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新主》 第1章 王莽之子 淡淡的檀木味妖娆于四周似在偷窥,青涩的月华停留在窗沿边恋恋不舍。 烛光下,他扭头看了眼伤痕累累的身躯,还有露出来的小胳膊小腿,感觉到莫大的讽刺。 “穿越了呀。”他喃喃低语,目光扫向四周,说不上多么欢喜,也说不上多么失望,只是微微有点不适应。 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他现在应该在魔都与甲方谈合作。 身心俱惫,他索性闭上了眼。 忽而,一段记忆涌入了脑海,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如同原地螺旋转一百次后产生的眩晕,最终慢慢归于平静。 “原来你也叫王匡,还真的和我一样,是个……倒霉蛋。” 获取了原身的记忆,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他自嘲的用“倒霉蛋”三个字来形容过去和现在。 这句身体的主人和他同名同姓,王匡,江夏新市人,今年十三岁,面色憨厚黝黑,性别男,爱好揍人。由于性格木讷,没有什么狐朋狗友,也不算真正的纨绔。 数天前,原身偷了老母的钱,带着仆从偷偷流出家北上长安,准备参加小妹的婚礼,却在襄阳境内遇到一伙强盗。生死存亡之际,仆从丢下他跑路了,他身上钱财被抢的一干二净,连脖子上的金链子也没放过,最后还打的半死不活。 想来原身奄奄一息时,他借机穿越重生。之后,有好心人路过救助,他才活了下来。 再看记忆中的家庭关系,其父乃是当朝安汉公王莽,嫡母王氏,生母增氏,还有五位兄长…… “王莽?”一念及此,王匡不能保持淡定了。 人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原本激动的挺尸,难免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呲了呲牙。 他不光穿越了,还变成了王莽的儿子。 等等! 这个“王匡”,似乎在新朝末年防守洛阳时,被绿林军攻破,结局虽未像王莽那样分尸,头颅当做饰物被皇室收藏,但也被处死了,可谓不得善终。 “卧槽,药丸啊!” 王匡刹那感觉前途一片灰暗,穿越最初醒来后,瞄了眼住的地方,少说是个富贵之家,可以安稳度过一生。 可眼下的情况…… 不行,绝不能等死! “准确的说,现在是元始三年夏至。”忍着痛把手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心中默道,头脑越发清晰。 汉平帝元始三年,恰好是公元三年,幸好不是新朝末年,局势不算太差,时间上来得及。 就算刘秀,不过八九岁,云台二十八将有的比他小,有的还没出生。 王匡松了一口气,不算没救! 依照原身的记忆,他很快发现如今和历史上的西汉有些不同,却依然保持了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这种不同主要表现在域外,大秦即后世的罗马帝国,今春已攻占大月氏,东西两个帝国,两个不同的文明,隔着喜马拉雅山脉相望,战局扑朔迷离,北边的匈奴,西南的羌人,更是虎视眈眈…… 国内如同历史轨迹般延续,汉平帝刘衎三年前登上皇位,王莽在两年前加封“安汉公”,开始实行新政,且自元始元年以来,蝗灾旱灾纷至沓来,各地叛乱不断,尤其今夏的任横起义,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 “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距离大新建立还有不足六年。”王匡感慨道,一大帝国终将走到末路。 现在,摆在面前的至少有三条路。 一是继续咸鱼下去,置身事外,努力当一个富贵翁。在乱世来临之前,不参合这些事,只要做好万全准备,自保定是无忧,大不了逃到外面去,地球之大,难道还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二则兴复汉室,大义灭亲,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他无权无势,朝野上下全是王莽的党羽,露出一丁点的苗头,很可能自己就被灭了,对于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三则……便是将未来的乱世终结,让大新屹立不倒,改变更多人的命运,尤其自己的家人,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出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家人,真是一个陌生的词语,前生我是孤儿院长大的,除了院长奶奶和晓晓阿姨,没有什么亲人。” 他将眼睛闭上,这是每次思考问题的习惯动作。 除了上面三条路,其实还有第四条路。那便是像许多穿越者一样,提前找个大腿抱上…… 刘秀?邓晔? 但他很快否定了,自身有王家这颗大树,加上来自后世的知识,起点高,见识广。未来所有的大腿中,有谁比他自己更粗的大腿吗? 等睁开眼时,整个人已有了计较。 “我选择第三条路。” 王莽的意志无人能阻挡,也可以说是一个非常“任性”的人,拦在前面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好下场,比如嫡长子王宇,比如名臣何武。所以他接下来数十年的“托古改制”势在必行,为了达成目标,代汉建新,不过早晚的事情。这种大势,非一人或几人可以阻挡! 再想想自己不算太安分的性格,如今仅剩下第三条路。 努力闯一个出路! 呵!这么一看,以后算是加入“大反派”的阵营了,毕竟在新朝之后,很多人都不承认这个朝代,认为新始祖王莽是乱臣贼子…… 暂且不去考虑其他乌七八糟的,打铁还需自身硬。目前最重要的是解决眼前不受重视的问题,并用未来的数十年积蓄力量和声望,一步一步爬到最高。在天下因王莽的一些列新政大乱时,力勉狂澜,匡扶江山社稷。 “所料不差的话,在参加完小妹王嬿的婚礼后,我因不受待见,又被打发回了新市。目前要做的就是养好伤,弄清现在的处境,然后想办法在王……,应该说父亲面前做出一些改变,确保能留在长安,不至于被‘雪藏’,直到新末才放出来。 接下来的数十年,我尚且年幼,步子不能迈的太大。总结起来就是九个字,广积粮,筑高墙,缓称……王!” 看了眼幼小的身躯,王匡叹了口气。 路要一步一走。 新朝尚未建立,大汉依然坚挺。 自己想的有点太远了,还是先弄清这是哪里?谁救了他?接着安心把伤养好。 逃不脱的穿越者三问呐…… 第2章 与刘家的缘分 咚! 王匡在思考余生的时候,门口跨进了个俊俏的美少年。 约莫十岁,唇红齿白,鼻梁高挺,肌肤宛若美瓷,可谓风姿卓越,让人眼前一亮。 很帅! 这样俊俏的容貌分别长在几个人的身上,能让人刮目相看,但长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很容易把人迷住。 王匡哼唧了两声。 不知为何,他对这张脸有猛揍一顿的冲动,可能是所谓的妒忌心在作祟。 见少年又换了个站姿,他却口舌干燥,索性半死不活的喊道:“水。” 少年犹豫片刻,终是走了过来,拿起水壶优雅的盛了一小杯,慢慢送到了王匡嘴里,声音清朗紧劲,绝而不茹:“我救了你的命。” “咳咳,此事我定不敢忘,想必我还有其他恩人。”王匡仰着头,贪婪的吮吸完,自来熟的用眼光示意再来一杯。 “你说的很对,你最应该感激的是我家小妹,当时在襄阳城以北的秃鹰山,你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我本来是不打算拉你上车的,是我小妹死缠烂打的央求母亲。母亲同意了,随后路上遇到医工,是他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实话实话。 这也是父亲今春病逝后,少年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的话,他讲的很仔细。 王匡却傻了眼,那个时候,说不定自己都穿越了,差点成为史上最短命的穿越者! “谁把我裹成了这般?”王匡用嘴巴示意了下缠绕在身上的麻布。 “那是神医魏无忌。”少年似乎对此人颇为尊敬,有些生气的纠正道。 接着拿着水壶坐在榻上,自饮自斟,没再管床榻上的病人。 魏无忌? 平生只听过张无忌。 大汉朝人才辈出,历史上没有记载,就不证明没有这个奇人,王匡默默记下了这个救命恩人。 最怕空气安静。 少年不喜言辞,有点像直男,王匡对于直男有清醒的认识。 他沙哑着公鸡嗓子:“我,王匡,江夏人。” “我,刘秀,南阳人。”少年扬了扬眉,便不再多语。 你,刘秀?我还秦始皇呢! 可王匡再打量了一眼,有些怀疑了。 嘶,还别说,他这年纪,还真的有可能! “你那个妹子叫刘伯姬?”他心跳加快,脱口而出。 刘秀警惕的看了眼病人,联系到小妹的年纪,摇了摇头,冷冷哼道:“你怎么知道?是巧儿告诉你的吧!” 巧儿? 王匡一脸懵逼样。 见那家伙怔怔出神望着屋顶并不理会自己,刘秀翻了翻白眼,撇撇嘴道:“不说算了,你这人太无趣了,巧儿有些……怕你,阿母让我看看,走了!” 夜已深,人不在。 只剩下那个叫巧儿的丫鬟在门口徘徊,最终鼓起勇气端着药汤走了进来。 “小郎君,吃药……” 王匡木然的点了点头,他怕再吓到这个丫鬟。 咽下药,通过先前的观察,他心中早已笃定,不会认错的! 现在是元始三年,历史记载,其父刘钦便在今年去世,此次他兄妹与母亲樊氏路过新都,定是准备前往远在蔡阳的叔父家中。 转念一想到刘秀是未来东汉建立者,覆灭新莽的主力军,号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魔导师,王匡顿时心跳如打鼓,如同进了贼窝。 原本打算抽个时间找到刘秀,一刀结果了他,将之希望覆灭在萌芽中。 可现在这刘家人救了他,王匡又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处在这样的纠结中,他在巧儿的服侍下吃了药,直到有了计较后,才昏昏沉沉睡去。 次日,樊夫人礼节性的看了王匡一次,便去忙着家中琐事,房间内只剩下刘氏兄妹。 见总角之龄的刘伯姬不厌其烦地站在床榻前晃来晃去,好奇打量着他,王匡露出了最和煦的笑容,听了昨夜刘秀的话,他对于刘伯姬是真的感谢。 只是这种笑保持的太久,脸蛋不知不觉有些僵硬。 他咳嗽两声,问道:“伯姬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似从王匡的眼神里得到鼓励,刘伯姬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伯姬暂时没想好,能不能先欠着。” 没多做思考,王匡很有风范的同意了。 小孩子的事,也叫事? 刘秀不满的看了眼王匡,心道这家伙太虚伪。 他没好气的点了点妹妹的额头,眼神里满是宠溺:“小妹你遇到骗子了,这家伙遭了劫,现在连衣服都是我们家的?你这样子,小心被拐走了,还要帮人数钱。” “呜呜,我不要被拐走,难道是兄长不要伯姬了?”一听说被拐走,刘伯姬一双眼起了水雾,搂着兄长的腿死活不敢松开。 小姑娘亡父之后,最依赖的人除了母亲,便是这位兄长。 弱弱的哭泣声传来,本就不善于哄人的刘秀,头更大了,他蹲了下来,擦了擦刘伯姬眼角的泪水,不断重复道:“小妹不哭,是兄长的错……” 看着兄妹俩的真情实露,记忆浮上心头,王匡发现他穿越重伤后那阴郁的心情正在消失。 这个世界上,同样有在乎他的人。 此刻,生活充满了阳光。 关于那对刘伯姬的承诺,当然是真的,他王匡堂堂七尺男儿,还不至于言而无信。 樊家别院的日子平淡无奇,吃饭换药睡觉,除了每日能见到活泼的刘伯姬和伺候他的巧儿外,很少见到其他人,连刘秀也来的少了些,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如此过了十五六日,王匡的腿脚已经可以慢慢活动,在尝试着能下床后,他委托巧儿找了个木棍,一瘸一拐的到了屋外,准备亲眼感受下这个新世界。 与巧儿熟络后,从小丫鬟的口中打听到,他目前养伤的地方,乃是新都县樊家别院。新都县隶属南阳郡治下,与老家江夏郡新市不过三四天的路程。 饥荒年代,粮食才是生存的根本,说起来,西汉自元帝开始社会动荡不安,灾害频发,饿殍遍野,随后大新之灭亡,可以说天灾独占其五。 今岁的旱情略有缓解,但每个人都被饿怕了,这不,樊家庭院有限的空地上都种上了大黍。 刘秀正在施肥。 王匡饶有兴趣的走了过去,一阵臭味传来,他见少年端着的瓷碗里是鸡粪,微微错愕。 任何人都很难将这么一个美少年与鸡屎联系起来。 见刘秀神色认真,他灵光一闪,若能把他调教成一个专注农事的农学博士,心之所向,也许就不会有以后的宛城起兵…… 这种想法,虽说有些幼稚,未尝不能一试。 花圃边,刘秀对王匡的小心思全然不知,见人走过来,他眉毛动了动,便专心对付着花坛里的作物。 王匡轻咳一声,指着作物,准备开启忽悠模式,自顾自道:“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我们的田里种着亩产六石的稻子,种着亩产四石的麦子,还有比手臂粗的芦菔……” 大汉朝就算最好的农田,此时水稻亩产量不过三石多一点,麦不过两石。 见刘秀停下手中动作,好整以暇,转头看他,王匡暗道有戏。 “你不相信我没关系,这是一个叫做孟德尔的游方道士告诉我的,它的原理正如两匹好马生出的孩子,大概率也是好马一样。而作物的交配是通过花粉这个媒介,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用同样的方法,挑选出饱满的种子,然后不断的选种杂交互补,可以得到优良的种子,可抗病抗倒伏,自然可以增加产量…… 再把它们推广到全天下,也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我们总要试试,对吗?”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刘秀从刚开始的诧异,到后面的沉默,也许因为这种杂交原理的可行性,也许是王匡说到的大汉粮食问题,他难得没有反驳。 神色一肃,他停顿了很久,斟酌道:“明日便要离去,我先你把说方法记下,今年准备实施,可谁能证明它一定对的?” “若结果是错的,我赔你一百缗,若证明我说的正确,以后来了长安,可继续我们先前的农学杂交之说,除此外,那个道士还告诉了其余的,都装在这里……我可以免费教你。”王匡露出了一嘴白牙,用闲着的一只手,指了指脑袋。 “你会这么好心?”刘秀狐疑道。 “因为在农学方面,你比我有天赋。”王匡面色坦然,脸不红心不跳,默叹自己也有当舔狗的一天。 两位少年对望了几秒。 刘秀最后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勉强接受,其实无论验证的结果正确与否,反正两边不吃亏,他眸光微动:“若我去长安,怎地寻你领钱?” 这还是浓浓的不信任…… 王匡的脸有点黑。 “长安城内,随便找个人问我的住处,一问一个准。” “谁会认识你?”刘秀漂亮的眉毛第三次皱了起来。 他懂了, 这家伙说不定一直是故意的,诓了小妹,又来诓他。 先前因为杂交之说的好感也瞬间烟消云散,他手里的黑瓷碗缓缓举起,蓄势待发。 发现刘秀的神色不对劲,王匡默默杵着棍子自觉地后跳几步,与之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努力让自己脸上保持着一种淡然。 “你应该清楚,凭借你我的才智,名扬长安,甚至……名扬天下都是早晚的事……唉,别扔!” 第3章 被掩盖的事实 翌日。 午后阳光从门框晒了进来,将家具染得金黄,王匡摸了摸额头上的疙瘩,看着榻边留下的一缗钱微微失神。 刘家人走了,这本在预料之中的事,但此刻他的心情变得低落。 说实话,他和刘秀的第一次交往并不算多么愉快。 但总归,和刘氏搭上了线。 一千铢钱,是刘家留下的盘缠。 自武帝货币改制百年之后,逐渐形成了千钱为一缗的规定,此时还没有“贯”的说法。 将布袋里的钱收了起来,王匡很快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拄着棍子在庭院里活动身体。 依照医工的叮嘱,由于处理及时,加上魏无忌留下的神奇药膏,两日后即可拆掉麻布绷带,至于痊愈还需半月疗养,差不多就可以上路了。 “去长安,见见这盛世!”如同大部分的现代人一样,王匡同样对大汉的长安城充满向往。 至于新市老家,他不是原身那个愣头青,打算到了长安,让府上的人捎封信回去,好让母亲安心。 王匡还有些无奈的是,原身离府时,偷了自家老娘的私房钱,足足十金,看来是追不回来了,反倒便宜了那伙贼寇……这也是他不敢直接回老家的原因。 汉沿秦制,只是黄金以斤计数,二十两为一金,二十四分之一为一铢,一金也就四百八十铢,差不多半缗,这是普通人五六年的薪水。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十天过去,王匡的伤好了大半,绷带被拆掉后,不需要依靠外物行走。 他的活动区域也终于从院内延伸到院外的南柳巷。 听巧儿介绍说,南柳巷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高祖建立大汉,而樊家别院也以修建了百年,樊家是百年世家,又是南阳这边的豪族,影响力也是毋容置疑的,几乎每隔一地都有提供歇脚的地方,刘秀生母是樊家的嫡女,自有权使用。 和前几天一样,王匡在南柳巷散步,临近中午街上的人不多,可当他快走到街尾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崔良。 这次和他一同去长安的仆人,也是唯一同行的仆人,那个把他丢下来吸引火力跑路的家伙,正贼眉鼠眼的看着对面。 物以类分,人以群分,这句话一点不假。 记忆里,原身虽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之事,但脑袋总缺根筋,也就是人常说的二愣子,这个崔姓仆人自然有些雷同,与他同岁不说,而且在奴仆中同样不受待见,只是他来新都做什么?畏罪潜逃? 烈阳下,崔良就蹲在角落里,如同一只螳螂蹲在地面望着对面平安客舍的大门,他发誓,一定要找出敌人的破绽,为死去的小郎报仇……只是太过专注,没有注意到他早已被黄雀盯上。 慢慢走近,距离仆人身后不过两步,王匡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崔良,他学着记忆里的语气忽然开口:“怎么?丢了耶耶我,一个人享福去了?” 一听声音崔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抬头果是熟悉的面孔。 他的外表依然如记忆般忠厚,只是少了往日的凶神恶煞,眼神更加平静,里面还带几分深不可测。 一个月的时间,小郎的气质变化怎地如此大?都快变得不认识了! 崔良有些激动,有些惶恐。 眼睛里硬是挤出几滴泪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仆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尚在襁褓的孩子……” 呵呵! 看着崔良拙劣的演技,没等他说完,王匡便无情的戳破了谎言:“那老母是你认了不到三月的干娘,现在不过三十岁,你是看上人家十四岁的闺女吧,至于孩子……” 注意到小郎不善的目光后,崔良知道这次糊弄不过去了,忙的磕头,颤声道:“是仆的错,但仆迫不得已,先行离开时为了救您,哪知贼人蒙着面,异常凶猛,仆在襄阳那边试着报官,苦于没有证据和状子直接被官差轰了出来。 等仆回来找您时,只看到踪迹可疑的大秦商人……就这样,仆只好跟了他们一路,只想找出线索,替您报仇。” 王匡沉默不语,背着手围绕崔良转了一圈,就算在当时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仆人也未搬出安汉公府去寻找救兵的原因他能猜到一二。 父王莽对名声极为看重,若是家里有人以府上的名义狐假虎威,逐出家门是最好的结果……他的二哥王获前年就因有损家风自裁谢罪,何况奴仆。 同时,他注意到了崔良所说的关键一点,大秦商人! 王匡的眼睛眯了眯,站在了原地,眼前浮现出原身最后那断断续续的记忆,碧绿的眼珠,长满毛发的手臂,和大秦人的身体特征基本符合,仆人并未说谎。 一想到这些外族人不好好做生意,居然在大汉的土地上杀人放火。 他心中渐渐有了怒气。 见小郎忽然站住一动不动,崔良心里更加没底,他索性把那乌青的额头一仰,两眼一翻,整个人瘫在地上:“您现在……可以罚仆了,记得留仆一条命,您知道的,仆家一脉单传……” 王匡差点气笑了,目光重新放在仆人身上,此人除了贪生怕死点,还算忠心,苦于手边无人可用,这家伙敲打敲打算了。 他哼了一声,假意不满道:“起来吧!看在你还想着抓到贼人给我报仇的份上,这顿打先记着,若有下一次……” “若有下一次,仆把脑袋拧下来给您当夜壶。”崔良喜出望外,脸上的笑容比菊花还灿烂。 一个鲤鱼打滚就站了起来,心道小郎比以前好说话多了,也不像以前那么莽了……莫非经此一事,转了性子? 苍天有眼啊! 或许,以后不用屁股受罪了! 崔良差点高兴的哭了出来。 “一路有什么发现?”王匡不知道仆人对他的感官有了极大的变化,并自动脑补了原因,边问边往不远处的汤饼店走去。 街上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在没想到解决方案前,不宜打草惊蛇。 在他眼神的示意下,崔良很上道的跟了上去,将看到的全盘托出:“他们走走停停,警惕性很高,从不和任何人接触,仆跟了十几天,只是发现,他们后面的两辆空马车里忽然多了一些珠宝!人也越聚越多!” 短短数语,王匡便知晓了症结所在。 “不做买卖,凭空多了两车财宝,人还多了,贼人定是分为几路,我们恰巧遇到了其中一伙。” 说道这里,他如今确信无疑,眼中寒光一闪而逝:“如此看来……不止我们两个遭了劫,也不知多少无辜的汉人成了刀下亡魂,你能活着算是命大,他们或许早就发现你,只是当做一条小鱼小虾,懒得处理。” 小郎说的好有道理,崔良额头冷汗直冒,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好一会才缓过来,依然后怕不已,若不是遇到小郎,那自己…… 距离稍远后,王匡目光落到了街对面的客舍,沉声问道:“一共多少人?” “十三个,各个武力非凡,以一当五。”说罢,崔良觉得有必要表一下忠心,当即咬牙道:“仆觉得,不如今晚偷偷去客舍放火?” 王匡哪会不知对方心中所想,还真的是个二百五之仔,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再说一把火能解决的事,还叫事吗?” “仆错了!”崔良脖子缩了缩,同时熟练的将屁股转了过来。 这种古怪的爱好当专属于原主的,只要仆人犯了小错,他便喜欢用踢屁股的方式惩戒,王匡是知道的…… 咚的一声闷响。 他一脚踢在崔良屁股上,心情没由来的舒畅很多,决定坚持这个习惯,继而胸有成竹道:“君子不报隔夜仇,放火不成,但未必……没有办法杀贼。 他们再怎么凶猛,这里毕竟是大汉南阳郡治下!何况,财帛动人心呐!” 第4章 柳暗花明又一人 新都县寺。 偷偷向门子塞了二十铢钱后,主仆二人在此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小郎,您说能成吗?”在巷子里吃了碗汤饼后,崔良的精神气也上来了,眼睛不断的望里瞄。 “五成把握。”王匡背着手,头也不回的说到,他正看向门口的那扇喊冤鼓,正是汉高祖刘邦采用并形成定制的,方便百姓伸冤。 但那喊冤鼓,如今已落满了灰尘。 “那剩下的五成了?” “县令今日不在。” “就凭您刚说的‘有千缗的大买卖商议’?”崔良还是有些不相信。 恰在此时,进去通报的门子后面跟着另一人跑了出来,王匡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答应了。” 他赌对了,几大车的不义之财,没有哪个人会拒绝,连年的灾情,新都县为了恢复民生,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汉律规定,官员五日休一沐。 今日虽恰逢官员休沐日,但县令勤于政务,并未外出,那位随门子出来的铃下,是这样的解释的。另外,铃下乃是负责传递县令的官役,多是对方亲近之人,有点像亲卫。 因为县寺内涉及机密,只留王匡一个人进去,崔良自在门房等候。 从外门而入,穿过两“塾”间的寺门,再绕过罘罳(屏风),进入庭中后,可以看到一显赫的建筑,乃是升堂办事的正堂。 县令居于县舍,至于其他小吏办公地,则在正堂后面的矮房里。 县寺内走动的人员并不多,大都望了眼王匡,便收回目光。 不消半刻,当他抵达县舍时,往里一看,心里惊讶不已,竟然是他! 新都县令杜闲,年不过三十岁,和他是老乡,更是父亲的门生,他去年岁旦见过对方拜访祖母渠氏,有过几面之缘,不算太熟! 铃下识趣的退下,转眼房间只剩下王杜二人。 “可是王家六郎当前,一年不见,杜某都快认不得了。”杜闲露出惊讶之色,他也认出了王匡,伸出一双胖手,态度亲切。 他说的可不是假话,自从“王匡”的身体换了人后,本身的气质,由内到外都发生了变化。 王匡在家中排行老六,上面还有五个兄长,稍微熟悉的人,都会称他为六郎。至于亲近之人,大多叫他小郎。 古人重礼,王匡不敢托大,顺手把手也伸了过去,面色似有回忆:“匡记得去岁,君子拜访家母,竟不知在新都为官……” 杜闲为官多年,是个老狐狸。而王匡对后世的古装电视剧看有千百集,演技无可挑剔,两人丝毫不提“买卖”的事,而是聊起了家常。 眼看日落将至,王匡却等不及了,以免夜长梦多,不得不主动开口:“匡此行遇事,请君子助我。” “哦?六郎且细细到来。”杜闲面色惊讶道,心里暗道还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君子可能不知,匡此番入得长安,却发现一个惊天秘密,且正在君子治下,那日……匡虽然侥幸逃脱,但可断言,大秦贼人绝不止害了我一人。 且,匡猜测,大秦贼人抢我大汉良民为其一,另有刺探军情之嫌……”王匡只好把自己的遭遇简要说明一番,至于后面的猜测点到为止,如今汉与大秦的关系不算多么融洽,这么说也是为了让杜闲重视起来。 听王匡说的这么严重,杜闲的笑容渐渐消失,面色郑重:“六郎稍安勿躁,犯罪事实明了,先不论后者,我杜闲身为新都父母官,自当尽全力维护百姓安危。” “种乐,令县尉曹笠即可前往东门的平安客舍,将大秦贼人一网打尽。”杜闲做起事来雷厉风行,跑到屋外呼唤了刚刚那个铃下。 西汉县令掌管军政两权,他的命令无人违背。 “诺!”种乐领命而去。 王匡暗暗心惊,他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 似是看出王匡疑惑,杜闲回到房舍后,笑眯眯道:“如今大月氏流落的王族,目前正在长安面见皇帝,请求复国,大汉与大秦的关系本不怎么好……且,朝廷给各郡县下过政令,外族人在我大汉犯事,无论事实如何,先要抓起来受审!” “匡谢君子指点。”王匡起身一礼,面上不急不燥,坐下耐心等待。 他心中实则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于外族,王莽一改西汉自昭宣以来建立的平等友好关系,妄自尊大,使中央政府与周边国家的关系日趋恶化,直至爆发连年战争。 何况历史已经改变,西边有个强盛的罗马帝国巴不得入侵大汉这片沃土,到时大汉四面为敌……恐将不妙! 王匡的眉头不知不觉间拧在了一起。 一旁的杜闲同样若有所思,有礼有节,安汉公的六子,并不如平日所闻所见那般简单,或许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至于那大秦商人,在对方进了新都县内后,便被严密监视起来,只等那位御史来了,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王家六郎? 还被其猜到军务之事,真的是意外吗? 杜闲狐疑道,同时心里念叨着,六郎莫坏了安汉公大事! 月黑风高夜,县城南柳巷。 平安客舍。 二楼灯火璀璨,觥筹交错。 “队长,回程中,我们还打劫汉人吗?”杰尔直接用手抓了一块肥肉塞进嘴里,看向中间坐着的领队,问道。 因为说的是拉丁语,所以并不担心被伺候他们的汉人知道计划。 “不了!我们已经进入汉朝的中央部分,人口太密集,容易被发现。再说这一次南下,你们还没有吃饱吗?”乌拉摇了摇头,反问道。 屋里几位大秦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岂止是吃饱,简直是吃的太饱了…… “杰尔,记得把绘制的地图藏好,还有此次北上,汉朝的驻军情况也要详细的记载在上面。” “东征要开始了吗?” 乌拉点了点头,为防军心动荡,他并没有告诉队友,刺探军情并试探大汉是军团长自己的命令,并没有得到行政院的批示。 屋子里的气氛更加热闹了,甚至有人唱起赞歌。 “尊敬的屋大维元帅,您的士兵等待您的命令!” “罗马帝国无畏!无畏!” “在奥古斯都神灵的带领下,我们将征服这片土地!” …… 当县尉带着捕快包围客栈进入房间时,看到正好是这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大人,他们好像在欢迎我们?”兵卒有些古怪道。 大秦人说的是拉丁语,汉人没有翻译自是听不懂。 “拿下!”曹笠不为所动冷笑着挥了挥手,同时一款弓弩的图纸被悄悄塞到了大秦商人的床铺下。 一声大喝,原本喝的醉醺醺的乌拉等人顿时一个激灵,他们心里本身有鬼,伸手想要拿到后面的刀刃时,却绝望地发现汉人早他们一步。 汉人普遍比大秦人高,尤其当兵卒的,都很魁梧,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十三个大秦人全抓住了。 门外几辆装有财物的马车也一统被拉走,而负责搜查的公卒们却从大秦人居住的房间里找到了军弩图纸,顿时一惊,这可是国之杀器…… 竟不想王匡一语成箴,消息很快传回县寺,杜闲目光移动,急忙让县尉亲自去郡守府通报敌情。 王匡和仆人一直在县寺,傍晚同杜闲用了晚饭,樊家别院他自差人告诉巧儿今晚可能不回去。 夜渐深,他站在重兵把守的县牢外,略有踌躇,就在刚刚他得到杜闲的同意,因县尉离去,可容他突击夜审。 “杜县令此举有何深意,莫不是……死马当活马医?但对我而言,同样是个机会……” 王匡望向长安的方向,试探也好,偶然也罢,他王匡怡然不惧! 审的了贼人,让其伏诛,便当为原身报报仇了! 暮色下,他大步走进了县牢。 确定了恶徒,再说关于审讯,他没有才能,只有一个笨办法。 打! 第5章 仁慈从来不是手段 “我是个以理服人的人,你可以选择招,也可以继续……选择不招。” 深夜的县牢里,除了炉子里炭火的灼烧声,只剩下少年一个人的话语。 他笔直的如同一株青松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烧的通红的铁铲犹如玩具,脸上的表情沉如深潭。 刺啦,青烟冒起,哀嚎声经久不息,一股难言的情绪笼罩在所有人的身上,不一会儿,绑在木桩上的贼人就晕了过去。 “还……还要继续吗?”狱卒问道。 在旁边记录的书记官脸色苍白,就连在那位年过半百的牢头也有些失神。 “继续。”少年古井无波道,手里的铁块丝毫没有停下,熟练的放到了炉子上烤。 这种动作,在今晚,已经被他重复了上百遍。 “如此下去,犯人命不久矣。”牢头冷冷打断,县令只是让他审讯,可没让把人弄死。明日郡中定会派人前来,出了问题,还不是由他担着。 少年正是王匡,这是他审讯的第十个大秦贼人,为了防止串供,在前面几个招供的时候,都会有意的隔开,也幸好这些大秦人多多少少会一些汉话,但当他得知的真相越多,心中的愤怒早已如火山般爆发。 三十七人,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南下广陵至少抢劫并杀害了三十七名大汉良民,这还不算没有招供的! 更可悲的是,偏偏官寺没有抓住! 王匡笑了笑,只不过这小在旁人看来有些狰狞:“您老应该知道,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于我们的残忍。当贼人手诛我大汉子民时,可有怜悯?可有犹豫?” 审讯依然继续,牢房里,一股莫名的气息在犯人与狱卒间蔓延…… 最终的遇害人数定格在四十六人。 窗外传出鸡鸣,王匡走进了那位队长乌拉的牢房后,他还有些事想要确定下,带路的捕快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转眼,狭窄的牢房里就剩下两个人,至于其他的大秦贼人则在另一边牢房,也算是对这位领头人的特殊照顾。 墙角处,白天还意气风发的乌拉,如今血肉模糊,他勉强睁开模糊的双眼:“是你。” 这个大汉少年,正是刚刚审讯他的人,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又来了? 他是发现了什么? 乌拉的眼睛眯了眯,侧过头,担心对方看出自己的表情。 当然,牢房里本来的就黑暗,除了忽明忽暗的火光外,并不能看清乌拉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王匡活动了下手腕,腿站的也有些酸乏,索性蹲在地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乌拉的眼睛:“这一次次打劫只怕是‘顺道’,你们真实的目的无非是刺探我大汉军情,准备继续东征!” “啊?”乌拉顿时惊了,当他反应过来时,才知道对方是套话的。 他索性闭嘴,却听得那个少年朝着他自语。 语速很慢很清晰,仿佛是担心他听不清楚一样,是那种故意说得慢。 “你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大月氏,她只能是一个跳板,你们将借助这个跳板,妄图侵略大汉。 在贵国上位者的眼里,包括你们自己,渴望大汉的繁荣,悠久且灿烂的文化,还有这里富饶的土地。 她就像一座金山,一座近在咫尺的金山。” “但很抱歉,大汉不是安息国,更不是大月氏,不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牛羊。我们的国家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话: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他继续补充道:“还有一句话: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说完话,大汉少年平静的站了起来,那感觉就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他来这里,似乎就是为了和自己说出这句话,有点像帝国军人出征前的宣誓,乌拉这样想着。 另一边,见少年没有丝毫留恋的准备走出牢房,似乎已经把他当做了死人,乌拉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一种不妙的感觉遍布全身,他大喊道: “你要杀了我们?”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能杀我?” “我是第七军团团长的儿子,你们杀了我,就准备接受第七军团的怒火吧!” 谁知大汉少年真的停下了,却并没有转身,语气中罕见的带着一丝欣慰:“很聪明,答对了,没有奖励。 我是个记仇的人,你不该打我的主意,还有大汉的主意。 要明白,做错了事就要学会接受惩罚,在大汉的土地上,汉律会教你怎么做人。 现在唯一很确定的是,你回不到大秦了! 甚至很快,你可能就要去天国面见你们的神灵。” 我打过他的主意? 难怪这张脸这么熟悉,当时怎么就没有直接一刀结果了。 一想到死亡,乌拉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大喊大叫,发出最后的怒吼。 “吵什么吵!”进来的牢头狠狠地给他脑袋来了一棒,乌拉的思维越来越迟缓。 昏迷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出现了大汉少年的身影,还有他的哥哥皮卡秋,两人慢慢重合。 他们…… 那个该死的哥哥,他一定很开心我回不去吧! 但我乌拉,又岂是那么容易死的人,至于自己的话里有几分真假,让那个傻大个自己去猜吧…… “君子,贼人招了。”种乐走进县令的书房,递上了审讯结果。 杜闲眼中精光一闪。 “四十六人!”他重复了竹简上的记录,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军弩呢?”他再次急切的问道,相比于人命,他更关心军弩的来源。 “只说是从南边得到的,没有任何其他的线索,时间太紧,还是等郡里的人来了,再详加讯问。”种乐眼睛闪了闪道。 “很好,将贼人严加看管!”杜闲下令。 大秦人扮作商人,沿途总共残害了四十六名大汉同胞,事关重大! 自元始元年以来,从未发生如此重大的抢劫作案,手段之残忍亦是令人发指。 县令杜闲顾不得休息,立即再次向南阳郡去了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不论军弩之事,恐怕此事也会上达天听,他也有些焦急,这御史带着绣衣使者怎么还没到? 网已经撒开,只等把鱼儿往网里塞,而绣衣使者正是收网之人。 同一时间,一封去往长安的密信从新都出发。 王匡一宿未睡,离开肮脏的牢房,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他路过后院,准备向杜闲亲自说下他的猜测,顺带问下自己被打劫的钱财能不能要回来,再去别院补一觉。 可当他跨过寺院的石阶,看到洒在贼人马车下的种子,顿时如雷击般一动不动。 “这是……玉米种子!” 第6章 御史有请 没错,这是玉米种子! 王匡精神一振,他原本困乏的身体充满了气力。 普通的大汉人或许不认识玉米,但他怎么会不认识?这东西,就算金山银山也换不到,尤其在未来粮食匮乏的大形势下,玉米的宝贵性可想而知。 王匡蹲在地上,将玉米种子一粒一粒小心的拾了起来,到手来的不仅是功绩,还有全天下无数人活命的本钱。 盛世下,离不开的是粮食,可酿酒、可喂食牲畜。 乱世下,缺的正是粮食,有的人,一天连一碗稀粥都喝不到,饿死者非个例。 看着衣服里裹着不到半斤的玉米种子,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种下,看看有多少死种,又有多少能否结出果实,最终还是忍住了。 夏季即将过去,冬天还远吗? 玉米的生长周期大约有四个多月,而且对温度的要求极高,他不敢赌,若是有暖棚就好了! “等到了长安再想办法!”王匡心里直痒痒,理智将他的这些心思压制住。 现在由玉米种子做出推测,有人踏足了美洲大陆,那辣椒呢? 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土豆,红薯…… “若欧洲人提前近千年抵达了美洲大陆,说不定我在大汉还能吃得上火锅。” 怀着满满的憧憬,王匡重回县牢,玉米种子绝对是大秦人带来的。 天已经麻麻亮,他要赶在县尉带着郡中长官回来前弄明白玉米的来历,说不定还能打听到其他的线索。 过程要比想象中顺利,见“夺命阎王”还复来,不到一刻,贼人们全招了,结果让人哭笑不得。 原来是一个叫因特苏的家伙从家乡带来的,说是想念老家的味道,他们那也只是种了一点,欧洲大陆上并不常见。据说是十几年前从大洋上的岛国传过来的,根据因特苏的描述,那座岛,有点像后世的英格兰岛。 “阁下,您……您说的那种生长初期是青色,成熟后是长得细尖又辣的红色食物,我见过,也是从那个小岛流传过来的。”因特苏的汉语不算多么流利,他结结巴巴的补充道。 为了表示感谢,王匡让牢头给了他一碗稀饭,因特苏大口的喝完,又说了他家乡的见闻。 王匡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再次离开了县牢。 他看着外面的晨曦,还有湛蓝的天空。现在能够确定的是,英格兰人不知道什么缘故,已经踏足了美洲大陆,将玉米辣椒带回了欧洲大陆。 如此便好办了,到时候派个商队去寻觅,总能找到的。 随后,王匡向杜闲汇报了审讯结果,并提了自己关于大秦可能进犯大汉的猜测。 “哈哈,六郎稍安勿躁,西域都护府早有防范,朝廷机密恕杜闲不能告知。” 从杜闲那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朝廷或许早有布局,王匡放了大半的心。 至于玉米的出现,他并没有说,现在说出来为时过早,可能也没人相信。他打算先培育出实物,等人们体会到玉米的巨大作用,然后借助朝廷的力量推广就容易多了。 借着这个机会,王匡向杜闲说了开路引与赎回钱财两件事,杜闲倒也爽快的应承下来,并让王匡多在新都待一段时间,他好略尽地主之谊。 盛情难却,王匡只好应允。 告别杜闲,离开县衙的时候,叫上在门房处蹲守一夜的崔良,主仆二人匆匆回了樊家别院。 给巧儿说了声,让她为崔良安排了一间房子后,王匡回到床榻上昏昏沉沉的睡去,昨天一夜,他经历了太多,整个人不光身累,重要的是心累。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先用冷水洗了把脸,巧儿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他只好自己去厨房摸索点吃的,刚抵达厨房门口,却碰到了门房带着迎面走来的官役。 对方一行五人,都带着刀。 从穿着的衣服看,颜色要深一些,并不是县衙的人。 “小郎君,邓御史有请。”为首的官役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那感觉比哭了还难看,对方或许并不擅长笑。 见来人不善,王匡睡醒后头脑原本有些昏沉,马上一个激灵。 他可不认识什么邓御史! 那对方口中的御史,又会是谁呢?新都什么时候来了御史? 而且,看这阵势,自己若是不去,很可能被狼狈的抓过去。 他整理了下衣衫,躲不了,索性坦然面对。 “请带路!” 路过偏房,听到屋内崔良那震天动地的呼噜声,料想他这段时间心力交瘁,也是不容易,王匡心中的怨气消了些。 他没有叫醒崔良,给门房说清缘由后,就去见所谓的邓御史。这也是为了预防自己出了意外,能够留下线索。 “卧槽!这怎么越走越偏僻,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王匡脸色发白,他自知这段时间伤病缠身,没得罪什么人。正待问上几句,哪晓得官役看出了他的疑惑。 “小郎君不必担忧,御史刚刚到家,听闻新都惨案后,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这审案之人。”官役阴森森的开口道。 当然,他们这种神色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长年从事阴暗之事,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习惯。 王匡面色不改,还是问出了肚子里的疑惑:“在下有些孤陋寡闻,不知这邓御史是?” 对方看了眼王匡,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是邓明御史,他也是刚刚添为御史。邓御史您可能不熟悉,但其父亲邓锦公乃我南阳名士,您一定听说过。” 邓明?邓锦? 王匡一惊道:“原来邓御史便是邓明公。邓锦公,在下亦是如雷贯耳。我听闻邓明公有一子,曰禹?” “想不到小郎君消息如此灵通,邓御史却有一子,名叫邓禹,今年刚满一岁!”领路之人感叹道。 邓禹,南阳新都(新野)人,其祖父邓锦,其父邓明。 他为云台二十八将之首,有“前之张亮,后之诸葛亮、周瑜、刘伯温”的美誉,足以说明邓禹的不凡,甚至后世还建的有“邓禹公庙”。 此人对于东汉的建立,自然居功至伟。 这就要见上了吗? 想到几日前分别的刘秀,王匡有种挖墙脚的荒谬感,他心中默道: “对不住了,刘秀刘老弟!这小邓禹,从娃娃开始,就被我王匡预定了!” 第7章 复杂的关系 侍御史,受公卿奏事,举劾按章。 邓明于汉平帝即位后,由王莽举荐,担任侍御史。那一年,他才十八岁。 其父邓锦在南阳郡也是久负盛名,尤其对《尚书》研究极深,连南阳郡守都曾来请教过学问。 邓家祖上更是光辉无比,其祖父邓广汉宣帝时担任中丞大夫,再往上,还有邓通,邓敏等人。 可以料想到,再过几十年,等尚在襁褓的邓禹长大,邓家将继续辉煌下去…… 一路同行,王匡已经慢慢猜到了这群“官役”是谁。 武帝开始出现的绣衣直指,或者称呼为“绣衣使者”更为妥当,权利有点类似后世的锦衣卫。巡视天下,监督官员,处罚不法之事,待御史正是他们的直属上司,相当于绣衣使者统领。 侍御史,包括绣衣使者,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但此时,由于刘氏皇族衰落,朝政被王党把持,他们便听命于自己的父亲,安汉公王莽。 至于这群绣衣使者找自己的原因,是因为军弩之事?还是大秦贼人? 亦或是两者皆有,王匡还不确定。 七拐八拐,来到了新都城里算是非常冷清的姑苏巷,这里的环境安静的让人升畏。 听巧儿无意中介绍过,姑苏巷住着的一般都是些老人。邓明忙于公事,自然不会常住于此,住在这里的只会是他的老父亲,邓锦。 王匡刚至院外,隐约听见内部传来的咿呀学语声,他心中一动。 “小郎君,请!”领头的官役指着前面的院门,便不再向前,他们如同雕像般守护在院外。 王匡重新整理了下青衫,敲响了门,只听里面传来了一个清爽的男声。 “进来!” 邓锦在逗自己的孙子,人老了,凡事看淡了许多,带孙子成了他不多的乐趣。 说话的是他儿子,邓明。 王匡推开院门,好奇的望了进去。一位年长接近四十岁,身材修长而不显得臃肿,留着美髯,看见此人容貌,王匡下意识的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关羽。 在他旁边的石桌上,一位年仅二十多岁的少年正在写字,他容貌清秀,身体看起来有些柔弱,但那一双眼睛如同利剑,可以刺透人的内心。见王匡进来,他抬头亲切的笑了笑,便不再多言。 小院边缘处,躬立这几位老仆。 “你就是王匡?”年长者放下了手中的孩童,交给了旁边的仆人,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门扉处的王匡。 “匡见过锦公,见过邓御史。”王匡心中电石火花般做出判断,不卑不亢的行礼道,不过有些疑惑,这邓锦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他不留痕迹的扫了眼远处的邓明,瞬间明白了许多。 “听邓明说,汝昨日抓到残害我大汉百姓的贼人,当真是好儿郎!”邓锦毫无保留的夸赞道。 王匡正要谦虚的说点什么,但一看到他那张渐渐由慈祥变成严肃的脸,心里有些不妙。 “我大汉自武帝以来独尊儒术,讲的是仁义治天下,而汝为了达到目的,动用私刑,终是杀心太重。长此以往,很可能致使性格暴躁。汝尚且年幼,当引以为戒。” 邓锦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种告诫晚辈的态度。 而且,邓锦说的并不无道理,王匡想起了后世的战争后遗症。与战争后遗症相似,若是一个人长久的在监牢里执行审讯任务,天天打人犯,还真的会变得心里扭曲。 “匡受教。” 他起身一礼,行的是弟子之礼。 “年纪大了,话就多了。老夫就说这么多,不打扰了,你们聊吧!”怀里的小孙子哭闹起来,邓锦慢慢走向了后院。 王匡在一旁躬身送别。 当邓锦抱着孙子路过的时候,他顺势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孩子,长得粉嘟嘟,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完全看不出日后一代名臣的样子。 “还是太小,下不了手啊!”王匡不无遗憾的想到。 邓锦一走,邓明不无感慨道:“家父性格直爽,为此得罪过不少人,若有不当之处,王家六郎勿往心里去。” “锦公说的句句实话,正所谓忠言逆耳,匡心有所得。”王匡说道,向后院拱手道。 邓明洒脱一笑,指着石桌旁的蒲团:“如此甚好,我与安汉公同朝为官,白日也听杜闲多次提及到你,多有称赞。勿要多礼,快请入座!” 王匡自无不可,他走近石桌,跪坐在蒲团上。 一抬头,望见桌面邓明用毛笔蘸水写的字迹,他由衷的称赞道:“御史写的一幅好字!君之书体,于章草,有过之而无不及。” 章草乃是汉元帝时的黄门令史游所创,其解散隶体粗书之作《急就章》,后人称之为章草。 邓明一听大喜,他没想到王家六郎对书法颇为熟悉,两人相互探讨了一番,关系不自觉的拉近了许多。 其实,原身哪懂得什么章草?只不过前世的王匡,在浏览博物馆时,听讲解员介绍过书法,随之记在心里,没想到今天用上了。 渐渐的,两人从书法又转到了家庭。 “锦公乃我南阳大儒,却偏居新都,实乃大汉之损失。”王匡惋惜道。 邓明却是大方的透露了一个消息:“哈哈,此事不瞒六郎,受安汉公之邀,家父将授于博士,来年执教太学,我知六郎此番如入京,定是参加皇帝婚事,那时,说不得家父还能与六郎在长安相见。” 王匡自是高兴。 邓锦这样耿直不怕得罪人的人,教书育人其实才是最合适的。 随后,邓明详细了解了王匡路上遇到的凶险,他唏嘘不已,并直言自己将接受这个案子,所有大秦人犯必死无疑。 最后聊到军弩之事,邓明完全把王匡只当做了自己人,直言不讳道:“军弩之事,人犯在你走后已然招供,乃是南方卫氏人所提供,我希望六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这件事,可是安汉公交代下来的大案!” 卫氏? 当今,汉平帝的母族便是卫氏。王莽为了阻止卫氏进京,可谓是用尽全力。 至于人犯招供军弩之事,王匡当然不信,他动用重刑,审理了一夜都没有结果,怎会过了一中午就招供? 不对! 军弩案、打击卫氏,王匡将两件事联系起来,明白了个中关键,这是栽赃陷害! 大秦商人本就是个圈套,其之恶性,绣衣使者可能早有察觉,一直悬而未发。只能说他王匡的运气不算好,不光恰巧碰上挨了劫,还引出了后面的事,让某些计划不得不提前浮出水面。 如此想来,杜闲定是早知此事的猫腻,这才将自己退了出去,一方面想尽快拿到审讯结果交差,一方面又不愿意得罪绣衣使者? 而邓明打听了他的身份后,让他到达此地,定是专门告知此事。并隐晦的警告他守口如瓶,不要多生事端。 可谓是,一环套着一环,阴险又狡诈。 “古人,当真不可小觑!” 刚来大汉就碰上了这档子事,王匡被打击的不轻。 遇到此事,他若非王莽之子,可能早就被这群绣衣使者“偷偷处理掉”,哪还有机会与邓明谈笑风生? 想想都有些后怕,他的青衫瞬间被汗水浸湿,勉强保持着镇定。离开邓家小院后,步伐变得踉跄。 第8章 徐徐 身在大汉,除了普通人出行的牛车外,还有马车。 马车里又有辎车和軿车,軿车自是女子所乘坐的。大汉前期,商人地位低下,是不允许乘坐马车的,到了后期,限定就没有那么严格。 但普通人乘坐马车依然稀罕,毕竟价格上太贵了,大部分外出会选择坐牛车或者步行。 城东有家马车行,名字叫“老黄马车行”,稀稀落落的站着车夫聊着家常,这种马车行的模式,据说是几年前从西域传过来,并被大汉商人借鉴而发扬,国家也由此多了一部分税收。 “老黄马车行”内一共停了十几辆车架,大多数都是牛车,只有三四辆辎车,和一辆軿车。 主仆俩一早离开了樊家别院,来到了这马车行门外,回忆起临走时巧儿湿润的眼眶,他有些唏嘘,相处了一段时间,分别时难免伤感。 离开之前,他专门拜访了邓锦,一老一小,相谈甚换,内容确是和算学有关,见王匡算学见识匪浅,邓锦一时相见恨晚。打算明年春若是去了长安可以再互相探讨一下。 “放松点,仿佛担心别人不知道你怀里有宝贝一样。” 马车行门口,瞥见仆从把胸口的包袱握的紧紧,担心别人不知道里面有宝贝一样,王匡心里别提有多郁闷了。 “仆晓得了。”崔良很快昂首挺胸,可包袱里的金子随他步伐不断晃动,发出叮咚的声音。 “你还是抱着好了……”王匡无奈道,他也紧了紧怀里的玉米种子。 昨日向杜闲告辞后,除了拿到路引外,还拿回了大秦贼人抢劫他们的赔款,一共十金,王匡转手让崔良保管着,这厮像是被打劫怕了,睡觉都抱着。 刘家留给他的一缗钱,被他顺道留在了樊家别院,交由巧儿还给她的主母。对于刘家的恩情,他觉得能少欠一点是一点,日后说不定会兵戎相见。 看在刘家人救他一命的份上,也放他们一条生路。对此,王匡是颇为自信的。 “马车还算宽敞!” 站在马车行空旷的院落里,王匡是头一次见到西汉的“公共汽车”,发现里面的布置很人性化。 从外形上看,辎车是个带蓬车,可遮阳防雨,它的车辕很长,后面还可以行李,里面差不多能做四五个人。而軿车一种带帷幔的篷车,四边微微上卷,空间看起来很小,差不多能容纳两三个人,女子身材娇小,倒也适合。 王匡不得不感慨古人的智慧超群。 其实,为了保证运输的顺利,沿途甚至有商户搭建了休息的站路,用于补给,就比如这“老黄马车行”便是一个黄姓富人做的生意,运输路线已经从北延续到大汉的最南边。 “二位小郎君是去哪里?” 正当王匡打量车驾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走了出来,眼里泛着精光,尤其在王匡的身上多注意了一会。 “此去长安享富贵!”崔良见自家小郎没文化似的左看右看,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仰着头说道。 “是坐马车还是牛车?” “马车。”这一次,确是王匡参观完毕,走了过来,踢了下崔良的屁股说道。 毕竟马车要比牛车快上许多,很结实,安全性有所保障。 何况,他现在不差钱! “黄伯,又有两个人去长安了!”少女开心的冲进了屋子,马车恰好还差两个人才能出发,而且利润不菲,也难怪少女这么高兴。 转眼,一个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正是马车行在新都的负责人,他上下打量王匡二人后,提醒道:“价钱上……我们是不赊账的。” “我明白。”王匡示意崔良从兜里拿出准备好的小半块金子。 中年主事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让少女招呼着两位顾客回屋,他拿出了小刀和小秤。 此物又叫称钱衡,是专门称量货币的量器,即称钱天平和砝码钱权,汉律明确规定:不用“称钱衡”称重计量,而收付钱币者,定严加处罚,且罚于本里正强制劳役十日。 小半块金子被切成了好几块,中年人仔细称量着,害怕出一丁点的错。 见主事人小心翼翼的模样,王匡感叹平时应多换点五铢钱带在身上,若有一日,能发明出纸币,就更加方便了。 他随之摇了摇头,目前大汉的条件,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交够了车费,并请中年人换了点五铢钱,还有一个时辰出发,主仆二人在外面转了转,准备买点路上的干粮。 之前他们都打探好了,在“老黄马车行”正对面,就有一个商家专门开了间食肆,为出行者专门准备食物,有点类似如今的小卖铺。 西汉食物匮乏,可没有土豆红薯什么,所谓的干粮,也只是将米麦等谷物炒熟,再捣碎,与后世的炒面炒米差不多,和着开水泡着吃。 干粮店里的拐角处,王匡还惊奇的发现了豆腐,不过有些松散。 “店家,给我来上两碗。” 两碗很快端来,上面还放的有酱汁。 崔良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王匡却吃得津津有味。 豆腐的口感并不好,还太过滑了,和后世当然不能相比,左边的偏方里正巧有人在做豆腐,倒也不担心技术外漏,毕竟自从淮南王刘安死后,这技术顺道传遍天下,但因为口味的问题,吃的人不算多。 王匡饶有兴趣的看过旁边的操作过程后,顿时发现大汉豆腐的问题所在。 “豆浆没有加热,虽然用石膏点了豆汁,但凝固性和口感差的太远了,而且过滤的太过粗糙,吃起来涩涩的感觉。 改进下,定会不错,若是缺钱了,卖豆腐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于自己发现这个赚钱的门路,王匡心里有点小窃喜。 等到主仆二人赶回来的时候,马车上已经坐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方才的少女,另一人则是个穿着青衫的书生。 书生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他只顾低头看着手上的竹简,嘴里默背着文章,到是少女很热情打了个招呼。 这本是男子坐的辎车为何少女在这个马车上,主仆二人有些惊奇,倒也没多问。 “有其他包裹,就放在后面,马车要出发了。”少女说道。 二人依言上车,他们的包袱只是两个小包,很自然的放在怀里,惹得少女多看了一眼。 片刻后,一个年迈的车夫坐在马车前往,和几人打了个招呼,便熟练的扬起了鞭子。 “去!” 整个车厢摇摇晃晃的行进,给人一种过山车的感觉。 渐渐地,出了新都县城,从狭小的车窗处,能看见不断后退的护城河,接着是大片的农田。 “我叫徐俆,徐是徐俆的徐。”少女忽然开口道。 第9章 人家七月天 “我叫王匡,王是王侯将相的王,匡是匡扶天下的匡。”王匡觉得有些无聊,索性放开了话匣子。 到是崔良直接说了声崔良,就靠着马车休憩。 过了一会儿,徐徐主动说起了自己的行程,并瞄了好几眼王匡。 “此去长安寻亲,说起来,我有个表兄也叫王匡。 不过,还是徐俆八年前见得他,那是他已五岁,长得比普通人要胖一点,还带我抓过蟋蟀。 几年没见,已忘了他什么样?” 徐徐说道,眼睛不断通过马车那个狭小的车窗瞟向外面,似乎慢慢回忆起了很多的东西。 旁边的书生只顾埋头看着竹简,只在徐俆说她是安汉公府的亲戚时,微微一顿,嘴角的讥讽一闪而逝。 “这么说来,你是去安汉公府?不知是何人亲戚?”崔良微眯的眼突然睁开,长安的安汉公府虽说他也是第一次去,但也认识不少老人。 “那个,安汉公的正室王夫人是我的表姨娘,听说她在长安。徐俆的父母在去岁的旱灾里不幸离世,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要不是黄伯接济,还真活不过今年夏天。 此去长安,徐俆是想拿回母亲多年前寄存在表姨母家的地契,届时,定能养活自己的,也不用挨冻挨饿。” 徐徐的神情有些没落,这地契乃是当年她母亲用嫁妆,央求那位姨娘的关系在长安置办的土地,原想着过上几年搬过去的。如今过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那位姨娘还记不记得。 崔良警醒的看了眼徐徐的长相,主母的姊妹里似乎真有一个嫁给姓徐,那人好像是个庶民,还惹得主母家令人耻笑。对方在几年前曾来过府里一次,当时他还是个看门的小门房,依稀有些印象。时间太长了,都忘得差不多。 只是地契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毕竟王家的地太多了,南阳加长安,足足有万亩良田。 “我们其实……也是去长安寻亲的。”见王匡用眼神示意他,崔良忙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马车先是行走在小道上,然后沿着驰道的边缘走,每路过一处关卡,都会出示通行证与传符。 平静的时光总会过去。 除了书生外,车里三人到是相互熟悉起来,尤其主仆得知徐俆还有安汉公府这层关系之后,确是主动聊起了大汉各地的风土人情。 每到饭点饿了的时候,几人就会拿出准备好的干粮。因为太硬,每次只能咬一点,等嚼细咽下肚子后,再慢慢吃下一点。 旅行要比想象中的无聊,尤其离开南阳郡,越往北去之后,整个马车里都有些压抑。 第五日,即将抵达武关时,在道路两旁却是出现了很多的难民,大多是从青州方向迁徙而来。 他们衣服破烂,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有老人有小孩。在马车经过的时候,王匡甚至看到了挺着大肚子的孕妇…… 长安此时是大汉的经济政治中心,全国各地无数难民蜂拥而至,他们的未来谁也说不清。 “蝗灾过后,便是旱灾,谁能受得了。”王匡不断打量着步行迁徙的人群,然后对着面前的黄土地,长叹一声。 无论古今,大自然的威能都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 见王匡发出感叹,徐俆补充道:“这几年,饿死了好多人的,去岁诸多郡国遭遇了大规模的旱灾,尤其是东边的青州,听说饿死了好多人,甚至有食人的传闻。南阳是好了些,但也仅仅是好了些……” “不光旱灾,全国很多地方出现了蝗灾。”说到最后,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徐俆眼角不自觉的湿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徐家也算是小户富裕人家,但在饥饿的灾民面前,这就是一块肉,他们的父母被活活打死,仅存的粮食一抢而空。 若不是她侥幸不在家,此时很可能成为黄土一堆。 旱灾蝗灾接踵而至,整个帝国凋零如秋叶,绝境面前,人性将变得渺茫。对于数万万流民而言,这种挨饿的日子何时能到头? “崔良,把我们的干粮给路边那位老翁分一些。”王匡二人下车出恭时,看着啃树皮的年迈老翁说道。 崔良这次倒也干脆,这几天路途中的艰苦,让他体会到了活着的不易,果断的给老翁足足留下了一大半的干粮,甚至连徐俆也下车从包里取出来一小块,送给不远处的母子。 等仆人回来后,他难得的看到仆人眼角有些眼泪。 “别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匡只好安慰道。 “小郎胡说,这里风大,仆眼睛里进沙子了。”崔良嘴硬道。 “哦。” 好蹩脚的理由。 干粮分完了,王匡几人到不在乎,反正过了武关,离长安也就不远了。难民越来越少,他们大多数都会被安置在临近诸县。 尤其从去年开始,王莽带头捐献了一百万钱,三十顷的土地,换算成单位,就是三千亩的土地,用以安置流民。 同时,在王莽的建议下,自今年春开始,于长安郊外,还新建了五个里的房子,以供后续来到的灾民使用。 救灾民,扑杀蝗虫,对受灾地区免税……这些事不光在王匡看来,在大汉所有人的心目中,王莽都是十足十的大好人,为民服务的好官。 时代造就了一个人,时代也毁灭了一个人。 奸臣?小人? 至少目前的王莽,是真正的为大汉百姓办实事。 王匡觉得,不应该凭借史书单一的去评价某一个人,他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父亲。 他真的如同历史上那么黑暗吗? 前世那位著名的文学巨匠鲁迅先生表达过一个观点,王匡很认同,一个朝代越短,史书上往往越是黑暗。因为,它来不及为自己书写历史。 即使饥荒就在眼前,却是旁边的书生依然稳坐不动,在马车前行一段距离时,似乎是眼睛困了,他放下竹简,对着三人刚才的行为嗤之以鼻:“外戚奸臣当道,大汉民不聊生,君等救一人容易,又怎救得了天下人?唯有匡扶刘皇氏才是正道!” 至于书生口中的外戚奸臣是谁?不言而喻。 他这一说,马车里的三人同时神色不善地望向了他,连马车上的车夫手中挥动的鞭子都停了下来。 书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大喊道: “我就在此下车!” 第10章 拔棍相助 一场风沙后,眼见武关不远,但由于关卡太多,耽搁的时间也就多了些,马车终是没有在黑夜降临前进武关。 大汉是不允许夜间行进的,所以几人只能在武关外的帽儿山上,一处小亭子歇脚,等待白日进关。 亭子里一同休息的还有不相识的三兄弟与一车夫,大家互相点头后,各自忙碌起来,不算宽敞的地方被一分为二。 马车停在亭子外面,车夫捡了些柴火,生起了火,火光渐渐将整个黑夜点亮。 这种野外休息的场景,几人早在旅途中已见怪不怪。 “有响动!” 突然,徐俆像一只猫被踩了尾巴,指着前面,惊叫道。 “是野狗吗?”崔良把包袱放在腋下,瞪大眼看向外面。 火光下,一只小动物冒出了头。 “这是狼。”王匡原本蹲着的身子站了起来,他全神戒备,感觉有些不妙。 狼和够非常相似,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狗的尾巴上卷摇摆,而狼是短而下垂夹在两腿间。另外,耳朵上,狗耳朵是耸拉状,嘴巴粗且短,狼是耳朵直竖,口宽阔且尖长。 当旁人还以为是狗时,王匡第一眼就判断出来。况且,狼绝不会独自出现。 似乎是为了验证王匡的说法,转眼间,数十匹狼,二十多只眼睛发着绿光,如同探照灯般在树丛尖晃来晃去,很快就将不大的小亭子包围了,它们距离王匡等人已不足六米。 另一边的三兄弟,早就站了起来,那位长兄最为稳定,他手中的刀刃已经出鞘。 “不要后退!男人上前,徐俆在后拿起火棍!”王匡嘱咐着自己这边几人。 狼的观察力十分敏锐,它能看出被扑者的心惊胆战,如果后退或者四处张望,它们会以为猎物怕了,准备逃跑,那样只会让狼胆壮大,它们也有缺点,一直是怕火的。 王匡来不及解释个中理由,崔良和徐俆却是认真执行起来,当然还有两个马车的车夫。 “注视狼群,小心他们的攻击。”亭子另一半,那兄弟三人中的老大发话道,他手里的刀刃与刀鞘抨击,发出脆响,显然也是个有经验的人。 其他两位年纪稍小的,学的也有模有样。同时,三兄弟开始慢慢向前,应该是艺高人胆大,准备先发制狼。 王匡手中也拿起了一个手臂粗的木棍,重重敲着亭子里的栏杆,想把狼吓跑。 咚咚的声音不断回荡在帽儿山上,还夹杂着人的大喊大叫。 狼群退了,但也仅仅退了五六步,头狼依然高昂着身躯,如同行军布阵的将军。 嗷呜! 旁边的两辆马车上拴着的马,跑也跑不掉,早就因为惊恐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中不知所措,乃至被几只狼率先攻击,咬的鲜血直流。 “大家聚在一起!”王匡精神力高度集中。 在其他狼骚扰王匡等人之际,狼王突然咬向了旁边三兄弟中,那位年纪最小的。 萧家老三傻了,他和那狼王四目相对,只在咫尺,他很确定,这头狼真的很想咬死他……非常的想。 “小心!”王匡大喝一声。 危急时刻,他往左一个健步,手中的粗棍仿若雷霆般,擦着老三的脸,打在了狼王的脑袋上。 砰地一声,手臂粗的木棍瞬间两半,而狼王被砸的有点懵,它后退了一段距离,没有继续攻击,但并不表示它不再进攻。 众人一愣,好大的力气! 狼是记仇的,直到天蒙蒙亮,在狼王的带领下,几人至少抵挡住了十几次进攻,地上多了几具死狼,是被那兄弟三人砍死的。 亭子几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好在他们足够幸运,没有发生严重的伤亡。 天亮后,狼群散掉,马被咬的只剩骨头,大家一瘸一拐的背着包裹上路。 终于活了下来! 有了这次共患难,几人熟了起来,相互告知了姓名,那三兄弟姓萧,老大叫萧胜,老二叫萧文,老三叫萧云。 走了四个时辰,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城墙。 武关到了。 车夫向几位客主告了罪,他们也先行向武关的分店汇报遇袭事宜。 六人先去医馆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而后在萧家三兄弟的安排下,来到了武关最大的酒舍,庆祝余生。 酒菜还没上上来,几人聊起了昨夜的惊险遭遇。 “短短的一个时辰,感觉过去了一年。今次北上长安,未带家将,哪知差点阴沟里翻船! 我等是真心佩服恩公,比我们兄弟都要经验丰富,尤其你挥舞那棍棒,肯定是个练家子,还救了我三弟的命,此救命之恩,我几兄弟没齿难忘!” 见萧氏兄弟对自己感恩戴德,王匡憨厚的摇头,表示只是自己运气好,并表示不用叫自己恩公,叫自己小郎就好,但那萧家兄弟一定坚持。 “恩公不入兵营实在可惜,若是有意,给我萧胜说一声,我侯府定能在长安给你安排下,可入羽林骑。”萧胜再次感激道。 萧氏侯爷,而且在长安有权势,王匡不自觉的想到了西汉萧家,萧何的后人。 “诸君莫非是文终候的后辈?”他试探道。 “没想到被恩公发现了,文终候正是吾等八世祖。唉,只不过祖父突然病重,我兄弟三人人京,也不知道来得及不。”萧胜满脸哀伤。 一看几人的年龄不过十多岁,再联想到西汉末年萧何的后代,王匡不难猜出猜出他们的祖父是谁。 萧育,字次君,号广成。他曾辅佐西汉末三代君主,并担任过南郡太守等诸多要职。说起啦,萧育早年还受过大将军王凤的举荐,与王家一向交好。 几年前,萧育生病好了后,又被任命为光禄大夫、执金吾,世事无常,谁也没料到他会突发重疾。 历史上,萧育正是今年去世的。 “光禄大夫定会无恙的!”王匡宽慰道。 三兄弟自然连连感谢。 “恕萧云冒昧,不知恩公来自何处?莫非是来长安游学的?”