗? 有人说这肯定是个谎言,有人故意蹭叶家关系,所以叶公子恼了。也有人说肯定没这么简单,这只能说明叶家私生女真有其事,只是现在因为别的生乱了。 总之各说纷纭。 世子和范建带着小胖一早赶到太平别庄。 “如果当街痛揍京都守备之子,这是重罪,就算是我父亲出面,估计也没用。”世子听完陈萍萍的禀报后,对叶轻眉准备揍叶重的计划不赞成。“而且那叶流风叶流云兄弟都是上九品高手,这叶重年纪虽轻,可却已经是七品高手了,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 他言下之意,咱们想揍也揍不过人家啊。况且人家爹是京都守备,这整个京都的禁军都是在他麾下,他随时就能调人把他们给抓起来。 几个人虽都得过叶轻眉给的武经,但练的时间还短,暂时效果不太明显,世子李淓之前虽也有习武,可也不过是五品。至于范建,不过二品,陈萍萍更只才一品而已。 “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这个叶重我打定了,不把他揍成猪头我就不叫叶轻眉。” 世子见叶轻眉这态度,想了想,“明着来肯定是不行的,实在不行,那咱们就下黑手,打他黑拳。” 范建这个狗头军师立即就出谋划策,“诚王府的护卫里不是有几个七品高手吗?咱们多给点好处,请他们暗里出手,找个机会拿个麻袋套住叶重脑袋,把他揍一顿,这样一来他了不知道是谁出手,咱们也出了气。” 叶轻眉道,“用的着这么麻烦?我直接让小竹竹去叶家把叶重抓出来,然后咱们一起揍他一顿就好了。” “万万不可,就算五兄本事再厉害,可叶家高手众多,何况咱们直接这样抓人打人,到时朝廷问罪,我们谁也跑不了。”世子摇头。 “萍萍,你带些人给我盯着叶家,只要这叶重出来,就跟着他。”世子又对叶轻眉道,“这事小叶子你听我的,我来安排。” 叶轻眉冷哼一声,“你们这些人就是婆婆妈妈,干就完了,何必这样麻烦。” “事情没你这么简单的。”李淓无奈。 叶轻眉只好同意。 陈萍萍简单的弄了些伤药敷了,然后便亲自在叶家门口蹲点。 “世子,小叶子,叶重今天在流晶河的聚仙阁订了席,要宴请朋友。”陈萍萍汇报。 叶轻眉立即摩拳擦掌,“那还等什么,麻袋准备好了吗?聚仙阁走起。” 世子拦住她,“萍萍,叶重邀请了哪些人?” “好多世家子,还有魏王世子也会去。” 一听魏王世子,李淓面色不太好看,魏王是二皇子,也是朝野有名的贤王,他曾挂帅西征蛮族,还建有学士府,网罗了天下有名的十八学士,在朝中也是得到了如叶家这样的军方名门的支持,就连宰相都隐隐是支持魏王的。 魏王世子更是十分高调,到处广结朋友,网罗人才,可以说是很风光得意的,相比起来,诚王这个庶皇子没野心也低调,或者干脆被人称为没本事胆小怕事,整天只知道养花种草。 诚王世子李淓虽然打小崇拜大庆开国皇帝白手创业,理想要成为庆国大将军,将来统兵北伐,灭魏平夷,可事实上李淓所想的这些基本是没可能,但是魏王世子却很有机会,只要他父亲魏王能够夺储成功。 “我们不能去聚仙阁。”李淓摇头,他不是怕了魏王世子,真论本事,他自认为比那个家伙强的多,但是他也知道诚王府跟魏王府没的比,两人真要在聚仙阁碰上,只怕仇报不了还得被羞辱一番。 “咱们想办法在路上拦叶重。”李淓决定。 聚仙阁在京都城外,京都西面有一条有名的河流叫流晶河,这条河流向苍山脚下之前,走势渐缓,于是便形成一泓湖潭。 每到夜晚,许多花舫在湖面缓缓漂浮,上面张灯结彩,十分夺目。 这泓潭和这些花舫,于是成为京都一景,尤其是京都城中夜晚毕竟会有盘查,但是城外就方便自由的多。 聚仙阁就是流晶河上一座有名的花舫,据说原本是军方水师的一条五牙大战舰,后来退役后被商人买下,改造成了一座五层的大花舫,极具名气。 叶重在聚仙阁请客,其实不过是在帮魏王拉拢关系而已。李淓暗里其实挺羡慕魏王世子的,都是亲王世子,可人家往来的不是世家名门子弟,就是勋戚大臣子弟。 第10章 剑圣弃剑 叶重今天在聚仙楼邀请好友喝花酒,他直接包下了整条聚仙阁画舫。其实今天真正做东的是魏王世子,不过是借他的名头而已。 叶重跟魏王世子李泰打小关系就很好,一起在崇文馆读书,更重要的是定州叶家早就已经是魏王党了。 皇帝已经老了,太子与魏王之争已经越发激烈,皇帝在两个儿子之间摇摆不定,一个是立储多年的太子,一个则是贤名满天下的名王,都是皇后所出一母同胞的嫡皇子。 皇帝犹豫摇摆多年,但近日皇帝已经慢慢倾向于魏王,几次在大臣面前训斥太子不是,这让魏王党觉得胜利在望。 魏王世子也在这个紧要关头抓紧活动,走子弟路线。 叶重今天也很高兴,父亲跟魏王已经达成了一个约定,魏王将要把嫡女许配给叶重。 魏王家的琅琊郡主可是才貌双绝的,之前魏王是想用这个女儿与大将军秦业的儿子联姻,以争取秦家的,只是秦家态度比较坚定,是铁杆太子支持者。 坐骑突然不安的停下了脚步。 叶重也隐约感觉到了些不太对劲,他毕竟是七品高手,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而且他不是那些纨绔子,他是在军中历练过,经历过真正生死考验的。 坐骑拿前蹄在地上轻刨着,这是曾陪他上过战场的老马。 叶家的护卫立即靠拢过来。 叶重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这里是出城必经的牛栏街。 月黑风高。 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风轻轻吹拂。 叶重手按到了剑柄之上,他的叔叔叶流云可是天下第一剑客,时人尊称为剑圣,虽然也还卡在上九品,但已经被称为庆国第一高手。 叶重的剑术,是得到过叔父亲自指点的。 “是何方的朋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叶重身旁,叶流云的弟子宫典小声道,“师兄,我去找叔师调守备禁军过来。” “不用。”叶重轻轻摇头,直觉告诉他,来者不善,对方是有备而来,所以现在去找父亲调守备禁军,肯定是远水难解近渴。 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从街边楼上传来。 “你叫叶重?” “正是在下。” 那声音又问,“那个叫宫典的也在吧?” 宫典朗声,“在下便是剑圣门下亲传弟子宫典,不知是何方朋友,可否下来一见?” “既然都在,那就好。小竹竹!” 那道清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然后叶重等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黑影闪过。 叶重的数名护卫已经全都落马倒地,全都晕死过去。 他大惊不已,可下一刻一条麻袋已经迎面而来,将他套住,再接着,他感觉自己已经飞了起来,再重重的摔落在地,屁股都差点摔成八瓣。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叶重想要反击,结果却发现自己浑身乏力,他那引以为傲的七品武力居然根本发挥不出来。 只能任由那拳打脚踢,好一阵,终于停了下来。 叶轻眉踢累了打累了,心里觉得舒畅了许多。 陈萍萍一开始不敢动手,可见世子和小叶子踢的爽,也跟着踢了两脚,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一想到自己踢的人是高高在上的京都守备的公子,居然有种让人颤抖的兴奋刺激。 李淓打手势,示意撤退。 虽然他刚才震惊小叶子的瞎子仆人展示出超凡的武力,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叶重也打了,该走了。 “有本事就别藏头遮面,无胆鼠辈!”叶重挨了许多揍,可却不服气。 叶轻眉一听这话,恼了。 她一把就将叶重头上的麻袋扯了开来,“老娘做事,向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看好了,打你的就是老娘。” 叶重脸肿的跟猪头一样,一只眼睛肿的只剩下了一条缝,可他还是看清了对面的这个女人。 一个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人。 “你是谁?” “叶轻眉。” “没听过。” “没听过?没听过你还砸老娘的店,打老娘的人?”叶轻眉直接一巴掌过去,叶重脸上火辣辣的,眼中杀意大起。 “你就是那太平商号的主人?一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你凭什么瞧不起女人?”叶轻眉又甩了他一记耳光。 叶重冷笑几声,“有种你就杀了我,否则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过叶家的追杀,我叶重发誓,抓到你,你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知道冒犯叶家的下场。” “别以为诚王世子能护住你,他什么狗屁也不是。” 李淓本来见叶轻眉冒失扯掉叶重麻袋,已经躲到了陈萍萍的身后,还拿衣服蒙住了脸,可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上来也踢了叶重一脚。 “有种你们就打死我,可打死我你们也休想逃的掉!”叶重很硬气,或者说他从出生起就没受过这种气,堂堂叶家大少,何时有人敢动他一根指头? 叶轻眉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猪头。 “我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藏?我打你,是因为你先打了我的人,你把萍萍打成了猪头,所以我也要把你打成猪头,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就这么简单而已。你要是想报仇,直接来太平别院找我。你别以为你叔叔号称什么剑圣就了不起了,我的小竹竹随便拿把铁钎都能把你叔父叶流云打的跪地求饶!” “好,很有勇气。”叶重往地上吐了口血水,还带出了两颗碎牙。他瞧了瞧蒙面的李淓,“诚王世子殿下,你疯了吗?” 李淓没想到被认出来了,干脆也扯下了蒙面的衣服。 “世子,你知道惹怒我叶家的后果吗?你诚王府能承受的起吗?” 叶轻眉拿脚又踢了叶重一脚,“打你的人是我,别找小芳芳的麻烦,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告官,或是找小芳芳家麻烦,我直接打上门去。有本事,就来找我,你们叶家不是号称很能打吗,你尽可叫你家中高手来,或者干脆把叶流云喊来好了。” 叶重气极,恶狠狠盯着叶轻眉,不知这是哪来的疯女人。 “我讨厌你这眼神。”叶轻眉瞪了叶重一眼,然后一拳头下去,正好砸中叶重的鼻梁,鼻梁碎塌,那种酸痛麻痒直冲天际,鼻血更是哗啦啦的奔流而出。 “告诉叶流云,就说太平别庄有一位大宗师在等着他来拜见呢,若是他态度诚恳些,还可以指点他几招剑式。” “走!” 叶轻眉打完了人,揉了揉拳头,手一挥,带着陈萍萍几个消失了。 回到太平别庄,李淓有些生气。 因为今天叶轻眉惹的事情太大了,事先说好这是一次伏击,不暴露身份的复仇,胖揍叶重一顿就算了。可谁知道,叶轻眉非要把麻袋取了,还要自暴身份。 只是当李淓看到叶轻眉身后站立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瞎子五竹时,他又闭上了嘴,今天他才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仆人的厉害,仅凭刚才牛栏街的那一手,五竹轻松的把叶重的护卫一下全弄晕倒,又让七品的叶重和宫典毫无还手之力,这已经不止是八品的实力,说不定都是九品实力了。 “这下是彻底的跟叶家结仇了。”李淓叹气。 范建也一脸仇苦,刚才揍叶重的时候是爽,可现在却担心万分,“只怕要不了多久,京都守备就要派禁军来抄院子了,完了完了。” 陈萍萍很是自责,“都怪我。” “萍萍,这事跟你没关,就是那叶重找打,不过你们放心,我敢料定那叶重不会报官,也不会让他爹派禁军来拿人,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让他叔父叶流云过来找场子。” “为何?”李淓不解。 “因为叶流云是剑圣,而且早已经在九品巅峰卡了许久了,他想突破,可找不到办法。刚才小竹竹的出手,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叶流云知道了就会明白小竹竹是个绝顶高手,叶流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与高手切磋的机会的。” “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李淓不信。 叶轻眉笑笑,“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叶重肯定也不想这事张扬出去,毕竟被个女人揍成猪头,会很没面子的。” 李淓依然愁眉苦脸的,这次真是惹大事了。 “芳芳,你别愁眉苦脸的了,这个叶家势力很强吗?” “当然,我大秦军方两大将门,秦家和叶家,定州叶家累世将门,军中遍是部曲门生,军中影响力巨大,尤其是叶家还掌着京都守备禁军。” “叶家支持魏王?” “嗯。军方两大将门,叶家支持魏王,秦家支持太子,魏王正是有叶家的支持,才有这么强硬的底气敢争储。” 叶轻眉笑笑,“这样啊,那你想不想当皇帝?” 李淓怔住,想不想当皇帝?当然想啊,可是想有什么用? “如果你想,我就帮你。经历这事,我想明白了,想在京都立足,甚至想要实现我的远大理想,光靠经商不行,还得有来自最顶层的支持,所以若是你当了皇帝,那我的理想就更容易实现了。” 李淓只是笑笑,没当回事。 “我帮你把叶家拉过来,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李淓只当是玩笑,“若是叶家支持我父亲,那确实多了些可能。” “那就好。” 叶流云来的很快,这位剑圣最近正好在京都,当叶重鼻青脸肿万分狼狈的跪在他面前,向来讲述了刚才的惊魂之事后,叶流云沉默了。 他详细的询问了半天。 “那个女人真这样说,太平别宗有大宗师?能指点我几招剑式?” 同样被打成猪头的宫典跟师父细说那个黑瞎子的高深莫测。 “一招就能将八个五品护卫尽数打晕,还能将你们两个七品一招制服,看来这个人确实很厉害,很好,我已经被他们激起兴趣了。这事交给我了,你们好好在家休养,不要声张,以后好好勤练武艺。” 叶流云痴迷剑术,追求武道,他并不出仕为官,也不在军中统兵,但他在大庆却依然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毕竟这是数十年来,庆国最有希望成为大宗师的人。 一把剑,可抵北魏十万兵。 天亮时分。 叶流云回来了,他从不离手的那把剑也不在了。 叶流风惊讶的看着兄弟。 “不要问了,我输了,剑也丢了。” 叶流风极为震惊,兄弟可是大庆第一高手,摸到了宗师之门的剑圣啊,居然会被人打的剑也丢了? “对方真是大宗师?”他极为震惊的问道。 “嗯。”叶流云点了点头,突然吐出了一口血。 “二弟?” “没事,今日能遇到那人,真是天大的幸事,我终于知道了大宗师是什么样了,这一战,让我明白了许多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 “从今以后,我将弃剑不用。” “二弟?”叶流风扶着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流云笑着道,“那人只拿着一把铁钎便轻松将我击败,我连剑都被夺去,我还有何脸面自称剑圣,还有何脸面再用剑?” “可是······” “放心吧,我虽不再用剑,可也没打算就此隐退江湖。”叶流云有些面色复杂的对兄长道,“我没想到,大宗师居然如此之强,更没想到,如此强大的大宗师居然只是一个年轻女子的仆人。大哥,我今天跟那个女子达成了一个协议,叶家从此全面支持诚王。” 叶流风怔住,他觉得二弟疯了。 “相信我的选择,不会错的,一个大宗师,就足以胜过秦叶等将门世家无数了。百年才出一个的大宗师啊!”叶流云今日去太平别庄,真正见识到了大宗师是什么样的,最后当那个自称叶轻眉的女子拿出一本流云散手给他,说能助他突破九品进入大宗师后,他便同意了这个交易。 “可我们叶家支持魏王多年!” “我们依然表面支持魏王,然暗中支持诚王。” “诚王只是个毫无大志的闲王。” “可诚王世子是个有抱负的人。” “诚王世子?”叶流风愣住。 “是的,我们叶家真正支持的人是诚王世子。”叶流云说完,便起身走了,离开前,他对大哥又交待了一句,“明天让叶重和宫典亲自到太平别庄去赔礼道歉,另外,太平商号以后得多照顾点。我暂离京师,回定州闭关修练。” 叶流云走后,叶流风一人坐在厅中发怔了许久。 疯了,真是疯了。 天下居然出了一个大宗师,而这大宗师还只是一个年轻女商人的奴仆,这太疯狂了。 可他细细思量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听从了兄弟的话,当一个大宗师站到了诚王世子背后时,那么现在的一切都将重新洗牌。 第11章 那人叫陈萍萍 东川路。 叶重被迫顶着个猪头样,带着当日来砸店的宫典等人前来太平商号,只是这次叶公子却不是来砸店打来的。 陈萍萍正带着大叶二叶等一群伙计在收拾店铺,准备重新开业。 乍一见到叶重带着大群人过来,吓了一跳。 “萍萍,姓叶的又来砸店了。”年纪最小的十七叶慌张的跑进来。 陈萍萍强自镇定,“大家莫慌。” 他迎出店面。 门前,叶重带着大群人站在门口,看着同样还脸青鼻肿的陈萍萍,一时神色有些复杂,表情有些精彩。 两人都没开口,大眼瞪着小眼,好像顶牛一样。 这一幕,迅速引来东川路上的商家和游人过来围观,人越聚越多。 陈萍萍终于先打破了沉默。 “叶公子有何贵干?” 叶重瞧了眼旁边指指点点悄声议论的那些围观者,虽然心里不岔,可是今天父亲已经发话了,必须得来陪礼道歉,这同时也是叶流云临走前的交待,他不得不来。 “前日叶某酒醉后胡闹砸了你家铺子,实属不该,今日特来赔礼道歉,这铺子我怎么砸掉的,今天再怎么帮着恢复好。”说着一挥手,同样脸肿成猪头的宫典便提了一个箱子上前,打开,里面是一箱银子,“这些是赔偿你家店铺损失的。” 然后他又一招手,顿时一大群叶家人开始涌进铺里,帮忙铺陈摆货。 这一幕,让原本以为今天会有大热闹看的围观群众大为失望,怎么也没料到堂堂定州叶氏公子,居然跟这商号赔礼道歉了。 “这太平商号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是早就传开了,这叶东家是叶公子的姑姑私生女嘛,跟诚王生的。” “真有此事?” “十有八九呢,要不然谁能让叶重公子砸店后又来这般道歉,而且你看这被揍成猪头样,我估计也只有叶流风守备或是叶流云剑圣才可能。换其它人,谁敢揍叶公子?” “也是啊,叶公子可是堂堂七品高手,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呢。真想不到啊,原以为那个只是个谣言呢,想不到居然还是真的,叶家姑娘跟诚王,还真是惊天内幕啊。” “嘿嘿,可不是怎的。” ········ 叶重也听到了一些议论,可只能黑着脸不吭声,父亲已经跟他交待清楚了,这太平商号得罪不得,不是因为后面有诚王世子,而是因为那个心狠手黑的叶姑娘身后的黑瞎子居然是个宗师。 天下已经有许久不曾有大宗师了,现在出来一个,偏偏就是这姓叶的娘们的仆人,这还有天理? 陈萍萍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叶重见他不应,还以为他还在记恨那天砸店揍人之事。犹豫了会,最后还是只得对着陈萍萍躬身赔罪。 “叶某当日无知无礼,冲撞得罪了陈大伴,请恕罪。” 陈萍萍还是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叶重咬咬牙,最终一条腿跪下。 他单膝跪下,咬牙切齿的道,“叶重向陈大伴赔罪!” 大叶赶紧拿手肘撞了陈萍萍一下。 他这才醒过神来,他刚才不是不肯原谅叶重,而是实在惊呆了。 他不过区区一常守小太监,现在到了诚王府,也不过是个世子伴当,说白了就是个奴婢仆从,卑贱的不得了。而叶重什么身份,不说是公侯子弟,仅仅是他七品的武力,都足以让他将来前途无量。 京都守备的公子向他赔礼道歉,这简直不敢想象,而他一犹豫,结果叶重还给他单膝下跪了。 等回过神来,陈萍萍惊惶之余,心里又不由的有一种无比的畅快感。 公侯子弟又如何,年轻才俊又如何,现在还不一样的得向他陈萍萍下跪认错? “叶公子,不打不相识,我可不敢受你此礼,之前只是一场误会,如今既然我们两边都已经澄清了,那也就过去了,快快请起。” 叶重顺着陈萍萍的手站起来,轻哼了声,“确实是不打不相识。”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一个个兴奋万分。 “这个黑小子谁啊?” “叶公子居然向他下跪认错,天啊。” “有谁知道这黑小子是谁的?” “不认识啊,以前没见过这黑小子啊。” 大家议论纷纷。 能让叶重下跪认错的人,在大家想象中,那一定是十分了得的。 “这人最近常跟诚王世子和范员外之子在一起。”有人道。 大家于是纷纷展开想象,能跟世子混在一起的,那肯定也是非富即贵啊。 “叫什么名啊?”有人打听。 “好像叫陈萍萍什么的,我听到有人这样喊。” “陈萍萍,京都有这样一号人物吗?” 大家面面相觑,结果以前都没听过陈萍萍这号人物。 这下就更显得这黑小子神秘无比了,能够让叶重都跪下认错的人,就算名字再娘们,可也绝对是个扮猪吃虎的角色。 于是陈萍萍之名不径而走,迅速成了京都各大家族都告诫子弟千万不要轻易招惹的狠角色之一。 有人猜测,这位陈萍萍估计也是诚王的私生子。 当然,也有人认为这位陈萍萍可能是哪个神秘高手的弟子,毕竟有些人已经得到些隐秘消息,说剑圣叶流云匆匆出京去了,说是在京都遇到了一位神秘高手,结果不敌而走。 叶重对这些传言气的要死,可却无法解释,只得带着宫典等加快恢复铺子。 有叶家的全力出手,太平商号在三天后重新开业。 叶流风亲自为商铺写了牌匾,当叶重亲自揭开上面的红绸后,露出了四个大字,叶记商号。 太平商号改成了叶记商号,之前叶重打上门来,说叶记商号不配用这个叶字,现在叶流风却亲自帮忙题写牌匾,叶重亲自挂上去。 商号延迟开业三天,本来会大有影响,可就因为叶重在这里忙碌三天,以及叶流风的这块匾,使的商号正式开业后,居然无比的火爆。 对于京都的百姓们来说,这三天,商号和叶家的关系,简直就成了最让人兴奋的话题了。 商铺前排队的人,一直排到了太学门口。 而还有更多的人赶过来,其实只是想来瞧一瞧,能让京都守备叶流风亲自题写牌匾,能让叶重下跪道歉的商号,究竟是什么模样。 不管怎么说,叶记商号彻底火了,在京都一炮而红。 铺子里,十七片小叶子根本忙不过来,临时又从后面作坊里抽了几十人过来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幸好有范建之前宣传到位的限售规则,否则今天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每人每样产品限买一件,但事先准备的一仓库货,依然仅仅半天就抢购一空了。 哪怕范建故意把叶记产品都定位为高端奢侈品,把玻璃品卖的跟银子一样,香水更是比黄金还贵,可依然架不住大家的购买热情。 京都大,居不易,可京都大,贵族勋戚高官巨商也多,经过前期的宣扬炒作,现在谁不知道叶记里有好多宝贝,随便买一样,都是身份的象征。 甚至连宫里都来了管事前来采买订购。 而在经历了与叶家的冲突之后,现在世子李淓的态度也大变,他不再仅仅是藏在幕后。 叶轻眉光明正大的打了叶重,还故意引来剑圣叶流云,结果叶流云与五竹的交手虽然无人看到,可叶流云匆匆出京,还把不离手的宝剑落到了叶轻眉之手,更不用说叶流风随后秘密拜见了李淓,向他表明支持态度。 双方达成了秘密协议。 这一切,恍如作梦,可却又那么真实。 李淓心中的野心种子终于破土萌芽,开业当天,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商号,不但自己来了,还把范建和弟弟李治、妹妹云睿都带来了。 他们充当着叶氏商号的导购,向大家介绍着叶氏商号的产品。 这一幕,可以说让京都的百姓们又兴奋了一把。 而脸上还有些没消肿的叶重,也千不甘万不愿的带着师弟宫殿,一起站在铺子前帮着维持秩序。 这一幕,被有心人看到眼中后,无不诧异震惊。 魏王铁党叶家,怎么跟诚王走到一起了? 叶氏商号一炮打响,诚王世子也正式走到了京都台面上,至于叶轻眉,她反倒是安心的呆在流晶河畔的太平别院,这些日子正在全力忙着研究着一些新的叶氏商品。 陈萍萍忙的脚不着地,他如今的任务已经不是跟随侍候世子殿下了,而是专心干起了监察部长之职。 他奉叶轻眉之命招募了大批的账房、保管,既要审计商铺和仓库、工坊的账目,又要盘点核查商货库存等,还要负责叶氏的伙计、工人们的纪律、纠纷等等。 同时,他还要帮着叶记选新的商铺店面,负责招募新的伙计、工人等。 世子最近和叶家打的火热,虽然基本都是在暗地里,可有了叶家的支持后,世子李淓已经开始接触到许多之前接触不到的人和事,有叶家暗里引荐,已经有许多军方将领和京都世家开始暗里与世子接触。 叶记已经在京都开了十几家商铺,工坊更是开了数家,甚至有叶家的帮助,叶记的分号已经开到了定州。 银子如流水一般的汇聚起来,这些钱叶轻眉将一部份拿来重新开设新店,招募人手,建立新作坊外,还将固定份额的钱转给世子。 世子手里的银钱越聚越多,他也终于可以大把的撒钱拉拢人手,暗里招兵买马。 “萍萍,这些钱你拿去。”世子将一大笔钱交给陈萍萍。 “世子,这是?” “你不用惊慌,这些钱不是分赃。”李淓笑笑,“咱们如今在做大事,做大事就得有帮手,所以我给你这些钱,你来帮我招募些人手,或者帮我收买拉拢些人,朝廷三省六部九寺的,京都守备禁军的,又或宫里的、京都府的,你尽管花钱,钱花的越多越好,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能替我在大庆内外,京都上下,朝野军方中,都能给我安插进许多耳目。” “世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怕我做不好。”陈萍萍惊讶于世子对他的信任。 “萍萍,你是我最贴身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这件事情我最信你,你也最适合来负责这一块。” “世子,这事你可以交给范建。” “范建另有其它任务,萍萍,咱们如今要钱有钱,只要同心协力,何愁大事不成?等将来我坐上那把椅子,你就是皇家大内总管兼皇家侍卫统领。”李淓拍着陈萍萍的肩膀道。 陈萍萍一时激动万分,想不到世子如此信任他,顿时生出一股士为知已者死的热血。 “我愿为世子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陈萍萍看着世子眼中的那股子神彩,也不由的为之打动。 “一起平定天下,开万世太平!” 第12章 监察院 京都。 一处偏僻的老宅子里,陈萍萍正坐在东厢一间屋里,这本来是一间明室,可陈萍萍却让人用黑布将窗子摭的严严实实的,这使的屋里阴暗无比,这里便是陈萍萍的监察院。 大白天,屋里却也点了盏昏暗的油灯。 一灯如豆。 阴暗的屋里,陈萍萍在打量着对面的这个人,眼睛里全是冰冷之色,细看下才能发现瞳子里还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褐色。 “你有胡人血统?” “你是说我的眼瞳有褐色?你观察的很仔细,不过我并非有胡人血统,这不过是我钻研毒术,身上染毒而已。”那人依然面无表情。 陈萍萍惊讶,“听说你是用毒高手,为何还把自己毒了?” “有些毒,自己不试试怎么知道效果如何?” 陈萍萍无话可说。 “费介,原本是太医院的人,后来因钻石毒术走火入魔,犯下盗墓、偷尸、毁尸、下毒等许多罪名,被官府治罪下狱。” 那双褐色瞳子里透出不屑。 “我本是太医院的,但因为浸淫毒术,所以被院正斥责,后来我的毒术越来越高,有些人便越来越慌,最终便寻找些名头,想把我毁了而已,这不过是妒贤忌能而已。” 