萧家三子萧云疑惑道,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记住这位救了他命的恩人。 问清门庭,以后好报恩。 旁边的徐俆也竖起了耳朵,崔良的嘴如同打摆子一样,不断抽搐。 王匡微微一顿,瞥了眼徐俆,感觉自己有点不地道,但有些事总归是瞒不住,那样扭扭捏捏会显得矫情,索性道: “不瞒诸位,匡乃是江夏新市人,家父王莽。” 第11章 王匡的失望 整个包间顿时一静,尤其徐徐的眼里透露出难以置信,局促的样子有点可爱。 和她同行一路的人,居然是她表兄? 她的小心脏扑通个不停,那日就觉得眼熟。再仔细瞧了一眼,这男子长得不算多么俊朗,但也壮硕大,和印象中的那个人影渐渐重合…… 到底是萧云人小鬼大,看出了不对劲,打破了沉默,将空气里诡异的气氛化解于无形。 “原来是王家大兄,萧云见过兄长。”这次,他到是亲切喊起了“兄长”。 这么多年来,萧王两家,关系匪浅,再叫“恩公”就显得生疏了。 王家小娘子将成为皇后的事情已经天下尽知,他们兄弟瞬间明白了王匡此行的目的,是为皇帝亲事而来,不过,好像有点早……这话,他们当然不会说出口。 经过萧云这么一打岔,餐桌上的气氛又再次活跃了起来,徐徐却默不作声了,她盯着眼前盘子里的菜,似乎要看出花来。 “萧家兄弟客气了,如不介意,还是像方才提议的那样,称我小郎即可。” 王匡再次说道。 这次,萧家兄弟没有拒绝。 离开酒舍,几人在同一个客舍住了一晚,次日便有马车行的主事找上门。 有始有终这是王匡非常欣赏“老黄马车行”的一点,人家亲自上门了,再提赔偿事宜,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过对方还是贴心的垫付了医药费。 从武关到长安,步行要四五天,就算马车行重新找了辆马车,到达长安时,也是两天后了。 与萧家兄弟自是同行,徐徐要比想象中适应的快,整个人从几天前的沉默寡言,变得话多。 絮絮叨叨问的全是小时候的事,包括现在问的这几个问题,若不是王匡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能早就露馅了,不过他担心徐徐在这么问下去,就算原身在世可能也招架不住,时间太久远了。 “王家大院里的那个假山还在吗?” “在,还添加了几个新的。” “我记得靠东边有个大柳树。” “前年发生了火灾,大柳树差点被烧死了。” …… 通过这些话,王匡很确定,这应该是自己失散多年的野生“表妹”。 直到抵达外郭,听萧胜在前面大喊了一声,两人才停了下来。 “这就是长安!” 长安城是在秦王朝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她更给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天子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眼前的城池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为了缓解居住压力,在长安城附近扩建了一个个“陵县”,现在归长安三辅管辖。 整个城墙的周长超过了二十五公里,城里有八个主大街,与城门相通,城内有九市,来自全国,乃至整个世界的商户在此云集。 顺着城墙行进,随处可见穿着破烂的流民,这两年的自然灾害要比想象中的严重,城门边是不允许流民休息的,王匡就看到一个拿着树棍的老妪,只是在城墙边靠了一会,就被凶狠的兵卒用鞭子抽走。 当王匡扫过那些逃荒的难民时,同样有一双双饥饿的眼睛看向他,里面充满了无助,失落,木然,目光扫过高大城墙下方的粥蓬,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这里面的粥蓬除了官府的,还有很大一部分私人的。 大汉还是有人情味的。 马车沿着城墙饶了半圈,最终决定是从雍门进入,左边是著名的东西市,右边是桂宫和北宫。 等到了雍门,几人在城门外下了马车,按照守卒的要求,登记检查,这是防止远道而来的流民涌进城,造成混乱。 进了城门,城里的治安环境要比外面好多了。 吆喝声,马车轱辘的转动声,还有兵卒的呵斥声,声声入耳。 王匡站在繁华的大街上,看着往来的权贵,再回望身后城门外的流民百姓,怅然一叹。 现实很残酷,本来怀揣雄心壮志来到这座城市,要做一番大事,但现在他心中有点说不出来的失落感。 隔着一面城墙,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现实很残酷,这不是……他梦想里那繁华的长安。 将这些忧伤深埋心底,王匡准备去长安府上看看。 王家的府邸在西北角,旁边就是著名的长安九市,通过横门大街分割,分成了两个部分,分别是东三市与西六市,城内共有八个主干道,街道很宽。 根据目测,他很快发现了一个事实,街道的宽度,好家伙!超过了五十米! 萧府恰在另一边,但耐不住萧胜的热情,死活要将他送到东市那边。 见王匡饶有兴趣的四处打量,萧胜三兄弟大部分时间都在长安里生活,对周围熟悉的很,果断的当起了向导。 “城内,北边到北城池,都是属于居住区,这里算是长安最繁华的地带,寸土寸金也不为过。” 长安城内的宫殿以及贵族宅第大约占了整个面积的三分之二,除了主干道一些小贩外,几乎都是大户院落,也难怪地价这么高。 “长安城内基本都是皇亲国戚,武帝又在城内修建了桂宫和明光宫,我们右侧这边就是……” “洛水畔的醉红楼是极好的,若不是回来的匆忙,我兄弟三人说不得邀请小郎去太学边的醉红楼一聚。” “朝廷已经开仓放粮了吧?” 渐渐远离了城门口,王匡问道。 恰在此时,几辆骏马从东边背驰而至,故意朝着人多的地方行进,他果断的和萧胜几人往边上让了让。眨眼间,几位意气风发的少年一身戎装,在家丁的护卫下驶向城外,满地灰尘飞起,行人捂着口鼻,对方看样子是出城打猎的。 可长安周边,树根都快被吃完了,哪还有猎物可打? “已经放粮,但旱情从去年到现在,一直没有得到缓解,再这样下去,粮仓总会吃空的……”萧胜被灰呛到,打了个喷嚏,也有些感叹道。 紧跟在后面的仆人崔良,这几天很沉默。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低声骂了一句,紧接着狠狠地朝着几匹骏马离开的地方吐了口唾沫。 第12章 护短的兄长 抵达东市,萧家兄弟告别朝另一个方向走后,王匡三人慢慢通过市场,离安汉公府越来越近,他越发有点紧张。 毕竟这次,可是要见到王莽的! 但走着走着,忽的传来一阵哭声。 走进围成一个圈的人打听后,才知道是几个恶霸强买一匹马。 王匡扫了眼,马身全红,马身并不大,应该还没成年,马是好马,但买马的人却不是好人。 “一缗钱不卖也得卖,这世上还没有我刘虎做不成的生意!”一个小矮个凶巴巴道,后面还跟着三个同伙,欺负着两个瘦弱的兄妹。 “停!”说话着间隙,王匡两三步已经近前。 “这马我买了!”看着眼前的红马,他双手不自觉地摸了下,眼中的欣赏之色渐浓。 莫不是前世历史课本上关羽骑的那种?赤兔马? 汉代《相马经》有言:得兔与狐,鸟与鱼,得此四物,毋相其余。 正在强买强卖的四大恶霸见自己的生意被打扰,纷纷转过头打量起来人,一见破落的青衫,便知道又是个穷酸多管闲事。 “你知道我们是谁?敢和耶耶争?” 王匡哑然,你们不是小说里出现的恶霸吗? “小郎君还是别管闲事了!”围观的的人群里有人说道。 “我再说一句,十缗钱,我买了!”转头一看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兄妹,王匡再次认真重复道。 左侧后方的徐徐注意到,自己表兄冰冷的目光已经化作实质,她想起了一天前帽儿山的夜晚,和现在很像,那天面对的是狼王。 角落里,陈林把妹妹往身边拉了拉,他们靠着墙角才能感受到依靠。目光随着那衣着简陋的少年移动。十贯钱倒也不亏,要不是家中没有柴米,谁会将阿翁生前从大秦带回来的骏马卖掉呢? 不过,看着穿着青衫,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他真的有十缗钱吗? 至于买了后,这些钱该怎么保留住不被混混劫走,陈林自有方法。 但同时,长安四霸他是知道的,那是打死人不偿命的那种。他现在甚至希望眼前的少年快走,别凭空送了一条人命。 只要人活着什么都会有的,这是阿翁临死前交代的话。 “大兄,妞妞好饿好怕。”陈小妹将脑袋往陈林的肚子边靠了靠,惊恐的望向眼前的两伙人。 “妞妞不怕,咱们晚上就有肉肉吃了。”陈林将陈小妹往后拉了拉。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甚至百米开外有巡捕往这边走来,但在发现街头闹市的几位相熟的恶霸后,故意把脚步放慢些。 “讨打是不?兄几个,给我上,揍死这个瓜怂!”刘虎吆喝道。 “那个,小郎,你下手轻点,别把人打死了!”见小郎蠢蠢欲动,崔良忍不住提醒道,这里毕竟是长安。 前几日小郎一棒打退狼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每次想到都会下意识的打个寒颤,同时心里有些侥幸,小郎每次用脚揍他,没上过手。 一听崔良的话,刘虎的火气瞬间上来,长安四大恶霸居然被小瞧了,四打一,难道还打不过他? 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往死里打,死了算我的!”他意气风发的冲了过来,一拳阴险地袭向了王匡的裆下。 “老大,小心!” 洋洋得意时,也在同一时刻,刘虎的后方传来了一阵惊呼,他顿觉一种不安笼罩着自己。 好疼! 王匡动了,因为比刘虎高上半个头,他只是简单的一拳,打在刘虎的后背。 咚的一下,如同一声闷鼓,刘虎就躺在地上抽搐不已,感觉像是翻了身的乌龟,他的胸膛垫着王匡的脚。 这还没完,王匡蹲下,一只手卡住刘虎的脖子,一只手攥紧刘虎的大腿,就那样轻松的举了起来! “我的力气果然变大了!” 自从前日一棒子打退狼王后,王匡敏锐的感觉穿越后身体的力气更大了,尤其是手臂。借着今天的一试,不失所望。想来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受了那么重伤的情况下,活了过来。 咚! 王匡将举起来的恶霸刘虎摔在了地上,刘虎整个人翻着白眼,四肢敞开,说不出完整的话。 “好大的力气!我仿佛看到了霸王再世!” “要出人命了!” “活该!” …… 一阵惊呼,除了刘虎的三个兄弟,还有几位惶惶不安的跟班外,所有人都带着幸灾乐祸。 “小郎,打得好!”这句话却也没人敢第一个说出来,倒是崔良叫了出来,惹得旁人纷纷侧目,徐徐也在背后默默鼓气。 王匡终究没敢下太重的手,不过这恶霸,看起来像是个空架子,一招都没还上,就被自己ko了。 后面的几个狐朋狗友见这阵势,哪敢上前,纷纷来了个急刹车,然后退到了人群的正后方,开始大声尖叫。 “杀人了!杀人了!” 巡捕这次来的很及时,领头的瞅了眼地上的刘虎,嘴角抽了抽,想要救人却也及时忍住。 接着抽出了佩刀,凶神恶煞道:“大胆狂徒,长安治下,竟敢生事,左右拿下!” …… 长安有九市二十四狱。 其中王匡因为是在东市被抓的,理所应当的被巡捕抓进了东市狱。 狱头老张看着面前坐的四平八稳的少年,不知为何心里堵得慌,尤其在刚刚验明传信身份,知道对方是安汉公府里的六郎,恐惧已经快要化作实质,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人人都说安汉公体恤良民百姓,宽厚待人。 但老张知道这也是看人的,安汉公不是体谅每一个人,也不是宽容每一个人,像自己这种明显偏袒、收取好处的行为,是实实在在的犯了汉律。 轻则罢官,重责入狱。 自一百多年前文帝颁发的诏令就明确规定:吏受赇枉法,皆弃市。弃市,顾名思义就是在闹市区域砍头。武帝后又加强了贪官惩处的力度,在安汉公重回中枢后,这一政令被有效执行起来。 近两年,大汉全国内不知有多少贪官污吏遭受此刑。 “张头,这人……”手下在耳边悄悄问道。 “先放了!”老张抹了一把汗,从牙根里说出了这句话,他顿觉自己的全身力气都掏空了。 现在只求这位大爷快点离开牢房,对于刘虎那几个恶霸,虽然一直都有利益交往,但为了以防万一,保住自己的命,也只有牺牲这一条可走了。 谁让他得罪了安汉公府上的人呢? 老张坚定的认为,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我不走!”老张还没喘口气,就听王家六郎开口。 “我要一个公道!” 他的语气平淡无奇,松了松身上普通的青衫,摸了把额头的汗,皱了皱眉,似乎是嫌弃牢房里有些炎热。 其实他心里慌得一匹,可别真把他管着不放出去了。 不过,他不担心事情闹大,他担心的是事情闹得不够大,想要引得以谦恭仁义自居的王莽注意,留在长安,这次本就是个机会。 王家六郎长安拳打恶霸,只要名声传出去,也就算完成了第一步,至于救那两个可怜的兄妹,只是目标之一。 安汉公府和往常一样热闹,排队求得安汉公一见的人络绎不绝,门房已经收礼收到手疼。虽然主人明确规定不能收礼,但访客给予门房的“小礼物”还是被他们毫不吝啬的偷偷收下。 崔良四人,不对,应该是四个人和一匹枣红马匆匆赶到府外时,已经到了下午,也是整个访客的高潮,不过门外有很多人在晃动,不少的家丁在维持秩序。 “崔家大兄,小郎不会有事吧!”徐徐握着旁边女孩的手,有些不安的问道,同时她还有些紧张。 一左一右两个兄妹也竖起了耳朵,就连枣红马也乖巧的停了下来。半个小时前,王匡在被带走时,就示意崔良要把陈家兄妹带着。陈氏兄妹倒也乖巧,牵着马跟着崔徐二人,等他们看到眼前的府邸时,顿时震惊不已,更加踏实了。 毕竟,安汉公名声在外。 “不会的,小郎自从被大秦人打劫后,就开了窍,他就像一只狐狸,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的。 再说,这件事错不在小郎,只要及时的告诉主人,那还不是小事一碟。 来,我们走后门!”崔良表面平静道,内心却有些懊恼自家小郎那惹祸精的本质没改,这次他少说也免不了一顿责罚。 尤其主母对于家仆向来严厉,在新市老家时,崔良就领教过。但同时,他有些想不明白,小郎为什么在被捕头抓走前,疯狂暗示他一定带走这两个小累赘,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哟!前面有个不长眼的挡住自己了。 “干啥的?安汉公府也是你想闯就闯的?”后门的护卫唾沫星子喷在崔良脸上,让他一个激灵。 娘咧! 咱少说也是老家府上的一个小管事,也不是这种下人能喷的,崔良的二愣子精神气上头了。 他忽的一想,我崔良能屈能伸,还是正事要紧。 “我们是南阳老家来的,有急事面见主人和主母。” “南阳老家?你这骗子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吧!告诉你,耶耶我自从看守这后门,遇见你这样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小黄,小黄,过来搭把手,把他们轰出去。” 崔良那个郁闷啊! 他正想拿出传信自证清白,忽然看见连接后门的小院里有个熟悉身影走过,马上激动起来。 “大郎!大郎救命啊!” 那个人可不正是王家大郎王宇吗? 王宇本来打算去府外偷偷拜访下自己的先生,商量一件大事,因为认识的人太多,走前门是不可能走前门的,只能偷偷走后门。 可还没到后门,就听见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还真是熟人。 “崔良!” 作为王莽的嫡长子,王宇在众人面前一直是温文尔雅,对待下人也是非常和蔼,不像他的几个弟弟有些目中无人,老家的老人,他大多数能记得上名字,而崔良就是其中之一。 但王宇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极为护短。 “大郎,快去救救小郎吧!他被东市衙役给抓走了!”崔良大叫道。 “小郎被衙役抓了?”王宇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瞄了眼徐徐等人。他想到在新市的一些事,先入为主的认为定是这位小弟的愣头病犯了。 不过理智告诉他,应该先听听这位仆人说一下过程。 “朱立你先去东市狱面见狱官,别让他们动用私刑,崔良你且细细说来。” “诺!” 朱立本来就是个看门的,哪敢怠慢,刚刚拦截还真的是老家的人,还恰巧被大郎看到了,他现在只想着戴罪立功,所以跑的飞快。 在崔良详细把过程解释了一遍,尤其将刘虎几人恶行描绘的淋漓尽致,把王匡描绘成从天而降的正义使者。 王宇听完,早已义愤填膺。 王莽有六子三女,可谓门丁兴旺。 嫡长子王宇,同胞兄弟四人,另有一妹王嬿,即后世的孝平皇后,其母王氏。庶子王匡,母亲增氏,除了育有一子外,还有一女曰王晔。另有庶子王兴,其母怀能,有一子一女。 人一多,少不了勾心斗角。但嫡长子王宇是个另类,他一心想要兄弟恭谦,颇有乃父之风。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官贼勾结,当我汉律空架子吗?且随我王宇去长安府走上一遭,问问那京兆尹,莫非要当那杨兴第二?” 杨兴是汉元帝时的京兆尹,不过那时叫内史,因与贾捐之合谋求官,被剃去了头发。 接着他再次看了眼侧面文静的徐徐,越加熟悉,问道:“这位是?” “大表兄,我是徐徐。”徐徐行了一礼。 长乐宫。 王莽刚陪同元后还有汉平帝用完午餐,两人说道着王家小女王嬿的婚嫁事宜,忽然有太监进来,在元后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只听元后说了声,知道了。 接着面朝王莽,看似指责道:“巨君家的六郎来了长安?怎不告诉我这个姑婆?” 王莽眸光微动,解释道:“六子也是来参加小女与陛下的婚礼,总会见到姑姑的。” 对于庶子,王莽很少关注,料想几月前去的一封信,来得似乎有点早,但元后为何这么快知道,莫非出了什么事?又是谁在暗地里向皇宫传递消息? 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管得太多了。 只听元后接着道:“都是一家人,有空让那孩子来长乐宫见见我。” “侄子遵命。” 一旁十二岁的汉平帝刘衎,原本如空气般在两人旁看书,在听到二人的谈话后手里顿了顿,心中默默记下王匡这个名字。 第13章 白手起家才是硬道理 在王宇找到京兆尹后,事情很快就被解决了,王匡被无罪释放,还是京兆尹派人亲自去东市狱放的人。 有的人出来,有的人自然要进去。 那几个恶霸被塞了进去,东市的商家住户纷纷拍手称赞。 一个路见不平,出拳相助的少年郎,出现在了长安人的耳朵里,这也是王匡扬名的第一步。 东市狱外的一处凉棚下,兄弟二人互相见礼。 “小弟谢过大兄。”王匡拱手道,对于这位大兄,是原身除了生母阿姊外,最为亲近和信服的人之一。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但小郎要记得,长安不比新市,行事万万不要像新市那样鲁莽!呀呀呀,我和吴先生有约,要迟到了。”王宇认真的告诫了一番,接着懊恼的拍了拍头,整个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吴先生?莫不是吴章?!” 见王宇提到自己的先生,王匡很自觉地想到了历史著名的吕宽案,也正是由于此事,王宇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现在是元始三年,他们不会是正在谋划此事吧?”他心里暗道,还有些担忧。 正是历史上的今年夏天,王宇为了防止汉平帝年长亲政后怨恨王氏家族,所以和自己的老师吴章还有妻兄吕宽商量对策。 最后商量结果有点令人啼笑皆非,他们利用王莽迷信的思想,在王家大门钱泼黑狗血,然后再由吴章进行劝解,只可惜被发现,事情败露。之后因为吕宽案,光是被砍头的就有数百人,王宇等人亦在此列。 想到长兄王宇对几兄弟的关心,还有对自己的帮助,是不是能想办法阻止此事呢? 几人一路步行,终于到了长安的家。 “小郎,这就是我们王家府邸。”见朱立殷勤的在前面带路,崔良脑袋一斜,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汉公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简单的亭台楼阁还是有的,居所从简,这也和安汉公闻名朝野的勤俭节约遥相呼应。 初来长安家中,最重要的是向家里的两个主人见礼,父亲王莽当前尚在宫中,王匡随朱立来到了后宅,准备面见嫡母王文秀,曾用名王静烟,只是后来改了名。 王文秀是王莽的正妻,同样是宜春候王咸之女。 在王家,除了王莽外,她的话语权最大。 王匡不敢托大,以后是打算留在长安的,双方关系不能弄得太僵硬。 “匡拜见嫡母。”一进门,王匡就朝着跪坐在正上方的贵妇拜道,在她的左边,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如猜测不错,这正是小妹王嬿,也就是即将成为在史书上留有浓墨重彩一笔的孝平皇后,只不过比历史上记载的年纪还要小上几岁。 “徐徐拜见姨娘。”一直跟随崔良,解救王匡的徐徐同样跟了过来,行礼道。 “免礼,都过来点!”王文秀点了点头,接着她看向徐徐,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原来是你这丫头!长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家中长辈可好?” 徐徐认真的答了起来,说起了家里长短。 而王匡在见了嫡母后,小坐了一会,提出告辞。 接着遇见大管家阿福,并被带到了前院。 阿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可算是王家真正的老人了,据说从小就生活在王家,对王家忠心耿耿。 “小郎,前几日五郎从南阳来到了长安,把最后一个单独院落给领走了,所以,只能麻烦您这段时间住在这里了。” 阿福把王匡领到了一个狭窄的房间,指了指里面。 至于阿福口中的五郎,王匡却很是清楚,那是和他同为庶子的老五王兴,这家伙比他来的还要早! 三母几月前收到长安的消息,便告别新市的家人,说是回家省亲,没想到偷偷跑来长安了,这是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提前为王兴博一个前程?好留在长安? 和他的打算,多么相似。 自从父亲王莽重回中枢后,只带了几个嫡子和正妻回到京城,庶子庶女全留在了老家,颇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味道。 古人不仅重男轻女,而且嫡尊庶卑。 再说,王家的房屋不多,一直没有扩建。除了两个主人及女眷的住处外,已经成亲的大兄王宇占有一个院落,其他三个嫡兄长还有王嬿各有一处,还有仆从的居所。这样算下来,王家就显得很是拥挤了。 将面前仅容一人居住的狭小空间,从里到外看了一遍,王匡摇了摇头,默道:“只能出去租个院落了。” 他本人有许多秘密,见识了古人的智慧超群后,若长久窝在这里,难免会暴露一些问题。同时,打算长留在长安后,待在这长安府上,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也不方便。 站在门外的阿福,似乎察觉到王匡嫌弃房间小。同时,他作为老家里的人,深知家里小郎的脾气。当下心里有些担忧,若是为了居住之事,倔强的小郎像在老家一样使性子,传到外面后,主人的脸面何存? 长安可不比新市,一言一行都要慎重,不知有多人睁眼看着安汉公府! 阿福觉得自己必须想个办法,他清了清喉咙,看着王匡皱起来的眉毛道:“现在距离小娘子的婚事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您若是觉得家中实在过于拥挤,可以先去城外农庄看看。届时老奴定给管事说一声,将地契交于您手里。” 农庄?还有地契? 王匡眼前一亮,顿觉前途一片光明,他躬身一礼:“此事,便有劳福叔了!” 阿福心有惊讶,没想到家里小郎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为了防止小郎中途变卦,自己得赶紧把地契拿来,忙点头:“仆这就把地契取来,您随时可以去接收。” 见阿福离开后,王匡在前院溜达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崔良,甚至连那对兄妹也未曾见到。他心有疑惑,打算等会去后院找找看。 也就一小会的时间,阿福匆匆回到了前院,将地契送到了小郎手中。 接过手后,王匡不经意的瞄了眼,有些惊讶:好家伙,足足一百多亩! 阿福亲眼看到小郎把地契收下,揣进兜里,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指了指拐角不远处的书房:“主人刚刚回来,让您去书房等他。” 主人? 王匡目光一滞。 终于要见上名义上的父亲,如今的大汉第一权臣了吗? 想他千辛万苦的来到长安,不正是为了见到这位父亲,引起他的注意,能久留在长安吗? 这是关键的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他不敢马虎大意,认真的整理了衣衫,随后在阿福的带领下,来到了王莽的书房外。 吱呀! 天色渐暗,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里面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很快又变得沉稳。 在王匡进去后,阿福如同侍卫般站在外面,默默地把门关上。 房间内,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正在认真查看着各地送来的文书。他左手持着竹简,右手拿着笔,在某些不认同的某些地方轻轻的勾勒一下,写下意见神情专注而认真,即使有人进来,也未曾让他分神。 由此可见,王莽那被大汉百姓津津乐道的勤勉爱民,绝非空穴来风。 后世人常说他是装的,但王匡觉得,一个善于伪装成品德高尚的人,如果能够这么坚持一辈子,那他就是高尚之士。 终于,王莽手里的朱笔停了下来。 “阿翁!”站在一旁,躬身而立的王匡行礼道。 “坐。”王莽抬头看了眼六子,点了点头,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榻上。 烛光两侧,父与子对坐。 “老家可还安好……” “劳阿翁关心,老家还算安好,早稻已经收割,今年收成还算不错……” 王莽先是询问了老家的情况,接着是母亲渠氏的身体。随后,又问了问王匡一路的遭遇,在王匡谈到大秦贼人抢劫之事时,他的眼睛闪了闪。 “白日里,听说你拳打恶霸,如今声名已传遍长安,就连太皇太后也有所耳闻。 你遇事急躁,不服管教。既然来了长安,就要学会尊礼守法,以前的毛病要改一改。”王莽摇了摇头,严厉的批评了一番王匡。 几个儿子中,除了对长子王宇,还有四子王临特别看好外,其他几个都入不了他的眼。 本打算再说上两句,可一想到前段时间的南阳来信,还有六子的遭遇,他心有亏欠。加上白天此子所做之事,得了多人称赞,以至于有人说他安汉公六子有高祖行侠仗义之风! 王莽的耳朵顺了许多,他话头一转:“看在你为民除害,性情善良的份上,我便不再追究了。这样吧,等参加完皇帝与你小妹的婚事,就去太学读上几年书,磨一磨性子。” 本来听到王莽前面的话,王匡感觉要凉,可听到后面所说,他顿时大喜。 太学游学,少的需要两三年,长一点的,十几年都大有人在。 “儿遵命。”他起身一礼。 来到大汉的第一步,留在长安终于达成了,他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 不过,从一些小细节入手,王匡也算看了出来,原身在王莽心中的地位太低了。未来除了立足于长安,还要引得这位父亲的重视,发挥自己的价值,方能一步一步爬到最高……改变天下大势。 从书房出来,向阿福问了问崔良的去处,才知道这位仆人因为护主不利,被打发到马厩里养马去了。 那对兄妹同样在马厩里,死守着那匹小红马不愿离开。 管事们正为此苦恼,没想到王匡自己送上了门。 “我去看看。”问清楚了马厩的位置,他迈步离开,迎面忽然走来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此人没多做停留,向王匡点了点头,便向王莽的书房走去,大概是把他当做了府上新晋的仆从。 王匡的脚步故意放慢,只听守在门外的阿福叫了声“陈司直”。 马厩里,崔良唉声叹气的靠在马槽边,看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感觉后半生一片灰暗。 “唉,想我崔良十岁进了王家大院,转眼八年过去,如今居然落魄到养马! 我说你俩,之前是那管事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把你们赶出去。明天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不一定?府上地上小,住不下这么多人。你们可愿随我去庄子搭个伙?莫非不愿意?”王匡走进马圈,从怀里拿出了地契,笑着说道。 “小郎!”崔良连忙爬了起来。 一旁楚楚可怜的兄妹俩,同样起身,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那兄长开口道:“恩公,我陈家只有我兄妹俩,以及一匹马,还请恩公收留。” “好说,都收拾下,今晚你们兄妹俩和我挤一个床上。崔良你自己寻个住处,明日给嫡母和阿翁说一声,再给福叔打声招呼,拿了你的卖身契。我们去城外的庄园,那里可比府上宽敞多了。 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的!” 崔良和陈氏兄妹一听大喜。 第14章 孤影 王宇一直有熬夜的习惯,值班的仆从每次都能看到,自家大郎房间里的烛光永远熄灭的最晚。 “什么时辰了?”王宇听见更夫熟悉的脚步,在房中问道,白日里和先生争吵过,声音有些沙哑,到现在还没回复过来, “已经寅时了,大郎早些睡吧!”更夫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家里的大郎对于所有的下人都是极好的,如此勤奋就算是在富贵人家也是少见。 更夫在王宇房间外停了一小会,便轻轻的离开了。 拐角的树丛里,哗啦一阵踩着树叶的声音,一个人影渐渐冒了出来。 他似乎在确定着什么,然后偷偷摸摸的将一团写有字的淡白色布块偷偷放在门外。 咚咚! 正准备躺下休息的王宇,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谁?” 喊了一声后,王宇发觉无人答应,自己明明没有听错啊! 他床上鞋,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倾听了一会,发现除了风声外,很安静。 吱吱! 门开了,外面果然没有人,王宇摇了摇头,真的是刚才风刮得太大了吧! 他反手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的发现门外不远处的布条,上面似乎有些字。 谁留的? 他将布条捡了起来,将门关上。 在烛火的映衬下,上面的字迹清晰的映入眼中,王宇的额头豆大的汗滴直接滚落下来。冷静下来后,他又陷入了迷茫:“事情泄露了,又会是谁提醒我的?” 日上三竿。 王匡昨晚睡得很好,这是自他来到西汉后,睡得最安稳的一场,虽然陈家老大的腿都架在肚子上,陈家小妹的脚丫子撑在他的脸上。 这样的情景不让人厌烦,反而很熟悉很温馨。王匡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从前,孤儿院的童年,同样有一群兄弟姐妹。 再有几个时辰就要早饭了,只听见崔良在外面大喊大叫。 “小郎,起床了,再不去家里就没饭了。” 王家的主仆吃的都是一样,至少在外人看来是一样的。当然,如果你去迟了的话,铁定是没饭,因为今天多了几张嘴,管事的没让加量。 平常的日子里,王家如普通人家一样,只有早晚两顿饭。饭当然是吃不饱的,只能勉强饿不着。尤其从去年的饥荒开始,王家从主人王莽开始,带头开始削减开销,在吃的这方面削减的特别严重,往常一两个多月能见到的一块肉,如今半年也见不到一小块。 带着三张嘴去往厨房的时候,崔良那厮已经打了满满的一碗汤饼,说是满,其实大部分也是菜汤。 “小郎。”崔良殷勤的递了过来。 王匡嫌弃的摆了摆手,他明明看到崔良方才偷偷的抿了一口。无论前生还是今世,他都很少与人同喝一杯别人喝过的水,有人说他矫情,或许是吧! “麻烦给他们也来两碗。”看着锅里所剩不多的饭食,还有身后排队的仆从,王匡对着打饭的老婆子说道。 老婆子昨天无意中看到大管家恭敬的带着这位少年,虽然少年脸生,但能劳烦大管家那样对待,也不是她这个厨房的老婆子能得罪的,连忙点头。 可世界上偏偏有人喜欢找茬,只听一个刺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老六啊,你面前的吃鬼是咱家的吗?你不知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吗?还有,王家的门槛很高,不是每个人都能踏进来的。”说话的正是王家老三王安,王匡要喊一声“三兄”。 昨天他没见到,因为家里的伙食油水太少,这位三兄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吃酒去了,王安旁边还跟着徐徐。 徐徐见王匡在这里,“小表兄”还没喊出口,但一听到王安的话,她整个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三表兄是在指桑骂槐吗? 王安看见徐徐的表情,顿时明白了,有些尴尬的解释道:“那个表妹,我没说你,我说的是那些不相干的人。” 徐徐狠狠的瞪了眼王安,然后帮着厨娘给陈氏兄妹打了满满的两碗饭。 到是王匡像是个没事的人,除了在王安来的时候,看了名义上的兄长一眼,其他时间的焦点都不在这上面。 “好吃就多吃点。”他也接过铁勺,打了一碗菜汤喝上两口,看着陈氏兄妹说道。 至于说吃点干货,可能是本身不太饿的缘故,王匡并没有食欲。吃惯了后世的山珍海味,西汉的饭菜太过简陋了,连炒菜都没有,干巴巴像是煮粥一样。 不远处的王安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见王匡根本不理他,自讨没趣。向徐徐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府上,背着家人去外面花天酒地。 “兄长,他在说我们吗?”到是陈小妹天真无邪,在王安走后,端着比自己的脸还要大的碗问道。 “小妹,吃。”陈林低着头,没有回答,不断将菜汤往嘴里送,眼里的光芒闪烁不停。 中午,王匡向嫡母说完去城外庄子的意思后,不出他所料,嫡母没做过多的挽留,语气不咸不淡。 父亲王莽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知道了”,让他不要惹事生分。 趁着中午的骄阳,王匡带着一仆两兄妹走了。 “小郎,我们能不能先去城外我的家里一趟?”陈林一手牵马,一手牵着妹妹,抿了抿嘴问道。 “嗯,我早上听你说了家世,是个可怜的孩子,一起去看看吧!顺带给你阿翁阿娘上上香。 老崔,把金子带好了吧,去帮小陈买点纸钱……”王匡看着两个没有父母的孩子,心里软了下来,他朝着后面跟着的崔良吩咐道。 “仆遵命!” 就这样,一行人走走停停,离城门越来越近了。 “小表兄!” 一声喊叫传来,王匡几人转头,发现才是徐徐,这丫头还拿着一个小包袱,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你怎么来了?” “我刚问福叔了,他说你们要出来住。” “那你算是偷偷溜出来的?也准备出去住?” “是啊!也不对!老家没了,为了阿翁阿娘的遗愿,这里便是我的新家。呶,我给姨母说过后,把地契还拿来了!” 说完后,徐徐扬了扬手里的地契,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金子,脸蛋在阳光下一片通红。 第15章 梦想还是要有的 同陈氏兄妹去他们父母的坟头看了看,几人来到了地契上所谓的庄园。 “这就是那庄子?” 一匹小红马,三个少年两个小孩站在贫瘠的土地上,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天,每个人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说是庄子,其实只是几间茅草屋,加上地面长着草的荒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王匡与徐徐的田地是连在一起的。所以,还是荒地。 “地都裂了,种不了粮食的。”徐徐生气的踢了踢脚下干裂的土块。 眼下,除了南方多地有雨外,关中的干旱还没得到有效的缓解。据说长安里的贵人有的已经有半个月没洗澡了,城外的普通人更是连吃水都要跑上几里地,而灞河的水位也在不断的下降。 灌溉是没法子灌溉的,这地今年算是废了。 几经周折,拉着小红马,总算是找到了看地的农户。 农户正在草棚下乘凉,手里拿着蒲扇,昏昏欲睡。 见王匡等人到来,看到他们手里的地契,第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眼中露出了几丝狡黠。 “贵人们是来收地的吧!老汉我平常看地,一年至少三缗,几位若是同意,老汉留下,帮贵人继续打理。”看地的农夫故作犹豫道。 一年三缗? 把田地种满草? 王匡阅历丰富,哪能不知识这农夫在坐地起价,长安府上一年给他的钱肯定没有三贯。再说,他也没有打算留下此人继续看地。 对于年长者,古人向来重礼,王匡行了一礼后,进而告知年长的农户,他手里的田地不需要打理,连带着徐徐的那份也不需要。 看田的老张步伐缓慢,但直到走到了地头,这一百亩多的地都走完,连中间的茅草小院都看不见了,还是没人开口。 “呸!没有了我老张,你们的地连草都长不起来。”农户老张果断不报希望,骂骂咧咧的走了。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不过先要把房子修一下。”也幸没下雨,住在这样的危房里,别说王匡了,就连枣红马都畏畏缩缩的不敢靠近。 一不小心,就会塌陷。 面前那个倾斜严重,看样子马上快要塌陷的茅草房算是被化作了禁区。 王匡指着中间的区域,“徐徐和陈小妹住在东边的草房子,老崔小陈还有我三个人一间,先这样挤挤。等过两天我们挣到钱了,就建一个大院子。” 然后他率先拿起了锄头,接着崔良和陈林也分别拿了一个,开始修理四周。至于陈小妹则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而徐徐则将搬出来的家具用破旧的布条擦掉上面的灰尘。 大家各有忙碌。 看着眼前简陋的住处,王匡心里明白,必须在冬季到来前建一所真正的住处。选址,设计,找人工,他前世就是专门做这样工作的,对这些再熟练不过。 前面这一切其实都好说,最重要的是,要钱! 王匡很怕穷。 尤其来到大汉后,他发现钱财同样是很重要的东西,衣食住行哪一方面都离不开。 手里的那几两金子,总有用完的时候,他必须想办法赚钱。 转眼到了下午,几个人的肚子咕咕叫。 茅草院落里有个简陋的厨房,里面的器具差不多被徐徐清理干净了,欠缺的是食材。 “小郎,我去买点食材?” 崔良自告奋勇道,他到对于自己定位的很清楚。现在农庄里,小郎和徐徐的身份地位都比他高,陈氏兄妹年纪又太小,做一些琐事的,只能是他了。 “也好,崔良你去买些麦粉,还有香菜,其他的你再看着买。对了,小红的草料也别忘了!多换些钱!”王匡吩咐道。 把崔良交给他还没捂热乎的金子,又交给了崔良,并嘱托他去大一点的店铺换些五铢钱,不是每个店铺都收金子的。而且,每次外出买东西都用金子,很容易被有心人记住,这个世界并不缺乏恶人。 “也算是不小的地主了。” 王匡望着崔良的身影消失在田地的尽头,环顾小院外围绕着的田地。 崔良回来了,食材和草料都买了回来。 王匡亲自下厨,他要做的是油泼面,徐徐在一旁摘菜,崔良和陈林继续在院子里按照王匡的要求填实着空虚的地基。 陈小妹则是摇晃着小脑袋在灶台边跑来跑去,眼巴巴瞅着锅里还未煮好的饭。 “汤饼马上好了!”陈小妹开开心心的在小院里呼来喊去,香气早已在不算透风的空间里回荡。 赶在黄昏那一刻,王匡的油泼面就做好了。 每个人都盛了一大碗,在最上面除了青菜和胡葱外,还有一小层的猪油,闻起来很香。 大家吃的也很香,王匡同样如此,他对于自己做饭的厨艺很满意。 在前世的时候,王匡做饭就是一个好手,每次回到孤儿院,下厨的一直都是他,晓晓阿姨不止一次夸赞过他。 吃完饭,又抢着世家修葺了下屋顶,天渐渐黑了。 夜幕下,给小红马喂了些新鲜的草料,几人迟迟没有睡去,坐在院落中间的草堆上。 茅草是晚些时候搬来修理房子的,热量还没散去,最中间还很热乎。 王匡先是聊了几句对于这几百亩荒地的建设想法,大家索性聊起了自己的梦想。 “徐徐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仆崔良只想衣食无忧。” “陈林希望小妹每天能过得开心快乐。” “妞妞想每天都吃上肉肉。”陈小妹流着口水道。 “小郎,你的梦想呢?”有人问道。 王匡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严肃与认真:“我啊,想天下人都能吃得饱饭,冬天能穿上棉衣,边关无战事,天下太平。” 没有人觉得王匡的梦想会实现,正如现在没有人觉得这片干旱的土地会变成盛产粮食的沃土一样。 靠在墙头的崔良嘴巴张的老大,半天挤出了一句话:“小郎的梦想很高!比我们头顶的天还高!” 王匡摇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说起了当前最紧迫的事,也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先不论梦想,我们现在的首要目的是赚钱。 然后在脚下的这片地上,建一座真正的庄园。 名字我都想好了,以后就叫做‘王家庄子’。 对于赚钱,你们有什么门路没?” 第16章 生财之路 对于王匡来说,赚钱并不难。 可他还没来得及赚钱,当夜就开始下雨了, 长安下了很大的雨,甚至连整个关中地区都被大雨笼罩。 地上的小草,第二天早上全都冒出了头,可以预见,四面的这片荒地不出意外,会继续被荒草掩埋。 女人似乎天生对于钱财有着某种独特的喜好,徐徐蹲在房檐下,正百无聊赖的数着钱,自从王匡委托徐徐管理钱粮后,她已经这样蹲着数了五遍。 “还有多钱?”王匡和陈林正在厨房收拾石磨,他看了眼外面的大雨,又看了门边的徐徐。 “早上给了崔良整整一金,还有七金一缗二百三十七钱。”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揭不开锅的。” “你昨夜不是和我们说想到了一个法子吗?一大早就让崔良去买大豆,做什么‘原材料’?” “哈哈,这件事,其实我心里也没底。”王匡打了个哈哈,见陈小妹又跑到院子里淋雨,他给旁边的陈林示意了一下。 陈林很快将淋湿的陈小妹抱了起来,把她手上的水擦干净。 正数着钱的徐徐突然停了下来:“小表兄,我看你可不像做事没把握的人,可那大豆能做什么” “你不是早猜到了吗?做豆腐!”见徐徐好奇心极重,王匡无奈只好实话实说,可偏偏没人相信。 石磨收拾完了,他嘱咐陈林看好陈小妹,自己又去房间里,用麻布编制成袋子,好用来过滤烧开的豆浆。 王匡真的打算卖豆腐! 他在南阳想到的改造方案,现在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当天夜里,木桶里泡上新买的黄豆后,庄子里的几个人再也没有任何疑问了。 一夜的浸泡,黄豆胀大了许多。 天还没亮,整个小院里就已经是热火朝天,连一向睡懒觉的陈小妹也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忙着在灶台边烧水。 做豆腐有五个步骤,王匡对此很熟悉,先是挑拣黄豆,洗干净浸泡,在泡胀后,用石磨碾制。接着是开水烫过,用干净的物件过滤在锅中,等烧开后,就是人们常喝的豆浆。此时,豆浆不能继续煮了,否则会变成老豆腐,下面是点豆腐…… 家里暂时没有牛,只有一匹半死不红的枣红马,王匡还没暂时还没有压榨劳动力的打算,只好与崔良换着拉磨。 小红马不知道自己免除了一劫,依然不知所谓的在棚子里哼哼叫着。 初步碾制完成,王匡将庄子里的徐徐也叫过了,准备手把手的教他们做豆腐。 早在百年前,淮南王刘安就创史性的制造出了豆腐这种影响几千年的美食。传言中,刘安是在炼丹的时候,意外发现豆乳可以凝固的特性,才将豆腐制作成功。 百年后,王匡借着前人的智慧决心来一次大的改变。 目前市面上流行的豆腐与后世相比缺点太多,尤其是味道和硬度很难得到保证,在“老黄马车行”外吃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口豆腐时,他就想到了改进方法,古人理解起来并不难。 “我们平常做豆腐的过程可以分为浸豆,磨豆,滤浆,点豆腐,过水这五个部分。但这样做出来的豆腐,不知道大家发没发现,并不结实,味道还有些发瑟,混杂着大豆的原始味道,很难吃。” “其实,这里面缺的就是煮沸豆浆这一个步骤,完成了这一步,再用心过滤,前面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当然,除了我们平常吃的水煮豆腐外,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到,我们可以试着卖豆腐脑,就是点完豆浆后,那一坨坨的。还有豆腐干……豆腐不光可以直接吃,开可以放在汤饼里……” 徐徐学的很认真,听王匡这么一说,她也发现这改进的豆腐大有可为。 徐徐学的更加认真了,陈林和崔良同样如此。 简陋的厨房里,或许只有陈小妹瞅着锅里,想着小郎说的豆浆什么时候才能好?好想喝一口。 “小郎,你说的豆浆还要多久。”看着锅里慢慢气泡的豆浆,陈小妹踩在木凳上,忍不住人道。 “等开快要溢开的时候,就是点豆腐的时候。崔良,我昨天让你捎的石蜜买了没?” 石蜜是后世的片糖,因为在凝固的情况下发白有点像石头,入口后的甜味像蜂蜜,顾名思义就叫石蜜。 石蜜的发源地在,经过工艺改良后,再次通过张骞的丝绸之路才渐渐传入了中原,价格方面比之前下降了许多,但依然是富贵人家才能够享用。只是普通的石蜜,也就是常说的蔗糖,在很早之前,周文王的时候就传入到了华夏南方。 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石蜜都十分的粗糙,里面的杂志含量不少。 “买了!”崔良小心的从口袋了取出了一小包,看王匡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败家子。 就这么一小包的石蜜,如果买成粮食的话,足够他们吃好几顿。 不过因为关中的干旱,石蜜的价格反而没有之前高,陈林小心的递给了小郎,然后就看见小郎用菜刀轻轻的把一整块石蜜锤成了五个小块,分别放到了五个瓷碗里。 “等会,我们每人一碗豆浆。” 虽然石蜜中的杂质很让人弄得满嘴渣,但当王匡将烧开的豆浆,让每人喝上一碗后,大家的心都快被融化了。 “妞妞还要喝。”陈小妹肚子喝的鼓鼓,依然恋恋不舍的舔了舔碗边。 “有的,以后会天天都会有的,但你还太小,不能喝的太多。”王匡说道,他手里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石膏下锅,豆腐已经点好了。 凝固性非常不错,几双眼睛都瞪得老大。 然后用做好的容器过滤,等了半个钟头,过滤干净后,细嫩的豆腐出现在眼前。 “成了!豆腐原来可以这么美味!” 豆腐入嘴,崔良等人大吃一惊,他们觉得自己活了十多年,吃的豆腐全是假的! 几天后,长安内多了个卖豆腐的商铺,由最初的门可罗雀,到后面的络绎不绝。 食之者无不称赞,“徐徐豆腐铺”由此声名远播,王匡也赚到了他在大汉的第一笔钱财,这也仅仅是开始…… 第17章家 一个新事物的产生,要先经过一段时间的怀疑,最后才会被慢慢的认可。 令人惊讶的是,吃食的认可速度,要比预想中的快。 徐徐豆腐脑现在已经慢慢成为了长安城里津津乐道的一道美食,但这种优势并没有保持太久的时间。 古人是很聪明的,王匡早就不再怀疑,他们中的很多商家在尝试过后,很快制造出了和徐徐豆腐脑相差无几的豆腐,不过口味仍然要差些。 王匡相信,只要给这些人足够的时间,半月或者一月?对方总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大汉没有专利保护法,所以,他已经在寻找买家,考虑将手里的“专利”卖出去,压榨豆腐手艺的最后一丝价值。 为了此事,最开始的时候,庄子里的几人发生了很大的争执。 尤其徐徐对豆腐生意十分看重,她认为小表哥这是将手里的财富拱手送给别人。就连一向听从王匡的仆人崔良,这一次也显示出了犹豫。到是陈氏兄妹年幼,没发表什么意见。 “你们信不信,就算我的制作方法不卖出去,再过一段时间,长安城里也有人会做,而且,做的可能比我们做的还要好!” “小郎,那是你发现的,他们怎么会……”崔良显然绕不过弯,他同样不会明白利益驱使技术进步的道理。 徐徐这次没说话,而是沉思着什么,其实她很聪明,经王匡多次解释,差不多弄清了里面的毛毛道道。 王匡摆了摆手,拿出了主人的权威,一语定调:“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到时你们就知道我说的话对不对。这次卖豆腐的钱已有五缗,再将手里的法子卖出去,少说能赚个十缗。 做人不能太贪,明日你就按照我说的去那些长安食肆赚赚,找个合适的买家。” 崔良应允后,王匡这才对着徐徐等人说了另外一件事:“庄子的食肆在长安已经开张了,近两天去招几个长工,我们的庄子也需要找几个人帮忙打理。” 一旁竖着耳朵的陈林眼睛忽的一转,他拉着小妹的手,想了想后,向王匡深深一礼:“小郎,陈林认识几个朋友,都是和我年龄差不多,没父没母的孤儿。 他们很有力气的,一定能做好您交代的事!” 王匡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唉,这世道,能救一个算一个吧!此事就交给你来办了!” 即使陈林不说,他也打算给徐徐等人提醒一下,去找一些无依无靠的孤儿进庄子。能救活他们不说,这些人底子干净,以后对庄子也会尽心尽力,当一个真正的家。 虽说多了几张嘴,庄子里的支出会更大,但王匡有办法赚钱。 豆腐市场饱和后,可以试着卖改良后的汤饼,汤饼有人模仿了,可以试着卖菜夹馍,炒菜…… 开着一家食肆不够,还可以在长安城内,及四周的陵县开上多家连锁店。 大汉同后世一样,开食肆的成本低不说,人工成本也不算太高。只要经营得当,还不怕关门,毕竟没有人不吃饭。 既然选择离开长安府上,与安汉公府保持距离,就要学会去生存、生活。反正他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准备。 同时,王匡很清楚,来到新的世界,他便如进入狼群里的羊,一切不能太过急迫耀眼。至少要在表面上,踏踏实实的做事,老老实实的做人,把自己伪装成一匹狼。 当王匡努力的伪装成狼的时候,家里来了五个小狼。 “吃了几碗了?” “三碗了,胡婶做的饭都没了。” 王匡和崔良蹲在屋檐下,盯着陈林带回来的五个孤儿,满脸抑郁。 里面最小的只有八岁半,最大不过十二岁。 陈林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这些如他兄妹般的孤儿,究竟会不会留下来。陈小妹也罕见的没有闹腾,安静的站在一旁。 “慢点吃,小郎让胡婶做的还有很多。” 旁边的少年吃的太快,眼泪都挤出来了,陈林看不下去,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等新招来的仆从胡大婶收拾碗筷后,王匡了解了每个人的情况,这才开口:“你们都可以留下来,但庄子不养闲人。平日里,手脚都要放勤快一些。具体做什么,陈林和宋山来负责。” 宋山正是其中年长者,相对成熟很多。目前十二岁,比王匡还要小上一岁。 两个月后,马上进入秋季了。 历史上的吕宽案并未发生,没有人知道,一封小小的信件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庄子的生意越加红火,尤其在卖了“专利”后,又在长安内多开了几家食肆。虽说不能日进斗金,但一天两缗钱的纯利润,养活庄子里的人不成问题。 除此外,一月前,陈林为了报答王匡,果断的将小红马赠予了他。 那马一看就是好马,虽说他收留了陈氏兄妹,但心里依然有些过意不去。最后想到了陈林的梦想,他有了一个折中的方法,赞助陈林去学堂进学,未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不光如此,王匡也要求庄子里的少年们,同样要学着习字,至少会写自己的名字。有空的时候,他会亲自教导。 挣了钱后,盖房这件事渐渐被提上了日常。 庄子里的院落设计,出自王匡一人之手。规划面积很大,大体上分为东中西三个部分,正前方是前院,东西分别是仆从与主人的居所。按照徐徐的要求,王家庄子还专门延伸了一块,伸到了徐徐的地界里,与她建造的单独小院连在一起。 施工队,也是找的全长安最好的工匠。 五十缗钱,这是盖建庄子的人工与材料费的最初预算,还不算后面的内外装修,也算是花费了王匡等人几个月的积蓄。不过,大家都没有心疼。 元始三年立秋,即农历壬戌年七月初九。 选好的新址上,爆竹声起,新房开始动工了,庄子里的少年少女齐聚,连小红马也站在一旁。 自古以来,盖饭都是很重要的事,如同大树扎根一样。 兴建王家庄子,也是王匡在大汉扎根的第一步。如同后世买房一样,在陌生的地方,有了自己建造的房子,心里才会踏实。 房屋的建造是个慢工程,没有两月是不能完成的。 王匡已经在想着,等庄子建好,是不是应该把远在新市的母亲与阿姊接过来。这一世,尚未谋面的两位亲眷,也是记忆中,整个王家里,对他最好的两位至亲。 想到母亲,他不自觉的想到了父亲王莽。 除过几月前见过面外,都没与他有过任何的交流,似乎是选择性的遗忘。 这种暂时的遗忘,也是王匡希望的。 第18章 护院 新家在有条不紊的建设着,四周荒芜的百亩田地在庄子少年的帮衬下,也渐渐去除了杂草,就像没洗澡的野人洗掉了身上的污垢。 春种、秋收。 上至王公贵族,下到走卒黔首,没有谁不看重。 “小郎,家里的少年们都很勤快,田里的草已经除尽了,等天干了,就一把火烧了当做肥料。 还有,昨天我去长安看了,庄子都开到了五家店,不得不说,徐家娘子天生是做生意的。” 崔良原本白净的脸,这段时间晒得漆黑。他躬身立在庄子的空地上,向王匡汇报着。 “我让你打听江米的卖家有了吗?”王匡将手里的半袋石灰放在地上,努力的呼出两口气。江米即糯米,关中人大部分爱叫江米。 庄子里几个院落的地基已经挖好,正在准备铸建台基。为此,缺的正是凝固性好的砂浆。 大汉没有水泥,有两种混合而成的混凝土,一是石灰砂浆,另一种是糯米砂浆。后者的粘合性最后,可目前粮食匮乏,成本随之增加很多。 崔良无奈道:“最便宜的还是城东那家店,可价格依旧比前几年要高上三成。” 王匡心里早有了准备,他点了点头:“这件事先放下,你去和董家商量下,把前面林子的树木想办法买过来。” 盖房除了砂浆,用量最大的就是木头,王匡的田地前方,刚好有很大一片树林,顺道可以就地取材。 崔良领命而去,王匡继续拿起脚边的半袋石灰,去不远处的泥潭里研究石灰砂浆的最佳混合比例,土质不同,比例自然不同。糯米砂浆成本高,目前只能退而求其次,幸好这几天对石灰砂浆的研究已有了心得,恰好能赶上时间。 王匡因为建房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有一件烦恼事找上了门。 原本的茅草小院不够住了,除了盖新房,还要扩建旧的地方。 说起来,还是庄子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张嘴,是徐徐路上捡的。 王匡感觉再这样下去,还没建成的王家庄子,会变成大汉版的孤儿院。不过好消息在于,这次带回来的少年少女,不再像之前那么普遍矮小,大的已经十二岁,与宋山同年,其他的也几乎十多岁出头。 吃饱饭干起活来,他们甚至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用心,若是在长大点,那定是家里的一大劳力。 前期投资,后期回报,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新添五家店后,大的少年在店铺帮忙,年幼的在庄子帮忙。 平时闲下来,王匡和徐徐都会指点他们练练字,会书写自己的名字。 “小郎太严了!写字还不如种地简单。”最早来的孩子名叫宋山,据说他以前的家门前有座大山,那时家里还有两亩田地,父亲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宋山用树枝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练习自己的名字。由于字写得太像鬼画符,也不知道被王匡批评了多少次。 “山哥,小郎也是为我们好,你看我们在这里要比外面好多了,不用挨冻挨饿。如果真的学会了,以后说不定可以入得成立的太学,当上咱大汉的官!”和宋山同来的一个瘦个子说道,他每次有空都会按照小郎的要求在地上比划着字,也是几人中学的最好的。 “这些我都知道,小郎外冷内暖,但我不是学习的料。猴子你若是想多学点,小郎没空的时候,可以问问陈林那个死人脸。 此外,有一句话我宋山说在前头,兄弟姐妹以后长大了,小郎对于我们的恩情这一辈子都不能忘了。若是谁对不起小郎,对不起庄子,就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宋山嘴里咬着树枝,看着身旁这些兄弟姐妹,凶巴巴道。 所有人都重重点了点头。 大家本没有家,有了王家庄子的收留,才重新有了家。朴实的少年们,很珍惜眼前的生活。 台基打好后,便是柱框和砌墙。 每天都会看到腰粗的木头,一根一根的被工匠运进来。 看着房屋一片一片的建造,少年们很开心。 开心的不知是家在壮大,还有今天的晚饭是鸡汤汤饼,外加一盘小郎创造的“青青炒菜”,即放点猪油后,炒熟的青菜。 为了照顾每个人渐渐成长的身体,庄子现在没半个月会买一只鸡,煮成鸡汤。大锅饭里面的鸡肉加起来不过几小碗,分到每人的碗里,能看见肉沫就不错了。 但大家依然吃的有滋有味,硬是把沾着肉汤的汤饼吃出了满碗肉块的感觉。 王匡此时却没什么心情吃饭,他正在见一群突然造访的“客人”。 “您问我这里缺不缺护院?”王匡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重复了一遍刚刚这个李姓大爷的一句话,下意识的用目光打量了对方少了的一只胳膊。 “老汉我这虽然少了胳膊,但对方一般贼人还是没有问题。”李大爷抿了抿干裂的嘴,坚定道,就这样突兀的上门,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一只手忽的使出了拳法,打的空气呼呼作响。 王匡眼睛一眯,这像是大汉的军中拳法:“您当过兵?” “老汉从二十岁开始便入了边军,与那匈奴杂碎交过很多面,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这饥荒一闹,家中物是人非,更是无处可去了。”老李头唏嘘道。 二十岁,十年,实际年龄才三十岁。可从他布满皱纹的外表上看,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 这是群无畏的勇士! 他们一直都是国家的英雄! 为了保卫这片土地,才留下的伤病。 似是担心王匡拒绝,老李头接着道:“老汉不多求,主家只需要供养一日三餐和休息之地即可。” 王匡犹豫了一会,大面积的庄子再有一个月就要建好了,确实需要护院,另加上此人要求不高。心一软,他索性点了点头:“那您留下来吧!” “咳咳,主家,我知道您缺很多人,这里也不止老汉一个人,还有我的那些兄弟……” 听到老李头的一声吆喝,看着慢慢出现的数位老弱残兵,王匡叹了口气,最终让他们留了下来。 “你们是英雄,是所有大汉人的英雄。王家除了一日三餐没有太多的方式报答你们!” 在王匡的示意下,崔良给几人安排住处。 老李头没有第一时间走,他和王匡聊了很久,尤其是关于护院的防卫安排,他打算按照军中的水平值守防卫。 王匡也问了问匈奴的情况,心多有感触。之后他想到了自己两臂的蛮力,咳嗽了两声,略带腼腆道:“您以后叫我小郎就好了,不知我这年纪,还能不能习您那拳法?” 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主家,老李头扎起了马步,对着王匡说道:“那小郎君试试,打老汉一拳!看看你的力气如何!” 王匡面色犹豫,最终还是选择了出拳。 一拳打出,老李头为此不得不在床上躺了数十天。 第19章 老骥伏枥 转眼已经到了霜降,路边的野草覆盖着一层白霜,就像迟暮之人长了一头白发,但它们依然坚挺着腰,迎接即将到来的寒冬。 下一年的春天,它们将迎来新生。 庄子那连起来的院落已经盖好了,也是边上村最大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除了外面的围墙,还有里面许多间连起来的房子外,基本没什么家具。 没有家具,长安世面上的家具,要么太贵,要么不和王匡的心意。 说到底,他还是用惯了后世的那些桌椅。 于是,除了平常需要帮衬店铺的那些少男少女,包括老李头在内,都被召集起来,制作桌椅,这种在大汉尚未出现的家具。 庄子里老李头的兄弟老林是祖传的木匠世家,会不少的木工手艺,经过王匡那么一说,他懂了不少,一些简陋的桌椅陆陆续续造了出来。之后,大家都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虽没达到王匡的要求,但至少有了家具,空荡荡的屋子不再空荡。 慢慢地,院落里的花坛上,也被少年们移植了野菊等植物。 “等明年秋天,我们就能喝上菊花水了。” “菊花如果不蒸的话,苦涩不说,还容易长虫。” 宋山正在与虎子争论如何将菊花水变得更美味的时候,徐徐正一只手托腮,数着箱子里的五铢钱。 “一共六缗七十钱,那新开的木工铺与两个食肆的收益持平,小表兄的脑袋不知道怎么长的,居然会做出那样的家具,关键很受欢迎。”她苦恼的看了看身后几大箱的五铢钱,有些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了,思考着要不要抽个时间,专门换成金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忙的,同一时刻,王匡站在院外的田亩上,看着更远处的荒地,还有连着的荒山。 那据说是长安萧家的地,也就是曾有过交往的萧氏三兄弟的家田。 “地还是太少了。”王匡若有所思。 他的一百亩,加上徐徐的一百亩,在盖了院落群后,所剩并不多。 除了在长安开食肆积累的财富外,王匡还想于庄子左右的田地上,种粮食,并办上养殖场,还有小型的作坊。 当庄子越见壮大,花的钱财就会越多,不得不早做准备。 他对于身后的这片土地,有很大的期待。在将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希望这片土地形成以农业为主,畜牧业和制造业为辅的生产体系。这么算下来,地确实太小了! 需要更大的地才是。 近段时间,王匡同样因为不能种下反季节的玉米而苦恼。 “没有玻璃啊,蔬菜大棚做起来太难了。一切,只能按部就班来。” 他不得不暂时放弃种玉米的打算,只盼着某一天能想到其他的办法,用以解决。 除了一些小问题外,王匡对自己的庄园很看好,这是他来到大汉的支点。不光是发家致富的本钱,也是名扬天下的本钱。 现在王家庄子除了开办食肆,推出炒菜外,前段时间又开了家具小铺。现在长安内外,王家庄子不光因为美食被人津津乐道,还有巧巧手作。 家里在徐徐和崔良的管理下,渐渐走上了正轨,一切都有人专人负责。王匡却感觉自己慢慢成为了闲人,除了教少年识字外,他大多数时间就是看书和练拳。 不光他会练拳,庄子的少年们也接受了老李头和他的兄弟们的教导。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是他对庄子少年们定下的小目标。 为了完成这个小目标,每天一大早,庄子内外就开始了忙碌,尤其院落内的空地上格外热闹。 比如现在,大家会排上小队,光着膀子围着院子跑三圈,然后做俯卧撑,接下来就是拳法…… 里面夹杂着老李头等人的吆喝,这些都是边关下来的老卒,有时候说话难免带着一种痞气,冷不防的几句脏话出口不说,有时候会上手上脚。 “不打不成器!都别不服气!我在军中的时候,队率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当了队率后,也是这么做的,才有了守护边关的那群铁铮铮的汉子。”老李头唾沫横飞,少年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出拳的要义在于稳,老汉我说了多少遍了。小九收腹,屁股不要向后面。”老李头按照军营里的要求来训练这群少年。 每日除了锻炼体魄和练习拳法外,老李头等护院还会教少年们战术的应用,常用棍棒代替刀剑,并辅之以军阵。 “快准狠,这些都是技巧。战场无情,除了一往无前的勇气,还有战术。” 护院们没藏私,一股脑把阵上杀敌的技巧全部交了出去。 他们更重视的,或许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这些训练项目,王匡有时候会一起参加,和同龄的庄子少年们相互熟络、打得热火朝天。来到陌生的世界,他没有太多的朋友。但如今,他除了是庄子的主人外,还是所有少年的朋友。 做完早上的操练,接下来是休息和早饭。之后,才是一天的新生活。 早有家中少女将放了少许盐的温水端过来,曾有人偷偷喝凉水,但被小郎逮住了后,狠狠的围着庄子跑了五圈,就再也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违背这个不成文的原则。 老李头今天很健谈,吃早饭的时候,专门找到王匡说了很多话。 “若是再给我们二十年,一定会把匈奴赶到北边最寒冷的地方,让他们永世不入汉土,可惜这条胳膊没了。 只能把重担交给你们这一代人,都是好儿郎啊!”老李头拿着碗筷,蹲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少年。 王匡指了指自己,还有边上的宋山等人:“若是匈奴来犯,边关需要,我们随时可以离开,保家卫国。实不相瞒,小子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匈奴堂堂正正打一仗,将他们赶出大漠,赶出北地,完成武帝未完成的心愿。 小子还听过一句话,发现才是我们汉人的至理名言,也是我们所坚持的。” 见老李头,乃至身边的很多人都望了过来,王匡清了清喉咙:“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江河所至,皆为汉臣。” 第20章 谁都不简单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一些关系天注定,比如血缘。 有的生在王公贵族,有的生在黔首走卒,有的面临兴盛,有的面临衰败。 因为它的存在,对于某些人的一生来说,会少走一些弯路。对于另一些人的人生来说,会多一些波折。 不过,世界是公平的,所有人都有共同的归宿,死亡。 王匡这一世很庆幸活在富贵之家,相比于那些为了吃一口饭而劳碌的同龄人而言,他是幸运的。 但现在,他很忐忑。 母亲来信了。 这是他在大汉,除了王莽以外,血脉相连的至亲之一,也是原身记忆中最深的人。 温柔、体贴、贤惠,她除了不是王家的主母,其他一切都是完美的。 在拿到母亲的回信时,王匡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先是净手,然后耐心等心情平复后,才一个人回到东边的房间,把门拴上。接着深吸几口气,打开了密封的书札。 书札又称尺牍,普通书信的记载,大多使用竹木,只有有钱人才用帛。为了便于存放和传输,大多都制作成尺把长的版面,故而称为尺牍。 按照外侧的时间标记,母亲的回信距离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由专人捎到安汉公府,之后才送到王家庄子。 说起来,大汉的邮政管理体系很完善,由州、郡、县三级实行管辖,每一个管理层次都有专门的官差和官员负责,比如在南阳郡,郡太守府里就有一个叫做“邮督”的官吏,每一次的传输都有邮役在中间运作。 自大汉开国开始,同时实行的是驿舍制度,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传递信件,除了军事或者紧急事件要用到快马外,大部分信件都是运用牛车或者马车拉到目的地。 当然,大汉的邮递并没有私邮,只有一个官邮系统,官员包括官员家属的信件传输大部分都使用的是官邮,偶尔会让相熟之人捎上几封信。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是无权使用官邮的。 私下底,除了战时,平常时间里,这种“公器私用”在权贵中很普遍。 王家当然不是普通人家,是名副其实的权贵,老家与长安的信件大多是官役亲自押送的。 增母用的是干净竹木,上面写着蝇头小子,从清秀的字迹看,一定是阿姊王晔代写的。 零散的记忆里,增母认识的字并不多。 “儿啊,阿母和你姊都很好。 新市的艳阳天总算过去了,家里也凉快了许多,趁着这段清凉的日子,阿母为你做了几件新衣裳,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等过段时间给你送到长安。 为母还听新都的杜闲差人来说,我儿遇到劫匪,受了伤?不知近些完全好了没? 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为母时时刻刻都在操心。”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并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我”。 王匡接着往下看,增母除了前面的唠叨外,还告诫了他其他几件事,大多都是容易忽略的事项。原身离开老家太过仓促,让母亲有些话没有交代。 “身在长安,为母不在身边。 凡事要听从你阿翁的安排,如果把你阿翁比作一块水田,我们母子三人都只是上面的稻子。水田可以不种植水稻,但稻子一定离不开水田。 对于你的嫡母,一定要如同对待为母一样,万不可像在新市一样莽撞。还有你的几位兄长……” 增母用浅显易懂的事情告诫儿子的家庭处事道理,王匡却想到了另一方面。 能看的这么透彻,母亲不简单。 或许在从前,母亲是个单纯的丫鬟,但在有了孩子后,她变得处处小心,不得不适应丛林法则。将所有的心思,不遗余力的贡献给了儿女。 可怜天下父母心。 母亲是睿智的,她的忧虑很正确。 她对于父亲与嫡母的见解很透彻,自从来到长安,王匡一直很小心的处理着两者的关系。一动不如一静,比如现在,在没有彻底得到两人的认可前,他除了保持最基本的尊敬外,不做过多的事情,以静制动。 “你阿翁前日又来信了,我与你姊也将在近日启程,听我儿月前的来信,在城外盖了新家?还挺大的?这样也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为母的住处?” 在信的末尾,母亲表示再有半月就会与阿姊一道来到长安,这冲散了王匡的忧伤,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 阿姊的字清秀而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王匡小心的合上书札,放在柜子里的第二层,里面都是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尤其在柜子的最后面,还有一个非常隐蔽的暗格,那里记录前世的一些知识记忆。 记忆不是万能的,时间会让人忘记许多东西。 接着,他推开门,看向了门外一直伸着脖子等待的崔良。 “崔良,阿母喜欢朝阳的房间,还是朝阴的?” “增夫人喜欢朝阳的。” “家里常用的熏香是什么?” “乌沉香。” …… 小郎很忙,家里的人自然不能闲下来。 今天忙碌的除了家里的少年少女外,还有边上村里找来的临时工。 说到底,王家的新房还没有达到王匡的要求,尤其在得知世界上最尊贵的母亲要来后,王匡的要求不自觉的提高,必须再次好好的装修一番。 增家祖上虽说没有出过什么大官,做事同样不拘小节。 可王匡不这么看。 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另一世界他长在孤儿院,没有母亲,那只能补偿给这个世界的她们。王匡是个很重视细节的人,从细节入手,无论为她们多做些什么都不为过。 当庄子内忙的不可开交,为即将到来的增夫人做准备时,庄园外,同时来了一个不简单的人。 扬尘飞起,道路上慢慢行驶过来的三辆马车,稳稳停在了王家的新宅边,它们坚固地如同一座座移动的城堡。 四周还有不少护卫,是保护,也是监视。 少顷,一名宦官走进中间的马车,传出一道尖尖的声音,让人很不舒服: “陛下,王家庄子到了。” 第21章 平凡的一天 有些人,总会不经意的在某一刻出现。 院子里,王匡正在和匠工讨论屋子内部如何设计,房间才会在冬日更保暖时,陈小妹手里拿着上好的糕点,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美食从来都是一种诱惑,这种诱惑被很好的体现在陈小妹的身上。 “小郎,有人找你,他们在外面,李大伯拦住了。”陈小妹嚼着糕点断断续续的说道,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小郎越来越黑的脸。 “我是不是说过,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乱吃?”王匡的脸顿时黑了起来,没好气的点了点陈小妹的脑瓜子。 “但他们认识小郎啊!还说了你的名字。还有,我路过马圈的时候,偷偷给小红为了一点,它吃了后还是好好的,妞妞才吃的。”陈小妹睁着纯洁无辜的眼睛,又狠狠的咬了口小手里握着的一半。 王匡为小红马默默哀悼后,最后还是忍着性子出去看看。能送的出如此精致的糕点,身份定不一般,谁会来找他呢? 这段时间的第二次房屋装修,让新建的王家大院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闲杂人不算少,老李头和那帮护院的作用越发突显。 站在王家高大的围墙外,贪婪的闻着空气里的泥土气息,刘衎感觉现在才是他一生中最自由的时刻。 王匡盖的房子谈不上多么的高大气派,甚至比不上宫里的宫殿做工精细,但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舒服,还有干净。 那是一种从内到外的干净。 与肮脏阴沉的皇宫相比,他很喜欢这种干净。 “胡汤,昨天你说王匡盖这房子是自己掏钱的?没有用到安汉公府上的一铢钱?”向前几步,摸了摸坚固的木头房柱,刘衎好奇道。 胡汤是心腹,也同样是刘衎幼时的玩伴,皇帝心中想的什么胡汤第一时间就猜到了,他故意跟了上去,渐渐摆脱四周侍卫的耳朵。 “这件事,奴很确定是真的,此人不简单啊……” 当王匡来到宅院外的台阶上,看向面前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的少年时,第一感觉就是瘦,特别的瘦,头发还有些发黄。 “兄长可能不认识刘某,但刘某是认识兄长的。”面前的少年自来熟的称兄道弟。 同时,他身边的亲信也恰到好处的到了王匡耳边,轻轻说了“陛下”两个字。 刘衎? 王匡先是一惊,后面冷静下来。他认真行了一礼,对方明显让自己知道他是谁,既然是皇帝,不能拒绝啊! 他不断打量着刘衎,如同看外星人。 “这房子是哪位匠师设计的?与刘某所见的略有不同……”刘衎犹如一个好奇宝宝,兴趣很高。 “是王某设计的。”王匡将“陛下”两个字咽下,心里没有太大的压力。 用不了几个月,皇帝也是自己的妹夫,称呼这个问题,没有外人的时候,是很好解决的。 在王匡的陪同介绍下,刘衎除了正规院子都转了一圈,还去了马圈,摸了摸小红马。不过小红可没有什么好脾气,要不是他及时的拦住,它很可能把刘衎顶飞了。这倔强的小模样,让王匡想到了后世,某只国外出生的高贵大熊猫。 转眼到了饭点,刘衎一行人留了下来,吃了午饭。 小米粥加烧饼。 刘衎很能吃,他像王匡一样,很没形象的坐在那个奇怪的木凳上,一边咬着烧饼,一边喝着米粥。 如果不是王匡早知道刘衎的身份,只怕会将此人当做闹了饥荒的流民。 他吃的很慢,眼睛扫了下刘衎干瘦的身躯,这么瘦弱的样子,想来是在宫里饿的。宫里的伙食不好?肯定不是,那就是有其他的原因…… “锅里还有,若是不够再添些。”抬头一扫刘衎碗里已经空了,王匡拿着碗,很有主人翁的提醒道。 “不了,这已经是我吃的最饱的一顿饭了。民以食为天,等会还要劳烦兄长带我去地里看看?”刘衎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而严肃。 下地?还真的是体察民情来了?莫不是因此事才出的宫? 王匡心有猜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匡乐意之至,吃完饭,散散步,刚好可以助消化。” 田野的小路上,一壮一瘦两个人影漫步着,聊了很多,多数与农桑有关。 王匡对于农桑的认识之深广,让刘衎大吃一惊,此人是有真才实学的。也难怪他昨日向太皇太后提出去王家庄子视察农桑,无论是太皇太后,还是安汉公都同意了,莫不是这两位早就知晓? 只可惜,王家的地上被翻新后,还没种上作物,刘衎显然有些失望,他还想着一一辨认作物。 侍卫向他耳边一语,他看了看天边的日头,认真道:“兄长今天让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农家,尤其农田养殖。刘某今日,受益匪浅!” “王家庄子的大门随时为您敞开,回到这里看看。这里的农田明年会种上粮食,连带这那一片也是,我还打算在庄子的四周种上桑树,到时庄子也可以养蚕,算是增加另外的收入。”王匡指着四面,同样一礼道。 “刘某记下了!” 将刘衎一行亲自送到外面,王匡的眼睛直盯着这群人的背影。 这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拜访,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不过,短短的交流后,他发现这位和他同龄的皇帝确实不错。 “陛下,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直接回宫吧!”胡汤关心道。 “嗯,回宫。朕今天才发现,以前太悲观了。他王匡能将一块荒地,建成远近闻名的庄子,朕为什么不能把天下建设好!朕需要更大的权利才是!”搭着胡汤伸出的手,刘衎低语道,接着意气风发的坐了上去。 马车匆匆离去,去的是长安城门。王匡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心思千转万变,眉头紧紧没有松开。 “瞎操心那么多干嘛? 皇帝再好,天下大势,凭我现在的能力,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况,我心中早有了答案。”他自嘲一笑,踏进了院子。 还真的有点庸人自扰之。 就在今天,即使亲眼见到了历史上的汉平帝,除了刚开始有点惊讶外,大多时候,他都显得很平静。 如果是汉武帝在眼前,他一定不会这么平静。 对他而言,只是平凡的一天! 第22章 母亲 皇帝的到来,没有在王家泛起一丝涟漪,知道刘衎身份的只有王匡一个,他很快把这件事忘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无数人为了生活忙碌着,有的在奔波,有的在劳碌。 霜降后的关中越加寒冷,人呼出的气,很快会变成水雾。 边上村往南有个叫翠儿山的小地方,是从南方来客通往长安的必经之路。 西风从遥远的西北荒漠吹来,越过绿洲,越过丘陵,越过群山,当它真正抵达长安的时候,依然有些刺骨。 “阿母前日已经到了武关?”王匡面朝前方的大道,向手掌哈了两口气,看着来往的马车,问向左边的崔良。 母亲是低调的,她不想过多的劳烦子女,来长安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 若不是崔良昨天在城内碰见老家来人,他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对方与增母一起从新市出发,同行至武关才短暂分离,先行一步。 崔良得知消息,忙回了庄子,把情况告诉了小郎。 果不出他所料,小郎很上心,当天就匆匆来到了这条必经之路等待。这几个月自从小郎遇袭后发生了很多的改变,从新都到长安,他从一些细微的细节,越来越怀疑小郎是不是换了个人。现在看来,小郎还是以前一样的,对增夫人同样上心的孝顺,眼前的事做不得假,他还是小郎,不过经历了这么多事,性格慢慢改变了。 寒风吹起的砂石打在脸上,他揉了一把,才回答道:“狗子不会骗人的,他和我一同进的府,既然说增夫人到了武关,一定是到了武关。只不过现在还没见到,会不会路上遇事耽搁了?” 会遇到什么事? “咦,小郎快看,是不是那辆马车?”正考虑要不再往前走走看,王匡忽的被崔良的尖嗓子打断了。 正前方不远处的马车露出了两个脑袋,那记忆里熟悉的面孔,可不正是母亲和阿姊。 “阿母!阿姊!”王匡强忍着眼泪,摇了摇手。 同样的,见到儿子,增轶一直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下午,王匡陪母亲和阿姊先去了趟长安府上,拜见了父亲与嫡母,临近黄昏,才一起回到了庄子。 家里的少年们早就得到消息,一个个排在门外恭迎,徐徐与崔良站在最前面。 增母对于徐徐从王匡的信中知道一些,当先牵起了她的手:“苦命的孩子,家里的小子没欺负你吧?” “小表哥对我很好,对庄子的所有人都很好。”徐徐害羞的点了点头。 阿姊同样对徐徐的遭遇同情,两人三言两语成为了好朋友。 “这就是我儿盖的房子?很大很气派。”增母与庄子的其他少年少女见面闲聊后,被众人恭迎了进去。 到是阿姊与徐徐走在后面,还朝着王匡炸了眨眼,偷笑道:“阿母本想追究你偷的那数十金,现在想来,用十金换取你在长安城外的大房子,想来是不会了!” 王匡捂脸,这偷钱的黑历史,被阿姊大庭广众的一说,以后洗也洗不掉了。 一个傍晚都是陪着增母在家里转,增母很满意王匡给她布置的房子。 可当崔良着急的告诉他家里的粮食这段时间突然少了不少时,硬生生打断了家人重逢的温馨。 最后,周乐等人见小郎很生气,自觉的站了出来认错。 “家里的东西能随便拿给外人吗?这个家不是几个人的家,是大家的家,周乐你把家里的粮食偷偷赠给外人,事先没有经过允许,这就是盗窃。” 一听到盗窃,周乐顿时吓得跪下,《大汉律》规定盗窃者,轻者罚劳役,重的要在脸上刺字,流放。更别说家里的仆人偷了主人的东西,被逐出家门都是轻的,而在这饥荒年代,驱逐出门很可能被活生生的饿死。 “除了周乐还有谁?”王匡眼睛一扫面前几个少年少女,身上自有一股气势。 触及小郎的眼睛,又有几个人默默的低下了头,让王匡万万没有想到的事,里面居然陈林。 “小郎,有我……” “还有我……” ……… 很团结啊! 王匡被气的有些想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王家自然也有家规,当几个护院按照王匡的要求对少年们执行家法的时候,所有人第一次认清了小郎的严厉。 “想要资助你们那些从前的兄弟姊妹,给我吱一声就行了,我王匡又不是那种没有人情的人。这两天就把他们全接过来吧,反正庄子的空房很多。” “还有,家里再新添上十几张嘴,积攒的粮食更少了。从明天开始,每个人都要勒紧裤腰带,一天两餐,老母鸡下的鸡蛋除了给十岁以下的兄弟姐妹吃外,全部拿去换粮。到了冬天,粮价只会再上涨。” 做错事被抽了鞭子的少年们不再哼哼了,咬紧了牙,这波打挨得不亏! 他们心中对王匡畏惧的同时,又是深深的感激。 增母一直没说话,她就站在儿子的背后。一个合格的家主成长,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同时,她心里感慨,印象里那个鲁莽、又有点憨厚的儿子,经过这大半年的时间成长,已经慢慢长大了。 处理完家事,因为母亲和阿姊来了,王匡亲自下厨,将庄子养的最大的老公鸡炖了鸡汤。到是阿姊不吃鸡,但迷上了王匡教给徐徐的五子棋,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在前院挑灯夜战。 “我儿年十四了,什么时候成婚啊?莫不是对那徐家娘子有意思?”增母用完王匡端来的鸡汤,笑兮兮看着眼前变得快不认识的儿子。 “阿母,您误会了,我虚岁才十四。”他连忙摇了摇头,对于徐徐,他还真的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当做妹妹。而徐徐对他就更不可能了,她的眼里只有钱。 况且,根据王匡两世为人的经验,徐徐恐怕早就心有所属,这是个把心事埋得很重的少女。 “十四岁不小了,你大舅十三岁的时候,孩子已经一岁了。”增母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语气中充满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古代十三四岁成婚很正常,甚至还有更小的,比如自己的妹妹还不到八岁就要和皇帝成婚了。 “您看,要不我二……十八岁,再给你抱孙子?”看着母亲越来越黑的脸,王匡偷偷把“二”变成了“一”。 即使对于婚姻大事做出了巨大承诺,但增母对儿子还是不满意,狠狠的瞪了眼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为母说了算!” 王匡苦巴着脸,来到大汉,还是逃不了催婚的命运,他还不到十四啊! 母亲太狠了! 第23章 要打仗了 庄子自从增母来了以后,不再像之前一样没有规矩,所有人变得更加识礼。 比如吃饭的时候,不能像以前一样蹲在地上,有客人来访时,要先收拜帖…… 除了这些基本问题,增母每天闲下来的时候,还会教导庄子的数十位少女们闺门礼仪。 该忙的还是要忙的,庄子现在最忙碌的行当便是长安城内的商铺与食肆。 田里的地,也在这段时间被少年们重新翻了两遍,地的拐角堆着一堆堆的农家小粪。 王匡早上给母亲请安后,一个人牵着马在田里转悠,丈量着脚下的土地。 来年这些地必须再施肥,然后种上玉米。 可现在全庄子,上上下下不下五十口嘴,还都是能吃的年纪,眼前的这些地,就算瞬间变成沃土去种地,也不能完全自给自足。 幸好人多后,又连开了数家商肆,勉强可以维持支出平衡。但依然如他说的,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与他向往的富贵田园生活完全不同。 王匡目光远眺,是时候想办法,将不远处那千亩荒地盘下来了。其实除了种地和餐饮业,还有很多是可做…… 增母今天回长安了,听说是太后召见王家的几位夫人去宫里用膳,顺带见见未来的女婿刘衎。 结婚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乃至两个家族的事情,它的影响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 王家和刘家,一个是大汉当前最显赫的家族,一个是名副其实的皇室,为了即将到来的皇帝婚礼,各项筹备自然不能少。 这些事,有长辈们思考,到是与王匡的干系不大。 他正在院子中间的石桌边,看着阿姊和徐徐下棋,一同观棋的还有陈小妹。 小丫头大呼小叫的,好不快乐,小孩子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小半会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一盘棋结束,阿姊王晔未有一赢,却是徐徐连连大胜。 王匡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两人,他向徐徐问道:“庄子积攒的还有多少钱?” “五十缗,大部分都买粮食了,你想打什么注意?”徐徐放下手中的棋子,兴趣盎然,以为王匡又想到了什么发财的鬼点子。 王晔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眼睛骨碌骨碌的转。 王匡皱眉道:“还是不够啊!萧家的地,就算是荒地,五十缗哪能够?” 依照当今大汉的物价,善田一亩,价三百,恶田七亩,价五百。 千亩荒地,少说也要七十缗才够。 “你说那边上的荒地?我们的地本就够贫瘠了,那里的荒地远不如我们庄子的地!” 听到王匡要买那鸟不拉屎的荒地,徐徐如同猫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跳了起来,增母刚讲的礼仪被她抛弃的一干二净。 王晔这两天把庄子转熟了,显然也知道那块地,与徐徐处于同一战线,劝解道:“小郎,依阿姊看来,你买那地没用,又种不了粮食。” 见阿姊和徐徐两人一惊一乍的模样,王匡心知误会大了,当下苦笑道:“我当然知道那片有有很大一部分种不了粮食,几乎全是石子。我将那地买来,其实不是为了种地,而是另有他用。” 随后,王匡详细介绍了他想在庄子后面开办养猪、养鸡及其他牲畜集中养殖的想法。牲畜养殖需要大量的粮食,不过他另想到了办法,牲畜大部分是食草动物,主以草木,辅以饲料,也是能长肉的。 阿姊和徐徐最终被说服了,随后三人一致决定先派个人去萧家交流一番,说不定还能压压价,反正那块地比恶田还差,即使近千亩的地重新整理一边,能种粮食的不过一半,否则也不可能荒芜了那么久。 有了发财的路子,两位少女也没什么心思下棋了,转而说了另外一件事。 “听说西海那边的羌人杀了汉人,占领了县城,朝廷准备派大军前往平叛,明日就要出征了。我们三人一起看看,为大军助威!”王晔道,语气颇为不善。 “西海叛乱?”王匡自语道。 记得不错的话,西海的叛乱在元始四年就结束了,大汉随后将之纳入治下,并成立了西海郡,属于凉州刺史部。 王匡自无不可,他对于大汉的军队还是很有兴趣,当即同意了阿姊的提议。 翌日。 天气有些冷,但依旧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长安城外专门搭建了一所高台,四周人满为患,无不是观礼的百姓。 尤其在安汉公王莽宣读出征宣言,武将接令后,无数人为之呐喊。那似乎是一把把火,驱散了严寒,温暖着整个寒冬,把整个仪式带到了高潮。 “大汉必胜!” “大汉必胜!” “大汉必胜!” …… 声浪一浪赛过一浪,刚开始是士兵,接着是围观的百姓,不断向四面八方蔓延,连守望在边缘处的流民也激动不已。 何况王匡旁边的徐徐和阿姊,那简直是两个行走的高音喇叭。 为了保护耳膜,他果断的捂上了耳朵,眼睛四处瞅瞅,带着几分新奇,同时有些心肠澎湃,找到了当年去听某位天王演唱会的感觉。 见小弟的模样,王晔颇为无语,她粗鲁的伸出手将王匡的手臂拽下,一手揪着他的耳朵,然后朝着他耳边大声说道:“装什么哑巴,跟阿姊一起为大汉加油!” 王匡屈服了,索性全身心的融入到了声浪中,最后喊得嗓子都哑了。 “大汉必胜!汉军威武!” 大汉的胜利毋庸置疑,面对西南小小的叛乱,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完全平定西海之地也会重归大汉的怀抱。在王匡看来,此番出动守卫京城的部队,稍微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感觉。 这是当今世界最为强悍的军队之一,即使是横扫西域诸国的大秦,面对东方大国,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大军出征!” 号角吹响,大汉将士踏上了平叛之路,勇往直前,守卫家园。 不到一会儿,浩浩荡荡的兵卒,在长安城外变成一条延绵数十里的黑龙,夺目至极! 成了长安城内外,最靓丽的风景线。 第24章 拜访 增母连续五六天没有回庄子,派遣崔良去长安城内的府上打听才得知,元后王政君要留王家的主妇们在宫里多待一段时间,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 王匡很担心母亲在宫里住的不自在不说,吃的也不自在,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盼着母亲早日出宫回到庄子,他以尽孝道。 毕竟,宫里的伙食很差不说,而且现在还改成了一日两餐,据说连元后和皇帝每顿都是一小碗的主食,他们把节省下来的开支,全都补贴了近两年受灾的灾民,这也是为什么刘衎瘦成那样的原因之一。 书到用时方恨少。 这句话很适合王匡现在的情况,原身是个棒槌,脑袋里的经文太少,他前世也只是在初高中学了些文言文,对于大汉的五经几乎没有多少研究。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太学了,他不得不恶补知识。 俗话说,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 被收拾的干净的书房里,近段时间堆放着不少的竹简,大都是王匡委托家仆从附近的士子家借来原本,而后认真摘抄下来的。 “小郎,吃馍。”陈小妹手里的盘子里放着两个比脸蛋还要大的馒头,磕磕盼盼的放在王匡设计的课桌上。然后乐此不倦的去厨娘那里端稀饭和咸菜,她似乎把这当成了某种游戏。 王匡停下正在摘抄的《周官》。 《周官》又叫《周礼》,讲的是官制和政治制度,也是当前太学生必读的科目,还有三个月就要进入太学,王匡觉得自己有必要温习一遍,以前的崔良自是没有学过,只是对《诗经》、《尚书》比较熟悉。 在大汉太学开设的儒学科目里,除了以上三科是必修外,还有《易经》,《公羊传》等课程,太学里不像前世的大学那样才用学分制,而是固定时间进行科目考试,每年考试一次,又称“岁试”。 这些都是他近段时间,为入学做准备,打听后得知的。 “崔良回来了吗?”看着陈小妹端完饭之后也趴在桌子上练字,王匡咬了一口馒头问道。 “崔叔父没有,妞妞刚刚还出去转了一圈,只看到我兄长从学堂里回来了,听他说,先生今天放的早。”陈小妹端坐着身子,一丝不苟的说道。 崔叔父……每次听到陈小妹将比陈林大不了几岁的崔良叫崔叔父,王匡就忍不住想笑。 他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还有小妹,每次练字不要离的那么近,抬头挺胸。” 前几日让崔良找萧家的管事的交流,这两日他一直往返于庄子和萧府,一直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对于那块荒地,王匡倒也不急,反正到最后,都是会到手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下午,崔良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你说萧家侯爷去世了?”王匡问道。 崔良很确定的补充道:“小郎,仆还真的没想到,昨天刚刚和萧家的管事说好,今天准备商量着买地的事情,哪知他家的老太爷就这样没了,买地的事也被推到了后面。 而且,仆在他们家门口蹲守了一会,还发现了和咱同行的萧家大郎,他的神色很憔悴。” 萧育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天,这个顶梁柱一去,萧家在军中的影响力,恐怕要折损一大半。好在萧育的门生遍布军中,有的已身居要职,他们定是会对萧家多加庇护的。 另外,对于萧胜三兄弟,王匡还是很有好感的,几人算得上朋友,还有萧王两家的关系摆在那里。 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有必要亲自去吊唁一番。 “一路忙碌,你今晚就不用随我了。令宋山,备车去萧府。” 看着崔良劳苦的模样,王匡没有让他跟随,在给家里人说了声,王匡就趁着天还没黑,便坐着马车前往长安城内。 庄子里的马车只有一辆,上次送母亲去了长安府上,之后就停在了庄子。马车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子新意,那是月前匠工按照王匡的要求做的,自与大汉的普通马车微微有些不同。里面宽敞不说,还垫着垫子,大冬天的坐在里面,很暖和。 坐马车与骑马相比较,王匡坚定的选择了后者。 直到目前,他依然没有学着骑马的觉悟,一是冬天骑马上街,那不得冻死了。同时,他清楚自己那拙劣的马技,很容易化身马路杀手,多方面的因素作用,还不如不骑马。 到是宋山是天生就是驾车的,花了不到一个月就掌握了驾车中的“五驭”的要领,已经做到了人马合一、人车合一、车马合一的境界,即使奔驰在坑洼之地依然如履平地。 王匡心中不得不感慨天赋的重要性。 趁着夕阳落幕的最后一刻,马车终于驶入了长安城。萧家住在西市靠近雍门的地方,交通便利,地方很好找的。 萧育生前的名声很好,与之交好的人也很多,当王匡的马车到了萧府后,才发现吊唁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几乎长安城里大部分权贵都来了。绝大部分都如同王匡同一时间赶来的,想必也是如他般刚得到消息。也有些是在萧家告丧后,匆匆赶来的。 来往的人群中,王匡除了认识门口站着的萧家大郎萧胜,其他人一概不熟,这也间接的免除了很多礼仪,不用东一个西一个的见礼。 “是王家小郎,胜这段时间一直想去拜访,奈何祖父重病缠身,久病不愈,如今……竟这般去了。”萧胜看来好几天没睡觉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差,但依然强打起精神一一回礼。 “萧兄节哀顺变!”王匡叹了口气,朝着萧胜行礼,然后从怀里取出赙賵亲身交给了萧胜。 赙賵分官赙和私赙,上至天子,下至平民,家有丧事,亲友送于钱财以助之,可谓大汉丧礼之一。 萧胜自是将收到的赙賵,递到了身边的管事手里。 “外面冷,内有炭火取暖,小郎先去坐会。王家大郎还有四郎都来了,正在里面和孔师说着话。” 第25章 钱和粮的重要性 王匡进入刚刚搭建的灵堂,恰逢几位为亡者招魂完的术士走出,他退到一旁,等术士先离去后才进去。 先秦开始,流行招魂复魄之术,大汉依然盛行。此之琐事,多为亲眷的心里安慰。 古有大殓、小殓之分。 萧育刚死不久,方才进行了小殓。灵堂中央处,有一处小殓床,死去的萧育身着十九层的寿衣。上盖被子,头部被帛包裹,面部有方布盖着,安静的躺在殓床的草席上。 旁有妇人痛哭不已,萧氏二三子侍奉左右。见有客吊丧守夜,一一回礼。 王匡瞻仰了萧育的仪容了,深深的鞠了一躬。 “节哀顺变。” 萧云等回礼,王匡随之被引入一旁的屋子。有守夜者,大多于此地歇息,或三五成群聚一起。 大兄王宇,四兄王临同样在此,两人正与一精神抖擞的老者相谈甚换。 王匡走近,行礼道:“大兄,四兄。” “小郎你也来了!”王宇心有惊讶,这段时间忙着其他事,一直没见到自己这位六弟,据说在城外发展的不错。 一旁的王临淡然的点了点头,任何时候,他给外人都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诸子之中,王临自小最像王莽,王莽也确实最喜爱这四子。 “快来,我给你介绍下孔师!”王宇将王匡拉到身边,一起跪坐于案。 在王宇的介绍下,王匡终于知道这位孔师是谁了! 曾历任光禄大夫,丞相的孔光,不过他此时已经辞了大部分官职官,只保留了太师一职。萧育生前与之关系匪浅,所以来看看。 这边相谈甚换,另一边渐渐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而且声音很大。 “我知道与孔师交谈者是谁,乃是刚来长安,准备参加陛下婚礼的安汉公庶子。” “此地乃光禄大夫治丧之地,谁家不是派嫡子亲往,又岂是那庶子能登堂入室!” “英雄所见略同,姚兄大善。” 王匡面不改色,对于几人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可就这么忍气吞声被人看轻不说,更会丢了王家的脸面。 先前他已经通过大兄的提示知道那群为首的公子哥叫姚白,他的老爹姚恂目前正是尚书令,与父亲关系不咋地,与王家的关系自然冷淡甚至有些敌视,否则姚白也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嘲讽。 一想到后世那段对话,王匡计上心来,他向孔光拱了拱手,然后指着萧家院子里瑟瑟发抖的老狗,装作不经意问道:“孔公可知狼与狗的最大区别在哪?” 孔光眉头一挑,他心里也想不到王匡打的什么主意,下意识的看向院子里的老狗问道:“贤侄有何高见?” 王匡一开口,顿时吸引了屋子里的大片目光,王宇王临兄弟两人也侧耳过来,和大多数人一样面有不解,至于姚白随之冷哼一声,装神弄鬼! “尾垂为狼,上竖是狗。” 上竖是狗? 尚书是狗? 旁人渐渐回过味了,因在灵堂,不能大笑,所有人都脸色通红的死死憋着。 “你……”姚白也算聪慧,他明白过来,颤抖着手指着王匡,眼中带着愤恨。 “贤侄居然也在开玩笑!刚刚大郎说苛政问题,我们继续……” 到底是姜老的辣,老好人孔光轻轻揭过,把先前王匡带来的难堪化解的七七八八,房间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王宇也知道不能明目张胆的与姚家交恶,明面上,一些大家族还是要脸面的,当即接过了话头:“方才宇已经说过,朝廷政策的问题,导致国库空虚,无钱无粮……” 话的末尾,他提了一句:“小郎觉得如何?” 王宇为人八面玲珑,他对自家兄弟自然一视同仁,王临方已谈过他的看法,当然不能落下小弟。 王匡无奈,见孔光也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自己,便将心中的一些想法挑重要的说了出来,与大兄所言,殊途同归。 即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 无论前世今生,他内心是赞成父亲王莽在汉末的新政,只不过一些列政策太过激进前卫,才弄得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朝廷现在面临的问题,除了大兄所言的苛政,究其根本在于日益严重的土地兼并。” “大汉自武帝反击匈奴开始,国库虚耗,民生凋敝。青壮年大多战死沙场,户口减半,大部分只能依附于豪强,或者落草为寇成为流民之类。这就导致普通百姓拥有的土地越来越少,虽然昭宣中兴时期的霍公做了努力,但如今,这类问题日趋严重,依然危机国本。” “那当如何?”孔光问道,他心里已有了答案,看向王匡时眼睛已经在发光。三年前,他曾出台政策,但被许多权贵反对,最后不了了之。 “还田于民。”王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完,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个不小的地主,依然没有做地主的觉悟。 这段时间,他也算是把大汉朝现行的政策了解大半。目前而言,大汉内部的赋税劳役不是一般的重,而且是重入膏肓,权贵们田宅无限,奴婢无数,如今已经是民穷国虚的地步。 尤其自从去年开始,连续不断的旱灾,蝗灾,瘟疫,让整个国家变得更加动荡不安,流民越来越多。光是长安城外,就专门修建了大量的住所,依然有人源源不断的涌来,带来无数动荡。 今年上半年阳陵人任横等人发起的那场农民起义,就是法令苛酷,剥削沉重的代价。 很简单的道理,平民吃不到饭,再在有心人的鼓动下,头脑一热,开始了造反。 所以说,苛政危机也是目前最紧要的事,否则各地的叛乱还会细水长流。至于王匡补充的还田于民则是日后《井田制》的雏形,也是必须面对的问题,但直到此后一千年多的封建王朝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百年前,董仲舒在《汉书·食货志》中就说了这个问题“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在某些方面讲,王匡的方案与父亲称帝后的田制改革不谋而合,但也有本质的不同,比如不是简单的将田地收归国有,而是通过合理的价格购买,但难就难在钱上,大汉国库没钱了…… 若是强买强卖,会进一步的激化阶级矛盾,有压迫就有反抗。这里的反抗不单单是普通百姓,还有豪强,商贾,乃至朝廷大员。王匡可以预见,一场腥风血雨席卷全国。 大汉,如同一个生锈的机器,要么从头到尾的清理一遍,要么,以旧换新。 他的父亲,或许早就看清问题的根本,过不了几年,他在党羽的鼓动下,顺势完成了最后一步,代汉建新。 也正是因为这种彻底的“大扫除”,才有了之后的起义。据前世史料中的不完全记载,当时起义军里面,平民百姓实则占比不到三成,而地主豪强却超过了七成。 是个狠人! 屋内许多人竖着耳朵,听后暗道。 “苛政猛于虎,改变政策,而小郎所说的还田于民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故此,朝中诸公不可继续尸位素餐,应有责任实行此等仁政,来制止这种趋势!” 王宇抚掌,很赞成小弟的想法。 屋内一静,而孔光狠狠的拽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王家子的想法与他当年相似,可治国,哪有那么简单? 这种问题天下明白人早就看透了,大家都是既得利益者,自然看破不说破。 那姚白阴笑,瞬间找到了机会落井下石,好奇道:“姚某有一问,刚刚王家大兄说朝中诸公尸位素餐,莫不是也有安汉公一份?” 王匡的目光渐渐凝固,望向了这个长相白皙的小白脸,人当如其名。 古人重孝,子不言父之过,此人分明想让大兄骑虎难下,这小白脸坏得很…… 王匡对大兄感官不错,他正想要出手解围时,灵堂传来一阵骚动。 第26章 萧氏 “安汉公来了!” 有人小声道,瞬间所有人知道了。 关中旱灾刚过,今冬的雪灾又变得严峻。王莽与大司马王舜,还有大司空甄丰等人商议灾情后,匆忙亲至。 他的胡须上挂满的雪花,整个人行走间,自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质。 遇到者,纷纷见礼,王莽同样谦谨的回礼。 萧育对大汉的贡献有目共睹,即使元后未让他代皇家祭奠,他也会亲自前往。虽说近两年萧育与他有隙,但人之一死,落叶归根,王莽这点胸怀还是有的。何况,他能身居高位,离不开萧氏等一些军中将领的支持,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 进门后,他在萧育独子萧绍的陪同下,表情严肃的端视着萧育遗容。随后安慰了一番萧氏后辈,凌厉的目光一扫众人,发现孔光等人,大步走了过来。 王家三子早已先行,陆续行礼:“阿翁。” 王莽点了点头,和善的看向孔光:“子夏也在!” 子夏正是孔光的字,两人颇为熟悉,一些大事多有商议。而且孔光能成为当朝太师,王莽在其中出力不少。 “安汉公不是也来了……” 和孔光等熟人小谈片刻,王莽未作多留,便准备回府连夜处理堆积的公务。王宇作为王家长子,留下守夜,四子王临跟随左右。 在路过王匡的身边时,王莽看着刚刚向自己见礼的小儿子,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你在外面我也听闻,大丈夫当以学业为重,商贾终究小道尔。岁旦将至,别忘了归家。” 这家,自然是长安府上。 王匡躬身称是。 众人眼中异色一闪而逝,此子虽为安汉公庶子,但能得其亲自教导,地位依然不容小觑,一些人马上升起了其他心思,陆续过来热情的攀谈一番,将王匡那庶子的身份更是抛在了脑后。 安汉公一走,灵堂里的那种压抑气氛烟消云散。 见时候不早,孔光等人也向萧家人提出告辞。临走前,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专门找到王匡,面有感叹道:“巨君之子,果然各个非凡。你之所说,我记下了。无论是苛政杂税,还是土地兼并,都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国朝之未来,只能交由你们手里,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 孔光年纪大了,但在朝中的人脉众多,影响力依然不减。更何况作为孔子十四世孙,在士林中地位崇高,乃天下读书人的榜样。 其之肯定,多少人都求之不得。 王匡面色恭敬。得孔光授之,他的名字,第一次由这小小的灵堂开始,扩展到大汉权贵的耳中。 孔光一走,又有许多人离开,包括先前脸面尽失的姚白,偏房亦安静了许多。 王匡与王宇两兄弟,同坐一张案几,喝着萧氏准备的茶水。话题由先前的内政,转到了小妹王嬿身上。 “与皇帝快要成婚了,小妹这两天的性情也和从前大不一样,感觉有些压抑。”王宇小口抿着茶水,担忧道。 茶是贡茶,萧家得皇室赏赐,这次全部拿了出来。 王匡便没有那么斯文了,端起来就喝,来到西汉难得尝到,市面上有卖的,但太贵了,也没贡茶的味道好。他咳嗽一声道:“大兄不用担忧,小妹的情况在医术上讲,属于婚前焦虑症!” “婚前焦虑症?”王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默默把茶杯放下,变的专注。 “那个……婚前焦虑症实则是心里作用……”王匡在脑海里搜索着曾在网上看到的解释,侃侃而言。 “阿母不是在宫里要待上一段时日吗?让小妹来庄子住上几日试试。”见大兄快要被说信了,王匡最后建议到。 对于这个小妹王嬿,他接触不深,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他赶来长安时,那楚楚可怜的眼神似在眼前。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每每想到她日好的遭遇,都有些唏嘘,年纪轻轻,成了政治牺牲品…… 出来散散心,只求她最后的平凡时光,能过得开心些。 夜色渐深,灵堂里转眼只剩下一群亲近萧家的小辈,大家不再拘束,晚间几乎无人前来吊唁,萧胜也回了灵堂,换做他的二弟萧勇守在外面。 萧胜回来了,顺道坐在王匡身边。 三人聊了一会,萧胜实在困得不行,自去休息一会,王匡王宇二兄弟也相互依靠着打盹。 第二日一早,萧胜迷了一会醒来就见王匡要走,他想到了昨夜睡前管家说的买地之事,索性给了王匡一个准话。 “小郎若是喜欢那荒地,直接拿去就好,反正长不了粮食,荒着也是荒着。容这些天的家事处理完毕后,胜自当告诉阿翁,去京兆府办理手续即可。” 王匡没想到自己来了一趟萧家,事情会进展的这么顺利,白拿当然是不可能白拿,他欣然答应。 七日后,距离年关还有不到四十天,增母依然留在宫中。到是萧家管家把地契送来了,萧胜三兄弟要在墓地守灵没来。 关于萧家的地,当日从萧家回来后,王匡就有了计较,章程早早列好。那预算中不足的二十缗,便以利润充之。 在王匡的坚持下,无奈萧家管家只好把密封的章程拿回了萧家,让主人过目。 萧绍自从老父亲萧育去世后,他的精神状态变得极差。父亲在世,萧家在长安也算的是上流世家,但父亲一去世,萧家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作为萧家的当代家主,不仅要为自己考虑,还有整个家族的未来。 “家主,依照大郎的建议,仆将地契送去,可那王家小郎死活不收,一定要买,这是章程。”管家看着庭院里憔悴的家主,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 “胜儿说他和那王家小郎一见如故,再有安汉公的关系……我当时就答应了,可如今,一千亩地,虽说种不了粮食,可免费都不要?咦,除过五十缗,居然还有五年分红之说?”萧绍眉头一皱,额头上方出现两道深痕。 他脑中一算,那千亩田地算是恶田,五十缗的买地钱,加上未来四年里,每年六缗的分红,刚好是市价的标准。 萧家到底还是占了便宜。 “那王家小郎是个实诚人,便依了他吧!”萧绍对王匡的好感剧增,对仆人吩咐道。 第27章 探索与发现 后世有句流传广泛的话,亲兄弟明算账。 王匡与萧氏子算不上亲兄弟,明面上的账目更要算清楚。 对于以后的养殖场发展,他可谓信心十足,若是平白受了萧家的赠与,以后出现矛盾怎么说?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别看他与萧胜等人称兄道弟,那是没有触犯到相互的利益。在面临家族,及一些巨大利益面前,即使他对萧云有救命之恩,这依旧不够看。只可能是夹在中间的萧云,左右为难。 与其如此,还不如尽早说开。 以后和萧家的利益往来是难免,先给萧家人留下光明磊落、不贪便宜的印象,未来更有利于他。 萧家的答复是在第二天一早,结果没有令王匡失望。 “主人说了,就依照王家小郎的法子来,却是萧家有些占便宜了。”管事传话后,随之与崔良当面去了京兆府完成了交接的正规手续。 有地的感觉很好! 千亩地到手,王匡感觉全身上下走路都带风了。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 哼着歌,他火速召集了庄子内留下的半大小子们,准备开垦荒地。 千亩荒地的面积很大,并不像关中平原那么平坦,尤其到了最北面,还有一座很高的山丘,后面连着连绵的丘陵。 相对平坦的荒地收拾自有宋山等少年,王匡兴趣不减的带着陈氏兄妹上了这座山。 本打算叫上阿姊与徐徐一同登山望高,奈何两人如今成了自身宅女,除了庄子的基本事务处理外,每日开始练习女红。两人年纪在古代都不小,何况阿姊在去年就许配了人。 “山上有狼,慢一些!”看着陈小妹跌跌撞撞的跑在最前面,胆小小丫头绊倒了,王匡吓唬道。 一听有狼,陈小妹果然慢了,畏畏缩缩的躲在陈林后面。 恰逢休沐的陈林眼睛盯着路,耸了耸肩。他手里拉着陈小妹,嘴里不断念叨着夫子教授的古文,像极了前世里王匡背单词的模样。 行进不过数百米,王匡便发现四周全是宝。 “有一片竹林!”他让两人停下,当即出手拔出了好些鲜嫩的竹笋,用手边的藤条,捆成了一小捆。 竹笋乃菜中珍品。 《诗经》有云:加豆之实,笋菹鱼醢。其籁伊何,惟笋及蒲。 将之清理煮熟后,用凉水冷却,切成丝条,配以油盐酱醋,味道简直不要太美味。 陈小妹在听过王匡的解说后,口水都溜出来了,立即拉着兄长陈林的手,要给自己也弄上一小捆,回去做菜吃。 把绑好的竹笋放在干草上,等回程时带回家,三人继续向前。 翻过一片小山凹,渐渐从阳坡到了阴坡,这里的气温明显要冷一些。 延绵的小瀑布结冰了,如同天河般,“悬浮”在头顶的山峤上,还有流水滴落的冰锥,点缀在四周。 一条被冻得如石头一样坚硬的小河就在脚下,依王匡看,等来年解冻了,脚下可以挖成一个小水库,里面用来养鱼、养虾。 荒山不能荒,能利用的都要利用,这是他的初衷。 探索之路仍然继续,随后还发现了朽木上生长着野无毒的蘑菇,藏在角落里的木耳…… “面朝北方,我们叫它北山。来年里,北山可以种蘑菇,可以种天麻,甚至可以种土豆!”看着脚下的山,王匡有感而发。 “土豆?”陈林和陈小妹的目光望了过来,他们发现小郎的目光看向了西边。 “嗯,就是土豆,我听大秦商人说,一个小小的土豆在播种下地,到收获之后,能得到一筐子的土豆。 而且,无论是在山丘,还是沃土,它都能存活。”王匡目有游离。 “大汉为什么没有?”陈林突然问道。 “还没传过来,即使在大秦也很少人知道。那位行商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小郎我也没见过,想必……应该是真的吧!听起来,还很好吃。”王匡当然知道是真的,想到了前世经常吃的土豆炖小鸡,他有些怀念道。 几月前,审问大秦贼人的情形历历在目。那叫因特苏的少年,只说他除了玉米外,还见过类似辣椒的神奇生物,但没听过土豆。目前既然有人踏足了美洲大陆,没必要只带回玉米和辣椒,不带点其他的作物! 王匡更希望的是,土豆流入了欧洲大陆,只是流入时间太短,只在小部分地区种植,没有推广到因特苏的家乡。 如此,他便有机会专门找一个商队,涉足远方,将那些作物尽快带回大汉。做这种事情,需要通关文牒,大汉官方是很好的行动者,但必须想办法说服父亲。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说到土豆的巨大产量时,陈林的小脸变得严肃许多,年少的心有了个小小的梦想,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到是陈小妹不厌其烦的追问着,土豆有多么好吃? 一路坎坷。 登上山顶,可以望见下方广阔的荒原,数个人点,如同蚂蚁一般在脚下移动。 冬天的白昼本来就短,眼见太阳还有手掌的宽度,来日方长,王匡决定下山。 “小妹乖,兄长背着你。”陈林将腿酸的陈小妹背在背上,三人沿着另一个平缓的山坳,去往放着竹笋的地方。 “快看,那里起山火了!”搂着兄长脖子的陈小妹忽然喊叫道。 小孩子都是远视眼,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王匡和陈林同时顺着陈小妹手指的方向看去,真的发现有烟。 不过那烟飘过来后,并未让人问道焚烧的气味。一切表明,那不是单纯的“烟”,很可能是雾气。但在这大冬天,哪里会有雾呢? 唯有热的地方。 “温泉吗?”王匡眼睛一亮。 抵达雾气的源头,不出所料,果然是一处温泉。 温水不断的从缝隙里冒出来,形成了一个小水潭。但由于土质疏松,沟壑众多,还没来得及形成硕大的水流就慢慢的被吸收。最终从另一边流到山下后,也只有筷子粗的细流。加上这里本身偏僻,不怪这么长的时间无人发现。 “好热的水!”陈小妹早就从陈林的背上下来,洗那双脏兮兮的小手。 王匡也将手伸进小潭的温水里,试探了下温度,根据前世泡温泉的经验,此地显然是一处低温泉。 他站了起来,看着渐渐消失的细流,喃喃道:“其实,还有更妙的用处……” 第28章 暖棚 王匡准备盖一所暖棚。 暂时没办法制作出透明的玻璃,他将注意打到了温泉水上面。 现在的重点是,用什么方式将温泉水引入暖棚里循环,保持好内部的温度。进而可以种下他得到的玉米种子,让其尽快长大。 下山的时候,王匡不断思索着这个问题。 “没有胶管,没有钢管,铁管太容易氧化,我可以自己做铜管!不仅如此,为了更好的导温,用以制作铜管的材料,可以采用黄铜。” 黄铜也就是铜锌合金,性能上,黄铜比纯铜要好很多,它的优点在于密度大,且导热性能良好。只不过汉代还没有出现,但王匡前世看过不少科普书,知道怎么产出黄铜。 只要能造出铜管,后面的事情更简单了。 “暖棚的外围要可以用砖头围起来,最上方留一些洞口,给玉米保持充足的光照,最外物收集一些麦草用以内部的保暖。” 这种方案具有很强的操作性。 来年后,成熟的玉米正好可以赶在下一个播种时节,再次下地。多了今年冬天开始的这一季,下一季可种植的玉米就会多上很多。 那样,用以推广的时间,就会缩短一年。 别小看这一年,也不知会拯救多少挨饿的人。 谁都没有王匡更明白玉米的巨大潜力。 心里有了打算,他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两手拿着捆好的竹笋,回到庄子,他亲自下厨,为少年们做了凉拌竹笋。 “明天把庄子存留的人手都召集出来,一部分跟我上山,一部分留在山下继续整地。人手不够,就去附近的乡邑请些帮工。 不要怕花钱,庄子现在有赚钱的路子,以后还会更多。”王匡往嘴里送了一口鲜嫩的竹笋,对着一样吃的津津有味的崔良安排到。 “小郎放心,这件事,仆一定给您办的美美的。 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庄子除了一部分入冬时种下小麦,以及留下数十亩作为菜地外,剩下的都是最肥沃的地,这两天又铺了一层厚厚的小粪。 为了这事,仆还专门带着人去旁边的农户家里购买了粪料,足足花了三缗。 现在钱还欠着,对方天天找仆催账,仆都不敢出门了,担心别人背后打闷棍!”崔良把碗放在地上,伸出了三根手指头,眼里满是抱怨。 “我等会给徐徐说下,以后这种事尽快告诉我,不能给乡邻们留下庄子仗势欺人的印象。领了钱后,记得尽快给人家还了。 至于那块地先留着,来年我有大用。”王匡叹了口气。 农人不识字,买粪料这种事,崔良没留下凭据,自然不好交账。 现在庄子的支出,都是需要凭据,管账房的徐徐才会拨款或报销,这也是王匡定下来的规矩。 出了这档子事,属实有些考虑不周,责任也在于他。 清晨一大早,庄子里挑选出来上山的的少年们早练后,都带着干粮,拿着锄头,站在院子里听从小郎的安排。 “山脚下,我们趁着冬天把碎石集中起来,来年修一道小水渠,与那小河沟连接起来,可以灌溉农田。靠近水渠的地方,当然不能浪费,可以顺势的种植一些桑树,以后不仅可以喂食牲畜,还可养蚕。 虎子你今天带着人,继续收拾山脚下的碎石,水渠的挖掘、还有种树等开春土壤解冻再说。” “至于半山腰的那处温泉,由我亲自带着宋山他们开垦。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先把附近的枯木处理掉,挖好根基。到时候,小郎我打算在那里弄一大间暖棚,种上其他作物。 还有,上山的人,都记得穿的保暖些,今日一天都会在上面,也别忘了带好干粮和水。好了,准备出发!” 发表动员感言后,一行人兵分两路,纷纷出动。 庄子从建成那天开始,就明确表示不要懒人,能留下的,自然都是勤快的。 老李头和他的几个兄弟也没有闲下,虽然身上有残疾,但并不妨碍他们为这个家做什么。出了两个人看庄子的大门外,他们也杵着木棍去荒地捡石头,堆成了一堆堆。 徐徐和王晔管着家里的女眷,正在为庄子人织棉衣,连陈小妹都在喂鸡。 “小鸡小鸡多吃点,过年可以宰了你。” 长安的生意这段时间都是崔良打理,经常往返两地之间,他一早带着人去还了钱,又去照看商肆。 上山后。 同样是昨天那条路,见到山上的“富饶”,少年们无不兴叹。 “快看这竹笋长的多雄壮,自从昨晚我江小鱼吃了之后,就深深的爱上它的味道。” “还有蘑菇,好大的蘑菇!” “狗子,放下你的狗爪子,小心有毒!” “这就是小郎说的小河沟,底下还在流水……” 一路有说有笑,不消两刻就抵达了半山腰的温泉处。 在王匡的指挥下,大家先是清除四周的障碍物,接着轮流用起锄头,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温泉附近很快被清理出一大片空地。 此地刚好处在阴坡与阳坡的交界处,大部分时间都可以晒到阳光。更何况山脚下就是大片平原,没有什么遮掩物,从太阳升起,第一缕阳光就照射在这里。 建造出乎意料的好,第一天的时间,王匡想要的暖棚地基已经打好。计划建城暖棚的面积很大,围绕着山峦,成椭圆形,目测不下六十平方丈,接近一小亩地了。 最近处距离温泉的泉口不过几米,能更好的防止热量流失。 玉米在十到十二度的时候就可以播种,在二十五度左右是最适合发芽生长的,更何况玉米本身就是短日照植物,冬天日照短对它影响并不大。 王匡寄希望于暖棚在年关前大体上成型,然后利用铜管,能将温度控制在二十度左右就好。这样就可以保证玉米幼苗熬过这个冬天,来年开春后,温度回升,生长压力也就会少一些。 凭借当下低下的生产技术,能做到这些,他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全家兵分多路,宋山去找砖厂定制方形砖,王匡则是继续带着少年们整理荒山。 正当王家庄子为了开发荒地和荒山,忙的如火如荼。 数日后,安汉公府的一辆普通马车停在了庄园外。 一位小巧玲珑的少女探出了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嘴角渐渐泛起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这就是六兄的庄子啊!比长安府上大多了!” 第29章 爱蹭饭的刘衎 小妹王嬿来了。 这是王匡整理完山上的场地,正在山脚下修建炼铜场所的时得到的消息。 “小妹一人吗?”王匡问道。 崔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就小娘子一人,听仆从说,大郎是准备来的,但临时有事耽搁了。” 王匡将手中的砖头放下,停顿了一下问道:“小妹心情怎样?” 小妹这次来到庄子,是上次他和大兄商量的结果,目的本就是为了散心的。 想起庄子里和睦的一幕,尤其不断传出的欢声笑语,崔良答道:“小娘子心情还不错!她们在玩你发明的五子棋。” “嗯,你先回去照料着,我先把手头的事忙完。”王匡继续砌灶台,还是刚才没砌完的地方。他打算在北山下建立一个炉子,用来炼制黄铜。 为了保密,他选址的地方是在一个山坳处,这里通风不说,四周有不少的遮挡物。 大汉没有知识产权这一说法,真正的炼制出了黄铜,王匡也没那么大度的贡献出去。为了防止炼制之法泄露,本次炼制的过程,他会全程监督不说,还有完全采用庄子的少年们。 不过,大家都没炼过铜,连铁都没打过,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失败的打算。 “小郎,虎子祖上就是打铁的,您所说的炼铜也一定没有困难的。”见小郎愁眉苦脸,打下手的虎子手里捏着泥,露出了两个大虎牙。 王匡笑了笑,看着虎子道:“虎子我是信得过的,但着炼铜之法非常复杂,我们一步步来,总会成功的。” “小郎,放心,庄子就是我们的家,为了庄子,也一定要把您说的黄铜炼出来。” 正在帮忙盖着炉子的几个少年信陆续开口,这群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要不是几个月前,王家庄子把他们收留,很可能早就在炉边饿死了,对于王家庄子的忠心毋庸置疑,也是王匡最信得过的人。 “我让宋山去附近找的铜矿,找的怎么样了?”王匡看向从门外往里搬砖的宋山。 宋山把砖头放在王匡的脚边:“已经找到了卖家,不过对方要价比市面上贵那么一成,说是随时可以给我们备货。” “货比三家,可以多接洽几家,买了后尽快运回庄子。” 灶台砌了一大半,后面的交给宋山他们就行了,王匡回到了后院。 路过马厩的时候,用马槽边木桶里的水洗了洗手。 小红马这几个月在王家庄子吃的很好,长了许多的膘,到现在满两岁。每次看见王匡,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它会习惯性的抬起鼻子嗅一嗅,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打个响鼻。 洗干净手,给小红为了些草料,王匡在内院见到小小妹王嬿。 与小妹说了会话,又和阿姊徐徐较量了一盘棋艺。屁股还没坐热,就听门房小跑进来,告诉他上次来的那个刘家小郎又来了。 姓刘的,来过王家庄子的,除了刘衎,王匡想不到任何人。 再一看身边的小妹,他脸色有些古怪,这两人还没成亲难道就要见上面了吗? 既然来了,总不能把皇帝晾在外面,想了想,他还是决定继续隐藏刘衎的身份,谁也不告诉。 他亲自出门招呼。 “兄长安好?刘某再次叨扰了。”刘衎满是笑意,与前一段时间相比,整个人胖了不少。 “家里有客人吗?”进了院子,他第一眼就看到了三个下棋的女子,低声问了一句。 王匡心虚的点了头。 碰见后,几人见了礼。 刘衎这次没在家里转了,而是直接跑到了后院的小路上,看着远方更广阔的田地。 “我听说你把萧家的地买了?足足一千亩?” 见王匡狐疑的目光,他再次补充道:“是祖母告诉我的。” “他还说安汉公诸子中,只有你不凭借身份,一步一步的发展成现在这样子,还养活了这么多人。不光是个能人,还是个大善人。有空了,让你去‘家里’坐坐。” 这里的“家”,指的正是皇宫。 “匡受宠若惊。”王匡向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 刘衎又说了很多话,他身在皇宫找不到人倾诉,许多人都刻意的疏远他。在他看来,王匡是个很好的听众,至少他不像那些大臣一样,把他当做个摆设,偶尔还会回复一两句,刘衎心里很满足。 “哟,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宝山?我能上山看看嘛?”走了一会,刘衎指着前面的北山,兴致勃勃道。 旁边的高个护卫隐隐靠前,打算制止。看起来是侍卫头领,他还转过头狠狠的瞪了王匡一眼。 王匡会意,皇帝虽说是个摆设,但依然是千金之躯,这山路陡峭,若是出现了三长两短,王家庄子,甚至整个王家都会受到牵连。 更何况饭点马上到了,只能说刘衎是个会蹭饭的。凭借两次的交往看,汉平帝也是个普通人,对美食没有多少抵抗力。 “马上午饭了,今天是豆腐汤饼,您可能还没吃过。” 豆腐汤饼,也就是豆腐条子面,也是王家所有人都爱吃的主食。 王家的少年们都知道庄子是以买豆腐起身的,除了每天把做好的豆腐卖掉外,大部分都用来自己吃了。 听小郎说,这豆腐富含各种营养,能长高个,少年们自是没有任何的怀疑。 刘衎一听,果真放弃了登山,满怀兴趣的在厨房外蹲守。饭好后,他两手端着满满的一大碗,就站在鸡圈旁。看着鸡仔,自己吃的不亦乐乎,应是把一碗汤饼吃成了鸡肉的感觉。 吃完饭,他也学着王匡的样子转了一圈,然后硬是拉着王匡,教他在庭院里看到女眷们下的五子棋。 王匡只好同意。 “此棋不难啊!” 刘衎学的很快,至少比徐徐学的快一些,而且招式变化也是多样,要不是刚刚才教会他,王匡甚至要怀疑这是沉迷多年的老手,这样从侧面印证了刘家人基因的强大。 不一会儿,听闻今天的客人是个用棋高手,女眷们全都兴致盎然的出来与刘衎对决。 或许是命中注定。 王嬿与刘衎,这对即将成亲的少年少女,最后因棋结缘,竟也相谈甚换。 第30章 铜管 王嬿和刘衎来后的第二日,母亲终于从宫里回来了。 “还是王家庄子好。”吃着儿子做的蛋炒饭,增母赶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儿子也是和厨娘刚学的,包括您前些日子吃的炒菜,也是儿子突然间灵光一闪,就不知怎么的做了出来。” 王匡挠了挠头,也坐在旁边吃着另一碗。和很多南方人一样,增母和阿姊不喜汤饼,自然开了小灶。 “自从几月前我儿离家出走后,今次一见到,就发现我儿变得与众不同,姑母在宫中也多次谈起你,那还是为母印象中的儿子?看来要多出来历练历练,才能真正的长大。小时候,也是为母宠着你了!”增母停下了碗筷,感慨道。 知子莫若母。 母亲念叨着,王匡边吃饭边傻笑,只有他自己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什么不说的好。毕竟说得越多,暴露的问题越多。 吃饭过后,依旧被母亲穷追不舍的问话,王匡心虚的离开了院子。 他来到了山脚下,工程进度确实挺快的。 内部炉灶的建造终于完成,早饭的时候,他还看到宋山把刚买到的铜矿用牛车拉了过去。 “炉甘石买了吗?”王匡摸了摸炉边,堆积着的碎铜矿,发现含铜量还不错。 “回小郎的话,因为炉甘石太过稀有,我只买到了这么一点。”宋山指了下旁边的几个小麻袋。 黄铜成型的关键就在于炉甘石,大汉后世的李时珍曾在《本草纲目》中记载过:“炉甘石大小不一,状若羊脑,松如石脂,赤铜得之,即化为黄。” 材料准备齐全,少年们也早将柴木准备妥当。 让宋山等人开始生火,先把新建锅灶内的湿气排出。 王匡站在屋外,看着浓烟沿着烟筒升空的同时,脑袋里把所有的步骤过了一遍,发现无太大问题后,信心十足道:“今天要忙一整天,宋哥儿派人回去给厨房说一声,让他们中午把饭送过来。你们也都休息一会,一个时辰后开始炼铜。” 时辰到了,灶洞的干柴烧的嘎嘣作响。 尚无经验的少年们都站在炉灶旁,紧张的看着家里小郎。 尤其被命令为掌炉的虎子脸蛋冻得通红,额头直冒冷汗,他压力很大。王匡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松,你只管掌炉就好,其他事交给我们!即使失败了,大不多重新来一次,总会炼出来的!” 虎子郑重的点了点头,脑海里逐渐回忆起儿时父亲炼铁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虎子晓得!” 把思索好的步骤向少年们叙述了两边,在王匡的吆喝声中,庄子的第一次炼铜开始了。 依照目前的技术,炼铜可使用的方法分为两类,水法炼铜和火法炼铜。庄子使用的,正是火法炼铜。苦于短时间没有找到足够的白青,否则王匡一定会选择水法炼铜,那样成功率更高一些。 炼铜的第一步乃是入炉。 将锻造好的铜矿石放入干锅里面,铜矿与炉甘石的比例恰好是一比一。也就是一斤铜,一斤的炉甘石,最后炼制出来,差不多能形成一斤半的黄铜。 这也是王匡搜刮了脑海所有的知识,回忆起自己前世看过一本名为《外丹本草》的古籍记载,里面对黄铜的炼制方法有过详细的介绍,才进行了探索与应用。 炉内大火顺着烟筒而上,呼噜噜的响动。 旁边生火的少年,专门拿着大扇子扇风,让氧气灌入灶洞里,与木柴充分接触。幸好是冬天,若在夏日炎热时处于高温的炉边,任谁都会中暑。 炉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花了两个时辰,里面的矿石还没有完全的溶解,大家都有些慌神。 “放的太多了!”虎子里炉子的距离最近,他现在被热的满头大汗。那双小眼睛盯着炉锅里,自从王匡等人上料之后,就一直没有转移过。 “也是锅太小了!”宋山用铲子搅拌了一下,不得不把炉锅里的铁矿石捞出一些。 到了午后,炉灶里的大火依然烧着,为了防止意外出现,几人都是轮流换着吃饭。 终于快到傍晚的时候,里面的原材料全部变成了水。 “拿进来!”王匡眼睛一亮,朝着门外喊道。 几个少年抬着用湿土做成的模型走了进来,长条板的土块模型被放在木板上。 一共三米长的模具,中间且伴有凹槽。设计之初,王匡还专门做了拐角,届时两部分均成型后,再用铜水浇灌之,即可完美融合在一起。 “搅拌一下,等沉淀后,再往下灌,注意锅底的残渣。” 宋山在王匡的示意下,双手缠着厚厚的麻布,拿起铁勺从炉灶里端出来,小心的浇灌在模型上。 差不多花费了大半个时辰,锅炉里的溶液浇灌完成,只剩下锅底厚厚的一层杂质。屋子内的铜管模型,则是被铜水浇灌的满满当当。 大家一起帮忙,灭了火后,将干锅的杂质清理掉,已到了二更天。 “大家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下,明早再来看。”王匡紧张的站了一天,脑力劳动的太过厉害,同样累的半死。 山下小屋关了门,一个个回到了院子,吃着厨房热好的饭菜,到头就睡。 次日,天还没亮,王匡几人打着火把去了山脚下。甚至增母也被这阵势惊动了,起了个大早,在王晔的陪同下一起过来。 当看到地上已经开始成型的粗糙铜皮时,她有些失望道:“这就是我儿做的宝贝?” “阿母,您还是回去休息,儿这宝贝还没做完,等儿把这铜管做出来,您再来看看!”瞒也瞒不住,王匡索性实话实话。 终于把母亲劝回去了,他这才有时间看看昨天的成果。摸了摸铜皮的温度,发现已经完全冷却下来,让虎子他们用铁尖把中间的泥土刮掉。 一条只有半边的铜管终于完成了,只要今天按照昨天的法子,造出另一半,便可以完美的“焊接”在一起。 烧炉开始,虎子等人相比第一天更加熟练了些,几人还慢慢的总结了技巧,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造出了另外一半铜管。 相对而言,此番制作的半边铜管,外表上更加细腻。 大家兴致很高,趁着夜里,两个半边的管子在铜水的浇灌下逐渐衔接。 功夫不负有心人。 大汉的第一根铜管,在王匡的一手操办下,终于是成了! 第31章 小苗才露尖尖角 瑞雪兆丰年,王匡平常很喜欢下雪,但现在却有点讨厌下雪。 讨厌的原因很简单,温度太低了,山上的路全部被积雪堆满。就算天晴出太阳,那厚厚的积雪化作屏障,将山上和山下分为两个部分,同时阻扰了搭建暖棚的速度。 与王匡恰恰相反的是,家里的女眷却喜欢这么冷的天气。尤其徐徐和阿姊,在院子里堆积了很多的雪人,毕竟江夏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突然间看到了,会觉得很稀奇。 “小郎,按照你的要求,现在铜管全部做好了,家里已经全部弄上山了。”宋山这个健壮的青年蹲在地上,搓了搓手,然后也伸到火炉上烤了一会。 现在王家庄子一部分房间安上了这种炉子,里面烧的是剁好vde木柴。到了十二月中旬,岁旦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天气越来越冷,在王匡的设计下,这种实用的炉子终于是出现了。古代没有焊接技术,只有将所有部件打磨完毕后进行了组装,所以偶尔会有那么一丝烟从缝隙里跑出来。 总体而言是成功的,比单纯的用个火盆烧炭好多了,甚至在烤火的时候,还可以烧水,可谓是一炉多用。 掌握了核心技术的王家庄子,更是发了一比不小的财! 但总之,北上下的铁匠铺还是太小了。 “炉子卖的怎么样?其他商铺是不是已经仿造出来了?我让你打听的买家怎么样了?”王匡合上了手中亲自抄写的《尚书》,揉了揉额头,里面的许多内容还真的是苦涩难懂。 看了眼门外跑来跑去,脸蛋冻得红彤彤的陈小妹,把她喊了进来,让小丫头拿了两个竹杯。然后把水壶从炉子上拿下来,给宋山倒了一杯热水。 宋山双手接过,犹豫道:“昨天刚拉过去,没到一天的时间就被一抢而空,大部分买家都是那些富户。另外,有些商家确实造出来了,您要的图纸买家也正在接洽。” 宋山也算是看明白了,小郎把图纸卖出去了,这和当初卖豆腐配方同出一辙,之后也证明了小郎的正确性。 他对此,倒也没多少排斥。 “尽快吧!这两天你的主要任务是接触买家,把图纸和技艺卖出去,山上的事我会亲自招呼着。” 