陈萍萍翻看了面前的档案,然后合上。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这里,我们会帮你脱罪。” “我虽然在太医院呆过,但我的医术一般,倒是对毒药更精通一些。”费介很不客气的道。 “我知道,我也不需要一个太医,我需要的正是你这样身怀真正本事的人,你到我这来,依然可以继续钻研你的毒术,我还可以给你提供银钱经费,只是在我有需要的时候,你提供一点专业帮助就行,如何?” 费介打量着面前这个黑瘦的家伙,比自己似乎还要年轻一点。 “虽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把我从监狱里给弄到这来,但是你要我办事可以,首先得跟我说明实情,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谁,你们又是谁,你要我做什么?” “我叫陈萍萍,诚王世子的伴当,这下你都明白了吧?” “难怪能把我从京都守备的监狱里弄出来,叶家最近跟诚王府走的近,看来倒解释的通了。” “那你还有什么疑问?” 费介想了想,“我能有其它选择吗?” 陈萍萍摇头,“实不相瞒,我费尽力气把你从守备监狱弄到这里来,还跟你说了这么多机密的话,你若是不肯答应,那么我只能提前送你上路了。” 费介笑了。 “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呢,我可以答应替你们做事,但你也别忘记刚才给我许诺的那些,我对金银钱财没什么兴趣,只对毒术毒药有兴趣。只要你们给我准备足够的材料,我没问题。” “很好,这这样说定了。” 陈萍萍对自己从京都守备监狱里重金弄来的这个毒物态度很满意,没白费那些钱,既然是要为世子行走于黑暗之中,那这样一个用毒高手就是很不错的人才,值得用些心思。 让人带走费介安置后,陈萍又在这间黑屋里又见一些人。 言若海、袁宏道、朱格····· 这些人里有落魄的世子,也有京中衙门老吏,还有百战老兵。 甚至还有一个独行大盗王启年,擅长追踪。 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才,陈萍萍用心的审查,最后挑选一些可用之人,他还一一亲自面试。 费介这样的用毒高手,被他安置在秘密之处研究毒药。言若海这样的年轻人,被他想办法送进了军方,将他安排到了两大将门的秦家部下。 他甚至还把人安排到了叶家。 许多不起眼的人物,都成了陈萍萍那张秘密蛛网上的一员,这些人他都编写代号,然后一手掌握。 世子李淓只知道个大概,并不过问详情,也不要求掌握这些人的资料。 对于世子来说,他最近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忙,想要争夺天下,虽得到叶家的支持,但还远远不够。 他还需要更多人的支持,还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他让陈萍萍为他建立秘密情报网络,安排暗桩眼线,让范建为他掌管钱财,同时秘密训练一批死士,这些死士被命名为虎卫。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皇帝突然病重,虽然经过太医院全力抢救,皇帝救回一命,可皇帝的身体状态还是瞒不住有心人,皇帝已经时日无多了。 魏王党正在全力发动,想要争取最后的换储机会,太子也在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京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每到天黑,便全城戒严,京都守备和巡城司的兵马便开始全面戒备、巡逻。 陈萍萍接到了宫里来的消息,洪四痒招他回去问话。 接到这个秘密传讯,陈萍萍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去找了世子李淓。 “洪四痒召你?” “我估计是想问我诚王府的事情,最近我们虽然行事隐秘,可依然还是会有些动静的,估计宫里那边已经引起了注意,洪四痒新近刚升了侍卫副统领,定是要向我打听诚王府情况。”陈萍萍道。 “那你打算怎么说?”世子问。 这位世子的目光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是先前的那种单纯简单,而是更加沉稳,在如今的京都乱局里,这位世子潜伏暗流之下,联合叶家,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洪四痒虽然是侍卫副统领,忠于皇帝,可如今皇帝病危,他也得为他自己的将来考虑,我想要为世子拉拢他。” “你有几成把握?” “我想请小叶子让五竹跟我入一次宫,只要洪四痒见识到五竹的实力,再知道叶家暗里支持世子,那么他应当知道如何选择,我需要世子给洪四痒写封信,给他一些承诺,好安他心。” 局势到此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老皇帝即将不行了,现在每个人都要考虑自己的将来。 站谁,也格外重要。 “萍萍,我已经许诺等将来我坐上那把椅子,大内总管兼侍卫统领的位置是你的。”世子道。 “谢世子抬爱,我觉得世子可以向洪四痒许诺将来给他这两个位置,至于我,只要跟在世子身边就行了。” 李淓想了想,“那就给洪四痒一个侍卫统领的位置,大内总管的位置归你,谁也不行。” “谢世子。” 李淓心里想,若是真能把洪四痒这位大内高手拉过来,那他的实力又增进一分,毕竟洪四痒不仅是八品高手,他还是侍卫副统领,更是宫内几大宦官家族之一的家主,在宫里有很强的势力。 议定后,世子拍着陈萍萍的肩膀将他送出来,“我想了想,等将来我坐上那把椅子,完全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朝中要职,将来没有人知道你曾经是宫里出来的太监,你可以收养几个继子,你也能在京都开创起一个贵族世家,大庆陈氏。” 陈萍萍从没有想到过这些,他只是一个小太监,所以当李淓说将来封他大内总管、侍卫统领时,他欣喜。可现在说将来让他入朝为官他却从没想过。 “相信我,我一个闲王世子不也在争那把椅子吗,你为何就不能当个尚书侍郎的?”世子说道。 进宫的一路上,陈萍萍的心头都是火热的,不管世子那番话能不能兑现,起码现在世子的话让他很感动。 再回到宫里,陈萍萍的感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看着那些小宦官们,他的眼里已经有几分俯视的味道,这些人还在这块小小的地方里勾心斗角,可他的眼光却早已经跳出了这里,看到了外面更大的格局。 当他与洪四痒面对面的时候,洪四痒的眼睛亮了一下。 “孩子,你变化很大。” “宫外的世界很大。”陈萍萍答道。 洪四痒注意到他没叫自己义父,目光里也没有了离开时对自己的那种畏惧和感激。 “外面的世界是很大,可我能安排你出去,也能叫你回来。” “我这里有封信,你不妨先看看再说。”陈萍萍把信交了上去。 洪四痒接过,看完。 “你好大的胆子!吃里爬外?” 陈萍萍只是面带微笑。 突然。 洪四痒猛的回头,只见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黑巾蒙眼的黑衣青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他心头大惊,根本没感觉到他是怎么进来的,连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陈萍萍笑道,“给你介绍下,这是世子的朋友,五大人,不久前击败叶流云,夺走叶流云手中剑的五大人,超越九品的存在。” 超越九品,那就是大宗师。 洪四痒难以想象,一脸震惊。 五竹突然以手作刀劈砍过来,洪四痒连忙迎接,数招过后,洪四痒连退数步,一口血吐出,已然伤了些经脉了,好在对方留情,要不然他刚才已经没命了。 五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口中点评着洪四痒武功的破绽不足,并提出了几条建议,每一条都是洪四痒的瓶颈之处。 “多谢点拔!” 可是当洪四痒抬头,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五大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洪四痒重新坐回,但看向陈萍萍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他想不到,这个之前自己临时起意救回来的小东西,如今已经有幸走到了这一步。 “回去告诉世子殿下,他的心意老奴领了。” 末了,他又说了一句,“陛下的龙体已经撑不过这个月了,让世子殿下早做准备吧!” “多谢。”陈萍萍欣喜。 “不敢。”洪四痒脸色不太好看的回道,“陈大伴事忙,我这就不多留你了,以后你也不用再给我信息了。宫里若有事,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第13章 一枪阻两王 京都城外。 流晶河畔,太平别院。 高大俊朗的诚王世子殿下,此时站在别庄的廊庑之下,目光远眺着京都皇宫方向,眼光里是毅然和决择。 在世子身边,是那位古灵精怪看轻天下须眉的小叶子,她手挽着他的手臂,半个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脸侧向世子,那双眼睛里尽是柔情。 陈萍萍和范建还有小胖子李治都站在不远后面,三人望向这两人的目光各有不同。 陈萍萍心里一直喜欢着叶轻眉,可是从第一天起,他就已经暗暗收起了这份爱慕,将他转变成了对她的关怀爱护,他不敢去爱,也认为自己没资格爱,他只敢远远的守护着她。 现在他看着她,已经如同兄长对小妹的关爱目光,那个风风火火古灵精怪又豪迈万分看轻天下须眉的巾帼女子,终究也还是在与世子的相处中,爱上了他。陈萍萍觉得世子对小叶子的爱没有她对他那么纯粹。 世子肯定也是爱小叶子的,可这爱里还掺杂了些其它东西,这东西便是小叶子的钱,小叶子身后的五大人。若没有这些,陈萍萍认为也许又会是另一个结果了。 范建脸上没了往常的那贱笑,他目光盯着那对璧人,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两人都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似乎他们在一起,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他自嘲的笑笑,自己虽然也爱慕这个神仙般的小叶子,可自己确实没法跟世子争,长的没世子高大英俊,身份也没世子尊贵,自己争不过他。 可在小叶子没做出选择前,范建心里还始终存了点幻想,可是现在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样子,他的心碎了,也死心了。 “谢谢你。” 世子终于开了口,他叹了声气,“若没遇到你,我根本不敢奢望这一切。我虽打小崇拜太祖皇帝,梦想将来成为大将军,为大庆统一天下。可是我知道,这其实不过是个梦,一个幻想而已。可是遇到你,你却帮我将这个梦一点点实现。” 叶轻眉对着他微微一笑,“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会站着一个女人。你有你的梦想,我也有我的理想,我先帮你实现你的梦想,将来你也可以帮我实现我的理想,你要一统天下,我则要世界大同,并不冲突。”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的前夕,太子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虽然有了叶家等许多人的支持,可想要在这场争斗中笑到最后,却并不容易。 “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坐上那把椅子的,为你扫清一切障碍,谁拦路,我就替你除掉谁!” 世子李淓转过身来,把叶轻眉抱在怀里,对她微笑道,“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神庙出来的天脉者,谢谢你选择了我。” 陈萍萍看着两人,心里带着丝羡慕,又带着丝祝福。 不管怎么说,小叶子选择了世子,也是个不错的结果。一旦他们大事成功,那么世子就将成为太子,小叶子也将成为太子妃,将来世子成了皇帝,小叶子也便是皇后。 “轻眉,待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 世子深情的拥着叶轻眉道,叶轻眉听了这话都不由的脸红如桃花,这真是最快温柔最动情的情话,一个皇帝能够愿意陪着情人四海为家,愿陪她去天下任何一处,这太动人了。 “嗯。” “等这事成之后,我便正式带你回家见父王母妃,我要十里红妆迎你入门!” “我等你!”叶轻眉娇羞道。 陈萍萍有些不忍的上前。 “小叶子、世子,一切已准备就绪。” ········ 当夜,诚王世子殿下带着范建以及贴身虎卫,秘密来到京都守备衙门,京都守备统领叶流风亲自迎接,在军议厅中,已经离京许久的剑圣叶流云也出现在那。 一百零八名虎名封锁了军议厅。 厅中,叶流风拱手拜见世子。 “世子殿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京都一处偏僻之处,一座不起眼的老宅,陈萍萍亲自坐镇这个秘密监察院。 这个由世子和叶轻眉拔了无数银钱给陈萍萍,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秘密机构,正全面运转起来,之前用无数银子拉起来的情报线,网罗安插的那些暗桩、眼线、内应,也全都已经唤醒。 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今天这一刻。 源源不断的情报消息,正通过各种明暗渠道四面汇集起来。 天明。 十三城门司的城门郎准时带着契符出现在各城门前,守门禁军拿出另一半契符堪对,验证之后,才缓缓打开城门。 天才微微亮。 可城外已经有许多商旅百姓们在等着入城。 “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沙场征战经验丰富的大将军秦业,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他站在门口正准备出门上朝,结果便见一名京都守备禁军骑马到来,送来一封信。 今日宫门推迟一个时辰打开,早朝取消。 城门打开了,可为何宫门却要推迟一个时辰打开,早朝还要取消呢? 还是临时通知? “可是出了什么事?”秦业问,他是军中顶级将门秦家的家主,当朝兵部尚书,也是太子妃父亲。 那名传令者道,“上面说昨天夜里有北魏锦衣卫的刺客潜入宫中,意图行刺,不过刚入宫就被洪统领发现,抓住了一个,还有一个潜逃,现在正在锁宫搜查。” 秦叶皱眉,北魏锦衣卫的刺客?还潜入宫中了? “宫里传旨出来,诸位大人们平时辛苦了,今日就不用早起朝会,在家多睡会就好。” ········ 京都的常参官员们都接到了消息,今天不用早朝了。 不过东宫的太子和魏王府的魏王,却并没有人通知他们这个消息,他们依然如往常一般,各自离开自己的宫府,在侍卫的护卫下前往皇宫。 东宫在皇宫东面,魏王府在皇宫西南,但要入宫,都得先绕到皇城正南门入宫,都要经过天津桥。 东宫离的近些,太子一行最先到来。 天津桥附近,京都完备统领叶流风跟兄弟叶流云站在一间街边商铺里,静静的从窗内看着街上。 “太子身边有两个九品,四个八品,明显加强了护卫,你说他们能行吗?”叶流风问兄弟。 “有大宗师出手,这些人不是对手,不过若是这些人拼死护卫,只怕也不容易,若是时间一长,只怕宫中侍卫就会发现赶到。而且这样一来,想再杀魏王,只怕就不可能了,还会惊动宫里。”叶流云也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完成这一计划,一天里杀两王,还是在皇宫大门前。 叶流风也不知道世子他们真正的计划是什么,虽然他控制着京都守备,但这里一动手,宫里必然也会知道,到时宫门一锁,皇帝一怒之下,怎么办? 皇宫大内可是有许多顶尖高手,更别说京都有无数禁军。 “静观其变吧!” 二里外的一处房顶,叶轻眉占据制高点,她将背上的箱子取下,插进钥匙,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四方的格盘,上面有许多古怪的符纹。 叶轻眉嘴上一边念着小竹竹一边手指快速按动符号,啪,盒子解锁弹开。 “嘿嘿,当年五笔没白学,用竹竹名的五笔字母做密码,除了我再无一人能够解开了。”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些钢铁零件,有铁管等。 叶轻眉熟练的取出这些零件,然后迅速组装起来,没多久,一件古怪的武器便完成了。 叶轻眉摸着这把武器,叹道,“不愧是巴雷特重阻,军事博物馆里的好东西。” 观察风速风向,最后在瞄准镜中锁定目标。 相隔二里之遥,太子身边的那群高手,丝毫没感应到叶轻眉。 “为了千万人的幸福,只好牺牲你一个了,抱歉!”叶轻眉嘟囔一声,然后扣下了钣机。 装有消音器的重阻猛的后弹了一下,一颗子弹已经出膛。 几乎是瞬间,二里外皇宫正门前面不远,正骑马过天津桥的太子殿下突然被爆头,人栽落马下。 天津桥上一片混乱。 不远处在暗中观看的叶流云兄弟都猛的瞪大了眼睛。 “你看到了吗?” “好像是一种极古怪厉害的暗器,似乎是在东面二里外射来,居然比攻城弩还要快还要猛,而且毫无声息。” 兄弟俩面面相觑,极度震惊,二里之外,毫无预兆毫没半点动静的这么一击,直接就把众多高手护卫的太子干掉了? 这怎么做到的?就算是天下有名的九品大箭师,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啊。 “是五大人出手了?”叶流风问。 “除了他,没有人还能做到了。”叶流云怔怔答道。 天津桥前一片混乱,太子的护卫们茫然的四处寻找着刺客,却根本不知道刺客在哪。 而在瞄准镜中已经看到目标爆头的叶轻眉,只是说了声抱歉,然后便提起重阻,走到了房顶的另一端,她用瞄准镜很快就找到了正从西南过来的魏王一行。 相距天津桥还有数里地远,隔着街巷房屋,他们根本不知道那边刚发生的事情。 测距测风速测风向,瞄准。 目标锁定,扣下扳机。 二里外的魏王殿下,紧跟着步了太子后尘,一枪爆头栽落马下。 第14章 一朝天子一朝臣 京都守备统领叶流风出现了。 他带着守备禁军封锁了街道,开始搜捕刺客,但同时命令护卫太子和魏王的人,全都跟他先到守备衙门去接受盘问。 叶流云仔细的查看过了太子和魏王的尸体。 “同样的死法,都是脑袋被极远处射来的暗器打爆,这种暗器类似弹弓,但弹弓绝没有这样远的射程,更不可能有这样的威力。” 叶流风则皱眉道,“最关键的是太子和魏王当时相距近四里,却几乎是同一瞬间被击杀。大宗师的实力,如此恐怖吗?” “你自己也是九品上的高手,你当清楚,就算是大宗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而且这两下攻击,就算是大宗师,若是措不及防估计也逃不过。” “难道那叶姑娘手下有两个大宗师?”叶流风猜测,“或者说那个姑娘本身就是个大宗师?” 兄弟俩都沉默不语,实在是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他们的理解。 不论是太子还是魏王,当时身边都是好几个九品高手,并有一堆七八品的高手护卫,这等防卫能力,就算是大宗师突袭,也难以这么瞬间得手,更别说连面都没露,两位皇子就死了。 “现在怎么办?” 叶流风叹声气,“看来诚王府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虎,他隐藏的太深了,世子说等他消息,那我们就控制宫外,静候消息吧。” 世子李淓此时早已经秘密入宫,是洪四痒接应他入宫的。 洪四痒从义子手里接过一张纸条,看过后来到世子面前,“世子,那孩子说一号二号都已经走了。” 他奉上纸条,目光却在暗暗打量着世子身后。 上次他得到这位五大人的指点,果然突破了多年的瓶颈,一举进入了九品境界。 “太子和魏王已经死了,被刺客在千步之外取了首级。”李淓将陈萍萍送来的情报放在烛上烧了,他表面看似平静,可心里却是已经激动万分,甚至手都微微的颤抖起来。 最关键的一步成功了。 “洪公公,现在请你带我去见陛下。” 洪四痒打量着世子殿下,许久才道,“姚总管和赵统领都是陛下的人。” “有五大人跟洪公公你们陪着我去见陛下,我有何担忧!” 内廷。 大内姚总管和侍卫统领赵靖看到李淓在洪四痒和一个蒙眼瞎子的陪同下来到皇帝寝殿前,“诚王世子未有诏令,安敢擅闯宫殿?” 李淓傲然站住,“就在刚刚,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在宫外遇袭被杀,我是特来保护陛下的。” 姚总管和赵统领大惊,一起望向洪四痒。 洪四痒拱手,“确如诚王世子所言,现在京都守备统领叶流风已经戒严全城,正在全力搜捕刺客。” 赵靖喝令,“立即后退!” 李淓不退反进。 “再不后退,休怪我无情,左右侍卫给我拿下诚王世子!” 太子和魏王突然被杀,诚王世子却突然入宫,谁都能感受到这里浓浓的阴谋味道。 “哼,挡我者死!”李淓喝道。 赵靖拔剑出手,突然五竹动了,一掌就把身为九品高手的侍卫统领赵靖打飞出去,连剑都夺了。 高手对决,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赵靖摔落地上,口吐鲜血,虽只一招,他却经脉尽断腑脏皆伤而死。 “你是何人?”姚总管惊问。 李淓却喝问四周侍卫,“还有谁要阻我?” 拔剑的侍卫们不敢上前。 李淓抬脚登上殿阶,侍卫们步步后退。 洪四痒在后面喝道,“还不快收起剑来,太子和魏王遇刺身亡,陛下又重病在身不能视事,现在起便由诚王殿下摄政监国。” 太监总管姚三才脸上阴晴不定,可却也承认这个时候洪四痒的话是对的,他犹豫了再三后,终于还是让开了。 李淓在殿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吐血而亡的赵靖,又看了眼洪四痒,“从现在起,由洪四痒接任大内侍卫统领一职,接管皇宫宿卫。” 大殿里,老皇帝早已经要不行了。 之前太医说病愈,其实不过是回光返照。 “孙臣李淓拜见皇祖父!” 李淓在皇帝榻前跪拜,皇帝殿中的宫女宦官们,则全都退到一边,远远躲着,洪四痒双手笼在袖里,站在殿门口。 一众侍卫们,现在已经都听从他的指挥,就连姚三才大总管也神情委顿的站在旁边。 “李淓?你怎么来了?”老皇帝睁开眼皮,疑惑的看着这个孙儿,“刚才外面那么吵,发生何事了?” 李淓跪在老皇帝床前。 “太子和魏王双双被北魏锦衣卫刺客暗杀,孙儿斗胆,请皇祖父立我父王为太子。” 老皇帝怔住。 然后他猛烈的咳嗽起来。 “你们父子宫变?” “是北魏锦衣卫刺客暗杀了太子和魏王。”李淓纠正。 “姚三才、赵靖!”老皇帝喊道。 可没有人进来。 李淓凑到皇帝面前,“皇祖父,请下敇旨,诏封我父王为太子,并颁诏敇,令孙儿节制天下兵马。” 皇帝笑了。 “原来是你宫变,李淓啊李淓,朕真没有料到,你虽是皇长孙,打小也很有抱负,可朕真没想到啊。也对,朕刚才就应当想到的,你那个废物父王怎么可能有胆量发动宫廷兵变呢,只是朕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孙儿有一位大宗师支持。”李淓道。 “大宗师?我大庆开国五十余年了,太祖皇帝曾经是大宗师,可自他之后,庆国再没出过大宗师,北魏那位大宗师死后,天下已经二十年没有大宗师了,这世上又有大宗师了吗?” 李淓点头。 ······· 陈萍萍护着叶轻眉入宫的时候,京都局势已经稳定下来,有皇帝的诏敇,再加上太子和魏王皆死,京都守备、大内侍卫又都站到了诚王这边,于是京都迅速就稳定了下来。 洪四痒赶到诚王府宣读圣旨,然后迎接诚王入主东宫。 叶流风兄弟带着京都守备,迅速控制了京都各大衙门,尤其是秦家等将门,更是被第一时间控制起来。 京都的太子党、魏王党,都被叶家带兵围了。 事起突然,又群龙无首,京都居然没有翻起半点浪花来。 当陈萍萍走进那座大殿,第一次看到了皇帝。 皇帝太苍老了,甚至衰弱的不成样子,骨瘦如柴,双眼已经浑浊无光。 “天脉者,天脉者······” 老皇帝还有一口气,他看到叶轻眉后,便一直喃喃念叨着。 “你是天脉者。”他向叶轻眉伸出手。 叶轻眉走到了皇帝的面前,“庆国皇帝,真龙天子,也只是一个垂死的老人而已。”说着,叶轻眉居然伸手出去扯了扯老皇帝的白胡子。 老皇帝笑了,“能让大宗师为仆的天脉者,原来也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呵呵······” 陈萍萍在一边看着这一脉,觉得很荒唐很震惊。 原来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就如小叶子说的一样,也只是个垂死的小老头,他干巴干瘦的,哪有半点皇帝威严真龙气息呢? 他一点也不高高在上,一点也不威严。 他目光再望向小叶子的时候,已经充满了敬佩,她颠覆了庆国朝廷。她说要扶世子坐上那把椅子,真的做到了,虽然现在世子只是得皇帝敕旨节制天下兵马,新太子是诚王。 可老皇帝马上就要死了,诚王自然就将是新帝,而世子也便成为新太子。 ······· 秦府。 年轻的秦恒还在那里怔怔出神,“为什么?” 秦业一把年纪了,须发花白,他是叶流风父亲那辈的人,是大行皇帝潜邸旧臣。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有什么为什么。” “叶家不是魏王一党吗?” 秦业冷笑,“所以叶家才笑到了最后。” 秦业叹了口气,“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太子死了,魏王也死了,诚王成了新太子,诚王世子节制天下兵马,这还不明显吗?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坐椅子的人变了,可这天下还是庆国天下,我们老秦家在军中的威望地位,他们也得顾忌着。” “等吧。” “等什么?” “等新太子的人过来宣旨抚慰,甚至可能还有赏赐。”秦业道。 果然,没多久,陈萍萍便带着几车的金银绢帛等过来宣旨抚慰。 “不知怎么称呼?”秦业迎接这个下巴上胡子稀疏的年轻人。 “监察院院长陈萍萍。”陈萍萍现在已经不再用陈五常那个名字了,他甚至已经绝口不再提自己曾经宫里太监的身份。 “监察院?”秦业疑惑。 “这是朝廷刚刚新设立的衙门,直接听令于诚王殿下。” 秦业先是愣了下,然后便明白过来了,诚王,自然不是那位只知道种花养草的诚王,而是如今新太子的儿子,原来的诚王世子李淓,如今获得节制天下兵马大权的那位。 老皇帝还在位,诚王晋位太子,可李淓这个新诚王却获得节制天下兵马大权,这本是皇帝的权柄,就算要给也是给新太子的,如今却给了李淓。如秦业这样的老狐狸自然是一下子就看明白了,这次宫变,估计完全就是李淓一手谋划的,诚王可能根本就不知情,倒是好运气捡了个太子当。 “秦老将军,恭喜你晋封枢密使。” 秦业呵呵笑了几声,“监察院、枢密院,这些都是之前没有现在新设的院子啊,看来新朝新气象。”秦业没有拒绝朝廷新授他的枢密院枢密使这个职务,虽然他也不明白枢密院和兵部有什么区别,但当他听说叶流风接替了他空出的兵部尚书之职,并仍兼京都守备统领后,他立即明白了。 “多谢陈院长亲自跑这一趟!”秦业对陈萍萍拱手谢道。 陈萍萍感受着这位军方大佬对自己的恭敬,心中激昂,他挺了挺腰背,忍不住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那稀疏的胡子。 秦业跟着陈萍萍一起出了秦府,同坐一辆马车入宫。 到了宫中,他才发现在京的大臣,还有那些世家贵族名门的重要人物,都被叫来了。 金殿上,济济一堂。 许久,老皇帝上殿,他是被洪四痒、姚三才一起扶着出来的,老皇帝好不容易才坐到那把椅子上。 