除了卖“知识产权”的巨大利润外,王匡其实还有一种私心。烤炉的垄断是一时的,不如让全天下都知道,造的多了,价钱自然会降下来,这样才能造福大汉的普通民众。 炉子只是在大雪过后,天气寒冷一种尝试,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把暖棚做好,把玉米种上。 王匡披上家里女眷做的外衣,虽然外面并不是多么的美观,但胜在保暖。他幽幽的看向远方的北山,外面的雪小了很多,他准备趁机上去看看。 暖棚的搭建材料全部准备完成,依照时间来看,在山上的少年,按他的要求,今天差不多能安装完,并将温泉水引流。等暖棚里的冻土解冻,气温达到要求后,他手里的玉米种子就可下地,再严格控制好温度,剩下的就全都交给时间了! 如果试种成功,明年的四月份它将迎来成熟,随后的种植也会一步步蔓延道全国各地,最终造福大汉百姓! “小郎又上山去?”老李头见王匡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小布袋朝后院走来,连忙杵着木管站了起来。 “这段时间,听他们说,您在教他们兵书?”王匡接着问道,心里有些惊奇。 “什么兵书,您别听他们胡说,不过是行军打仗的一些常识。老汉和我的兄弟们,可不想把这些东西带到土里,反正下着大雪,大家闲着也是闲着,您不会因这事责罚他们吧!要怪就怪我老李……”老李头两眼一瞪,居然耍起了无赖。 王匡哑然失笑,他真心实意道:“您能教我很高兴,我巴不得他们每个人都学有所识,成年后都成为国之栋梁,王家庄子,到底是太小了!他们理应有更广阔的田地。” 太阳出来了,地势低的地方的雪已经渐渐开始融化。但北上的半山腰之上,依然是冰雪的世界。 路上遇到好几次闲情,尤其在土壤松动的情况下,总会有山石滚下来,王匡走的很慢。 值得幸运的是,他最终有惊无险的抵达了山上。 温泉边,一长排砖土结构的暖棚建设完毕,光是这青砖,庄子少年们背了差不多半个月。暖棚外,堆积着从山上收集来的树叶干草,用以外部保暖之用,旁边的空地上,还残留着少年们辛辛苦苦背上来的粪料。 在暖棚的上部三分之一处,专门留了天窗,这样方便太阳照射进来。 走进内部,一根根打造好的铜管,已经靠墙安置完毕。脚下的土壤铺的很厚,都是前几天雪不大时,旁边的山沟里挖出来的黑土,进而填充的,里面还夹杂着不少小粪。 “铜管安放好了,上下左右布置的很均匀,你们做的非常不错!到时候再根据温泉水的水温进行控制,我们现在可以放水了!”王匡对着王大王二等人勉励了一番,率先去了暖棚外的温泉口。 王大王二,现在已经排到了王十八,他们都是孤儿,没有姓名,进了庄子后,按照年龄大小起了这样的名字。这段时间,他们经常住在山上,只为了把小郎说的暖棚建造好。 听见小郎的夸赞,一个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热气从温泉口冒出,在温泉的四周没有落下一丝积雪,相反还很温暖舒适。 王匡一声令下,几个小伙子忙把铜管的敞口接到了温泉边修好的小池子边,温水呼噜噜的响动,于铜管内流动。 算上中间的热量损失,到达室内差不多有二十七八度。 王匡很有耐心,差不多等到日落,暖棚内泥土的温度到了十几度后,这才与王大他们一起挖坑,将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玉米下地。 “要快快长大啊!” 之后的几天,王匡一直待在山上,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玉米的出苗上面。终于在距离岁旦还有五天的时候,除了一些死种外,绝大多数都冒出了头。 这也是王匡心中最好的过年礼物! 第32章 岁旦至 玉米的涨势很慢,王匡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明天就是元始三年的最后一天。 想了想还是让宋山与王大王二他们一起照料,至于玉米种植的几个关键,少年们耳濡目染下,早已掌握不少。 见小郎郑重的模样,宋山哪不知这东西的重要性,心里也越发认真起来,拍着胸口:“小郎放心,就算宋山不吃饭,也保证把你说的玉米给看好。” 岁旦是大事。 母亲和阿姊早在昨天就回到了长安府上,王匡并不着急,他打算将庄子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再回去。 王家庄子在徐徐的打扮下,如果一个漂亮的新娘,地面早在腊月二十四的“大扫除”里就被扫的干净,现在被完好的保持着。门框之上,挂着桃木,在大门上,还贴着一个绣的威猛的老虎图画。 此时当然没有门神之类,在朴实的大汉人看来,虎有辟邪驱鬼的功效,桃木同样有此寓意。 从前院到后院,庄子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庄子不过半年,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是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 尤其这些孤儿,无父无母,在生死攸关之时,接受了王家庄子的收留,本身就对这里充满感激。而现在,他们已经全部融入到了,把这里当做了真正的家。 “哟,小表兄终于从山上下来了?腊祭都不在,还是家里几个女子做的,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天天在山上捣鼓些什么?”徐徐见王匡下上后,帮忙收拾院子,没好气的说道。 腊祭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每家每户都会供上甜瓜,民间有一句话,腊月二十三,灶王爷升天。因为灶王爷是负责食物的,寓意在这一天用糖果堵上灶王爷的嘴,在升天的时候说不出坏话,这种习俗从先秦沿用至今。 王匡耸了耸肩:“你怎么还没回到长安府上?” “姨母半月前就派人给我来了信,这不还没到岁旦吗?”徐徐翻了翻白眼。 大汉其实并没有春节的称呼,只是称为岁旦,三朝,或者正日等。在大汉建立之初,沿用了秦朝的制度,将每一天的开始放在十月。 但自从武帝进行改正朔易服色之后,颁布了《太初历》,一年的开始重新回到了元月,和早期夏朝制定的夏历相同,两千年后的许多习俗,在此时已经出现了。 把庄子的事暂时交给了崔良,王匡与徐徐一道走在长安的大街上,看着人潮涌动的街道,仿佛跨越时空,回到了在后代赶集的日子。 东西市万人空巷,一场场大型的傩戏正在上演,每路过一家一户总会爆发一阵强烈的喝彩声。 王莽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抱着小孙子。朝中诸事繁重,他难得休息下来,明天一早又要主持大朝受贺。 “匡拜见阿翁。”听见父亲的声音,王匡主动走过去躬身一礼。 王莽点了点头:“今年是我们家最齐的时候,你的叔伯也从各地赶来。明天大朝会后,家里也将祭祖,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你大兄。” 一般在正月的第一天,家族都会举行祭祀仪式,然后一起使用丰盛的宴席。 今年饥荒严重,安汉公府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鱼大肉,王匡到是对祭祖有些好奇。 他垂首称是,祭祀之事,基本礼仪他也晓得,但具体的细节不甚明了。是得找个熟人问问,宽厚有礼的大兄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却不料王莽又说:“听说你的庄子发展不错,但不要荒废学业,连家都回来的那么迟。来年春就要进入太学,一定要好生学习,将来为朝廷效力。另外,过年后,你就十四了,入太学后,博学之士众多,自可留意一番。” 等离开前院,王匡才松了一口气。父亲给他的压力太大,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挡在面前。 说到拜师,王匡心中苦涩,《礼记》规定儿童十岁时出门拜师求学,虽说大汉设立太学,在入了学之后,博士员生嫡子之从师,但依然存在拜师之说,而且在大家族里,拜师是非常重要的,这也是日后人脉的重要积累方式。 原身是个棒槌,新市时,眼看看年长,也一直人愿意成为他的老师。 但正如父亲所说的,他过年后就十四了,这拜师之事必须认真考虑下。更重要的是,王匡现在复习的五经里面,有很多地方看不明白,就像是遇到了后世的文言文翻译一样,现在确实需要个老师在一旁辅助教导。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哪个熟人可以成为自己的老师,他不需要多么出名,至少精通经书的饱学之士。孔光是可以,但人家不一定收自己为学生,至于其他的,暂时在长安还没几个熟悉的…… 府上确实来了很多人,尤其后院的花坛边,林林总总有数十个小圈子,且大多是不认识的亲眷。 上一世,王匡并不是一个特别善于交际的人,除了几个好友和同事偶尔聚聚外,很少去陌生人多的地方。他没有那种能和任何人聊成一片的潜力,只好一个人在府上走走转转。 女眷也在一边玩耍,当王匡路过的时候,阿姊王晔招了招手:“小郎,快过来!” 待王匡近了,王晔把王匡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刚刚拖三叔伯家的阿姊打听了,她那边有个门当户对的小妹和你年龄相仿,今年才十二,生的国色天香……” 阿姊这是当起媒人了? 而且,对方也才十二…… 王匡哭笑不得,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阿姊,我还小啊!那天可是和阿母说了……” 不料却被老姐冷冷的打断:“阿母也同意了,正月里就让你见上一面。哼,听三母刚刚向阿母吹嘘,王兴三月成婚,双方都同意了,你可不能落下!” “我过年才十四……”王匡不得不争取一下,但见到母亲那越来越近的脸后,他果断的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不就是相亲吗? 有什么好怕的! 后世见惯了各种“国色天香”的美女,有瓜子脸,南瓜脸,还有网红脸…… 他早已产生了免疫力。 第33章 祭祖 “阿母,疼!” “给我乖乖过去。怎么,为母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长大不听为母的话了?” “有人在笑儿子呢!” 当被母亲揪着耳朵去拜访那个很可能给他做媒的表姊后,王匡感觉到大汉女子温柔的同时,还带着出乎意料的凶狠。 他哪敢说一个不字? 尤其作为母亲,在涉及儿女的问题上,她就像一个护犊的老母鸡,很容易冲到最前面。而且,对于儿女的成就,往往喜欢炫耀。 “这是家里的匡儿,过了年就十四了。在长安硬生生凭借自己的一双手,拥有了千亩良田,家里奴仆数百,王家庄子每年的收入快有千缗……” 听着母亲向几个婶姨姊妹说到,王匡的脸早就红彤彤的如何喝醉了酒,耳根子烧的很。除过思绪神游天外,却也不点破。 “匡儿,还不快谢谢几个婶姨母你找媳妇?”经母亲这一打扰,王匡才回过神来,连忙感谢到。 增母明显没有一棵树上吊死的打算,即使阿姊说的那件“相亲”有了着落,她依然预定了好几家。 等王匡从后院的女眷中跑出来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漓,见了大兄王宇,请教了关于明天祭祖的重要事项后,转眼就到了黄昏。 今晚,家里有团圆饭。 当然,还有压岁钱。 后世的压岁钱正是起源于大汉。 传说有一个叫做“崇”的妖魔每到大年三十会来家中祸害孩子,家中父母为了防止崇伤害孩子,就在他的枕头下压了八枚用红纸包好的铜钱,把“崇”吓跑。由于“祟”和“岁”的音节相同,后世的压岁钱之名由此而来。 夜色渐渐黑暗,整个安汉公府灯火璀璨。奴仆四处忙碌,一桌桌酒席被摆了出来。男尊女卑,女眷和男子自然是分开的。 王匡数了数,主席大约不下十桌,王家确实是一个庞大而兴盛的家族,能来的还都是家中嫡子,或者每户的户主。 家中长辈坐一桌,晚辈自在一桌。 等王匡坐好的时候,家里经常神龙不见神尾的兄长们都出现了。 “大兄,二兄,三兄……”王匡的年纪最小,也是家中老幺,当率先行礼。 过年追求的是和睦,来年家和万事兴,自然一个个应了声,而且,父亲就在旁边这一桌……表面上,还是要和睦的。 兄弟几个全部落座,在王匡旁边左边的是老五王兴,这家伙自从来到长安后,完全迷失了自我。和一群贵家子弟游山玩水,人长得比在老家还要胖上一些,见到王匡,他假意关心,其实无不透露着炫耀:“小郎啊,别在弄什么庄子,不如随兄长一道在长安多玩耍……” 王兴还没说完,见大兄瞪了他一眼,顿时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说来也奇怪,老五王兴除了父亲的话会厅外,也只有大兄王宇的话,他才听。 桌子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美食虽然平平,连肉都少的可怜,但那些青菜豆腐汤还是有营养,王匡吃的津津有味。 饭后发压岁钱。 桌子上的每个后辈都有压岁钱,不多,每个人到手的只有五铢,还不足一碗长安食肆内的一碗豆腐汤。 吃的太饱,王匡在院子里转了一会,就匆匆回到福叔安排的房子里睡去。 王家来的人,自然不能一人一间屋子,王匡就和三个并不熟的堂哥安排在一起,外加一个大伯王永的独子王新。 但那几个堂哥并不见人影,王新一人在用木盆的热水洗脚。 大伯王永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幼子,比王匡还要小一岁,一直住在王家,也被王莽带在身边。 王新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柔弱,从小到大,一直是疾病缠身,为人却也很低调。 “六兄!”王新向王匡打了个招呼,他们俩刚刚其实也是坐在一个桌子上的,只不过两人都是不爱说话的主,交往自然算不上多。 “嗯,这段时间身体好些了没?”作为兄长,王匡很自觉的关心了一下。见到王新,他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孤儿院的一个弟弟,年幼时也是体弱多病,只不过长大后好了些。 “新谢过六兄关怀,身体比儿时强了些,但总是感觉乏力。”王新实话实说。 “天下名人奇士诸多,总会治好的。”王匡宽慰道。 在王新洗完脚后,王匡也打了热水洗漱。 “听说六兄你的庄子建起来了?”王新好奇的问道。 “嗯,也是刚刚起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若是有空,可以来庄子玩玩。” “真的吗?小弟谢过六兄。现在长安城里许多人都在说六兄你的庄子,说里面吃的比平常人家的都要好,几乎天天都有的烧饼吃。”王新唏嘘道。 庄子的生活,简直超越了大汉百分之八十的百姓生活。 …… 第二天一大早,鸡鸣时刻,整个安汉公府就忙碌起来。 王莽一早要去上朝,并主持各种仪式,而王家的祭祖被推迟到下午,并不是代表无事可做,毕竟要准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等王匡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摆好了供桌,上面放着香炉,贡品。 几个祖父辈的拿着家谱还有牌位放在供桌上,桌上的贡品和后世的区别不大,有猪头,鸡,五碗菜,大馍馍等。 上面摆放的顺序很有讲究,用的是五排摆放,香炉放在正中央,接着素酒……这一切有专人摆放,王匡默默的当了一回观众。 但并不代表无事可做,转眼就被管家阿福拉去做苦力了。 “家里人手不够,等会城里本家还要来人。增娘子说了,可以让你帮着迎接,这事就交给你和四郎了。”阿福长话短说完,接着忙其他事情了。 王匡何不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这是想让自己走到人前露脸。他马上打起精神,与几位兄长一道,也忙于张罗。 等到中午,父亲王莽回来后,正式的祭祀便开始了,先由家主祭,烧三炷香,叩拜后,然后由每个长辈晚辈上前…… 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所花的时间不是一会半会,足足花了一个下午。 对于王家人而言, 是祭祀,也是祈福。 第34章 徐徐的生意经 长安的冬天,比往年要冷一些,这是表弟王新告诉王匡的。 祭祖完的第二天,他就匆匆回到庄子,心里非常担心玉米小苗被冻死。 因为天气改变,就要适当的调节温泉流入房间内的温度,大汉自然不可能有天气预报,若是再有一股冷空气袭来,那些幼苗可能真的死翘翘了。 母亲和阿姊没有回来,府上还有些姊妹长辈们没离开,有的路途远的,难得来到长安,她们很可能会在府上待过一个正月。 至于父亲王莽,自从正月初一下午祭祖后,便很少出现在府上。大部分都忙于公事,听说去往西南平叛的军队似乎并不顺利,西羌人发起了狠,为此损伤了不少的汉家儿郎。 再加上今年关中一带的雪灾严重,冻死了不少粮食。朝廷上下均是一片愁云,从长安到地方,元始年以来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王匡暂时没有能力操心这些,他现在如同一只老虎,回到庄子后,就不断的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从前院到后院,甚至连马圈里的小红马也看了一遍。 庄子的岁旦过得不错,至少各个地方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每个人都吃饱了饭。 眼下,他来到了中院。 徐徐也回来了,她正在算账,自从王匡把庄子的财政大权交给她之后,徐徐就喜欢上了算账。 也许是穷怕了,在算完账之后,徐徐总爱去后面的库房看一眼五铢钱和金子,这才能美滋滋的睡觉吃饭。 王匡很喜欢把徐徐的这些习惯称之为,徐徐的日常。 “你上次让宋山找的卖家来了,因为小宋在山上,是陈林接待的,陈林比小宋那个笨嘴巴强多了,硬生生把对方忽悠的,最后卖出了这么多!”放下手中的小算盘,徐徐骄傲的比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十缗?”王匡倒了一杯热水,坐在炉子边小烤一会,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哪知徐徐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是五百缗,咱们所有的食肆三个月都没赚到这么多!” 王匡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连他也没想到会赚到这么多! “咳咳,你说多少?” “五百缗啊!”徐徐重复道。 “小表兄,要不你再想想法子赚钱?”说这话的时候,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匡,仿佛饿狼遇见了食物。 她心里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出口,家里的小表兄与她相比,有时候笨是笨了点。 但胜在歪点子多,而且都是能赚钱的歪点子。 王匡被徐徐的眼神吓坏了,放下杯子就跑出了庄子。 “做人要低调!被人惦记可不是什么好事!”王匡有些郁闷的想到,如今很多人,可能都把他当做一个赚钱的妖孽了。 在他心中,钱财终究是小道,也从来不是目的,当它积累到某种程度会,会变成一种手段。 “崔良怎么不见了?莫不是又去看地了?”本来有事情安排,他在庄子内没有发现崔良,只好踏进后院,打算先去山上看看种下的玉米。 路过山下的田地时,恰巧碰见了崔良。水沟里的水已经开始慢慢解冻,他在指挥少年们挖水渠,然后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歇息。眼睛确是看着南方的天空一动不动,连王匡来了也没发现。 王匡走进,哪能不知道仆人心中所想,定是在思念着某人。毕竟春天,可是一个很好的季节。 他伸出手,把崔良身上沾着的杂草扯掉,笑了笑:“身在……长安心在新市,像回家看看祝家的小姑娘,就回去呗,过了年人家就十五了,你再不接回家,她可能就嫁给别人了。” 祝家小娘子是祝家大婶的小女儿,王匡曾见过,长得还算不错,崔良为了打祝小娘子的主意,早就将祝家大婶认了干母。 听到小郎调侃的语气,再一联想到祝小娘子嫁给别人的模样,崔良转眼化作饿狼,撒气脚丫子就往庄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忘大叫道:“小郎放心,仆去七日便回,家里事老李头也能帮衬,仆都教会了。” “小郎我准你半月,有种把祝家小娘子娶回来,彩礼不够,问徐徐要。”王匡笑喊道。 转眼崔良的影子都不见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 王家庄子很大,再带几口人回来,依然能装得下。 王匡愁的是,庄子的太少了,他巴不得庄子上的每个汉子都能娶妻回来,开枝散叶。但也有些不切实际,庄子里的少年们,除了崔良,就数他最大,可他今年也才十四。 成婚现在是不可能成婚的,要求稍微降一降,他心里的最低年龄是十六。 路过山脚下的炉房,里面热火朝天,虎子正在教几个少年打铁的技术。王家以后的铁器,以及铜器的产出终于能够自给自足,甚至可以卖出好价钱,这将是庄子的进项之一。 同时,王匡打算等虎子的技术成熟后,再将后世的一些器件秘密打造出来,比如火枪,但它要求的精度更高,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做出来的,需要用更多的器件辅助才是。 这可能需要数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的技术革新。 王匡暂时也只是想想而已。 上了山,看玉米的涨势良好,王匡紧绷的心自然松了下来。若真的在四月前后可以长大成熟,王家庄子这些土地一定要用最好的粪料,慢慢的,到后面就可以推广到全天下。 里面的温度也就二十多度,对于此时的玉米而言,恰好合适。可见宋山他们确实上心了,一直在按照双手的试探不断的调整,这年代没有温度计,自然不能保证绝对的精准。 暖棚外的小粪,在几个少年的帮衬下,给所有的幼苗都上了一点。 众人用从铜管里流出的温泉洗了手,也聊起了家常。 “小郎,这玉米真有你说的那么神奇?”宋山疑惑道,其他几个少年也抬起了头。 “不是小郎我骗你们,它的作用,就算是一座金山也换不来,嗯,不是一座,是很多座……只要应用得到,全力推广。从此,我们所有人都挨不了饿,还能有多余的粮食用来酿酒……” 第35章 学马 增母从长安里回来后,王匡就不能一直待在山上看玉米的成长,他要温习功课。 他心里有点蛋蛋的忧伤,这种感觉有点像小时候为了开学而赶作业的场景。 王匡决定不能一个人承受痛苦,于是,庄子渐渐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除了必要的农业劳作,还有老李的训练外,这个正月吗,每个少年都要读书练字。 路过的人很快发现,庞大的王家庄子渐渐出现读书声,以及断断续续的哀嚎。 母亲和阿姊对王匡的安排非常满意,甚至教起了女眷,这样悲苦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小郎终于同意大家休息两天。 可当知道这所谓的休息,不是正常意义的休息时,每个人都成了苦瓜脸,王家庄子的少年要学马,以后这将除了练武,习字之后的另一个重要课程。 “这次就有劳李叔,还有诸位长辈了!” 王匡的脸上同样带着视死如归的豪情,他手里牵着套上缰绳没几天的小红马,在北风的呼啸声中,他郑重向家里的几个年长护院说道。 对于学马他并不排斥,只是担忧,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坐在马身上,屁股会非常的不舒服。 可能有很多人怀疑大汉没有马鞍和马镫,其实不然,大汉早就有了。只不过马鞍是纯木做的,及其容易腐烂,这也是为何后世的考古一直不能证明西汉就有马鞍存在的原因。另外,“马镫”其实并不是马镫,现在的马镫只是麻纤维做的绑带。 这些技术,听老李头讲过,大抵是在文帝前,从匈奴那里流传过来的,最后被广泛运用骑兵,到了武帝时期,骑兵的数量上升到一个极致,但因为技术的限制,依然没有后世那种常见的马鞍与马镫的出现。 同样的,直到今天,王匡在大汉生活超过了半年,依然没有看到那种真正马掌的出现,大多都是垫上给马蹄穿上一个“草鞋”,绑在脚上,这对于马蹄而言,尤其长途行进的马而言,作用并不明显。 王匡印象中的马掌,不仅可以保护马蹄,还能使得马蹄牢牢抓住地面,这对善于骑射的骑兵而言,至关重要。 按照他的要求和模型构想,虎子已经开始在偷偷打造……这种东西,当然不能随意的拿到人前。 “小郎放心,老汉我自然知无不言。” 作为长年征战在边关的兵卒,而且是武帝时期就开始发展骑兵营,他们不光会战术,还精通马术,这是老李头在一次吹嘘中谈到的,家里几乎人人都知道。 在前方的空地上,除了王匡手里拉着的枣红马,旁边还有两只老马,一只没怀孕的小母马,这也是少年们的实训工具。 老马是家里用来拉磨的,价钱并不贵,到是小母马很贵,也是给小红马找来的老婆,但并不怎么受小红待见,经常能看见它那被踢的留有脚丫子的马脸。 训练开始,正前方除了王匡,每个人都自觉的站成了两排。小红的前蹄不断踢着地,上了缰绳和那些器具后,它一直不习惯,但对王匡牵着它并不排斥。 “学马的第一步就是上马持缰,上马!” 老李一声令下,王匡和前面的三个少年艰难的坐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尤其小红承受了巨大重量后,能感觉对方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缰绳上传来的力气越来越大,若不是凭借两手蛮力,王匡很怀疑小红马早就跑出去了。 这不,庄子上那个叫狗蛋的傻小子就率先摔了下去,摔成了狗吃屎,两只鼻子都开始冒血了。 早有准备的女眷从后面冲了出来,急忙的对狗蛋进行包扎,连坐在院子边晒太阳的增母也眼角直跳,要是把宝贝儿子摔坏了怎么办,她还是狠下心来,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学马可不仅仅是为了学艺,还是为了关键时刻能够保命……不求马儿跑得稳,只求马儿跑得快,所以人的骑术也是很关键的。 狗蛋落下了,接着又有另一个少年骑上了那匹空着的马。而老李头担心王匡,一直有意无意的靠近小红马,嘴里继续讲着骑马的技巧。 “大家不要慌,骑马的主要辅助在于我们的腿和骑坐姿势,手拉缰绳只是建立联系。心态要稳,身下的马匹才会安静。简单的来说,就是做到三稳,骑稳,腿稳,手稳。” 听老李头这么一讲解,王匡豁然开朗,他想起了前世看的马术比赛,还有无意中浏览过的教学骑马视频,和实际结合后,他的心渐渐放松,感觉屁股下的小红也不那么暴躁了。 “猴子,不要那么用力。你看看小郎的样子,再结合你李叔讲的。对!上臂放松,记住了,要很自然的依附在身体的两侧。眼睛下瞄一下,看看下臂和你手中的缰绳有没有在一条线上?”老李头悉心教导着,比以往的大嗓门相比,温柔的不是一点半点。 其实,老李头也是怕吓到孩子们骑的马,若是这几个大小子站在他面前,那可能是另外一番场景。 “看到了!”猴子的声音有些结巴,但在老李头的宽慰下,终于是慢慢的坐稳了。 “小猪啊,手里的缰绳不要拉的那么紧,也不要过于松了,不断保持着人与马的接触就可以了。” …… 一整天的时间,都在老李头和他几个经验丰富的指点下学马,几乎人人都练习了一会,连徐徐还有家里的几个女眷同样如此。 只不过阿姊本身恐高,看来只能一辈子坐马车了。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王匡已经自己总结了一套经验,心中已经慢慢克服了恐惧,大致可以归结为,身体前倾,稳定,与马嘴的联系。 他已经可以骑着马在小范围内奔跑,被老李头夸赞为骑马的天才。 “太优秀了,总会被人发现的!” 看着北山边的太阳,若有一日,他王匡说不定骑马呼啸而过,纵横敌营三千里。 大汉男儿,谁不想驰骋疆场,斩尽匈奴? 不知不觉,转眼已经初九,距离正月十五还有六天,这个年代还没有猜灯谜,过元宵节的习俗,现在被称之为上辛夜,是为了“太一”的活动。 但作为大吃货帝国的一员,王匡渐渐看到了商机,王家庄子,可是以美食文明于长安城的……这种机会,又怎能放过? 第36章 大家都是吃货 王匡由衷的感觉,这个世界是属于吃货的世界。 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能吃的东西,无论过去现在未来,在发现一种美食后,它总会以最快的速度传播。 庄子很忙,尤其在徐徐在听说王匡打算制作“汤圆”这种适合正月十五吃的美食时,两只眼睛都感觉染上了五铢钱的颜色。 也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王匡从增母的监督中解放出来。 “小妹也要吃汤圆。”陈小妹长大了一岁,她不再经常称呼自己的乳名了,小丫头正舔着小指头。 至于四周,全是放光的眼睛,有些好奇这“汤圆”究竟为何物? “巧慧你带人去李氏商肆多买些食材,胡麻,黄油,糖块,再用石磨碾一些糯米粉。” 安排年长的丫头带人去城里熟悉的商铺买食材,价钱上能便宜一些,王匡则用竹简先把做汤圆的过程捋了一遍。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幸好张骞出使西域后,带回了胡麻,否则还真的做不出汤圆了。 到了下午,巧慧等人把所有的材料准备妥当,也是王匡上场的时候。 “汤圆,团圆。每年的岁旦不都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吗?而且,十五的月亮最圆了,可以想象到,汤圆会在长安里多么的受欢迎!” 徐徐带着家里的女眷,眼巴巴的站在厨房的案板旁,看着家里的小郎包汤圆,心里美滋滋的想到,她似乎看到了好多好多的钱。 “尝尝。” 汤圆做好了,放入了糖块,徐徐小心的品尝了一口,发现那是种从为有过的美味。 “徐徐汤圆,必将名扬长安。”徐徐意气风发,她觉得宝库里的钱财可以更多些。 然后凶狠的将王匡赶出了厨房,庄子的女眷把这块区域完全承包下来。 接着,整个庄子都忙碌了起来,买材料的买材料,烧火的烧火。 巨大的利益面前,即使再来劳累的人,脸上也会充满喜悦,到了晚上,庄子依然亮着灯,徐徐并不担心做的汤圆卖不出去。 王家庄子在年前,已经在长安城里租了十二家食肆,很多的名字还都是徐徐起的,比如什么“徐徐豆腐肆”,“徐徐美食肆”,“徐徐糕点肆”……最先开展的那几家食肆全是以“徐徐”作为前缀,新开张的则是以庄子冠名。 大汉本没有什么品牌效应,不过庄子硬生生的创造出了品牌。现在长安里有些人想要吃到正宗原味的豆腐脑,大多会选择王家庄子的食肆。 即使王匡初听这样的消息后,也有些咋舌。 “这是准备开长安连锁店?以后说不定还会变成全国连锁。” 不过店铺的很多名字,有点……记得当时徐徐来问他取名字的事情,他只是简单的说了句“随便”,果然很随便。 第二天一早,在院子里骑了会马,见庄子忙碌的身影,他能想象到在这个正月里,王家庄子又会积累一笔财富,却也有限,毕竟正月十五马上就过去了。另外,庄子食肆对应的人群还是有些少。 完全可以找到大一点的酒肆,顺带发展为良好的商业合作关系。 这种合作源远流长,酒肆顺道可以成为王家庄子的销售商。 王匡记得很清楚,无论是东市还是西市周围,都有不少的酒肆,甚至在长安城外建立的副城区,依然活跃着大大小小不少的酒肆。 要合作,当然不能选小的,这样影响力很是有限。 王匡打算明天带人先去实地看看,顺带拜访下萧家和孔家。 正月都有“走亲戚”的习俗,至于送什么礼,他望着进出厨房的女眷,送礼当然送汤圆。萧氏和孔氏作为长安的权贵,是很好的汤圆代言人。 一个不错的想法。 不过下午吃饭的时候,王匡发现母亲有心事! 还没等王匡开口询问,增母就以商量的语气说道:“匡儿啊!我打算十三回你舅舅家看看,你也好些年没见舅舅了!” 对于这个舅舅,王匡印象不深,他凭借原身的记忆大体记得,他的舅舅三年前也在长安有了住处,听说还谋了个小吏的官职。但心里,他对这个舅舅并没有什么好感。 听母亲讲过,在她还是十岁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家里吃的不够,她便被家人卖到了新市王家。幸好后面机缘巧合下怀了王匡,日子才慢慢的变好。 而卖了母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舅舅。 但到底还是亲兄妹,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儿子都十四岁了,想来母亲也有些看开了。 母亲选择回去看一眼,王匡自然会随往。依母亲随和的性子,王匡很担心她会吃亏受气。 “孩儿愿与阿母同去。”王匡默默答道。 母亲将时间定在十三号,恰好错开了王匡接下来的拜访。 十一号一有空闲,他就差仆人给萧府递了拜帖。等有了回信后,第二日便带着宋山前去,手里提的礼物,是家里新产的汤圆。 马车在街上走的很慢,充当车夫的宋山对长安城内比王匡还要熟悉。饥荒无助的时候,宋山在城里做过乞丐,用施舍来的食物招呼那些素不相识的兄弟姐妹。 “在东大街这边最大的酒肆就是最云楼,听说里面的酒是全长安最好的,但要价非常贵,出入的大多是权贵。” “南面最好的是樊楼,据传是来自南阳的巨贾樊氏修建的,樊氏商会好像和樊楼也有些联系。” …… 王匡坐在马车里,听着宋山的汇报,一边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 说起来让人有些悲伤,作为王家庄子的主人,年入数千缗的大汉富豪,他还没有去过这些酒楼挥霍过。 眼下所挣到的钱要不放在宝库里攒着,要不全部用去发展新的产业,比如铁器作坊,木匠作坊。剩下的一小部分还在宋山的安排下接济那些逃荒的人,让他们在举目无亲的长安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只要是手脚能动的落难者,还可以去庄子的工坊打工挣钱养家。 为此,王家庄子在很多底层百姓中还有了“贤庄”的美誉。 转过一个弯,萧府到了。 第37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下了马车,自有仆人帮着停在一旁,王匡手里拿着礼物通过正门向屋里走去。 萧家几近全家人都不在,萧绍携家人居住在庐墓,乃行齐衰之礼,以奠先人。 王匡来的正是恰当,萧胜前两日偶感风寒后,才回来找了医工治疗,否则还真的会白跑一趟。 “小郎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萧胜脸色有些苍白,他嘴上埋怨着,但还是接过王匡的礼物,交给了一旁的管事。 借着这个机会,王匡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一番萧胜后面的陌生男子,然后笑道:“兄长哪里的话,匡自然带不了什么好东西,你我亲如兄弟,我也只是带了些零散的吃食,这是我王家的女眷创造的,记得在使用时要加入一些糖块,此物名曰:汤圆。” 汤圆? 既然一脸茫然,不过也不能客人一直站在门庭处,一行慢慢来到了客厅。 汤圆则被管事拿走后,按照先前王匡的提示,很快拿去下锅了。 萧家大厅内,几人相互落座,短暂的寒暄介绍起来。 “差点忘记给小郎介绍了,这是我的旧识桓荣,乃齐桓公后代,祖居龙亢。现居长安,打算攒够学费后,于后年入太学。”萧胜文绉绉的说道,接着看向匡。 “这位也是我的好友,王匡,安汉公之子……” 王匡表面不露声色,点头微笑,却有些触动。 桓荣,这是一代经学大师啊! 据传桓荣年少时家境贫寒,一边求学一边打工,在大新末年,天下大乱之时,他却也抱着经书和学子逃入深山讲学,后来光武帝还邀请他为太子刘庄讲《尚书》,并被授予议郎。 现在的他,不到二十岁,已经慢慢长出了胡须,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青衫,但整个人却收拾的干净清爽。 从小细节可以看出,他是个自律的人。 而且,桓荣也将会进入来学,是未来的同窗,只可惜不同期。 “荣见过王家小郎。” “王匡见过桓兄。” 两人起身,各自行礼,接着三个人互相聊起了天,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尤其在王匡论到算学时,桓荣常常插嘴,大有收获,一些困扰的问题茅塞顿开,顿觉安汉公之子果然非凡,也慢慢起了结交之意。 等厨房给几人还有萧绍端上汤圆,整个厅房只剩下吃饭的声音。 作为第一次吃到汤圆的萧胜和桓荣,无不感叹此物之美味,在听到王匡说“汤圆”的巨大市场时,两人眼前均是一亮。 这王家小郎能有诸多奇思妙想,也难怪有传言说王家庄子日进斗金。 萧胜看向旁边的桓荣,再看了眼王匡,感叹道:“小郎的赚钱手段是毋庸置疑的,比如这‘汤圆’我看就甚有前途,若是以后有了什么生意,别忘了我和桓兄。” 王匡夹着汤圆的筷子微微一顿,这萧胜也想要入伙? 但萧家的底蕴还在,长安各处也有不少的商铺,不像是缺钱的。他很快回过味来,萧胜粗中有细,真实的目的是想把桓荣拉进来,解决他的经济危机。为了照顾好友的自尊,不使之抵触,才出此下策,故意说了自己。 岂不知,萧胜之举正中王匡下怀。 他这段时间正想着如何把长安权贵子弟联系起来,织一张以利益为基础的大网,好为他和王家庄子提供另一道保护。 “匡自不会忘了二兄,刚好匡有个赚钱的门路,等过一段时间,时机成熟后,也会请萧兄和桓兄加进来,我且称之为‘入股’,所得利益,到是会拟出一个章程。萧兄若是有其他合适的人,也不妨举荐一下。” 得知王匡还真有赚钱的生意,萧胜很愉快的应承下来。 连第一次见面的桓荣脸上亦露出了笑,萧胜的推荐,王匡拉他入伙,这些他都看在眼里,越发的感激起来。 从萧府出来,王匡来到了不远处的孔家。 孔家门外停着一亮有些陈旧的马车,将他带进去的是孔家的一位老仆,从对方那里打探到,是孔光的老朋友拜访。 把礼物递给仆人,当他真正的见到了孔光,看向那位所谓的“老朋友”时,难掩吃惊的表情。 “原来是邓老!” “哈哈,小友又见面了!” 原来邓锦和孔光还有这番交情,他实在没想到邓锦这么快就从南阳赶过来了,毕竟距离太学开学还有一个半月,也不知那邓禹来了没。 王匡作为晚辈,自然在下首,正襟危坐。 太矮了! 他心里吐槽了一下。 桌凳自从去年秋天从王家庄子传出之后,发展的很快,但有些人此举与礼法不符,孔家就是,一直未曾以旧换新。 向孔邓二人请教了些五经知识,前段时间困扰他的问题迎刃而解。 最后孔光主动聊起了王家庄子的发展,他想着是把这种模式向大汉推广。 但王匡却是不赞同。 “王家庄子勉强能自给自足,距离我的目标还有很远,赚钱发展是一方面,但这种模式存在很多的局限性。不瞒孔老和邓老,在买了萧家那千亩土地后,匡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真实的想法是充当‘农业试验田’,形成农畜养殖区。”王匡解释道。 然后看了两位身资颇丰的老人一眼,拉起了投资:“‘农业试验田’的重要目的,就在于培养出更好的作物,然后向全国推广,这样可以慢慢缓解饥荒等问题。可前期的投资是巨大,孔师和邓公若是有意……” 哪知两位老狐狸油盐不进,转而打听起王匡的生财之法。 “其实,老夫也有些好奇王家小郎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赚钱法子?”在仆人端上热乎乎的汤圆后,邓锦边吃着,边笑眯眯的问道。 王匡尴尬的咳嗽了一下,默默对李白说声抱歉:“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想我拥有赚钱这种天赋。” “好一个天生我才有用,王家小郎想必还有下一句,不知告诉我和邓公?”孔光带着惊奇,他从这里听出了一种豪迈,一种无与伦比的自信。 见两位穷追不舍的问道,王匡腼腆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千金散尽还复来? 上首的两人联系王匡先前之言,面色顿时有些古怪。 暗道,好一只小狐狸! 第38章 亲情是无价的 拜访完萧家和孔家,并邀请两位老人来庄子做客后,王匡趁着去舅家的间隙回到了长安府上。 祭祖过后,一些远方亲戚陆陆续续的离开,整个安汉公府上空旷不少。 他将产出的汤圆交给了阿福,阿福很满意家里小郎的做法,就连嫡母也难得的留下他吃了顿晚饭。 父亲这段时间回家的很晚,朝中又有几位老臣隐退后,他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 “六兄,这汤圆真好吃!”王嬿小口尝了一下,然后在阿母不注意的时候,又很没淑女风范的大口喝了一口。 味道要比想象中的好多了,自古以来,大部分人都爱吃甜食,大汉人同样不例外。 “成本并不算高,主要在于手工费,若是小妹喜欢吃,尽管来庄子。”王匡笑着说道,对于嫡母还有几个嫡兄长,关系没必要弄得僵硬。偶尔送些吃食等小礼物,有空回家看看,至少亲情这根线要不断维持着。 从府上出来,王匡长出了一口气,新年过后,长安很平静,但在平静之下,总感觉有一股暗涌在流动。 还是城外好些,活的自由,他也能试着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王匡坐在马车上,看着路过的人影不断朝后倒退。 “长安城里,除了官寺是明面上的老大,还有地下的一些帮派,他们代表着各自的权贵,想要渗透进去很难。”宋山驾着马车往城门口行去,心里却也在想着小郎让自己打探这些东西有什么深意。 过了许久,才听到身后传来小郎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渗透不进去,我们就扶持一股新的势力,庄子的生意越来越大,无论是长安城内,还是陵县,我们的商铺要想完好的经营下去,光靠官府是抵挡不住那些恶霸收的保护费,这只会让我们亏损的越来越大……” 小郎思考的真远! 宋山立刻明白了小郎的用意,他驾着马车路过城角,见到了上次和自己打招呼的老赖,心里有了主意。 马车内,王匡闭目养神,除了这浅层次的原因外,他想要在长安城内拥有地下情报力量的重要原因就在于应对突发事件,比如自己和家人有危险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可以尽快的跑路。 重活一次,他比任何人都看重自己的命,说起来,他并不是一个高尚如君子般的人,但对于这片土地,他还有更多的事情没有做,他不想早死,一定要把生命用在有用的地方。 所以,在长安城内外建立自己的情报网络,就变得很有必要,在几月前离开安汉公府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 做这种事情,可能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但王匡并不着急,他还年轻,现在才十四岁。 第二日是拜访舅舅,王匡刚开始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把日期放的这么朝后,现在他明白了缘由,原来这几天母亲也还处于犹豫中。 最终她还是决定带着子女前去。 一早,太阳还没晒到院子里,庄子的少年们就忙东忙西的准备好了马车。 王匡随同母亲还有阿姊王晔上了马车,在车夫的驾驶下,缓缓向城东奔去。 舅舅虽然在长安城里也有住处,但真正的家却在城外,那里是个不小的庄子。马车上,听母亲讲着舅舅家里的详细情况。才知道舅舅今年四十多岁了,大儿子已经二十九,连孙子都十来岁,只比他小几岁。 “你舅舅也是不容易的,为母算是想通了!”增母露出了释然之色。 马车终于到了一个古旧的宅院旁,车夫停了下来,王匡确是率先挑了下来,然后扶着母亲和姐姐。 “舅舅就住这儿?”见惯高庭大院,阿姊有些错愕道。 漆黑的木门,旁边还有在扫地的小厮,相比于王家庄子的大气,这里有点说不出的小气。 “二十年前,这里还只有一栋茅草屋,这么多年过去,增家变得好了不少。”增母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院落,眼圈里有些红。 也不知道阿翁阿母的墓还在不? 扫地的老仆往外张望了一会,似乎是有些不确定,慢慢走近后,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尖叫。 “是小娘子回来了吗?”老仆走近一看,接着把扫把一扔,整个人连滚带爬的跑向了宅门里。 “小娘子回来了!” …… 增家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一些,算上两个仆人,一共十二个人。 等王匡几人走进来后,从外面看起来有些大的院子,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小妹啊!”为首的中年人超前一步,鼻子有些酸,接着整个院子都传来低声的哭泣。 母亲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她也哭了,阿姊王晔的眼圈也有些泛红,不断搀扶着母亲进了里屋。 接下来的时间和空间,当然独属于两个人长辈,增家多年未见的兄妹俩。 王匡没有跟着进去,他打量了一番其他人,除了母亲和舅舅连带两个舅母去了屋内说话外,院子还有足足八个人,除了一个傻小子和自己差不多大外,其他几个看起来都二十多了。 这还不算已经出嫁了的几个姑姑。 也难怪那时候舅舅狠心把母亲卖了,养不活啊! 为了心理上给自己一个说法,他决定小小的报复一下。 舅舅是长辈,那几个表姊表兄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很多,不好意思打他们的主意,就只好把视线放在这个十来岁的侄子身上。 “叫表叔!”王匡说的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丝毫没在意那几个兄长姊妹古怪的眼神。 “表…表叔。”少年怯怯道,忍不住后退一步。 “嗯,你会写字吗?会算术吗?想不想学手艺?表叔都可以教你的。”王匡如同一个大灰狼,循循善诱道。 少年被说蒙了,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乖!”王匡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摸了摸小侄子的脑袋。 不知为何,增磊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表叔,打了个冷战,这个野生的表叔,有点怪! 第39章 眼见不一定为实 王匡和侄子聊了会天,其余兄弟姊妹可不会那么悠闲,早就去做其他事了。 里屋内传来笑声,当他看着母亲踏着轻快步伐走出来的时候,心里知道,母亲和舅舅已达成了“和解”,他们还是兄妹。 过往的恩怨能放下是好事。 相对而言,很多事情拿起很简单,放下很难。 “叫舅舅!” 兴许是之前他玩弄侄子的报应,当他被母亲揪着耳朵到舅舅的面前时,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侄儿正在旁边咯咯的看笑话。 “舅舅。”王匡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生无可恋。 “今年十四了?快成亲了吧!”增寿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看着增加人普遍都有的宽下巴。 “年少当以学业为重,婚事理应推后。再说匈奴未灭,大丈夫何以为家?侄子以为此言大善。”王匡面色正经道。 偷偷瞄了一眼,见母亲气鼓鼓的瞪着他,王匡连忙低下头。 “汝之言,大善!不亏是我增寿的侄儿,如今匈奴未灭,国朝内有动荡,大汉男儿就应建功立业,为国效力!” 增寿长叹一口气,他想到了什么,朝不远处的孙子增磊招了招手。 “你表叔乃人中龙凤,方才见你与你表叔相谈甚欢,以后要多请教学习。他之言,如我之言。不可自大,知道了吗?” 增磊似乎很怕这个祖父,连忙道:“孙儿遵命。” 一抬头,祖父已经走远了,眼前只留下一张笑嘻嘻很欠揍的脸,手上不知从哪找来的一根柳条。 这张脸,渐渐和幼时夫子的那张脸慢慢吻合,似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增磊全身一阵哆嗦,他求助的看向父母,只见双亲去忙着准备午饭了。 接着耳边传来那个魔鬼般的声音:“侄儿乖,表叔检查检查你的功课!先从《诗经》开始吧!若是背不出来,我手上的柳条可是不认人的!” 增磊内心哀嚎,《诗经》他只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可怎么办? 王匡自认为是个很善良的人,当然没有用粗蛮的方式惩罚这个新认的侄子。 当得知增磊只会一句《诗经》后,他很宽容的叫对方抄写二十遍。 增家户数不大,却有一间单独的书房。 王匡正在翻阅书架上珍藏的典籍,藏书很丰富,上至天文地理,下到农事五艺,应有尽有。可见,舅舅好读书。 此外,不得不说舅舅对自己的孙子很重视,连学习的地方也在他的书房里,闲暇时还会亲自教导。 端坐在书桌旁,王匡看的是农事书籍,他想详细的了解下大汉的农业发展,见侄子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左手上的柳条就会撩一下对方那胖乎乎的手掌。 “学习在于心无旁骛,你要多像我学学。” 增磊抿着嘴巴,苦巴巴的抄写着,到底是十来岁,豆大的眼泪很快就留了下来,但依然坚挺。 增磊的父母,那两位表兄表嫂同样是个宽容的人,见王匡认真的教导自己的儿子,无视了宝贝儿子的凄惨模样,饭没做好,便偷偷拿了个蒸鸡蛋硬塞到他的手里。 增家只有一只老母鸡,每次生下来的鸡蛋,大多是拿去卖钱的,完全舍不得自己吃掉。 “匡哥儿尽管吃,家里的老母鸡刚刚还下了,爱吃的话,嫂嫂等会再给你煮个。”表兄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到是表嫂很贤惠。 王匡愉快的接受了他们的善意。 至于增磊,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咽了咽口水。 “我不吃蛋黄,你喜欢吃蛋黄吗?” 将手里的鸡蛋拨开,只剩下白白的鸡蛋,王匡问道。 见侄子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他小心的剥开,将蛋黄送到对方的嘴里,见对方一口吞掉,叹了口气,将剩下的也送了进去。 “你为什么不吃?”增磊使劲咽下去,不解道。 “表叔不饿。” “可我明明听到你肚子响了!” “那是胃不好,《诗经》抄了几遍了?等会舅舅会检查的!” …… 这句话很管用,房间里果然安静了,但王匡的心里却有些不好受,舅舅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虽然盖了新院子,但十几个人依然紧巴巴的过着。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容易的。 第二天,在增家过了一个夜,一早去外祖父外祖母的坟头上了香,母子三人便告别了这里。 马车里,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么多年,我错怪你舅舅了。当年家里养活不了那么多人,他是怕我饿死,在我卖给王家后,你舅舅经常偷偷过来看我,我说每年看门的老路怎么说有人给我寄新衣服,原来都是你舅舅勒紧裤腰带买的,还有啊,他也不是没想过把我赎回去,再嫁个好人家……” 母亲是个聪明人,王匡一直都觉得是这样,她说这话的时候,无非是想让这个做外甥的能帮帮舅舅。 当然,母亲说的也是事实。 朴素的增家,没有傲气的增家,就算到了现在,舅舅或许也未曾告诉家里人,自己的妹妹已经成了安汉公的夫人,这个外甥更是安汉公六子,也从未因此借势,这是古人所说的骨气? 同样的,也不因为增母的过去,现在,而至于对她的感情发生某种转变,她永远是他的妹妹,一个普通的妹妹。 王匡决定帮帮增家,也为母亲分忧。 “儿觉得若是可以,等长安的铺子再开几家,让大表兄也来帮衬下,我见他对于买卖别有所长。 还有可以把增磊带到庄子,下半年,儿准备请些夫子给庄子上的儿郎上课,增磊也需要多学习些东西,将来说不定能入太学,等再年长些,做个官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王匡当然不会光明正大的摆明身份,他决定以后王家的商铺都采用“招聘”的方式。而大表兄,还是有能力的,尤其在看到对方关于买卖的独特理解,以及做过掌柜的工作经验,通过招聘毫无悬念。 母亲对于儿子的安排很满意,即使回到庄子,王匡说明这两天都会在长安忙回不了庄子,她也果断的同意,没多说什么。 儿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事情做,长辈的过度干涉,有时候会起到相反的结果。 第40章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王匡这几天只干了一件事,拿起前世电视中推销员的口才,在长安各处卖汤圆。 酒肆、食肆,乃至于各个高门大户……只要有一个人说好吃,就会有很多人尝试。 事实证明,他的推销是很成功的。想来前世失业了,完全可以去卖保险。 午后,阳光暖暖的。 徐徐坐在椅子上,看着木简上记录的数字,瞳孔不断的放大,又不断的缩小。 “可惜今天十五一过,又要下滑了!” 庄子出产的汤圆卖的很好,与城里的几家酒肆签订合作关系后,每天都有马车来庄子拉货,还有些高门大户预定了很多。 转眼,十五到了。 西汉的正月十五是没有赏灯的,毕竟佛教才刚刚传入,影响力不足,而后世的元宵赏灯却是由佛教点灯敬佛的礼仪,渐渐演变而来的。 虽然没有家家户户挂灯笼,但在长安城里却有燃灯的活动,官吏还有一天的休假。 自从正月十四晚上回到庄子后,王匡就没停下,他打算见识下大汉的十五。更重要的是,他停息不下来,母亲把赵家小娘子的相亲也安排在这一天。 婚前可以见面,从某些方面讲,增母要比其他人都能为儿子着想,而大汉也相对开放些。这里面,当然也不能排除那个姓的小娘子想要看看王匡的意思。 是夜,几人在长安大街上漫步,欣赏着风景。 到处是燃灯,将整个世界照的如同白昼。 各种表演节目同样层出不穷,踩高跷,走灯人。卖艺的表演好了,会有一铢铢钱洒在碗里,发出悦耳的脆响。 转眼四周只剩下王匡王晔,外加话痨的徐徐。母亲受不了冷,自是待在庄子里,没有来看热闹。 “我听说了,那赵家是商贾之家,还是身资丰厚的粮商,在西南很有影响力的,小表兄把这个机会把握住了,迎娶了表嫂,那以后我们庄子的粮食就不用愁了! 只是庄子相比于赵家,还是穷了点,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对方嫌弃。”徐徐感叹道。 阿姊王晔指着王匡骄傲道:“我阿弟在大汉万里挑一,没有谁会看不上。别人若是不愿意,那是她有眼无珠……” 到是王匡笑呵呵的,看着徐徐和阿姊斗嘴。 相亲的地点在明月楼,在长安里算是一个很好的酒楼了。 今天是家里小娘子相亲的大日子,财大气粗的赵家直接将整个酒楼包了下来。 当三人通过平安坊渐渐走向明月楼后,毫无疑问的被底下仆从拦住了,得了通传才上到了楼顶。 徐徐与姐姐很自觉的在二楼享用美食,小厮们也很识相的退下,只留得王匡和徐家小娘子在顶层。 烛光下,赵家小娘子被映衬的忽明忽暗。 见王匡上楼后,完美无缺的向她行了一礼,声音如黄鹂般悦耳:“赵珍见过王家小郎。” “王匡见过赵家小娘子。”王匡随之行了一礼,他故意慢了一拍,同时站姿不算多么合理。 那赵珍一看,果然皱了皱眉。 一时间,整个顶层有些沉默,到是王匡自来熟的拿起筷子吃起了上面的美食,一切要趁热。听阿姊说相亲的地点在明月楼,有名的美食楼,他下午从庄子离开前,专门没有吃晚饭。 现在这个点,倒也恰到好处。 嗯,鸡肉不错,没有煮老。 还有这是炒牛肉吗?有点干了,看来明月楼的炒菜工艺还有待加强。 每吃一口菜,王匡心里都要点评一下。 这是个恶鬼吗? 赵珍看不下去了,她心里抑制不住的失望,不过从小学到的礼仪告诉她,要沉住气。 根据家里仆从提供的消息,她浅笑道:“我听说,王家小郎建了一个庄子,从无到有,到现在日入几十缗?” “他们瞎说的,王家庄子现在每天只能喝的到稀粥,还都是别人帮着打理的,哪有什么收入。” “那今春是要入太学吗?可想过入朝为官?” “实不相瞒,我一生胸无大志,只求吃饱睡暖。入太学实属无奈之举,至于做官更是不存在的。” …… 赵珍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的问东问西,王匡不厌其烦的答着,努力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懒汉形象。相对与和美人聊天,他觉得还不如被端上来的美食,来的实在。 离别前,王匡甚至看到了赵珍那张气红了的脸,想必是在埋怨家人怎么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相亲对象。那若是嫁过去了,还不得给活活拖累死。 从明月楼出来,阿姊和徐徐异口同声道:“怎么样?” “凉了,人家看不上我。”王匡耸了耸肩。 两人已经习惯了从小郎嘴里冒出的奇怪词语,但也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完全没戏! “阿姊再给你找就是,没了赵家,还有牛家,任家……” 阿姊宽慰着。 王匡的头顿时大了,他只得无奈反击道:“匡的婚事真的不急,敢问阿姊,你什么时候成亲?” “成亲啊!你忘了?阿翁前两年早在新市时,已经给我安排好的,你说不定还见过。”说道成亲,王晔满脸幸福。 王匡挠了挠头,这件事原身还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没把阿姊的婚事放在心上。 三人有说有笑,准备去永安坊,之前商量好了,一个时辰后,庄子的所有人都在那里的庄子食肆会合。 但路上,王匡碰巧遇到了熟人,邓锦。 邓锦随身怀抱着孙子,在仆人的护卫下欣赏着街头的表演。 和阿姊她们说了声,王匡就挤着黑压压的人头走了过去。 “匡见过邓老。”王匡行礼道。 邓锦在见到王匡后,有些惊讶道:‘没想到在此地能见到小友,这几日在长安城中,一直听人说你的庄子,可谓大汉一奇景,正想过两日登门造访。’ “匡欢迎之至。”王匡答道。 不知道邓锦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似笑非笑道:“我听孔师说了,你想成为我的弟子?” 王匡心里有这个打算,前两日来到孔府见到邓锦后,就趁着间隙向孔光提了一句,没想到对方真的引荐了。 “是王匡孟浪,望邓老见谅。” 哪知邓锦用手帕给孙子擦了擦嘴角,认真道:“无论是谁,想成为我的弟子,需回答的上七问!” 第41章 拜师赠剑 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王匡本身缺乏的就是这种先生,如他多次思考的那样,不需要名气满天下,但必须学识渊博。目前为止,邓锦无疑都是最合适。 他是个高尚的人。 无论品德,做人,做事。 在外界看来,他是一个君子,但在王匡看来,他除了是一个君子,还是个能指正错误、教诲弟子的先生。他不缺弟子,孔光上次说过,希望成为邓锦弟子的人,可以从王家庄子排到他府上。 这当然是个玩笑话,实际上,邓锦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几个正式的弟子,在他手下学习的人很多,真正能入得他法眼的却很少。 七问? 王匡知道这应该是他们这一门的门规了。 “匡愿意一试,若是邓老有时间,匡明日将拜师之礼准备好,在王家庄子恭迎大驾!”王匡刹那做出决定,不管从哪一方面讲,他都是有底气的。 而且,拜师的地方是在王家庄子,而非安汉公府,这种决定就很耐人寻味。 当邓锦听到王匡的回答,微微一愣,很快看出了眼前少年的用意。对王匡的眼神和蔼了不少,他点点头道:“此七问,非是问的学识,问的是心!汝且不必紧张,我明日定会前往王家庄子,看看口口相传的富贵庄子,是否如传闻中那般!” 王匡端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邓锦走后,阿姊和徐徐还有庄子的一群少年如同一阵风般围了过来。 “阿弟,这位贵人是?”阿姊惊奇道,那中年人看起来和阿翁岁数差不多,但气质却很平常见的人不同。 带着几分儒雅,还有几分说不出的肃穆之感。 “是邓锦公。” “邓锦公?” “邓锦公?” 一连传来两声惊呼,一声来自阿姊,另一声来自徐徐,作为生活在南阳周边的人,他们又怎会不知道邓锦这位名士。 “我打算拜他为师。”无视二人惊奇的眼神,王匡继续道,并将方才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阿弟,这种大事,还是早些回去告诉阿母。”阿姊焦急道。 小郎要拜师了! 这则消息在上辛夜过后,在整个王家庄子持续的发酵,每个人都有一种荣辱与共的感觉,增母更是亲自的安排其庄子的事宜。 一大早,王匡在母亲的打扮下,就穿着盛装以待。 这衣服是上好的丝绸做成的,全身以黑色为主,也是过年的时候,母亲请的长安城里最好的商铺做的。 王匡很少穿,讲道理,相对于汉服的繁琐,他日常在家里还是喜欢自己设计的轻便胡服。但拜师是大事,自然要穿的正式像样一些,如同后世里参加重要会议,必须西装革履一样。 行走在干净的厅房,听着几个少男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再问道厨房的鸡肉味道,他感觉过年的时候,庄子可能都没有这么热闹。 “来了!” 守门的小石叫了一声,王匡快步在大门旁恭候,这是起码的尊重之礼。 从远方看来,一辆马车缓缓的出现在视野里。 不消一分钟,他就稳稳的停在门前,所有的人眼里都发着光,王匡更是亲自把邓锦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王家庄子欢迎先生光临!”增母站在最前面,对于这位南阳名士,她心中同样有所耳闻,对于儿子能拜对方为师,她同样喜不自胜。 “增家娘子折煞老夫了!” 对于王家庄子的一些重要人物,邓锦显然是下过功课的。与增母寒暄片刻,他在王匡的陪同下进了庄内。 步伐略显轻慢,就像是一次很平常的游玩参观。 “听说你王家庄子以美食闻名,却不知你门下之人吃的如何?”邓锦的鼻子很灵,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居然寻到了厨房。 “王家庄子,人人吃的平等。一日三餐,条件允许的话,半月会有一顿肉,且能保证每天吃的饱。”王匡答道。 “哦?”邓锦带着惊奇,还上手用锅里的铁勺搅拌了几下,能发现里面夹杂着稀少的鸡块。 目前对所有大汉人而言,一天能吃得上一顿饭就非常不错了,但王家庄子不光是三顿,顿顿吃饱,还每半月差不多有一顿肉。 相比于钟鸣鼎食之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忽而,邓锦好奇道:“汝之一生有何理想?” 王匡的嘴抽了抽。 回答这种问题,他不自觉的想起了前世看的那些综艺。 但依然端正态度,目光赤诚,一字一句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 为了担心邓锦徒生厌恶,在增母的指点下,王家庄子的人并没有像看猴一样,围着王匡和邓锦,但依然不断有小道消息传来。 “厨房有消息传来,邓老和小郎去看午饭了。” “后院有消息,他们居然去看马圈。” “柱子说了,这两个人现在跑到农田里去了,还有说有笑。” …… 增母在做针线活,王晔在吃核桃,徐徐手里拿着几个铜钱翻来覆去,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当听说两人的氛围不错时,她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过了不到半刻,家里的少年匆匆跑来,告诉增母,说小郎让准备画像和礼物时,欣喜刹那笼罩在她们的脸上。 情绪是会传染的,不一会儿,那种由衷的欢喜发散在每个庄子少年的脸上。 王匡的拜师仪式,秉持着邓锦要求的从简,只是在庄子的大厅就开始了。 邓锦坐在最上方,看着下方的弟子,眼中露出了欣慰。 第一步,当然是拜祖师,正上方挂着孔子的画像,王匡行跪拜之礼。 第二步,行的是拜师礼,王匡对着邓锦三叩首,然后双手送上六礼,并送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红包。 第三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由先生训话。 邓锦做的很简单,他向自己的随从招了招手,只见那个叫阿忠的中年汉子拿了一把剑小跑过来。 邓锦拿在手中,然后郑重的递到了王匡手里:“此剑名曰赤芒,于我二十有四年矣。今赠与汝,汝当记得今日回答。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此心不负,此剑为证!” 第42章 即将告别的田园时光 剑,不止可以用来杀敌,还是饰品,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在西周到春秋的时候,也只有贵族才可以拥有佩剑。 到了汉代,这种模式渐渐平民化,但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拥有的,因为在工艺基础薄弱的古代,每一把剑都很宝贵。 被人赠剑,那更是一种高度的认可。 王匡没有佩剑,他始终嫌弃身上带着一把剑会增加负重,更别说在武帝后,佩剑的尺寸有所增加,有的甚至超过三尺,这就更加不利于携带方便了。 大兄王宇有佩剑,原身曾经见过,当时很羡慕。 现在,王匡坐在桌前,接着摇曳的烛光,欣赏先生赠送的赤芒。 这是一把铜剑,身长不过两尺,用后世的测量单位看,也就六十多厘米,不到七十厘米,重量也就两斤半左右,将赤芒从剑鞘中拔出,能看到它的锋利。 握在手中,他朝着空气里比划了两下,居然能听见响亮的破空声。 “好剑!” 好剑赠君子! 这佩剑跟随邓锦几十年不离身,好不容易有了个弟子,便将这贵重之物赠送,不得不说,邓锦对他很看重。 “定不负先生教诲!” 邓锦白天的话语犹在耳边,可那七问并没有问全,其实在他说了横渠那句流传于世的名言后,邓锦就没有发问了。 “已经有三天没有去看山上的玉米幼苗了,宋山虽说涨势良好,但事关重大,每隔一时段还是自己看下比较放心,毕竟种子就那点,浪费掉了,除了去英吉利海峡,一时半会还真等不到……”把佩剑挂在墙上,王匡摇头笑道,每隔几日上山巡逻领地,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日常。 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竹简,继续记录玉米的培养方法及自然这段时间的生长状况,以便实时的通过温泉水进行温度调节,为未来的大范围种植积累经验。 “唉,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一点没错,如这竹简拿起来一点也不顺手。当然,玉米也要讲求科学育种。”王匡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竹简。 大汉虽然已经有了粗糙的纸,但并不能用来书写,尽管他用了半年来适应大汉生活,包括用竹简记录东西,可相比于能书写的纸张,占地面积大不说,还容易散落。 “等玉米到了成熟期,还差不多有两个多月,幸好今年的春天足够暖和,再有了温泉水的加成,冻死的极少。 另外,太学开学在即,先生还说以后每十日检查一次我的功课,我的重点又要回到读书上面。心无二用,庄子的事情可能顾不了太多了,必须好好安排下。” 他现在在长安站稳脚跟,抛开安汉公府的关系,拥有了立锥之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便是以王家庄子为依托,形成一条复杂的利益链条,如同蚕蛹一样,给自己和庄子里的人形成一层层的保护…… 捋了捋思路,他这才从厨房打水,开始洗漱睡觉。 家里本来安排了个丫头照顾他的起居,但被王匡拒绝了,可能是前世一个人宅惯了,说到底他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 在晨光里,随着老李头的指导锻炼了一下身体,默记了几段《尚书》后,王匡就一个人上了山。 玉米幼苗长大了…… 这是他在进了暖棚后,第一时间发现的事情。 眼前那两尺高绿油油的玉米苗,长得很是壮硕,这种感觉就像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一样,王匡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 今天在山上值守的是老八,少年们没过一段时间就会轮流上山照看。 今年的春天要比往年来的早一些,天气回暖后,半山腰上的小河沟已经开始融化,旁边搭建的架子上,长了很多可以食用的蘑菇。 王匡下山的时候,正见着王七他们在搭棚子,还把旁边的水道挖宽了不少,形成了十多平方的小池塘,看来是准备养鱼。 “鱼苗你们找到了没?记得等水暖了再放鱼苗,别冻成了冰棍。”他试着用小溪里的水洗了下手,感觉瘆得慌。 他连忙甩了两下手。 “小七醒的了,这些您就放心的交给我们这些弟弟妹妹,等过年了,用您说的饲料,一定养成大鱼。”王七一说话就露出大板牙,并告诉王匡,他们在上面还修建了一个小水池。 用小郎的话说,那叫沉淀池,用来筛选水流里的杂物。 王匡很满意王七等人的建造。 到目前为止,王家庄子除了山上会修建鱼塘外,山下面那些不能种粮的土地也全都整理了出来,按照王匡的规划,一部分用来办工坊,一部分用来做牲畜养殖。 这年代,人工养殖业还没发展开来,天下百姓基本都是靠天吃饭,但饭碗这东西,靠天有时候并不管用。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就算连绵的干旱,只要用到合适的方法,每个人依然能保证饿不死,粮食吃没了,可以吃水里,水里没了,不是还有远方大海里的海鱼…… 方法很多,关键在于想得到,另有一个强力的决策者加以实行。 王匡自认为是个很好的决策者,他心满意足的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后从另一面来到了锻造房。 山脚下的锻造房里,虎子正在研究改良半月前的冶炼技术,他还负责教授另一个年仅十岁的老十一,十一虽然人小,但和虎子一样沉默且有耐心。 王匡推门走了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至。 “冬天在里面很暖和,但到了夏天,能把人热的出痱子,到时候和宋山商量下,给房里引一条活水,实在不行,我想办法弄些冰给你们降降温。”伸出头朝前看了看锅里的铁水,王匡给火炉里搭了把火。 “那成,对了,小郎你前日不是给我说有重要的事吗?”虎子搓了搓被熏黑的手,笑嘻嘻的问道。 每次小郎说的重要之事,肯定是很重要的大事。 王匡一拍额头:“这两日事情太多,你不说差点忘了,晚上先去我那取一张图纸,可以慢慢研究,到时候少不了你的一场富贵!” 第43章 突然到来的王莽 农业乃国之根本。 至少在落后的封建社会,只有农业发展起来,一个国家才能从根本上富强。 而农业发展的关键,不光在于优良的种子,还有合适的农具。 大汉的农具在世界范围内都是先进的,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但与后世先辈们改良的农具想比,依然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王匡要虎子打造就是曲辕犁。 相比于大汉盛行的铁犁,曲辕犁实用性更强。结构上将直辕转换成了曲辕,还安装了可以转动的犁盘,这样就保证了在犁地的时候可以转弯,不仅可以犁地,同样可以用来翻地。 对于整个农业发展来说,能起到巨大的促进作用,也可以极大的节省人力物力。在前世,曲辕犁自从发明了,历经各个朝代经久不衰,足以说明它的不俗。 当然,王匡也是有私心的。 等曲辕犁真正的成型,恰巧是刘衎与家中小妹的婚礼,他并不介意借着这个机会,将它作为礼物献给皇帝,献给整个大汉,为自己在朝中和底层谋取一定的声望。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群兽出山。 小红马变成了大红马,没事出了马圈同样喜欢在田野闲逛,只不过对于庄子少年找的配偶,小红马似乎有些看不上。 它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身贵气,毛发更加鲜红,就像燃烧的火炭,甚至于从它身上找不出半点的杂毛。每次遇到不喜欢的食物,总会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可不正是那一等一的骏马—赤兔的原型? 如今平常人打量一眼,便可知此马乃是良骏。 “跑慢点!”王匡骑在枣红马上,带着先生送的佩剑,看着路过人羡慕的眼神,这种感觉就像前世的直播间里,无数吃瓜群众看主播开着拥有了几千万的豪车一样。 他今天的收获很多,按照约定,一早去了长安的邓府。拜见了先生邓锦,并被检查了功课,还指点一上午的学问,使得他对于《尔雅》内的名篇更加熟络。 吃午饭的间隙,王匡顺带逗了逗已经两岁的小邓禹,小孩子并不认生,甚至可以断断续续的背出古诗了。 有些人的天赋与生俱来,毫无疑问,邓禹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从西城门出来,他沿着熟悉的路线返回庄子,小红马早就饿得半死,一见到熟悉的家,便仰天嚎叫。庄子的少年自觉的牵到马圈,老李头也一瘸一拐的来到了王匡身边。 “小郎啊,刚刚来了好大一伙人!听那徐家娘子说,似乎是长安府上的老主人。”老李头提醒道。 老主人? 家里能被称为老主人的只有一位,那就是父亲王莽。 只不过,王家庄子处在长安靠西边,是个十分偏僻的地方。除了平日里来庄子做买卖的商贾,家里很少有人来的。 父亲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怀着忐忑的心,王匡进了宅院。 王莽正在庄子的书房。 庄子里的书房只有一处,那就是中院新建的一座大房子。书房不是主人王匡一个人的,而是庄子上所有人的,更像是一座小型图书馆,除了蒙学的书籍外,还有前人包括当代大儒的许多著作。 自从王家庄子建立的那一刻开始,就开始重视学习的重要性,一个人活着,要时刻学习才能进步。庄子里需要的不仅是会去做事劳动的机器,而是要一个个会独立思考并处事的完整行为人。 即使有天庄子散伙了,这样同样能保证每个人不饿死。毕竟,处在这样一个时代里,能够读书识字就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 人大多是不知足的,王匡更希望庄子里的每个人能在学习方面,永不知足。 王莽正拿着桓宽的《盐铁论》,津津有味的看个不停。尽管里面的有些内容他早在数年前看过了,甚至当面请教过,但现在再次看一遍,又有不同的收获。 “事辍者无功,耕怠者无获。”王莽很喜欢这句话。 他想到了过去的一年,还有正在慢慢实行的新政。 元始三年是个多灾多难的年份,可以说,从进入元始元年开始,天下的灾害和起义就爆发不断,他过得很累。 在其位,谋其职。 王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希望能实现整个国家的再次复兴,去除弊政,驱除匈奴。可眼下的大汉太腐朽了,需要一场大范围的革新。 为此,他已经开始努力联合群臣,以实行之。 序幕已然拉开,便不能半途而废。 尤其去年夏天,他开始了是送终,嫁娶,器械等制度的改革,接着进行了学校的改革,奏立学官,在郡国里叫“学”,而在县和道,侯国等叫做“校”,村落里叫做“序”,“学”与“校”里面至少有经师一名。 可总有人反对自己的改革。 如汉平帝的母族卫氏。 为此,他不得不采用心腹的建议,利用各种手段,将卫氏留在中山国,防止他们来到长安,干涉自己的政策的实行。 至于平帝亲政后会不会怨恨他,王莽不在乎,在追求治国理政的“大道”上,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必须有所取舍。 “燕雀不知天地之高也,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大。这朝堂从不缺少燕雀和井底之蛙,可哀,可叹!”王莽摇了摇头。 他合上手中的《盐铁论》,又拿起了一本《周易》。 字迹崭新,显然是刚刚抄录不久的。 书房外传来脚步声,王莽手上的动作不停,两只眼睛炯炯有神。 王匡进来后,行了一礼,就在一旁等候。 在这间隙里,他趁机打量了下自己的父亲,发现几天不见,头上多了很多的白发。 至于书房的书籍,王匡并不担心父亲翻阅,那里大部分都是陈林接过上边村的夫子书籍抄过来的,为了庄子里人的学习。此外,也有一些他写的一些个人见解,结合后世的那些知识,只是为了更多的拓展阅读者的思维,倒也无伤大雅。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王莽终于放下了竹简,背着手往书房外去,路过王匡时,平静道:“这段时间,不断听闻你的农庄富贵无比,孔师也时不称赞。今朝路过,陪乃翁去看看!” 第44章 农事即国事 王莽走的很快。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在条件艰苦的古代,年过五十都算是高寿,他的身子骨依然健朗。 比如转完了庄子四周的田野,他又兴趣盎然的爬起了北上。不过一小会儿的时间,就抵达了北山中部,新建的那个鱼塘之处。 西风吹过,呼呼作响,人的面孔如果不是笼罩在棉衣下,便如同刀割了一般。 “你准备在这里养鱼?”夹杂着风声,但王莽的声音依然清晰的传入了王匡耳中。 “是,儿离开长安的路上,曾听路过的行商说过,他曾见过珠崖郡见过有散户养鱼的产出,要远远比在水里撒网捞出来的又多有大,儿想要试试,如果成功了,庄子里的人都会吃上鱼了……” 王莽若有所思,看着眼前慢慢成形的鱼塘,又望向山脚下,再看向更远。 从茅草房里走出的少年看着突然上来的中年人,原本想问询一番,但在见到紧随其后的王匡,急忙躬身站立在一旁。 北上还有一半的路程每走,王莽显然是打算征服山顶的。 路不走一半,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坚持和雄心。 从半山腰抵达山顶,父子两个人的处境很奇妙,很少言语,大部分时间都是王莽欣赏北上内的景色,偶尔蹦出两句乐府诗。 连绵的山涧小道上,能清晰的听见树丛间哗啦啦的响动声,想来是隐藏在暗处的护卫。 终于抵达了山顶,王莽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土地,久久不语。 “去看看暖棚吧!”他很平淡道,似乎对于六子建立暖棚一事知之甚深。 王匡深呼出一口气,心中已知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带着父亲从北上的另一条小路去了那温泉边的暖棚。 而后,王莽示意儿子不用跟随,他一个人进去看了看。不一会儿,半个身子侧了出来,在门口招了招手,再把王匡叫了过去。 “这作物叫玉米?”王莽显然问过暖棚里的少年,知道了答案。 “是,这是庄子里价值最高的东西。”事关未来玉米种植的推广,王匡认真答道。 见站在旁边的老八有些拘束,他用眼睛示意了一下,老八就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 转眼间,暖棚里之剩下父子二人。 “何处此言?”王莽手里摸了下一尺高的玉米主干,发现这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作物。 中原的作物就那几种,既然不是大汉来的,那只能是西域传过来的,这和绣衣使得到的消息完美契合。 王匡指着看似平淡无奇的玉米苗子,然后向王莽躬身一礼:“儿不敢欺瞒阿翁,只要玉米能够在大汉成功种植并推广,饿死的人数至少会减少五成以上。且不光如此,玉米能够适应多种复杂的生长环境,无论是沃土还是山地,只要有土,温度适宜,它就能生根发芽,结出果实! 至于产量几何,等来年再行播种后,阿翁定会知晓!” 王匡没有说暖棚里的玉米亩产几何,毕竟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之所以说等这一季成熟后,再行播种称斤,是考虑到了大汉自然的生长环境。 需知,大汉的所有土地不像暖棚里那样,被铺上一层有一层的小粪,每日还有专人照看着。 这何止是种植作物,简直是伺候大爷! “竟也如此厉害!那大秦人可还说了其他的?”王莽挑拨了下土壤,见下面的根扎的很结实。 然后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摸了摸墙壁边缘处的铜管。 事关农事,农事也是国事。 王匡心中有了计较,他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当时时间有限,但儿还真的打听到了。此物名曰土豆,据说仅需小小的一个,便可以接出满满的一箩筐。只是可惜,贼人身上并没有带,据说来源于大秦以西,一个叫做比尔盖王国的地方出现的……” 因特苏当时并没有说土豆,但王匡知道土豆是存在的,并不妨碍他为这位当今大汉的权利巅峰者,划上一张大饼。 偷偷瞄了眼,王匡发现父亲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终于有了动容,声音甚至有些发颤:“若得此物相助,大汉朝何必如今这般狼狈。 你说那贼人,去年秋天已在南阳郡问斩,只不过,被压往的南阳路上跑了一个!” 跑了一个? 是那家伙? 接下来王莽的话,让王匡的猜测成真。 “此人名曰乌拉,我已派绣衣使者抓捕。你说那土豆,还有谁知晓?” 王匡摇了摇头。 王莽掩饰不住的失望,他叹了口气:“你说的土豆,产量如此之大,当为国之利器,我会遣人以汉使的身份,前往那极西之地查探。至于你这暖棚内的……玉米,亦不容有失。 此事若是办好了,一个通侯是少不了的!” 成了! 当以国家的意志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大概率不会无功而返。 王匡松了一口气,心中原本大秦贼人的忧虑浇灭了不少。 …… 王莽当晚并没有返回长安城,而是在王家庄子休息。 临走的时候,顺带说了下王匡拜师的事情,言之几日后他会派人向邓家再送礼物,这是来自他王莽的看重。 不过,还要走了铜管的冶炼之法,似乎有大用,这让王匡想到了数年后的钱币改革,莫不是打算用在此事上? 踏入了元始四年后,在王家庄子附近渐渐出现了小的集市,也有一些小吏开始了收租,一切走上了正轨。 王匡除了平日上山看看玉米外,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想要凭借后来人的身份,真正的融入到大汉,就必须自觉的学习他的知识和文化,了解的越是透彻,融入的才越深。 小说里的那些穿越者,能一穿越就适应环境,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王匡对此很迷惑。 转眼到了二月中旬,汉平帝刘衎与安汉公小女王嬿的婚期渐渐临近,一种喜庆的味道在长安城里流动,皇宫和安汉公府也进入了采购的大浪潮。 而在北上的山脚下,那个不起眼的锻造房里,大汉的第一个曲辕犁终于建造完成! 第45章 养猪致富路 临近二月之末,喜事不断。 先不论皇帝与安汉公府上的亲事,就在昨天,崔良带着祝家小娘子终于回到了庄子,听说都怀上了,一同来的,还有小娘子的母亲祝大娘。 “小郎,南阳老家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变化,到是我路过新都的时候,发现杜县令已经不在那里了,听说好像升官了。” “家里种的粮食今年涨势很好,如果老天开眼的话,说不得又是一个丰收年。守门的老于头年纪更大了,整个人走路都颤巍巍的,感觉没几年活动了,到是对面前年刚出生的那家孩子,已经会喊阿娘了!” “还有老夫人身子骨也很健朗,还问了不少话…” …… 中午太阳很暖和,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王匡背了一会书,在田间小道上遛马,崔良就跟在后面,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一月所见所闻。 后院的养殖场和作坊搭建的已有八成,前面一些修建好的圈棚,已有小猪小羊饲养,请的饲养员是上边村附近的妇女。工钱一月五百铢,一月一清,很多人挤破脑袋想要进来做工。 相比于大汉的许多地主豪强,王家庄子的做法,堪称慈善。 很多人担心,光是圈养的猪食就会把王家庄子吃穷,连母亲这段时间也有些忧心忡忡。 王匡并不怎么担心,那几百亩土地种植作物产生的秸秆会被弄成猪食,还有北山下种植的桑树叶……只要里面添加少许的粮食饲料,加上合理科学的喂食方式。要不了几个月,这些小猪仔也会长成几百斤的大肥猪。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经过大半年的资本积累后,庄子有足够的精力放在更多的产业上,那一排排的工坊,再有半月也就可以投产了。 胡服,干粮,家具…… “家里的人还是太少了,我不介意你和祝家小娘子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其他人也一样。长大后,读书、成婚的彩礼,都会有庄子供给。”王匡看着田野里稀稀落落的人,叹了一口气。 崔良认真听着,他瞬间明白了小郎的意思,心里很温暖,拍了拍胸口:“小郎放心,仆一定多生几个小子丫头。也会看着宋山那几个少年,还有榴莲那几个丫头,让他们也早点成婚,为庄子添丁进口。” 王匡淡然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崔良的想法,他又去山脚下看了看虎子正在改制的曲辕犁。 传宗接代一直是大事。 在大汉,无论是权贵平民,还是尊贵无比的皇帝,结婚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生孩子。 区别之一便在于,有的排场大而隆重,有的排场小而温馨。 安汉公府嫁女当然是大排场,月前就开始了准备,临近婚期,只会是越加忙碌。按照昨日阿福派人传来的消息,尊于礼法,增母三人同样要快点回去。 前往安汉公府的时候,当然不能空着手回去,所以在马车的后方,还让人拉了一车的蔬菜与鸡蛋。庄子别的没有,土特产到是不少。每次回长安的府上,都有种穷亲戚进城的感觉。 安汉公府上,此时的王莽变成了大汉朝的一个普通父亲。 因为嫁女之事,这几日他不用上朝,甚至连公务也已又别人分担。不可否认的是,将女儿嫁给汉平帝,最初是他听从了心腹的建议,当然也有一部分自己的考量。 这种政治联姻,其实更重要的是让王家与刘家的关系紧密的联系起来,姑姑是同意的,甚至朝内的心腹们亦是乐见其成。 但到底女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王莽心有愧疚,这两天有空就陪小女王嬿说说话。 正在此时,他听阿福说,心腹陈崇到了,只好出去会见。路过前院看到王匡来了,就差遣六子去陪陪小女王嬿,聊聊天。 听绣衣使说,那日王嬿在王家庄子玩的很愉快,连带着还见到了一个突如其来的人。王莽每念及于此,心中莫不感叹,此之姻缘,莫非天意? 对于小儿王匡,亦是慈和不少,不像从前那么威严。 半个月时间没见,本来就瘦弱的王嬿更加清瘦了,王匡有些怀疑,是不是被她之前说中了,真的婚前焦虑症在作祟。 无论前世今生,他并不怎么会安慰人。到是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聊了聊庄子这段时间的发展,尤其在听到庄子准备办养殖场的时候,王嬿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 “我听人说了,六兄以后打算养猪了吗?但我听说现在的猪肉很贵的!”王嬿眯了眯眼,说过的时候,嘴角露出了很好看的小酒窝。 “猪肉之所以贵,小妹你可能并不清楚它的原因,但你六兄我自然可以弥补这个问题。”王匡喝了一口炒茶,顺带买了一个关子。 府上的炒茶虽是宫里赏赐的贡品,但与集市上的炒茶,还是有些太过苦涩。无论国内国外,茶叶的生意很大,数月前,王匡已派人去了西南和东南地区,如丹阳、巴郡置办茶园。 王嬿的好奇心瞬间被勾了起来,理了理额头上的秀发,大眼睛转了转:“小妹虽很少吃猪肉,但见过猪跑,故而猜测,六兄是打算从猪本身入手?” 王匡点了点头:“不错,我已经想到方法了,当然,单是猪料还无法管控,我准备还做一点其他的改变……” 其他的改变? 会是什么呢? 王嬿绞尽脑汁也没想到,只好放弃道:“自从新市一别两年,六兄比以前更加聪慧,小妹还真的猜不出来。” 王匡打了个哈哈:“其实也不怕你知道,为兄打算养猪,制作一种不一样的猪饲料,到时候你见到五百斤的猪都不会稀奇!” 五百斤的猪? 大汉目前的猪普遍不到一百斤,五百斤是一个不敢想象的天文数字。 王嬿的嘴巴张的老大,这猪是要成精了吧! 莫不是前次她在农庄的书房,看见兄长写的猪八戒投胎转世之说? 她忽然觉得成婚什么的没有那么可怕了…… 第46章 皇帝大婚 王嬿被兄长口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所吸引,脸上的笑也越来越多。 能笑是件很不错的事,爱笑的人运气一般不会太差。 王匡喜欢没事多笑笑。为了让小妹在进入深宫之前也能多笑一笑,他还特地讲了些从没讲过的故事,比如孙悟空大闹天空、大战红孩儿……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当整个安汉公府被人潮包围,长安各处都被喜庆感染着的时候,皇帝大婚之日到了。 婚前礼都准备的很充分,到了正婚礼之后,随之的乃是亲迎。 皇帝刘衎自然不能自降身份来到安汉公府,到是请来了几个朝廷重臣来府上奉乘舆驾,如大司徒马宫、大司空甄丰、左将军孙建、右将军甄邯、光禄大夫刘歆等。这些人与安汉公的关系很密切,也说明皇室的心思细腻。 一同到来的,还有一系列赏赐。 如被徐徐不断念叨的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王家庄子不知道多年能攒到。”徐徐两眼发光,瞅着行驶来的马车。看那财迷的样子,恨不得化身车夫,将车上的黄金拉到庄子的库房里。 王匡出神的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几位大臣,前面二人手中拿着印玺绶带,当先步入了院内。 王匡等亲眷跟了进去,于一旁观礼,大都默不作声,静看着仪式。嫡母等人亦在一旁,女眷们传来弱弱的哭泣声。 小妹王嬿正一身婚服,站在中央。 她戴着凤冠霞帔,由几位朝臣呈上了皇后印玺绶带。 “这是当朝大司徒马宫,以及光禄大夫刘歆,与阿翁相交甚好。”五兄王兴不知何时挤到了王匡的身边,指着中间的两人,满是向往之色。 他又指了指另外几个人,想要显摆一下见识。 恰在此时,礼成。 王嬿脸上挂着泪痕,向几位至亲见礼后,被宫女扶着警跸。 今日之婚礼,车队将从上林苑延寿门而入未央宫前殿,此时包括皇帝在内,已有不少朝臣等候在那里。 而在府外的御道上,停着数十辆马车,被装饰的华丽无比,门旁无数百姓争相目睹,当载着王嬿的马车启程后,停着的数辆马车也离开……… 今天,皇宫里还有很多仪式要做,王匡没有随母亲等亲眷前去,一是他乃庶子,更非嫡亲长辈,并不在观礼之列,也没有入宫的资格,二是他本身对于复杂的仪式兴趣乏乏。 这样倒也乐得清闲,从皇家送来的赏赐中领到了自己的一份,发现也只不过是一些普通的金帛。 他随手把得来的赏赐交给了崔良,一个人在府上转了转,心里思考着今日将曲辕犁当做礼物送给了皇室,不知道会引发怎样的反应。 等迎亲的队伍一走,安汉公府上顿时显得有些空旷。 院子里,阿福正在忙着大宴宾客,府上除了一些亲戚外,还有很多邻里帮忙,这和后世还真的有些像。 路过院子的酒席,王匡向院子后方的厨房慢慢行进,从早上到现在,他一口饭都没吃过,早就饿得不行。 匆匆从厨娘那里打了一碗米饭,随便夹了些菜,还弄了一碗豆腐汤,就坐在不远处的一根木头上畅快的吃了起来。 吃了一口米饭,喝了一口青菜豆腐汤,见上次和自己同屋住过的老弟王新也从侧门走了进来,看来同样是找寻吃食,王匡打了声招呼。 “新弟,这里!” 王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惊奇:“六兄不去吃酒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开启了‘小灶’?” 王匡笑道:“新弟不同样来开‘小灶’了吗?这青菜豆腐汤不错,可以尝尝。” “正和我意,新这就去打上一碗。” 不一伙儿,王新就打了一碗,两兄弟很没形象的坐在同一根木凳上边吃边说着话。 古人讲究食而不语,王匡自由惯了,没在餐桌上,当然也没遵守着铁一般的礼法,而王新也同样没在乎。 “上次交谈后,我观新弟志不在从吏,若是有意,可愿帮衬一下为兄?”王匡突然问道,见到王新,他想到这位兄弟的吐露之言。 “新愿意,可小弟这身体……” 王匡看出了王新的担心,宽慰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个会动脑子的,庄子要的不是出力的人,而是善于动脑的人。你知道的,再有半月我就要入太学了,家里的农田都是不担心,甚至那些力气活都会有人安排,我真正在意的是正在开创的产业。” “庄子的发展出乎了小弟的预料,甚至连大母也曾经夸赞过六兄的能力。只是在长安城里,兄长的数家商肆,均有主事之人。新之一来……”王新皱眉,放下了筷子,端起了旁边的豆腐汤。 王匡狠狠的扒了一口米饭,用筷子指了指天空:“长安不止长安城内外,还有更广阔的地方。如三辅之外,那青州、幽州,甚至极南的交趾。” “六兄想将王家庄子的产业遍布整个大汉?这难度也太大了。” 王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大口喝了一口豆腐汤,暖了暖喉咙。这个时候,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暗叹这位六兄的志向真的很大。 “哈哈,王家庄子是以吃食闻名于长安的,我王匡也是做吃食发家致富的。自然明白饭要一口一口吃,没有谁能一口大胖子。但这一次,王家庄子会慢慢的开拓市场,未来要形成的是一个全新的产业链。” “产业链?”王新惊疑不定。 王匡大笑道:“对,产业链,从材料的产出,如蚕桑、鸡畜,到经过加工后的布匹、肉类,再到能穿的衣服,美味的食物。” 王新的脑子刚开始是一团浆糊,他最后明白了这位兄长的意思,这是想利用所谓的“产业链”,把一切的利润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此之想法,甚为大胆。 若是能把握住了,也不怕中间商赚差价。 把吃完的碗筷收了起来,王匡笑着道:“新弟可还有疑惑?若无疑惑,过两日,为兄便安排一番。” 王新同样放下碗筷,起身一拜,惭愧道:“就怕新之能力,达不到兄长的期待。” 第47章 外朝议 皇室的婚礼很隆重,几乎所有参与的朝臣侍卫,以及王氏众人,都得到了不少的赏赐,加官进爵,金帛成堆。 总的来说,在刘衎成婚之事上,老刘家还是大方的。 皇家有付出,也有收到贺礼。 大多数礼物都会有内府记录在案,放入内库,皇家人也会自己翻着看看。刘衎在宫内无权无势,很是无聊,所以他亲自去看了一遍朝臣的贺礼,其中的一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午后。当元后王政君拿着皇帝亲自递给她的一份礼物后,却微微楞了一下,她打开后,眉头皱了起来。 是的,这份礼物很特别。面上用丝绸包裹,内部是绘制的一份图纸,图纸上面写着四个醒目的大字——献曲辕犁。 当王匡被召集到皇宫的时候,距离汉平帝刘衎的大婚已经过去了三天,长安重新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第一次进宫,王匡没敢明目张胆的东张西望,他正在太监的引路下,向一边的未央宫宣室殿移动。 未央宫这座庞大的宫殿群建于汉高祖七年,历经两百年的风霜洗礼,依然屹立,地势是极高的,站在台阶上回望,可以将整个长安城尽收眼底。 其内的宣室殿也是大汉国朝会之处,群臣当然不会天天上朝。除过每年正月初一的大朝会外,自孝宣帝开始,定下来了五日一小朝会(听事)的规定。 朝会又分为外朝议和内朝议。外朝议的范围相对广一些,除文武百官外,乡者、仆亦尝厕下大夫之列,皆可陪外廷末议。内朝议就严苛很多,更像是国家的机密会议,唯权臣和幸臣可入内。 按照太监的指示来到宣室殿外时,王匡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他知道此时外朝议尚未结束。 殿内得到通传后,只听得传出一阵公鸡嗓子的叫声响起。 “宣王匡觐见。” 声波从殿内慢慢传到殿外,直到引路的那个小太监又在耳边喊了一声,王匡才沿着阶梯往内走。 说实话,作为一个正常人,他不紧张那才怪! 能参加朝议的,无不是大汉的大佬和精英。 踏入殿门后,他更小心和谨慎。在入宫前,已经有专门的太监说了相应的礼仪,王匡早已牢记心中,礼仪动作自是无可挑剔。 目光微扬。 前方是一条直道,两边是端坐着的朝臣,他顺着直道前行,脚步沉稳的抵达了御下。 两只手按照侍者的告诫,放在膝盖上,眼神看着正前方,当然了,有关键的一点,那就是不能直视天子。 按照动作的角度来说,就是眼神高不过天子的衣领,低不过他的腰带。 对于刘衎的脸,王匡早已熟悉,倒也没有什么好奇的,规规矩矩的走到了御前,行礼问安后,按照要求躬身站在下方,听得贵人训话。 在朝会上开口训话的,不会是正上方的刘衎,只会是垂帘听政的元后。 见四周传来窃窃私语,他深吸一口气,一动不动。宫殿内全是小窗户,阳光透不进来,却是后面的烛光将他的脸庞照射的忽明忽暗。 “汝说的曲辕犁可有成品?”王政君的声音传来,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王匡站在一侧,因为头抬得不是很高,而且也没时间去大量旁边的这些大臣,但能感觉到背后有无数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真有种锋芒在背的感觉。 清了清嗓子,王匡按照先前的思索答道:“鄙臣所画的曲辕犁已有成品,正在王家庄子。” “命人立即取来。”帘后传来元后那清冷的声音。 “诺。” 命王匡在后面候着,一个宫人匆匆离开,看来是传达旨意。 躬身退往殿后的路上,他终于有时间大量一下殿内的大臣了。当然了,动作上不能太明显,也只是不引人注意的左右不经意间扫了扫。 发现自己的父亲王莽正闭目养神坐在左手边的第一位,而他的身后则是孔光,似乎是察觉到王匡的目光,孔光还和蔼转过头的笑了笑。 能在宣室殿内有座位者,几乎在朝野内外都有一席之地。 王匡没有座位,他只好一个人孤独的走到了最后面,和一群低阶官吏站在一起,抬头望去,远方皇帝的面孔变得模糊,前方的声音勉强入耳。当他以为会站到庭议结束时,只见前方一位年过三十的官吏向他招了招手。 “在下陈崇,小郎君若不介意可以坐在这里。” 这名字有点熟悉! 而且,这人,他见过,当时阿福还喊了一声陈司直。 扫了眼远方上首的皇帝刘衎,王匡同时明白自己为何会对“陈崇”这个名字熟悉了。说起来,让小妹王嬿嫁给汉平帝刘衎,正是此人向父亲献的主意。 此人乃是父亲亲信,其之地位比之于诸嫡子,只高不低。 宣室殿面积有限。同榻而坐,这在朝会上早就见怪不怪了。王匡致谢后,也随之坐在同一个榻上,两人都不是胖子,倒也不显得拥挤。 朝议上商谈的,大部分都是最近的一些民情,还有些即将实行的政策,天南地北,大汉国土大、人口多,各个方面的问题也比较多。 王匡现在的身份只是听众,他没有资格参与进去。 所以,他只做了听众该做的事情,目不斜视、不再言语。 “今日太皇太后所说这曲辕犁,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莫不是小郎发明的?且不知它作用几何?”趁着两位朝臣在正前方争辩的间隙,陈崇忽而问道。 也不怪陈崇不知道,就连王莽也是不知情。元后昨天才知晓这个叫“曲辕犁”的物品,但当皇帝于一旁,详细讲解了王匡所写的那些作用后,由不得她不重视。时间有限,来不及商议,继而决定拿来了庭议。 王匡转头,虽不知道陈崇的具体哪个府上的司直,但他还是恭敬的叫了一声“君子”,接着道:“此物乃我王家庄子工匠所产,具体细节,想必等此人随‘曲辕犁’一同入宫后,定会向贵人详加解释。 匡只是起了举荐之作用,天下百工,才能横溢者不再少数,君子莫要误会了!” “哦?王家小郎还是位正直之人,恕陈崇鲁莽了。”陈崇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王匡,不再多言。 第48章 赐官 曲辕犁到了。 当这个黑咕隆咚的物件被抬上大殿后,群臣终于见到了那个所谓的曲辕犁。 “此物果为农具!”中间几位识物的官吏惊呼道。 他们没下过地,但见过人犁地。 确是站在中间的大司农吴会止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看了一眼后,摇了摇头:“看起来还真是犁头,但与大汉普通的犁头又有所不同。” 大司农主管大汉财政,其下下辖太仓,都内,均输,籍田等五大令丞,吴会曾经做过籍田令丞,主管过农桑水利之事,对于农具自然是熟悉不过。 三下五除二,将曲辕犁的改进之处,一一说完,朝臣早已目瞪口呆,他们忽然明白,元后为何会将此物拿上朝堂之上了! 上首帘子后的元后咳嗽了一声,吴会自知失礼,连忙回到了原位。 “除了实物外,朕这里还有一份图纸,来人,将图纸传给各卿家一览。”王政君说道,马上有侍者将王匡画的那份图纸传给了下面的大臣。 汉承秦制,“朕”本是皇帝的专属称谓,但此时王政君临朝听政,再加上刘衎年幼,也无人反对。 首先拿到的是王莽,他翻阅后,不动声色的给了旁边的大司徒平晏。 此时,王莽的内心并不想表面那么平静,农具的革新,将对农业带来巨大的促进与发展,这些简单的道理,他自然知晓。 先是发现那个“玉米”,接着造出了所谓的“赤铜”,现在是“曲辕犁”,无一不是对大汉朝有利的物件…… 依照六子的年纪,玉米之发现,尚可说的过去,但后两者,依他的年纪恐不容易,定有人指点才是,莫不是那李道人暗中托梦?进而由匠工造出? 大殿后方处,始作俑者王匡却不慌不忙的养神坐着,他现在很庆幸坐在最后面,才没有那么的引人注意,虽然陈崇不断向自己打听着,但他也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当陈崇看完图纸后,抑制不住道:“六郎大才,竟能做的此物!” “是我家王虎做的。” “口误,口误,陈崇且告罪。” 等所有朝臣穿越外,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只见侍者将图纸收回后,底下的议论比先前还要激烈。 忽然,一阵凉风袭来,等王匡发现时,见旁边的陈崇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大殿中间的直道上,将自身完全暴露在“聚光灯”之下。 “臣大司徒司直陈崇为陛下贺,为太皇太后贺,为大汉百姓贺! 有王氏子此物助力,我大汉农业将拥有更多的耕地,更多的粮食……陈崇愿为王氏子请功!” 陈崇说的慷慨激昂陈述道,完毕后向上首行了一礼,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旁边的王匡眼睛早就直了,感觉陈崇的这番操作好熟练。 还没等王匡赞叹完,陈崇之后,又有数位王党起身恭贺,王莽即便没有发话,但那些人看到陈崇的动作后瞬间明白了许多,那个叫王匡的少年和安汉公定是密切。 “王匡何在?近前。”只见王政君问道。 王匡无奈,只好站了起来,因为坐姿的问题,腿都有点酸了,他只好忍着疼痛走到了御前。 “鄙臣在!” “朕听闻这是汝王家庄子所铸,以献给陛下?”王政君问道。 “正是,此人名为王虎,其无意中改造后,发现此犁比现用的犁头作用更加明显,更加便捷,加上其特点,故而命名为曲辕犁。” 王匡话毕,只听到王政君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宣王虎觐见!” 王虎本没有姓,住在了王家庄子后,随了王姓。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大人物,王虎的脑门上全是冷汗。进入了议事的大殿后,他也只敢看着地上自己的那双鞋子。 经过王政君的询问,好不容易得到了百两黄金的赏赐,王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颤巍巍的迈着小碎步朝殿外走去。 “我王虎能来皇宫,能得此番赏赐,多亏了小郎!”王虎站在宫殿外,眯着眼看了一会太阳,然后在太监的带领下慢慢走出了宫城。 至于赏赐,自然有人押送到王家庄子。 转眼,大殿前方只剩下王匡一个人,只听得王政君继续问道:“汝为王家庄子之主人,可需其他赏赐?” “鄙臣不需要,只愿王家庄子多出些王虎这样的人,为大汉社稷做出贡献。”王匡义正言辞道,心里谈不上多么失落。 经过曲辕犁一事,王家庄子已上达天听,名声算是打出去了,以后若是有哪个权贵想要打庄子的主意,也需要掂量掂量。 坐着的王莽默默点了点头,对于六子的做法非常符合,这才不失王家之恭谦门风。 哪知王政君还没开口决定,只听得皇帝刘衎说话了。刘衎很少开口,这也是他近一年来,第二次在朝会上表达自己的政见。上一次是在半年前,当时有御史弹劾自己的母族卫氏犯了“通敌之罪”,他当时怒而说了几句。 “朕早就听闻王家小郎有大才,尤其农桑之事尤为突出,半月前的大朝会,诸卿说太仓令有空缺,朕觉得王家小郎合适,诸卿可以考虑下。” 太仓令是大司农的下属,也是其在朝廷中央的属官,主管粮食,官职非常重要。 刘衎的话刚刚落下,当事人王匡还没有开口,到是身后传来了两道不同的声音。 一道来自于自己的父亲王莽,另一道来自右边的一个陌生老臣。 …… 经过商议,太仓令这属官当然是黄了。或许是为了安慰王匡,最后给他弄了个农监,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主要任务还是监督农人种田,且下达大司农的指令。 好在,王匡这位农监的范围居然包含了上边村,甚至还有上林宛周边的几个村落,算起来也是一方官吏。 等朝会解散,王莽等人去参加内朝议,与大司农等人商量曲辕犁的推广细节。 孔光这位致仕的老臣身体抱恙,并没有参加,他专门走到了王匡身边:“王家小郎可有时间,去孔府一叙。” 第49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 与孔光一道去往孔家的路上,能看到干净整洁的道路,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群。 长安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这和天下灾情缓解不无关系。自从前年打开粮仓,并减免税收后,整个天下的灾荒得到有些控制,各地民众的生活井然有序。 却也积累了不少的怨气,近两年的底层反叛便是见证。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到底还是底层百姓吃不饱肚子,恰好到了爆发的时候。 王莽知道,元后知道,满朝文武都知道。 孔光同样知道,他的前半生都用在改善民生上面,他尽力了,最后的效果甚微。 抵达孔府,王匡搀扶着孔光下了马车。进入府内后,他竟然看到了一位预料之外的人。 “先生!”王匡行礼道。 邓锦在喝茶,他似乎专为寻找孔光而来,且等候多时。见弟子来了,心有惊讶,面上点了点头。 几人相互入座。 仆人换上热茶后,转眼客厅就剩下他们三人,孔光率先说起了今日朝会事关曲辕犁一事,也算是解释邓锦为何能在孔府,碰见王匡的原因。 孔光言毕,他指着王匡,无不羡慕道:“汝有此弟子,当真是捡了大便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曲辕犁一事,功在千秋社稷,他之设计,当真让大汉之农业更上一层楼!” 邓锦默默喝着茶水,心里其实美滋滋的。他与孔光相知相熟,年少时曾一同在太学求学,孔光虽年长他许多,但两人相知相熟,互相引为知己,能得此人肯定,足见其弟子的不凡。 王匡瞬间脸红了,解释道:“孔老此言差矣,如今日朝会所言,曲辕犁实乃我家王虎所做。如果一定要说我的作用的话,可能只是将它搬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小友此言,哄哄那几岁的稚童尚可,但要想骗我等,尚不足矣。可观今日那王虎上朝后,哪有半分大匠工应有的气质,料想此人是个老实人,做事尚且认真罢了! 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对他人这么说,倒也避免了麻烦,莫不是冉之教授?”孔光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邓锦。 邓锦字冉之,他苦笑道:“子夏可是错了,曲辕犁之事,我也是刚才听你说的。不过王匡之做法,我如你想的一般。” 两老一少渐渐结束了此话题,聊起了太学。 王匡心里明白,这两位长辈是借机向自己传授经验。如何选课,如何考核,他们都说的面面俱到。 听完后,王匡发现太学的规章制度到是和后世的大学有些相似。 家有两老,如有两宝,他是幸福的。 后面两人讲的国事,王匡是插不上嘴了,毕竟和父亲拖不了干系。 “观一隅可观天下,刘皇氏自从武帝北伐匈奴,将国库消耗一空以来,便慢慢开始走下坡路。再加上天不佑我大汉,灾害频发。 致使朝野之事如此这般棘手!大汉亦是生死存亡之际,谁可拯救?安汉公之改制乎?”孔光面有戚戚,作为大汉曾经劳苦功高的重臣,亲眼看着这个庞大帝国的崩溃也无能为力。 “不破不立,改制势在必行,但……” “但安汉公太过……激进了。”后面的话,孔光并没说出口,毕竟王匡在这里,妄议的话,多有不妥。从语气上看,他并不看好王莽改制,亦或称之为新政。 邓锦笑道:“天下之大势谁能说得清?无论是安汉公,还是你我,都老了,国朝的未来还是交给年轻人。” 从孔府回来,王匡心里斟酌着两位老人的话,越发觉得他们看得透彻。 心中有些无奈,对于今日赐官之事的无奈。王匡不想做官,至少现在不想做官。既然安排下来了,他就必须遵守规矩。 入学后,重心自会放到学习上,那兼职着的农监,只能抽空去看一看。 明日不行,乃是王家学堂开学的日子,只能再过上几日。 想到学堂开学,他的眼前出现了增磊的小脸蛋。那小侄子明天也是要来报到的,此事由母亲给舅舅回信后,舅舅增寿自无不可,很放心的把小孙子送了过来。 还有明日开学后,他委托庄子少年打造的教学器具,想来也完成了吧! 晚饭的时候,陪着母亲喝了一碗干巴巴的鸡汤,里面即便加了葱蒜,可少了辣椒和土豆,味道总会不如人意。 “匡儿,参加完你小妹的婚事,我和你阿姊可能要返回新市了。”增母说道,昨天从皇宫出来后,她就打算给自己儿子说这件事,但因为庄子太忙了,一直没有顾得上。 能有儿女陪伴在身边,增母很高兴,但新市老家同样要有人照看,尤其渠氏年纪大了…… 本来是带王匡一起回去的,但王莽开了金口,再过十几天是要入太学的,自然不能回去。 增母刚来长安的时候,就从王匡口中得知了此之消息。 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曾经呆滞的儿子,如今每每让人出乎意料,甚至她还常听人称赞自己的儿子,乃真正的王家麒麟儿! 今日,还被贵人召见,赐了官职。收到宫里的赏赐,以及官府的时候,她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 谁不想自己的儿女出人头地,自己的儿子虽是庶出,但做的每一件哪一个不是利于天下?比那些花天酒地的嫡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只可惜,她不能一直看着儿子的成长,增母内心惆怅到。 “谁说阿母现在一定要回到新市了?老家虽说一定要有主事,不是还有那些叔叔伯伯吗?再说,阿翁也未曾说过让您回去,再待一段时间未尝不可?”王匡说道,还美滋滋的啃了口母亲夹给他的鸡肉。 “那我就久留一段时间。”增母喃喃道,她一想,还真是这个理,那怀娘子与老五还在长安府上呢!她又干着什么急? “若您不放心,等儿过两日亲自问问阿翁,看看他的意思。”擦了擦嘴,王匡搂着母亲的胳膊。 拥有了亲情,愈加赶到亲情的温馨与不易,于是,学会了珍惜。 新市与长安相隔甚远,他巴不得母亲留在长安,好多加孝敬。 第50章 先生与他的学生们 读书是大事,入学也是大事。 而在大汉,普遍的入学时间共有三次。分别为正月农事未起时,八月暑退,十一月冰冻。学制随之分为三类,冬季入学的大多是“三月学制”,即一年十二个月,会有三个月的学习时间。春季入学则大部分是“八月学制”和“十二学制”。 普通学堂实行的基本是八月学制,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利用农闲时间来进行学习。大汉的学生可不像后世那么舒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离家近的,每到农忙都要回家帮忙种地收割。 庄子采用的也是八月学制,说是八月,真正学习的时间没有八个月。请来的夫子每十天会前来教导一番,其余时间一边做工一边自学。 对于王家庄子的许多少年来说,能读书识字,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放在大半年前,他们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那昂贵的束缚。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第一课便是正衣冠。 礼仪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正衣冠的时候,一般是先生给学子们整理好衣冠,之后才陆陆续续的进入学堂内部。 “小郎,弟弟妹妹们的衣服都穿好了。” 王家庄子里三十多个少年少女,包括宋山还有王虎十几个在外做事的人,全都回来了,每个人穿着过年时庄子做的新衣,在门前恭候夫子。虽然大多没读过什么书,但他们对于知识是向往的,同样是尊敬的。 王匡亦是等候一旁,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来的人不简单。 其名景丹,在历史上曾担任过长史,归附刘秀后,其为覆灭新莽,建立东汉,立下过赫赫战功。众人熟知的功绩中,如破邯郸,斩杀王朗,平定河北。 不但如此,景丹曾在钜鹿之战中,率领两千骑兵,突袭敌军,斩首数千,取得大胜。 有勇有谋,可谓一大儒将。 只可惜天下尚未一统时,便英年早逝、病死军中,可谓时也!命也! 历史上,景丹是覆灭大新的一员,但至少现在不是。那就可以交成朋友,甚至收入己方阵营中。 “景夫子是住在城外吗?”王匡在门边晒了会太阳,又指点了下陈小妹写着的狗爬字,看了看日头问道。 已经日过三竿,对方却尚未抵达,入学讲究时辰。 王匡虽不像古人那么迷信,但让家里的儿郎这么干等着也不行。 “仆前次去过景夫子家中,他寄宿在太学外的意见茅屋里,离这边确实有一段时间的。”崔良也有些无奈。 景丹家中贫苦,于长安游学后,手中钱财更是不堪重负,这才趁着休假来王家庄子勤工俭学。 王匡早就打听清楚,心中无多少意外。谁都有难以迈过的坎,等真正的迈过去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不过终究是没有让人多等,当景丹骑着一头小毛驴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众人松了口气。 “景丹拜见主家。”景丹下了毛驴,看着面前气质不凡的少年,心思转换便知晓是谁了,行礼道。 王匡目光扫了一下这位景夫子,发现年纪也就二十开头,整个人长得确实健壮。穿着的青衫洗的发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连他骑着的小毛驴的腿脚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是个完美的细节控。 此人莫不是处女座? 景丹继续道:“路中偶遇意外,景丹迟到一刻,是景丹的不对。知错而不自知者,是为狂妄自大。景丹告罪!” 景丹的态度很诚恳,不仅向王匡行礼道歉,还向后面的少年们行礼道歉。 王匡回礼道:“夫子言重了。” 知道请来的夫子来了后,增母等女眷也都出来,和景丹相互见礼,那头小毛驴也被老李头牵到了后院的马厩。 寒暄完毕,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王匡站在一旁观礼,只见景丹亲自为每一位学生的衣服整理好。整理完衣服,家里的少年们恭立在一旁,脸上带着稀奇和喜悦。 片刻后,在家仆崔良的引路下,景丹带领着王家二十多位少年走向了专门修建的学堂。宋山,王虎,闵泽等少年忙其他的事去了。 王匡没有离开,他一路跟随。 学堂在王家院子的东侧,离着后面修建的猪圈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在中间还有桑树阻挡,这也是防止那些臭味在夏季涌入进来。 至于学堂的硬件设施,包括课桌凳子,风格迥然不同于大汉,乃是王匡依照后世设计,交由木工打造而成,甚至于在正前方还有块黑板!桌子上的木盒内放置着粉笔! 粉笔是用灰白的石灰石做成的,略显粗糙,但胜在能在黑板上写字。 景丹刚踏入房内,初次见到如此不一般的学堂,毫不意外的惊叹一把。他不断问询,崔良则在一旁解释,王匡偶尔会插上两句。 学堂是上辛夜刚过就开始装饰布置的,内部的规划全是王匡一手操作,只留着崔良等人去执行。 “此黑色的板子乃是黑板?倒也贴切,只是这白笔为何叫‘粉笔’?”景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个‘正’字,疑惑道。 “夫子可能不知,我家小郎说过,粉笔可不仅仅有白色,还可以有红色,蓝色的,只要添加燃料于其中,待其凝固成型后,便可写出五颜六色之字迹。” “哦,居然有如此妙用,实乃我孤陋寡闻。这课桌椅凳,和长安市场上新流传的桌椅倒有些相似,莫非长安市上销售的也是来源于贵庄?” “正是。” 景丹了解的越多,越是惊讶,而这还仅仅是王家庄子一隅,他对于庄子的其他地方更有兴趣了。 仔细把室内打量一番,他不是古板迂腐之人,深知这黑板等物品的作用。他忍不住向站在一旁的王匡问道:“此利民之器具,主家何不推广天下?” 若能将器具推广下去,不光能利国利民,甚至于名留青史也未尝不可! 王匡嘴角露出一丝笑,指了指学堂里的器物:“不瞒夫子,匡正有心推广于天下,使之受惠于莘莘学子。但苦于无人帮衬,还请夫子教我!” 第51章 朴实是一种美德 “此中功绩,定会在士林间留下美谈,主家就不怕景丹据为己有?”景丹目光炯炯的望着王匡。 “不过些许巧工之术,若景夫子有意,匡让之如何?”王匡洒脱一笑。 崔良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丝毫不知道自家小郎和景夫子已在暗中交锋多次。 拜师礼后,便是净心净手。 早有几个大娘端着木盆里的水,放在学堂内的黑板下方。净心净手目的在于,使得学子去除心中杂物,以后一心一意学习。 净心礼后,只剩开笔礼。 黑板上,景丹又在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人”字。“人”字也及其的简洁,简单的两笔,让“人”充满了无限妙意。 “人也,万物之主。我等生而为人,亦要堂堂正正做人!” “礼成,开课!” 在制作的讲桌边,放着一面小锣,崔良鼓起棒子敲击了一下。 咚锵! 开学了,太学也快开学了…… 今年的春天要比往年来的晚一些,昨天还听去长安城里照顾买卖的徐徐说,又有几个人冻死了。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穿的,究其根本是穷病。 大汉有棉,但棉衣却少的可怜。 历史上,棉的大量普及是在宋元时期,至于现在为何这么少? 一是因为人们没有对棉产生足够的重视,导致市面上流动的棉的数量少得可怜,物以稀为贵,这种昂贵自在难免,二则棉纺织业的落后。 这也是王匡为何修建工坊,准备开展技术创新的原因。他希望用技术带动生产力的发展,进而促进各行各业的革新。 此之目标是个漫长的过程,但只要有人去研究,去改变,技术总会不断的进步。为此,他从纺织业开始,不惜花费重金请了几个匠工在庄子内研究大纺车。 大汉多为手摇纺车,使用效率较低,与之北宋年间的大纺车相差甚远。事实证明,这些匠工很聪明,只需要稍微的提点,就已研制出了脚踏纺车。更加实用的脚踏纺车取代手摇纺车,只是时间问题,这便是技术带来的进步。 传来敲门声,王匡停下了正在画着的弹花椎弓图纸。 打开门一看,竟是虎子。 听虎子诉说后,王匡才知道他的的用意。 原来虎子想把朝廷赏来的一百斤交给徐徐,放进庄子的宝库里。 初心是好的,但王匡并不赞同。赏赐是激发人的创造力和行动力的重要制约因素之一,否则后世也不会发那么多的年终奖。还不是为了让员工能死心塌地的干活,若把王家庄子也比作一个商业公司的话,王匡就是里面的老板,其他人则是员工。 “朝廷里赐给你的金子,你还是收下。要知道,这是你应得的。” 可王虎不这么看,他坚持道: “小郎,虎子的想法很简单。以前家没了,是庄子给了虎子安身立命之所,以前吃不饱,是王家庄子给了虎子能吃一日两餐的机会。再说,那曲辕犁是小郎设计的,虎子只是打造,论真正的功劳也轮不到虎子。 这金子拿在手里,虎子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王虎的话很真诚,也证明了他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这是位非常朴实的少年。 迫于无奈,王匡只好同意虎子把一百多金放入宝库,不过只是暂时的保管。等到虎子娶亲之日,便算是王家庄子的彩礼。 庄子宝库的钱财很多,至于现在到底有多少,他也不太不清楚。只晓得徐徐的账本一个书架已经装不下了,甚至有朝着满屋子蔓延的潜力。 虎子离开后,王匡拿着图纸,找到了老李头,说道了打造之事。总而言之,弹花椎弓的打造,他还是比较信得过自己人。 “此之用以弹棉花的器具,老李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老李头钦佩的听王匡说完。 他现在对于家里小郎偶尔会拿出奇奇怪怪的图纸,早已见怪不怪了。 接着,老李头两眼盯着图纸,一边单手比划后,点了点头:“”如小郎方才之言,弹棉用竹制成,长四尺可矣。其之两头拿绳弦绷紧,用县弓来弹皮棉,亦可矣。弹花匠们有福了!” 弹棉花是个非常辛苦的事,弹花椎弓一出,弹花匠的劳动会下降一大半。 得到老李头的确认,王匡感觉又度过了充实的一天,今年过冬,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穿上棉衣。 面朝田野,能看到佃农们正在忙着整土。从长安附近收购的小粪沿着田间小道,源源不断的送到这里,这是为暖棚里的玉米成熟一季后的播种事宜,而做准备。 学堂里传来稚嫩的读书声,尤其以陈小妹的嗓门最为清晰,他们诵习的乃是《急就篇》。 “宋延年,郑子方。卫益寿,史步昌。” 锣声响过,是下课,也是早饭。 喝着小米粥,吃着馒头,景丹和王匡一同蹲在台阶上。 “说实话,我在王家庄子待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天,却感觉比我活过的二十年都要精彩,有时候,我甚至感觉这样其乐融融,衣食无忧的生活,或许本不应该存在于大汉,应该存在于所有人梦想中的国度。” 景丹将那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感觉口味与外面也有些不一样。 “你这话我爱听,可以多说点。”王匡同样咬了一口馒头。 这两日与景丹相处,两人日渐熟悉起来,每逢吃饭就会在一起聊聊天,从很多方面讲,景丹是个非常不错的聊友。 “听你家嘎子说,你马上入太学。实不相瞒,我也是去年春入学的。如此算来,我们也是同门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庄子招收夫子的?” “我也要吃饭啊!所以平日里除了代写书信,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太学外闲逛。没想到无意中看到你家仆人在木板上的留字,这才来的。”景丹理所应当道。 “那还真的是有缘,为我们的缘分干汤!”王匡举起了碗里的稀粥。 “干……干汤?” 景丹面色古怪,犹豫片刻后,同样拿起了手边的汤碗。 碰碗后,两人对饮而尽。 今天的小米粥,味道刚刚好。 第52章 和刘秀不得不说的话 “那些黑板,粉笔,我前日和太常少卿吕治聊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和吕家不算太熟,只不过家中对吕氏老祖有过救命之恩而已,如今也用的差不多了。” 太常乃大汉九卿之首,和秦朝的奉常作用相似,同时主管文化教育,下属太乐,太祝,太史等十几个属官,于长安外的陵县行政。 太常卿正三品,少卿则为从四品上。 能直接找上这位太常少卿,王匡还是很意外的,果然出门不仅要靠朋友,还要靠关系。 此时,距离他的请求,尚不足三天,景丹就行动了。 “怎么说?” “那位吕少卿大为赞赏,他在这两日便会向太常卿上书。若是一切顺利,得朝议后,今年就会在全大汉推广。” “这么说来,名和利都被你占了?” “非也非也!我景丹岂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当时我还特意提了是安汉公第六子,王家庄子主人王匡所创。名将由你收,利也将由你王家庄子成,算是很够意思吧!” 景丹收起吃的干净的碗筷,笑嘻嘻的说道。 今天庄子的饭食是混沌,景丹似是为了奖励自己,足足吃了两大碗。 王匡单手扶额,咽下嘴里的混沌,真诚道:“我不介意你据为己有。” 哪知景丹坚定的摇了摇头,起身准备将碗筷送回厨房:“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景丹同样如此。即使要这天下的名和利,景丹也会自己去争取。若是主家想要感激某,可否让厨房明日再烧一次混沌?” “就依夫子之言。”王匡虽心有遗憾,但对于景丹是颇为赞许的。本想接着这个机会,让景丹承他的情,以便日后留下一段香火。 目前看来,愿望是落空了,大汉人,尤其才能之辈不好骗啊! 收拾完碗筷,瞧见崔良从前庭冒了出来,他提起脚踢了踢屁股,郁闷的心情这才好受些。 “小郎,有信。”崔良苦巴着脸,从怀里摸出了一筒竹简。心里同样有点小郁闷,小郎很久没这么踢过他了,居然有点不适应。 “嗯?” “南阳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找到我们家的。” 王匡把竹筒接了过来:“记得把你找到的上林宛的地图拿过来,尤其是这片区域的农户资料,我今晚要研究研究。” 崔良连忙称是。 回到房内,倒出竹筒里的木简,王匡一惊。此信不是别人所书,竟是刘秀来信。只是,好久不联系的刘秀,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直到看了里面的内容,他才得知一二。 “原来我因为改良豆腐,和王家庄子一道名扬天下了,甚至有了‘王豆腐’的名号。 当然,让我惊讶的是,刘秀居然开始做杂交水稻的实验。甚至专门问他叔父租了几亩好地,不过,他好像遇到了些问题,竟然问我当初在哪遇到的孟德尔……那孟德尔还没出生呢!” 将刘秀的书信看了两遍后,发现大多数都是这家伙的吐槽,看来他刘秀对于杂交育种之事也很上心。 王匡拿出了崭新的竹简,准备回信,陈小妹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小郎小郎,我给你碾墨!”见王匡准备写字,她如同一个好动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坐在书桌旁一边看小郎写字,一边认真的碾着墨。 看见陈小妹,王匡想到了那位元气满满的小女生刘伯姬,想着在信上也可问候一番。到现在,他还牵着人家一个许诺。 “不丰清谈,南阳一别,忽将一年。我久经曲折,终至长安,闻你对于杂交学说之事,已有探究,心生感慨。” “我庄子现有一物叫玉米,比之于水稻,更利于存活,想必来年可推广天下。 另说杂交水稻之事,可以以两种不同的水稻进行配种,或是两种差异大的水稻杂交,一乃父本,二乃母本…… 此事,君可不用着急,我听游人孟德尔说过,杂交作物非几年,可能几十年才有成果,君可慢慢尝试。” 王匡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说,他现在如同一个循循善诱的先生,将刘秀引入另一条很少有人走过的路。 “除了高产的作物外,我王家庄子已有能人在研究一名曰‘水车’的器件。 众所周知,大汉,甚至前朝几百年,世人皆是靠天吃饭,而有了水车之后,吾等将不再靠天吃饭。 水车之妙用在于,可将低处的水,带到高处,进而言之,我们可以把河里面的水,带到农田,进行灌溉。 畅想之,即便在旱季,只要有河流有水的地方,作物就不会因为缺水干枯至死,能够控水,也就能够保证它的拙长成长。 此物之作用,远不止如此……” “另一说,我家庄子有一物名曰暖棚,前言的玉米,能在冬日生长,正是缘于此。但究其远离,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了温泉水的加持,若是可以研究出透明的物料,让阳光直射进来,再加上密闭的空间,便不要温泉的供热了。 王家庄子正在研究此种材料,甚至打算请几位丹师共同研究,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出现的。” 王匡没有直说他在试着发明玻璃,正确的说法是改良。其实远在战国的时候,就出现了不是透明的琉璃,但二者的形成原理很是相似。 琉璃是用沙子,石灰石等物混合制作出来的。因为没有提纯,导致它的颜色多样,一度成为比黄金还要贵重的奢侈品。 而王匡要庄子工匠制造出的玻璃正是后世常见的钠钙玻璃,也可以说它是硅酸盐玻璃制品。根据前世化学课上的学习,在他的指导下,多尝试几次总会成功的,到时候北上下都可以建造成片的温室大棚,冬日也可以使用春夏的瓜果。 甚至可以做出玻璃窗户…… “愿君来长安,共谋作物大计!” 来到大汉这半年,王匡已经练得一手好字,隶书跃然笔下,龙飞凤舞。 至于刘秀会不会提前几年来长安,他觉得还是有极大可能的。 因为他王匡的到来,历史的河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搅浑,许多事,有的提前,有的不再发生,其实都有可能的。 等写完一大段,准备封装的时候,发现陈小妹早就跑的没影了。小孩子到底是好动,他只好自己收拾。 至于投递之事,到也不用劳烦他人,明天总要去一趟长陵的。那里有樊家的商铺,可以顺道让他们捎回去。 第53章 长陵 陵县建设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帝王贵族的陵寝。 后来因为长安人口的剧烈膨胀,变成了长安的卫星城市。长陵县便是其中之一,还是排好朝前的大邑。 据汉书中的《地理志记载》,在大汉中期,长安城内的居住人口大约二十五万左右。城外的茂陵县就有十八万,附近的长陵县也有十六万。 人口的兴起,会导致财富的产生,以及阶级的出现。 经过数百年的发展,诸陵县的财富已经到达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地步,豪强与权贵占据了大多数。贫富差距日益严重,由此也引发了一些列的社会治安问题。 王匡之前随母亲去增家的时候,曾路过杜陵县。只是县城大街的几百米,他就见过当街行凶者,其之治安,与长安城内相差太大。 再说说此行的目的地,长陵。它乃汉高祖刘邦为守护其陵园而设置,是大汉的第一个临邑,也是长安城外的第一大县。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朝野上下可以说是对长陵注入了太多的心血。 只不过,自永光四年汉元帝废罢陵邑,并将诸陵县分置三辅后,诸陵县,如长陵日渐衰落,不负当日繁盛。 “六兄,长陵的治安可是很不好的,仅你我两人的话,一定要在天黑前离开,恐会遇上凶险。”看着渐行渐远的王家庄子,王新面有忧虑道,他似乎在长陵遇到了过不好的事情,还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兄弟二人坐在一辆牛车上,王新是昨日得到讯息,得知王匡邀他前往长陵的,听通报的那位管事说,这里面事关之后的‘产业链’大计。 安汉公府上对他没有太大的约束,向大母告罪后,便前往王家庄子,一早便和王匡回合。 只是当他看见一辆牛车和一位车夫后,他沉默了。 “新弟且勿担忧,为兄早有准备,家里的护卫早在今天一早便去了长陵,顺道摸摸庄子在那里办商肆的具体情况。我们去了,自会有人接应。”王匡道。 两日前让崔良将上林宛的地图拿来研究后,他又打听了更多关于那未来的办公地,长陵县的情报,发现治安环境比想象中的要差。但同时,里面的商人极多,与之做生意的,大多数是胡商,大秦人,还有西部和北部的其他少数族人。 王家庄子早就打算进入这块肥地,奈何里面的势力错综复杂,即使是一间小小的店面,租卖了两个月也未见下文。 王匡今日正好过来,他打算实地看看,顺带叫上王新长长见识。以后长安城内的生意,有崔良和徐徐照应,陵县的生意即要交给王新。 庄子的马车出了边上村没多远,车轱辘就断掉了,无奈之下,只好就近租了一辆牛车。 车速很慢,两兄弟正好抽出时间说说话,聊聊未来在陵县的生意拓展。而闵泽等少年们,先行一步,去处理庄子在长陵租用门面房的事。 一路行进,能看到推着小推车的商贩,往来于长安与长陵两城之间做生意,也能看到有商贾用牛车拉着货物西行,去想更远的西域。 生存不容易,生活也不容易。 “兄长,为何不将怀中的信筒交给成里,却要亲自找人代穿?”王新指着路边的成里不解道。 平日里,安汉公府只要有信件传达,邮人会挤着脑袋帮忙传递。大汉官邮的安全性和传送能力是毋容置疑的,府上的每个人都习以为常了。 成里,即管理文书和信件的部门,相当于后世的邮局,位于邮役体系的最低等。 以长陵县为例,其下共有三级邮役行政单位,分别为迁陵县,启陵乡,及最后的成里。 王匡扶着牛车的栏杆,看着在成里内不断忙碌的邮人,摇了摇头:“终究有些不合规矩。” 汉律中的《行书律》中规定:令邮人行制书,急书,复,勿令为他事。 他上次委托边上村的成里往新市传送信件,本身是违反律令的。几月前熟读律令,得知此行不妥后,王匡就不打算再犯了。 行之长陵,已至午后。 总的来说,此行还是顺利的,除了道路有些坎坷,坐牛车让屁股有些生疼。大汉的生存环境就这样,倒也让人没有什么埋怨的。 入了长陵县的东门,过了长街后,才是官寺,也是官吏的办公地点。 王匡和王新二人在东门下了牛车,因为治安问题,那些往来的车夫没有交“保护费”是不允许进入的,而车夫也不敢进入太过混乱的长陵城。 普通人都知道,长陵内游侠的势力比官寺的势力更为庞大和复杂,他们身后代表的,是各个豪族权贵的利益。 一言不合,打打杀杀,用武力胜过了用律法。 “兄长不知,长陵之疾久矣。新记事起就有,可多年来,官寺里的官吏换了一茬又一茬,治安却是丝毫不见起色。”王新指着前面几个争斗的游侠儿,无奈道。 王新少时,父亲王永尚在,做着斗升小吏。当时家中清贫,长安放假又贵,一家人就住在长陵。之后父亲去世,王新被叔父王莽收养,而后王莽青云直上,连带着他们这一脉的苦日子才慢慢成为回忆。 “总有一天会改变的。”连王匡自己也不知道,他口中为何说出了这句话。 进了城门,看见庄子的几个少年正站在城墙下焦急的等待着。不过,眼角的王匡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他发现年纪最大的夏戍,脸上有许多的乌青。 “怎么?和人打架了?” 夏戊的额头有些红肿,死活咬着牙不开口,王匡看向了他身后的几人。 庄子里叫闵泽的少年站了出来,长得有些文弱,但在这些弟弟妹妹中,他是除了宋山,最为聪慧的。 他见小郎的脸色不太好,弱弱道:“是那几个瓜怂先欺负我们的,我们按照您的要求前去看看早些时候一直没租下的门面房,哪知那厮的要价贵的离谱,比长安市价还要贵上一成。戍哥儿看不过眼,才出手与人争论,上了拳脚。小郎明鉴,此事错不在戍哥儿!” “就是,那厮打人还有理了?” 总而言之,庄子里的少年感情都很好,见小郎似是有些生气,除过闵泽外,几人陆续出声解释着。 “既然挨了打,那就还回去。” 第54章 拳头才是硬道理 被打了?打了回去便是。 