诚王站在他旁边,有些诚惶诚恐。 世子殿下则站在殿下百官之首。 皇帝坐定,咳嗽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却是当着百官的面,再次确定加封诚王为太子的旨意,并要求宰相大臣们在殿上直接用印署名,将这诏书签署成最正式的诏令,而不再仅是皇帝的中旨。 “诏封李淓为诚王,拜天下兵马大元帅,节制天下兵马,掌国之征讨,位在亲王宰相、三师三公之上,许自置官属。” “诏设枢密院,掌军政,大将军秦业为枢密使。” “诏设监察院,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典诏狱,陈萍萍为监察院长。” ······· 当天晚上,老皇帝便驾崩了。 只当了一天太子的诚王灵前即位,新帝即位之后第一道诏令,便是册封太子妃为皇后,册封诚王李淓为太子,依然令太子节制天下兵马,掌国之征讨,总领戎机。 紧接着第二道诏令,则是诏封范建为太常寺司库、户部员外郎、太子冼马,封爵司南伯,食邑千户。 第15章 监天察地 京都,天河大道。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街道两边各有一条潺潺流水的清澈小溪,溪边是杨柳青青。 一座座小木桥连接着街两边的流檐静壁的建筑。 那些建筑多是庆国京都的各个衙门,在京都府衙的旁边,却有一栋青石灰岩修成的建筑,与旁边格格不入。 “这里原来是京都府的监狱,后来监狱建到别处,此处便空置了下来,所以这房屋与其它有些不同。” 陈萍萍站在这青石灰岩的建筑前面,看着门可罗雀的样子,倒是意外的很满意。 “把牌匾挂上去!”陈萍萍一身紫袍玉带,下巴的胡子依然还是那稀疏的几绺,但是嘴唇上也已经多了两撇胡须。 立时便有几人抬着一块红绸遮盖的牌匾上前张挂。 牌匾挂上那青石灰岩建筑的门首,陈萍萍亲自揭开了红绸,露出了监察院三个金色大字,在那三个金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却是皇帝御笔亲题工部奉旨敕造一行小字。 “这御笔亲题的牌匾一挂好,感觉立马不一样了,刚才还觉得这里冷冷清清破破烂烂,现在却马上感觉威严肃穆起来了。”监察院一处主办朱格笑道。 “走,入院。”陈萍萍内心激动,却尽量没表露出来,这是小叶子教他的,说做为领导就得有威严,不能喜怒于色,不能让别人看出你的想法来。 他在尽量的适应新的身份。 做为太子心腹,在这次夺位政变之后,太子李淓亲口评定功臣,首功便是小叶子,她一人杀两王,其次便是五竹,他一人便震慑整个皇宫,再者是叶流风,他带领的叶家和京都守备的支持,对这次夺位也是至关重要。 紧随其后的便是范闲和陈萍萍,这两人表面上看好像没什么过人的功绩,可陈萍萍暗里负责情报,还拉拢了洪四痒。范建则总管后勤,并负责侍卫李淓。 因此李淓被册封为太子后,直接便请皇帝封陈萍萍为监察院长,正三品,紫袍玉带。范建则任东宫太子冼马兼户部员外郎再兼太常寺司库,虽然品级没陈萍萍高,可李淓又额外给了范建封司南伯爵爵位。 旁边京都府衙门里的官吏们冷眼打量着这个新衙门,不少人还在猜测着这个新衙门到底是干什么的。 朝廷设立监察院的诏旨上写的是监察院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典诏狱。这三项权力让好多人迷惑,直驾侍卫这不是大内侍卫们的职责吗?至于巡查缉捕,这更说不清楚了,巡城司、京都守备、京都府衙甚至是御史台,都领有部份相应职权啊。 而典诏狱,则让不少人暗暗心惊。何为诏狱?庆国以前没有,但是在庆国的北方,那个自称为天下中心的北魏,却有一个机构有这样的权力,那就是北魏锦衣卫。 许多人仔细的对比了这监察院和北魏锦衣卫的职权后,恍然大悟,这监察院不就是北魏锦衣卫吗? 诏狱,那就是可不经过大理寺、刑部、御史台这三法司,可以直接奉皇帝旨意便可不经三法司拘捕人的监狱啊。 “监察院只向太子负责,不经三法司便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功臣勋贵,包括宰相,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京都府尹站在府衙的鼓楼上,冷眼打量着这个新邻居,话语里却已经带着几丝惊惧忧虑,庆国也终于有了锦衣卫吗? 陈萍萍此刻没心思理会京都朝野官民对他们的猜测和担忧,他只记得太子对他的交待,现在新帝继位,局势未稳,所以越发需要监察院做为他的耳目,为他盯住所有人。 进入衙门前厅,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座巨大的京都沙盘,以糯米捏的城郭,用木雕成的坊市房屋,整个京都除了皇宫部份是空白的,其它的城墙、城门、街道、坊市等都清清楚楚,特别是京都那些重要的衙门、仓库、兵营等更是十分精细。 站在厅里,俯瞰沙盘,便如同自云端里盯着京都,对整个京都了如指掌。 陈萍萍在首位坐下。 一群人站在那里,这些人有的是陈萍萍先前秘密监察院时招募网罗的人,也有一些是刚刚奉旨设立监察院后从京都各部寺衙门抽调来的人。 “从现在起,监察院下设八处,朱格,你来统领一处,负责监督京中百官,管理暗桩。” “王礼统领二处,负责情报归拢分析,以便陛下和军方决策。三处,负责研究药物和武器,由费介为主办。” “四处负责监察京都以外的地方官员,以及负责外国的情报。” “五处,负责统领千骑。”千骑,监察院最强武力,整整一千名从军中各处调来的精锐骑兵,陈萍萍让这些骑兵统一骑黑马穿黑甲,故代号黑骑。 “六处,负责暗杀。” “七处,负责诏狱,缉捕、讯问皆由七处负责,一千六百缇骑归七处统领。” “八处,负责监督舆论,审核出版物等。” “其它人退下。” 厅中很快只留下了院长陈萍萍和八处主办。 沙盘大桌主位上,陈萍萍最年轻,也最不起眼,他黝黑瘦弱,但没有人敢置疑他的权威,监察院做为超脱于六部之外,不受庆律束缚的特别衙门,那是太子绝对的心腹衙门,陈萍萍更是太子心腹中的心腹。 陈萍萍一条条的安排下去,一个新的衙门正式设立,想要凌驾于京都各衙门之上,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一名吏员在门外禀报,“院长,院外有个自称小叶子的姑娘送来了一块碑石。” 陈萍萍一听,立马站了起来。 “都随我去迎接叶姑娘。” 几名主办都对这个叶姑娘毫不知情,叶轻眉虽然说如今叶氏商号遍地开花,银钱如流水般的汇聚,甚至她亲自出手,直接就在千步之外杀掉了两个亲王,一手把诚王送上了皇帝宝座,可知道这事情的人少之又少。 他们惊讶于陈院长居然如此重视这位叶姑娘,也不由的好奇,想知道这位是何方神圣。 院门口。 陈萍萍迎上前,叶轻眉围着陈萍萍打转,“陈院长?紫袍玉带,三品大员,感觉如何?” 陈萍萍刚才在衙门厅中议事时的严肃认真完全不见了,只露出亲切自然的笑容,甚至还带着几分兴奋和拘束,“莫要取笑我,我这个院长,还是太子听了你的建议才给我的。” 叶轻眉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记,“别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挺威风的。”说着,她往后面一指,“我给你送了块碑来。” “什么碑?” 叶轻眉道,“庆国的监督院长跟叶氏的监察部长可不一样,它在设立之初就已经是凌驾于律法之上的畸形怪胎了,所以我得来提醒下你们。我看这碑文,就立在这门口吧,这样你们进进出出的时候都能看到,也能时刻提醒你们。” 随着叶轻眉的指点,便有人从马车上抬下来一块碑石,然后直接就在那青石灰岩的监察院前破砖挖土,将碑文立在那里。 监察院一众人没想到还有人敢跑到他们大门前破土立碑,可是见院长大人不但没反对,对那个年轻姑娘还十分尊重的样子,他们不由的迷惑了,也不敢造次阻拦。 等碑文立好,许多人上前围观。 “我希望庆国的人民都能成为不羁之民。受到他人虐待时有不屈服之心,受到灾恶侵袭时有不受挫折之心;若有不正之事时,不恐惧修正之心;不向豺虎献媚……我希望庆国的国民,每一位都能成为王;都能成为统治被称为“自己”这块领土的,独一无二的王。” “叶轻眉” 众人惊愕,甚至是愤怒。 居然有人敢在监察院门口立这样大逆不道的碑文? 可出人意料的是,陈院长却站在碑文前,跟着那个年轻姑娘一起念诵着,念完后,也没有半点恼怒的意思。 “院长,这碑立在这不合适吧,这碑文?” 陈萍萍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就立在这吧,好好看管,不得损毁。” 叶轻眉笑着道,“你现在好大的官威啊,萍萍,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两人来到叶轻眉街边的马车上。 “小叶子,你有什么要交待的,如今我是监察院长了,手底下也有许多人,我可以替你办许多事情了。” “嗯,是有件事情要请你帮我办呢,我想让你帮我监督一个人。” “谁?我会派出我手底下最好的人手,盯死他。”陈萍萍立即道。 “芳芳。” “嗯?” “我让你帮我监督芳芳。” “监督太子殿下?”陈萍萍愣住。 “没错。” “为何?” “权力需要制约,否则就会失控。监察院是我跟芳芳提议的,可我没料到他现在却给了监察院这些特权,这并不是我曾希望的那个监察院,如今的监察院跟北魏的那个特务机构锦衣卫还有半点区别吗?说实话,我现在对芳芳有些担忧,我觉得他变的有些快,我都快感觉陌生了。” “萍萍,我想请你帮我这个忙,帮我监天察地,监察芳芳,我希望监察院是一个积极而正面的机构,而不是沦为一个皇帝的特务机构。” 陈萍萍呆愣,他从没有想过,小叶子心里的监察院,原来不仅仅是监察百官,监察王公贵族,居然还要监察太子,甚至将来监察皇帝? 这是大不敬,甚至是谋逆。 可最终,陈萍萍还是对着小叶子微微点头,“好,我答应你。” “谢了,萍萍。”叶轻眉拍了拍陈萍萍,“其实老娘就是嫌麻烦,要不然我自己也可以当皇帝,我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喜欢整天争来斗去,有那功夫,倒不如扶芳芳当皇帝,我做皇帝的女人就好了。我们老家有句话,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我只要征服芳芳,就一样能征服这个世界,然后改造这个世界。” 陈萍萍听着这些惊人之语,久久沉默。 第16章 爱美人更爱江山 流火七月。 京都,皇宫。 “殿下,皇后娘娘正在震怒之中,请先回吧。” 玉墀之下,侍卫统领洪四痒双手笼在袖里,略微躬着身子,挡在了皇帝的面前,不肯让开。 年轻的太子身穿蟒袍玉带,腰间佩剑。 这是握有节制天下兵马大权,掌国之征讨的太子殿下,在不久前,正是这位发起了宫变,把自己那位只知种花养草的闲王父亲送上了皇帝宝座。 那场宫变时,洪四痒也是位从龙功臣。只是此时,太子殿下并未对这个太监客气,他直接抬起脚一脚踢在太监的身上,已经成功晋阶九品之列的大内侍卫统领洪四痒,却并未让开这一脚。 他硬受下这一脚,却连退都没退一步。 皇帝虽然得到了霸道真气诀,可现在依然不过六品之列。 “殿下,皇后娘娘震怒,现在不愿见你,殿下若是硬要闯宫,只怕相见之后也不好。不如等皇后娘娘息怒之后,再来不迟。”洪四痒劝说。 “洪四痒,莫以为你是九品高手孤就不敢杀你?惹怒了孤,便一剑斩了你!今天你若不退开,孤可不会念你是功臣。”太子李淓怒吼。 “殿下。” 盛怒之下的太子,双眼通红,果然直接拔剑。 玉具宝剑出鞘,一片光华流溢。 洪四痒看到剑出鞘,立即后退了数步,刚才他敢硬接太子一脚,可不敢硬接这一剑。 “滚开!” 洪四痒识趣的让开。 太子提着宝剑便这样拾级而上,直闯皇后寝宫。 殿前的宦官惊慌的跑入内禀报。 当李淓提着剑入殿见到母后时,皇后面色铁青的坐在那里,而公主云睿也在旁边吓的面色苍白。 “好啊,太子今日莫不是想要弑母?” 李淓把剑往旁边一丢,“儿臣不敢,只是刚有条老狗一直挡路。” “是我让洪四痒拦着你的,你莫非要连我也一起杀了?” 李淓冷冷的盯着母亲,打小起,因父亲诚王醉心于花鸟书画这些,所以李淓印象里父亲是个没脾气的人,但母亲却是个性烈好强之人。诚王府的家,向来是王妃当着。 可如今,李淓却不想再由母亲来当他的家了。 “儿臣请求母后应允与儿臣与叶氏的婚事。” “休想,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允许你堂堂大庆太子娶一个市井女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商人。”皇后右手狠狠拍在扶手上,丝毫不肯退让。 皇后是在公公病逝,丈夫继位登基之后,才从太子这里听说了叶轻眉这么个人,但太子也只是说起叶轻眉的叶氏商号,并没有把宫变当天,叶轻眉一人就暗杀了两位亲王,她的仆人一人就震慑住了整座皇宫的事情说出来。 结果可想而知,太后如何肯儿子娶一个女商人,哪怕现在叶氏商号声名很响,可在一国皇后的眼里,叶轻媚也只是个低贱的商贾而已,况且还是个说不清来历出身的女商人。 “太子,你越来越胡闹了,你刚刚让一个宫中的小太监当了监察院长,又给你的奶兄弟封伯爵,现在还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商人,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你现在是太子,将来是大庆皇帝,你的女人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商人,将来如何有资格正位后宫,统领六宫,母仪天下呢?” “儿臣答应过她,要娶她为妻,许她富贵荣华,许她四海为家。” 皇后气的脸色胀红。 “我不管你们私下许过什么承诺,这都是不算数的,你若真是被这女人迷住了,那么你可以纳她入东宫做个妾,但是太子妃是绝不可能的,就是太子良娣良媛都不可能,太子良娣良媛将来也是贵妃贤妃,必须得是出身王公贵族名门世族的大家千金才行。” 李淓听不进去。 “太子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你虽然将你父亲送上皇帝宝座,可你父亲以前就是个闲王,毫无根基势力。就算到如今,那些名门豪强贵族们,也未必有多少人就真心效忠你父皇,眼下正是需要拉拢各方势力的时候,而联姻正是最好的手段,你可以娶秦家的姑娘,娶叶家的小姐,或是娶哪位公侯之女,宰相之女,但是绝不能去娶一个女商人。” “母后,若无叶轻眉的帮忙,儿臣当日不可能成功,你也不可能成为皇后,我也不可能成为太子,做人不能太无情,不能过河拆桥。” “放肆,一个叶轻眉,有何本事,敢说能定庆国皇位传承?她虽有钱,可钱仅仅只是实力的一小部分,在权力之争中,钱只是最末尾的,再有钱的商贾在权势面前,都只是待宰杀的猪而已,你为何连这都看不清?” 李淓咬牙,他怒目望向妹妹。 “云睿,我知道你不喜欢叶轻眉,你究竟在母后面前说了她多少坏话?” 云睿被兄长这一瞪,吓的瑟瑟发抖。 “你不要骂你妹妹,这事没得商量。” “不行。”太子不肯退让。 皇后直接站了起来,怒瞪着儿子,“当日,你有本事扶你父亲上位,现在你也可以再把你父亲赶下来,你可以自己坐上那把椅子,这样,你便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再也没有人能管的了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只是要提醒你,别以为坐上了那把椅子就稳固了,秦家叶家等等这些豪门世族,他们表面顺从,可谁又是省油的灯?你以为你靠一个小太监做监察院长,靠一个奶妈儿子掌钱粮,你就真的能够统治这大庆了?大庆的军队,你掌握了多少?这京都的世家,又有多少真正归附?没有真正强大的军方将门和朝中世家、地方豪强支持你,你以为这椅子又能坐多久?好好想一想,别被那妖媚女人迷惑,一时就冲昏了头脑。” “你究竟是爱美人还是爱江山?” “天下美人多的是,但江山就这一座!” 皇后的话不断的冲击着太子李淓的心防。 “你若舍不得那狐媚子,那你就纳她为妾,若那狐媚子真是为你好,她就不该有做太子妃的非份之想!” “好好回去想想吧!” 李淓也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皇后那的,回到东宫,他都还是满脑子混乱。 “去太平别院!” 李淓最后咬咬牙道。 叶轻眉并没有入住东宫,她依然还住在郊外的太平别庄里,李淓每天都会去太平别庄,两人现在恋情似火,如漆似胶,只不过未成亲之前,叶轻眉却并不留宿他。 流晶河畔,太平别庄。 夏末,早晚天气虽然开始转凉,但中午的时候依然酷热如火。 太平别庄在这酷热天里,隐藏在流晶河畔的树荫之中,倒是十分的凉爽。 叶轻眉还特意建造了一座自雨亭,先用水车从流晶河引水入别庄,再建起假山荷塘,然后于那荷塘边上建起一座凉亭,凉亭上巧妙的设计安装了储水管,以水车提水上去,然后水再顺着暗藏的水管,从凉亭顶上流下,形成一道遮蔽凉亭的雨幕。 雨幕将那酷热隔绝带走,人在凉亭之中,凉爽万分。 “芳芳,我这自雨亭如何,舒服吧?比空调还爽呢。” 叶轻眉笑着问身边的太子。 可太子今天却心不在焉。 “我今天跟母后吵了一架。”李淓仿佛在自言自语。 “为何啊?” “你以前总是那么聪明的,什么事都能猜到。”李淓道。 叶轻眉抱着太子的手臂晃道,“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负数嘛,等怀孕了更惨呢,一孕傻三年。” 太子依然是那副沉闷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母后不同意我娶你,她说如今朝局不稳,我必须娶一位家族实力强大的名门千金,最好是军中双璧的秦家或叶家的姑娘。” 叶轻眉坐直身子,她望着李淓。 李淓还在那里说着,似是自言自语,“母后说虽然我们杀了太子和魏王,突其不意的又控制了皇宫,最终扶我父王做上了那把椅子,但我父王没威望,没有自己经营的势力人脉,如今坐在那把椅子上并不稳固,许多人都还在观望,她希望我能够娶秦家或叶家的姑娘,或是宰相女儿,这样才能真正稳固。” “还有一个刚得到的情报,北魏已经在边境调动兵马,意图趁我大庆新君继位,朝堂不稳的时候南征,内忧外患,形势危急。” ······· “渣男!” 叶轻眉突然道。 李淓似乎要为自己辩解,“小叶子,我对你不曾变过心,只是如今局势实在是内外交困,我不能只为自己考虑,还得为大庆考虑,为这天下百姓考虑。” “渣男。” 叶轻眉冷哼一声。 “我可以请叶流风收你为继女,然后纳你为太子良娣,等将来我稳固朝堂击败北魏,待我坐上那把椅子时,便再无人可干涉阻拦我立你为皇后。” “小叶子,你给我点时间。” “渣男!” 叶轻眉的眼里尽是不屑,“太子良娣?不过是太子妾而已,我叶轻眉不屑于给人做妾当小,不管是小三小四我都不屑做。” “小叶子,我对天发誓,将来我登基为皇,必立你为后。” “呸,老娘现在不稀罕了,滚!”叶轻眉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外面,“滚,从哪来的立马滚哪去,滚的远远的,有多少滚多少!” 李淓去拉叶轻眉,想要拥她入怀。 “小叶子,你听我说。” “李淓,我现在很生气,我不想看到你,你若是再不滚,我就叫五竹过来把你扔出去,或者,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会把你杀了。” 李淓依然纠缠。 五竹无声无息的出现,“请你立即离开!” 那冰冷不带半分感情的话,让李淓头皮发麻,最后他看了看叶轻眉,无奈的退出了亭子,“小叶子,我·······” “滚!”叶轻眉尖叫。 五竹自亭中飞出,一把擒住李淓然后将他甩飞,李淓摔了个狗啃屎,爬起来叶轻眉主仆已经不见了,他最后只得咬着牙狼狈的离开了。 第17章 北伐 夜风微凉。 叶轻眉送给陈萍萍的陈园里,她苦闷的喝着酒,她喝的不是一般的米酒,也不是那种酸甜的葡萄酒,而是由她亲手酿造调配出来的五粮液白酒。 辛辣霸道后劲极强的五粮液,她已经喝了好几大杯。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果然信不得。”叶轻眉的眼睛红肿如桃,脸上还挂着泪痕。 “渣男!” 她伸手去拿酒瓶,陈萍萍按住了她的手。“你别喝了,酒醉伤身,这白酒后劲大,更伤身体。” 看着她的样子他心疼,却又不知道要如何劝说,当小叶子提着酒来找他,骂太子是渣男的时候,他震惊了。当他得知太子要背弃诺言不能娶小叶子时,他心里很痛。 他为小叶子心疼,也头一次对太子殿下产生了不满。 那本来是一个完美的主子,待手下宽仁大方,对他这样的小太监也当兄弟一样,可是现在,他却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怎么能忍心伤害她呢。 尽管他心里也曾想为太子辩护,可最终他依然找不到足够的理由支持他,太子能有今天,那都是小叶子一手扶持起来的。没有小叶子商号赚来的银钱,他们拿什么拉拢人马招募死士,没有五大人的出手,叶家又怎么会转而支持他。 而若没有小叶子亲自出手杀死太子和魏王,没有五大人震慑皇宫,他又如何能够得到皇帝敕旨,节制天下兵马,摄政临朝? 如今,他成了太子了,却要背弃诺言了。 范建得知消息,也赶来了陈园,看到叶轻眉大醉后呕吐痛苦的模样,那个向来大大咧咧的胖子,沉默着。 让侍女把叶轻眉扶去洗漱休息后,两个人坐在廊下看着星空。 “怎么现在才来?”陈萍萍有些不满。 “还不是北魏陈兵边境的事情,这消息你应当也是知道的,估计这场战事不可避免了,可朝中居然没有将军愿意统兵出战,都在互相推让,有些人是故意的,说不定都已经准备带路了。”范建骂道。 之前庆国朝堂突变,太子和魏王一日间当街被刺,事后庆国统一的调查结果是北魏锦衣卫刺客所为。 把这件事甩到北魏锦衣卫刺客上去是必然的,可这也使的底下的百姓,边关的将士们都万分愤怒,朝野舆论都在口诛笔伐北魏,都在要求朝廷北伐。 顶层的那少数人心里清楚这事跟北魏无关,但朝廷不能解释,还只能转移矛盾。 结果庆国一时倒是同仇敌忾的,可北魏却是恼了。 北魏可不愿意无缘无故的帮庆国背锅,北魏锦衣卫在肖恩的全力调查下,从庆国京都的暗桩密谍这里弄回了一些消息,差不多也猜测到了事情的真正底细,虽然北魏锦衣卫震惊那刺客的了得,但鉴于情报不详,他们也就没去深究这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 他们只知道,庆国刚刚大乱,储君被刺杀,在朝野极有威望的魏王也被杀,一个原来谁都注意不到的诚王继位了,而更年轻的太子李淓节制天下兵马。 肖恩向北魏朝廷进言,认为这是一个南征的大好机会,趁南庆内乱之机,一举出兵,灭掉南庆。 北魏向来自诩是天下中心,把南庆称为南蛮子,当年南庆太祖本是一贫民,后投入军伍,百战积功为大将,最后突破大宗师之境,最终开创了庆国,使的本来魏国一统天下的大业中断。 甚至后来南庆太祖三次北伐,一度夺取了北魏大片地区,打的北魏被迫议和,若不是后来南庆太祖称帝三年后便病死,只怕南庆早已经统一了天下。 “朝中无人肯挂帅出征,可北魏却已经派出了大帅战清风统兵南下,边境告急军书如雪花一般涌入京都,陛下也束手无策,太子决定亲自挂帅北伐,对阵战清风。”范建叹气道。 他摇头说道,本以为这已经够惊人的了,谁知道太子这边却跟小叶子已经闹翻了。 “太子这事做的不地道,男儿大丈夫不可言而信,君子一言,更当驷马难追。”陈萍萍拿起叶轻眉刚喝剩下的五粮液,给自己倒了一杯。 “给我也倒一杯。”范建眉头紧皱。 两人各自端起酒杯,一仰而尽。 “太子应当知道,他和陛下能有今天,都是小叶子的功劳。”陈萍萍道。 “这他肯定清楚,真正不让他娶小叶子的是皇后,你跟着太子身边时间短,我却是在诚王府打小跟他玩大的,皇后是个很强势的女人,过去府里诚王都得对她言听计从,太子不惧陛下,只惧皇后。”范建又倒了杯酒,“朝堂局势未稳,天下未安,这北魏又趁火打劫,这样一来,只怕皇后更是不会允许太子娶一个商贾了。” “太子真要挂帅出征?那战清风为北魏节度使,手握重兵,沙场名将,老辣多谋,太子从不曾统过兵打过仗,只怕绝非对手。”陈萍萍道。 “太子又能如何?枢密使秦业突然称病,叶流风则以母丧要丁忧守孝,陛下要夺情起复他都拒不奉诏,这两人如此态度,其它将领更是纷纷推辞领兵出征,太子不统兵,难道让皇上御驾亲征?可皇帝只知道养花种菜吟诗绘画而已。”范建两杯下肚,已经有了些醉意了。 “太子不该食言背誓,但他现在也确实很难,小叶子其实也当多些理解,等过了眼前这关再谈也不迟啊。” 陈萍萍冷眼盯着范建,“你也曾经喜欢过小叶子,难道你要亲眼看着这样一位天仙一般的善良姑娘,却给太子做妾?不,这世上没有人有资格让她做妾,没有人。” 陈萍萍又喝了一杯。 “我看这事也不能全怪皇后,太子心里肯定也有这样的想法,要不然谁能真正逼迫的了太子?他终究只是觉得小叶子不过是个商人,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可难道他忘记了,小叶子有聚宝盆摇钱树,还有世间唯一的大宗师,还有着能够瞬间杀死千步之外高手重重守护者的神器,难道还不够?” “他就是心里有些瞧不起小叶子,爱的还不够深。” 范建也没拦着陈萍萍这些大不敬的言语,甚至心里有几分认同他的话,他比太子还大一岁,从小就在一起长大,他比任何人更了解太子,太子外表大方豪爽,一直说拿他当兄弟,可范建清楚,太子只是嘴上把他当兄弟,从不曾真正拿他当兄弟,太子只是拿他当最信的过的奶兄弟而已。 他又喝了一杯,苦笑。 “说到底,我们都只是臣子,我们能有如今的地位还得感谢太子的恩赏,其它的,又哪是我们能够干涉的了的呢?” 陈萍萍沉默了。 两人默默的又开始喝酒。 许久后,两人都醉倒了,醉趴在桌上的陈萍萍还不时的嘟囔一句,“这是不对的,不对的。” 同一时间。 京都城内,东宫。 书房内,太子正在修练霸道真气诀,良久,李淓收功,他成功的突破,一举进入了七品境界。 突破带来的喜悦,却难掩他此时内心的烦躁。 太子的脸颊有些销瘦,眼神中甚至带着丝憔悴,父亲虽然即位称帝,可那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天子,或许是清楚这皇位都是由儿子抢来的,所以他干脆让太子监国摄政,他只是呆在深宫之中绘画种花。 北魏来袭,皇帝也不管不顾,全都交给太子。 朝中人事调整,皇帝也是甩手掌柜。 这就使的现在庆国朝堂上很奇怪的局面,皇帝躲在深宫不出,连宰相大臣都不肯见,一应军政大事皆由太子总揽,宰相、枢密使、六部尚书、御史大夫、监察院长等一起组成了御前会议。 只是这个御前会议效率并不高,宰相原是魏王的人,枢密使原是太子的人,六部尚书也都是原来的太子和魏王的人,真正能称的上是自己人的,也就陈萍萍了。 那些宰执们对于摄政监国的太子殿下,那是处处阳奉阴违,这让他感觉步步维艰,处处掣肘。 偏这个时候北魏来犯,朝中那些人摆明了就是想要给太子一个下马威,让他最后低头去求他们,向他们妥协,给他们更多的利益。 李淓不想这个时候妥协,他知道现在若是就低头妥协,那以后只怕就更将要被这些人拿捏控制,甚至是要被架空了。 “小叶子为何不能理解我如今的难处呢?” 李淓叹气。 一夜未眠。 天亮,李淓召来了叶流风之子叶重。 “你父亲回家丁忧守丧,我要御旨将你夺情起复,授你为京都守备代统领,我将亲征北伐,你便是我副将,你可愿意?” “你若是不敢接,那孤就授秦恒为京都守备代统领,并让他为孤的北伐副将。”太子直盯着叶重。 点将不如激将。 “末将愿追随太子殿下北伐!” “好,军中那些老头子们听说是战清风挂帅,都一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就让我们一起直捣北魏上都,把大庆战旗插上那北魏皇宫的城头!”李淓豪气万丈的说道。 “叶重,去传令三军,准备完毕报告我。” 早餐的时候,靖王李治来见兄长,“你真不娶小叶子了?” “我要统兵亲征北伐,去迎战北魏名将战清风,至于其它,待我凯旋之后再说吧。”李淓明显不想跟兄弟谈这事。 “秦业叶流风等军方大将都不肯出征,你就带着叶重这些人北伐,肯定打不过老谋深算的战清风的,他可是北魏第一名将,身挂四镇节度使帅印,麾下足足有二十万兵马!” “战清风已经老了,而且就因为战清风身挂四镇节度使帅印,麾下二十万之兵,所以北魏皇帝肯定一直不怎么放心他的,肯定掣肘极多,处处受制,而我亲征北伐,不会有这些问题,最关键的是,我比战清风年轻,战清风若是轻敌,便是我的机会。” 