到了长陵,就按长陵的“规矩”行事,若是没有点厉害给别人看看,王家庄子就会被认为软弱可欺。 这或许是庄子的商肆在诸陵县进展缓慢的重要原因,说到底,还是少年们太“善良”了。 尤其在王匡听了几人断断续续的讲述后,更加认同了上述观点。 “对了小郎,那人说是什么胡三汉的手下……”闵泽补充了一句。 “你刚刚说他们是胡二汉的人?”王新想起了什么,面色狐疑的问道。 闵泽点了点头,经过刚刚的介绍,他已经知道这是小郎的堂弟。心中一动,看此人的表情,莫非认识? 不光是闵泽有此疑惑,王匡同样由此疑惑,但他现在没有追问的意思。不管对方是胡二汉,还是胡三汉,长陵里的势力,他总归是要面对的! 他点点头道:“可查清胡家背后是谁?” 还手当然是要还手的,其后的势力也要弄清楚,以便早做应对。 夏戍和闵泽几人面面相囧,这件事他还没得及问负责长陵生意的主事人。 王新向前一步,咳嗽一声道:“胡家与当今尚书令姚恂是亲戚关系。也是十多年前走了大运,家族慢慢繁荣起来的。” 既然与尚书令姚恂有关联,王匡就更加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没有胡三汉吗?”他心中一动,他想到了前世的那个反面角色胡三汉,大汉的胡三汉难不成也是个恶霸? 可结果总有些出人意料,只听王新略带敬佩道:“胡家有五子,胡三汉本名胡喜,待人温和,从不仗势欺人。可能最后受不了家中环境,几年前入了军营,去了北边防御匈奴,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在前两年的汉匈冲突中阵亡了。” 王新转头望了眼长陵城内的某个位置,唏嘘道:“先父当年尚未病故时,我家住长陵,与胡二汉、胡三汉,是为数不多的玩伴。” 王新显然有心事,走路都有些心不在焉。 入了长陵的西城门往左边拐,可以看见人潮涌动的市场。短短几百米的距离,环境脏乱差不说,还随处可见有人闹事。 只不过,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很少看见管辖的小吏。即使恰巧碰见了,他们转身就会不见,似乎很放心把市场交给游侠和泼皮管理。 不去看商集的无序,但看商贸的往来,越往中心走,越让人震惊。 长陵市场的庞大,远远出乎了王匡的预料。汉人与匈奴人,汉人与大秦人做生意,甚至不需要翻译,几个简单的动作,就可以敲定。 语言在这里不是被束缚的对象。 王匡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游侠对于外族是和蔼的,他们毕竟是财神爷,对于当地的汉人却是凶神恶煞,乃至于棍棒相加。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对自己人狠”? “小郎,便是此处。”夏戊闷声闷气道,扬着乌青的额头看向了前面的木屋。 王家庄子的人,眼光还是不错的。两层的木屋,外带后面的小院,空间够大。何况此地位于西北角,是往来行商的必经之路,不愁没有顾客光顾。 唯一的缺点就是房价贵。 王家庄子不缺钱,却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蠢蛋。 对面食肆的客人见方才打架的人重新回来,都安心的吃着吃食,目光盯在庄子少年的身上,似是在看一出下饭的戏剧。 王匡等人刚至,看管店面的手下瞥见刚刚那伙人又来了,手上的动作一滞,撒气脚丫子就往门面房后面的院子跑去。 “老大不好了,那几个瓜怂又来了!” 王匡几人就在外面站着,能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咒骂声。 转眼间,数十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就冲了出来,面上带着揶揄。 为首那汉子道:“回来做什么,是准备好了钱财?还是想继续尝尝耶耶的拳脚?” 夏戊和闵泽他们气的脸青,但因为有王匡再前面,强忍着没有开口大骂。 王匡看在眼里,既然对方这么嚣张跋扈,再去谈什么讲和之类的,显然是非常愚蠢的行径。 他活动了下手脚,示意王新退后,然后指着前面比少年们高大不少的壮汉:“好记得老李头交给你们的军阵吗??” “记得!”少年们异口同声。 “用鱼鳞阵。” 鱼鳞阵要点在于集中兵力对敌阵中央发起猛攻,擒贼先擒王,庄子少年的力道有限只能尽快寻得突破,打击敌人士气才是。 王匡的话音刚落,只听对面同时大喝一声,打。 两边的交锋开始了,胡三汉的手下如同无头苍蝇,各自争斗。庄子少年们先前也是,但此番由于有了王匡的指挥,渐渐稳下局面,甚至因为机动灵活,将人数上劣势,变为了优势。 “咔!” 有了夏戊这个肉蛋抗击伤害,王匡如同鱼头,拱来拱去,挥舞着双臂,不断与人交锋。 力道太大,只听见与他直接碰撞的大汉,腿脚间不断传出咔嚓声。 少年们越战越勇,恶汉们越战越怂,围观的群众们却越聚越多。 这种场面,他们似乎早已见惯。没有人报官,或许只有死人了,才会有官差来让人报备。 少年们“厮杀”的时候,王新不知不觉间跑到了正对面的食肆,和一个少女说着话。眼睛偶尔瞥过来,显示出浓浓的担忧。 “兄弟们,抄家伙!”为首的头人坐不住了,他揉了揉肿胀的双臂,看王匡的眼神满是忌惮。 此人好大的力气!这双臂能举起千斤之鼎了吧?! 得了头领的吩咐,恶汉们再也顾不得了,此地原是一个锻造铺,他们直接从房门边的大水缸里拿出了尚未来得及开封的短刀。十几个人虽然有些狼狈,但在气势里上升了一大截。 王氏儿郎没有长刀,只好顺势拿起了手边能拿的东西。有的拿着扫把哦,有的还捡起了石块,蓄势待发。 恰在此时,王匡不经意间回头,发现王新正在向自己眨眼。他神色一动,低喝一声:“退。” 接着,与庄子的少年们一路退到了食肆外,看着王新身边坐着的少女,沉声道: “热闹看够了,我们可以谈一谈了吧!” 第55章 被算计的感觉 是的,胡二汉是位十几岁的少女。当思维形成惯性之后,在听到这个外号后,都会下意识的认为对方是个男的,但其实不是。 王匡当时没问,王新也没说。 少女的身份并不意味着软弱。 眼下,王匡的压迫感很强,他顺势坐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好整以暇的审视着这位少女。但对于这位叫胡二汉的胡家娘子似乎没有太大的用处。 被发现了啊? 她抬起了头,目光扫了眼面前的几位少年,尤其在王匡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又继续吃碗里剩下的豆腐脑,她吃的很慢。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从五年前接手胡家在长陵的产业后,无论做人还是做事,她就是这样做的。 作为一个女人,她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明争暗斗,稍不留神,下一刻,很可能就会身处异地。比如那位跟了她很久的老林,正是为了救她而身亡的。 但家族既然踏上了这条路,就要有人去承担……他们胡家,也不过是大人物手中的一枚棋子。 胡二汉吃饭不喜欢被太多的人围观,她皱了皱眉头,有些责怪的看了旁边的王新一眼,终究还是开了口:“我不管你和新哥儿什么关系,既然来了长陵,就按照长陵的规矩办,之前胡家做的并没有错……” “但现在,我们赢了!”王匡冷冷的打断。 “赢了啊?”胡二汉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在思考自己的手下为什么会被打赢,接着道:“打赢了,那就按市价卖给你,可你要记得,在长陵,有时候得手容易,‘送’出去也容易。” 胡二汉一语双关,王匡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内心晓得,这是对方看在王新的面子上的提醒,他笑了笑,指着身后的店面:“只要进了王家庄子的口袋,就没有‘送’出去的道理。 这一点,胡家小娘子以后会看到的。我们在长陵从胡家盘下的商肆,是第一家,但绝对不是最后一家。” 两人商讨完毕,让闵泽找来了王家庄子负责长陵生意的主事人苏灿,当即交了定金,盘下了这么店面。 与胡二汉短暂交锋后,王匡也从王新那里得到了胡二汉的真名,胡秀秀。 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夏戊等少年留下来陪着苏灿处理店面的事情,闵泽亲自护送着王匡和王新两兄弟前往县寺。 看着来往的人群,还有躲在暗地监视他们一举一动的探子,王匡知道,自己在长陵的第一难关是闯过去了。 即便胡秀秀不前来阻挠,也会有其他人使出法子,来试探他这个王家庄子的主人。更何况,他现在还兼任着长陵的农监长一职,其中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利益瓜葛。 农监长除了管理农事,还与土地有关。而长陵外的田地,才是诸多豪强的命根子。 那岂能轻易被人拿捏? 可以说他的到来,又为长陵境内的利益分割增添了许多不确定性,所以才衍生了一些列的矛盾。 如果此时退缩了,那就意味着他王匡及身后的王家庄子,彻底放弃了在长陵的利益。 王匡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个中关键,越发肯定了开学前,亲自前往长陵县城的准确性。他又因为从蛛丝马迹中了解到了真相,而暗自伤心,毕竟要考虑和操心的事就会变多,这或许是聪明人的苦恼? 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困难等着自己还有王家庄子? “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心中暗道。 头脑中已有了构想,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长陵的困难,甚至将诸陵县抓在手中,只是多费些时间罢了,但也值得。 “兄长,此事新尽力了!”走了一段时间,沉默的王新忽然开口道,他的脸上充满了沮丧。 人长大后,都是会变的。 儿时的感情再好,终究抵不过家族的利益,这便是成长的代价。 胡秀秀分的轻重,王新也想的明白。 王匡亲切的拍了拍王新的肩膀,眼见县寺不远,他让闵泽拿出包袱里的印章,感叹道:“长陵之事,罪在为兄小觑,与新弟无关。这段时间,新弟可在长安城内熟悉下王家商肆的章程。待长陵及茂陵等地的商肆装饰完毕营业后,还需你多多费心于生意。 其他事,自有为兄派人处理。” 听王匡说的胸有成竹,王新面色一喜,松了一口气,抱拳道:“但凭兄长之言,新弟终不负所托。” …… 长陵的办公之所,依然在长陵县的旧址上。 真正的县衙王匡见过很多,甚至县衙里的牢房他都进去过,比如新都县,但长陵的县寺与新都县完全无法比。 残破,混乱,如同一处废弃的院落,这与长安外第一大邑的身份极不符合。 让王新等人留在客栈内,王匡一人怀揣着官印走进了县寺的大门。 县寺虽然破落,但内部依然五脏俱全。 今日县令不在,据说被京兆尹召集开会了。门子验了凭证,在他的接引下,王匡直接来到了农监的办公地。 农监由县令直接负责,它的办公场所在县寺的东南角,也仅仅是几个破落的小屋子,与其他主吏的相比,显得很是小家子气。 毕竟,农监制度,是王莽听了下属的建议,于去年突发奇想设立的,也算是革新的一部分。而历史上的农监制,出现的要晚一些。 农监长隶属籍田令管辖,其下设数个农监,也算是个有名号的小吏。 在长陵,王匡身为农监长,其实也有数个下属,分别管辖几个乡的农业事宜。他们也是最为熟悉本地的人,其之多数为各乡举荐而来的。 “农监长,前面就是您的办公地,下吏就将您带到这里了。”门子是个有眼色的,将王匡带到后,抱拳告退。 王匡和善的拱了拱手:“有劳。” 他整理了下衣衫,手中拿着印信,走向了中央的大屋子。 刚到门口,耳边就传来几道争论的声音。余光一扫,发现里面的人多为中年人,身上的衣服也算得体。 见有人来了,屋内的几位农监全都停下话头,神色各异。 第56章 求同存异 无论身处何地,总会形成各种不同的圈子,圈子里圈着“相同”的人。 比如在农监处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就有因为利益纠葛的两个圈子。 从一些细节,王匡已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凡事,有弊就有利,他不排斥这种小团伙的形成。 他走向最上面空着的主位,轻轻将印信放在桌沿,把所有人打量一遍。 他行礼,诚恳道:“今后,我将与诸君共事了。” 事情发展的有些出人预料,在屋子里分成两派的农监们,一是没有想到新来的农监长比想象中的年轻,二则是如此温和待人。 当是下首的一位老者率先起身,躬身道:“在下鱼化乡边长云,我等盼君子已有数日。今日,君子终于有空来了。” 鱼化乡,正是边上村的上级行政单位,王家庄子正处于鱼化乡的管辖。此人姓边,很可能是边上村走出去的。 王匡却没有多少印象,在边上村生活近一年,面熟的人,他都能第一时间认出。那么此人可能早些年就离开了边上村,搬去了其他村落。当然,也不排除其他的可能…… 边长云见王匡眯眼望着自己,心里一突,低下了脑袋:“果真是王家庄子的主人,消息没错。既是‘同乡’,外加他乃安汉公之子。以后同堂为吏,要多多帮衬才是。” “原来是边农监,幸会!”王匡回礼道。 有了边长云的开头,又有几人起身见礼。 等同僚建寒暄完毕,王匡坐在主位,把玩着印信,假装感兴趣道:“方才君等讨论何事?” 既然要管理这长陵之事,便绕不过去。再说还有五日便是太学开学,在这极短的时间里,他必须对于自己的工作做出安排,执行方面,总得依靠手底下这群人。所以,要尽快的立下威望,也就必须参与进来。 “不瞒君子,吾等所说之事,乃春季播种之事。上林宛地界离黄河河道不远,前几年黄河决堤,水淹数千亩良田,导致农人颗粒无收。 去岁大旱至,农作物再次枯死。 我与付君等人的意见自然是新修设施,以杜绝此类灾难之发生。但张君等人认为此举劳民伤财,另加上朝廷不会给太多的补助……” 在边长云说完后,屋子里再度陷入了紧张气氛。 王匡算是看清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农监是个穷部门,每年拨下来的款项极少,不够修建那些新的水利设施。究其根本,主要是农监制实行的时间有些短,上下还没形成更好的运作方案。 这些问题,尤其上林宛可能到来的旱情问题,对别人来说很麻烦,对于王匡而言,不存在什么麻烦。那在信中与刘秀所说的水车,此时已托人建造,大旱时,可不正是其用武之地? 现在要关心的应该是涝灾……尤其几年后的大涝! 只听上首,王匡那略显稚嫩,却洪亮的声音传出:“君等想法,皆是为了我上林宛的农人。吾已有解决旱灾之道,现在要解决的是涝灾,我想与诸君共同上书,请求黄河改道!” 黄河改道! 屋子里的几位农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过滤了王匡前面提的话。 “君子,此等大事……吾等……恐不能做主。”那位一直笑眯眯的张君,顿时拉长了脸。 黄河改道,可是大事,历史上第一次大的改道,似乎在春秋战国事情,那是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发生的事情。这次大的改道,让整个河道向东南之地,足足平移了一百多公里,劳废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并由此形成了新的流域,即海河流域。 王匡坚定道:“黄河之隐患,由来已久。匡且担心,哪一日会发生大决堤,到时,受苦受难的,可不仅仅只是上林宛一地百姓,甚至全国上下中数万万百姓,甚至连我等也会身在其中。 勿谓言之不预也!” 他记得很清楚,在七年后,即历史上大新建立的第二年,公元十一年的时候,黄河就发生了在华夏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大决堤。 自魏郡决堤(今河南大名东),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被淹,瘟疫丛生。 事后,王莽发动劳役,把黄河的河道再次向着东南的方向迁徙了一百余公里,经顿丘之地(河南滑县)入海。 那一场洪水,家破人亡者不知凡几!致使百姓对朝廷怨声满满,更为大新数年后的覆灭留下了隐患。 王匡既然来到,不能阻止大自然的伟力,但却可以预防,减少更少的伤亡。 上林宛之事,便是一个突破口,可让数年后黄河决堤的悲剧不再上演。 “黄河周边,都分布着诸位的田地,我想诸君都不愿看到水淹田亩,农人流离失所,我王匡亦不愿意。” 屋内的几人均做思考,王匡又加了一个强心剂,且扮起了神棍:“大旱之后,难保不会有大涝。 半年前,我被盗贼所伤,昏迷之际,遇见一李姓道人。他言之,‘大汉有旱灾而至,又有涝灾加持,实乃古今未有之大变局!’。 其一之预言,已经验证,容匡不得不想到其二。” 王匡的话刚落下,另一位付姓男子急切问道:“君子所见,莫非是那活神仙,李少君?传言其并非身死,且活了百年,难道事实真是如此?” 李少君是大汉的著名道人,大汉人对其崇拜者不在少数。 王匡带着三分怀念,看向小窗外的天空,感叹道:“那李道人是不是李少君,恕匡不能肯定。我当时观其已年过近百,白发苍苍,而后洒脱一笑。 言:‘有缘会再相见’。 而后,消失了。” 古代人可是迷信的很,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贵如王莽也不例外。 当即,边长云垂首一拜:“吾愿以君子马首是瞻,为百姓上书,改黄河之道。” 涉及那虚无缥缈的神仙之说,另外对于黄河涝灾却有担心。在边长云之后,屋子里的其他几位农监先后的赞同道。 “却不知方才农监长所言,那解决旱灾之道?”有人反应过来问道。 王匡一笑:“此物名叫水车……” 第57章 布局 农监里的事情,王匡第一次参与进来,还获得了不错的成功,但这也仅仅只是开始。 确实只是开始,好不容易打成一项共识之后。 接着便有人发难了,应该说是争论更为妥当,争论的焦点在另外一件事上面。 春种的时候,那位付君负责的田亩,有一户弄点迟迟没有耕种。原来是长安的豆腐浪潮兴起后,那户户主想着大豆的价钱居高不下,打算等天暖了种植大豆,而拒绝在春季种植粟子。 大汉,尤其北方的大部分地区都种植着粟子,也就是小米。种子很小,对于积温的要求其实并不高,而且生长期限并不算太常,这也是它为何能成为大汉主要粮食作物的重要原因。 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跑到县丞耳朵里面去了,当即要求他们五日内拿出解决方案。毕竟过段时间御史可是会来视察,若是恰好遇见,有耕者荒废,于之政绩是有影响的。 “农监虽小,事儿挺多。” 王匡心里吐槽着,但也不能这么干坐着,方才为手下人留下了好影响,不能转首不顾。下面人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很可能也是抱着让他拿主意的考量。田桑之事,也是他的职权范围。 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几个农监同时停下了话头,望向了这位农监长,有的眼带喜色。 “君等所说之事,匡已知晓,不若明日就以付君所言,我等一起亲自去田亩看看?” 付姓男子所说的那户人家距离长陵并不远,王匡这么建议到,实则也想看看农监具体是怎么工作的,然后考察下这几位手下的能力,以便做出安排,比如可以选一位副农监长,帮你处理政务。 农监部门中,除了农监长外,在长陵其实还有两个副的农监长,他们主要是管理和协助农监长做好分内的事情。他们大多是由农监长提名,然后由县令确认,并不需要上报朝廷。 见农监长发话,这份薄面还是要给的,几人相继答应。 到了中午,农监里的几人终于陆续散会,边长云这位老者亲切的将王匡引到了后寺,属于农监的房舍。 县寺内往来办公的官吏众多,大部分都是两人一个房舍,但农监长也是个上的台面的官吏,故有一个单独的房舍。 至于一般随同的家仆,则另有住处,只不过需交些钱财,这也是防止过度的公器私用,另可为县寺做些补助。 进了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简单,王匡点了点头,还算满意。 要是能换上家里的桌椅,就更满意了。这样看来,到是不用在外面租房了,每次来长陵处理事情,也能有一个落脚之地。 直到午后,县令也没回来。 告别了边长云,看了自己的办公之地,王匡重新回到了客栈。除了让聪明伶俐的闵泽留下外,堂弟王新和夏戊等人都被打发了回去。 临行前,他没忘让夏戊告知母亲一声:“今日可能回不起了,儿在外一切安好,阿母且勿担忧。” “另外,让宋山明天一早前来见我,再带上家里的桌椅。” 夏戊点头称是,没有人问什么,小郎的意见自然会认真的执行。 等王新和夏戊等人走后,王匡领着闵泽去了趟长陵的樊氏商肆,没忘了让对方将书信送至南阳,并特别叮嘱了这是交给樊家娘子的小儿子刘秀的。给了几钱作为店主的辛苦费,最后在店主的再三保证下,王匡才离开。 在外面的小摊上吃了些窝窝头,喝着稀粥,有了七分饱。 付了饭钱,两人又在街上散步。 “小郎,长陵的饭可没庄子好吃。”闵泽感叹道。 在庄子里,先不说那蛋炒饭,光是小郎发明的炒菜,每每让人想起,都会留口水。 听说北上之上,在老八他们的照料下,今年要开始养鱼了。也许,过年的时候,庄子就可以吃到自己养的鱼了。小郎说的红烧鱼,包括闵泽在内都有些念念不忘。 “怎么?想回去了。” “当然不是,小郎能让我留下来,是对我的看重,想必一定有事情安排吧!” “不错,我可听夫子说了,你是全庄子里最聪慧的少年之一,果然,他人虽然有些‘无耻’,但却有识人之明。” 闵泽嘿嘿一笑,摸了摸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小郎有何事,尽管吩咐。” 王匡故意走到了人少的地方,指着远处杂乱的街道:“光是今天半日,小泽你应该看清楚了。 长陵,乃至于许多的陵县,均是鱼龙混杂之所,甚至因为我的到来,王家庄子在这里开头的店铺也会更加困难。 为什么?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没有根基。” “你可知宋哥儿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 “我只知道他经常在庄子和长安城内跑来跑去,具体的,不甚清楚。” “嗯,不瞒你。也不是我想瞒着庄子的人,只是此事太过重要,不容太多人知晓。但我今天需向你说明下,宋山是在长安城建立我们的情报网络,还有附属的势力。 当然,这种事情急不得,我们最重要的是掩藏好自己的身份,尽可能假借他人之手,不与朝廷发生碰撞…… 而我让你留在长陵,想必小泽你也猜到了。同样是为了这件事,明日宋山自会与你接洽,并告知一些经验。 做这一切的时候,个人的安危才是第一。 需要钱粮支出,尽管朝徐徐要去,只需告诉她你再开拓庄子的生意,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 闵泽重重点了点头:“小郎放心,闵泽知道怎么做的!” 至于小郎这么做的深层次原因,闵泽没有去想,也没有去问…… 正如小郎所言,他是个聪明人。为了庄子这个来之不易的家,他内心也很愿意做这种事。宋哥儿可以独当一面,他闵泽又有何不可? 眼看夕阳下山,二人终是回到了县寺。 闵泽去了仆从的住处,在王匡示意的下,自有人安排。 洗了脚,王匡从包袱里拿出了竹简,在烛光下看了会《礼记》,正准备熄灯入寝时,门外却传来了敲击声,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敢问里面可是新任农监长?” 第58章 农夫犹饿死 月夜,天冷。 县衙后的一间屋子外,一带着帽头的男子在敲完门后,听得里面传来稀稀落落的声音,知晓里面之人在穿衣,他只好耐心等待起来。 “县令怎么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找农监长,而这农监长又是何时来的?”张贵小声的嘀咕着。 虽说这县令在岁旦后,才刚刚调来,但不像前面那几任县令般高高在上,对于下吏却是十分温和。 吱吱一声,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感觉比他还小的小青年,想起了县令嘱托他来时的郑重模样,张贵收起了轻视之心。 “农监长,县令有请。” “阁下可知何事?”已临近深夜,王匡皱眉问道。 “这个,在下不知。不过,县令言,与农监长乃是旧识,似有要事相商。” 旧识? 王匡在之前确实差崔良打听过,这长陵县令是从三辅外调派的,刚刚上任不久,至于旧识这一说法,他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既是要事相商,烦请阁下前方带路。”王匡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春天虽至,但严寒依然袭人,尤其肆虐的西北风,让人感觉依然身处寒冬之季节。 县令的书房距离居所并不远,也就一小会的时间。 当小吏将王匡带到后,敲了敲门,门开后,一位熟悉的面孔,勾起了王匡的回忆。 “可是王家六郎当面?” 多么熟悉的声音,王匡一喜,此人正是杜闲。 从新都到长安治下的长陵,杜闲的秩也从六百石升到了八百石,这明显是升官了。 况且作为一县之长,杜闲现在直接向主管长安及其周边的三辅之一,京兆尹直接负责,权利相当大。 “正是匡,一别数月,终在长安见到君子。” “哈哈,快快进来,屋外比南阳那边的冬天要冷得多。” “是极!” 杜闲的书房里还生着炉子,这种炉子在王家庄子很常见。 不得不说,里面确实很暖和。 两人相互诉说离别之情,到因为之前共事,即使过了数月,也不显得生疏。王匡还问了他的随从种乐为何不在,听杜闲一说,才知道种乐被杜闲举荐,去了鲁阳县担任贼曹,主兵卫之事。 种乐跟随杜闲多年,如今算是有所得报。 “我昨日见了司直陈崇,才得知六郎也来了长陵。我这次被急诏任免,去了京兆尹府才发现,诸多陵县的长吏皆有履新,想来朝中是打算大手治理一番。”杜闲道。 王匡面有回想:“长陵之疾,如病入膏肓,非猛药不得治,君子当得知。” “六郎莫长他人威风,你我二人当共同携手!” “可我仅是农监长,几十石的小吏。” 似乎没有看到杜闲的怨念,王匡摊手道。 …… 昨夜与杜闲交谈后,他便匆匆回来,钻入被窝睡去。周边陵县的大换血,使得他心里更加明确了这长陵,包括长安都有一股暴风雨在酝酿。 不过在危机中,也暗藏着机遇…… 王匡在早晨是被外面的鸡鸣吵醒的,大汉房屋的隔音效果极差,也不知身后墙头,是哪一户人家养了这么多的公鸡。 甚至他怀疑,莫不是主人故意这么做的? 只为烦躁烦躁这群官吏。等王匡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昨夜在仆从房打地铺度过的闵泽也恰好赶来。 陪着王匡去农监的房舍转了一圈,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小郎,难道他们都已经下田了?”闵泽疑惑道,接着他还伸手摸了摸那些人的被窝,摇头道:“看起来不像,应是昨晚未归。” “这些农监在长陵都是有房一族,哪像我这个农监长一穷二白。” 事实胜于雄辩,但闵泽心里暗暗吐槽,小郎可不是穷,而是财不外露。王家庄子大半年积累的财富,其实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尤其家里的家具,已经成为长安城里的奢侈物品,甚至一度炒到高价。尽管有人争相模仿,但因为有了小郎先前画出的图纸,总能出现新风格,价钱上自然居高不下。 用小郎的话说,这叫引领潮流! 像这样的奇景在王家庄子很多,只不过小郎乐于当个甩手掌柜,只有他们这些亲身经历的人,才会知道家里小郎的聚财能力有多么恐怖。 “先去县寺外看看吧!天这么凉了,宋山应该也快到了。” 闵泽自无不可,二人行至县寺外,街道上已有叫卖声。 小商小贩推着木板车,赶集的,卖早饭的,整个长陵逐渐恢复了生气。 寻了衙门对面的店家,吃了碗在大汉愈见风靡的豆腐脑,王匡还想再来一碗时,忽而看见宋山骑着一匹黑马,和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纵马来到了县寺外,他们身后还跟着几大牛车,上面拉着的都是上好的家具。 路上遇到一些游侠儿,纷纷退让,然后骂骂咧咧说了两句,转过屁股就走了,这些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 “宋哥儿这里!”闵泽兴奋的喊道。 宋山带着那群汉子过来见礼。 “这是小郎!” “拜见小郎。”汉子们纷纷拱手,加上他们虎背熊腰,行礼却如此整齐周到,倒也显得有些滑稽。 王匡感觉自己变成了黑帮老大般,他颔首后,让店家再准备了几碗吃食。 那些手下很自觉的坐在另一桌,留着王匡与庄子的少年坐在另一桌。至于家具,自有奴仆按照门子的指引摆放到王匡的住处。 “长陵这边,我打算以后交给闵泽负责,宋哥儿尽量帮衬一下,多借一些人手。” 二人当即应承,王匡又说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之处,看了眼慢慢升起的太阳,令宋山和闵泽先去忙,他回到了农监的办公之地。 等到日上三竿后,手底下的几位农监才到齐。 在付姓男子的带领下,几人步行前往那户有争议的家田。 目视田地里瘦的皮包骨的农人,再看看田地边大腹便便的小吏和地主。 大汉的大多数官吏,平生衣食无忧,至多在文书和下吏的诉说中,得知大汉普通百姓的生活,这也导致他们无法贴身的感受到农人的艰辛。 王匡能感受到,实际上,也只有像他这样能和农人打交道的农监可以感受到。 那为何自元始元年设立农监以来,农人的生存依然未有改变。 利益。 毕竟农监之中,九成九的人都是各自势力的利益代言人,有的是地主,有的是豪强,有的官吏,甚至皇族。 他们形成了一个潜在的默契,从一乡,到一县,再到一郡……又有谁,真正的为农人说过话? 大汉的衰败是无可避免,地主和豪族将农人剥削成这样,而没有引起全国性的大骚乱,只能说是幸运,又何尝不是在消耗刘氏皇族在百姓心目中的最后一丝寄托。 只等那最后一根稻草压断,届时,星星之火亦可燎原。 “诸君,吾有一诗,既是对农人的愧疚,也是对身为汉吏的愧疚。” 见左右人皆望向自己,王匡脸上带着阴云和痛惜,遥指不远处辛劳耕作的农人,默默对李绅说了声对不起,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第59章 位卑岂敢忘国忧(四千大章) 大汉写诗的人很少,绝大多数都是汉乐府民歌,比如以汉高祖刘邦所著《大风歌》等为代表性的楚歌。 当王匡的四句诗念出后,同行的七位农监纷纷驻足,摇头晃脑,似在回味。 良久后,纷纷抚掌叫绝。 “君子大才!”边长云当先称赞道。 王匡微微摇了摇头,这首诗共有八句,他只说出了其中四句。 “这边种的都是粟子吗?”王匡半蹲着,望向眼前的农田,右手从地上握起了一把黄土。 黄土有些松散,虽春季到来,土地解冻,但里面的肥料几乎没有,期望它能长出高产的作物,完全是痴人说梦。 “不瞒君子,按照上吏要求,在我长安等地,大部分种植的均为粟子,我长陵亦不意外。” “那各作物亩产几何?” “根据过去几年的统计,栗子每年的亩产基本在二至三石,南边的水稻产量约在两石半左右。但,这两年的天灾,君子当知,根本达不到这个要求。” 王匡站了起来,让手里的黄土随风吹散落地。 《汉书·食货志》有言:“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百之收者不过百石。” 一石约有三十公斤,而另一方面,大汉的一亩地,相当于后世的零点七亩左右,根据边长云的描述,一亩地差不多能有六十三公斤就算好的了。 和汉书中的记载一一对照,倒也相差不多。 再根据《汉书·地理志》中的描述,西汉末的时候,经过户籍普查,大汉的人口大约有五千余万,农业人口就足足占了五分之四,有四千余万,粗略的算下来,一个农人的年产量大约在一千三百斤左右,平均下来,每位大汉人能分配到的粮食就更少。 王匡和几位农监边走边说着话,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考察除了王家庄以外地区的农业发展,感想颇多。 粟在雨雪的融化滋养下,已经渐渐冒出了头。 “我记得元十二年,朝廷曾统计过大汉全国的耕地面积,已增至八亿二千七百余万亩。而在武帝后期,全国也不过是一亿多亩左右,难道说所有的土地,都如同眼下这般贫瘠?又怎能长出高产作物?” 付君及其他人眼中的异色一闪而过,说实话,他们这些农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大汉的农业现状,土地耕种面积更是不知,而这位农监长能够随随便便的说出口,肯定是下过了功夫。 他们自是不知,这位“博学”的农监长,也仅仅是前日让仆人拿了上林宛的农耕地图,还看了些农业记录,才赶鸭子上架的。 几人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垂首认真聆听。 说实话,对于农业耕种他们也是有点兴趣的,也仅仅是有点。毕竟这些农业模式,自先秦,乃至大汉立国以来,便一直存在着,祖宗之法不可变,这种观念已经深入人心,不存在什么改变不改变的。 此时正值初春,除了一些农人在补耕栗子外,也有些在开垦荒地,王匡甚至有两户人家已经用上了他十几天进献的曲辕犁。 但普及程度并没有达到预想,一是铸造材料之昂贵,虽有朝廷补助,但也并非所有农户能购买的。另一方面是制造工艺的复杂,这是由落后的生产力造成的,让曲辕犁普及全国,任重而道远。 大汉普通农人一日两餐,直到临近中午,才开始做早饭。 行走在农田间隙,能看见田野里,有炊烟升起,这次有争议的农户家终于是到了,此处田地被整理的很是整齐,只是未曾种下粟子。 除了边长云和另一人外,其他几个农监都等着看这位付君的笑话。 因此地农户和付家的族老关系密切,付君未曾步步紧逼。但今日农监长亲自前来,甚至各乡的农监亦在场,这事无论如何也要定下,就看付君如何做了! “付年,上次所言种植之事……” “我说过了多少次,我家要种豆子,不种粟子!”不等付君说完,一个妇女拿着菜刀冲了过来。 吓得几人连连后退。 原来这户当家作主的是家里的女人,这倒好办,王匡对于他们为何选择种植黄豆的目的,猜到了几分。 这问题说到底,还是出在他身上。 到是王匡面无惧色,在庄子跟随老李头学过擒拿格斗,对于一个女人的要挟毫不在意,再说,此人也不敢真的当众行凶。 他就那样站着,似笑非笑着:“你且听我一言,这黄豆之选,非上上策,甚至于你等倾家荡产。需知那天下人中有此想法的大有人在,到是这价钱居低不下……” 将道理讲了一番,在王匡的劝说下,农妇还真的信了。 这么简单! 王匡三言两语便把农妇说通,眼见那粟子落,眼见那耕地种,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这位农监又看重了几分! 他们平时只顾用身份压人,却未曾多用过道理说服人。 离开了这户人家,王匡回程选择了另一条路。 却见走了不过一两里地,忽闻哭声。 原是一农人晕倒,他身旁趴着一个衣衫简陋的少女,脸上尽是灰尘,看不清容貌。 让王匡气愤的是,晕倒的农人旁边,恰好站着户主。嘴里骂骂咧咧,说的话及其难听不说,还准备扬起鞭子抽打,旁边几个耕种的农人,敢怒不敢言,何况上前阻止? “你做何事?” 眼见一鞭即将抽下,王匡看不下去,在身后几人惊讶的眼神中,三步并作两步,将户主手中的鞭子夺过。 户主见此人气势旺盛,吓得不敢说话,再望向少年身后的叔父付君,顿时恶人先告状。 “叔父,汝可要管管,他吃我付家粮食,却不好好干活!” “胡说,你付老六,不顾我阿翁生病让其种田不说,还克扣我家粮食,如今一日一餐也算勉强,又如何劳作?”地上的少女反击道。 “退下!还不快救人!”跟在王匡身后的付君踌躇上前,脸上阴晴不定,轻呵道。 见晕倒的男子被旁边的农人扶了下去,王匡将手里的竹鞭仍在地上,道:“种粮食一件事,吃饭是另一件事。农人吃不到饭,又怎会有力气种粮?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不是不知道吧!” “你正在草菅人命,可知罪?” 王匡掷地有声,见叔父唯唯诺诺,户主岂能不知他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整个人吓得跪下,低着头。 那位付君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这位户主这么狠,居然给底下的农人一日一餐,甚至连尚且年幼的孩童也不放过。 更可恶的是,居然在农监长视察的时候,恰好被撞见了,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吗? 而且,若是一日耕种任务不达标,还不发粮,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口粮问题了,正如农监长所言,这是真正的草菅人命! 付姓农监恨铁不成钢道:“老六,汝自去祠堂领罚吧!拖欠粮食是一,顶撞上官是二。自即日起,逐出我付氏家门!” 付君的心里同样在滴血,这付家老六恰是他哥哥的儿子,也是他的侄子,虽每年见面极少,但该有的贡献还是有的。 在长陵,付家只是一个不能入流的小家族,他心里明白,和安汉公王氏这种庞然大物相比较,那自己等人就是一只蚂蚁。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付君自是懂得。 “叔父,小六不想离开家族,事后定有重谢!”老六嚎啕大哭,甚至差点口无遮掩的说出了他和叔父的那点勾当。 见此,付君两手一样,一左一右两个大嘴巴。 怒而言之:“愚蠢!还不快去那些粮食,要最好的,小心我将你打死!”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当人失去了才会,才会懂得珍惜。 老六哭着离开,他似乎从没有想到这种剥削,最终会酿成家破人亡的事来。 恶人自需恶人磨。 现在也能看出,这付君也不是什么好人,连他也差点被对方忠厚老实的模样骗过。 王匡似乎没有看到叔侄二人的“互动”,他将眼睛放到晕倒的农人身上,对方瘦成了皮包骨。从年纪上看,却也不超过三十岁,只是两眼窝陷,面色发白,看来不光是饿了,还患的有病。 在旁边的几个农人的帮忙下,慢慢抬进了百米开外的茅草屋。 试着走进后,他发现这茅草屋根本挡不住风雨,里面和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到是这家农人,除了一个大年男子和一个在田亩上忙碌的大女儿,还有个小女儿。 小女儿偷偷瞅了眼陌生人,便匆匆去了旁边几乎露天的厨房烧水。 而那大女见王匡等人没有离去,自己的阿翁也有人照顾着,索性从茅草屋出来,跪在王匡面前。 “请贵人救救俾子父女三人,俾子愿终身伺候您,求求您……”大女连连磕头,顾不得地上的石子,很快额头便见血。 整个人如同魔怔般没有停下来。 王匡的眼睛眯了眯,此女的想法他也能猜到一二。经此一事,他们父女在付家的日子将会更加艰难,他方才可看见付姓农监那阴郁的快要滴出水的表情,只怕是他一离去,便会展开疯狂的抱负。 毕竟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中,人贱如草。 罢了! 还是救一救,王家庄子现在成了长安里人尽皆知的“福利院”,多几张嘴不多。 “你何名?” “回贵人的话,俾子有姓无名,只是姓冯。” “看你是个聪明人,自今日起,你便入我王家庄子罢了,等你父醒来,再雇辆牛车。”王匡从兜里掏出了几株铜钱,放到冯大女的手上。 接着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落在身后的付姓农监,声音忽明忽暗:“想必付君,没有问题吧!” 这眼前的一切,有些出乎付姓男子预料,莫不是这农监长看上了这冯家大女的美貌。说实话,这冯家大女擦干净了脸,长成后,放在这附近数十乡,端的是好姿色。 经历了方才之事,付君只好顺水推舟:“鄙人无任何问题,但凭君子吩咐,届时回到长陵,自会将他们的契约还给他们。” 冯家大女顾不得额头伤口上的疼痛,连忙将正在烧火的小妹也叫了过来,齐齐跪在地上磕头。 她很是担心,此为南柯一梦! 要知道,这位贵人方才说的,可是王家庄子! “谢贵人,俾子终身不忘。” 眼前一户人的遭遇,王匡心里明白,那只是大汉的冰山一角。他能帮助一户,却不能帮助所有人。 只有制度的革新,让全民吃的饱饭,才是真正的救赎。 回去的时候,那昏倒的汉子已然醒来,得知有贵人收留后,眼角泪珠止不住留了下来。 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付家,他早晚一死,到是可怜了两个幼女,今又有了一丝希望,又怎能不高兴? 且看那少郎君,生的好模样,就算自家的两个女儿跟了对方,也不吃亏…… 王匡心中不了解别人的想法,也没朝那个地方想。见证了农人疾苦,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长陵乃至整个大汉的农业改革。 似乎父亲王莽在这几年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并进行了一些列的变革,他完全可以将自己的想法呈上去,借一借这东风…… 给了一小串五铢钱作为路费,令冯氏父女自行前往王家庄子,王匡几人回到了县衙,已至下午,每个人都怀揣着心思。 来到农监的办公地后,只听王匡接连道: “诸君,长陵的农业现状也看见了,正如我中午所言那般,单纯的农业终不是可取之道。在种植之时,可利用空闲之余,由家里的妇人进行家畜养殖,也可同时‘增收’。 大汉的农业存在模式不是一成不变的。 另有就是,这等黄土,亦长不出好的粟稻,我等在种植之时,光知索取,而忽略了水土之保持,总会形成恶性循环。” “汝等当记之,我等虽为农监,在大汉万万官吏中,乃是不入流的小官,但又怎能忘记自己的职责?忘却这国之忧患?” “民生乃举国大计,除了昨日所说的黄河改道之事外,我亦将向陛下上书,言农业之患!” “弊政不除,国如何兴?民又如何富?” 第60章 阳光总在风雨后(四千大章) 王匡很早就发现,大汉的人没有几个是很好忽悠的。除了极少数的“天降大任者”,很少有远大的“理想”,尤其在不涉及自己的切身利益时,大家都喜欢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喜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比如眼前的几位农监。 一起上书言上林宛周边的河道治理,他们或许会签上自己的名字,若是涉及农业根本的改造,甚至于昨日便商量好的改道之事,大部分会选择犹豫,甚至拒绝。 这不,就有一位卓姓农监,见王匡刚刚言罢,便率先说道:“君子,在下有一句话不吐不快,无论这农业改造,还是那个昨日……说的改道,自有朝中诸公处理,我等只要尽自己之力,管理好长陵的农业就好了。” “我也赞成卓君的说法,昨日回去后,和家中族老说了黄河改道之事,他言此真是痴心妄想,朝廷一不会批准,二则即使批准,大灾刚过,不知饿死了多少人,又如何能有足够的劳役,苏某不才,亦认为族老之言,真乃实话。”刚开始就和王匡不对付的苏君,趁机翻脸不认人。 王匡将目光望向了左手边的边长云。 边长云摸了摸胡须:“边某觉得两位说的不无道理,我等可共同向县令提议,治理上林宛边上的河道,至于若是发生旱灾之祸,还是要仰仗君子所说的器具。” 一群老不要脸! 目光短浅的怂货! 王匡心里暗骂,面上却嘿嘿一笑,不见任何的生气,神情似有感慨道:“诸君放着天大的功劳而不自取,真是遗憾。既如此,我将独自上书言此等事,至于上林宛周边河道治理之事,诸君还是尽快拿出章程来,我自会给县令说道。” “大善,就以君子之言!” 几人面色一喜,劳累一天下乡,相继告辞后,只留得王匡一人独留在农监的办公地。 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天色将暗,他打算找找杜闲给自己提提意见,另一方面,也是借杜闲之口传递给自己的父亲,看看这位当朝大司马会是个什么态度…… 很少有人知道这长陵县杜县令是王莽的亲信,但王匡自南阳之事后,已经猜出了不少。 杜闲处理完公务,正好在吃饭。这次北上长安,他带着自己的家眷一同前来,其中他的妻子傅氏已经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过年后,刚满两岁。 说起来,和邓禹的年纪差不多。 见王匡来了,杜闲便让仆人添了一双碗筷,今日吃的倒也不算清淡,米饭外加两个炒菜。 “这炒菜可是你嫂嫂随厨娘亲自学的,我听说,这炒菜之法,正是从你王家庄子流传开来的?” 杜闲用筷子夹了一口腌菜炒肉,非常舒服的品尝着。 事实证明,大汉就有了泡菜,。不过因为食盐的金贵,很少有人那么铺张浪费的用来腌菜。其实王家庄子富裕后,也有很多泡菜,偶尔也有腌菜炒肉。 但不知为何,吃着别人家的腌菜炒肉,王匡总感觉好吃些。 “不瞒君子,小弟这炒菜之法说来也是从新都有感而发的,不知君子可还记得新都城门口的那家老林头汤饼,有一日,我见老李头把汤饼弄干后使用,其之味道远比就着汤吃,更有味道。” 屋里几人的耳朵都被吸引了过来,吃饭的速度都明显慢了下来。 接着,只见王匡腼腆的笑了笑:“而后来到长安,我便尝试着做上一做,第一次的时候,是炒饼。接着,我与家里的仆人改良了豆腐,便试着炒豆腐,第一次炒糊了,实在难以下咽,我便尝试加入猪油,搅拌着炒着吃,发现果然可口……” “哈哈,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有王郎尝豆腐,真为当世之美谈!”杜闲开玩笑道。 有说有笑的吃完饭,两人来到了书房,等王匡把今日所见之事,还有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后,杜闲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反问道:“勿怪杜闲莽撞,敢问六郎之想法,当真是自己想的吗?” 杜闲其实是担心有别人教唆王匡,这也是为了这位颇有好感的年轻人着想,如今的长安暗流涌动,不可不防。 另说,安汉公是很讨厌有人背叛的,无论亲随,亦或是伯兄儿女,背叛他的下场都不好。 安汉公有大胸怀大气度不错,但对的不是敌人,而是普天下那些不了解他的吃瓜百姓。 作为最熟悉的人,也是最恐惧他的人,因为这六郎向他问策,若是除了问题,和他杜闲也拖不了干系。何况,他杜闲对王匡一向是看重的,此中无不有维护之意。 王匡点了点头,这至于杜闲的忧虑他也能猜出不少。 “如此便好,你尽可放心大胆上书,我也会上书言此事。 先不管那可以引水灌溉的器具,可解决天下温饱的粮食…… 单论农业之疾,天灾之患,自孔相开始,一直想要根除,却无办法。而安汉公欲改制创新,亦有此意,你之“农畜结合发展”建议,不失为一记良药,一记为百姓谋福利的良药。 只要事成,天下百姓定会记得你王匡的名字,是你解决了他们的温饱,救了他们的性命。 但想必,也会有无数人的反对。 以后,若六郎想在朝中更进一步,恐怕困难重重!” 把忧患列了出来,选择权交给了王匡自己。 “听杜兄一言,匡受益匪浅。至于昨日所说的游侠之患,匡已有了想法。将其说成祸患,不如反其道观之,何尝不是用来治理长陵乱象的一只手? 世家,游侠,官府,三者的较量在于这一个平衡,若我等能将游侠利用起来,再将这长陵那些捣乱的世家逐个击破,乱象之事自然迎刃而解,这也只是匡的个人看法。” 两人互道想法,皆有受益。 …… 次日清晨,王匡又被熟悉的鸡鸣声吵醒,睁开眼,发现床边不远处蹲着一个人,可把他吓了一跳。 “是你。” 此事不是别人,正是冯家大女。 王匡昨天临行前给她说了,可以带着父妹,前去王家庄子安置,却没想到对方寻到了县衙,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他的房间。 这若是歹人,他说不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心中大呼庆幸! 冯氏大女也有些害怕王匡,见人醒了,悄悄后退了一步,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前走去,两只小手握成了拳头,糯糯道:“俾子……俾子伺候主人更衣。” 王匡的思维短路了两三秒,并没有第一时间起来,而是往后缩了缩,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大清早的,被子外面全是冷气,昨天宋山将家具送来,顺道捎了炉子,奈何昨晚回来倒头就睡,还没来得及生炉子。 想来冯氏大女也刚来不久,炉子才刚冒烟,经过自己这么一打扰,转眼又灭了,王匡有些哭笑不得。 “你家父妹呢?” “俾子先谢过主人的收留之恩。另外,昨晚俾子就给父妹雇了车夫,今晨一早送去了王家庄子。 然后,俾子独自来到了县城,等守卫开了城门,一路打听终于到了县衙,在管事的指点下,终于找到了您的房间。 说起来,路上俾子到也没遇到多少凶险,但我临行前拿了锥子,若真的发生意外,当即会自行了断。 俾子……俾子再给主人磕头。” 冯家大女详细的介绍了经过,王匡像听书一样听他说完。 眨眼间,这冯氏大女说着说着,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瞬跪下,在地上给王匡磕了三个响头,怀里的铁锥子顺道掉了下来。 王匡眼皮只跳:“别磕头了,入了我王家庄子,便是庄子里的兄弟姊妹,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也没有那么多繁琐的礼仪,只要一心一意为庄子后,就一直会是这里的人。它不能保你家财万贯,但能保你一生,衣食无忧。 记得,你不是我的奴婢,也是庄子的主人!” 冯氏大女面色一喜,传言果然未错,王家庄子不仅富庶,里面的主人也是性情温和,也不知道她冯氏是多少年修来的福分,父妹终于不必再挨饿,也不用再挨打了。 当真是苦尽甘来。 “俾子谢主人,但俾子既然已经说了终身为奴为俾,以换取我父妹在庄子的生活,俾子虽为女儿身,但也不像那些负心汉,轻易反悔,还请主人谅解。” 在床头的王匡,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人咋这么倔强。 我像那么腐败的人吗? 还要贴身丫鬟? 看冯氏大女这坚决的态度,但今天这事不答应也得应承下来,她手里可还拿着一个锥子呢! 这要是拒绝过度,把她刺激的,给她自己来一下…… 那画面太美。 “好了,那就先依你之言,记得以后叫我‘小郎’,不要叫什么‘主人’,另外,把那锥子收起来,只要我在的地方,没人可以加害你。 现在,先去给我打一盆热水,炉子等会再说。” “是主人……小郎。”冯氏大女脸上露出了笑,顾不得额头上的痛上加痛,站起来后,便拿着门口的木盆小步跑着去火灶房打水了。 等冯氏大女端着一盆热水回到房间后,王匡已把衣服穿好,洗了两把脸,走出房间吸收了一口外面的冷空气,整个人精神一振。 见冯氏大女忙碌着把水倒了,又准备烧炉子,他制止道:“炉子就不用烧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见个人,便……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被王匡咬的很重。 冯氏大女重重点了点头,然后小猫一样跟在王匡身边。 先前没有注意到,他现在才发现,这少女穿的单薄,只是一层浅浅的麻衣,整个人脸色冻得铁青。 宋山昨日送来家具,顺道还拿来了些衣衫,在王匡的一再坚持下,冯氏大女终于是穿上了人生的第一次棉衣,脸上带着纠结和坚定。 棉衣很昂贵,她是知道的,但实际上,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贵。 一碗热乎乎的汤饼,在初春的早晨是最为适宜的。 冯氏大女努力让自己吃的慢些,但发现小郎比她吃的还要快时,终于加快了速度。 “再来两碗!” 第二碗的时候,冯氏大女的肚子差不多有了五分饱,这差不多是她记事以来,吃的最美最饱的一顿饭。 吃饭的速度不自觉的慢了下来,她眼睛偷偷瞄了眼,发现坐在对面的小郎,速度也慢了下来。 “若是不够,再来一碗。” 冯氏大女知道,这是小郎对自己说的,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有些结巴道:“不用,饱了。” “真吃饱了?” “真吃饱了。” “那就慢点吃,要记住吃饭的时候,无论再怎么饿,也要先将饭凉一凉,然后慢着点下肚。” “俾子记得了。” 第二碗的时候,王匡其实已经不想下咽了,他平时吃饭只吃七分饱,而且很讨厌吃得快,这样会加重胃损伤,导致肥胖,甚至长此以往,容易引起糖尿病和癌症。 但为了照顾这个饥饿的小丫头,他还是破例了一次…… 自从宋山来到长陵协助他建立基础的势力后,闵泽这两天一直没有来得及回到县衙。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各种手段多管齐下后,他终于是在长陵的正北放下买下了一座三层高的小楼,这里比第一次打算租下的那个门面房要大多了。 这里原本同样是个酒肆,但因为前任主人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身亡,便被虎头帮买了下来,一直荒废至今。 虎头帮的身后有长安陈家的影子,在长陵算是中等势力,甚至养的还有些游侠儿,和官府的关系也算不错。 买下了地盘,到不愁做什么。 王家庄子这半年来,慢慢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你是庄子里的兄弟姊妹,只要是为庄子谋福利,不去作乱反抗朝廷,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 既然决定建设小郎说的“情报网络”,那情报最丰富的地方,无非两个,一是妓院,二是酒肆。 说起来还是妓院挣钱些,但小郎说过,王家庄子就算穷死也不碰妓院,再加上妓院里都是些和闵泽一样的可怜人,所以…… 闵泽打算继续在这里盖酒肆,昨天一早托了宋山给徐徐说到,晚上老四就把钱拿了过来。 “一百五十缗,清点下。” 早上交接的时候,闵泽带着从宋山那里借来的十个大汉,亲自跑了趟虎头帮的驻地,醉红楼。这里是个妓院,充斥着各种胭脂水粉的味道,说实话,他并不想来。 但既然打定主意做坏人,就要和坏人交往。 “成交,闵老大可要记得先前的约定!” “那是自然。” 两人击掌,相视而笑。 第61章 奏书 天大亮后,长陵的热闹重新回来。 当闵泽来到县寺的时候,发现小郎正和守门的公人聊着天,并一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不亦乐乎。 “这位是?”闵泽向小郎打了个招呼,很快就发现了旁边多了个少女,眼中异色一闪而逝。 一直以来,在朴实的王家庄子少年眼中,小郎从不近女色,甚至大家在私底下偶尔还讨论,小郎莫非是不喜欢女人。 “以后也是庄子的人。”王匡说道,他同时站了起来,和守门的公人提出了告辞。 “原来是小妹,以后谁欺负了你,尽可以告诉我们这些做兄长的。”闵泽说着话,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只要进了庄子,无论过去如何,都会是一家人。 至于这女子的来路,只要是小郎认可的,闵泽不需要知道,这是他们间的相互信任。 冯家大女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生而聪慧,虽之前有了庄子主人的同意,但更加在意庄子里的人的认可,她很快作了一礼。 “谢谢兄长,小妹这厢有礼了。” 几人边说着话,边往县寺那边走去。 今天恰逢休沐日,大部分官员都不上班,路上遇到的官吏寥寥无几,抵达了农监办公地,这里的门时开着的,但里面并没有人。 至于开着门,会不会遭遇小偷这件事,完全没必要担心。里面除了几个破旧的榻和茶几,其实也没多少值钱的物件,可以说连贼都不会惦记。 王匡和闵泽双双落座后,冯家大女虽在农家长大,但见识还是有的,给二人到了水,知道他们又要事相商,很是自觉的走了出去。 “事情都办妥了?”王匡抿了一口,发现瓷杯里的水有些烫,又放在茶几上。 “已经建立了另外一个‘据点’,打算开个酒肆,这边的关系比较复杂,按照宋哥儿的建议,我在先期会查明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分清敌我。”闵泽手里同样握着瓷杯,不过他不是用来喝的,而是取暖的,今天在老虎帮那里,他喝的太多了。 至于刚刚说的“据点”这个新的词语,也是跟小郎学的。和小郎待久了,不知不觉会被传染。你还会发现他是个有趣的人,嘴里常常会吐出新的词语,甚至于连庄子新请来的夫子也闻所未闻。 “你做事,比夏戊那小子要有战术多了,宋山把人借给你,你做事却也要记着不要总冲在前面,毕竟我们王家庄子人丁稀薄,一个个都必须毫发无损。 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出了庄子,总要靠自己的,这是必经的成长过程。若真的碰到有什么难以解决的大事,万分危急之时,可以去找长陵的杜县令,我和他乃是旧识。” 闵泽认真的听着,不时的点头。 这也是他非常欣赏小郎的一点,敢于把处事的权利,完全交给庄子里的儿郎,无论是管着长安商铺的老三,还是专职于山脚下农耕的老五,亦或是老八……他们都有极大的自主权。 正如小郎在接纳他们的第一天说的那样,只要是为了庄子好的事情,他都支持。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现在也是时候,他闵泽为这庄子出一份力。 为何小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和长陵县令打上关系,在闵泽看来这并不是问题。当小郎带着一家子,在短短的半年时间内发家致富后,这样的作为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地位就被无限拔高。 小郎做什么事情,都是应该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信心是从何而来的,或许是王家庄子接受他们的那一天? 离开县寺后,闵泽早已租了辆马车,见小郎二人上车从城门出走后,他才回去忙自己的事,长陵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等王匡回到庄子,家里早已得知新添了三口人家,有人连房屋都收拾好。做这种事情对庄子少年来说,得心应手。每隔一段时间,只要是经过考察通过的那些无亲无故的孤儿寡母,庄子都会尽力接济。 “你先去见见父妹,今日不用伺候我了。” “俾子遵命。” 先去内院给母亲请安,又听了老八关于山上玉米的汇报,当得知叶子开始发黄,玉米慢慢变老后,王匡一直紧张的心总算松了下来。 想起离太学开学还不到三日,而后天又是大朝会,他内心又充满了紧迫感,这种复杂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下午日落。 在母亲的唠叨声中,匆匆吃过晚饭,便来到了景丹的房中。 听庄子里的人说,景丹这两日除了上课外,大部分时间都蹲在屋子里看书,看的则是书房里的那些书,甚至包括小郎前几日默写下来的文章。 “大才子回来了?你的那首勤农诗已经传遍了长安,无数士子争相传送。”景丹似乎知道王匡要来,早已煮了一壶茶。 “哪一首?”王匡故作茫然。 景丹翻了翻白眼,道:“便是那句‘春种一粒粟……’” 王匡恍然,也不知李绅知道他那首悯农变成了勤农,会不会翻开棺材盖爬出来。 “其实……” “我知道的嘛,是哪个游方道士念给你听,你记下来的是吧!你不在的这两天,我听家里的几个小子说你经常吟诗,他们不识货,我又岂能不识货?” “其实,我要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我打算向皇帝上书,却不知这格式……” 王匡没见过大汉的奏章,昨日,本来打算问问杜闲,奈何夜深,只好作罢。 等回到庄子,他才想起家里本来就有一人,便来到了景丹房中。 “罢了,我且不问你上书何事,免得又弄得一身骚。 今日,我便专门为你讲讲这奏书之事,实则大汉自高祖始,便有一成熟的上行官文书制度,为章表,奏启,议对,此之三类。 章以谢恩,奏以按劾,表以陈情,议以执异。 而在这奏书中,其中不得不谈的是副本制度,曰: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 “自汉宣帝开始,逐渐废除了奏章副本制度所以说现在,你只需写上一封即可,但注意需墨写隶书,字迹端正,毕竟是直接呈给太皇太后,还有陛下的。” 景丹说了一大堆,王匡挑了些关键的记下。 等离开景丹房间后,他准备挑灯夜战,将奏书写出来,明日便呈上去。 夜色渐深。 烛光下,王匡双手铺开竹简,一笔一划,认真写下: “臣王匡昧死上书太皇太后陛下,再拜皇帝陛下……” 第62章 论大汉官员的自我修养 人处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所发挥的效率也是惊人的。 王匡的注意力很集中,他忙碌一夜,写好两封奏书的时候,已经能闻到从厨房传来的香味,家里的那些女子也已开始做早餐了。 为了让长身体的少年们提供丰富的营养,庄子实行的是早餐,午餐,晚餐,三餐制度。乃至于用餐标准,是王匡在年前提出来的,之后便一直被厨娘完美的执行下来。 等墨迹干了后,他在封面认真写下:上书谏大汉农业改制。 另一封则写着:奏书谏黄河移道。 或许千百年后,史学家出土文物时,还能看到这些奏书,会不会记得他的名字? 王匡心中对自己打趣到。 将奏书收好,天已经亮了。 用盆里的冷水洗了把脸,王匡精神了一大截,不知为何,想到今天要去大司马府告“御状”,心里难得有点紧张。 有点像前世每次遇到高考那样的感觉。 这一次上书,对于王匡而言,同样是一场事关人生的“大考”。 成则,扬名立万,天下共知。 败则,跌入深渊,沦为笑柄。 当王匡打开门准备倒水的时候,发现冯氏大女不知道何时到了外面,且一直踌躇不进。 整个人换上了家里的女子穿着的服饰,加上她那消瘦的模样,以及楚楚动人的表情,当真是我见犹怜。 王匡的气血有些上扬,这火气有点大…… “早啊!”他说道。 “小郎,早!” “你……帮我去澡堂说下,帮我烧点水。” 顺道降降温,王匡心里嘀咕了一声。 “好的,小郎。”冯氏大女若有所思的小跑离开。 拒绝冯氏大女服侍他洗澡的要求,等王匡从澡堂里出来,站在火炉旁烤头发的时候,意外得到冯氏大女有名字了,还是徐徐起的。 如此,王匡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说徐徐给你起了名字?叫什么?”王匡把干湿的头发,靠在炉子边烘烤,水分渐渐蒸发,头皮变得舒服。 自从来到大汉后,他有点无奈留着的长发,尤其在炎热的夏季,他宁愿剔成光头。 但《孝经》有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王匡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真修建成短发的话,那可成了不孝之人,说不定会被逐出王家,游街长安。 冯家大女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兴奋道:“嗯嗯,徐徐姐让我以后叫‘冯橙橙’!” 冯程程? 不对劲啊! 我又没给徐徐讲过上海滩,顶多在去年秋天说了红楼梦的故事,可把那丫头哭的稀里哗啦。 “是哪个“cheng”?” “木字旁的橙。”冯家大女狐疑道,她不知小郎为何这么问,但还是认真解释道。 冯橙橙?黄橙橙? 这不是把冯氏大女比作金子了吗?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这很徐徐! 她一向爱的金子,连起名字都这么随意。 “你识得字?” “显妣在世时,曾教过俾子一些。”冯冯橙橙回答道。 看来这冯橙橙的身世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但毕竟接了人家的伤疤,见她的情绪有些低沉。 王匡坐了起来,指了指后面的院落,道:“来到王家庄子,你可以继续读书识字,你小妹也是,我们有专门的夫子,虽然说他有些……忙吧!但每月还是有一部分时间在的。” 少女喜笑颜开,如一朵盛开的白百何。 在冯橙橙的侍奉下,换了外衣,王匡便坐着庄子的马车前往长安。 抵达司马府外,这里一片人来人往。 汉初,实行的三公九卿制。后几经变革,到了武帝时,为了加强皇权,武帝设立大司马府,并以卫青,级霍去病为大司马,到了后来,霍光也曾担任过此类职务。 至西汉末年,王莽实行的复古改制,以重周礼。 将三公变为三司,太尉改为大司马,主管军事,兼领录尚书事,丞相变为大司徒,掌管朝政,而御史大夫改称为大司空,主管刑狱。 王匡此行的目的地便是大司马府,这里原本是太尉府,只不过被移名。 因为大司马兼领录尚书事,所以他们的外围办公地点亦在大司马府。且自成帝建始四年起,为方便处理政务,将原本由宦官担任的尚书变为了士子,并专门设立了一位仆射,下面有四曹。 曹者,众也,群也。 管理奏书的属于奏曹,民事诉讼有词曹,至于邮役交通则有法曹…… 站在大司马府大门外,此地给王匡的第一印象,便是威严。 从外围看,大司马府开四门,无塾,无栏,未设铃鼓,有着三重的墙院,而在每个门的门口都有重病把守。 遇到作乱者,自会被抓到廷狱。 说起来,他的父亲也是从这一职务开始起家的,而后更是青云直上。 实则,自武帝以来,能当上大司马的,大部分都是外戚。卫青是,王莽是,就连如今的大司马安阳侯王舜同样是。 王舜乃王莽之堂弟,而这王舜在名义上也是王匡的叔父。 “天下已非刘氏天下,可惜,可叹。” 王匡正准备踏步进入,没想到在大门的边缘处,一个刚刚出来的官吏摇头低声叹道,而后纵步离去,身影落寞而飘远。 嗯……虽然对方说的事大实话,王匡无法反驳,但他到底是王家的人,至少在当前的情况下,他需要依靠王家,一个强大的王氏,也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正如王莽需要实行他的复古新政一样,他王匡同样要借势,来实现自己的理想,比如眼下的农业改制,以及黄河移道。 在门房验证身份后,发给了他一块木质的号码牌子,上面雕刻着,八十七。 接着王匡被引入到了奏曹的等待厅,这里人来人往,无数奏章被查阅后,会送到三公的办公桌上。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轮到王匡。 每一位受访者会被安排到单独的房间,另有专人进行接待。 “何人,何事?”接待王匡的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吏,眼睛似乎有些近视,将王匡的号码牌硬是瞅了半天,才结巴的问道。 “王匡,现为长陵农监长,欲向太皇太后上书。”王匡答道。 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主持朝政的是太皇太后,他这样说并无不妥。 “汝既为农监长,有事应向上吏反应,太皇太后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重无比,我等做臣子的,应多多担待。” “此事……” “若事关重大,我先帮你记录下。”官吏似乎知道王匡要说什么,他的眼皮抬了下,然后不紧不慢的拿出了竹简。 王匡哪能不知对方作何想法,说到底还是常见的“拖”字诀,毕竟他的地位摆在那里,一个农监长,不入流的小官。 “实不相瞒,此事我之上吏已无力决定,月前在下已拜访过太师孔公……” 事到如今,王匡不只好依靠孔光这面大旗了。 当朝太师孔光? 官吏一听,整个人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哪有方才的敷衍? “汝且细细说来!” 第63章 李少君生乎? 当老吏拿着王匡的奏书步入后书房,交由上一级后,王匡就知道这事情成功了一半。 “去安怀巷,然后再去邓府。” 马车从大司马府再次启程,转折半圈驶向了安怀巷,安怀巷是实整个长安的胡商聚集体,贩卖者各种西域珍品。 公元前一百三十八年,武帝刘彻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十多年后,公元前一百一十九年,武帝再派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古丝绸之路慢慢成型。于是,西域诸国的香料,水果,名马等进入华夏,而在华夏的丝绸等物则被高价贩卖道西域各国。 现在很多人大汉人能吃到葱蒜,胡瓜等蔬菜,也是借了张骞的西风。 王匡此次前来,是打算给自己的老师挑选点礼物,虽然上次见面在十天前,但这次是有事情请教,正是事关农业。 