他拍了拍小胖子,“相信我,我能赢。替我看着点朝中,我会让陈萍萍留下来帮你。” “我?我什么也不懂。”小胖子慌忙摆手,“不需要你懂,只要你代替我坐镇京师便好。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尽管找陈萍萍,若是遇到大麻烦了,你让陈萍萍带你去找小叶子和老五,他们能解绝一切麻烦。” “可你不是跟小叶子闹翻了吗,他们还会帮忙吗?” 李淓沉默,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会的。” 第18章 打到服为止 陈萍萍给她递上蜂蜜水。 叶轻眉靠在椅背上,一手揉着脑袋,宿醉后头很痛。 流晶河上画舫依然莺歌燕舞。 “他真的走了?” “此刻已经在前往北境的半路上了。”陈萍萍回答道,自从那天叶轻眉让五竹把太子扔出太平别庄后,她们便再未见过面。 太子出征离京前一夜曾来别庄见叶轻眉,可连门都没能进去,有五竹守在门外,太子最终只能在外面站了整整一夜,最后叹息而去。那一夜,陈萍萍就跟在太子身边。 他能感受到太子对叶轻眉是有爱意的,可他却还是没有改变要另娶太子妃之事。 “他从未统过兵,如何是战清风对手?”叶轻眉揉着脑袋低低叹气。 陈萍萍帮她敲打着肩膀,“太子也是无可奈何,叶流风返回定州守孝去了,太子欲夺情起复他也不肯,而秦业更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称病不出,军方这两大将门这个态度,其它将军也都不愿意出这个头。” 叶轻眉哼了一声,“那些人都只是在欺皇帝软弱,欺太子还没威望。他们想逼迫太子让步,对他们妥协,想让太子去求他们,给他们更多利益,什么守孝什么称病,不过就是想要更多利益筹码而已。萍萍,你告诉我,秦家和叶家想要什么?” “大概就是小叶子你说的那些吧。”陈萍萍道。他看着叶轻眉头痛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小叶子你明明心里还有他,为何却又不肯见他,为何要弄的这么僵硬呢?整天醉酒,太伤身体了。” 叶轻眉叹气,“我本以为我够洒脱的,可以跟芳芳这个渣男分手,可是昨天他离京出征,我站在这别院阁楼上眺望半天,越想忘却越忘不掉,没想到,我跟那些普通的女人一样。” 她搓了搓脸,“我得振作起来,不能再天天喝酒了,搞的跟个失恋怨妇一样,这不是我叶轻眉的风格啊。萍萍,你把叶家和秦家的底细给我整理一份送来,敢欺负芳芳,他们不想混了,芳芳只有我能欺负,还轮不到他们。” 秦府。 称病不朝的枢密使秦业,这位如今执掌大庆军政大权的军方第一人,此刻却正在练武,一把铁枪使的呼呼生风,霸气十足,又哪有半分病了的模样。 “父亲,太子已经带着叶重和王志昆离京了。”秦恒在一边道。 “要不了多久,太子会明白,这统兵打仗可不是儿戏,走不到崤山他就会回京来求我们这些老匹夫的。”秦业一枪横扫,劲风飞扬,显露出他九品的高强武艺。 秦恒有些担心的道,“父亲,咱们这样会不会有些过了,而且现在外敌当前,若是让战清风乘了机会,突破了边境防线,到时只怕既不好看也不好收拾啊。” “不好看,谁不好看呢?”秦业收枪,“太子年纪轻轻,兵变夺权,皇帝只是个不问政事的,太子却想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他有没有把我们这些老臣大臣放在眼里?我这主掌军政的枢密使,他又真的信任我吗?若是不借这次机会让他明白点道理,只怕以后我们这些人就都要坐冷板凳吃闲饭喝凉水了,等他明白了,我们再出手也不迟,放心,这北境边防是我们秦家叶家等将门数代人五十几年打造的,很坚固,战清风虽强,可顶多占点便宜,还不至于让他突破防线,打到内地腹心来。” “你给咱们秦家的子弟还有那些部下去封信,让他们对太子的军令能拖就拖。但是,准备得做好,只待太子知难而退妥协回京了,到时我们就要拿出收拾局面的能力来。” 脚步声惶急。 “监察院···陈···陈萍萍来了,挡不住他。” 秦恒皱眉,“陈萍萍不过是太子的一条狗而已,现在主人不在,他也敢乱吠乱闯?敢硬闯我秦府,打出去就是。” 片刻之后,秦恒鼻青脸肿的滚了进来,“父亲,陈萍萍那老狗硬打进来了。” “他带了多少人?”秦业怒问。 “就三个人,陈黑狗还有一个女人,以及一个瞎子。” “瞎子?”秦业知道些当日宫变的情况,知道那天世子便是带了个黑瞎子独闯皇宫,那黑瞎子一招便击败了九品侍卫统领赵靖,一人震慑皇宫侍卫。 据传闻,这个黑瞎子甚至曾经击败了叶家的剑圣叶流云,迫使叶流云弃剑不用,改练散手。 有人说这个黑瞎子是九品巅峰。 砰砰数声。 一群秦家七品高手被打入院中,叶轻眉带着陈萍萍和五竹出现在秦业面前。 “秦老将军,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瞧瞧什么时候死。” 叶轻眉话一出口,便引得秦业大怒。 “陈萍萍,你好大的胆子!” “闯你秦府的是我叶轻眉,打你儿子的也是我叶轻眉,萍萍不过是来给我带个路而已。秦业你听好了,我不管你装病还是什么,我也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我只是来告诉你,太子亲征,军方必须全力配合,任何人敢在后面阳奉阴违甚至是扯太子后腿,那我先灭掉他。” 叶轻眉的声音冰冷而又无情。 “狂妄!” 秦业号称军方第一人,本身也有九品境界,岂能任由一个女娃这样狂妄。 他伸手摘下架上铁枪,大枪一摆。 “不服?那好,就打到你服为止,竹竹,揍他。” 面对着秦业身上狂涌而出的九品上的气势,五竹拔出了腰间的黑色铁钎,能让他拔铁钎,已经说明秦业确实还是很厉害的。 “呀!” 秦业一把铁枪刺出,枪出如龙,这一枪带着百战沙场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叮!” 黑巾蒙眼的五竹出手,迅如疾风,猛如烈火,一钎直抵秦业喉咙。 秦业进退不得。 “老将军,把你的铁枪收起来吧,你也是跟随过先皇征战的老人了,这铁枪可以拿到战场上去对抗外敌,不用在这里对付我,你也不是对手。还是那句话,全力配合太子亲征。” “若是不然,下次我再上门,这把铁钎可就不会点到而止了,而是会将秦家每个人的喉咙都捅个洞出来,我叶轻眉向来说到做到!” 叶轻眉说完,一挥手,便带着陈萍萍和五竹径直离开了。 汗水从秦业脸上滴落。 他呆怔在那。 一招就被人制服了。 院中,秦家一众人更是目瞪口呆。 良久,秦业叹了声气。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魏王铁党的叶家突然转而支持李淓了,也明白为何那天宫中毫无反抗就被李淓控制了,原来李淓身后最强的倚仗居然是这两人。 叶轻眉,黑瞎子,他记下了。 自己上九品的实力居然一合都不敌。 “父亲,那女人太狂妄了,我去调人来。” 秦业摇头。 “那黑瞎子的实力,估计已经是半步宗师,甚至已经进入宗师了。”他没有告诉儿子的是,刚才那黑瞎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已经伤到了他,他这辈子都无法再突破九品,进入宗师了,虽然他能跨入宗师的机会也很渺茫,可毕竟还是有机会的,但现在,他永远没机会跨越那一步了。 太深不可测了。 秦家就算子弟门生遍及军方,就算在京中有众多高手,可这不是战场,那个黑瞎子可以一个一个无情的收割他们,直到将他们杀绝。 “秦恒,你过来,其余人都退下。” 等人都走了,秦业突然瘫坐在地,“刚才让你传的信改一下,让他们全力配合太子亲征,不得阳奉阴违。” “爹?” “恒儿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我们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筹码,明白吗?” “还有,以后看到陈萍萍那条黑狗,记得客气一点。那女人跟那黑瞎子,和这黑狗关系不错,不要招惹它。” 若仅仅是太子的狗,秦业不用畏惧,可这狗不公有太子这个主人,还有神秘莫测强大无比的叶轻眉主仆做朋友,那就不得不谨慎小心对待了。 叶轻眉出了秦家后,便又让陈萍萍带着他去了趟叶家。 叶流风不在京,叶流云还在京中收拾行礼,叶轻眉到了后,也不客气,直接让五竹把叶流云揍了一顿,还美名其曰是帮助检查叶流云散手练的如何了。 弃剑改练散手的叶流手,虽然武道上又有心得,技艺精进可依然不是五竹对手,被五竹一把铁钎打的满头包,最后只得求饶。 “告诉叶流风,莫要耍那些小心思,让他和叶家全力配合太子亲征,若敢三心二意,阳奉阴违,下次我就直接带竹竹杀到定州叶家祖宅去,把叶家的祖宅连祖坟都铲了!” 留下一句狠话,叶轻眉走了。 一日内,京都那些大将都被陈萍萍领着叶轻眉和五竹一一拜访。 紧接着,庆国军方开始态度大转,他们开始全力配合太子亲征,再没有半点推脱延迟。 连在负责钱粮军械的范建,也忽然感受到各地衙门忽然十分配合了。 夜幕即将降临。 崤山前线,亲兵校尉王志昆把京都来的消息递上,陈萍萍亲笔向太子述说了叶轻眉的出手,以及叶秦两家带头的转变配合。 各地将校兵马听令,前线州县粮草及时转运,甚至军中将校的态度和士气也大变。 太子李淓连续读了三遍,确认了这个好消息。 本来已经在前线感受到无形的阻力,迫使的他都难以再进军,想不到叶轻眉一出手,却已经帮他解决了这些困难。 “报!” “禀报太子殿下,贼魏战清风突率精骑脱离大部队,借道陈国,走小道侧翼迂回,已经杀到附近了。” 李淓听闻消息,只是皱了皱眉,“估计战清风是听闻我军中粮草不济,军心不稳,所以才脱离大部队,率轻骑借陈国来袭,这是想要生擒孤啊。可惜他的情报不够准确,如今我的麻烦已经没了,现在粮草充足,军心士气正锐,他战清风敢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回。给叶重下令,让他部署兵马,准备张网,这回我要活捉战清风,歼灭他这支精锐轻骑。” “殿下是否先撤回后方州城内?”王志昆提议。 “不,我若走了,战清风怎么还会来?我就是最好的诱饵,我就在这哪也不去,等战清风来。” 众人退下。 李淓重新拿起那封信再读了一遍,他想叶轻眉了。 许久后,李淓开始习练霸道真诀,就算行军途中,他也无一日停止过修炼,这段时间他的霸道真气更是突飞猛进,已经直接到了七品,不愧是叶轻眉从神庙带回来的顶级功法心诀。 只要再往上冲破这道瓶颈,他就能步入八品之境了,想到此,李淓加快了真气运行。 第19章 走火入魔 “大庆的将士们!” “战清风带着三万五千北魏精骑正日夜翻山越岭而来。” “战清风沙场名将,北魏称为战神,你们怕吗?” “孤不怕!” 太子李淓站在崤山的山谷里向将士们动员。 “圣人云,礼不伐丧,魏不哀吾庆之丧,趁丧伐庆则无礼也。又云,一日纵敌,则数世之患,谋及子孙,可谓死君乎?” 礼不伐丧,这是国与国之间基本的尊重。 可魏国先行刺,再伐丧,这就是丧心病狂。 李淓站在那里,身披铁甲,腰佩长剑,慷慨激昂,底下的将士们听着无不义愤填膺,同仇敌忾。 “流至最后一滴血,孤也要与战清风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庆国将士们都被太子的话引燃胸中热血。 此刻,没有人再畏惧北魏战神战清风,没有人再畏惧战清风的三万五千铁骑。 就连副将叶重也不由的激昂,再加上来自父亲的密信,让叶重也决意陪太子在这里硬拼战清风。 一支支兵马,在崤山各处险要关隘之处设下埋伏。 五万庆军,对阵三万五魏军。 ······· 夜已深。 崤山的连绵山脉一处山谷里,燃着篝火,太子的军帐里,将校们进出不停。 无数的军情正传来送出。 与战清风的交战已经开始了,虽然庆军在太子的动员下,士气高昂,且早做好准备,但战清风不亏是北魏战神,用兵狠辣。 太子布下的那些埋伏,并没有怎么伤到魏军。 战清风只用了不多的侦骑,就把庆军的埋伏都给探出来了,当伏击不成后,最终还是演变成了两军在连绵北谷里的激战。 李淓的五万步骑可以依借山地地形,沿途阻击,魏军攻势如火,庆军则是顽强坚韧。 “叶将军回报,我军步步阻击,但伤亡极重,已经有数营兵马被彻底击溃,无法再重上战场。” “伤亡太严重的营,直接撤去番号,补充到其它营中,我们的伤亡大,魏军的伤亡也不会小,这是在崤山之中,北魏铁骑再厉害,也被限制削弱,况且,只要拖的越久,我们就越有利,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现在我们双方都拼着一口气,谁先泄气,谁就完蛋,我要让北魏的这些铁骑全都埋葬在这连绵山谷里,要生擒战清风那个老贼!” 李淓拿拳头砸着地图,恶狠狠道。 对于战场的形势,李淓判断的很准确,他有监察院的人在前线拼死侦察情报送回,让他可以及时汇总分析,以把握局势。 有军方的支持,有将士们的拼命,李淓没理由退却,虽然伤亡惨重,但跟北魏在这里拼伤亡,庆国是赚的,每拼掉一个,都是北魏最精锐的铁骑,这些铁骑若是放到北境前线,会让他们付出更大的伤亡。 “让监察院的人给我找出战清风的位置来,若能突袭斩首战清风,那么我们就能提前得胜。”李淓咬牙道。 他心里想着,若是现在老五在就好了,找到战清风的位置,然后派老五过去一铁钎插了那个老家伙,这场战争就赢了,只要斩了战清风,歼灭这两万五铁骑,那么他就可以趁胜杀到北境前线,对失去统帅和精锐王牌的北魏大军发起致命反击。 当夜深人静时,李淓结束军务,却依然没有停下休息,他开始修练霸道真诀,或许是战场的特殊环境,他发现在军中修练这霸道真诀似乎要特别快一些。 今晚,李淓觉得真气在体内蠢蠢欲动,似乎有些不太受控制了, 他没有停下,以之前的经验,他认为这是功诀即将要突破一层瓶颈,进入新一层的征兆。 他甚至有些欣喜。 据说北魏已经有人突破了九品,步入了大宗师之列,二十年之后,又出来了大宗师,那人听说叫苦荷,好像就是小叶子曾经说过的那个人,苦荷修练的天一道功诀好像也是小叶子给的。 苦荷能凭小叶子的功诀突破九品进入宗师,那自己有这霸道功诀将来自然也能进入宗师。 真气在体内越来越澎湃。 李淓浑身是汗水,却依然没有停止的打算,他反而发起一波波的冲击,试图一举冲破瓶劲。 叶轻眉曾经告诫过他,说这霸道功诀有一个特点,就是遇到瓶颈之前修练会突飞猛进,十分快速,如这名字一样霸道。但是在九品之前,却肯定会有一道瓶颈关卡,也许是在八品入九品时,也许在五六品时就遇到。 一旦遇到瓶颈,再想突破,就非常难,也非常危险,当然也有一个保守的办法,就是由修练天一道的高手帮助,但若是以天一道真气协助,虽然能够防防止真气不受控制的危险,但却有一个后遗症,就是此生再也无法突破九品进入宗师境界。 李淓不可能找北魏的苦荷来给自己帮忙,而且他也不愿意一辈子没机会突破九品。 又一轮冲击。 突然。 李淓感觉到体内的真气失去了控制,紧接着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 走火入魔,最可怕的事情出现了。 他手脚不能动,口不能言。 真气失去控制后在体内乱窜,有如刀割蚁噬。 李淓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体内经脉尽断。 废了。 这是他晕倒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完了。 经脉尽断,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这已经是彻底废了。 天亮时,亲兵校尉王志昆入营禀报,却发现太子躺在地上,胸前还有干涸的血渍。 第一个念头是有人行刺。 “来人!” 半天后,王志昆发现太子还活着,可是只能眨眼睛,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坐也坐不稳,手脚都不能动,太子瘫了。 “殿下这是走火入魔,经脉尽断,导致身体瘫痪,手不能动口不能言。”一名八品大内侍卫仔细检查过后,震惊的叹道。 虽然王志昆第一时间封锁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只是给副将叶重送了密信,可是没了太子李淓的全局指挥,原本已经在北魏猛攻之下苦苦支撑的庆军,已经无法做到紧密配合。 失误频频出现,军中也开始有了各种流言。 庆军士气衰弱,而敏锐发现这一点的战清风,却组织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庆军开始被压着打。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副将叶重亲自赶回来见到了太子的状况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命令一下,本就苦苦支撑的庆军兵败如山倒。 李淓被王志昆带着亲兵护着撤退,但很快被魏军侦骑发现,无数支魏军骑兵追击拦截,庆军护卫东突西撞,却始终难以突破那张包围网,甚至随着时间流逝,魏军的包围网已经越来越密了。 战清风颁下重赏,有生擒庆国太子李淓者,赏黄金千两,封侯爵。 一处山谷里,浑身是血的王志昆看了眼身后被亲兵们抬着的太子殿下,不由的苦笑,虽然又一次杀退了那些凶猛的北魏铁骑,可是依然冲不出包围圈。 “刘守有,你骑术好,我让一队兄弟护着你想办法突围出去,你去找援兵来。” 王志昆已经记不得派了多少人出去报信了,但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援兵过来,包围圈越来越小了,北魏的骑兵越来越多,他们很难坚持了,也许远水解不了近渴,可就是靠着这点希望大家还在坚持着。 担架上的太子李淓能听到那些悲壮的话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仰望着深秋的天空,看着山野里的红叶。 这一刻,他想死,他不想最后落到北魏人手里当俘虏,可是他连自杀都做不到。 一行泪水不由的流出了眼眶,打湿了脸庞,李淓却只能眨眨眼睛,连擦一下都做不到。 第20章 黑骑出击 秋雨绵绵。 在北魏铁骑的围追堵截之下,李淓的伤势得不到救治,一步步的恶化。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而且已经目不能视,体内有若无数锋利的小刀,正在不停的切割着腑脏器官,切割着骨肉。 世界一片黑暗。 那种痛苦与绝望,那种孤独,那种无尽的黑暗,让本来心志强大的李淓,这个时候也恨不能一死了之。可他现在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想死都不可能。 这个时候,人总是忍不了会胡思乱想。 李淓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在每天短暂的清醒时刻,在脑子里胡思乱想。 他很后悔当日没有停止冲击瓶颈,甚至后悔本就不该练这霸道真诀,到了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起叶轻眉给他这本真诀的用意来。 他在那里想,为何当日叶轻眉给了他和陈萍萍、范建和李治四人功法,却只给了他这本霸道真诀呢?为何叶轻眉后来说这功法虽修练快,却必有一道生死关卡。 叶轻眉说这功法若有练天一道法的高手护持,就能帮助平稳渡过那关,可世上唯一修练天一道功法的便是北魏的苦荷,据说已经突破九品迈入了大宗师之境。 叶轻眉为何不直接把天一道功法传给他,而是传给他这霸道功诀?既然苦荷叶的天一道功法是叶轻眉给的,她为何不能帮自己过这一关? “她想拿着孤这个要害,她是要控制孤,要孤一生一世都听她的,应允她。” 这个念头在李淓的心中升起后,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他后悔修炼霸道真诀,甚至恨起了叶轻眉,认为叶轻眉并不是爱自己,她只是想要控制自己,以达到她的那些疯狂的理想。 她不爱自己,所以她根本不为他考虑,从不会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他的难处,她要当太子妃,她不肯当太子良娣。自己不能如她的意,所以她想见自己就见,不想见就不见,甚至一言不合就让老五把他扔出去。 她并不是陈萍萍和范建眼里那个善良的仙女,她其实是个残忍的人,如今,自己终于看清楚她了。 李淓在这痛苦的黑暗里胡思乱想着,一遍又一遍。 ······· 九月初,便不断的有溃兵开始逃回崤山以西,他们也带回了各种惊人的消息,有人说战清风已经击溃了太子的大军,更有人说太子被包围了,还有人说太子被战清风生擒,更有甚者甚至说太子已经战死崤山之中······ 帝都,范建的密信只用了两天时间,信使接力跑死了数匹马将信送到。收到信的靖王李治懵了,年轻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起大哥走前让他有事找陈萍萍,他急召陈萍萍入见。 “现在怎么办?”李治焦急的问陈萍萍。 “太子肯定还在崤山连绵山谷之中。”陈萍萍坚信,若是战清风已经擒俘了太子或是斩杀了太子,一定会大肆宣扬的,而现在战清风那边并没有这样的消息传出,甚至战清风的骑兵依然还在连绵山谷里没出来,这只说明一个问题,战事还在继续,太子依然还在山里。 陈萍萍直接去了太平别院。 他找到了叶轻眉,“我想请五大人跟我走一趟。” “去哪?” “去崤山救太子,他被战清风困住了。”陈萍萍道,不管他如何不满意太子对叶轻眉的做法,可另一面,太子也是他的主公,是对他这个卑贱太子以国士之礼待之的人。 “之前你不是还说他在崤山打的不错,跟战清风打成了平手吗?” “情报不足,无法判断,但现在确实是太子败了,战清风不愧是北魏战神,用兵老辣,太子的军队已经崩溃,而北境之兵远水难解近渴,崤山周边也无军队可用,我要带黑骑去救太子,想请五大人出手。” “竹竹去东夷城了,刚走不久。”叶轻眉心忧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我没骗你,我之前在东夷城呆了三年,在那里认识了东夷城主的婢生庶子,那是个武痴,最喜欢看蚂蚁打架,他被东夷城的人当成白痴,甚至连他的城主父亲和兄弟们都瞧不起这个儿子,我跟他有缘认识,他还帮过我忙,所以我让五竹给他挑了一本四顾剑谱。” 说起这段往事,叶轻眉有些无奈,当年的那小子只是个武痴,可是不久前从东夷城传来消息,那小子四顾剑法大成,他一人一剑杀上了东夷城主府,直接把整个东夷城主府屠空了。 弑父杀母屠杀兄弟姐妹的家伙,宣布抛弃过去的姓氏名字,改名四顾剑,他还自任东夷城主。 东夷城的人都说他疯了。 叶轻眉听到这个消息后,很震惊,他让五竹去趟东夷城,就是为了查清情况,四顾剑的剑法是自己给的,她不希望一个杀人恶魔是自己造就的,如果四顾剑真的成了一个疯子,那么她就有责任阻止他。 “那家伙已经晋位宗师,就算是北魏以天一道法突破破九品晋入宗师的光头苦荷也未必就能制的了他,所以我只能让五竹去走这一趟,没料到芳芳却出事了。” 陈萍萍失望,只得咬牙道,“那我自己带黑骑去。” “我跟你去。”叶轻眉道。 “没有五大人在身边,你跟着去战场太危险了。” “你忘记了我可是有神器在身,真遇到战清风我也一样能一阻爆他头。”她叹了叹气,“我虽然恼那渣男,可是又舍不得他死了。” “小叶子,现在这个时候,京师更需要有人留守,范建现在崤关回不来,我也要离京,我担心我们都走了,到时就没有人为太子看守京都了,你留下来帮助靖王看管京师,有你在,秦业等人都不敢乱来。” “可是你的黑骑才一千骑,而且是各处抽调而来组建不久,况且,从京都到崤山,得有千里之遥。” “这么点人,千里赶到崤山,也是疲惫不堪,如何在战清风的铁骑重围中救出他,只怕到时只是添油而已。” 陈萍萍却只是笑了笑,“小叶子,我这辈子没白活,有幸运遇到了两个人,一个便是你,你让我感受到了温暖,感受到做人的尊严。而太子殿下,却让我一个太监享受到了士的礼遇,太子以国士待我,我必须以国士报之,我虽是残缺之躯,却也得做个堂堂正正有恩必报之人。也许我这一去不复返,可我不会后悔,不去,才会后悔。” 叶轻眉肃然起敬,“萍萍,芳芳有你,值了。” 陈萍萍把京都留守的重任交给了叶轻眉,然后自己回到监察院,马上召集手下。 “集结所有黑骑。” “集结黑骑跟我去救那个笨蛋。” “哪个笨蛋?”费介问。 陈萍萍黑着脸骂道,“当然是那个笨蛋,一个从没有带过兵打过仗的家伙,可国难当头,危急之时,却毫不顾忌这些,依然担起这副重担,统兵亲征。这个笨蛋,其实明明还有其它办法的,可他就是喜欢逞英雄,非要自己去。” “笨蛋,十足的笨蛋。”他继续破口大骂,“秦业、叶流风那些家伙想欺他,他完全可以强令他们出征,若是敢不从,直接砍了就是了,总有脖子没那么硬的家伙。” 费介等一干监察处的官员们越听越震惊,想不到被称为太子绝对心腹的院长大人,嘴里骂的笨蛋居然是太子殿下。 他们平日里见到的院长,总是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却完全失态了,他哪里还像是一个凌驾于六部之上的监察院院长,倒更像是一个骂街的泼妇。 陈萍萍却不管这些,他继续骂着,骂完了招呼费介,“你也跟我走一趟,你毕竟也是太医院出来的,说不定到时那个笨蛋能用的上你。传令黑骑,一个时辰之后,随我出京,有耽误者,斩!” 费介等人终于明白了,原来太子在崤山兵败了,现在可能被困在战清风的北魏铁骑包围之中,陈院长居然要带着一千黑骑从京都赶到崤山去救太子。 “院长,千里之遥,咱们这点人马只怕赶不及,就算赶到了,可也不够北魏铁骑塞牙缝的。” 陈萍萍却没理会。 “监察院和黑骑的设立,本就是为太子效力的,所以就算我们全拼进去,也得救出太子。” “谁若再敢置疑,或抗拒不从的,皆斩!”陈萍萍拔剑丢在地上。 第21章 忠心救主 陈萍萍集结了监察院一千黑骑,顶着斜风细雨狂飙出京。 一千黑骑就这样全副武装,在京外官道上急驰,路上甚至撞伤了不少躲避不及的车马。 在郊外路上他们还遇到了一位王公的车驾队伍,对方自恃身份不肯让路,占了大道中间不紧不慢的走着。 陈萍萍很不客气的带着直接就冲了过去,铁蹄如雷。 王公的马车被撞翻,一群护卫仆从更是被撞的人仰马翻,连王公自己的一条腿都被马给踩折了,可陈萍萍却连句道歉都没有,直接率骑队滚滚而去。 “疯了,他们疯了!” 陈萍萍才不会管那王公如此惨叫痛骂,也不管他如何叫嚣着要赶去京都状告他,他现在只知道时间宝贵。 一千黑骑,尽皆双马,轻弓快刀,为了减轻负担,没有携带多余的装备。 甚至只准携带五日干粮和一壶水。 马不停蹄,昼夜不息。 从京都到崤山,足足一千里路,陈萍萍一马当先,率领着黑骑一路穿州过县,快马加鞭。 马累了,就换乘备马,人累了,就在马上眯一会,饿了随便吃点干粮,甚至就连要大小便,都是蹲在马背上解决。 就这样,奔驰了两天三夜,陈萍萍赶到了崤关。 崤关下,范建勉强收拢了数千败兵,正在积极备战,加固城防。 “为何不去山里救太子?”一见面,陈萍萍不顾疲惫,直接找到范建喝问。 “都是一群败兵,谁肯再回头进山?而且战清风的北魏铁骑前锋已经逼近崤关,这崤关若是有失,那京都大门可就洞开了,你总不想北魏骑兵直接杀到京都城下吧?” “战清风真要有种,那他就去京都,京都的那些王公贵族,军方将校们自会有办法打一场京都保卫战,我只管太子。”陈萍萍当着崤关众的面道。 范建苦笑,“我之前也组织了三千人马想要杀进山里接应太子,可一进山没多久,就被北魏铁骑堵住,初一交手,三千人马就溃败了,我差点没逃回来。” 若不是范建见机快,回来后赶紧组织城池防御,依靠着关城险隘守住了这道关城,只怕现在这险要的崤关已经落入北魏铁骑之手了,那就算陈萍萍带着黑骑日夜赶来也晚了,根本过都过不去。 “其它援兵呢?” “哪有什么其它援兵,崤关东面北面的兵,之前都已经赶到北境去拦截魏军了,而后太子把崤关以西的兵带来救援,结果还没赶到北境,就被战清风迂回包围了,现在这附近根本无兵可调。大庆也只京都和南边还有兵,可一时哪过的来?” 陈萍萍骂了句粗口,“给黑骑换马。” “就你这点人入山?”范建看着灰头土脸的黑骑惊问。 “既然已经没了其它援军,那就算只有我们这千骑,也一样要去救太子。” “你疯了?这点人估计连山都进不去,山脚下就让北魏铁骑给围歼了。” “爬我也我爬过去!” 在崤关休息了一个时辰后,趁着天色昏暗,陈萍萍带着黑骑便再次出关上路,他们直奔连绵山脉中。 监察院的黑骑,组建之初便是从边军各部中抽调的精锐骑兵,许多都还是经验丰富的侦察骑兵,按陈萍萍的命令,他们尽量低调,人衔枚马裹蹄,所有的铃铛更是早就摘掉了。 尽量走小路,遇到北魏的骑兵,若是对方人少,便直接围杀,若是人多,便直接跑。 反正就直往崤山里面钻。 不时的也能遇到一些溃败的庆军,陈萍萍也不收拢,只是询问太子的消息。 于是乎,在这个深秋里,崤山里到处都是拉网一样的北魏铁骑,不时有庆军溃兵在向外逃,可却有一支浑身皆黑的轻骑,在一个劲的往里钻。 开始不少魏骑拦截,可后来发现人少了会被他们快马轻刀的砍杀,人多了他们就直接跑,实在围追的魏骑多,他们就干脆如壁虎一样的留下一两队轻骑拼死殿后。 靠着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黑骑越钻越深,到后面,魏军将领干脆也懒得拼命拦截他们了,反正他们要往里钻找死,那就先不管他们,把网围好,到时管他黑骑还是白骑还是庆国太子,都是要一网打尽的,没必要在这里跟他们先硬拼。 不过这支奇怪的黑骑还是很快在魏军中出名了,连战清风都知道了有一支反常的黑骑,凶悍而不怕死,他们的旗帜就是一面光秃秃的黑骑,什么纹章都没有。而他们的骑士,也是人马皆黑,个个不要命。 “想不到庆国还有一支如此勇猛的骑兵,南蛮子也有勇士。” 北魏军队骑射了得,相比之下,南庆军队多以强弓硬弩长枪大斧重步兵对抗,骑兵这块是远不如北魏的,可现在居然有这样一支黑骑,能在他们北魏铁骑的包围里横冲直撞,确实值得赞叹一声。 陈萍萍在山里到处乱窜,找了整整三天,都没有找到太子。 黑骑也折损严重,在陈萍萍都要绝望的时候,他们意外的围歼了一支北魏小骑队,从俘虏嘴里得知了太子的行踪。 太子一行被一支北魏骑兵堵在了一个葫芦山谷里,虽拼死抵抗暂时守住了山谷,可也被堵住了出不来。这支北魏骑兵数量不多,眼看强攻不成,便堵住山谷,派人回去禀报战清风,让他调兵过来。 得知山谷口的魏骑仅有千余,手里还剩下六百黑骑的陈萍萍决定干掉他们救出太子,他让人把这一路上干掉魏军收集的一些魏军旗帜铠甲换上,然后打着魏军援兵的旗帜过去。 无名的山谷里。 太子已经瘦的不成人形,气息微弱。 王志昆统领的太子亲兵,此时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几乎个个带伤,每个人都血染征袍伤痕累累。 “殿下,王志昆无能,辜负了太子殿下的厚爱,不能护卫太子突围,死罪。” 这位年轻的校官热泪纵横,他带着手下在这山里面冲杀了十多天,可都冲不出去,现在更是被困这处小山谷里,等魏军大部队一到,他们就都完了。 “还能再战的站起来,跟我再冲一次,其余人照看好太子。”王志昆转身,对着那些横七竖八躺着的伤残手下喊道。 缺胳膊的少腿的,瞎眼的透窟窿的,一个又一个伤兵站了起来。 仅仅不到三百人,却全都愿意再去冲杀一次,只为杀出一条血路来。 “杀!”王志昆举起刀,嘶声大吼。 他带着一群伤兵狂叫着向外冲。 谷外,是铁甲精骑,是刀马角弓,可没有人退缩。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就在这时,突然谷外一支骑兵杀到。 可当王志昆看到那烟尘里隐现的魏军旗帜后,顿时又绝望了。 “干他娘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绝望的太子亲兵们拖着受伤的身躯毅然继续前冲。 可就在这时,谷外赶到的北魏援军,突然就对谷口迎接的魏骑下手,箭射刀砍枪刺。 变故突起,乱成一片。 王志昆愣了一下,然后他看到新来的魏骑扔掉了魏旗,举起了一面黑色的旗帜。 “黑旗,黑骑,是监察院的黑骑来了,援军,援军到了!” 王志昆热泪盈眶,做为太子的亲兵校尉,他认得这面监察院黑骑的旗帜,黑骑的职责本就是天子、太子护卫骑兵。 黑旗现,援兵至。 绝处逢生。 一群伤兵奋起神勇,感觉浑身又都充满了劲,他们也猛的加快脚步,从里面往外冲,刀砍盾击,一往无前。 半个时辰后,一身是血的陈萍萍来到了王志昆面前,“王志昆?” “是我。”王志昆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浆,“陈院长,你终于来了。” “太子在哪?” “在里面。” 陈萍萍赶到谷中,当他看到那个不成人形的太子时,忍不住落泪。 “怎么会这样?” “太子练武走火入魔经脉尽断,又得不到医治,如今快不行了,陈院长,请赶紧带太子突围,我带兄弟们殿后。”他笑的很灿烂,但却毅然决定殿后。 殿后必死,可他却笑的很开心,太子有救了。 “来了多少援兵?” 陈萍萍看了眼身后,“援兵都在这了。” 王志昆的笑容凝固,他仔细的看着那些黑骑,全加起来,估计也不到三百了,许多人还一样的都受了伤。 “太子,陈萍萍来了,我带着黑骑来接你回家。”陈萍萍在太子的耳边轻轻呼唤,太子没有丝毫反应。 他又叫了一遍,终于看到太子紧闭的眼皮下似乎滚动了两下。 “走,我带你回家。”陈萍萍一边哭一边笑。 黑骑重新上马。 “黑骑。” “黑骑在!” 仅剩下的不到三百名黑骑齐声响应。 “我们护卫太子回家!” “回家!” 王志昆看了眼被陈萍萍绑在背上的太子,又看了眼远处扬起的烟尘,听着那阵阵的铁蹄之声,他笑了。 重新举起刀,上前一步。 “太子卫队何在!” 仅剩下的不到百名太子亲卫汇聚到他身后。 “在!”他们用尽力气吼道。 “随我殿后,掩护陈院长带太子回家!” 王志昆向着陈萍萍和太子单膝下跪,然后起身扭头,毅然向着赶来的魏骑而去。 陈萍萍对王志昆拱手谢过,一踢马腹,“走!” 魏骑杀至,王志昆带着太子卫队迎上,他们拿刀砍,拿枪刺,抱马腿,拖马尾,拿天灵盖去挡狼牙棒,拿胸脯顶长枪,很快便被长弓骑枪马刀淹没。 王志昆死死的抱着一杆刺入腹部的长枪不松手,口中鲜血不停涌出,他艰难的扭头,看到黑骑已经隐没于群山之间,脸上露出了解脱般的笑容。 ······· 魏骑如同附骨之蛆一样穷追不舍,陈萍萍的黑骑已经越来越少了,每一次摆脱追兵,都得留下许多忠心的黑骑殿后。 跨下的马忽然一声悲鸣摔倒在地,口吐白沫起不来了。 陈萍萍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挣扎坐起,赶紧查看背后的太子,太子脸摔破了几道口子,依然紧闭着眼睛,但脸上能看出痛苦的样子。 “殿下,对不起。”陈萍萍叹声气。 他看到太子的嘴唇干裂起皮,这才想起自己和太子都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尽了,他走到死马旁边,却没找到一滴水一点干粮。 他对着马说了声抱歉,然后拿刀划开马肚,接着再划开马尿泡,他取了点马尿先自己喝了几口,然后再舀了一些喂给太子。 马血太燥,陈萍萍不敢让伤重的太子喝,只好饮马尿充饥。 身边的黑骑已经都分散突围,以引开追兵。现在马也死了,陈萍萍看着地上的太子,咬咬牙,把太子拿绳索捆到了背上,徒步前行。 “我不会扔下你的,就算死,我也死在你前面。”陈萍萍步履蹒跚,一步一步的往南走。 第22章 九死一生 亲兵叫醒了沉睡中的范建。 “何事?”范建睁开通红的眼睛,自陈萍萍率黑骑出关入山,他便一直站在关头盼他们回来,可等了五天,却始终没见到一骑回来,今晚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城下有兵,山里来的,天黑看不清,来人自称是叶副将。” 范建马上就清醒了,他腾的站起来,“让人先守好门,万一是魏军来诈城就麻烦了,我这就去亲自查看。”他嘴上这样说,可心里还是万分期待真是叶重回来了,说不定太子也在军中。 范建赶到城楼,值班的军官立即敬礼。 “确定是叶副将吗?” “好像是,但不敢让他们太靠近。” 此时正是半夜三更,月黑风高,秋风瑟瑟。 崤关城中此时有五千守军,但其实倒有三分之二是负责后勤辎重的民夫们,剩下的则是惊弓之鸟般的溃败之兵。 范建点了点头,能理解这些人的担忧,万一是魏军诈城,城门一开那关城就守不住了。 站在城头,远远看去,城外远处一片漆黑,在城下约百步外,站着一支小部队,约摸百余人,举着几支火把。 范建高声喝道,“请叶副将上前说话。” 黑暗中一名男子举着火把缓步来到城门前,他抬起头,“范兄,是我,叶重。” 范建努力的打量着,可却依然看不太清楚,只听声音有些像。“放个筐下去,把人拉上来。” 他谨慎的没有打开城门,让守军用绳子吊着竹筐下去把人拉了上来。 一群士兵举着长枪围着吊筐。 叶重苦笑两声,“范兄?” 范建仔细的打量了半天,才确定这个狼狈万分的家伙真是叶家公子,这次北伐的副将。 “太子呢?” “七天前突围的时候,我便与太子的人马被打散了。” “你有没有见到陈萍萍,有没有遇到黑骑?”范建急问。 叶重摇头。 这七天他如老鼠一样东逃西窜,一次次被拦截一次次被击溃,好不容易才终究撕开了道口子。 “这两天魏骑外围的封锁突然没那么严密了,我这才打机会突了出来,我还以为是我们大庆的援军到了。”叶重听说陈萍萍带着千骑入山后,苦涩的说道。 他心里明白,魏骑肯定是去围捕陈萍萍和太子去了,这才让他有了一丝可趁之机突围出来。 “你还有多少人?”范建问。 “不到百骑。” 两人一起沉默。 良久,叶重终于出声,“陈院长和黑骑只怕有去无回了。” “不,他一定会救出太子的。”范建咬牙。“叶重,你从山里出来的,对山里也熟悉,你有没有种给我带路,我要组织人马再进一次山,救出太子。” 叶重低头,“这是找死,你知道的,庆军已经彻底溃败,山里到处是战清风的魏骑。” “你有没有种,你的卵子还在不在?还是说你的卵子跟你的胆量勇气都一起丢在那山里了?”范建扯住叶重的衣襟喝问,喷了他一脸的唾沫。 若是平时,叶重绝不能允许别人这样说他,可现在,他只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自己去,怂货!”范建松开叶重,不屑的道。 叶重脸胀红,他浑身颤抖着,这些天的经历,如同是坠入地狱的恶梦一般可怕,但做为庆国顶级将门子弟的他,无法忍受范建这样一个后勤官员的鄙视。 “好,我去!”他吼道。 范建转身,拍了拍他,“多谢。” 崤关里,当范建说出要入山救援太子时,响亮者并没有几个。 最后无奈,范建让人搬出一箱箱的金银钱帛摆在众人面前。 “愿随我入山者,赏银百两,若能救出太子,到时升官发财赏银子,若是运气不好没命了,朝廷会给你们每人家里一百两的抚恤银子。” “有没有人?有没有愿拼一把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白花花的银子终于还是打动了不少要钱不要命的家伙,加之叶重和范建二人的激昂动员,最终拼凑出了八百勇士。 叶重提了个建议,换上魏军的衣甲进山,浑水摸鱼,能不交手就不交手,找到太子和陈萍萍,立即突围回来,绝不恋战。 趁着黑夜。 叶重带着杀回来的几十个叶家亲兵护卫带路,范建领着七百多个招募的勇士,多是些溃兵,这些人虽然兵败丧气,可在银子的激励下,还是重新鼓起了勇气。 他们换上了魏军衣甲,趁着黑夜,全都骑上马,出关奔向夜色下的连绵山中。 魏军的伪装帮了他们很大的忙,魏军对往山外的人马查的较严,可对于往山里去的却不怎么查,而他们又有意绕开魏军大队,加之故意昼伏夜行,倒是还很顺利。 一处山脚,一队魏骑正在追击着几名黑骑,黑骑精疲力尽,却还在拼命逃窜,隐约能看到他们在护着一个银甲将军。 “你们带太子走,我来殿后。”有黑骑高喊。 而后面的魏骑却越发的兴奋了。 范建和叶重都不由的眼前一亮,“护卫太子!” 两人猛的策马扬鞭,率领人马斜刺里杀了过去。那队魏骑见出来队友军,还以为是来争功的,在那里叫嚷着南蛮太子是我们的。 叶重挺着长枪跃马扬枪,猛的冲入魏军中,接连刺落数人。 追击的魏军小队几乎是瞬间被庆军歼灭。 范建赶到银甲太子面前,“殿下,范建来迟了。” 可银甲太子掀开面甲,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范员外?我是监察院三处主办费介。” 范建愣住,叶重也愣住。 “太子呢?陈萍萍呢?” 费介无奈的道,“陈院长带着我们黑骑一路杀进山里,沿途折损严重,后来终于寻到了太子,可发现太子重伤,身边只余数百伤残亲兵,他们被堵在一处山谷里,我们拼死救出太子,可魏军追兵又至,王志昆带太子亲卫拼死断后。” “魏军追的紧,无奈之下,院长让我们仅剩的二百黑骑分成数队突围,每队带一个假太子,以吸引分散魏骑追兵。太子在陈院长那里,他们没突出去吗?” 范建摇头,叶重也摇头。 大家不由的沉默低头。 “找!”范建恶狠狠的一斩把一个动了几下的魏军伤兵脑袋砍下。 费介这队数十骑,现在只余了五骑,十停折了九停。 虽然陈萍萍和太子还没被捉的可能性还有,但已经微乎其微了,可范建和叶重他们都没放弃。 既然来了,那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处密林里。 陈萍萍听着外面的魏骑搜捕声,知道逃不过去了。 他回头瞧了瞧太子,跪在他面前,“殿下,陈萍萍无能,不能再带你回家了。” 说完,他把李淓身上的衣服脱下,跟自己的对换,然后把李淓藏在一块石头后面,再次跪拜。 起身,他毅然往山下逃去,当跑出一段距离后,故意弄出些声响,吸引追兵。 那队魏骑发现了他,果然放弃继续往山上搜,而是直接追了过去。 陈萍萍拼命的奔跑,他只想跑远点,这样太子的藏身地就能安全点,虽然太子现在经脉尽断,没有发现的话可能也会饿死甚至是被野兽吃掉,可总还存了一分念想。 山里骑兵虽然受到阻滞,可依然快过两条腿奔跑。 陈萍萍很快被那队魏骑围住。 “我是大庆太子,我要见战清风!” 面对魏骑举起的弓箭,陈萍萍高声呼喝,一边还举起了太子的那把玉具宝剑。 魏骑果然犹豫了下,很快他们上来俘虏了陈萍萍,见他的衣服和剑都符合南蛮太子身份后,这些人兴奋的欢呼,把陈萍萍五花大绑,然后押往大帅营帐。 在被押去战清风营帐的路上,陈萍萍还遇到了另外一些魏骑,有的魏骑的马鞍下系着庆军的人头,有的马后还吊着黑骑的俘虏。 俘虏们低垂着头,可看到陈萍萍后,都不由的抬起头来。 “大庆的儿郎们,不要悲伤,不要失落,孤做为大庆太子虽然没能带领你们打赢这一仗,可也依然要带你们坦然面对战败,甚至是面对死亡!”陈萍萍高呼着。 那些俘虏们先是发愣,后来便明白了过来,于是他们也高呼着太子殿下千岁。这下魏军越发相信,他们真的搜到了南蛮太子。 消息风传出去,本来还在搜捕的魏骑,好多便也放弃了搜捕。 山路上,越来越多的魏骑汇聚起来,一起往帅营而去,许多溃兵还有被擒的黑骑俘虏,也被吊在马后。 陈萍萍和那些俘虏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掩护太子殿下。 虽然明知此去,只怕再难活命,可依然都挺着头。 在经过一片密林之时,突然大群的骑兵杀出。 他们从密林中猛然跃出,高举着马刀长枪向着得意洋洋的魏骑发起突然袭击,身为七品高手的叶重更是一马当先。 而范闲也披着铁甲,一手盾牌一手马刀,纵马跃入魏军之中砍杀。 一片混乱嘈杂。 魏军凶狠反击,可是庆军却视死如归。 叶重更是杀的浑身是血,如同战神一般。 陈萍萍看到了显眼的叶重,也看到了那个异常狰狞的范建。 “贱人,我在这!”他高喊。 范建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然后看到了陈萍萍穿着太子的衣服被五花大绑着。 惨烈的战斗很快结束,八百庆军突袭数百魏骑,魏骑没有一个逃出。 陈萍萍和上百庆军俘虏被解救。 “快,随我去救太子。” 当陈萍萍一行匆匆赶到那处山上,太子依然还躺在地上,他一动不能动,身上甚至爬着许多蚂蚁蚊虫。 费介赶紧上前匆匆检查一遍,“太子身体已近油尽灯枯,必须马上治疗,我先给太子施针,但还是得尽快回到城中用药和休养。” 陈萍萍和范建对视一眼,“走,立即出山,谁敢阻拦,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陈萍萍再次亲自背起了太子,近一千人马一起上马,直往山外杀去。 一路之上,他们马不停蹄,遇到拦截就是悍勇冲击,伤兵们更是主动留下殿后掩护。 或许是之前魏军传出消息已经擒住了南蛮太子,外围的拦截明显要减弱了许多,等魏军主帅发出急令,全面封锁拦截时,已经迟了一步。 黎明时分,伴着东方跃出的红日,陈萍萍一行只余三百来骑,却终于还是冲出了山,奔到了崤关前。 后面无数魏骑紧追不舍。 关城上。 叶流云出现,看到侄儿等人拼命奔逃,他骑马出关。 关城下,叶流云居然再次提起了剑。 剑起。 风暴。 一剑光寒十九洲。 这一日,崤关上的庆国军民们目睹了超级震撼的一幕,昔日剑圣叶流云一剑斩尽北魏百骑,杀的血流成河。 迫使魏骑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止步于崤山脚下。 陈萍萍终于背着太子驰入关城,高高的崤关要塞护持,他们终于脱困了。 把太子从背上放下,陈萍萍却一下子栽倒在地。 费介赶紧上前查看,却发现院长身上新老伤痕十余处。 “赶紧拿药来。” 陈萍萍醒来第一句话便是,“太子殿下呢?” “院长,太子殿下安全了,我刚给他施针用药了,现在在安睡之中。院长,你做到了,黑骑千里救援,孤军深入魏军重围之中,硬生生的把太子殿下救出来了。” 陈萍萍哦了一声,重新躺下,“崤关安全吗?能否挡住战清风的攻击?” “陈院长请放心,我叔父已经带着八千京都守备禁军过来增援了,战清风没能在崤山里围歼我们,现在他若是聪明的话,便只能赶在我们各路大军合围前,退出关外去。” 事实证明,叶重的判断很正确,当战清风确认南庆太子已经回到了崤关里,而叶流云又带着庆军赶到增援崤关后,便果断的下达了撤退命令。 对于战清风来说,这一战虽然没能生擒活捉南庆太子,可依然几乎全歼了南庆太子的几万人马,这一战,依然是战果丰盛。 魏军北撤,陈萍萍也终于长松一口气。 第23章 一个人一把剑一座城 春风又绿江南岸。 庆国,京都。 东宫里的海棠花苞正绽放着,在绿叶的映衬之下花瓣怒放,热烈似火。 “你说这细雨中的海棠花是不是很像一个面容楚楚的少女,轻盈飘逸?”太子道。 “花虽无香,却意蕴悠然,这花跟小叶子一样。”陈萍萍应声。 廊庑下,两架轮椅并排一起,东宫卫士远远的站着,没有人来打扰太子殿下与监察院长的谈话。 李淓听到陈萍萍又提起叶轻眉,只是沉默起来。 这轮椅还是叶轻眉亲手为二人打造,行动方便,功能齐全,能坐能躺十分舒适。 “北魏铁骑还在围攻东夷城吗?”良久,李淓打破沉默,却转移了话题。自经那一战后,太子李淓现在跟叶轻眉的关系有些微妙,太医院用了三个月时间,终于让太子得以经脉联通,恢复了手脚动弹能力。 可是太子能开口说话后,说的第句话便是对皇后说同意她为自己选太子妃。最终,皇后为太子选的太子妃是自己兄长的女儿,也就是太子的表妹,一个贵族名门出身的大家千金,从小也是跟太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过的,要说这位名门千金,诗书礼仪相貌样样都是上等的。 当这桩婚事定下后,叶轻眉与太子的关系更加拧巴了,两人不再联系。 来自东海的龙涎香在香炉里袅袅升起,轻烟缭绕,两人盯着院里的海棠。 “北魏铁骑去年想要大举入侵我大庆,结果铩羽而归,战清风事后被北魏皇帝追责,四镇帅印被夺去三印,甚至有言官弹劾他拥兵自重意图谋反,逼迫的战清风不得不上书请罪,虽然北魏皇帝留了他一镇帅印,可实际上却是又派人把副节度、长史、司马等官员尽皆换人。” 空降下去的这些将军们为了能够表现一把,于是策划了吞并东夷城的计划,并不顾战清风的坚决反对,很快就出兵。 东夷城在南庆和北魏的东面,其与南庆的澹州港只隔了一片密林和海洋,多年来,东夷城人口不过百万,当年靠着在南北之间左右逢源倒也维持下来,尤其是东夷城注重贸易,成为南庆北魏两个敌对国之间的贸易中转站,使的东夷工商兴盛,经济繁荣。 早年,东夷都是向北魏称臣为藩属,但在去年东夷城主的儿子屠尽全族自任城主改名四顾剑后,便拒绝再向北魏进献朝贡。 那些北魏将领想拿东夷城开刀,既是想立功也是想借战争的机会清除些战清风的人,好安插提拔下自己的人,减弱战清风在军中的影响力。 只是谁都料不到,战清风会反对进攻东夷城,更料不到的是北魏十万大军进攻东夷城,居然失败了。 “打了三个月,十万魏军攻占了东夷城城外的所有乡村集镇,重重围困东夷城,可却根本攻不下这座城。”陈萍萍也不由的感叹,“四顾剑一把剑守一座城,败十万骑。” “四顾剑真晋级大宗师了?”太子问。 “是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四顾拔剑心茫然,剑之一道,四顾剑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四顾剑曾经一剑斩杀北魏铁甲数百骑,也曾一夜入魏营连斩十三名魏国战将·····” “大宗师实力恐怖如斯?”李淓惊叹。 “一座城,一把剑,四顾剑在,东夷城便在,十万魏军围攻东夷城三个月,最终不得饮恨而归,据说前后被四顾剑斩杀一百多名将校,死伤步骑过万,尸体都堆满了东夷城的壕沟。”陈萍萍也惊叹着道,“不过,东夷城有此战绩,并不全是四顾剑的功劳,四顾剑屠尽族人,自号城主之后,曾经放过话,东夷城欢迎任何人前往居住生活,不管是南北朝的奴隶还是逃犯,东夷城的太平钱庄,可以存储各方银钱,而且绝对对金主身份保密······因为这些,许多有麻烦的高手便跑到了东夷城,再加上有些人想要追求武道上的更高进步,于是也跑去向这位大宗师求教,因此,现在东夷城不仅有一位大宗师,还有十三位九品高手,八品七品高手更是有上百人。” 现在江湖传言,战清风跟四顾剑之间有交易,北魏这次攻打东夷城,之前魏国皇帝派到战清方军中的那些大将,几乎都在这一战中被四顾剑杀了,因此魏军撤回去后,战清风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重新又接管了军队。 “东夷出了个四顾剑,北魏又有个苦荷,这天下又到多事之秋了。”李淓感叹着。 “太子不用担忧,我大庆朝也有五大人这位大宗师,更何况,叶流云当日崤关前一剑退却万人师,功力也是大进,据闻他的流云散手已经大成,只差一步,便能进入大宗师之境了。如此一来,我大庆便有两大宗师,完全不惧北魏东夷。”陈萍萍道。 “叶流云也要大宗师了吗?先是苦荷以天一道功法成就大宗师,再有东夷武痴以四顾剑法成就大宗师,现在叶流云弃剑练散手,居然也要成大宗师了,萍萍,你没发现吗?这三人的功法都是得自她之手。当初澹州酒楼上,她跟我们说过这些,我们没一个信的,想不到现在都成了真。”李淓缓缓说道,心里却带着一股怨气。 同样都是得自叶轻眉的功诀,可那三人却都已经成就大宗师了,就算北魏锦衣卫头子肖恩,据说也已经到达九品巅峰,随时可能突破进入宗师之境。 而他也一样得自叶轻眉的霸道真诀,却害的自己经脉尽断,不但让自己功亏一篑,兵败崤山,而且还让自己差点性命不保。虽然得陈萍萍等拼死相救捡回一条命,可现在自己的功力却已经全没了,得从头练起。 叶轻眉,一想到这个名字一想到这个女人,李淓心里便五味杂陈,他感激她帮助自己父子兵变夺位成功,可又恨她想要控制自己的行为。 “我听说老五先前去了趟东夷城,北魏攻打东夷城的时候,想必老五也出了手吧?否则,就算四顾剑再了得,我也不信他一人能够守住一座城,一剑能退十万师。”李淓直言。 “五大人之前确实是在东夷城,先前小叶子听闻四顾剑屠了全族,人传他疯了,小叶子不放心,于是让五大人去了东夷城。后来你被困崤山,我请小叶子让五大人与我一起救援你,可惜晚了一步,他已经走了。”陈萍萍再次解释起来。 可太子却听不进去,在他心里,在他危难的时候,本来最需要五竹这个大宗师时,五竹却跑到东夷城去了。 他心里甚至泛起一个念头,东夷城会不会也是叶轻眉控制的呢?那个剑痴,是否就是叶轻眉控制的?他是不是只是叶轻眉物色的又一个四顾剑?她是不是想把庆国变成又一个东夷城? “东夷城的太平钱庄,是四顾剑的还是她的?”太子又问。 太平钱庄,太平商号,太平别院,一听说是有联系的。 “小叶子说,当初她在东夷城呆过几年,建立了不少产业,后来在东夷城不想呆了,便离开了。走时,她把一些产业,如太平钱庄等都送给了四顾剑。所以,太平钱庄以前是小叶子的,但现在是四顾剑的。” “孤听说经那一战后,太平钱庄的生意可是相当红火,不但各方的商贾都把钱存到太平钱庄,甚至北魏、大庆和陈国等诸国,那些权贵官员们也喜欢暗暗把钱存到那里。” “殿下,你和小叶子之间的误会太深了”陈萍萍道。 李淓呵呵一笑。 “以前的我没有那么多的野心,后来我被她一点点唤起野心,甚至是被她推着往前走的,可是没有人愿意当个提线木偶。” “殿下,你误会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陈萍萍,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太子扭头盯着陈萍萍。 “我······殿下,小叶子对我而言就如亲人一般,而你是我的君,是我的主公。” 李淓盯着陈萍萍好一阵,才缓缓道,“家人,君臣,你要分的清先后才行。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 陈萍萍低下脑袋。 “陈萍萍,我是相信你的,在崤山里,我虽然手脚不能动,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我能听到,能感受到,要没有你,我早就死在那大山里了。你率黑骑千里奔驰来救,你背着我逃命,喝马尿嚼生马肉,甚至最后你换上我的衣服去引开追兵,这些我都记在心里面,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我希望你明白这些。”李淓说道。 “那都是本份,太子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算了,不要提她了,人都会成长,所以我们得向前看,我曾经确实爱慕过她,感激过她,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淡了,我也已经与舅家表妹定亲,过不了多久就要迎娶她入东宫,太平别院,我不会再去了。” 陈萍萍惊讶,“殿下,叶氏商号到现在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把经商所得银钱送过来,监察院一应所需开销、经费都是来自太平别院,还有范建那里。若是没有叶氏的银钱,那监察院就无法再运转下去,甚至是如今黑骑重建、虎卫新招,以及宫内等各处开销,都没钱。” “甚至殿下大婚,也没钱。” 李淓皱眉,“钱呢?难道离开了叶氏,我大庆朝廷却没有半点财政收入?” “朝廷自然是有财政收入的,可是国库的银钱都是有数的,每年收支勉强平衡,而去年大战,军动调动频繁,崤山之战更是损失惨重,殿下的几万大军尽没,我的黑骑也几乎全军覆没,范建的红甲虎卫也都折损的差不多了,阵亡伤残的将士需要抚恤,黑骑和虎卫要重建,另外北境边防需要加强城防、烽堡等修建,边军需要赏赐,京都禁军也需要赏赐,这样才能安定军心民心,这些都是需要额外的钱,国库没这么多银子。” “殿下,虽然你与小叶子间有些误会,可小叶子到现在都还没断过我们一分银子,她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她只是因为你要另娶她人违背了当初的诺言而生气,但并没有说要恩断义绝。殿下,女人要哄的,你多去哄哄她,她也就能理解原谅你了,当初你被困崤山,她都要亲自千里去救你,是我求她留下来帮忙震慑秦叶等军方,要她协助靖王为你守好京都。” “殿下可能还不知道,当初军方阳奉阴违,各个找理由不统兵出征,迫使殿下亲征,可他们又各种下绊子,殿下在前线粮草不继,兵马号令不行,后来突然就一切顺利了,殿下以为是为何?那都是因为小叶子听说后,带着五竹秦家叶家一家家的打过去,迫使的秦叶各家都听令配合,否则不等战清风率军突袭,殿下早就不战自溃了。” 李淓眼中闪过一些意外之色。 “殿下,小叶子虽然气你不守诺言,可依然还是处处在维护着你帮着你的。” “也许吧。”李淓淡淡的回应。 第24章 干爹 陈萍萍出了东宫,却是径直又往城外太平别院而去。 流晶河畔。 叶轻眉正看着一个年轻人,他浑身披着黑色的斗篷,连头带脸都给摭住了。身边是同样一身黑的五竹,这位离开京都离开叶轻眉半年后,终于又回来了。 “他是唯一躲过四顾剑屠杀的族人。”五竹依然是面无表情的,黑巾遮眼后更看不出他的感情。 