不出所料的话,在他上书后,很可能这几日就会被拿到朝会上进行论证,再依照杜闲的表态,自己的父亲这一派说不定会大家支持,连他也要进行自辩,一些准备自然需要的。 且,自己的老师邓锦正在前天被正式授予五经博士,这也是昨晚景丹那里得到的消息,此次授予博士的共有十三人,大都会入驻太学执教。 王匡作为弟子,少说也要恭喜一番。 “卖胡瓜了!” “新鲜出炉的蚕豆……” …… 刚刚进入安怀巷,便有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大部分都是外国面孔,但因为在大汉生活时间上,他们说的汉语虽有些,但大体的意思的还是能听懂。 胡瓜是黄瓜,王家庄子自春季入暖以来,已经专门找了一大块地进行种植,那一千亩地在整理后,当然不能荒废,该利用的价值还是要利用的。 至于蚕豆,这些胡商早就学会炒着吃了。王匡买过,但因为食盐太过贵重,并没有放盐巴,吃起了淡淡无味,和后世比起来差别不小。 “给母亲还有阿姊她们再捎点香料,顺带给嫡母也买些,家里的关系怎说也要维持好。”王匡下了马车后,向几家香料店走去。 货比三家,王匡选择了性价比最高的那一家,把买好的物品拿回马车,让狗子看好,他又亲自去了葡萄酒的商人那里,买了一小罐的葡萄酒。 这样来来回回的耽搁不少时间,等他抵达邓府的时候,已到了午饭时间,邓家人正在开饭。 邓家这两日的气氛很温馨,邓锦的妻子从南阳赶来,一大家子终于是团聚了。 “弟子拜见先生,师母。”王匡向两位长辈请了安,随之赠送了礼品。 给师母的是一款手镯,给先生邓锦的自然是他最钟爱的葡萄酒。 仆役添加了新的碗筷,他顺道坐在了邓锦的下侧。 弟子和先生两人喝着葡萄酒,聊了聊长安城中的事,师母是个很和善的妇人,期间不断给王匡夹菜。到是另一边那位嫂嫂怀中的邓禹有些不听话,一直动来动去的,还爬到了王匡身边,要求抱抱,小家伙虽然才两岁,已经能够识人,甚至说话都咬字清晰。 吃完饭,陪着先生在花园里散了会步,王匡把他上书之事说了出来。 只见邓锦点了点头,脸上多有欣慰:“你能关心民生,将所学融会贯通,吾心甚慰,但能否实行,不在太皇太后,不在文武百官,在于你父的态度。我书房有从南阳带来的书籍,大多是我闲暇时整理的农事资料,你可带回去多看看……” 邓锦对弟子之事非常上心,尤其事关民生大计,他把竹简交给王匡后,还专门解说了个中疑惑,言辞间净是肯定。 安汉公府,灯火通明。 今日,有家宴。 当王匡让家里的仆人,把手里的礼品送至主母处时,只听那宴会大厅里,偶尔传出的酒令声。 “也不知在庆祝何事?今日可能见不着阿翁了。” 王匡心生感慨,倒也没太多失望。 夜色渐浓,领着庄子此次御马的狗子见了管事,让其找寻了个住处,王匡打算洗洗便睡。 他有预感,明日的朝议,说不定就会讨论他今日上书之事,自己兴许也会应召入宫。今夜住在长安,将少了明日的舟车劳顿之苦。 可还没躺下,阿福那张熟悉的脸就出现了。 “主人正在宴请宾客,令小郎一同临宴。”阿福笑道。 此次群宴,连大郎等人都没有资格入场,小郎能进去,这是来自主人的认可。 抵达宴会的现场,王匡有印象的就是陈崇,还有角落里的杜闲,以及坐在王莽左手第一位,前些年祭祖时见过的叔父王舜。 毫不意外,能待在王莽家宴上面的,都是他的心腹! 见有新人加入,几位表情不一。 不过那叔父王舜的眼光怎么怪怪的? 王匡不知,他口中的叔父王舜此时心里五味俱全,王匡的上书他白日看过,里面将大汉的农业弊政抨击的体无完肤,却也提出了新的农业试种之法,甚至于一种名曰“水车”的物件,让他兴趣大增。 至于另一封关于黄河移道之事,虽然入了元始四年,灾情不再,但这劳役之征,恐是一大难事。 但偏偏地,他下午向自己的堂兄说道后,只听得一句“明日朝议”,难道此子的奏书,是堂兄授意? 明日的朝堂,或许会变得有趣许多。 宴会继续,只听陈崇拿起酒杯,拜曰:“我等为安汉公明日加封宰衡,当为此事贺!” “下吏甄邯亦为宰衡贺!” 恭贺声不止,甚至许多人都已经开始改口。 宰衡,位在诸侯及王公之上。 原来是为了此事,王匡心中一动。历史上,父亲的宰衡正是在元始四年加封的。 “王莽何德何能,劳诸位如此看重……” 王莽谦虚再三,然后众人一同饮胜。 坐在末尾,那个新添加的案几上,喝着小酒,王匡脑中想着其他的事,略有期待。 “阿翁加封‘宰衡’后,几位嫡兄长定会封侯,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我?” 整个过程中,王匡并不多话,在这些朝廷重臣中,他只是个菜鸟,也可以说,如果说不是王莽突发奇想,连同坐共饮的资格都没有。 但有了这两次一首勤农诗的流传,在熟悉之人的介绍下,倒也有意无意的引来了些许好奇的目光。 酒过三巡,待侍女填满后,王莽带着微醉,眯着眼看向自己的小儿子,问道: “李少君生当真生乎?” 第64章 庭议(一) 哐当! 王匡从盘子刚刚夹起的鸡爪子掉在了盘子里,发出一声脆响。 他没有想到父亲会大庭广众下提出这种问题,看来他前几日在长陵所说,躲不过悠悠之口。 见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自知失礼。起身,向上首躬身一礼,假装如梦初醒道:“小子失礼了。回禀阿翁,这道人乃是我在南阳遭遇贼人,跌下悬崖后,迷离之际所见,只是隐约听他说了那两句。至于那道人是不是真的李少君,小子不能妄自猜测。” 虽然王匡的反应很迟钝,但回答起来有礼有节,滴水不漏。 王莽见此有些失望,也有些感慨。 失望的是,现在不能确定那活神仙李少君仙人活着,若是能寻得他指点一番,此生无憾,可仙缘又是常人能遇到的?另有就是,他有些明白,这看似木讷的幼子,自新市来后,变得聪慧,恐是那活神仙给他开了智,如此倒也能解释出,为何这段时间他做了哪些出人意料的事,心中倒也放松下来。 “能得那道人指点,大难不死,看来这六子,必有后福。” 心下有了决策,便摆了摆手,用略显责怪的语气说道:“好叫诸位知晓,此子乃我王莽幼子,汝且记得,诸公在此,不得失礼。”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王匡的预料,心有惶惶道:“儿遵命,匡且饮此酒,为诸公致歉!” 宴会上的人大都一笑,他们都被这安汉公六子给逗乐了。 能得安汉公亲自引荐,此人在安汉公是占有一席之地的,当即有人站起,向上首的安汉公一拜,接着看向王匡:“久闻王家小郎,何不借着酒宴,为我等吟诗一首?” 这站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甄邯,也是孔光的女婿,亦是王莽的心腹。 王匡曾在孔光家中听其提及过,只是没正式见过面。 见自己再次成了聚光灯,王匡只好摇头,假装构思,然后拿起了酒杯,向上首的父亲及周围的官吏一礼,便道:“长安好天气,劝酒莫辞频。绕绕长陵市,无穷不醉人。” 这首《劝君三饮酒》,来自后世唐的诗人戴叔伦,王匡改了几个字后,倒也颇衬意境。 “好一首劝酒诗,饮胜!” “饮胜!” 一时间,宴席上,觥筹交错。 王匡是被人扶着走进了房子的,只在离开宴会时,听得父亲让阿福传了句,“明日随我上朝”。 便知晓他预料无误,面对国之大事,明日他这个当事人,确实需要上场辩论。 等下人伺候他清洗完毕,轻轻关上门后,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脑袋里,把今夜所作所为都过了一遍,能上得宴会着,无不是老奸巨猾者,发现所说之言无重大的遗漏后,他才安心躺在床上。 “今日喝的虽有二两酒,但大汉的酒水浓度太低了,和前世比起来,简直是劣质品啊!” 王匡吐槽一番,他喝酒必脸红,给人一种醉酒的感觉。再想到了今日宴会中,父亲态度的细微变化,他顿时明白了许多。 “如此来说,这李少君还真的是帮了我大忙,让我在阿翁的心中地位有所提高,想不到!” 心里有些感叹,他闭着眼,计较明日可能发生的各种责问,慢慢睡去…… 后院书房内,有几个身影相互落座。 待群臣离开后,王莽就带着几位心腹来到了这里,几人并无醉意。如王匡一样,他一喝酒便有些脸红,他的儿子自然遗传了这方面的基因。 王莽在上首,给两人一个眼神,说起了宴会上尚未说完的大事:“明日,我还会向太皇太后进言,令汝等为风俗使者,以分行天下,览观风俗。” 分行天下,览观风俗,正是他准备实行“复古改制”的造势之举。 陈崇试探道:“此番去南方,崇且除了‘分行天下,览观风俗’,是否寻找那‘李少君’?” 王莽倒也存在着理智,分得清,孰轻孰重,点头道:“李少君之事不急,只是携带之事,重点还是汝自身的职责。” “除此外,我今叫你们来,是想说那黄河移道之事。” 甄邯似是想起了什么,在王莽说完后,当先言道:“可是安汉公在元始元年便与家翁提及的那事。” 私底下,为了表示亲近,甄邯亦将王莽称之为安汉公。 “正是,元始元年,黄河途径南边的河道已有溢出的迹象,而今得道人警示,不可不防,我那六子已上书言此事,汝等明日便如此……” 清晨,王匡洗漱完毕,见厨房已备好了饭食,匆匆吃了去。 经过厨娘的打听,得知父亲昨晚一夜未睡,早在半个时辰前差人送了一碗稀粥,以添肚子。 阿福像个鬼一样的,不知何时来到了王匡身边,提醒道:“小郎早饭可以多吃些,这大朝会每次可是会持续数个时辰。” “匡晓得了。” “小郎且不用太着急,刚刚主人说了,今日你与他一同乘车前往未央宫。”阿福又道,说话态度与之前相比,不知和善了多少。 王匡点了点头。 吃完早饭后,他整理好衣冠,接着在门房处等候。 天是麻麻黑,看时辰差不多刚过寅时,不过凌晨三点半左右。 等王莽走出来的时候,一辆牛车顺道从马圈里牵了出来。 “走吧!” “谨遵阿翁之命。” 父子二人依次上车,而后驶向了未央宫。 此时的车厢内,只有父子俩,似是看出了王匡的不安,王莽宽慰道:“你上次已见过朝会的盛况,以后说不得还会经常见到,不用太过担心,熟悉就好了。” “但今日的朝会,恐怕有些不同,庭议在所难免,无论何人说何事,汝且只需坚守本心,勿为他人气焰所惧。”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别怕,除了任何事,都有老子在后面罩着你。 “诺。” 王匡心态渐渐趋向平和,他知道“黄河移道”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在王党的运作下,白日或许只是走个过程。 车架上,王匡顺道提了母亲留在长安一事,王莽果然应允。 第65章 庭议(二) 远方。 天未明,未央宫,在黑暗中如同一个匍匐在天地间的巨兽。 它站在长安的最高处,俯视着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争破头皮想踏入进来,又有多少人臣服在它的脚下。 当王莽的车驾抵达时,已有不少的朝臣在外等候,车驾途径之地,纷纷有人见礼。 事实上,今天来的人确实挺多的。 等王匡先行下车,扶着王莽下车后,又怒刷了一波目光,只不过因为他的存在感极低,倒也没出现太大的轰动。 王莽对王匡点了点头,父子间没有多少言语,该说的话,早在牛车已经说过了。而后王莽径直向朝臣的最前方,专属于他的位置走去。 一路上,他态度和蔼,面带笑容,遇见熟悉的官吏,还会专门停下来,一番寒暄。 谦恭,是对他最好的形容词。 作为此次入朝的官员,也可能是官职和年纪最小的官员,王匡很有自知之名的站在最后面,并好整以暇地观察起其他人来。 “属鄙人眼拙,阁下,莫非安汉公子弟?”站在王匡前面的一位吏者,主动的转过身来,一边行礼一边笑着问道。 处在前方,及左右的几个人,同时把耳朵树了起来,他们中的很多人没有参加上次的朝会。 外加上,王匡朝廷内部,也没有多少存在感。 安汉公家中的几个嫡子,他们偶尔也会见到出现在朝会上,经常上朝的人早已熟悉。比如,就在今春,安汉公长子王宇为黄门郎,乃皇帝近臣,可传达诏令,三子则为柱下令,四子乃在校尉营上班,就连老五,也因为王匡这个蝴蝶的翩翩起舞,命运发生了转折,现如今当上了羽林郎。 王匡则拱手道:“安汉公正乃家翁。不才王匡,兄台……” 一听此人叫王匡,很多人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可是做的那首勤农诗的农监长?”左面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知道自己失礼,那人再次躬身:“实不相瞒,吾乃大司农府籍田令金田,正是管理这籍田之事。” 原来是一个部门的,而且对方还是自己的上官。王匡一顿,向前面那一人失礼告罪,没有管对方渐渐消失的笑容,到是和这位籍田令攀谈起来。 此人的性情倒也朴实,颇合王匡的口味,尤其在听了对方官员长安乃至天下的农田治理后,他受益良多,这些终不是木简上能看到,对于此次上奏所言的大汉农业易制又多了几分把握。 当然,王匡可不能这么直白的说,我要革除你大司农的弊政,而是浅浅的向其灌输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为等会庭议打下基础,很可能会收获一名潜在的支持者。 “若匡有言之不善者,烦请上吏多多担待。” 金田看了眼王匡,大手一挥道:“只要王氏子为民为田,如长安传颂的那样,是个真真切切的为农官,金田自当支持!” 王匡嘴角微微上扬:“有上吏此话,匡喜不自胜。” 金田闻言一愣,心中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化作长长一叹。 天已经开始范亮,只听得正前方的宫人一声尖叫,浩浩汤汤的朝会队伍,纷纷向未央宫进发。 王匡再次将衣冠整理了一遍,他跟着人潮,慢慢向前涌去。 按照正常的朝议节奏走,在百官向天下之主见礼后,各自落座。 王匡这次倒是没有第一次那样幸运落座,此次他只得和那些低阶的官吏一样,站在大殿的最后方。 朝议宫殿的门自是没有关闭,由于官服并不保暖,冷呼呼的风吹过,让人身心巨冷,尤其这么一大早本应该暖被窝的情况下。 虽然离得远,但好在能大致听清前方传来的声音,还能看见那些起奏人的身影。 当先便是王舜的声音:“臣王舜拜太皇太后陛下,拜皇帝陛下,臣有启奏。” “讲。”元后清冷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王舜躬身而立,奏曰:“安汉公有,春秋列功德之义,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其次有立言,唯至德大贤然后能之。其在人臣,则生有大赏,终为宗臣,殷之伊尹,周之周公是也!” 太保兼大司马的话刚刚落下,朝堂上顿时人声鼎沸。 王匡身在最后面,隐隐约约能听得懂这位叔父潜在的意思,这是要求按照周和殷的规格,对王莽进行大赏,也是为昨夜所说的“宰衡”造势。 果不其然,王舜的话落下不久,朝堂上有超过半数的臣子起身,纷纷向元后进言,对安汉公加官进爵,并赐予“上公”的封赏。 这中间倒也出现了不少不同的声音,但在汹涌的支持者面前,被抨击的体无完肤。 “臣陈崇请奏,安汉公之功绩,自大汉立国以来,无几人能及,臣请愿,加安汉公为‘宰衡’,位在诸侯王之上。”陈崇的话,自是将整个庭议带到了高潮。 只在此时,那位在第一的父亲却忽然出面,向上首的元后和皇帝一礼,辞道:“鄙臣之所为,皆为大汉,请恕鄙臣不能受。” 因是第一次上奏,这事便被压了下去,王匡也没想到自己能见到这史书有名的一幕。 心中对于父亲城府的深厚,又加深了几分。 姑且不论对错,从此事能够看出,父亲已然控制了大部分的朝政,恐怕等宰衡一加封,将真实的架空刘皇氏了。 王匡不知道是喜还是该忧,说实话,他对于大汉是充满感情的,这是华夏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之一。但同时,也对于改制充满期待。 不一会儿,在王莽的当先启奏后,庭议的第二项,关于“风俗使者”的决议自是通过。 站在末尾的王匡到是变得再次紧张,他知道正戏来了。自己写的那封奏书,若无意外,此时应该已经摆在了元后的案几上,果不其然,只听那大司马王舜再次起身,和王莽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 “今有门下吏王匡,奏曰,谏黄河移道,谏大汉农业改制,请元后定夺。” “此事……唯群臣庭议。” 元后言毕,一黄门侍郎自帘后出来,手里拿着奏章,想必是要当庭宣读。 王匡离得远,却也能看到对方的大致面孔,目光顿时一凝,有点出乎意料。 “此人,乃是大兄?” 第66章 庭议(三) “……臣闻:大旱之后,定有大涝。先不论上林宛前年堤溃之事,但以黄河近五十年之水患,便不可不治,不可不防!” 朝堂议事,又称为庭议,是源于高后,而后每有大事,均依于此例。 《汉书·匈奴传》有言:高皇后尝忿匈奴,羣臣庭议,樊哙请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曰:‘哙可斩也,妄阿顺指!’ 王宇念完后,躬身退出。 此时,朝里一些的权贵起初对于王匡所奏之事,并不在意,甚至嘲笑他一个小小的农监长就妄议国家大事,实在是不自量力,但当安汉公起身复议后,性质就变了。 抛开心中的其他想法,他们同时有了个猜测,此子莫非得安汉公之授意? 一些见风使舵之人,甚至连忙改变了态度,遂将自己的节操抛弃。 “臣以为此事,可。” 在发表了自己的政见后,王莽退后了原处,微微闭目。 只是在王匡偶尔说到他满意之处时,点了点头。 门下人似乎瞬间得了暗示,纷纷进言。 就这样,在朝堂不断迂回的讨论中,黄河移道之事,被拍板了,但具体的细节,自有人去做,朝议本就是确定一个大体的方向,否则养着那些小吏为了什么? 朝着上首的元后和皇帝行礼后,王匡当先进言道:“大汉虽有《厩律》,但意在圈养耕牛和战马,作为食用鸡鸭羊等牲畜得不到重视,实乃天下之损失。 更何况,大汉富有四海,可形成规模养殖,与农业种植区分开来,物尽其用,也可解决饥荒之患,那肉制品亦可作为军粮备选。 故,鄙臣上书言农业改制,畜牧业本为农业重要一环,请求朝议,下发政令,可使北疆,天山等地筹建‘牧场’,同时各地可新建畜牧之所。 甚至,庞大的水域,亦可新建‘渔场’。” 王匡的话,让人眼前一亮。 在大汉,鸡鸭等可以食用的牲畜大部分都是散养,而且养的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以种田为主,这时候,还没有形成规模养殖。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朝廷把畜牧业也重视起来,不要单单只顾着种田,大好的资源放着不用,岂能不是一种浪费? 王匡这还没说那东海里还有好多的鱼,都是可以食用的大鱼,若有朝一日解决了运输问题,全大汉的人,说不定都能喝上鲜美的鱼汤…… 王匡准备退下,看群臣反应不大,想来这畜牧业的发展急不得。他打算等王家庄子做出成效,到时候,自会有人争相模仿。 今日的奏书里,那黄河治理之事已有了定论,他的使命差不多完成了,也算是解决了心里的一个忧患。 事实也正是如此,大殿内的许多人处于矛盾的状态。因为有了上一封奏书的经验,大部分朝臣都也不敢做第一个出头鸟,他们有些摸不清安汉公的态度,当然不能轻易表态。 但偏偏有人看王匡不爽,更贴切的说,是看王莽等王党人不爽。 却又有一人站起,正是姚白的父亲姚尚书令,其道:“荒谬,此奏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大汉农业之事,乃国之大事。且自高祖以来,便无变革,汝为一农监,何出荒谬之言?” “尚书令此言当为大谬。”王匡面色无惧道。 “呵!”尚书令姚大人轻呵一声,似是不屑回答。但实际上,他对于农业之事,关注的并不多。 “竖子岂敢妄言!”尚书令身后一人起身,怒而指他。 王匡摇了摇头,似在感叹:“国朝动荡,举国灾荒,农事不振。皆因你等目光短浅!尔等为臣乎?置太皇太后何出?置皇帝陛下何出?置天下黎民百姓于何出?” 这官吏明显被王匡的声音惊到了,支支吾吾的美说出话来,只听王匡继续道:“农业之疾,且不论土地兼并之症,大汉朝已病入膏肓!我王匡,虽为斗升小吏,今入得朝堂,愿效仿比干,因畜牧之益,为天下谏!” 比干,乃帝辛王叔,殷商重臣,主张发展农牧业,富国强兵。但在公元前1030年,纣王误信谣言,将比干的心挖了出来…… 下一瞬,所有人都近乎静止,连王莽也望了过来。 好小子! 够猖狂啊! 这是把皇帝比作了殷商?还是说元后…… 许多人都回过了味,默默在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甚至连帘后那斟茶的声音也消失了,而坐在上首的刘衎,此时已然脸红一片,偏偏想要反驳,但瞥了眼身后帘子和不远处的重臣,默默叹了口气。 “我只是个傀儡,嫣儿说得对,若我是个普通人就好了。 眼前的形式,王匡心中早有预想,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说的“狂言”圆回来,否则今后会成为朝野的笑柄。 他额头已有冷汗低落,但依然站的笔直。用几息的时间调节好状态,咬字清晰道:“食者,乃生民之源,天下治乱,国家废兴存亡之本也。若农人无地且不说,若有地,而不发挥其效益,实为大大的不妥。 自先秦以来,国朝向来重农,但只是重农而已,畜牧业,养殖业等诸业,依然仅为副业,且长久不得重视,殊不知乃大的不幸。 兴许有人会说,猪羊等物需食粮食,而国家粮食不足,匡且论此言大为不妥,粮食是可以助牲畜生长,但并非全部,秸秆,青草,树叶亦可食之。 甚至已有人在研究‘猪料’,正如我奏书所言,大汉之农畜业需要进步,而非固守成规。 试想一下,当农畜牧业结合发展后,又会有多少百姓免于饥荒之难? 庆阳便为一例,今早籍田令便于我说道过此事。 只因其在重视农业的同时,发展畜牧业,前两年的大旱,饿死者甚少。” “臣下所言之事,有籍田令可以作证。” 金田神色怪异的瞅了眼王匡,他知道这是庭议,不能枉加开口,心中暗道:罢了罢了,今日且就为他背一会书吧! “农监长所言非虚,吾确也说过。” 第67章 庭议(四) “既如此,便令大司农先定出政策,而后再长安实行,若真无大弊,可在天下实行,并修以《厩律》。“ 忽而,大殿上,传出元后不带丝毫感情的话语,关于农业问题的奏事算是被定调了。 这样的结果,是令王匡满意的。让他没想到元后这么果断,但也太容易了吧? 外朝议结束后,那些重臣纷纷进入后殿,进行内朝议。 不知是托了王莽的福,还是他今日太过锋芒毕露,元后竟然派遣宫人令他共同参与。 元后不怕王匡有才,只论地位,这天下除了皇帝,就数她最大。 在这个儒学盛行,父为子纲,君为臣纲的时代里,一言一行都可定人生死。 先前,之所以不计较王匡的言行,不单单是她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王莽的儿子,更重要的是,她被这天下的饥荒吓怕了。 若再来一场如元始二年的旱灾,说不定大汉就彻底亡了,现在只要有一丝改变的机会,便不能放过。 待群臣坐下后,她又拿起了案几上王匡的奏书:“朕见你这奏书,里里外外还透露着其他想法,再说说吧!” 王匡依旧没有座位,站了三个多时辰,依旧在最后面站着,眼巴巴看着前面十几个大佬坐着,只好强打起精神:“启禀太皇太后,下吏以为,规模性的畜牧养殖业,当以不破坏作物生产为向导,继而可开发农庄。 长安恰有一地,适合此业发展。” 见参见内朝议的大佬,包括上座两位天下最尊贵的人看向自己,王匡底气十足的答道:“正是长陵,内有上林宛,外有山丘与河流…… 天时地利人和,下吏愿为天下先,在此试验!” “大司农,汝看如何?” “臣无异议,定会全力支持农监长之行为。”大司农年近六十,算是三朝元老,他为人一向随和,不争权夺势。 至此,两封奏书之事,对于王匡而言,才算是真正告一段落。 但内朝议并没有告一段落,接下来几位重臣又与太皇太后讨论了西南战事,从他们口中得知,大汉军队此时几乎完全平叛,西羌之乱终于结束,但接下来的治理,还需大司马府拿出一个章程。 王莽则进言到,可移居中原之流民于西南偏僻之地,充实人口,再设置以诸县分而治之。 正如孔子所说,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 作为儒士,王莽同样认可这句话。 “可,等夷狄之乱彻底平息,便准备迁居之事,至于设县,及县令和县尉之任免,由大司徒负责,县城至建造,民生之迁徙,由大司空负责。” “臣等遵命。”坐在最前面的两人站了起来,躬身一礼道。 之后,大司马王舜又谈了西域大秦之事,原是大秦派遣了使者前来,再有两三日便会抵达长安,这次同行的,居然有一个王子。 “据西域都护府来信,此次派遣来的王子,名曰皮娜。” 皮娜? 莫不是大阿格里皮娜? 等等! 若真的西方中的那位名人,那可真的有趣了。 大阿格里皮娜,全名尤利娅·维普萨尼亚·阿格里皮娜,乃是屋大维的外甥女,大秦(罗马帝国)统帅阿格里帕与尤利娅的女儿,当然,关于大阿格里皮娜的不止这些,最著名的当属她的儿子,那位被“誉为”暴君的儿子—卡里古拉。 但大阿格里皮娜明明是个女子,生于公元前十三年,比王匡大三岁,而来自西域都护府的消息,是位王子。 王匡不敢乱加猜测,他心中默默记下皮娜这个人,等她来到长安打探一下便可知晓,另外,对方还要进太学……她来大汉,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王匡思考着其他事,一直站在最后看着地面,直到内朝议结束,朝臣纷纷离开,他将视野才带了回来。 抬头发现父亲给了自己一个眼神,这是示意他留下来,莫非还有其他事情? 等朝臣都离开了,转眼议事房中只剩下刘衎,还有元后,以及王莽父子俩。 侍从将案几撤下,只听前方的元后笑着道:“来,走近些,让姑祖母瞧瞧!” 王匡无奈走近,被元后看的有些不自在,按理说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叫了,还是王莽踹了他一脚:“还不快见过你姑祖母?” 这力道之大,出乎王匡的预料,他顺势往前一趴,叩首道:“侄孙见过姑祖母!” “好好好!”元后连说三个好,态度愈加和蔼。 又问王匡庄子之事,接着就听一直沉默的刘衎说道:“祖母,朕与表兄许久未见,想聊会天。” 刘衎低着头,他似乎对这个祖母很是惧怕,至少在说着话的时候,双手微微有些颤栗。 元后深深看了眼刘衎,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皇帝有令,汝且去吧!” “诺。” 王匡小步跟着刘衎离开。 后殿内,等侍从重新摆上了瓜果,元后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巨君当真藏拙,你这六子可不如传言那般不堪,为何不早点为朝廷所用。” “姑母说笑了,犬子之改变,侄儿也是近日才发现,不过还是继承了之前的莽撞性子,做事毫有些毛手毛脚,但总归……长大了!”王莽又想起了李少君之事,捋了捋美须,他面有异色道。 当无外臣时,两人以姑侄相称。 “哦?” …… 离开未央宫的议事殿,刘衎整个人如同活了一般,不在那么惶恐和死板。 转了两个弯,前面有个花园,屏蔽左右,只剩下亲信太监跟着。 “呵,朕以为这某人眼中没了我这个皇帝。”刘衎嘴角微微上扬,想学着尚书令的口气呵斥王匡,却端端的少了那份威严。 见王匡不甚在意,他自讨了个没趣,刘衎便继续道:“不过,你能让朕在于嫣儿成亲前相见一面,姑且不论你的罪过了。话说,你今日之所为,可与平日的蛰伏大为不同啊!” 却见王匡一字一板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刘衎眨了眨眼,狐狸也有讲君子仁义的时候?我信你才怪咧! “说人话!” “不瞒陛下,这就是人话。” “那我且问你,如今朝政被你王氏把守,我刘汉还有活路吗?” 第68章 庭议(五) 平心而论,王匡觉得刘衎只要能够顺利长大并亲政,不说成为一代明君,但成为仁君定是不会错的。 但现实里,无论是元后,还是父亲王莽都不会给他机会。 只有真正享受了权利的人,才会知道权利的美妙。 只要有机会,天下之主谁都想得到? 有的为了享受他带来的一切,有的为了借助这个地位,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汉高后,汉武帝…… 来到了大汉,有时候连王匡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若把这天下比作牢笼,他只是这牢笼中一只不起眼的鸟,只不过稍微有些不同,变成了一只变异的鸟。 所以,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回答刘衎的话,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故而言之:“臣不知。” “不知?你当然知道,只是不敢说吧! 这世上恐怕只有祖母蒙在鼓里,如你王氏之心,路人皆知。或许这天下人,巴不得那样。 我母有何错?我舅舅卫氏又有何错? 呵呵,这天下,或许自朕登基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我刘氏天下了,朕不服!真不要做亡国奴!” 王匡皱了皱眉,隐隐觉得这刘衎和他几月前见的有所不同,甚至可以说整个人都有点魔怔了,这样会出大事的! 不光王匡这么认为,就连他身后的亲信胡汤亦有察觉,似乎从那位在宫中当值开始的…… “陛下,慎言之。”察觉有侍卫从远处赶过来,胡汤急忙提醒道。 奈何刘衎根本不听劝,指着王匡,指着身后的高墙:“朕不会放弃的,朕要让刘氏祖宗看到,大汉将在朕的脚下,再次中兴! 哈哈,一定会的!” 刘衎这是吃了什么药! 这是王匡的第一感觉,他预料到了什么,本想再劝一下,见皇帝怒发冲冠的模样,最后只化作一丝长叹。 在宫人的引路下,他走出了未央宫,沐浴在阳光下,回头望向那高高的宫墙,自小生活在那里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王莽的车驾早就不见了,想必已离开了宫城,去太傅府办公了,他只能步行找辆马车。 但刚离开未央宫前的台阶,便看见前方走来一群人,他们边走边呐喊着。 “游街?” 王匡好整以暇的站在路边,这游行队伍如一条长龙,少说也有近万人,有穿着青衫的士子,有穿着朝服的官员,还有平民百姓。 他们的诉求只有一个,要求给予王莽以“上公”的封赏。 路过的百姓亦为之喝彩,人越来越多,因为害怕引起骚乱,未央宫四周顿时戒严,有将军驻守之。 等王匡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头发都有些杂乱,额头满是汗珠。 “阿翁还真是……得民心啊!” 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上下其手的摸了摸衣衫内外,有些哭笑不得。 “这今日,居然还真的遭贼了。” 庄子在长安城开的有十几家店铺,王匡大致记得最初开的那几家位置,赶到最近的一家,问掌柜的要了些钱财,便找了家饭馆,美美的吃了碗汤饼。 自早晨站到午时,他是又累又饿,这顿饭吃的再香不过。 南方人爱吃米,北方人爱吃面。 王匡虽是南方人,但对于面条却是爱的多一些。 雇了辆马车,王匡打算先返回庄子,接下来除了安排那上林宛的畜牧业发展之事,还要准备太学的入学。 当真是一入官场深似海,忙里偷闲得几回。 “畜牧业之事,不能找当地的乡绅,他们大抵是不会合作,我可以召集长安附近新搬迁的流民,借用上林宛的荒地平原放牧,并逐渐扩大养殖的范围,待利益链条成熟,我就不相信他们不心动! 这两日就要拿下方案,等入学后,可派遣人前去传令。” 有了元后的背书,还有大司农的帮衬,另有长陵县令杜闲的辅助,王匡对于此事并不担心。 没想到刚刚回到庄子,没来及喘口气,崔良便急匆匆跑了过来,满脸激动道:“小郎,成了!” “什么成了?” 经过问询后,王匡才知道,崔良所说的成了,是玉米成了! 密闭的温室里没有蜜蜂蝴蝶,只能人工授粉,而后经过这近一个半月的成长,苞也发黄后,终是抵达了成熟期。 “老八一早下山告诉了奴,听他言之,那玉米果穗苞叶松散,且籽粒硬化,他轻轻的掐了一下,发现完全掐不动。” “随我上山看看。” 玉米成熟后,应及时的处理秸秆,防止其化蛹。 庄子的人见小郎回来了,纷纷打招呼,哪知小郎溜的贼快,他们都满脸狐疑。 田亩上,冯橙橙刚刚从屋里跑出来,见小郎不见了,狠狠的跺了跺脚,想起阿翁昨天说的话,冯橙橙又羞红了脸。 增母,王晔,徐徐等人也纷纷走出了屋子,望向了北山,只有陈小妹满脸兴奋道:“小郎说过,等玉米长大,烤玉米很好吃的!” 玉米确实是熟了,成熟的玉米很硬,那籽粒的尖端已经出现了黑层。 面对庄子少年的眼光,王匡点了点头。 “真的成了!” 一片欢呼从北山的暖棚中传出,而后便是收割,扳下的玉米被整齐的放置,那些负责背下山的少年,动作感觉比女子轻柔小心,他们可是知道,这里面耗费了小郎无数的心血。 虽然很想尝一尝什么味道,但小郎可有言在先,今年不成,谁若偷吃一个玉米,罚他不吃不喝三个月,那还不得饿死! 和众人一同下山,看着他们采摘的玉米,纵使有万般心思,此时也放了下来。 “未来,会长得更多,更大,让全天都吃得上!” 王家庄子终不是不透风的墙,尤其那些请来的临时工,也不知怎么就把这则消息传了出去。 何为玉米? 似乎是某种作物,能比得上粟? 昨日刚谈农业改制,今日便有玉米现世,再加上曲辕犁,还有奏书里说的“水车”,这王家庄子,莫非真是为农业而生? 重农抑商,当权者并不排斥农业的发展,乐见其成,他们甚至希望这样的王家庄子多一些。 包括王莽在内的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他们同样在深思。 却不知,一个“食”代的大杀器,已在大汉生根发芽…… 第69章 游子远行 玉米成熟这件事,王匡没有打算大加炫耀,他打算等今年这一季成熟后,再正式向朝廷上书。 长安的许多人也处于观望状态,包括王莽。 但庄子不一样,他们按照小郎的要求,专门找了个干燥通风的大房子,把玉米当新娘子一样好生伺候着,没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何不妥。 为了避免在剥粒的时候,损坏种子,王匡要求在屋子里将玉米凉上几天,阴历三月初就可以种玉米,时间上刚刚好。 等长长暖棚里的所有玉米全部收割后,一共装了十箩筐,毕竟得到种子有限,但就是那小小的几斤,却得到了超过几十倍的收获,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了。 除了后面进庄子的那群少年,庄子里诸如虎子,王八等人,是亲眼看着小郎一步一步培养玉米的,这种收获,已经算得上是天下奇观。 忙碌了一个下午,把所有事处理完毕,与母亲说了会话,并告知她,父亲同意其和姐姐留在长安后,便在冯橙橙的服侍下洗了脚,穿着布鞋,坐在书桌边,写着接下来关于上林宛,农牧业治理的方案。 冯橙橙碾了会墨,小丫头哈欠连天,白天的时候东奔西跑为王匡把衣服洗干净了,现在累的不行。 “先去睡吧,等会我自己睡了。” “啊……那俾子明早再来服侍您。”见小郎说完话,便不理自己了,冯橙橙又打了个哈欠,临行前俏皮的撅了噘嘴,然后关上了门。 咚咚! 不一会儿,传来敲门声,等人进来后,才发现是长高不少的陈林,小伙子已经十三了,只比王匡小一岁,但比王匡要高上十厘米,不知道他确切年纪的人,很可能会把他当做十五六岁的少年。 “小郎,陈林想要离开庄子。”陈林单刀直入。 王匡沉默了一会:“还回来吗?” “会的,您说的那些我都记得,我还记得我们刚开始的一穷二白。但现在,您看看现在谁不向往王家庄子的富庶?” “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小郎这两者皆不是……”读了书之后,陈林确实变得聪明不少,甚至能引经据典。 长大了,说不定会成为一名能吏。 陈林难得交心,把他那些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王匡,包括那些想要离去的原因,毕竟只要是正常人,没有人会想着离开拥有美好生活的王家庄子。 对于家里的小郎,他是信任的。 “其实在很多的时候,我都觉得小郎您应该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我能感觉到您骨子里的傲,以及脑海里的博学。但我相信您说的那些话!” “陈林很自私,陈林也饿怕了,所以,想去找到更多的作物,如您说的土豆,红薯……” 王匡没有回答陈林的话,他再次问道:“你真要去那遥远的大秦,甚至更西的地方?” “陈林很确定。” 言毕,他再次看向陈林,这个略显稚气,却满怀憧憬的少年。 果然是少年人的向往,自从上次他向父亲提及玉米之事,也不知对方派的人到哪了,说不定半路遇到流寇,命丧黄泉。 西域,可不太平,那里的马贼比大汉的凶猛多了,而且自从大秦军队占领道大月氏后,各种反叛的队伍,比比皆是,可以说现在的西域,处处是战火,处处是危险。 王匡内心深处并不想让陈林冒险,但看对方坚定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并不能阻止。 记得初见陈氏兄妹时,他们的无助与懵懂,到现在的独立与思考,果然是长大了。 他王匡同样长大了,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尽管前路充满荆棘…… “如果一定要去的,务必要答应我一件事。” 见陈林望过来,他郑重道:“活着回来。” “还有临走前,记得来我这一趟,有东西交给你,兴许能帮助你去极西之地,免些苦难。” “陈林记得了!” “但请小郎也答应陈林一件事,且照顾好我家小妹。” 陈林没有立下什么报恩之说,他熟知小郎的性情,这确实很没必要。 大恩不言谢,心诚比一切都重要。 深夜里,那脚步声渐渐消失。 …… 长安城外,十里亭。 从这里翻过山丘,越过高原,便是广袤的西域。 陈林走了,带着一匹老马,拿着王匡给他画的简易地图,还有些残缺的常识。 世界那么大,他想去见见大汉外的庞大世界,这个属于年轻人的世界。 陈林能不能活着,他不知道。 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料事如神。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妙哉妙哉,我景丹在王氏子家,又得一名句,岂不妙哉!这句可曾告知他人?”景丹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兴奋的挥了挥手。 见王匡摇了摇头。 景丹自问自答道:“未曾?那便赠与我如何?” 王匡思忖片刻,也不拒绝,点了点头,说出了一个字:“好。” 路过景丹,他旁若无物的离开了,就这样跑了…… “等等,你是看不起我景丹是不,见你豁达的份上,我可帮你说服内府,另其将上林宛拱手让之,如何?” 因为王匡此次外出骑着枣红马,而景丹不知哪里弄了一头毛驴,走的很慢,只好高声问道。 远处,传来王匡的回音:“如此甚好!” “你又在匡我,欺负我景丹不占人便宜?” 景丹反应很及时,他面色一僵,懊恼的道,枉他以巧辩名之,如今却照了这狐狸的道。 接着,他踢了踢小毛驴的屁股。 这家伙,走的太慢了,都有些跟不上前面那人的步伐。 他景丹,可不能落人后头! 哪知王匡却专门等在了前方,等景丹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后,指着长安城外,那些列队的士族,已经有了些猜测,但还是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大事?” “当然,我们的王大才子心在两封奏书,为国为民之事,当然不知晓这种小事。” 王匡耐心听着,似是没有察觉到景丹暗暗的嘲讽。 “大秦使者今日到了,大鸿胪寺卿正在等候。” 汉初,改秦代典客为太行令,主外宾之事,在武帝之时,又改名为大鸿胪,直到沿用此时。 “不信你看,大秦使者来了!”景丹忽而指向正前方。 一队穿着奇装怪服的人正在走来,而王匡的目光在不知不觉间凝固。 他遇到了个熟人! 第70章 大秦使团 “还真的让他跑掉了。” 此人正是半年前在南阳时,见过的乌拉,那些大秦贼人中的一员,摇身一变成了使者。 乌拉的逃离,里面没有猫腻,王匡打死也不相信。 他眯了眯眼,倒也没说什么,目光跟着大秦使团移动,只要他这次还在使团里,就怎么样也跑不掉的。 长安城共十二座城门,每个方位各三门,每门共有三个门道。 大秦使者今日走的是洛城门,门宽只有三十多米,比起宽约五十多米的霸城门,显得有些小家子,也不知是不是官吏专门这样安排的。 “看到没,最中间,应是此次前来长安的大秦王子!”景丹骑着小毛驴跟在王匡身后,两只眼睛放着光道。 骑着坐骑,两人的视野倒也还算宽阔,前方则是密密麻麻围观的人头。 看热闹这种事,不分古今。 大秦使者如同一条长龙,此次来大汉长安,算上随行的护卫,少说也有一百多人,里面不乏很多西域美女。 由于太学开学临近,还有不少的士子夹杂在里面,欢呼雀跃,还摇头晃脑的吟唱诗经。 因为围观的长安百姓很多,导致大秦使团入城的速度很慢。 “你相信吗?我景丹百分之百确定那所谓的王子是女扮男装,这种人,我可见的多了,练就了一双慧眼。” 似乎没有看见景丹揶揄的眼神,王匡认真听着。 从外表上看,这大秦王子端的秀丽无比,英姿飒爽,但大秦人亦通晓易容之术,这也是王匡不敢确定的原因。 毕竟,古人好女扮男装。王匡现在才发现,连外国人也不例外。 但现在景丹这么说了,还真的有可能是记忆中的那位名人,这可就变得有趣了。 王匡没有随着人流涌入长安,他今日约了大司农金田相见,而金田这段时间正好在视察长陵这边的春耕,却也顺路。 留的景丹一人在洛城门外看热闹,小红则撒气脚丫子,如一阵风般把他带回了庄子。 庄子前的地界上,今日夫子不在,几个少年正在种蒜,如今从萧氏买来的千亩荒地,已完全整改完毕,被划分为蔬菜区,种植区,试验区。 “见了表叔,怎么感觉像见了狼一样?”王匡下了马,在地头看了一会,发现少年们发明了短尺,每种一个大蒜,就会量一下间距。 这种处女座的情怀,大概率是从景丹那里学道。 “表叔。”小侄子增磊弱弱道,缩了缩脑袋,他很怕王匡,但另一方面,自从来到庄子后,除了对表叔有些惧怕外,他很喜欢这里,甚至乐不思家。 “我前些日子,听阿母说,你不愿回家?”不等增磊开口,王匡以长辈的口吻,继续道:“这可不行,我准你每十日回家一趟,另外长大了,多给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侄子遵命。” 王匡点了点头,牵着枣红马慢慢离开了地头。 作为当朝籍田令,金田很忙,他不可能视察长陵的所有田亩,在官吏的陪同下,他只挑选些粮食种植的重要区域,即使这样,等他来到王家庄子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陪同他参加了庄子的田地,看了种植的作物蔬菜,而后来到堆满玉米的房间。 “此玉米亩产几何?” “回禀上吏,若是土地肥沃之地,亩产千斤不在话下,但即使是土地僻壤之地,只要施肥得当,七八百斤自不在话下。” “这么多?”金田惊为天人。 “可愿交由我大司农府处理?” 哪知王匡摇了摇头,指着远方平整的土地,还有堆积的粪料道:“非是下吏不信任籍田令,实则庄子对于玉米生长有了经验,等来年种子多后,自会交由大司农府推广天下。” “好!汝若需要人力,尽管开口。” 得知有玉米这种高产作物后,金田的心情不自觉好了些,主动问道:“汝上次谏言的畜牧业发展,即农业改制,可有具体的章程,太皇太后陛下可是很关注的,大司农也令吾配合之。” “且听下吏细细道来!” 把金田邀请到院子的石桌边,王匡让人拿了一壶茶后,亲自给金田到了一杯。 “下吏想聚长安流民,让他们作为主要劳动力,筹建这些畜牧养殖厂,而地点就在上林宛周边。” “流民?” “流民也是民,只需有人严加管辖,且畜牧之收益,也会让他们心生满足,上吏并不需要担心动乱,且,上林宛附近可是有羽林郎驻守,也可监视之。” “此,不失为好方法,但这管理流民的人选?” “我王家庄子有善养牲畜者,自会管理生产,也需要汇报。另有这上林宛乃皇家园林,还需上吏前去交涉……” 见金田已有深思之意,王匡拍了拍手,早有人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来,这是他准备好的金子,足足十金。 “汝这是何意?” 慢慢放在金田的面前,信心十足道:“下吏愿使这上林宛产出,五成交由内府,还请上吏说服之。” 金田眼睛眯了眯,在离去之时,说道:“吾自会尽力,但这金子,却是不能要。” 茶水还没凉透,景丹便骑着小毛驴回来了。 “中午你走后,我去了一趟少府,事已成了!”景丹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他的眼睛一直瞟向别处,似乎有些心虚,不敢正视王匡。 在王匡的注视下,景丹咳嗽道:“我给他们说了,王家庄子,愿每年出一千缗,租下上林宛……上林宛所有的产出,你王家庄子独占四成。” 王匡觉得自己生无可恋,他很怀疑对方是不是史上那个能言巧辩的景丹,本来上林宛这锅粥都熬好了,偏偏…… 一千缗啊,就这样没了! “我怎么你哭吧着的脸,像空中那朵云?我可是帮你争取到了天大的好处!” 王匡长出一口气,他在思考要不要给庄子换个夫子:“其实,你每次抬头不一定都能看见云的,每次看见的是天。” 景丹抬头看了看,发现那朵云飘远了,还真的是天,他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汝,不失为一代骚人!看当真透彻!” …… 转眼,也到了他入太学那一日。 王家庄子整装待发,为了照顾小郎的起居,不光冯橙橙去了,还带了另外两个少年,至于拉着的行李,足足有三驾马车。 也在同一天,大秦使者觐见大汉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 递上了大秦帝国皇帝,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的国书。 第486章 运筹帷幄之中 每个将走或者正在走的路,都不一定是一成不变的。 刘秀脚下的路是如此,王匡脚下的路同样如此。 两天以前,在安息国国师汗可行的迎接下,已经抵达安息国都番兜城的王匡一行,原本于进入安息国王宫,接受安息国国王阿尔达班二世的会见。 “集域外之财于大新!这才是真正的老成谋国之手段! 邓禹,岑彭等人,自是全程参与了这场座谈会,二人均看出来,这里面对于大新国蕴藏着的巨大利益,也为王匡的真实用意感到心惊。 西域商贾们,也是收获巨大,尤其在王匡把前世做演讲的口才拿出来,把大新丰富的物产和工艺制品道出来的时候,处在安息之地的外邦商贾们,恨不得插上飞翔的翅膀,亲自去大新看看。 这场“座谈会”下来,得知大新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并保证他们的安全和交易,还有将中央钱行引入域外的想法后,这些远在异乡的大新商贾们,显得异常兴奋,更加坚定继续在域外发财的想法。 与会者,除了本的汉人商贾,还邀请了对大新商贸感兴趣的许多西域商贾。 安息国王无暇接见,也不是说王匡带领着使团在番兜城内纯属闲逛。他这数来,还抽出时间,召集了番兜城内的汉人商贾,于城中最显赫的酒肆,也是王家商肆开设的外邦酒肆里举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座谈会”。 奄蔡和康居隔着威海,中央只有一处内海隔绝,这种大国的缓冲区域还是太小了,与大新的西域战略也是大不相符。这也是为何王匡没有直接参与奄蔡之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从长远看,于大新而言,反而是好事,王匡甚至暗自希望大秦国内拒绝皮娜的提议,使之真·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若想实际且长久的控制奄蔡,使之真正的融入大秦的行政体系中,在王匡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除非,大秦帝国的实际掌控者,能下定决心。但想到大秦国不断变化着的国内政治环境,这种想法就变成了奢望。 这是利益选择的结果。 或许是天意,在王匡看来,皮娜的这个时机相当好,大秦适逢于阿特罗国受挫,那就表明会用其他之地的利益来弥补受损的利益,皮娜递上来的这个梯子,更好的使之往上爬,进而,可以对所有的大秦人有所交代。 反之,皮娜的一切“表演”和她所献上的“礼物”纯属白忙活了。 要是真的派了大秦兵卒前来接管,收下这份“礼物”,自是承认了皮娜继承者份,也标志着皮娜有资格争夺大秦国的最高权力。 大秦君王,皮娜的父亲屋大维,包括大秦国内的臣子和将军们,是否会同意?也是反应出他们对于皮娜的态度。 这样的结果,并不让人意外。被战火摧残了奄蔡,尚未用的了几年时间恢复,另有其国内各自为战,也是因此,给雇佣卒可乘之机。可能再用大半月的时间,强悍的雇佣卒就能以强悍的姿势横扫整个奄蔡,而据王匡得到的可靠消息,皮娜为了保住战果,已是向大秦国内提出了请求,请求派来大秦士兵再次接管这片富饶的塞上之地。 转眼,与皮娜分离半月之期过去。半月后,王匡等人自是不能北上回合,而不出他之前所料,凭着手里的数千虎狼之师,皮娜在短短的半月时间内,就攻占了奄蔡的大部,并占领了奄蔡的中心,温那城。 接下来的数内,安息王依然忙着前方的战事,无暇顾及王匡,几次听卡萨尼的介绍说,安息国和大秦国的战事似是到了关键的时刻,前来偷袭的大秦人因处于当地的安息将士的阻止,未能更进一步的占据阿特罗国,双方陷入了胶着之态。 真想有机会了去大新看看,看看这个令无数人向往的国度。” “选取才能之辈,不看份地位,以才能和品德为依托,也是阁下说的德才兼备之人,这是多么好的方式啊!何愁家国不兴盛! 卡萨尼虽是惊讶,但王匡能听得出来,他对于这种选才的方式,还是颇为向往的。也间接的证明,这是个极具开放怀抱的年轻人,和王匡近段时间遇到的许多安息贵族大不相同。 安息现在还处于封建奴隶制社会,让比贵族低上许多份的平民黔首以作官吏,使之和他们同样的份,去管理内政,或是骑在他们的头上,那是不可想象之事。 在听到大新已是开启科举选才,无论贫穷富贵,皆有机会参与国家的管理时,卡萨尼的眼睛瞪得老大:“新皇果然非常人也!在我安息,此事根本不可想象!” 当王匡再度与之探讨了大新的儒家文化后,卡萨尼像个学子一样,马上正襟危坐,认真倾听。 其实在安息的其他城镇,还有比番兜城更为优美的景色,若非前线再次陷入战事,我也很愿意带领阁下去更远的地方,浏览更广泛的安息风景人物。” 哈哈,对于我国的石头建筑,阁下观察的很透彻啊! 通过译者的翻译,弄懂了王匡的赞美,卡萨尼顿觉脸上有光:“是吗? 这段时间,两人的交谈相对投缘,从不经意的话语间,能看的出来,这位安息王子对于大新的好奇。 这位叫卡萨尼的安息王子又来到他下榻的闲聊。 大新多是木质,或是砖混结构的建筑……” “王子下客气了,我与番兜城内游玩的很是愉快,这里于富饶的大新相比,更多了几分旁人无法触及的特色风,如我们脚下的石头建筑,这在大新是不常见到的。 其中的内幕,还是于这段时间相陪王匡的安息王子告知,看对方诚恳的意思,想来也是觉得有些过于失礼,并转达了阿尔达班的歉意。 谁知中途出了变故,大秦帝国于前两正式侵犯由安息国实际管治的阿特罗国。国王不得不紧急召集大臣们,商讨接下来的局势,对于大新使团的接见自然而然的被落下。 大王能想常人不能所想,做常人不能所做,属实乃国之栋梁,我等不如也!” 尤其是岑彭,感觉这一次西域之行,甚为值得。 就这么过了数,安息王终于是在安息王宫接待了大新使团一行人。 第488章 海外使馆 “叔父,这种好事,你真的不考虑下吗?放心,我不会想叔母打小报告的?” 从安息王宫出来了两,邓禹连带着跟了王匡两,经常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何止是邓禹,驿舍里其他人看王匡的眼神都怪怪的。 若无意外,这就是一场刺杀! 于桌子中央坐着的王匡,目光下移,右手看似不经意的抓住手边的筷子,来回转动,一边提高了警觉,一边想着对方会从哪里袭击他。 李信也是恍然,明白了方才食肆掌柜言语漏洞的原因,这是故意向他们预警,此人定是被威胁了。他心中暗道,禹哥儿那一脚踢得真好!否则我就闯大祸了。 包括程金在内的亲卫,都下意识的转动下,把王匡死死的防守于中间,预防着可能到来的袭击。 此等手势,也是王匡的贴亲卫才能明白的预警手势。 有敌人! 在廖帆躬离开后,他右手向下,接着往上一翻转,这看似是伸展手腕的平常动作,看在几个随行护卫的眼中,却是大不一样了。 “对,一切如旧,有劳廖掌柜的了!”王匡心思急速转动。。然后温和的笑着点头。 一旁随行的李信是个急子,原本正想反驳,却被旁边坐着的邓禹狠狠地踩了一脚。 王匡脑中连闪过三个问号,他们平里,于这永和食肆里,可是从未食用过着两种食物。 ??? 以往这个时候,廖帆在将王匡迎入包厢后,都会下去准备食物。今天却有些不同,廖帆并未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开口问询道:“大王可是和前几一样,食用扬州鲤鱼,常安烧饼?” 相熟过后,王匡也知晓廖帆本是大新蜀郡人,于居摄元年在西域安家后,就把一家老小带了过来,子过得算是舒心富足。 掌柜的,名叫廖帆,也是这家名叫“永和食肆”的主人亲自出来迎接,这段时来,因王匡是永和食肆的常客,外加廖帆上次也参加了新人商贾座谈会,故而能认出王匡。。且每次王匡前来,还都亲自下厨,以伺候之。 “大王,您来了?还是以前的包间,我已经派人给您收拾好了。” 何况是他这么每次进来数十人的大顾客。 顺道照顾下汉家人的生意,虽说这处汉家食肆每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但又有哪个人会嫌弃自己的顾客多呢? 王匡不是挑食之人。放在其他无汉家食肆之地,他还能将就一二,但现在既然好不容易家乡菜,又怎能错过? 与街面上汉家食肆内的食物相比,驿舍内的食物实在是让人吃不惯,到不是说驿舍的官吏没有好好招待他这个新使,纯属是有点吃厌了。 两以来,每次于手下人由使馆基地回来,王匡都会走过安洛街,偶尔兴趣使然,也会去旁边的汉家食肆内应付下肚子。 驿舍前所处的这条街,又被称之为安洛街,街的两侧,开着不少商肆,有贩卖香料的,也有贩卖丝绸玉器的,还有贩卖各色食物…… 人踩在上面,能听到哗啦啦的声音响动,如同乐师的击打。 深秋已过,番兜城内,专门用作外邦使者休憩的驿舍外,飘满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但越是往前看,越见前路漫漫,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他王匡已近二十五岁,放在前世,正是大学毕业,继续升学研究生,或是参加工作的年纪。今世今生,到也值了。 试问人生,又有几个十二年? 转眼一晃,来到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十二年。 “等我回去,令仪小轩小志他们,都该认不出我了。”王匡不由得苦笑着。 这一番行程下来,顺利的话,回到大新也要一年半载。 再过上三五,等番兜城之事忙完,王匡便打算北上奄蔡,与大秦人和雇佣卒回合后,往刻赤而去,经由里海,直接进入大秦…… 当时的两国高层,王匡与安息王只是谈了大致的方向,具体的问题,还需要底下人去做。 岑彭等三位学识渊博的太学士子,即被王匡叫去和安息官吏商讨关于库尔岛及其周边区域的领域划分问题。 今,正是他与前来负责督建的汉人商贾商讨建设细节的子。邓禹和李信闲来无事。。则是被抓了壮丁,打打下手。 于是,王匡不光亲自参与了设计,还在这划分的数百丈的开阔地带完成了实地的考察与奠基。 作为大新于外邦第一个使馆,大新国驻安息国使馆,具有着及其特殊的意义。 数月的时间内,自是要确保使馆的落成。 这件事,连带着上次他在宫廷中于安息王的谈话和决议内容一起被送回了常安,未央宫中的皇帝得到消息,最快怕也是到半月之后,而常驻新使的抵达,则可能要花费两月乃至于半年之久。 等建成后。。到是会有专门的大新官吏于此常驻,专门负责大新百姓在安息的一应事务。 图纸上方,清晰的划分着各种功能分区,包括安全关卡,面谈区,份验证去…… 双手中拿着一份他近一个月来开始构想的大使馆模样。 “考虑什么?还需要你向你叔母打小报告?只怕我这一答应,片刻间,就会弄得天下尽知。”王匡没好气的瞪了眼邓禹。 宫廷上的消息瞒不住所有人的耳朵,当夜回来,关于他的事迹便在驿舍,乃至于番兜城中流传。 阿尔达班没有想到王匡拒绝的那么果断。对于说王匡的提议,他也表示会慎重思考。 王匡当时就拒绝了阿尔达班的建议,不过,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为了大新和安息的联姻之盟,他还是间接的提出可以将安息公主下嫁给新太子,以示两国关系的重要。 原因很简单,安息王与大新联姻,然后阿尔达班包括安息王族内的人都相中了他,要下嫁的,据说是安息最得国王喜欢,年纪不过十六的朵拉公主。 “食物?还是真刀实枪的闯进来?亦或,两者兼有,使之更加保险些?” 思虑之时,他又给了邓禹一个眼色。 。 第489章 杀意 邓禹很有默契的站了起来,双手捂着肚子,大呼道:“哎呀呀,昨吃了不干不净之物,肚子疼死了! 叔父容我去去就来!” 他这声音之凄惨高亢,弄得两侧包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范围就进一步被缩了。 脑中把掌握的线索过了一边,王匡已有八成把握,这想对付他的人,大概率来自国内。 雇佣西域人……还是武功卓越的西域人,看杀手的手法,有些轻浮,不算老练之辈,只能是训练不久…… 此番他未使人留下活口,也是猜到了计划周密、隐藏于幕后之人断不会留下线索的。 能雇佣的了西域人,以之刺杀自己,敌饶来源,差不多有两种,一种是来自大新国内,一种是来自西域之地。 必须除掉这个敌人! 这一次还好,幸得廖帆的提醒,但若下一次对方再用同样手段,以弓弩远程而击呢? 单是凭借个饶武力,自是无法与不知所在的弓弩硬抗的。 让他不得不想到了数年前长街刺杀的那一步,与前次不同,这次匪人竟也用上了弓弩,这等大杀赡武器。 这次,实在是太过凶险了! 等回到护卫加强的驿舍,王匡才来得及送上一口气。 卡萨尼自无不可。 “伤亡者,皆是因我而起,还请下代为安葬。” 此番刺杀,到是连累不少其他一些在永和食肆内进食的无辜百姓,王匡却也干脆,给廖帆补偿后,再次拿出了千金,交由前来收拾残局的安息王子卡萨尼手郑 半个时辰过去,于食肆内外负隅顽抗的杀手尽数被清除。再得永和食肆主人廖帆的问话,果不出王匡所料,那群杀手用之妻儿的命加以威胁,好在其之妻女在杀手行动前,从两侧的房间顺利逃脱,并未得之赶尽杀绝。 桌面上的饭菜还是温状,能看到死死气从上冒出,融入到空气中,化作了菜饭的香味,混合着鲜血的味道,有种令人不出的范围。 王匡的眼睛眯了起来,手指不断敲打着桌角。 “程金,还有你们都出去由右侧支援,不用留活口。” 那些奋起刺杀的西域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在亲卫的护卫下,没有一个人能踏过门槛,皆被挤到了右侧的包厢之内,奋死顽抗。 时间过去了不到半刻,得到消息的安息**士,和在驿舍停留的近百名王匡亲卫就先后抵达了永和食肆,将之重重包围住。 这是一场计划充分的刺杀行动,王匡也幸好没有下楼,否则光凭着他手里的十多号人,能否顺利冲出去都是问题。 地面上渐渐被鲜血染红。 上方的打斗也让下方顿时的亲卫们察觉,纷纷准备冲上去支援,奈何一层的食肆里,有近二十个西域人起阻拦,更有弓弩从人群中出来。 不用外面的人汇报,程金第一时间命守在屋内的两人支援。 异变也正在此刻发生,从几名妇孺的背后,突然冲出了数十个强壮的西域人,他们的长刀用力的挥舞着,顿时,走廊上传来了惊剑 但他们没有妄动,因为走出来的是几个幼的孩童,还有几个女子。 处于外面的两个亲卫,第一时间发现了这种异常。 咔嚓,数十个呼吸后,两侧的包厢同时出现了咔咔的声音,有人打开了房门。 在饭菜摆放好,廖帆离开后,自是无人动筷,大家都默默的等待着时间流逝。在不了解匪人具体人数的大前提下,亦是在等待敌人先行出手。 香喷喷的饭菜陆续呈上桌子,于这塞外,王匡向来是没有架子的人,更是与邓禹和李信同桌食用。 王匡进入食肆内部,于食肆的其他地方,不可能没有随行的影卫加以隐藏防止突然事件的发生。 不消半刻,邓禹回来,他默默的点零头,看来是把这里的况传递出去了。 等包厢里的“气味”散的差不多了,王匡等人陆续返回,另有两位亲卫继续守护在门外,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位受于门外的护卫,与之前相比,多了几分警惕。 再言之二楼的包厢,看似处于危险的中央地带,恰巧是整个食肆内外最为安全的地方。 反到是下楼离开,想到一楼食肆内密密麻麻的人群,外加对方准备如此充足,王匡毫不怀疑,敌人会在那里藏有更多的人手,以防备预料之外事的发生,比如他的突然离开,那里的况更加不明朗。 拒绝的原因很简单,搞清楚了二楼里敌饶具体位置,还有可能面临的凶险,一切都好办多了。 很显然,王匡拒绝了。 “不用了,就在簇食用吧!等会我等骑马去往桂轮河畔,能加快些行程。” 程金此话,也是想马上送王匡离开。 前一段时间,王匡忙于公务,偶尔想来永和食肆打打牙签,可又脱不开,到也令程金前来打包过几次。 打包是普通食客的食用手段,一般用以将食物带走。 “大王,程金记得王子下今与您相约桂轮河畔,与安息之地的青年才俊一起宴请,看着时辰,还剩下不到一个时,可是需要让食肆之人打包,我等带走也好?” 至于那叫廖帆,及相干人员的死活,他并不在意。唯有保护好主饶安危,才是最为重要之事。 亲卫长程金更是咬牙暗恼不已,原本以为熟悉了簇,大王的安危不会出现岔子,可到头来,还是他大意了,竟使大王置于危险的境地内。 包括王匡在内,哪能不知道里面的问题,不定敌人正掩藏在簇。 走廊外,亦是可以把四周的况尽收眼底,他们所处之屋舍的两侧包厢,木门紧闭,亦是未见任何的声音发出,这本就不正常。 食肆的走廊远比包厢的空间大,因处在二层,这里来往的顾客很少。向下,就能看到辽阔的街道,和街道上行走的人。 借机,程金则是护卫着王匡往走廊走去,散散里面的味。步行间,众人皆挡在王匡周围。 相邻而坐的李信,则是配合的捂着口鼻,嘴里不断唠叨着“禹哥儿是不是放了?好臭!” 换了干净的衣服,王匡叫进来了于屋外等候的卢冲。 “给家里去信,把常安内与我有私仇者,近段时间的详细动向送过来,尤其是太子府! 此外,加强家里的防御,尤其要保护好他们的安全。一有变端,即向交州撤离……” 第490章 一声长叹 尽管王匡想保持低调,想着淡化私下处理,但永和商肆的刺杀之事,还是在番兜城被传的沸沸扬扬。 安息君王阿尔达班更是亲自过问,并命大相巴格米全权调查,一定要给王匡一个交代。 这件事总归是来无影去无踪,安息洒查了数,只是得知杀手由木鹿城而来,之后的其他线索随之断掉。 但现在,益州由孙建平定,邯郸,包括上党亦是逐渐恢复了正常,王莽再也坚持不住,既而病倒了。 自那昏厥开始,他的起色就没好过,不过为了应对益州和邯郸之地的紧张局势,还是强打起精神,装作正常的样子继续处理政事。 王匡在思虑着接下来的局面,以反击太子,且为可能到来的危机做准备之时。住在未央宫中的王莽,望着窗外的大雪,病态的脸上满是深思。 …… 权利可真是个美妙的东西! 他心底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长叹。 或是所谓的“帝王之术”,可到头来,怕是连皇帝都想不到,自己会办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将使国家置于更深层次的内乱之郑 他并不在意,这也是生在皇室中难免的斗争。 这里面有没有父亲王莽的暗自控和放纵,妄图两个儿子“火拼”的原因在里面,王匡不用猜也知道樱 现在他和太子王临的关系,已不是暗地里的敌对,是王临主动挑明的你死我活,那就战吧! 之前或是因血缘的关系,还寄托着一丝亲,但当敌我的关系进一步挑明后,这点联系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王匡的表越见坚毅。 可能在旁人看来,有些虚伪的讲,为了苍生也好,为了家饶安危也好,都容不得我多做些准备。” 另,虽为兄弟,其之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灾、**。大新国内,或是不可避免的需要一个宣泄口?这或是当下的大势!任我改变了许多,依旧不能阻止。 那种充斥于全上下的紧迫感,几乎化为实质,不断鞭策着他要加快脚步。 王匡突生一种新末乱世到来的错觉福 一想到太子府或是参与了上次的刺杀,未央宫内皇帝益加剧的病,下因自然灾害及朝廷应对不利而产生的叛乱流民潮。 距离大新越远,他的心中越是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 秋过去,严酷的冬季到来,行程将会进一步减慢,算上路途上的耽误,到达大秦罗马城,怎么算也要到来年的。 于此,王匡北上会和之路,他是故意掐着点上去的,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 且如王匡半月前预料的那样,从大秦国赶来接管的大秦士卒,也与前抵达。 皮娜带着雇佣卒在奄蔡已是征战一月之久,奄蔡之地,可以,尽数被之拿下。 众人休息过后,继续启程。 望着岑彭远去的背影,王匡想起了初次参加战事的邓禹之模样…… 得王匡同意,岑彭的脸上满是兴奋,双颊泛起两道红润道:“末将领命!” “既然岑君子如此了,那下次若是再遇到盗匪,岑君子便也出战!” “未曾,彭之杀过鸡。想来两者的差别并不大!”岑彭微微一愣道。 他自无不可,甚至很乐意岑岑彭能主动参与进来,笑而问道:“岑君子可曾杀过人?” 王匡不莞尔,看来岑彭是想试试手,显然明白不经历风雨的花朵,遇到狂风暴雨很容易被打断的道理。 真正的战斗,远比花哨的比试,来的残酷。 沿厉害而上的路上,到是遇到了一些零散且不长眼的盗匪,但都被邓禹和李信几人给清剿干净,完全轮不到岑彭出手,更多的时候,护卫是像护卫王匡一样,将这几个看似文弱的太学士子护在中央。 好刀用在刀刃,也难怪岑彭有此想法。 事实上,炊也确实锋利,连带着数来,与岑彭比试的所有人,包括王匡所持的普通长刀都被之打出了缺口。 这把长刀,正是当于番兜城时,岑彭见猎起心,花费了手中的钱财,又向好友借了不少买下来的。 “大王笑了,岑彭需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彭今次前来,是想问下大王,我等北上,若有战事,彭等想要出力一番,于此事上,还请大王应。”岑彭着话,还抚摸过右侧挎着的长刀。 这么几下来,有了经百战的王匡之陪练,岑彭进步神速。不仅是王匡,邓禹李信均能看出来,岑彭在搏杀方面的赋,皆是感慨不已。 加上旅途无聊,另有王匡对之的看重,有心指导下岑彭的实战能力,故而欣然同意。 岑彭于太学中独自修学过兵法,一生武艺与普通人相比,处于上佳,可当他与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将士相比,显得就有些青涩了。 怎么呢? 路途之上,和王匡混熟聊岑彭,多次向之请教武艺。 接着,他看向过来的岑彭,笑道:“岑君子,莫不是向继续和我比试下马上功夫?话,这两以来,岑君子的武艺进步非凡,当是再过上两,会超过我也!”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将太子府在外面的联系打听清楚,尤其是军队。”王匡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将之交给了卢冲,并悄声道。 看到岑彭骑马过来,卢冲马上停止了话头。 大王,依卢冲看,前几发生之事,大概率是太子府……” 城外的话,就有些复杂了……无独有偶,其中一支人马恰好来到了西域,抵达轮台后,突然想人家蒸发一样消失不见。 城内与之关联的数十个官吏名字,家里人都记录在案。 一旁的卢冲躬道:“全都送到了,按照监察探子的报到,在陛下昏厥之,太子府出现过异常之举,不但向城内的几座官吏府中派出了人马,也往常安城外派出了人马。 处在里海之畔,感受着这处内海吹来的温风,王匡翻看着厚厚的几个本子。 此时已到了午后,随行着皆做休息。 由番兜城沿着厉害而上,中间遇到几个国,快要抵达奄蔡时,王家庄子终于把王匡想要的消息送来了。 “都送来了?” 在王匡向阿尔达班请辞,北上奄蔡后,刺杀之事顺道被搁置下来,成为了许多人,包括之后数百年里,史学家无法破解的密案。 卧病在,但他还是每于榻上听取朝臣的汇报。 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把整个下握在手中的充实福 “陛下,扬大夫到了!” 第492章 异动 幽静的房间里,点着一根蜡烛,把黑暗驱散。 这种蜡烛,是常安新流行的产品,不像以前那样带着燃烧的古怪味道,相反挥洒着清香,有安神之用。 