叶轻眉手里捧着个茶杯,打量着那年轻人,“你带回来的是四顾剑的弟弟而不是四顾剑,看来四顾剑没疯。” “四顾剑虽然屠了全族,但他并没有成疯子,相反,他以一把剑护住了东夷一座城,守护了百万人。现在的东夷城,相比起他父亲做城主时,倒是更加有秩序更加公平公正了。我觉得他现在的许多做法,都有当初小姐跟他说的那些话的影响在。” “我要怎么安置他?”叶轻眉有些苦恼的道。 那个年轻人看着叶轻眉,“他的四顾剑谱是你给的?” “没错。” 年轻人脸苦冰霜,“你不该给他这剑谱,你的剑谱让我家破人亡。” 叶轻眉不知道如何回答,四顾剑杀了全族,却还漏掉了一个异母弟,可是明显这个弟弟对那个哥哥却只有恨。 “我想学四顾剑,你能给我剑谱吗?” “你要四顾剑谱做什么?那剑谱适合你哥,但并不适合你。” “等我练成四顾剑,我就回东夷城杀了那个疯子!” “那我就更不能给你这剑谱了。”叶轻眉摇头。 年轻人痛苦的咆哮起来,“那你就把我杀了!” 陈萍萍来的时候,那个年轻人失态的还在咆哮和痛哭,兄长杀了父亲杀了母亲杀了兄弟姐妹们,好好的一个家族被他杀光了,他虽然还活着,可却比死了还痛苦。 “这人是谁,他怎么了?” 陈萍萍推动轮椅进来。 叶轻眉简单的说了两句。 “小叶子,这事好办,你把他交给我。” “交给你?” “监察院八处中,有一处是专门负责暗杀的,我觉得他可以到我那去负责这处。” 叶轻眉犹豫。 “要让一个人绝望的人活着,就得给他点希望,你不妨给他四顾剑谱让他练着,这样他便有活下去的动力,反正四顾剑已经是宗师了,他想练到那境界,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甚至这辈子都没可能,也许一二十年后,时间能够让他淡忘那一切,慢慢的也就改变心意了呢?”陈萍萍劝说道。 “好吧,只是四顾剑真的不太适合他,我另挑一本剑谱给他吧。” 叶轻眉为他挑了本剑谱,谱名影子。 当陈萍萍把这本影子剑谱交给年轻人,并提出让他加入自己的监察院时,年轻人有些意外。 “你不是想找四顾剑报仇吗?可你现在的实力,想单枪匹马对付他基本上不可能。四顾剑不但是大宗师的实力,东夷城还有十几个九品高手,所以你最好的复仇之路,就是加入到监察院,好好练这本剑谱,等有一天,你不是说有了大宗师实力,起码得有九品上的实力才有机会,到时再有监察院做你后盾帮手,才有可能,不是吗” 年轻人接过剑谱,没有考虑的点头,他认可了陈萍萍的这番话。 “好,我加入监察院,但我希望你也能够记住今天的话,当那一天时机成熟时,你得帮我。” “一言为定。”陈萍萍伸出手。 两只手紧握一起。 “你叫什么名字?”陈萍萍问。 年轻人看着手里的剑谱,“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就叫影子,等我杀了四顾剑那疯子后,我才会恢复本名。” 影子拿着剑谱去练习去了。 叶轻眉关心的询问陈萍萍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主要是这轮椅坐的太舒适,所以我都不怎么愿意起来。”陈萍萍笑着说道。“今天我来,主要还是想来劝劝你,我刚从东宫过来的。” 叶轻眉一听东宫,眉头便不由的一皱,“怎么,他还在怪我?” “小叶子,太子刚经历这些,心情确实有些低落。头一次亲征北伐,就如此大败,几乎全军尽没不说,命都差点没了,而且现在武功尽废,得从头练起,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练起来,心情低落是自然的。经此一败,朝中那些将门世家,豪强重臣们更加是轻视他,现在朝堂很不稳定。” “他走火入魔的事情,我当初也是劝过他的,这功法修练虽快,但会有关卡瓶颈,若是修行遇到这关卡出现,就得小心谨慎,得慢慢来,可是他也不听。” 叶轻眉还是恼李淓,他兵败回来,叶轻眉想办法给他弄药请医的,结果李淓能开口了,第一句话就是同意跟表妹的婚事,这把她置于何地? 陈萍萍想了想,“小叶子,其实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就算太子不能娶你为太子妃,可太子良娣也很好啊,将来也一样能成为贵妃。男人三妻四妾总是很正常的,而身为储君,将来的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是寻常啊。太子娶皇后兄长之女,也只是为了政治为了朝堂稳固而已啊,你应当理解。” 叶轻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啊?老娘又不是第三者插足,凭什么还要给别人让位?太子良娣?贵妃?我不稀罕,要做就做嫡妻元配,做什么小三小四?” 陈萍萍觉得叶轻眉这种想法有些奇怪,就跟她很多其它的想法一样奇怪。 “可是,你愿意就这样放弃吗?”陈萍萍问。 “没什么,既然做不成夫妻,那就做个合作伙伴好了。”叶轻眉倒是想开了。 “这?” 叶轻眉摆摆手,“算了,不说那负心人和烦心事了,说说你吧,你那龟波功练的如何了?” “突破了七品。”陈萍萍笑着道,这龟波功听着不好听,但不愧是从神庙里弄来的顶级功诀,确实修练快速。 “好好练,练到九品是没问题的,若是能够好好钻研,也一样有机会进入大宗师的。”叶轻眉鼓励道。 陈萍萍却摇头,“不想那些,我现在啊,就是希望为太子好好管好监察院,然后能够时常来你这别院里走走,能看到你开心高兴,就足够了。” “萍萍,你得多为你自己考虑着想啊,人不能只为别人而活着,我常跟你说过的,每个人,都应当成为自己的王。要不我给你找个妹子做老婆或者帮你寻个聪明可爱的孤儿收为儿子?” 陈萍萍苦笑。 “我只是一个残缺的太监,就算真有女人肯嫁我,肯定也不是冲着我这个人来的,还是算了吧,虚情假意没有意思。至于说收养个孤儿做儿子,这倒是不错,只是我现在监察院这边刚弄起来,没有时间和精力,等再过些年吧。” “或者干脆等你将来生儿育女了,我认个做干儿子或干女儿就行。”陈萍萍笑道。 “好啊好啊。”叶轻眉也笑着道,“只是我跟谁生呢。” “跟太子生啊。”陈萍萍道。 “跟他生?他都要娶别的女人了,我还跟他生?我是不会给他做小三小四的!”叶轻眉摇头,可是突然转念又一想,“萍萍,我觉得你说的倒也不是不行,我肯定是不会嫁给那负心人的,不过他这人各方面也还不错,人长的也帅,高大英俊的,谈吐气质也不凡,要身份要身份要地位要地位的,还有颜值,跟他生个儿子倒是可以。总之,我就跟他借个种嘛,孩子生来我自己养。” “要不,等孩子生了,干脆你就当他爹好了。” 陈萍萍在一边听的额头直流汗,这什么跟什么啊,还真是异想天开。 “小叶子,你既然愿意跟太子生孩子,那何不名正言顺,有名有份的生呢干嘛要生个私生子?” “借种你明白吗?就是取精,这个时代不是没精子库嘛。” ········ 陈萍萍风中凌乱。 取精他听不懂,可借种听的懂啊。 “萍萍,你们监察院不是有个三处专门研究毒药暗器的吗?好像那主办还挺厉害,你能不能让他给我研究一种这个春要来,等哪天我把那负心男给迷了,然后借个种。” “小叶子,费介的三处是专门研究药品和武器的。” “就是这个费介,听说很厉害,让他弄点合欢散啊我爱一条柴之类的给我,记得保密。” “小叶子,你没开玩笑?” “我开什么玩笑啊,说真的,我是觉得吧,生个孩子来玩玩也不错呢,到时我让他认你当爹。” 陈萍萍连忙摆手,他一个太监哪敢让太子的儿子认自己当爹。 “那就认你当义父这总成吧?你不许拒绝,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叶轻眉当场决定。 “对了,黑骑重组如何了?”叶轻眉问。 “人员已经补充好了,都是奉太子令从边军骑兵中抽调的精锐,满编一千骑,正在郊外训练呢。” “萍萍,你们黑骑都是好样的,只是你们的装备有点一般,我最近特意给你们研究了一批黑骑装备,有防御极为精良的黑骑玄铁精甲,外配铁索子甲,防箭性能极强,再配上一件织金黑丝披风,完全不惧敌人的弓箭了。” “还有骑兵连弩,可连发,小巧却犀利。另外还有这种盾牌,也极适合马上作战,还有这个三棱破甲剑,可刺可劈,既可近战防身,还可做为打击敌人重甲的破甲神器。另外还有这个肉松奶粉炒米,这可都是绝佳的行军干粮,便携。带上十斤,可以支持行军作战半个月·······” “我还给你设计了一套软甲,可贴身穿在衣内,防刺防箭。” “小叶子,谢谢你。” “谢什么,你可是我未来孩子的干爹呢。”叶轻眉笑着说道。 东宫。 一叠奏章摆在太子李淓的面前。 看过这些奏折过后,李淓只是冷笑了几声。 “罢陈萍萍,废监察院?” 侍卫统领洪四痒站在一侧,“老奴听闻朝中对监察院和陈萍萍多有不满,之前陈萍萍率黑骑出京,甚至直接把一位国公的腿给撞断了,却连句道歉都没有就扬长而去。” 李淓抬起眼皮瞥了洪四痒一眼,见他笼着袖子躬着腰站在一侧,眯着眼睛似在打盹,但那话却是实实在在的给陈萍萍上眼药了。 “谁人不知,陈萍萍是孤的忠犬?现在这些人都叫嚣着要废监察院罢陈萍萍,这是要冲着孤来?” 洪四痒心中一震,想不到太子对陈萍萍如此庇护。 “你刚才说的那个断腿的国公,叫什么名字来着?孤记的他不过是承袭祖上之功荫,但家族近三代都是毫无功勋吧?这样的人,只是大庆的毒瘤。” 洪四痒不敢说话。 李淓又道,“我听闻洪公公前日跟这个毒瘤会过面?不知你收了他多少银子,今天帮他说话啊?” 洪四痒惊惶下跪,“老奴万死。” “钱你可以留下,但仅此一次,下不违例。你去趟那个毒瘤家,把他亲自提到监察院交 给陈萍萍,审理他的不法之事。” “老奴听令。” “这样的毒瘤,孤早晚要一颗一颗的切除,就先拿这个开刀吧!” 洪四痒暗暗心惊,没想到太子面对如今的朝堂局势,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强硬的举起了刀,第一刀就要先抹掉一个国公。 第25章 同床异梦 京都,天河路监察院。 今日天气晴好,太子李淓也终于可以摆脱那把让他烦躁的轮椅,换上一身白袍,李淓在京都守备统领叶重的陪同下微服来访。 经历了崤山一战后,李淓与叶重这对曾经的冤家,如今竟然难得的关系很好,李淓甚至干脆就让叶重任了他父亲空出的京都守备统领之职。 “监察院成立到现在,我还是头一次来。” 李淓一路走来,看到监察院那与旁边格格不入的青灰色建筑笑着道,“怎么监察院前这么冷清?” 叶重腰间一把长剑,时刻保持着警惕,面对太子的提问,他直言不讳道,“监察院凌驾六部之上,拘捕刑讯不须刑部大理寺的批文,不受御史台监管,只需要院长一张驾贴便可随意拘人,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皆如此,他们不但能随意拘人,还可以直接审讯定罪,把人关入诏狱,刑部都没有复核重审之权。”话里面,连他都对陈萍萍和监察院很忌惮。 自崤山之战后,监察院四面出动,既抓敌国奸细,也查贪腐。 先前状告陈萍萍的那位断腿国公,更是直接被大内侍卫统领洪四痒亲自从当朝宰相的生日宴会上带走,直接送到了监察院门口。 而陈萍萍对这位国公,更是直接就院中审讯,然后定了一个里通外国,叛国谋逆之罪,最后报碎剐之刑。 本以为这仅是陈萍萍公报私仇,谁料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那位凉国公在诏狱关押待决期间,又供出了诸多谋逆同党。 军方的沧州边关大将定远侯朱方,河东伯、大都督张翼,以及朝中的吏部尚书、户部尚书、户部侍郎等数名重臣皆被牵连进来。 最终,经过圣旨钦批,由监察院全力审讯此案。 陈萍萍不经三法司会审,最后便查出来一公十三侯九伯共同谋逆,其中五位大将军,三位大都督,两位尚书,五位侍郎,总牵连在案者一万多人。 这个案子可谓是震惊天下。 连皇帝都惊的说不出话来,本想让宰相和御史大夫牵头,三法司重审,可太子执意就此定案。 最终太子给那一公十三侯九伯宽大处理,改碎剐为剥皮。 其余腰斩改为绞,家眷男丁皆弃市,女眷全部没入掖庭,未成丁者则流放边地与披甲人为奴。 当时那一公十三侯九伯的剥皮行刑,便是直接在天河路的监察院门口,太子令百官前往观刑。 据说当天百官回家后,许多人都吐的一踏糊涂。 陈萍萍和监察院也以此案立威,陈萍萍更是被暗里送了个外号陈剥皮,监察院也被称为是阎罗殿。 一提监察院,京都人闻风而丧胆,甚至有小儿止啼之神效,孩童哭闹,只要一说监察院人来了,孩子都马上闭口不敢哭。 那一公十三侯九伯的人皮,现在就还立在监察院门口,那里专门搭建了一个人皮庙,让三处的那些人用木头稻草做底架,再把人皮蒙上去,使的一个个站在那里栩栩如生。 正因此,现在一般人宁愿绕过监察院门口,都不愿从这里路过。 太子笑了一下。 “怎么,你对陈萍萍还有意见?当初也是你揍他先。” 叶重梗着脖子,“我对他没意见。” “没意见你在我面前说他这些话,以后记住了,陈萍萍和你和范建一样,都是孤最信任的人,你与孤并肩血战过,战场上换过命。而陈萍萍千里救孤,更是不用说。” 叶重心里不太服气,但也无法反驳,他只得道,“我去叫陈院长来迎接。” 陈萍萍带着院中官吏出来迎接的时候,太子正站在那块碑石前。 “这块碑,后面这句话要去除,前面的可以留着。”太子指着碑文上叶轻眉的那段话道,那最后面一句便是人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王的那句。 陈萍萍低头看着那块碑。 “好,我让人把那句抹去。” 李淓点了点头,陈萍萍将他迎入院中。 陈萍萍的那间院长室里,李淓坐在这阴森黑暗的房间里,“搞的这么黑做什么?” “黑点好想事。”陈萍萍道。 “凉国公一案,可以结案了,不要再追查下去了。”李淓道。 “好的。”陈萍萍应声。 “还有,最近听说你们还在查宰相?还有秦家叶家也在查?都停了吧。” “殿下,院中查到宰相有许多不法之事,而秦家叶家之前殿下亲征之时,也是故意阳奉阴违,我们查到不少实证。” “查到的东西都封存起来,结案。”李淓直接说道。 他拿起桌上一本书翻看了几下,“凉国公一案,已经足够敲山震虎了,如今监察院的威也立起来了,孤在东宫更是安稳,暂时是没有人敢乱来,但现在朝中人心惶惶,这样也不是好事。若是逼的急了,未免就会有人要狗急跳墙,所以适可而止。” “臣明白,殿下说查臣就查,殿下说不查臣就不查。” 李淓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坐在那里打量了屋中一会,“早晚有一天,我会把那些轻视孤的家伙,一个一个的踢出去,但不是现在。你们把重心转移一下,全力搜集陈国的情报。” “陈国?” 陈国只是一个小国,夹在魏庆之间,与东夷城一般的小势力,但却没有东夷城那样的地理优势和实力。在上一次的魏庆大战时,正是因为陈国迫于魏国的威胁而放开了边关,让战清风率领着两万五千铁骑借陈国而绕过了庆国的北境边防。 李淓在上一次大战中,可谓是输的很惨。 “北魏上次南犯,也损兵折将不少,之后强攻东夷城,更是损失惨重,说来北魏虽然地大物博,可是早就已经腐朽了,有能力者如战清风之辈,却总被皇帝猜忌,空有强大武力,却毫无进取之心。” 李淓虽然败在北魏手中一次,可却依然瞧不起北魏。 “眼下北魏边军元气大伤,正是我们找回场子的时候,魏国我们先不动他,但是陈国敢背叛我大庆,必须严惩,监察院全力收集陈国情报,等到秋高马肥之际,我便要率军灭掉陈国。” 陈国夹在魏庆之间,他们所在之地,恰是一片高地,是战略上的要地,不论北魏还是南庆占了陈国,那么下次大战之时,便能拥有进可攻退可守的巨大优势。 庆国若是不能堵住陈国这个缺口,下次战清风若是再按上次那样来一次,那庆国可就吃不消。 不堵住这个缺口,庆国的北部边防,便始终有一个巨大的口子。 “我亲自去一趟北边。”陈萍萍道。 “这事你在京指挥便好。”李淓欲言又止。 “殿下有话直接吩咐就好。” 李淓顿了又顿,“她还好吧?” “小叶子挺好。” “忙些什么?” “她最近正在着手布局在闽北建立三大坊,筹建海贸船队,另外还准备派人往北魏去开拓新业务。” 李淓听的直皱眉头,“北魏?她要去北魏吗?” “这次只是派几位掌柜的带一批货物先去探下路。” 李淓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阴暗的屋里来回转着圈,面上阴晴不定。 “殿下,小叶子只是开拓下北魏的生意,北魏立国几百年,地广人多,上京更是贵族豪强云集,若是能打开那边的生意,则闽北三大坊建立起来后,大量生产的货物就有了销地,小叶子说到时北魏朝廷和那些北魏贵族官们的银子,就会源源不断的流到咱们大庆来。我们到时再用北朝赚钱的银子研究武器,增置兵马,将来实力彼消此涨之下,殿下便能再次北伐,灭掉北魏统一天下,那个时候,天下一统,再没有战乱,那么大家就能安心的生产、太平的生活,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李淓问,“她真是这样说的,真没打算要到北魏去开作坊建商号?没打算要到北魏上京去生活?” “殿下,小叶子怎么会离开呢?我们曾经一起约定,要一起开万世太平,要一起建立大同天下。” 李淓站住,一声不吭。 他很担心叶轻眉离开,如果她带着五竹,带着叶氏商号离开,那是会有巨大的影响的。 之前他没有考虑过这些,现在突然担心起来。 他能让监察院兴起凉国公大案,能一次性杀掉这么多贵族官员,那是因为他有底气在。他的底气便是老五是个天下第一的大宗师,他的底气是叶轻眉有着可以千步之外突袭击杀大宗师的神器,他的底气是叶氏商号源源不断提供的银钱。 而一旦这些都没有了,秦家叶家等军方就再无忌惮,朝中世家官员们也会压制不住,而没有了银钱支撑,他正在建立的心腹力量黑骑、虎卫,以及新的京都守备、大内侍卫等,都很难撑的下去。 “我想见她一面。” “殿下,小叶子一直在太平别院,殿下想见,直接去就行了。” “我上次去,老五把我扔出来了。”李淓无奈的道。 陈萍萍突然想笑,但强忍住了。 “那我去替殿下传个话,小叶子肯定会约束好五大人的。” “要不还是约她去陈园吧,我们两个都去陈园。”李淓想了想道。去了太平别院,那是叶轻眉的地盘,他总感觉不太自在,尤其是曾经三次在那被五竹给扔出去,太有损他太子的威严和男人的尊严了。 陈园是陈萍萍的园子,那里可能会好点。 李淓提出见面,是想要缓和下跟叶轻眉的关系,毕竟他现在很担心叶轻眉会去北魏,就跟他当年从东夷一气之下跑来庆国一样。 他不能让叶轻眉去魏国。 为了挽留她和叶氏商号,就算见面后叶轻眉骂他渣男负心人,他都得忍着。 李淓回东宫去了,约好晚上陈园会面。 陈萍萍坐在那黑屋里许久,最后他让人叫来了费介。 “你那里有没有那种药?” “院长,你说的是哪种药?” “就是那种那种。”陈萍萍比划了半天。 费介那褐色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坏笑。 “院长看上哪家姑娘了,直接去提亲不就好了。” “放屁,老子若是看中谁了,用的着这下三滥手段?” 费介想起太子刚走,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为那位准备的啊,没问题,小事一桩,现在要还是什么时候要?” “你别胡乱猜测,这事跟你没关,不得张扬泄露。”陈萍萍威吓了费介一番,然后低声道,“有现成的话,现在就要。” “有,我这别的没有,但这各种各样的药,那是多的是,只要你能说的出名字,我这都有。” “效果好吗?” “绝对保证。” 陈萍萍从费介那里拿到了他自称是药效一流的好东西,据说这玩意曾经是一名著名采花大盗亲自研发出的配方,后来那大盗落入监察院监狱,最后被费介招募进来了,他的方子也都上交处里了。 “记得保密!” “好,明白。” 两个男人神神秘秘,一脸猥琐。 陈萍萍出了监察院,便由影子亲自带着一百黑骑护卫出城。 自监察院得罪了整个庆国官场后,太子便直接命令陈萍萍,出入必须得由至少一百黑骑护卫。 这个排场,可以说是比当朝宰相都还大。 一路来到流晶河畔的太平别院,陈萍萍见到叶轻眉后左张右望确认四处无人,才神秘兮兮的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子。 “小叶子,这是你之前要的东西,无色无味,掺到酒中服用效果最佳,能让人热情如火,但事后只觉得是做了场春-梦,什么都记不起来。而且服色之后,还具有助威之效·······” “还真有这东西啊。” “太子今晚会来陈园,他让我帮他请你过去会面,说要给你道歉和感谢。” 叶轻眉打量着手里的小瓶子,掐着指头在计算着。 “小叶子你算什么呢?” “算下排卵期,嗯,这几天刚好,既然送上门来,那今晚就办了他。”叶轻眉道。 第26章 喜当爹 陈园。 今日的陈园与往前有些不一样,护卫的黑骑数量翻倍,甚至黄昏时分范建还带来了号称飞骑的红甲虎卫。 陈萍萍和范建没在厅里,他们两个坐在厅外的庭院亭中,晚春月夜下,一个小火炉,一壶老米酒,几碟下酒菜。 两人慢慢喝着酒,却不说话,他们虽坐在这里,可心却都在那厅里。 他们暗暗关注着厅里,总想竖耳听到点什么,可惜除了那夜风吹落海棠花的沙沙声,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良久,只听到厅门打开,然后便见叶轻眉扛着太子李淓走出,往西厢而去。范建惊讶的站起来想要上前,陈萍萍拉住他,“坐下。” “这是?” 陈萍萍笑道,“今晚便是小叶子的洞房花烛夜,你要去听墙根吗?” “可太子?” “你啊,就老实坐下陪我喝两杯酒吧,今晚啊,月色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其它,有我监察院的黑骑,还有你手下的红甲虎卫,能有什么事?再说了,五大人也在呢,就是北魏苦荷和东夷四顾剑这两个大宗师来了,也不用担心。” 范建摇了摇头坐下。 “你们这又闹的哪一出?” “告诉你也没关系,小叶子是绝不肯进宫做太子妾的,她本就是看轻天下须眉的奇女子,又如何甘愿做妾?” “可今晚?” “她只想要个孩子,自己养。” 范建一下子全明白了。 “小叶子这样坚持,太累了,何苦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有自己的选择。”陈萍萍却是很尊重小叶子的选择,她说要生个孩子,他就帮她弄来药。 两人举起酒杯碰了一下。 范建一口饮尽杯中酒,怔怔出神。 西厢那个特立独行的姑娘,也曾深深的吸引着他,他也心底暗恋着她,可今天,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就算她不嫁入东宫,也不会看上其它人,这世上能配的上她的,也许便只有太子殿下了。 “来,再干一杯,恭喜你升户部侍郎。”陈萍萍再举杯,两人再次一饮而尽。 “还得多谢你的凉国公案,把户部尚书、侍郎都一起剥皮了,这才让我有这机会呢。” 虎卫与黑骑,现在成了太子手里的两张王牌,加上如今慢慢渗透的大内侍卫和京都守备,太子对京城的掌握一日强似一日。 “你都已经是户部侍郎、司南伯爵了,范妈没有说要给你找个大家千金吗?” “自然说了。”范建道,其实范建父亲和母亲早就在催婚了,可之前他心里还念着小叶子,不肯同意。“说了几家的姑娘,家世人品相貌都是不错,你帮我参谋一下。” ······ 天明。 太子李淓有些头痛的醒来,他打量着陌生的房间,看着桌案上烧剩下一小截的红烛,还有屋里的红绸装饰,再掀开被子看着自己赤果的身体发怔。 “陈萍萍!” 他终于想起来昨晚自己来陈园跟叶轻眉会面,记得喝了好多酒,然后就醉了。 莫非? 陈萍萍一袭黑袍进来,脸上居然带着笑。 “这怎么回事?” “殿下昨晚与小叶子喝多了,我便安排殿下在这里歇下了。”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指着身旁的陌生女人。 “殿下不喜?” “你别装糊涂,她呢?” “小叶子?她昨晚回太平别院去了啊,走时还说你酒量一如继往的不行呢。” “那我这又是怎么回事?”李淓掀开被子。 “殿下昨晚醉了,把照顾你的园中婢女给拉上了床。” ······· 李淓骑马回宫,一路上都在低头脑袋回忆,可任他怎么回想,都想不起来喝醉后的事情了。他扭头看了眼后面的那辆马车,车里是陈萍萍说的昨夜服侍他的那个姑娘。 长的倒是年轻漂亮,甚至有几分叶轻眉的样子,那姑娘此刻正欢喜的不得了的坐在车里。李淓见过这女人后,便对陈萍萍说要抬举她,将她带入宫做妾。 李淓总有些怀疑,可又实在想不起来。 其实他心里更期望的是昨晚与他春风一度的是叶轻眉,可又觉得叶轻眉现在跟他关系不好,这种事情不可能。 一路上患得患失胡思乱想回到了东宫,对于那个带回来的女子,他只是让洪四痒去安排,然后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了。 此后几天,叶轻眉总让陈萍萍来传话,邀他喝酒。 李淓虽然日理万机,事务忙碌,可依然每天晚上都抽空到陈园去喝酒,可每次都会喝醉,然后醉宿陈园。 走的时候,他的后面总会跟着一辆马车,里面坐在一位陈园的美丽婢女。 “小叶子,我总感觉太子殿下已经察觉了啊?” 陈园中,陈萍萍对叶轻眉道,“你还没有怀上吗?” “哪有这么快知道的,总得要有点时间才知道的,为了保险起见,多播几回种子怀孕机率才大。” “可总这样,太子肯定会知道的。” 叶轻眉撇撇嘴,“谁让你总找这么蹩脚的理由应付他,是人就会怀疑,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又没有证据嘛,都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费介的药确实不错,跟他说我很满意,我特给他一万两银子做为他三处的研究经费。” “那我代他谢过了。”陈萍萍也无奈的道,现在他感觉自己成了个拉皮条一样的,整天在家里偷偷摸摸的安排他们两个,每天早上还得陪上一个婢女。 “你家那些婢女不会露馅吧?”叶轻眉问。 “放心,我也给她们用了费介的药,所以她们跟太子一样,什么都想不起来,我们说什么她们就会信什么,真以为被太子临幸了呢,能入东宫,个个都高兴万分,哪还会怀疑。” “萍萍,你再辛苦一下,再坚持几天。” “再坚持几天?” “等我这次排卵期过了就算了。” ······· 这天太子李淓在东宫里有些坐立不宁,都快到黄昏了,也没接到陈萍萍送来的邀请。 “洪四痒,你替我去监察院问下陈萍萍,今天是不是还有事情忘了。” 洪四痒亲自跑了趟天河大道上的监察院,结果陈萍萍却说没有。李淓接到回话后,很不爽。 夜幕降临。 李淓微服出京,半夜偷爬陈园的围墙入内,结果并没有看到叶轻眉。他气的直接找到陈萍萍,“她呢,今天怎么没来?” “小叶子说以后不想跟你喝酒了,你每次一喝就醉,实在没意思。” 李淓在陈园呆了一夜,自饮自酌,喝了许多酒,这次却没有醉。第二天,他回东宫的时候,后面没有再跟着陈园送婢女的马车,陈园的婢女这天也极为失望,没人再是那幸运儿。 陈萍萍每天都要去一趟太平别院。 “怎么样,有了吗?”一见面,陈萍萍又重复昨天的话。 “嗯,有了。”叶轻眉点头。 陈萍萍愣住,良久后才嘿嘿的笑了起来,“真有了?” “嗯,滑脉,确定了,辛苦了那么多个晚上,终于没白费,老娘终于要当娘了。” 陈萍萍也十分欣喜,“我也要当干爹了。” “可惜芳芳却不知道自己要喜当爹了呢。”叶轻眉坏笑着道。 第27章 火枪轮椅 秋八月。 东宫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 今日是太子大婚之日,娶的是皇后兄长燕国公嫡女,宰相率领百官至东宫庆贺。 太子今天豪气干云,面对大家的敬酒是来者不拒,甚至都不让陈萍萍他们代喝。 “殿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别喝醉了,一会还要洞房呢。”叶重笑着道。 “没事,今天高兴,喝。”李淓举起酒杯又饮了一杯。 闹至半夜,众人把太子送入洞房。 洞房里,太子妃一身红妆,头上凤冠霞帔红盖头,已经枯等了半夜。 门关上。 洞房里只剩下了两个人,李淓直接躺到了床上,连盖头也没有去掀。 “睡吧!” 太子妃没有想到今晚新婚之夜,等了大半夜,结果只等来这句话,不由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她在那里抽泣,可太子却只是不耐烦的道,“哭什么?要哭到别处哭处。” 太子妃吓的不敢哭泣。 “过来服侍我睡觉。” 太子妃没有想到,平日里那个英俊高大温文尔雅的太子表哥,怎么现在却是这个样子的。 ······· “轻眉,轻眉。” 沉重的身躯压在身上,她闻着那股着冲鼻的酒气,强忍着他横冲直撞带来的疼痛。 可是当他听到嘴里喊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时,她终于绝望了。 轻眉,她知道这个名字,太子曾经为了这个女人还与皇后闹过,虽然最终太子娶了自己,却没想到新婚洞房之夜,他在自己的身上却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 太子折腾的累了,翻身躺倒一边很快就打着鼾睡着了。 可太子妃却早已经泪水打湿了枕巾,身体疼,心更痛。 第二天一早,太子醒来,对她依然冷冰冰的。 “明日,我要跟陈萍萍去陈国边境,你自己照顾自己。”说完,太子便走了,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 ······· 陈园。 两月前,陈萍萍随太子突然征讨陈国,一开始势如破竹,可是在围困陈国都城燕京时,被北魏战清风手下第一神射手胡悦暗箭突袭。陈萍萍舍身相救,护得太子无忧,自己却身受重伤。 如今战事结束,陈国被灭,庆军凯旋。 陈萍萍依然还是卧床不起,那一箭差点要了他的命。 回京养伤,难得一段清静悠闲时间,每天陪着小叶子一起聊天,这是陈萍萍最轻松也最惬意最享受的一段日子。 可是这样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庆国上次突袭陈国,打了北魏一个措手不及。 北魏对于南庆吞并陈国十分不满,北魏锦衣卫和边帅战清手联手,很快就制定了一个夺取陈国的作战计划。 “战清风已经被魏帝授封为南征大帅,萍萍,我准备二次北伐,上一次我们没有准备,让战清风占了便宜,这一次,要他血债血偿。” 太子李淓把陈萍萍叫到东宫。“我需要你监察院的情报配合。” “你还能行吗?不行的话,我叫其它人负责。” “殿下,小叶子说过,不能问别人行不行,这事交给我吧。” 陈萍萍再次回到监察院,监察院开始全力运转起来,目标只有一个,北境情报。 “院长,我们得到一个极重要的消息,是北魏那边暗桩发回来的,北魏锦衣卫头子肖恩儿子将要大婚,而肖恩打算秘密回去参加儿子的婚礼。”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肖恩老家就在北境边境附近,我有个大胆的计划,就是派黑骑越境突袭,擒拿肖恩。” 陈萍萍知道这个肖恩,负责北魏情报的重要人物,据说是魏帝心腹,小叶子还曾经见过这个肖恩,当年肖恩和苦荷为魏帝寻找长生不老药,找到了神庙,遇到了小叶子和五竹。 小叶子跟着他们离开了神庙,并给了两人各一本武经,苦荷因此得成大宗师,而这肖恩据说也是九品上的高手,差一步就是宗师了。 北魏锦衣卫情报方面十分了得,他与战清风配合,那么对南庆威胁极大。 “我亲自带黑骑去。” “院长,你伤刚好。” “伤已经好了,放心,我有影子陪着,还有一千黑骑随行,不会有事。”陈萍萍道。 “这一仗对太子至关重要,我必须全力以赴。” 萧萧秋风里,陈萍萍率领黑骑秘密北行。 数日后,叶轻眉正在太平别院缝婴儿衣服,却见到影子出现。 “院长想见你。” “萍萍怎么了?” 陈萍萍此次北上开始十分顺利,他带了影子和费介同行。在肖恩儿子的婚礼当天,费介先是假扮宾客潜入下毒,然后陈萍萍带黑骑杀入肖氏庄园。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肖恩的实力。 这位北魏情报头子,曾经和苦荷一起得到过叶轻眉送的武经,苦荷得以进入了大宗师之境,肖恩虽然因为负责锦衣卫耽误不少练武时间,可也依然练到了九品巅峰之境,已经触摸到了大宗师的边。 这样一个半步宗师的强者,是极其凶悍的。 费介的毒并没有毒倒他。 虽然最终还是擒下了肖恩,可此行付出的代价也极大。 当叶轻眉赶到陈园见到陈萍萍时,发现他居然还冲着自己笑。 “你的腿?” “伤到了腰椎,腰部以下没了知觉,两条腿废了。”陈萍萍是笑着说这些的,“那个肖恩确实很厉害,已经是半步宗师了,我大意了。不过幸好之前你给我做的轮椅我没扔,现在正好接着用。” 叶轻眉气的直叹声。 “你说你才七品,你到处拼什么呢?现在这下好了,腿都没了,瘫了,你高兴了?” “命还在啊,而且值了,北魏没了肖恩,就好比战清风没了耳目,太子已经到了北境,这二次北伐便能赢战清风了。” “值个屁,腿都没了还值。”叶轻眉骂道,心疼的流泪。 “我给你重新做把轮椅,做把更耐用更舒适点的。” “这把就挺好。” “好个屁,我给你做把能给你保命的,省的下次你又去浪,把命都给浪没了后悔就晚了。” ·······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正当李淓在北境连战连捷之时,庆帝病亡,李淓不得不休兵罢战,回京即位。 不久后,北魏内乱,战清风兵变,篡夺皇位,改国号为齐。 北魏分裂,这对于南庆来说本是一个大好机会,可此时李淓新继位,却也无暇再北伐。 京都,叶轻眉的肚子一天天的越来越大,陈萍萍每天呆在太平别院陪着,叶轻眉为他打造了一辆新轮椅,一辆全黑色的轮椅,精钢为骨,以黑木为面,最特别的是,叶轻眉亲自设计并打造的轮椅扶手里竟然暗藏着两根枪管,里面装有火药,在危急之时可以按动扶手上的开关击发。 “宗师以下,就是九品高手,近距离的这一枪,也能打掉他半边身子,当场击毙!” “火枪?如何厉害?当年你杀太子和魏王的莫非也是这个?” “那个太大藏不进你轮椅里,这是我特别为你打造的,为此我还新弄了两个作坊出来。有了这个,你以后就安全多了。” 陈萍萍心里暖暖的。 “谢谢你,小叶子。” “谢什么,你可是我孩子干爹。” “将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这小子的。”陈萍萍道。 叶轻眉摸了摸隆起的肚子,“最近感觉他在肚里十分闹腾,真有可能是个带把的。” “带把的好。”陈萍萍笑着说。“这小子,他爹是庆国皇帝,母亲是天下首富,干爹是监察院长,还有个天下第一大宗师当他老师,一出生就能横着走了,可不得了。” “哈哈哈!”叶轻眉也不由的大笑。 第28章 神庙来人 “小叶子,陛下一即位,已经开始改元改制,推行新政,都按你先前描绘过的那样,改革朝政,革除积弊。御史台改成了都察院,特授风闻议事之权。”太平别院,陈萍萍送来几件自己亲自挑选的玩具。 “你曾经说我们这些太监可怜,所以现在陛下已经废除了向各王府国公府派遣太监的惯例,还散了宫里一半的太监,且严禁宦官干政。” “陛下还在朝堂上提出要动用国帑,在三年内修建遍布国内的邮路,陛下还派薛清长驻江南扶持商家,且禁止朝廷干涉民间商事,陛下还新设了河运总督衙门,专门负责修葺大江河堤·····” “朝廷还新设了教育院、转运司、提运司、同文阁等新衙门,一切都如同当初你说的那样,庆国改制新政。” 陈萍萍欣喜的向叶轻眉说道。 叶轻眉的肚子已经大的让她走路不便了,她坐在那里却还在啃着个油炸鸡腿,“推行新政,不是把年号改两下就叫新政,也不是把兵部改成枢密院,把御史台改成都察院就叫改制。” “新政不是名字新就是新政。”叶轻眉对于如今新天子的新政,似乎并不怎么满意,那个邮路系统我听说了,寄一封信得要一两银子,这叫搂钱不叫便民。不许太监干政,可洪四痒却能当侍卫统领,他难道没干政? ······· “小叶子,事情总是一步步来的,起码陛下现在锐意改革进取,这就是好开头啊。” 叶轻眉咬了口鸡腿,“萍萍啊,这新政改革,你得多盯着些,肯定会有许多人故意浑水摸鱼,甚至给新政泼脏水的。” “小叶子你放心,谁敢败坏新政改革,我就查谁,管他是王公贵族,还是军方将门,一查到底。”陈萍萍狠狠道。 “还有那个报纸,这是开启民智的东西,不要总弄些假大空的东西,或者是些娱乐的花边小道新闻,这是不对的。” 陈萍萍认真的把这些记在心里。 “萍萍啊,闽北三大坊已经建起来了,如今北魏亡国,四分五裂,正好可以多招募些流民过来做工,我想好了,这三大坊以后就交给小贱贱,他是户部侍郎,管着国库,今后把这三大坊也都让他管生产好了,我呢就专心的带孩子。大叶他们那些掌柜,就各负责一州的销售。”叶轻眉说道,“改革新政,最关键还是离不开钱,有了钱才有改革的底气,这三大坊交给朝廷,相信芳芳也能更放开手脚去干。” “小叶子你太好了。” “他毕竟是孩子的爹,再说了,我也希望庆国改革能够成功,这样国强民富,继而北伐平定天下,让天下结束多国的战乱,百姓安居乐业岂不更好?” 新年刚过,庆国的新政改革刚刚拉开序幕,叶轻眉把闽北三大坊移交给了范建管理,叶氏商号只负责销售,不再负责生产,而销售所得之银钱也都源源不断的交付到了范建管理的内库,帮助新政推行。 正月刚过,西边草原诸蛮突然犯边。 皇帝不顾群臣反对毅然决定御驾亲征西蛮。 范建被皇帝钦点随军,负责军需后勤。 陈萍萍留守京都。 陈萍萍每天都会去太平别院陪陪叶轻眉,她临产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近。 “有情报显示,北齐战家也在蠢蠢欲动,随时可能乘机南犯,陛下已经紧急调京都守备统领叶重前往定州御边了。” 说起如今边境局势,陈萍萍有些忧虑。 北魏亡国后,虽然分裂成了十几个国家,但战清风据上都称帝,依然是拥有了北魏大部份的土地和人口,依然是如今庆国最强大的外敌。 几天后,北境全线告急,求援的信件雪花似的飞入京都。 那些北境边将个个十分肯定的说北齐战清风即将御驾南征,将要举国出兵,他们恳请京都方面增援。 “我为监察院长,首谋军事,陛下西征未归,北境告急,看来我只好代圣驾北狩,亲自去一趟北境探察情况,组织防御了。” 监察院中,坐在黑色轮椅上的陈萍萍听完下面的汇报之后,沉吟许久说道。 “院长,你行动不便,还是让我们去吧。” “我这个院长亲自出马才能勉强镇住那些跋扈边将们。” 陈萍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叶轻眉,可如今局势下,他不走一趟也不行。 “你去吧,自己小心点,别又傻傻的去拼命,你现在是院长,你负责指挥就好。我这里你别担心,有五竹在呢,你别忘了,他可是天下第一高手,有他在,什么事都没有。”叶轻眉道。 “嗯,我速去速回,肯定能赶在那小家伙出生之前回来的。”陈萍萍道。 陈萍萍率领黑骑出京往北境去,京都交由枢密使秦业坐镇,陈萍萍相信有五竹在京,秦业绝对会很老实。 出京之后,陆续接到许多情报,北齐果然出兵了,他于是只得加快速度北上。 京都,流晶河畔。 夜半时分,五竹脸上蒙着黑巾,沉默的出现在了别院墙外。 在那河畔与别院之间,有一名穿着寻常布衣的汉子站在那里。 早春时节,汉子却身着单薄衣衫,他不畏寒冷,面容平静,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跟五竹有几分相像。 只是他没有蒙眼,但那眸中冰冷而寒无感情。 五竹的手直接握到了铁钎之上。 汉子手里提着把刀,刀无鞘。 “你来做什么?” “带你们回去!” “你从哪得知的消息?” 布衣汉子却懒得回答,“跟我回去,否则死!” “你不该来,既然你来了,那我只有杀了你。”五竹冰冷的道。 “杀了我也没用,我不回去,便还会有人出来找你们,你们永远也逃不掉躲不过。” 说着汉子提刀猛劈过来。 五竹提钎而上。 两人猛的撞击到一起。 五竹的铁钎从布衣汉子的胸部透出,而布衣汉子的刀也自五竹的肋下穿出。 惨白的月光下,两人身上流出的却是金色的血液。 终究还是五竹更快了一点,他准确的刺中了对方胸部,而对方却只刺到他的腹部,差了一点点。 五竹拔钎,里面响起金属交缠的声音,卡嚓卡嚓的似乎被铁钎绞断。 两人沉默着抽出各自的刀钎。 依然面无表情。 布衣男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然后对五竹道,“他们还会来的。”说完,倒地不起,再无声息。 五竹看着倒在地上的他,低下头沉思了会,然后背起他进了院子。 叶轻眉早上醒来,没有看到五竹,在自己床头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字。 “家里来人了。” “我送走一个,还有一个,我去找他。” 纸上还有金色的血迹,叶轻眉面色大变,她知道五竹受伤了,而且肯定受了很重的伤。 而更重要的消息是那几句话,家里来人便是神庙来人了,送走一个是杀了一个。 没想到神庙追查到了这里,还一次派来了两个使者。 这些神庙使者都是实力不弱于五竹的,堪称大宗师级,若是找到这里,他们一定会把叶轻眉带走,更不会容许孩子的存在。 五竹为了保护她和孩子,主动去找剩下那个使者了。 “神庙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叶轻眉面色苍白,她想起了曾经被困在那里的经历。 京都。 皇宫。 太极殿里,皇太后一身凤袍端坐在殿中,她手里捧着一封密信在看着。 “即刻起封锁宫城,京都戒严,令枢密使秦业即刻接管京都守备,违令者斩。” 年轻的皇后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传国丈入宫!” “宣城门司统领入宫!” 向来强势威严的皇太后下达了一连串的旨意,宫里宦官们奔跑着出宫传令。 皇后浑身颤抖着起来。 “怕什么?你不是整天在我耳朵边念叨吗?如今终于有机会了,你反而害怕了?”太后冷笑道。 第29章 叶轻眉之死 庆国历五十七年。 皇帝亲征西蛮未归,司南伯爵随侍军中,监察院长陈萍萍代圣驾北狩,京都由皇太后垂帘。 流晶河畔,太平别院里大家都格外的小心,连走路都惦着脚,别院的女主人临盆在即,大家都怕吵到她的休息。 这几天五竹不在家,小姐总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的。 大叶脚步匆匆进来,“小姐醒来没?” “姑娘昨夜都没睡好,刚睡下。”一名婢女回道。 大叶点了点头,便站在廊下等候。陛下西征草原胡蛮,由皇太后垂帘听政,而偏偏范侍郎和陈院长也都先后出京,这让大叶隐约嗅到了点不好的味道。 尤其是一早上,京城便开始戒严,他好不容易才从城中出来。 整个京都,没有几个人知道天下闻名的叶氏商号的女主人怀了孕,更没有几个知道怀的是当今天子龙种,大叶是叶氏商号的大掌柜,却是那少数知情的几人之一。 京城突然戒严,他不由的紧张起来。 ······· 十三城门司的官兵顶着春寒提前关闭了京都各门,禁止出入。 京都守备师的禁军,也已经接到了太后懿旨,指挥权移交给了枢密使秦业老将军,元台大营里,秦业已经亲自坐镇,诸将校都得到命令,无他手令不得出营。 守护皇宫的数千禁卫,也早接到太后懿旨,全副装备的站到了高高的宫墙之上,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宫墙外。 京都的三大防卫力量,此刻全都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 京城中的许多百姓们接到的官方消息是有西胡北魏东夷城的刺客潜入京都,意图制造混乱,所以实行全城戒严。 可那些敏感的贵族官员们,却都已经感受到了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没有人会想到,京都突然戒严,会跟城外流晶河畔太平别院有关,更想不到那位人人称赞的神秘叶氏商号女主人会被卷入其中。 黄昏时分,天阴沉沉,卡嚓一声春雷响起,然后是春雨哗啦啦的下个不停。 受戒严令影响,平日里热闹的流晶河上的画舫们今天也都有些冷清,乐伎们无力的弹拉着丝竹乐器。 咔嚓又是一道春雷落下,把昏暗的天映亮半边。 “那是什么?” “走水了。” “那好像是太平别院吧?” 一条画舫上,无聊的女伎倚着舫窗看着外面的雨水落在河面上,突然那闪电照亮了两岸。 她惊讶的看到雨夜里对面的那神秘大院子居然在燃烧。 船上许多人闻声望去,又一道雷落下,有人发现有许多黑衣人趁着火势冲入别院,见人便杀。 “刺客,敌国的奸细刺客,他们在太平别院杀人放火!”有人惊呼。 ······· 流晶河上的画舫,众人亲眼目睹了一场杀人放火。 相距数里的京都城,在雨夜里就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太平别院有人拼死跑来求援报信,可城上城门司的兵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射出了一支箭,喝令不得靠近。 不远处,元台守备师大营。 守营士兵听到赶来的人求救后,上报坐镇大营里的秦业。 秦业听完后只是哼了一声,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当有将校提出置疑时,秦业只是回答了一句,“这定是敌国奸细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守备师的职责是保卫京都。” 他拒绝派人前往太平别院。 火在燃,血在烧。 宫中,太极殿里。 “太后,那里火起了。”姚太监进来低声禀奏。 “去告诉秦业,做好他该做的事情,不该管的事情别管。”太后阴着脸道。 ······· 天亮。 太平别院的火在雨中烧了一个晚上。 皇后欣喜的上前告诉太后。 “那个贱人死了。”她浑身颤抖着,可脸上却是疯狂的喜悦,那个时时刻刻缠绕着她如同恶梦一般的女人死了,终于死了。 “终于死了。”太后缓缓的点头,“那个孽种没生下来吧?” “生了,是个孽子,不过刚生下来就死了,哈哈哈。”皇后疯狂的笑着。 “哎。”太后叹了声气,然后摆了摆手,“让他们把事情做干净点,我困了,先去休息了。” ······· 数日后。 京南的道路上,黑巾蒙面的五竹背着个竹篓,里面装着一个包裹在襁褓里的婴儿。 黑衣人穷追不舍。 五竹在不停的逃,手里的铁钎将一个又一个黑衣人击杀,可自己的身上也不断增添伤痕,这位曾经把叶流云这样九品上剑圣的剑都轻松夺走的人,却在接连击杀了两位来寻找他们的神庙使者后重伤未逾,实力大减。 一钎插死一名黑衣刀客,可是更多的黑衣人围了上来。 五竹被重重围困。 领头的黑衣人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杀,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突然,山陵后马蹄震地,冲出一队黑甲黑马的骑兵,他们披着幽黑的铠甲,骑着乌黑的战马,手拿着连发的硬弩。 黑骑奔出,一言不发就是连弩齐发。 这可连发的齐弩可是连许多军中部队都未列装的庆国秘密武器,连绵不绝的弩箭直接就把那些正得意的黑衣人击杀大半。 这时又一队黑骑从山陵后出来,却还护卫着一辆马车。 马车帘子已经掀开,车内坐着的是面色苍白,胡子稀疏的男子。 一个在京都能让人闻风色变的男子,跛子陈剥皮。 陈萍萍看到了五竹,也看到了那个背篓,当他看到里面的那个婴儿时,对着五竹点了点头。 他双掌合击。 “黑骑士!” “是监察院的黑骑士!” 有人惊呼。 黑色的骑士,还有那黑衣的老跛子陈剥皮,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他不是在北境吗?” 可回应他们的却只是听令而动的黑骑士,他们默不作声的冲出,如同是一把黑色的镰刀在无情的收割着那些黑衣人。 “法师,阻止他们!”黑衣人首领对身后一名全身都藏在斗篷里的男子喊道,男子举起了一柄古朴的法杖,开始吟唱咒语。 不知名的能量开始波动、聚集。 陈萍萍身边的影子动了,如同一只鹰隼疾速扑出,一声脆响,法师的咒语戛然而止,那藏在斗篷下的人头高高飞起,鲜血如雨。 “从西边来的这些法师总是不明白,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法术就跟宰相的笔一样,毫无作用。” 黑衣人被迅速清除一空。 陈萍萍在下属帮助下坐上轮椅,来到了身受多处重伤,却依然笔直如枪的五竹面前,相识数年,大家都有变化,唯有他的相貌始终不曾变过。 “我需要一个交待!”五竹冷冷说道。 轮椅上的陈萍萍看着竹篓里那个睁开乌黑眼睛盯着他们看,毫无惊惧之样的孩子,有些惊讶。 “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我也必须给他一个交待。”他伸手出,想要抚摸那孩子的脸,却发现孩子居然已经睡着了,“他是谁?我接到的消息,小叶子跟孩子都死了。” “太平别院里确实有个刚出生的婴儿死了,但那个孩子不是小姐的,是范建的。” 陈萍萍意外。 “范建女人同天生产,只是那孩子生下来就不行了。” 范建还没娶妻,但在流晶河上有个相好的,后为她赎身,但范建父亲不许那个女人进门,于是只好安排在叶轻眉的别院,一来叶轻眉不轻视她,二来两个怀孕的女人也有个伴。 “男孩女孩?” “男孩。”五竹说完,便准备离开。 “你要把这孩子带到哪去?”陈萍萍即悲痛又带着一点点欣慰,总算她还留下了一点点骨血在人世。“你是个瞎子,现在又受了重伤,难道你要带着他跟你浪迹江湖?” “这是小姐的骨肉。” “这也是陛下的血肉。”陈萍萍道,“他生下来就没了娘,你总不能让他再没有爹。” “京都不安全,事实上,有人出卖了小姐。我现在还不知道出卖她的人是你还是范建还是庆帝,可谁都有可能,所以我谁都不相信。”五竹扯了扯脸上有些松动的黑布。 陈萍萍有些恼怒的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小叶子最亲的人,怎么可能会出卖她。你相信我,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给他报仇,不管是谁谋害了她,我都会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相信我们,陛下也一定会为她报仇的。” “我不信你,更不信你的主子!” 陈萍萍根本不愿意顺着五竹的话去想,“瞎子,你除了杀人还会什么?给孩子喂奶,教孩子识字,这些你会吗?” “跛子,你似乎也只会杀人!” 陈萍萍恼怒,“我在北境闻到了一些不好的味道,便立马赶了回来,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谋害小叶子的是那些王公贵族,我会以血还血,清理他们的。” 五竹不屑,摇了摇头。 “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你好好想想吧,为何皇帝要亲征西蛮,为何要把范建和他的虎卫调走随侍军中,又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北齐南下迫使你北上边境代天子巡狩?而为何这个时候偏偏神庙来人找上门来为何会这么巧?” “庆帝、你、范建还有我,随便一个在小姐身边,那些人都不可能伤害的到她,可偏偏就这么巧,你信吗?我不信,我不信你,不信范建,更不信庆帝,我不会把孩子交给你们任何一个,除非我查到最后的真相,能证明你们与此无干。” 陈萍萍沉默。 良久,他对五竹道,“你的怀疑有道理,可我和范建都不可能害小叶子,陛下也不可能。事发时陛下远在西蛮,他更不可能调动北齐大军南下。这样吧,你可以先去澹州,范妈现在居住在那里养老,范妈很喜欢小叶子。在我查出结果前,这个孩子可以有一个新的身份。” 范建的长子死在了太平别院,但真正知情的没几个。 陈萍萍让五竹带着这个孩子,便以范建外室私生子的身份过去。 五竹最后默认了这个安排,没有了叶轻眉,他便失去了指令。 陈萍萍看着那个孩子,如冰雕雪琢般的可爱,“哈哈哈,真跟他妈妈长的一样漂亮,将来一定大有出息。”笑着笑着,他眼睛闪着泪花,泪水突然止不住的就流淌下来。 五竹一袭黑巾,一杆铁钎,一个背篓,带着那个睡的香甜的孩子离开了。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苍白的的面孔上泛起青紫。 “血债血偿,以牙还牙。” 第30章 杀他个干干净净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交待!” 京都郊外,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范建一见到陈萍萍,便立即喝问,他红着眼睛,目光如剑。 “哼,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交待。你是户部侍郎兼太常寺司库,实际主持户部和太常司的事务,管理着国库。我大庆铁骑出征之时,你负责军需后勤的调度,要留守京都坐镇统筹,为何这一次却去了前线,为何你还把红甲虎卫全带走了?” 两人见面,却都红着眼睛。 “我奉陛下之令随侍军中,负责军需调度,有当年陛下崤山之鉴,当然得带着红甲虎卫随驾。可是你明明留守京都,你却为何跑到北境去,还把黑骑都带走了?” “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你出卖了她?”范建咬牙切齿吼问。 红甲虎卫和监察院黑骑都远远的站着,他们隐约听到这两位当今陛下红人在吼叫争吵,却不敢探听究竟,可隐隐也知道跟太平别院有关。 “我出卖了她?哈哈哈,我陈萍萍把她当成妹妹,她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陈萍萍瞪着范建。 范建不甘示弱的瞪着他,“你把她当妹妹?我呢?在我眼里,她就是落入凡尘的仙女,我从看到她第一眼就爱上她了,虽然最终她没选我,可我始终爱着她。” 两人骂着骂着,最后忍不住流泪起来。 那个世间万里无一的奇女子,那个看轻天下须眉的奇女子,永远的离开了他们,被人谋杀了。 “这里面有问题,五竹说的对,有太多的巧合了,这绝对有问题。” 范建抱着头有些痛苦的道,“可是就算皇后的父亲是国公,是元老会的领事大臣,他也一样没有能力去调开五竹。五竹不是说,是神庙来人,对方是神庙使者,那是跟他一样的高手,比大宗师还强,一来还是两个,国丈知道神庙在哪吗?他们找的到神庙使者吗?不可能!” “这只能是巧合。”范建道。“就算是陛下也没有能力可以让北齐皇帝配合着南下亲征,北齐不南征,你就不会北上。” 根据叶轻眉曾经跟他们透露过的神庙信息,五竹虽然不练真气,可实力却是大宗师级的,而神庙又在那遥远的雪域之中,谁有能力调动神庙使者呢? “不,不可能是巧合,我不相信这样的巧合。”陈萍萍道。 “血债还须血偿!跛子,我把虎卫都带回来了,你的黑骑也在,我们血洗京都!杀他个干干净净!”范建不但失去了心爱的女神,而且外室私生子也死了。私生子是生来就死了,可外室却是在这场劫乱中被杀的。 陈萍萍冷冷的道,“仅凭虎卫和黑骑根本不可能控制京都,如今京都由秦业掌控着,京都守备师、十三城门司,还有巡城司、皇城禁军等,都在太后和秦业的控制下,我们这个时候若是出手,只怕正好如了某些人的意。” 黑骑虽然战绩了得,可毕竟总数才一千,而虎卫虽皆是五品以上高手,但数量更少。 黑骑擅奔袭,红甲主护卫,而在这庞大的京都城,京都三大防卫力量不论是哪一支,数量都远超他们。 城门一关,守城弩就能把黑骑、红甲干的精光。 “等陛下回来,拿回京都的防卫大权,到时我们再出手。”陈萍萍始终不相信,这件事情只是那个愚蠢的皇后和她那愚蠢的父兄们所为。 “血债必须血偿,而且要血偿到底!”陈萍萍面色阴冷。 ········ 皇城红墙下。 两辆马车缓缓驶近,相交的时候各自停下,车夫下车离去。 “三年了,你准备好了吗?” 一身紫袍玉带的司南伯范建坐在马车里道。 隔壁的马车帘,脸色苍白胡子稀疏的监察院长陈萍萍咳嗽了几声,“整整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每天都睡不安稳,一天不除掉那些人,我便一天睡不安稳,准备了这么久,是时候了。” 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后,范建叹声,“我掌管了三年内库,每天面对内库的时候总会想起她,这是她的产业。” 陈萍萍不屑的道,“她向来都是说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只是工具而已。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孩子挺好的。” 范建说,“听说你安排了费介那个毒物去当他的老师?” “有五竹在澹州我不怕有什么人找过去,没有人是已经恢复了的五竹的对手,我只是担心有人下毒,所以让费介过去当他老师,有他在,没有人能毒的到那孩子,顺便教他点下毒防毒的本事。” “如果她还在,也许会教的更好,我们终究不能替代她。”范建叹气。 “动手吧,三年隐忍,只为今日。”陈萍萍道,“再等下去,只怕这个世界上就再无人会知道这世上曾有一个叶轻眉了。” 三年了,当初本就比较低调隐秘的叶轻眉,如今更加的不为世人所知,当年的叶氏商号,如今已经被收归官有,改为了皇家内库。当年叶氏的那些掌柜,也都被圈禁在京中。 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晓叶轻眉了。 叶轻眉曾经的理想,那些生而人人平等,要让天下太平的那些理想,早就隐埋于历史之中了。 真正还记得那个女子的,也就是陈萍萍、范建等人了。 真正还一心念着为她复仇的,也就是陈萍萍和范建了。 “你找过叶重了吗?”范建问。 叶重如今统领京都守备师,这是京师最强的一支力量,远不是黑骑和虎卫能比拟的。 要想血洗京都,便绕不过这支力量。 过去三年陈萍萍一支在等,便是等秦业交出这支力量。 “我找过她,虽然叶重当年被我们一起揍成了猪头,可是他对于小叶子却是始终很尊敬的,还有叶流云,我也去见过他。” 叶流云弃剑习练散手,苦心钻研,如今已经正式晋阶大宗师。 “叶流云向我打听五竹的下落,我告诉他,五竹在澹州。” 范建惊道,“你疯了,告诉他做什么?” “叶流云就算成了大宗师也不是五竹的对手,我让他去谵州,那么我们动手时,京都便会少了一个变数。”虽然叶重已经跟陈萍萍做了利益交换,达成了秘密协议,但叶重跟叶流云虽是叔侄俩,叶重却并不能代表叶流云,这种时候,当然是少些不可控的因素更好。 “陛下明日南巡,三天后我们动手!”陈萍萍说完,便伸手摇动了马车铃铛,车夫从黑暗里回来,却是负责暗杀的影子主办。 皇帝车驾南巡,枢密院使秦业亲自带着禁军护卫随行,出人意料的是,皇帝这次特意带上了皇后和太后以及长公主同行。 皇帝南巡,朝中由宰相和元老会领事大臣暂时摄政,京都防卫由侍卫统领洪四痒、京都守备统领叶重和十三城门司统领等负责。 陈萍萍回到了天河大道的监察院里,他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折子,翻开,上面写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这些名字,是他这三年来不断添加上去的。 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那笔血债的主人,血债必须血偿。 “四顾剑曾经一月内三闯皇宫,可依然没能行刺的了皇帝,如今已经铩羽而归回了东夷城了。” 影子全身都遮起来,“都说洪四痒也晋位大宗师了,再加上叶流云,四顾剑一人自然难敌两大宗师,何况宫里九品高手如云。可惜,没能把他留下来,否则我就能手刃他。” “待这次事毕,我从院里挑人随你回趟东夷城。” 陈萍萍心里叹息,四顾剑前来庆国行刺皇帝,是因为他认定叶轻眉是被庆帝害死的,他不会理睬陈萍萍和范建等人的想法,他只按自己的想法意图行事,他认为庆帝害死了叶轻眉,所以他一把剑杀进庆国皇宫,可惜皇宫中高手如云,更有了天下第四大宗师洪四痒镇守。 加之关键时候有叶流云这位宗师出手,四顾剑一月之内三闯皇宫都没有成功,最终饮恨而归东夷城。 以前对四顾剑没什么好感的陈萍萍,突然觉得四顾剑也是个不错的人,起码他没有忘记叶轻眉,起码他还在为叶轻眉复仇,虽然他觉得四顾剑的复杂对象找错了人,他应当找太后皇后长公主他们,而不是找皇帝。 “叶重的元台守备大营今天不会出动,但城门司得由我们监察院的人自己去控制。十三城门司的守备是皇后的兄弟,所以我们跟他们没的谈。影子,你去唤醒这些年来我们安插在城门司的人。” 京都守备大营在城外,而十三城门司负责的是京都各城门守卫、街道巡警,皇宫禁军负责皇城宫城守卫。 要血洗京都,首先就要控制京都各门。 “我们这些年虽往城门司渗透安插了不少人,但还不足以控制衙门。” 陈萍萍眯起眼睛,“所以我让你去,统领不肯听话便杀统领,校尉不肯听话便杀校尉,只要把这些头头脑脑杀了,我们安插的人就可以接替指挥大权了,下面的人自然就依令而行。” “真要杀吗?” “杀他个干干净净,杀他个血流成河,血债必须血来偿!”陈萍萍狠狠的说道。 第31章 京都血夜 月黑风高。 十三巡城司统领从国公府走了出来,门口早有马车在等候,他上了马车,护卫着簇拥着前往巡城司衙门。 街道上空旷而又寂静,马蹄声得得。 马车到得巡城司衙门前,衙门气死风灯悬挂着,灯下站着当值的士兵,一切如常。 马车停下,车帘掀开,这位年轻的国舅爷面带着微笑下来。 突然,他的眼瞳紧张的缩了起来,在那衙门大门内竟然有一双眼睛正冷漠的看着自己,那人坐在一辆轮椅上。 他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自尾巴骨升起直至天灵盖。 他张开嘴,想要出声,可一道黑影闪过,他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自己居然在飞,而且他还看到了自己的身躯依然站在原地,再然后他恍然大悟,是自己的头在飞。 影子一剑削飞了这位国舅爷脑袋,统领着十三城门司的候爷,就这样被一剑斩杀。 “陈剥皮···”临死瞬间他恨恨的道,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三年了,这陈剥皮居然还没忘记那件事,更想不到他敢如此行事。 那颗人头啪的一声掉落地上,一直滚到了陈萍萍的脚下。 陈萍萍低头打量着这颗本来高贵的首级,冷冷的看着,他伸出腿,不屑而又厌恶的一脚踢开,如同踢一个皮球。 “第一个人头,第一滴血!” “就让你的鲜血引燃今夜的京都吧!” 陈萍萍拿起本子,在上面画掉了一个名字。 十三城门司衙门,做为京都三大防卫力量之一的统领中枢,门口站着披甲守卫,可他们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最高上司被当场斩杀。 门内。 衙门庭院里,数十位统领的心腹,此刻都被控制在场,他们被解去铠甲,缴去刀剑,一个个不安的站在那里。 “陈萍萍,你这是谋反!” 有人在大喊,可更多的人只是浑身颤抖,当朝皇太后的侄子、皇后的兄长、元老会领事大臣的嫡长子,朝廷的十三城门司统领,一位堂堂侯爵就这样被监察院给私刑处斩,太恐怖了。 陈萍萍却是头也没有回,只是冷冷的举起了右手,然后挥落。 “杀!” 看守着这群将校的也是十三城门司的,却是监察院这些年来暗中安插和拉拢过来的人,他们毫不犹豫的便拔出了佩剑。 刀光如雪,一个又一个城门司将校被砍倒,这些人多是国舅的人,也有些是秦业的人,但是现在,全都被监察院的人砍了。 “这就是当年参与谋害她的下场,全都得死,血债血偿!” ······ 京都三大防卫力量之一的城门司,便这样被陈萍萍强行拿下。 控制了城门司衙门,夺取了城门司的符印钥匙,京都九门直接落入到了陈萍萍的掌控之中。 城门打开,黑甲黑骑黑弩的监察院黑骑士入城。 城门司的衙门里,升起了一团红色的烟雾。 红甲虎卫把守的内库,范建身穿红甲,剑已出鞘,他站在高高的仓城上一直注视着城门司衙门,当看到那约定好的红色烟雾出现后,脸上表情依然冰冷。 “跛子已经得手了,黑骑已经入城,该我们红甲虎卫出动了。” “今晚,会死很多人,会流很多血。”一名红甲头领道。 “那些人死不足惜,不杀他们不足以为她报仇,不除掉他们,新政也无法真正推行。今夜,既是报私仇,也是除国贼!”范建缓缓转身,平静的开口道。 红甲虎卫是一群高手侍卫,这是皇帝还是诚王世子时便开始让范建招募训练的一支秘密力量,一直是皇帝倚重的重要力量,但是这次红甲虎卫却全都留在京都没有随侍皇帝。 “虎卫但听伯爵命令!” 范建下楼,边走边道,“陈萍萍已经干掉了那位统领,也控制了城门司,现在黑骑入城,我们的任务是元老会,按照名单,清除吧!” 元老会是庆国强大的贵族世家们组成的。 在朝中,元老会一直有极强的影响力,元老会的领事大臣,可与宰相相抗衡,执政的宰相的一些决策,经常会在元老会被驳回。 宰相有决策之权,六部有执行之权,而元老会却有封驳审议之权。 现如今担任领事大臣的便是太后的兄弟,皇后的父亲,当朝燕国公。 燕国公家本就是开国元勋,当年的从龙功臣,而如今朝中太后、皇后皆出自其家,更成为外戚之首,一时显贵无比。 燕国公为元老会领事大臣,长子为城门司统领,一家一公三侯七伯爵,还有一位太后和一位皇后。 夜沉沉。 陈萍萍和范建的行动正在展开,迅速而又隐秘,暂时还没有引起京都动乱。监察院控制下的城门司已经封锁全城,现在城外的元台守备大营就算出动,也进不了城了。 京都城北,皇城和宫城里,禁军守卫。 突然,皇城前的街道上,一片火把耀眼,把街道照的亮如白昼。 大批黑骑拥着陈萍萍上前。 守卫皇城的禁军在城上看到这景象,无不大骇。 “请洪公公来见,就说陈萍萍有话跟他说。” 禁军校尉在城上惊惶不安的看着这些夜犯皇城的黑骑,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他对身边亲兵校官示意,那名校官吞了口唾沫,转身下城跑去,刚跑几步还摔了个狗啃屎。 陈萍萍就带着二百黑骑守在皇城大门前,旁边还有城门司的数名校尉带着百余城门司士兵。 城头上,禁军校尉额头冒出汗水,却不敢擦一下。 一袭紫袍的大内侍卫统领洪四痒出现了,他躬着腰,眯着眼睛打量起城下的那个家伙。 那个当年差点被张四功打死,自己路过时为气一气张四功而出手救回的小子,自己还收他做义子赐他名陈五常,后来派他出宫去诚王府监视,谁料最后却成了如今天子的心腹。 “陈院长何意?”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打量着洪四痒,当年自己需要抱腿的洪爷爷,如今却也要喊他一声院长。 “洪公公,今夜京都清除奸贼乱党,会有些骚乱,怕惊了洪公公,所以特意过来打个招呼,不管一会发生什么,请洪公公公封锁宫门,为陛下守好家就是。” 陈萍萍是笑着说的,但话里却暗带威胁,今夜,他不会动皇城宫城,但皇城和宫城里的禁军也不许踏出皇城宫城一步。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清除乱党奸贼?可有诏敇?” “洪公公莫非是忘记了,监察院是干什么的。”陈萍萍说道。 洪四痒手笼在袖里,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皇城里,禁军副统领秦恒与数名心腹不安的坐在那。 “少帅,怎么办?” “陈黑狗发疯了!”秦恒声音有几分颤抖,别人也许搞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可他却是三年前那件事的策划和参与者,他清楚的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而现在又在发生什么。 陈萍萍终于为那个女人出手报复了。 秦恒拔出了腰间佩剑,“立即召集所有禁军将校,准备堪平叛乱!” 此话一出,浓烈的杀机弥漫。 秦恒虽是禁军副统领,但他父亲是秦业,枢密使,军方第一人,秦业更是军方第一将门。 秦家在军方的影响力,那是无与伦比的。 “都坐下!” 突然,洪四痒出现。 这位大内统领目光扫过众人,却如同冰冷的刀子一般,外面早传说洪四痒已经突破九品桎梏,进入了大宗师之列,成为第四位天下大宗师。 “没有我的亲笔手令,谁敢擅动,立斩无赦!”洪四痒的话简单却充满着威胁。 这不仅仅是大内统领的话,更是大宗师的话。 一群禁军将校们呆怔,没想到这位陛下身边的近臣却表达这样的态度。 再一想到外面在动手的是陈萍萍和范建,而京都守备的叶重又没动静,禁军将领们沉默了。 “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其它的事情不要去插手。”洪四痒盯着秦恒,秦恒手紧紧的抓着剑柄,“洪公公莫非也跟陈黑狗他们一党?” 洪四痒冷冷的道,“陈萍萍是监察院长,监察院本就有捉拿乱党的职权,你我都无权干涉,就连宰相和元老会都无权干涉。” 监察院在庆国就是个怪物,若说以前,元老会是个怪物,那么现在监察院比元老院更加怪物,他凌驾于庆律之上,凌驾于六部之外,京都各衙门,没有一个能管的到监察院,唯一能管监察院的也只有皇帝。 而如今皇帝南巡在外,那么他们想干什么禁军确实无权干涉,除非监察院强闯宫禁。 皇城紧闭,禁军不出。 陈萍萍面带着微笑走了。 黑骑、缇骑、六处杀手、红甲虎卫、城门司士兵,一队一队的冲上街,一份份事先就已经抄好的名单发下,他们按着名单围住一座又一座豪华的府邸宅院。 不用揖拿,不必审讯。 名单上的人,满门抄斩,就地处决。 鲜血四溅,哭喊满城。 可陈萍萍只是冰冷的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支笔,无情的勾掉名单簿上一个又一个名字。 “血偿终需血来偿!” 京都城终于惊醒了,无数的京都百姓惊惶不安的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透过门窗的缝隙看着街上那些监察院的黑骑、缇骑、六处刺客奔驰,看到红甲虎卫们追捕砍杀,看到血从隔壁的那些贵族王公的院子浸到了街上。 一颗又一颗的人头被从那些大宅里提出来,然后扔到了门口的街道上,堆积一起,有如小山。 有人在核对名单,有人在查验面目,还有人在当街行讯、处斩,那些隐秘的密室、暗道也被搜出,藏在里面的人没能侥幸逃脱,被拖拽而出,拉到街上直接斩首。 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燕国公十分狼狈,虎卫杀进来时,他正跟一名年轻美月貌的妾侍亲热,连裤子都没能提上,就被光着拉到了街上。 寒风里,他冻的瑟瑟发抖。 “燕国公!” 陈萍萍看着这个干瘦干瘦的家伙,平时自诩名士,可暗地里却一肚子男盗女娼。 “陈萍萍,你好大的胆子!” 陈萍萍不屑的看着他,“三年前你犯下的血债,今天便要拿血来偿还,你儿子已经先走一步了。” “你敢动我?就不怕千刀万剐?” “哼,我有什么可怕的?况且,我为什么要怕,我这里有你勾结北齐东夷里通外国的叛国铁证。” “你是为了那个妖女?”燕国公猜中了陈萍萍的真正意图。 陈萍萍目光阴冷,他一挥手,身边的黑骑、虎卫便都撤开。 “三年,我足足等了三年,今天便是要把你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你不过是一条狗而已,没错,三年前是我策划了那场屠杀,可你以为这就是一人谋划的吗?” “我知道,此事后面还有皇太后还有皇后甚至还有长公主,放心,先送你上路,我会跟她们一个个好好清算的,未来的日子还长,我有的是机会。” “呸!”燕国公知道自己没可能活命了,索性也就放开了说,“陈黑狗,你难道就没想过,三年前我出手的时机太好了吗?陛下西征未归,范建带虎卫随侍军中,然后偏偏那妖女身边的瞎子仆人又离开了,最后你也带着黑骑不在京,你就没想过为何能这么巧合?你就没想过,要做到这些,凭我不可能,皇后更不可能,就算是太后也没这个能力。” “这世上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的主子,哈哈哈。”燕国公笑的很疯狂。 陈萍萍瞎起眼睛,面如冰霜。 燕国公所说的正是他这三年来一直在思索的问题,也是他屡屡想到却又不敢去触碰的问题,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可现在,燕国公临死前说了出来,却让陈萍萍知道,那可能才是唯一的真相。 “陈萍萍,你不过是一条狗,怎么样,你的主子杀了那妖女,你难道还敢向你的主子复仇吗?哈哈哈,你终究不过是一条狗罢了。就算是现在,你也不过是那人借刀杀人的工具。” 燕国公越笑越疯狂,这是一个聪明人,他已经明白了今夜发生的这一切,这不会是陈萍萍和范建的私自行为,这就如三年前一样,不过是自己那女婿的又一次借刀杀人而已。 当年他借自己的手杀掉那个女人,夺下了内库,如今又借陈萍萍的手要把他们这些老家伙给杀了。 陈萍萍怔怔的呆怔着,他脑子里不断的浮现着过往的点点滴滴。 那个男人,他才是谋害小叶子的真凶吗?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小叶子帮他一步步走到了那个位置,没有小叶子他不可能当皇帝,没有小叶子的叶氏商号的银钱,庆国也不可能连连取得胜利。 她还为他怀了儿子,这是他心里清楚的事情,她不入东宫,可对他的支持从没停止过。 为什么? 为什么这真相如此的丑陋。 “哈哈哈,陈黑狗,不敢相信了吧,怀疑人生了吧,也无可奈何了吧?哈哈哈!” 陈萍萍一扬手,袖弩发射,燕国公的身上连中数枚弩钉。 燕国公倒地,身亡,脸上却犹带着嘲讽和疯狂。 “杀!” “杀杀杀,杀光他们,满门灭绝,斩草除根,我要他们流尽鲜血来洗涮这笔血债!” 陈萍萍低吼着咆哮,眼珠子突出,格外的狰狞。 监察院长一怒,京都流血漂杵。 太阳升起,九门封锁的京都城,却到处都是血腥味弥漫着,愤怒的陈萍萍没顾范建的劝阻,不但杀了燕国公等当年参与谋杀叶轻眉的那些元老们,而且连连他们的家族妻儿老少甚至是奴仆杂役也一个没放过。 最后杀红了眼的他,连当年参与其中的那些士兵等,也全都没放过。 所有参与过当年那场谋杀的人,只要在京都的,陈萍萍都血洗了他们,一个也没放过。 一夜间,杀了一万多。 太阳升起,范建满城没有找到陈萍萍,最后在城外的太平别院里找到他。 这个跛子一夜间好像苍老了二十岁,面色苍白无比,眼睛赤红。 “你怎么到这来了?”范建问。 “是他杀死了小叶子,他才是幕后主谋,他借刀杀人,昨晚死的那些人不过是那把刀而已。” “你说谁?”范建明知故问。 “还有谁,当然是小叶子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她没说错,他确实是个渣男。” “不可能,他爱小叶子,小叶子也爱他,何况小叶子帮他坐上了那把椅子,何况当时小叶子还怀着他的孩子,虎毒也不食子,这不可能。”范建拒绝相信这个真相。 陈萍萍转过轮椅,伸手扯住范建的衣服,把他扯到自己面前,“没有什么不可能,事实就是如此,没有小叶子就没有他的今天,可是当他坐在那把椅子上后,却害怕小叶子,他害怕五竹超越大宗师的实力,他惧怕小叶子那富可敌国的财富,他更惧怕小叶子的理想,小叶子说要让人人都成为自己的王,而他,只想自己一人成为人间之王、天下之主,所以他谋杀了她!” 范建沉默。 陈萍萍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一个是他视之为亲人,待他最为真诚的小叶子。另一个,也是他一直以为效忠的君主,一个曾经以国士待他的主公。 如今,这个丑陋的真相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崩溃了。 “陈萍萍,你不要被那老贼的话给误导了,他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想为小叶子报仇血恨,如今人也已经杀光了,血仇得报,这件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你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什么幕后真凶,事情就是太后和皇后她们指使着娘家,与一群王公贵族谋害了她,昨夜,京都血夜,我们已经血债血偿了,此事了结了。” 陈萍萍怒视着范建。 “你看着我的眼睛,了结了吗?了结了吗?你真相信那几个女人就是真正的幕后真凶吗?不,他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他,可他故意制造了机会,他借刀杀人,他才是真凶。” “陈萍萍,你不要发疯了,你说的这些只是你的想象,没有丝毫证据。”范建扯着陈萍萍的衣襟摇晃着他,想将他摇醒。对于范建来说,他跟皇帝打小就认识了,同吃一个人的奶长大的,他们是奶兄弟,如今是君臣,他虽然也还深爱着叶轻眉,可心里拒绝相信奶兄弟会借刀杀了叶轻眉。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一切都是这跛子的胡思乱想。 陈萍萍咬着牙,冷冷的盯着范建。 “我不该让那孩子去澹州的,你不配当他的养父,根本不配。”他一把推开范建,“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就算穷其一生,我也会找出证据。” “你何必这么执着?”范建劝道。“就算你找到了又如何?一切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 “人死是不能复生,但我必须给她一个交待,没有人可以如此辜负和背叛她,如果,真相真的是那般丑陋,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你疯了?”范建震惊的看着陈萍萍,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欺君甚至是大逆不道。 “范建,你如果还有一点点良知,那么你就不要阻止我。” 陈萍萍转动轮椅,转到叶轻眉平时最喜欢靠着的那把椅子前。 “我对着你的在天之灵发誓,我陈萍萍今生一定要查出真相,如果他是真凶,我会让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范建听着老友这大逆不道的疯话,摇了摇头,一声叹息,扭头走了。 第32章 你为什么杀她 二十年后。 皇宫。 身体病弱的不成样子的陈萍萍面对着庆帝,冷冷的问出了那句压在心底二十年的话,“你为什么要杀她?” 二十年了,他早就已经查到了想知道的结果,可他依然想要当面对质他,只想听一个原因,一个解释。 “为了她,你居然背叛朕?”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陈萍萍叹息着说道:“我这一生,再也未有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子,不,应该是再也未有见过像她那样的人。她像一个仙女一样降落到这片凡尘之中,拼尽自己的全力,改变她所应该改变的,拯救她所认为应该拯救的。她帮助了你,打救了我,挽救了庆国,美好了天下……而你,却生生地毁了她。” “我没有杀她。” ······· “你当然没有杀她,因为你从来没有动过一根手指头。然而,你永远说服不了你自己,也说服不了奴才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位坐在黑色轮椅上的老跛子嘲讽的摇着头,“二十年前,你亲手杀死了她,杀死了一个伟大的······不,就是一个刚刚替你生了儿子,处在人生最虚弱时刻的孤独的女子。” “人世间最卑劣和无耻的事情,莫过于此,渣男!”陈萍萍平缓的说完这段话,仿佛耗尽一生力气。 皇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平静的面容上有了一丝苍白。 沉默许久后,他轻声道,“不错,是朕杀了她。” “那又如何?” 他睁开双眼,眼睛里一片平静与肃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那又如何,仅四个字,薄而无情。 “阉人,你为一个死了二十年的女人背叛朕,为何?你只是个阉人,难道你也喜欢她?” “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 “朕难道对你不好?” “她待我好,是像朋友一样待我,而陛下待我好,不过是待奴才待狗一样对我,再好也只是奴才和狗,能一样吗?” “朕这一生,最是惜那女子,比你们任何人都惜,可这天下容不得她!” “放屁,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是全天下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放屁!”陈萍萍突然暴怒,歇斯底里的冲着他的君王吼道。 “你不过是害怕她会压制你,你不过是贪恋那把椅子的权力。” “朕要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一统整个天下,让三国亿万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千秋万代。这也曾经是她的意愿不是?可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王,朕才是人间之王,天下之主,天下不可能人人都成为自己的王。朕身为君王,所有妨碍我的人都得死,她也不例外。” “你也会有死的一天,你死后有脸去见她吗?”陈萍萍冷冷的问。 皇帝盯着陈萍萍,厌恶的道,“我想不到,我养了一条喂不熟的老黑狗,我就不该听她的让你做监察院长。” “这样的监察院本不是她想要的,其实监察院在她的设想里,本来就是用来监察你的啊!” “你凭什么来监察朕?” “你不如她多矣,你永远也比不上她。”陈萍萍平静自然的说道,这话如针一样的刺痛着皇帝。 ······· “小叶子!” 陈萍萍的唇角泛起诡异的微笑,似乎看到了御书房后的空气中,那个姑娘突然出现了。 庆帝下意识的跟着那目光回头望去。 突然一声巨响, 御书房内狂内大作,两道夹杂着强大威力的火药、朱砂、钢珠的狂暴气流,猛的轻微了庆帝的身体。 这是当年陈萍萍率黑骑千里奔袭北齐擒拿肖恩断腿后叶轻眉给她特种的轮椅火枪。 庆帝的龙袍上出现了许多细微的撕裂的洞,可是这两枪并未重伤到天下四大宗师实力之首的皇帝。 “朕要将你押至午门,朕要让你赤身裸体于万民之前,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这条老黑狗是个没有家伙的阉人,是个令祖宗先人蒙羞的畸货······朕要让无数人的目光盯着你的大腿之间,看看你这个怨毒的阉贼,是怎样用双腿之间的那摊烂肉,构织了这恶毒的阴谋,朕要让你受尽三万六千刀的碎剐之刑!” 皇帝咆哮着道。 陈萍萍不屑的冷笑着,没能杀死皇帝可他并没有失望,对他来说,今天来,不过是来了结心里二十年的心结,有些话他必须当面跟他说明。 如此,足矣。 ······· 皇城午门。 高高矗立的木架上,曾经令天下人闻名丧胆的监察院长陈萍萍,此时却被不着寸缕的被吊在那里,脱去黑袍,他是那么的瘦弱苍老。 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割着他的皮肉,还得想办法要在割完三万六千刀前不能死。 秋风细雨,萧萧冰寒。 雨中,监察院黑骑护着叶轻眉的儿子千里赶来。 那个年轻人一把剑左劈右砍,硬生生的闯到了午门前。 一老一少两道目光相望。 陈萍萍努力的牵动肌肉,笑了。 无数麻衣人掠起,封住了范闲的去路。 “死!” 范闲望着那个老人,硬拼着连挨数掌,一把剑有进无退,一路杀到刑台之上。 四周无数观刑的军民百姓,都为之静默。 口吐鲜血的范闲艰难走上前,扯脱绳索,把干枯瘦弱的老人抱在怀里。 陈萍萍那双苍老浑浊而又散乱的双眼,却闪耀着纯真的光芒。 “我来晚了。”年轻人悲痛的道。 “你长的跟你妈一样。”老人笑了笑,眼神逐渐黯淡涣散,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许多幻像。他传奇的一生如走马灯一样快速在眼前闪过,宫中常守小太监、东海澹州城、那个特立独行看轻天下须眉的女子。 监察院、黑骑。 京都流血夜,谋划复仇····· 他的眼睛里最终什么都看不到了,眼皮垂下摭住了眼珠。 风雨里,陈萍萍忽然听到了歌声,那是曼妙而又熟悉的歌声,那歌最初是听她唱起的,后来他在陈园里养了许多姬妾,让这些美丽的姬妾无数次的唱着这歌谣。 他突然又睁开了眼睛,眼神里难得的有光。 “箱子?” “是枪,能隔着很远杀人的火器。” “这……玩意儿……我……也有。” 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句话,秋雨之中,他躺在小叶子儿子的怀里,身躯越来越软,握在范闲手中的苍老手掌却越来越凉,直到最后的最后,再没有任何温度。 陈萍萍死了。 在那绵绵阴冷的秋雨里死在了小叶子儿子的怀里,死在了这个他疼惜了二十年的孩子怀里。 秋雨中的刑台上,骤然爆出摧心断肠、撕心裂肺的哭声,哭的悲凉秋雨不敢落,哭的万人不忍卒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