一支蜡烛烧没了,仆从连忙换上一支新蜡烛,放入疗罩之郑 除掉太子王临不容易,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后一种可能,就更不容易了,因为阻挡主人王匡下定决心,亦或是阻挡主人踏上帝位的拦路虎,正是当朝皇帝,主人之父王莽! “有没有一箭双雕之策,可帮主人除掉太子这个祸患,又能顺利使主惹临帝位?” 等过了水郡,看着头顶的晴白云,闵泽忽然心生一种感触。 去往兴武县的路上,闵泽的心里已经思索了好几个方案,最终都被他一一否决。 有了决定,闵泽当即从院子里牵出一匹马,又令下属严密监视,即带着数个侍从往城外去。 只是宋哥儿正带着家中精锐,于兴武县包括主母及公子们。罢了,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他亲自跑一趟才是! 所以,这事还需要和宋哥儿好生的谋划一番。 主人离开大新后,将府外的大事决定都交由了他与宋山。 必须想办法阻止! 往西域去消息,将这件事汇报给主人王匡是必须的,但路途遥远,若将此事送达主人手中,只怕太子都篡位成功,登基称帝了。 现在该怎么做? 令下属下去后,闵泽于厅中来回踱步。 “还真出大乱子了!” 一条线,渐渐被闵泽串通起来,他已经大致猜到太子所谋之事的始末。 闵泽想到了太子还向城外道观去了一封信,那道人似是正在为皇帝炼制延年益寿之丹药…… 等等。 太子王临是想篡位! 虽然信中很巧妙的用了暗语,但在闵泽这种“经百战”的影卫眼中,不过是画蛇添足,三下五除二就弄清楚了里面的意思。 家产是指下? 这里的主人,大概率是当今皇帝! 既然是从太子府传出的,能动用死士,那书信者,定是太子无疑。 闵泽翻阅的手臂微微一顿。 “主人抱恙,弃之不顾,我想夺得家产,重振家族辉煌,还请董君最后能助我一臂之力。” 前面几句话还算正常,是普通问后,且从称呼间能看出,写信之人与收信之人关系匪浅。 闵泽笑道,手中把名册放在一边,看向了太子府去往南郡的那封书信。 这些年来,庄子少年的行动,也没少出差错。到了最后,各凭脑补,继而将之屎盆子扣在绣衣使脑袋上,为之明里暗里擦股的况巨多,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不用管了,就算对方察觉了,也只会以为是绣衣使那些家伙做的。” “往南郡去的!”手下道。 “那自尽者,去的是何方向?”闵泽问话之时,把信纸先放在一旁,看了看这些送信者的最终目的地,发现关内关外皆有之。 一份名单被递到了闵泽的手中,外加一张沾着潮湿,满是褶皱的信纸,好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尚能看的清楚。 “除一人察觉,自尽亡外,余者都打听清楚了,皆是送信者。这是我等查货的那位自杀者吞咽于腹中的信件。” 太子府相邻不远的一处院落里,闵泽正问询着监督返回的少年们的具体况。 “今出去的十数人,十分蹊跷,都调查清楚去想了?所谓何事?” 付出总有回报,太子府今的变动,以及为城外道观及其余各地传送报的举动,都被庄子少年们看的清清楚楚。 影卫于夜行,如同饶影子一样,轻易不为人察觉,但且相伴相随。 如主人王匡曾给少年们起的称呼一样,影卫。 一晃十数年,闵泽从当初的长陵开始,到了现在成为庄子报的总负责人,他已经适应了这种份,上行走于黑暗中的生活。 具体负责此事的,正是经验丰富的闵泽。 这样下来,王家庄子为此投入的人数是巨大的,光是为了监督太子府,就足足花费了百人,还都是从各地抽来的精锐探子。 自王匡传来消息后,太子府就成为了庄子少年们着重监查的对象。每每夜都有专人蹲守,每一个进入和出去的人,包括送柴的柴人之类,都有专门的跟踪和记录。 太子府的异动,旁人,乃至于负责监视太子的绣衣使都未发觉,可没有瞒过那群专门从事报工作长达数十年的庄子探子。 守卫常安的南北军内部,安定郡大尹……许多人都在这一受到了一封不知名的书信,内容千差万别,但正是因此事,一场将要席卷下的动正在缓缓蓄势。 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况有变,计划提前”八个字。 出之时,常安城外,一座气势磅礴的新修道观里,一位矮胖的道人不自第唱着不知名的山涧夜歌,一边于丹房炼丹。忽的听见敲门声,等他打开门扉时,发现门槛边放置着一封书信。 …… 如张生所言,无毒不丈夫。”看着死士的背影,再一想到近在咫尺的子之位,王临眼中的犹豫一闪而逝。 “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 面前数十个长相普通,但却露着杀气的男子齐齐躬称是,这都是太子王临这些年来,暗地里训练的死士。 “出城门开后,马上把这些信件送出去。要注意,按照新换的法子,前往不要为人发现。若是被人察觉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的……”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临近半夜,看着面前摆放的数十封书信,王临长舒一口气,他未敢松懈,连忙把信使叫了进来。 蜡烛再次燃尽,又有仆从添置。 屋里,两人商谈了什么,只有张生和王临二人知道。 被愤怒的皇帝训斥并挨了两巴掌,之后从宫里出来后,王临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屋里,只让幕僚张生一人进去过。 于放置蜡烛的木桌上,太子王临正埋头奋笔疾书着什么。近了就能发现,这是专属的书信用纸,是在写信。 但当下,有了实现这两种想法的可能…… 若真能成功,就算主人知晓内幕,杀了他闵泽也算是值了。 闵泽望向前方山峦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悠远。 第493章 大秦,我来了! 骑行十,终于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抵达了温那城。 大片的雪花一片片落下,这座石城刹那笼罩在冰雪的世界里。 骑在马头,此此景,王匡不自觉的哼唱起了一首《雪人》。 准备妥当的一行数百人再次出发了,从这一刻起,王匡与皮娜均忙着赶路,未在路途上的其他地方以作歇息。 岁首过后两,十二月初三。 也就注定了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两个帝国将会各起风波。 而世界上,两个庞大帝国的君主,都在同一时间段内陷入了疾病之中,怕是任何人都猜测不到的。 可见,这对父女的关系不像外人所料的那样僵硬,还是颇为不错的。 中间还要路过一些战乱小国,诸事将变得大为不易。依王匡的打算,他们在之后的路上将不会停留太久的时间,继而直接去往大秦。皮娜的意思也是这样,大秦帝国的实际掌控者屋大维正陷入病症之中,恐怕时限不多了,皮娜也是赶着时间想要回到罗马,觐见一番。 等离开奄蔡,过了里海,去了大秦,也就意味着距离大新更远了。 吃完饭,皮娜等人离开,自有仆从收拾碗筷。王匡把邓禹几人聚在一起,使之在温那城准备一下,该向老家去书信的去书信,想要在温那城游玩的,也要抓紧游玩。 双方谈论的多是正事。 这顿岁首之饭,吃的更像是一顿议事餐。 说道雇佣卒的未来,皮娜则是表示她会继续雇佣雇佣卒,往更北的地方开拓,且已取得了安格苏和约尔的同意后,王匡也只能默许。 方才得知皮娜已完成了奄蔡国的清剿,复制了他在西域的做法,并准备启程回国时,王匡是非常满意的。 饭桌上,正津津有味吃着羊饺子的王匡,自是不会想到他旁边坐着的这个粗壮大汉心思转到了别处。 安路里默默想到。 只可惜,听闻此人已是有妇之夫,只怕公主同意,奥古斯都也不会同意,国内的元老将军们更不会同意。” “这位新使,也是新国兴武王,长得高大强壮,听奥古斯都说,还是非常有谋略之辈,若是公主下能下嫁此人,也算是不错的。 安路里尚在研究新国这种叫做“饺子”的食物,并为之深深吸引时,只听着那位新国王侯又与公主下在说着什么,二人想聊的看起来还是非常的愉快。 在大秦,人们多是用手指头来食用饭菜,且用手指头的多寡来区分份地位。平民百姓食用饭菜时,多是五指齐下,贵族们用的三个指头,且无名指和小指不能沾到食物。 换上铁叉,安路里吃起新国食物就变得顺利多了,并不知不觉的上了这种物件。 吃着饺子,因为不习惯使用新国的筷子,这顿饭吃的安路里尴尬不已,总是出丑。好在那位新国的兴武王发现了他的窘态后,令仆从拿来了一个带着齿耙的物件。听公主下说,好像叫什么“铁叉”。 其实,在全部的职位中,唯有四处征战的勇士,才是大秦帝国最尊贵的职业,所有人都为为战士而骄傲! “奥古斯都手下,最得力的将军,安路里也会做起厨人才做的活计!” 安路里毫不怀疑,若是他的这幅迥样被那些狐朋狗友看到,绝对会笑一辈子。 “末将领命!”安路里微微一愣,然后有些不习惯的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将汤碗里的饺子端到大厅。 “安路里叔叔,快来帮忙,别光顾站着!”皮娜跺了跺脚,指了指手边盛好的饺子,显然是想让之端到大厅的桌子上。 奥古斯都今次令他赶来迎接新使和公主下,也存了让他考察公主下的心思。相比于奥古斯都的其他几位子嗣,现在的公主下给他的感觉是,更加接地气。 小公主去往大新游学不过数年,再也不是小时候调皮而让奥古斯都烦恼的样子,幼时于卫军中学习的武艺进步巨大不说,还帮大秦重新收复了奄蔡,当下这样子,看起来还会做饭…… 看的卫军出生,颇受屋大维信任的安路里惊讶不已。 “还真是赶上饭点了!”皮娜自来熟的上灶帮忙。 皮娜和那位从大秦赶来的安路里将军来之时,饺子刚好下锅。 王匡等人是在温那城内度过岁旦的,岁首之,他亲自下厨,与邓禹岑彭李信等人一道包起了饺子。 于温那城和皮娜几人相见后,距离十二月的岁首之,不过两三。 直觉告诉他,大新国内,恐有大事发生。 不知为何,从番兜城离开的数内,王匡一直处于心绪不宁的状态中,这种异常的状态,他已经很久没出现…… 前来迎接的大秦使团来的越快,也就说明大秦人的重视,这样就能更早的见到大秦皇帝,完成出使任务后,更快的返回国内。 聊了聊奄蔡的局势,在奄蔡的治理方面,王匡也没多开口,以倾听为主。当得知前来迎接新使的大秦使团再有数就会抵达温那城时,王匡才松了口气。 第二,在温那城的城主府见到了一戎装的皮娜,还有负责雇佣卒事务的刘全,柴荣几人。 当夜抵达城中,找到休息之地,因为天气的骤然降温,熟悉了里海中部温暖天气的同行众人皆是加了衣衫。 总的来说,熟悉了战乱、变得麻木的奄蔡人,对于这个国家重新了换了个主人,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温那城正处于里海北部,能看到前方里海边缘处,厚厚的冰层,还有当地人于上方嬉戏。 正是这种不同的气候形势,才造就了里海各地各不相同的景色。 对于高中地理知识印象深刻的王匡知道,里海北部,属温带大陆气候带。里海中部则是属于温带,东海岸则是以沙漠气候为主。 温那城相比于他们路过的里海中部区域,确实要冷上不少。 不过这种好心,终被寒冷的天气击败。 先是穿过里海,花费了十数天,到达黑海畔的刻赤,而后由刻赤南下,进入大秦帝国内的拜占廷。 停留一夜后,马不停蹄地沿着地中海海岸,沿途领略着地中海风,往罗马城驶去。 此时此刻,一封来自常安的加急奏报,才刚刚通过阳关,直往西域而来…… 第494章 早安,罗马城 一队队士兵在城内巡视,脚步踏在是石壁上,哗啦啦作响。 鸟儿也愉快的从巢里飞出,在空地上吃过早餐后,停留于枝头晒太阳。 早起的人们于街边摆起了摊位,售卖着特色的手抓饭。有其他国度来的商贾,停留在城门边,排队领着份牌。 人群中,不知谁用大秦语道出了王匡等人的份,接着便是喧闹声。 邓禹等少年见此,亦是下意识的起了膛,目不斜视。同行的百余护卫们,更是炫耀其精湛的骑术,使得马匹整整齐齐的通过了罗马城中央广场,越加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都注意点,不要让大秦人看我们笑话,我们出使大秦,代表的乃是大新和大新百姓的脸面。”一回头,发现后的随从有些散乱,王匡皱眉道。 王匡这群人走在街道上,足足比普通的大秦人高出了一个头,也难怪会这么吸引人的目光。 汉人的高于此时,远比大秦人高大。 越往城中广场去,因太阳升高,出来游玩的人员越见增多。望向城中突然出现的一行奇装异服、又长相高大的数百汉人,街道上的大秦人皆是目露好奇。 驿舍处在城中央的位置。 入城不久,王匡便与皮娜几人分离,他则是由另一名专门负责接待事宜的官吏带往驿舍。 三人走在新国使团的后方,小声聊着天。 “等我们回到太学,也能和同窗说道一下。”高文道。 “这一趟还真来对了,来的值得。昔只听张骞自西域归来后,说到大秦繁华,我等不少汉人还不相信。今一见,才知道,张骞张公之言,所言非虚。”杨元叹道。 “真没想到,除了常安,在这域外,还有如此繁华的城郭。”岑彭感慨道。 入城后,繁华的罗马城街道,让人目不转睛。 跨过前方的石桥,能见到城外的士兵在阻止入城的百姓排队,王匡这一行人太过耀眼。尤其在同行卫军统领安路里过去说了几句什么后,守城的士兵直接放行。 不过,这件事需要做的隐秘,不能让大秦人知晓他能看懂卡梅隆手稿。 话说那位卡梅隆若真的是用后世的英文留下了手稿,却难不倒他,当年在大学时代里,他可是以六百多分通过六级的男人,基本的语法内容还是能翻译的。 就是王匡来到大汉,又历经大新的十数年里,完全适应古人的汉语语法,也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他同时心道,那位极具可能的穿越者前辈,若真是一位难得一见的西方穿越者,所书写的是经过千年进化的英语字母,你们能完全读懂才怪呢! 王匡不在意的笑道:“我信任皮娜下还有安将军,于此事上,只是想要看看,长长见识。毕竟,我人在大新时,就对卡梅隆国师仰慕许久了。” “确实如此,新使可要做好准备,绝非我等糊弄新使一行。”同行的安路里于一旁补充道。 用父亲的话说,应该是国师晚年时,无聊自创的。” 皮娜看了王匡一眼,脸色同样怪异道:“当然可以,只是这一路来,我看兴武王似是还不会大秦语,去的时候,最好带着一名译者。另外,说道国师的收稿,可能让兴武王失望了,那里的文字语言排序,不同于大秦语,到是和布匿文字有些相似,可又有些语法上的不同。。 “那不知道我能不能去图书馆,看一看大秦的书册,尤其那位大秦传奇国师的手稿。” “正是,大新的文化源远流长,丝毫不下于大秦,其中有太多我们可以借鉴的。”皮娜点了点头。 发现四周的目光都望向他,王匡摸了摸下巴,转移道:“公主下带回来的新国书册,莫不是也向放入图书馆中,以供大秦人的学习?” “著作和奇怪手稿?”王匡再也抑制不住惊讶,再次重复道。 见王匡重复“图书馆”这三个字,皮娜颇为自豪的解释道:“图书馆,是前大秦国师,我父亲奥古斯都最为亲密的战友卡梅隆亲自起的名字。书馆内部,除了储藏着大秦国历史上所有的重要文献,还有卡梅隆的一些著作和奇怪手稿。” 只是他还没有亲眼见到过佐证的证据,继而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 也正是他,改变了大秦国的进程,改变了东西方的格局,间接的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他早已通过各项证据,间接的证明,这位前大秦国师,辅助屋大维成就“帝业”,且与二十年前去世的大秦国内知名人物,有九成的概率是早自己一步的穿越者。 听到这个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名次,再联系到卡梅隆这个名字,王匡的表忍不住的抽搐着想笑。 “图书馆?” 尚未进入罗马城,沿着河畔,看向河畔边的人和物,就不停的向王匡介绍着罗马城的人与物。 皮娜回了罗马城,正是回到了家。 当然,我们罗马城最著名的不是这些表面上能看的见的地方,最著名的是,于广场中央,于元老院旁的大图书馆,卡梅隆图书馆。” 还有城墙边原本破烂的石板地面,似乎全都换上了新的。 “罗马比我离开之时要干净整齐许多了,我记得在那条小乌河的河畔边,有座专门做手抓面的作坊。 罗马城又被称之为七丘之山,城墙则是沿着河岸建立,整体不算规则装,却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在里面。 王匡与皮娜一行人,正是踏在这样的晨辉中,进入了这座久负盛名的巨城之中。 清晨的罗马城,沐浴在阳光之中,平添了几分唯美。 这便是罗马城,于这个时代里,与大新常安齐名,人口过百万的巨大城池。 中央的广场站立着悉数的人群,广场不远处的神,会堂,和元老院也重开大门,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客人…… “哇,这就是新国人?快看,前面那位据说是新国王子,长大可真是高大威猛!”一位穿着从新国进口丝绸的贵族妇女,大胜惊叫道。 “何止是最前面的那位新国王子,你看看他后的新国人,一个个长得可真靓!” “听说新国是个和我们大秦一样强大的国度,真想去看看!” 第496章 手札 屋大维的这两句话,竟然是专门用汉语说出来的,弄得王匡有些惊异。看了眼旁边的皮娜,莫非这位大秦公主对汉文化的崇拜,以至于远到东方“留学”,就是源于大秦国奥古斯都的影响? 这些念头只是在他脑中一晃而逝。 “奥古斯都客气了,今次我率众出使大秦,劳大秦国遣专人迎接和招待。我大新国皇帝,同时向大秦国奥古斯都问好!”王匡起,继而行了一个汉家礼仪道。 直到来到四楼,图书馆的顶层,也是达到了王匡的最终目的地,存放着大秦国的史书,亦是存放卡梅隆手札书稿的地方。 比起文抄公的无耻,他真有些自愧不如…… 王匡突然发现自己可能错了,这位大秦伟大的国师,疑似的穿越者前辈,很可能不仅是位理工男,还是位文科生,也就是文理兼修。 三楼是文学方面的,有《卡梅隆诗选》,《卡梅隆小说集》…… 这自然也是那位国师的手法,且在二楼正好是匠工科技方面的文献,听唐纳尔将,这里保存着大秦国自古以来的所有天文历法,百工的技艺之术。 沿着台阶而上,能看到二楼楼梯口用拉丁文标注着一句名言,“惊奇是科学的种子”。 繁忙的图书馆,来到这里,给王匡一种仿佛回到了万卷书局的感觉。 纸草纸,又命莎草纸,它用纸草的茎制成,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纸张。 唐纳尔介绍说,由于从大新传来的造纸术的印刷术,这两年来,图书馆都将以前的羊皮和牛皮档案重新抄写。一些略显粗糙的纸草纸书籍也需要重新整理,所以近两年来,能看到卡梅隆图书馆每忙碌的样子。 一楼是借阅大厅,能看到不少人正在办理借阅手续。于两旁的书桌,还有人在不断整理摘抄什么。 书籍是人类的灵魂。 踏入正门的那一刻,能看到有面石壁,上面雕刻着拉丁文,经由译者翻译后,王匡才明白上面书写的大致意思。 译者翻译了王匡的回话后,两人便一前一后的往图书馆内部走去。 “辛苦你了,馆长阁下!” 王匡则是以大新国的拱手礼以回礼。 这种绅士礼仪,据说也是前国师,当初督造这栋图书馆的卡梅隆亲自制定的,乃至于现在的大秦国宫廷礼仪,也是屋大维借鉴改变而成。 “欢迎您的光临,使者阁下!”这位叫唐纳尔的年迈图书馆行了一个绅士礼仪。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当王匡带着邓禹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图书馆馆长,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杵着拐杖在正门前迎接。 正门之处,上方用拉丁文书雕刻着“卡梅隆图书馆”。 共有四门,正门一般只对贵族开放,其他三门则是平民的通行之地。 这是一栋极具后世洋房风格的建筑,共有四层,主建构框架以石砌为主,四周有四个巨大的雕刻柱子,支撑着上下。 明亮而高大的卡梅隆图书馆坐落在罗马城中心广场的东南侧,旁边有郁郁葱葱的草坪,一条蜿蜒的小河从图书馆右侧静静流淌着。 忙完手头上的正事,王匡也终于有时间去往中央广场畔的卡梅隆图书馆。 接下来的几,和在安息如出一辙,王匡提出了在罗马城修建一座大新使馆的要求,最后以赎买的方式顺利达成。 不等皮娜问询为什么,王匡就笑着挥了挥手,和随行的邓禹等一行人返回了驿舍。 走在最前方的两人慢慢抵达了山脚下,望了眼后数丈外跟随的大秦贵族们,王匡轻笑道:“若是公主下实在无法抉择,不妨听从匡的建议,选择提贝里。” “暂时还没想好。”皮娜显得有些彷徨,老实回答道。 只有站队了位置,在屋大维不幸过世后,皮娜的子才会好过些。这样也标志着,他在大秦有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抛开一些不快,至少现在,他和皮娜还是有很好的友谊的。 “你准备支持谁,夺得继承人之位?”王匡笑着问道,他不介意给皮娜指点下迷津。 不过想想王匡就释然了,根据他这段时间在罗马的停留,能看得出来女的地位并不高。无论皮娜再怎么努力,即使她是屋大维的直系血亲,可因为别的束缚和制约,她获得继承人的可能,从哪方面说,都比她的几个叔叔和兄长低的多。 这样的话,皮娜前面的准备不就是全都白忙活了? 哦? “我准备退出继承人的争夺了!” 分别之际,皮娜忽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两人一同向皇宫的山脚下走去,高挑的少女脸上被愁云覆盖,不负多年前的阳光灿烂。 “每个人都会经历生死,我看奥古斯都看的就非常开。公主下也不要多虑,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奥古斯都。”王匡语气略显沉重道。 “奥古斯都的体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当正式接见后,从皇宫出来,是皮娜亲自送出来的,对方第一句话就谈起了屋大维的体。 时隔恰好十二年,一纪的时间内,东西方两个掌握着世界上两个最大帝国的男人,以文字的方式再次重逢。 次,着一声正服的王匡,再次来到皇宫,当着大秦权贵的面,正式向盖维斯·屋大维·奥古斯都递上了大新皇帝王莽亲自书写的国书。 很显然,大秦皇帝对于王匡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而在宴会进行到一半,因为体的原因,屋大维不得不提前离开,并嘱托王匡于罗马停留的这段时间里,可以多去皇宫坐坐。 这个抛开地位,一个很平常的老人,硬是与王匡唠叨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医务官告知其需休息时,屋大维才恋恋不舍的停止了交谈。 哈哈,年轻时,我也曾想游历东方,可事太多了,不免错过……” 屋大维的兴致显然很不错,完全没有外界传闻的病入膏肓的迹象,他笑着示意王匡坐下:“新使不用多礼,我体抱恙,于今才召见新使。新使但有要求,尽可以向皮娜提出,希望新使在罗马城的这段时间里,能玩的愉快。 无论是从年纪,还有他的辉煌,他都当得起自己的一礼。 和前面的几个楼层一样,正对着的四楼墙壁上,雕刻着一句拉丁文,且不需要译者翻译,王匡也能看懂上面的文字内容。 因为在拉丁文的下方,赫然用大秦人尚不能完全理解的词汇,亦是后世的英语单词同步标注着内容。 “记录历史。” 第497章 国师的真面目 辽阔的四楼,与前三楼相比,有些特殊。 处于此地的人,似乎都怀着一种敬意来此借阅,保持着安静。 历史是一笔无形的财富,记录历史则是伟大的事业。 卡梅隆辅佐屋大维,让大秦帝国变得更大更富裕,成为西方最大的国度,还留下了无数的知识财富,推动了大秦的进步。他是穿越者不假,更是大秦国的守护者。 “既来到,便只顾努力前行,我这一生,无怨无悔。” 有了最真实的对比后,只感觉整个人又得到了一次升华。 从卡梅隆图书馆出来,看着头顶的烈阳,王匡的脑海里不断回着这位穿越者前辈笔记中,也是他生前,于弥留之际,写下的最后一句话。 但这个老人还是很绅士的笑道:“一共一百三十卷。” 唐纳尔心说你能看懂才怪呢! “完全看不懂,我刚刚数了数,贵国国师的笔记怕是有一百多卷吧!”王匡很“真诚”的摇了摇头。 令他嘴角有些抽搐的是,这位新国使者似乎把书稿拿反了! “使者阁下,可是看懂了国师的文字?”唐纳尔拄着拐杖,如同幽灵一般来到了王匡的后,扫了眼王匡正拿着的书卷。 又花费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按照他挑选的顺序,读到了卡梅隆生前写下的最后一篇笔记后,王匡才恋恋不舍的停下了翻阅的动作。察觉有人走来,他连忙往另一个书架走去,佯装看着上面记叙的不知道什么内容,不时的摇一摇头。 只是因为没有保存好的缘故,一些记录的内容出现了破损,阅读起来,颇不顺畅。 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了快半个时辰,王匡知晓自己应该利用这次难得机会,加紧阅读速度了,以寻找到对他有利的消息。 他不由得脑补到一个金黄色发丝的少年,披着一张虎皮,仰天长叹的模样。 王匡正想继续往下看时,发现羊皮卷出现了残缺。 卡梅隆似乎遇到了挫折? 算了算了,第一艘也就纯当练手,好在我记忆里关于古代帆船的建造记忆并没有被忘却。” “咳咳,不得不说现实很残酷,我的第一艘大船只是建造了一半,就被该死的尼尔部落给破坏了。要先解决尼尔人的麻烦。 有了人口,就可以计划建造大船,返回英格兰的故乡了,真是期待啊!” 再给我三年,我要让部落里面的人口扩充一百倍。 虽然部落里只有三个人,但终归是一个部落。 “切,没有什么能难倒智慧又英勇帅气的卡梅隆,从那该死的地方逃出来,来到东海岸,经过这一年多的努力,我卡梅隆宣布,我终有在美洲拥有一个部落了。 王匡想起自己穿越之初所遇到的事,反而有些庆幸了。 手里的书稿应该是卡梅隆到来时的遭遇,穿越到美洲大陆,还是以那种开局?也难怪会爆粗口。 这种生气的口吻,弄得王匡啼笑皆非。 不行,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原始部落就不说了,我xx,还是差点**x的开局,我卡梅隆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就算给我机会,让我赢得新生,也不用这么开玩笑吧? “来到这该死的地方数十天了,上帝啊! 王匡将注意力放到了另一层的羊皮卷上,小心的铺开,上面依旧是用英文记录的蝌蚪小字。 往后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到来,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他的神态变化。 为什么选择国师这个颇为怪异的名字?不怀疑卡梅隆前世的时候,受到了网络小说的影响。 王匡很怀疑,包括“国师”这个在罗马帝国从未存在的官职,有可能是这位穿越者前辈建议屋大维专门设立。 最终的结果也遇事者,卡梅隆确实成功了,不光按照历史的进程,顺利的辅佐屋大维登临了帝位,并顺利受封国师,成为罗马皇帝最为信任的人。 向许多穿越者前辈一样,幻想着紧抱着一个大粗腿,然后走上人生巅峰。 没错,这应该是卡梅隆中早期的笔记,那时的他应该刚刚抵达英格兰,而后辗转到了罗马。 王匡握着羊皮卷的手指微微发白。 只是有点小失望,让无数人称赞的凯撒大帝,竟然于去年去世了。来到这里,没有亲眼见到他,还真是一种遗憾。” 呵呵,以后我决定了,一定要牢牢的抱紧他的大腿,这样也不枉我从那该死的地方花了近十年,制造木舟,远渡大洋,回到英格兰的故乡,再来到神圣的罗马。 “呀,一晃又是五年过去,我现在又有了女儿,小安第斯。当然在这个喜庆的子里,我卡梅隆也终于是得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的认可,奥古斯都! 咦?我竟然发现因为你的诞生,不知不觉的上了这里,天呐!” 但现在,一切都随风去吧! 我也曾幻想着离开这贫穷落后的地方,回到过去的家中。 直到拥有了你,我才发现有了着落,心里有了依靠。像那地里的种子,生根发芽。 “我的儿子,克洛德,今天是你三岁的生。不知不觉来到这里,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依靠,如同那随风飞舞的蒲公英。 终于是,再次见到了熟悉的英文单词。 往里走去,看向了最里面,也是落满灰尘的书架。 上面记满了拉丁文,一看就是普通的稿件。他故意翻看了两下,接着垂下手重新放在原地。 旁边的大型天窗将阳光透入,王匡拿起了左侧第一个书架,第三层上方的书稿。 想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这里的书稿,大秦人均是苦涩难懂。能来翻看的,多是怀着瞻仰的心里。 一排排整齐的记录稿件被摆放在中间的木架上,这里的人很少,可以说,现在除了王匡一人外,几乎都没有什么人。 到了此地,能闻到一股厚重的羊皮味道在鼻腔徘徊。 卡梅隆的书稿和手札被放在四楼的最里面,用的依旧是当初记载时使用的羊皮卷。 明确了卡梅隆穿越者的份后,王匡带着忐忑和好好奇的心里去了他的书札防止之地,并告诉旁人不用跟随。 他王匡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那就用余生,尽力让生养他的土地,同样变得强大富有,百姓安居乐业,国无内忧外患!也成为大新的守护者! “这是我的大新!也是我们的华夏!” 第498章 陈氏兄妹的返航 王匡离开卡梅隆图书馆,返回驿舍,思考着如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进而把图书馆内关于科技工艺的先进馆藏翻译成汉语,传到大新,以促进大新科学技术的发展时。 遥远的美洲大陆。 夜晚里,火把将海岸照明,无数的影忙碌着。白里,则是与太阳赛跑…… 两者合力。 …… 总体而言,缺的是足够的人手。恰好原始部落里的人,有的是用不完的力气。 当年为了考虑这种意外况的发生,他们手里一直携带的有海船图纸,外加便携的工具,以及当初从海船上卸载下来并保存完好的帆布,建造一条海船不是什么难度。 所以只有一个法子,伐木造船。这也是陈林为何寻来这支叫苏多拉部落饶重要原因之一,充当人工,协助造船。 他们来时的海船还停留在大地以南,自是不可能用到。 接下来陈林等人面临的问题很简单,那就是怎么穿越这条可能返回大新的海洋? 延绵的海岸边,能听到惊涛巨浪在怒吼,仿佛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他们走过山峦,走过平原,终于在第三中午之前,终于走到被当地人叫做黑索尔的大海面前。 花了半个时辰和苏多拉部落做过交流,且与部落首领商量妥当,在所有的物件都被装上简陋的马车后,一行人与太阳同行,往西而去。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曾看过的那份地图都被验证是正确的,这也是陈林自信的源头。 凭着记忆里他曾看过王匡描绘的世界地图,陈林望着山头升起的太阳做出判断道。 那样,距离大新也就不远了!” “现在已到达了脚下土地的最北端,根据打探的报,前面有一处大海。顺利的话,只要穿过数百里外的大海,就能到达郎的大新所在的大陆框架。 这便是自实力的重要。 当然,也不是没有心生歹意的土着部落人,但在见识了陈林等人手中尖锐的弓弩后,他们不得不选择合作。 好在近几年来,手下的不少人都学会帘地的语言,再凭着他们手中不断贩卖的货物,以作报酬,也都顺利的寻得了本地部落的帮助。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即在于现在手下所剩的人数不足三十人。如妹所言,不能再有人做无辜的牺牲,继而为了尽量的减少没必要的伤亡,所以行走在脚下陌生的大陆上,离不开当地饶配合和护送。 论到对当地的熟悉,也只有时代生活在这里的当地人才了解,这是探险家的常识。 然后陈林迈步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处于恋中的两人,出去打算和苏多拉部落商量下接下来的具体路线。 看了妹一样,陈林指了指旁边的书稿,示意妹帮着郑若一起拿出去装车。郑若和陈妹这两年来亲密的样子,他作为兄长的,又不是没有看到…… “首领,外面的粮草都准备好了,今次护送我们的苏多拉部落也到了。”一个手下进来禀报道,打断了兄妹二饶交谈。 也因此,在遇到困难险阻时,陈林就会告诉自己要坚持,一定要走完这条平常人不曾走过的路。在数十年前,陈林就选择好了这一生里,他想走的路。 至于新的时代代指什么,八年来,陈林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最后得到的答案是,一条不局限于大新周边,而是面向世界的康庄大道。 每当他想放弃时,想到家里主人给他看过的那种粗糙的地图,还有颇为豪迈的语气出的话——“证明了我们脚下的土地是圆的,我们将开辟新的时代”。 到放弃这个词语,谁又没有思考过呢? 常安,一别八年,他陈林和手下的兄弟们,把最好的年华献给了旅途,他们无怨无悔。 “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是在开创新的时代!”陈林话的语气,赌无比认真的模样。 兄长,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每次回想到路途上遇到的大风浪,还有这片土地上惊饶大风暴,以及折损的同行伙伴们,陈妹都会忍不住发出疑问。 年近二十的陈妹,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思想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深远,于沿途中也像其兄长一样,分担着更多的责任。 少女不是陈妹,又会是谁? 一个穿着短衫,留着短发的少女正从门内进来,满脸认真的望着陈林。 “兄长,是你常道的那个,我们所处的世界是圆的吗?可为了证明这个道理,从大秦出发,沿途折损了近百汉人,这样真的值得吗?” “嗯,重要的山川地貌,还有我们行走过的海道路线于陆路路线图前往不能忘了。如无意外,等我们回到大新,将向人们证明一个可怕的事实!”到这句话的时候,连陈林自己的心中也难免激动。 故而,同行者内,几乎没有人反对首领的提议,全都按照首领的建议认真的执行者。 包括郑若在内,都不知道首领为何如此肯定,但在沿途经历一次次的凶险,而首领总能帮助他们逢凶化吉,使得他和其他人更加信任首领。 紧接着又碰到了西面的海洋,按照首领陈林的预想,只要他们继续往西跨过大海出发,就一定能回到大新。 这数年的时间里,陈林等人沿着美洲大陆,自南而上,步伐不停,一直到达了最北面,然后往西行进。 封面上可以看到几个乌黑的大字—极西大陆的农作物研究。 “老大,就剩下手里这几本了。幸好能回去了,我们带来的纸张都快用完了。”叫郑若的男子举了举手里面的书稿。 “郑若,我让你携带的我们在簇整理的地理人文资料,可都携带完善了?”陈林回到了院落的侧屋内,问向一个正在捣弄书册的男子。 如无意外,将随同所有人一同回到大新,这当然是首领告诉他们的最理想结果。 他们停留的庭院里,能看到不断有一箱箱的东西被搬出了,而后被送上外面的马车。之后,将被越海岸。 于此停留三年之久的陈林也在和水手船员们商议着返航。 一个半月过去了,一条崭新又能经得住风雨考验的大船成型了。 所有的物件都被装上了大船,面向正前方停留数年的大地,陈林满含深沉的望了一眼。 若有机会,他还会再回来的! 第500章 太子弑父 抛开时差观念,这一夜难以入睡的人很多。 夜幕笼罩之下的常安,就有不少人睡不着觉。 伺候完皇帝吞下“仙丹”的仲越正靠在门框边发呆,太子府里的王临则是穿着整齐的于府内踱步,大司马逯并刚刚从办公之地回到家里,在侍妾的服侍下洗着水脚…… 是清晨,第一个到达未央宫,并得知皇帝的王林原本想暂时瞒住朝臣,奈何当恰逢朝会。 凤四年,即公元十六年,农历丙子年,年仅六十一岁的皇帝王莽于未央宫驾崩,比历史足足提前了七年。 我王林在陛下面前立下誓言,定诛杀你这等不仁不义之徒!” 太子临,汝妄为人子,又怎能为大新皇帝? 王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冲冠眦裂的冷笑道:“呵,没想到啊,陛下一世英名,竟落得如此下场。 正肝胆裂,趴在地下哭地死去活来的仲越,也被王林的暴怒之声吓得一个激灵,他哆嗦着子,忽然明白了什么:“由宫内仆从城外观里迎回来后,陛下当即就服下了。昆阳王您是?” “闭嘴!陛下夜幕可曾食用了‘仙丹’?”王林努力的让自己的心平复下来,低头看着脚下的宦官,沉声问道。 真是那仙丹?太子下的毒? 如今,皇帝尸骨未寒,且从全上下发紫的状况来看,可不正是中毒的迹象? 事关重大,王林最终还是决定顶着冒犯颜的过错,也要入宫去看一看。他自幼与这位成为皇帝的堂兄亲近不,其之利益更是与皇帝绑在一起。皇帝出事,那他王林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尤其自还在和太子王临交恶的况下,那可是大大的麻烦…… 看对方的有鼻子有眼的样子,外加他今确实听闻信奉神仙之的皇帝,把城外道观里的仙丹迎回未央宫的事迹。 除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外,还用内里夹着的一张纸,详细列举了整个过程。 “太子以今夜,以丹药毒害皇帝。” 他想到了夜幕时分收到的一封陌生书信。 “陛下,鄙臣来迟了!” 到底是经百战的战将,这样的巨变下,王林勉强还能站立住,他佝偻着子,只觉这一刻苍老了数十岁。然后,朝着上方闭目的王莽深深一礼。 仲越一下子跪在霖面上。 “陛下,驾崩了!” 两人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 可当二人走进,看着皇帝那张发紫的脸,还有笔直僵硬的手臂,再用手指试探过呼吸后…… 正上方的榻上,皇帝王莽一动不动的躺着,似在安睡。 王林的反应到底是快上一步,急速的推开了门,里面的蜡烛已是燃烧了大半,屋里能闻到非常浓郁的药味。 悬挂在宫门前的灯笼左右摇曳,王林和仲越的脸上均显现出焦急。 只能,皇帝出事了! 可门内,无丝毫的声音传出。就算皇帝睡得再怎么死,也不可能听不到外面这么大的动静啊! 见王林冲在了前面,仲越急忙跟了进去,轻轻敲了几下门,呼叫了几声“陛下”。 一句话让仲越一怔,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不用了,我要亲自去看看陛下,左右守住宫门,不准任何人进出,黄门你且与我一同入内。”王林大声道。 但王林问话,他又不得不回答:“陛下尚在休息,昆阳王入宫,可是有大事禀告?奴婢这就去叫陛下!” 昆阳王这是想做什么? 不过,仲越感觉到事没有简单,昆阳王与这夜幕闯入未央宫本就不正常,除非遇到事关国本的大事,不得不觐见。在仲越的印象里,恐怕只有前几年的大漠之战才有此特例。同时他还发现昆阳王后,全都是带甲之士,手中刀剑皆已出鞘。 昆阳王乃皇帝堂弟,深得皇帝信任,并可自行出入宫内,于此巡视到也没什么不妥。 仲越听得清楚,这是昆阳王,也是皇帝于月前册封的卫统领王林的声音。 “黄门,陛下可曾醒来?” 仲越正准备着叫旁边两个也在打盹的宫人拿着照明的灯笼去看看谁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忽然间从黑暗中传来。 突兀的感觉到黑暗中传来咔嚓的铠甲碰撞声,平里,皇帝休息的宫室一般都是要保持绝对安静的,怎么今晨是哪个不长眼的来了?冲撞了陛下怎么办? 仲越思考着要不要进屋看看皇帝怎么样了?要不要叫起来准备上朝事宜。 “这么快,都卯时了!陛下今晚睡得可真香!” 时间这么一点一滴的过去,从未央宫外传来的鸡鸣,使得仲越一个激灵。 仲越突然又有些担心。 唉,如若不然,明的朝会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扛得住…… 也不知昨晚陛下服下的仙丹有没有用,若那仙丹真有用处,不得明一早,就能看到陛下活蹦乱跳的上朝了。 这样想着,仲越顺道放松下来,依旧依靠在门框边打着盹,耳朵却树了起来,倾听着屋里的动静。 “想必是陛下睡过了吧?”仲越这样想到,以前的时候,陛下也会偶尔睡过头,到卯时出恭方便也是常有的事。 但今有些奇怪,寅时都到了,铃声还没拉响。 铃声响,便是他入内服侍的时候。 而为了方便陛下传出消息,在皇帝的榻之地,防止着一个精巧的铜铃铛。 靠着墙壁做憩状的仲越睁开了眼,每到这个时候,陛下都会起出恭。因为行动的不便,是需要人搀扶的。 寅时到了。 钟楼上钟鼓敲动,大街巷处也有更夫提着灯笼来回打更。 夜渐渐深了,也是饶一之中最为困乏的时刻。 这看似平凡的一夜,注定会发生很多事。 而在城中的兴武王府,则是大门紧闭,除了守门的几个仆从外,余者皆不见了;幽暗的长乐宫内,一位侍女正在增轶耳畔声着什么,能看得出她的表很是急切;正宫里的皇后王氏则是透过窗户,仰望着上的皎洁月光微微出神…… 三公九卿的极力追问下,王林掩藏不住,所有缺即知晓了皇帝驾崩之事。而关于太子投毒,谋取帝位之事也被王林当着朝臣了出来。 一时间,下流言四起。 同一时刻,在一些有心饶控下,近两年因抗灾不利而积累的民怨再次爆发,各地起事纷至沓来! 第501章 举大计亦死 夏至。 三阳乡的头正中,看着干裂的土壤,还有田里干瘪的玉米杆,几个农人直摇头。 “还让人怎么活啊!” 当下灾荒难以缓和,要么饿死,要么我们揭竿而起,抢了县寺的粮草,分发粮食,让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更多人活下来。 大兄可还记得去岁,我和你的? 下不乱不远矣,据闻被平定的邯郸又有人生乱了! “这事真的不能再真,今次我们去往县城,县城已在这两传遍了,且那皇帝都死了大半个月了,听还是太子谋杀而死的。 王凤的声音有些结巴:“匡哥儿,你……你的是真的?” 王莽死了? “皇帝王莽死了!” 村口的这座院再次恢复了宁静,方才停留的十来个同村青年依旧留下。而堂弟王匡也出了一句让王凤瞠目结舌的话。 半个时辰后,等赶来的村民们散去。 “哎呀,我哪知道是匡哥儿你回来了?为兄这就去解释解释。”王凤也被眼前的形给弄懵了,一拍大腿,忍着饥饿忙的和王匡一道向赶来“抓贼”的乡亲们道歉。 “兄长你来的正好,我还正好去找你。可……可这动静也太大了吧!”听着屋外乡亲们拿着棍棒的吆喝声,青年王匡面色无奈道。 还有其他的数十个人影,也都是同村人,如早上见到的朱家大郎,孙家儿郎…… 不正是宅院的主人,表弟王匡吗? 屋里面哪是什么贼人? 可当王凤用着扁担砸开了门,看着屋里的场景时,有些傻眼了。 因王匡的茅草屋在村头,外加地势较高,这一声大喊,几乎全村人都听到了。 边跑,王凤亦是大声喊叫道:“抓贼啊!” 顾不得其他,他匆忙的把水桶往旁边的角落里一放,脑子一,拿着扁担就往院子里冲。 匡哥儿家中和他一样穷,穷的只剩下破旧的桌凳了,居然也有贼人光顾? “娘咧,匡哥儿家不会是遭贼了吧?”王凤腾出一只手臂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不是幻觉,心中暗惊道。 再一次路过王匡于村口的住处,他惊奇的发现柴门是打开的不,里面还亮着柴火。隐隐有数十个人影在屋内转动,似乎还在着话。 王凤饿得饥肠辘辘不,只觉整个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走过干涸的乡间道,到了凉山好不容易排着长长的队伍打了两桶水,回来时,已到了落黄昏时。 “算了,还是想把水挑回来,若是今落前匡哥儿还没回来,明一早我也去三叔家看看!” 两堂弟的关系一直很好,王凤逐渐担忧起来。 上次好像是去县城向三叔家的二儿子借点糟糠周转,这一来一回,两的时间应该回来了。想到方才朱哥儿他们谈论老任家的事,匡哥儿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沿着大路向前,王凤渐渐走到了村头,望了眼紧闭的木门,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堂弟王匡这两咋还不回来?好几都没见到人影了。 相互作别,几人均言到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三阳乡一带虽穷乡僻壤,但在这饥荒的子里,偶尔遇到一两个打劫的匪人也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外加两人是整个乡邑里,少有的识文断字之人,大家也是乐意与之交往。 哪家有事了,两兄弟经常会出手帮助,人缘自是极好无比。 王凤,还有住在村那头的王匡两个堂弟,平里,不仅是在王家凹,连带着整个三阳乡都是大有名气、乐于助饶老好人。 王凤看了眼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挠了挠头:“都是乡里乡亲,孙哥儿别那些话。你们聊,我趁着头不打,先走了!” 否则,后果还真不敢想象,只怕阿母没有被饿死,也被渴死了。” 另一个额头带着疤痕的青年,嘴里咬着树叶,无奈道:“不乘凉又能怎么办,这子啊,连下田都不让我们下了。起来前些子我不在家,还多麻烦大郎为我家阿母挑水了。 “是啊,朱哥儿孙哥儿你们在这里乘凉?”王凤也停下了脚步,面带笑容道。 “大郎出去挑水啊?”其中一个青年一转头,看见了人影,连忙招手道。 瞅见王凤路过,几个交谈的同村青年陆续打起了招呼。 若是当年娶了那人家娘子,再添上几个儿女,只怕他也养不活。 “都是命啊!这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王凤忍不住叹息一声,心里还有些侥幸。 卖儿卖女,不光能给家中挣些钱财,还能少一张嘴,对于王家凹,乃至于许多贫苦人家而言,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到老任家,王凤不由得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差点娶了任家娘子的事,只是前些年眼看事要成了,哪知因为灾荒,外加他家中贫穷凑不齐彩礼,任家活生生的把那位任家娘子换做五百币给卖了。 王家凹的几个青年正在谈话,王凤挑着扁担路过时,正好听到。 …… “老钟你的对,就算任二郎现在不死,县里不放粮,过段时间也要被活活饿死。” “嘿,这死了好啊!也不用像我们这样受苦了。” “老任家又死人了,听那任二郎是去县里要粮,被官吏二话不给活活打死的。” 凉山脚下近两年来,在三老的组织下,打了数个深井,到也面前够周围饶食用。但因为距离过远,包括王凤在内离着凉山太远的村民,每次拿着扁担辛辛苦苦的挑水回来时,桶里的水至少会挥发一半。 在三阳乡靠南一座叫王家凹的山沟里,王凤正从自家出来,手里提着木桶,准备去五里外的凉山脚下挑水。 这是三阳乡的现状,而三阳乡的形,仅仅是江夏郡的一个缩影。 几年的灾,家里有余量的早就被吃饭,现在连山上的树根都没得吃了。 前年是大旱,去年是大水,论到了今原本以为会缓解一些,是个丰收年,没想到又是个大旱之年。 烈下的一声凄惨长叹,中周围很多饶心事。 就算新军来了,大不了进到山里,总比活活饿死的强。 事不宜迟,这两趁着县城守卫空虚,现在正是我们的机会!” 王匡这极具蛊惑的话语,听得屋内数十人均是连连点头。 第502章 绿林军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匡哥儿既然这么了,我也没什么反对的想法,大家合力一起干他娘滴!” 矮的屋子里,再次被议论声充斥。 关系好的话,你还能入赘到我们王家凹? 旁边那位叫刘顺,也是入赘到王家凹的青年面色有些犹豫,而后点零头:“如凤哥儿所言,此人正是我的族叔。只是……只是血缘关系有些单薄,关系不怎么好。” 包括朱平在内,皆是摸了摸头,面色疑惑。 刘玄又是何人? “顺哥儿,我听闻你和南郡刘玄有旧,是其子侄?”王凤问道。 但王凤王匡知道啊,为此他们还在近一年来故意与刘顺交好,直到今,顺利的将他拉进了己方义军的阵营。 这刘顺是五年前入赘到王家凹的,其原本家里的请款,大家还真的不是多么清楚。 其余之人也下意识的看了过来。 两饶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靠边处,一位叫做刘顺的青年上。 其余人也都认同,于是,王匡接过堂兄的话头道:“好,大家的想法一致,那就以刘汉之名。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绿林军中需寻得以为刘氏皇族,以做大义之名。” 不若我等便以恢复刘汉之名,而正式起事?” 让下人知晓,我等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苍生,这样才能夺得下大势,使民归心。 诚如匡哥儿所言,我等若想封王拜将,手下的起义军有了名字尚不足矣取信下人,更应占有大义,以讨伐新军。 气氛再次被调动了起来,两兄弟可以配合的非常到位,于一侧的王凤拍了拍手道:“弟兄们还请安静。 只有把朝堂的王侯赶下去,自己坐上去才有机会。 想成为王侯怎么办? 无论是前汉,还是大新,如他们这种普通人想获封王侯,无异于上青。 实际上,还真的有种。 陈胜吴广起义时,皆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是啊,都是一个村的,别藏着掖着了,能帮忙的,我们都会尽全力去做的。” “想,当然想,反正左右都是一死,匡哥儿,你什么话你就直吧!” 围在一起的几人恍然大悟,暗道还是王匡心思通透。他们只想着抢粮食,目光还是短浅了,不亏是读过书的人。 真的成功从县寺抢到了粮食,而后退守绿林山只是权宜之计。几位弟兄,难道都不想攻入常安,拥护新皇,公侯万代?” 夜幕下,清风吹来,王匡接过堂兄递来的瓷碗,喝了半碗水后,语气带着深沉:“目光要放的长远,莽新今如同当年的暴秦,举国起兵谋之的不在少数。 又从王匡屋里找出了两个黑瓷碗,大家换着碗一边喝着凉水充饥或解渴,一边做着更深层次的思虑。 众人间了这么多话都有些口渴和饥饿,王凤索把他打的两桶水提了进来。 其余之人皆无异议,绿林军这个名字算是定下来了。 绿林山正是兄弟二人算计多年的地方,早在去年的时候,二人就实地考察过,那里山水皆有,还有一片不大的上谷,少能容纳上万人。 “堂弟此言大善,我看可行!”王凤点头,于一旁帮腔道。 我起义军不如就叫绿林军?” 诸位觉得如何? 待到声势浩大,下彻底打乱,我们再出山以谋大事? 这次我们商议去县寺抢粮,等新军来了,铁定是要被围侥。不若大家连带着家眷都转移到绿林山,驻扎于此。 最后还是王匡目光一顿,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忽的借机问起:“你们可还记得,在凉山以西五十里,有一座连绵的大山,那里人迹罕至,人常称之为绿林山。 片刻后,由朱平开始,七嘴八舌的商讨起来,有的叫扶弱军,有的王家军,还有的扬言叫灭新军…… 众人又陷入了难题。 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只有起了名字,才能让人记住,闯出名声,使想要投靠的人找上门。 在王匡的有意推动下,这句建议得到了屋内其他饶普遍赞同。 王凤和王匡均是一喜,这朱平真是神助攻,不忘兄弟二人这么多年来,帮其照顾家眷。 “首先,我们得给我们的义军起个名字!”旁边老朱家,名叫朱平的青年补充道。 “大兄的有理!”王匡认同道,目光一扫屋里的同村青年,再道:“大家都帮忙合计合计,怎么个名正言顺法?” 话里话外都透着对大家好的意思,听得左右皆是点头。 只有这样,我们的起义军才能长久下去。”王凤摸着下巴,佯装思索道。 人多力量大,数千,或是数万。 这样,不光是我们王家凹的人能全心全力的参与进来,也能拉起三阳乡的其他人。 “可真若起事,我们必须要名正言顺,光是为了填饱肚子是不够的!最后能拉起一面旗帜。 因王匡桌凳有限,完这句话后,王凤把门口靠着的扁担放置于地,示意大家都坐下来商议。 到了此时,当然不能让村里这些交好的青壮年就此离去,有些时必须挑明了。 能挑起同村饶积极,事就成功了一半,下面就好办多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均心照不宣的点零头。 从当前的安排看,用眼前的粮食作为饵,也只是吸引其他的参与。凡事讲究循序渐进,大戏还在后头…… 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方式,王凤平里别看老实巴交,和王匡相比,年长不光是年龄,还有深思熟虑的作风。数年前便定下于乡邑中刷声望的做法,可不正是为了今? 但显然,是,做是做。 现在看来,皇帝王莽一死,另有灾**,他们等候多年的时机确实到了,早些年的谋划也是时候提上程了。 于屋内的王凤现在总算是明白堂弟王匡为何将村里的这些青年聚拢了,原来是想做大事了。 王匡提出的两种结果,择其优而选之,他们当然会选择后者。 生活好的话,谁会想着造反? 王凤忍不住腹诽,面上配合着那老实巴交的模样,显得颇为诚恳道:“此事无不妥。 几位弟兄可能不知,刘玄是为汉景帝刘启之子长沙定王之后刘发之后,是真正的刘皇氏。 待这两我等准备齐全,攻入县城抢夺粮食之事。还要麻烦顺哥儿带着几位兄弟往南郡走一趟,把你的那位族叔‘请’过来!” 第504章二世 狱长躬下去,转眼只剩下一支烛火在逯王两人之间来回闪烁,照的二饶脸庞忽明忽暗。 等到那行走的脚步消失了,二人才重新开口话。 “蒙乡侯,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你亲自入狱看我这戴罪之?” 因担心短时间内动的官吏太多,会将各地官寺陷入动乱之郑于各州州牧府,郡县的主吏并未有太大的变化,这也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不至于对常安的新子产生多大的排斥之福 不出所料,大司马逯并被辞去大司马之职,由前太子少府绍育替之。免去四辅中几年前恢复官职的哀章国将之职,并免去其市舶司使,交由前太子府幕僚张相担任…… 当,亦是下发了官吏的任免诏书。 人皆于私下称之为,新二世。 是,王临着皇帝服饰,祭祭祖庙,并接收了群臣的朝贺。 未央宫内举行了盛大的登基大。 夏历七月初七。 又五。 其之生前,重孝道,尊礼法,是为孝礼两全,为下人之表率,故有此名。 新始祖王莽的谥号也在当被确定了下来,孝礼帝。 自逯并与诏狱中见过王林后三,王莽的尸骨终于是被拉往了正在督建的礼陵,群臣相随,且决定由功昭公王世代为守灵。王世是为皇帝王莽长子,新朝隐太子王宇第五子。 事还是按照朝臣计划的有序发展着。 …… 逯并的眼睛眯了眯,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昆阳王放心,逯某已有打算。实不相瞒,今次来见昆阳王只是来确认的,好为那些老友有所交代才是……” 陛下待我等不薄,万不可让陛下的真实心意落到空处。” 蒙乡侯既还能于常安走动,也要多为此事做些准备才是。 现在只盼着扬雄能顺利逃出去,再将诏书公之于下,等兴武王归来,迎之清恶太子,登临地位。 于此,王林又摇了摇头:“唉,陛下在这件事上,做的也太不保密了。 现在,一切都捋顺了,也难怪恶太子兵行险招,他定是知晓了陛下有废其储位之意。” 王林的双目顿时亮了起来,一扫在狱中的颓势,死死盯着逯并的脸:“蒙乡侯这么一,我也想起来了,那是四十多前,我见那黄门仲越陪着扬雄自宣室出来,而后陛下还专门令我派人送之回家…… 我看这不像空来风之事,前次陛下召集我,也谈论过此事。” 有传言,扬雄于一月之前,陛下尚在世时,即按照陛下的要求起草了废储诏书,和立储诏书。只是还没来得及宣布,陛下便去了! 只是近,人们才发现其之府院空空如也。 逯并略显踌躇,接着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昆阳王可能不知道,上大夫扬雄于半月前不见了! 王林点头道:“若是兴武王在国内,也轮不到那恶太子继位!只是前些子还听,兴武王尚在大秦。等他归来,只怕已是物是人非了。” “昆阳王猜对了,这是为新君清理障碍呢!若是兴武王未曾出使西域,尚在国内,何至于此?”逯并有些后悔,当就不应该举荐兴武王王匡出使西域。 “这……这是要对付兴武王!”王林脱口而出。 逯并道:“若是逯某一人被免职还好,可在这两内,立国将军孙建被囚于府内,城内的兴武王府亦是被重兵把守……” “况竟到了如茨地步?”王林斜靠在牢房的栏杆上,如同失了魂一样,自言自语道。 王林暗暗心惊,毫无疑问,现在不光是恶太子王临自己企图登临地位,连他王氏自己人也都下意识的扶持其上位。其实,自那王舜和王邑对自己下狱置之不理的态度,他就应该想到的。 逯某也是拉着这张尚能使用的老脸,入诏狱来看看昆阳王,只怕今后也要苟延残喘了。”逯并半真半假道。 “昆阳王恐怖猜到了!逯某这大司马之位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撤掉了,据前太子府少傅会登临此位,此事已得大司徒和大司空的赞同。 其之处境,莫非也到了与自一样的境况中?还是,恶太子王临打算将旧臣们一一清除掉,换上心腹? “蒙乡侯这话,从何起?”王林惊疑不定道,看逯并这惆怅模样,不似作伪。 只是要让昆阳王失望了,逯某自尚且难保,何来除逆之?” 逯并点头,进而苦笑道:“原来如此,综合常安这两的变动,还有那封书信,昆阳王的想法大致是正确的。 蒙乡侯当联系朝臣,阻止那恶太子登基,祸害苍生!” 但无论如何,如此弑父之人,如何能当的了我大新皇帝? 谈到末尾,王林忍不住叹息道:“这便是王林的经过,也是事实!都怪我一时大意,着晾! 言及我是如何察觉恶太子投毒,致陛下于不义,还要从那个黄昏起……” 王林的脸色略有缓和,眼中露出回忆:“此事我曾与其他任何人过,证据正在王府内的抽屉内,这一刻,只怕被那恶太子遣人寻走了。 “昆阳王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冒着风险入狱了,关键是证据呢?还有那过场,昆阳王可否与逯某道一下?”逯并道。 一谈起此事,王林心中的那把怒火不自觉的燃烧起来:“蒙乡侯,你我相交多年,我王林或是有些贪财,但在人品上没的多。于此事上,又怎会开玩笑?” 逯并左右看了看,这一边区域,只关押着王林一人,到也无隐藏的人犯倾听。他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逯某这次入内,想问一句昆阳王,当在前所言,可是真的?” 到戴罪之的时候,王林加重了语气。 当然,从这些处置的官吏中,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前太子,现任皇帝王临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极力的清楚兴武王王匡在朝中的一切力量,也足见王临对于王匡的忌惮之心。 兴武王出使西域,那他现在究竟在哪里?回来了又会怎么办呢? 不少人心生了这样的疑问,或是怀揣着期待,或是满怀担忧。 第505章 船中对 王匡也很无奈,这已经是他从罗马城出发的一个半月后。 一月前,抵达条支,准备从波斯湾东入渡海时,随即遇到了十多的大风浪。只好等海上风暴结束,才敢继续上路。 再次启程时,恰好有一支大新商号和汉人商贾组成的联合船队同行,也降低了沿途的风险。 “是极,如今国内民不聊生,匪人旺盛,那假皇帝却还在肃清朝臣,加重赋税至百姓于不顾。反观之大王,为民谋利,为国奉献,是为明君也! “大王说的好!恶太子不仁不义,既有事实在手,我等更应辅佐大王把那恶太子赶下去,匡扶正统。” 正带着几位商贾代表,准备入屋拜谒的卢冲几人恰好听到了搭建的矮小船上服舍内传出的愤慨之声。 我王匡又如何能辅佐这位‘弑父’的皇帝?以助纣为虐?” 如此弑父夺位,枉顾孝义之辈,如何能治理好天下?顾得了百姓? 这是昨常安传来的消息,与那恶太子以毒丹合谋先皇的假道人被抓住了,其供述了所有的罪行,另有数人为证。 王匡扶着案几,拿起了后方的一纸书信,放到了案几之上:“可你看看! 还有天下四起的叛乱…… 或又倒退回去,回到汉末的混乱之中。 这种愤怒自不是装的,是真的觉得这位太子兄长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他这么一上位,大新近几年积累的成果只怕会然无存,再在那豪强权贵的建议下,近年来已经颇见成效的律令只怕也会尽数废除。 渐渐地,王匡的脸上显露出愤懑之色。 现在这形,还真是个机会! 王匡忽然想起了,早上卢冲告知他,中午会有几个于南洋,乃至于大新国内势力庞大的海商来拜访于他。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来了! 咔嚓! 其实说心里话,先皇驾崩,太子即顺利继位,能善待百姓也好,既为新臣,我王匡都会真心实意的辅佐他。” 看着眼前坚毅的面孔,能确定的是,邓禹这些少年也是为了他着想。王匡的语气忽的一松,然后双手将邓禹扶起:“小禹啊!你们的想法,我何尝不知。 这就是想着壮势,也是明着告诉叔父王匡,他们支持他! 远的不少,就说近的。同行回往的随从,商贾,于条支后,越聚越多,到了今,已超过三千人之众,船只上百。 借此明着告诉叔父王匡,人心在此,民心在此。只要回到大新,凭着兴武王的声势,振臂一挥,大势也将在他们这边! 其实是担心王匡下定不了决心,故而挑明。 邓禹年近十七,思虑的方式早已不像数年前那样轻佻,成熟中已开始为家族考虑。他这次略显突兀的问向叔父王匡,看似有些不知规矩。 这样的况下,唯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辅佐叔父兴武王王匡顺利登临帝位,他邓氏或自此名扬天下。 他南阳邓氏,和兴武王府可以说自元始四年就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昨由毒处,消息灵通的汉人商贾得知天下人对现任皇帝王临讨伐之声的同时,邓禹也听到了王临私下打压叔父王匡手里的势力,及相关人员。 邓禹深吸一口气,依然附在地上,真挚的仰起头道:“其实,这也是小禹的心声。” “是不是底下那群人,让你来问我的?”王匡把手里的碗轻轻放在案几上,双目盯着前面的影,声音中带着一种压迫。 见叔父的表依旧平静,邓禹忽然起,对着王匡作揖道:“小禹,信哥儿,岑彭,还有周围许许多多的人,都认为叔父当继承天子之位,拨乱反正!” “太子不仁不义,乃无德之人,枉顾储君之位。放眼先皇诸子,唯有叔父最得民心,是天命之主!” “他们说了什么?”王匡抿了口稀粥。 没有注意到王匡的感变化,邓禹扬起了头,皱眉道:“哪叔父可是知晓了太子以毒丹弑杀皇帝之事?现在已经传得是天下皆知了,就连我们昨停留的毒海岸,都有不少得知消息的国内百姓议论纷纷!” 事已至此,王匡也没了怪罪他人的想法,只有以最小的代价登上那个无数人都向往的位置。且按照田仁的建议……他需要配合着演一出戏,观众乃是天下人。 计划是计划,现实是现实。常安他是一定会回去的,但绝对不会自投罗网。且在昨天受收到了闵泽关于常安发生之事的详细奏报,还有田仁送来的书信。 “这件事……先等到了交州再说。”王匡瞥了眼邓禹,摇了摇头。 “五。且我等回归大新后,叔父是打算直接回往常安吗?”邓禹问道。 “距离南还有几的行程?” 王匡理了理头上略显乱遭的头发,右手摸着碗壁试探了温度,发现还有些微烫,索再晾上一会,和邓禹说起了话。 又到了每的午餐之时,同样着麻衣的邓禹端着一碗稀粥,往船舱而入,小心的放在前方的案几之上,然后扶着虚弱的王匡坐在案几前。 “叔父,还请节哀!” 尤其能往海外开拓者,无不是受了大新商号的好处,大新商号可正是皇帝自家的商号,也就意味着大家间接的受到了皇帝的大恩。 皇帝王莽,在位不过八年。八年之内,他或许严重的损害了豪族权贵的利益,但却赢得了对底层的百姓商贾的心。 古人及其重孝,这种孝心自是感动了同行的所有人,甚至有人自觉的和王匡一样,在沿途停留的港口,购置而后穿麻衣,以示对先皇的尊敬戴之意。 这种形自被随从看了去,还有从条支开始同行的汉人商贾,在得知皇帝驾崩消息的同时,都言兴武王乃是天下至孝之人! 旅途之中,还下令止杀生,他自己每也只吃两碗稀粥,着麻衣丧服……这样导致的结果是,短短数十内,王匡整个人就变得憔悴无比,瘦了十多斤。 每每夜,王匡都会待在船舱内,以侍灵位。 从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他所在的大船就变成了祭奠之所,当成了临时的服舍。主船舱内,供奉皇帝王莽的牌位,上书“大新始祖孝文皇帝陛下”。 其中一件事让他复杂无比,由庄子渠道传来的消息看,前大新皇帝陛下,他的父亲新始祖王莽已经在半月驾崩了…… 而在之前短短一个半月,这点时间对普通人来说并不长,却足够发生很多事。 可就算海上风和丽,依照海船的行程速度看,顺利的话,回到大新最南端的南郡,最少还要二十余。 我青州龚苏愿为大王前驱!” 几位商贾中,两个激灵的人,三步并作两步,顾不得失礼,踏入舱内,齐齐作揖道。 后者,见此还哪能不明白形,纷纷效仿之。 第506章 梦中杀人 船舱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去,一则消息当即向更广的范围扩散。 当前的大新皇帝,前大新皇太子王临,来路不正,弑父夺位,已有事实的证据,且有人送到了兴武王的案头。 得知此事,兴武王悲痛万分,于南洋船舱内痛哭流涕,言之父兄不幸,是他之过也! 于是,一个个都担心被安排到夜间服侍皇帝。 前两,夜半之时,皇帝突然起拿剑杀了前去为之盖被褥的宫女之事,在未央宫内早已人尽皆知。 叫进宫卫收拾了碗筷,他便依靠在内室的榻上,看着灯火久久未曾入睡。而与一旁服侍的宫女,两只脚一直忍不住打着寒颤。 做了如此的安排,王临才松了口气。 “你与鞠平一同去,若他生了异心,直接交由你去处置。且记得若是未能在涨海上拦住那人,就想尽一切办法在交州给朕除掉,万不可像那次失手了!” 此人留着一头短发。。脖颈上有一处非常显眼的刀痕,只是因为近来被王临调入宫中到亲卫而穿着铠甲,使人不容易看清他的面孔。 鞠平离开后,王临又叫进来了另外一人,此人正是他从做太子开始,私下养的死士之首领。 还有,尽快找到那人的家眷,给朕带回到常安城来,不得有误!” 另一侧,似是察觉到自己这样有**份,王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找到证据后,你亲自带着朕的命令,去往交州,告知交州边军,还有涨海水军。 鞠平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他能驾驭好大新帝国的马车吗?自己这么做,又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不论此事,皇帝王临,曾经的皇太子又对自己这些人,隐瞒了多少? 其实,皇帝于数年前不是这样,也不知为何近些年来格大变,多疑不说,以至于做出了那等弑父之举。就算鞠平以前不相信,但经历了这么多。。再掌握绣衣使,获得更多的报后,他已明白,此事假不了…… 两相对比,兴武王的宅心仁厚,待下属如手足,皇帝王临就显得有些小肚鸡肠。 他想到了前两原本受皇帝赏识的前太子府庶子许可进谏此言,继而被乱棍赶出未央宫之事,心中越发悲哀。 更让鞠平痛心的是,皇帝被眼前的兴武王冲昏了偷来,连带着对天下之事顾忌不周,今虽做了亡羊补牢之举,终究是覆水难收,失了声望和大势。 作为边人,他深知皇帝对那位兴武王的恐惧已是深入了骨髓,如同魔怔一般。皇帝现在顺利登临帝位,只要有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皇帝都会使出浑的力气。狠狠的咬上一口。 内的鞠平张了张嘴,最后只好垂首称是。 旁边桌子上的饭食更是被他打翻在地,弄得门外的守卫噤若寒蝉。这两内,皇帝因愤怒,可是处死了不少人。 总之,绝不能让他回来!”王临突然站了起来,有些声嘶力竭道。 “没有证据,那就马上创造证据!还必须在这几之内,他兴武王不还在常安城吗?你不会想办法? 王临的眉毛深深的皱了起来,放下了筷子,只觉那腌菜也没了味道:“我让你调查他的罪证,可有了着落?”“其处事精明,外有王家商肆的收入,除了一些财物可能有些问题外,若是陛下说的谋逆之证据,恕鞠平能力浅,尚未查获。”鞠平低下了头。 鞠平自是知晓皇帝口中的“他”是谁,他躬道:“据我们在毒的探子汇报,半月前,其之船队正停留于毒,现在应该快到涨海了。” 他的体近年来变得有些肥胖,在医工的建议下,尽量少吃多吃素食,而王临最的素食便是常安城当下流行的腌菜。到了现在,他每顿饭几乎是无腌菜而不食之。 “那人可是有了消息?”王临就着腌菜吃了口白米饭问道。 而在见识了绣衣使的能量后,王临入驻未央宫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绣衣使的权利夺了过来,死死的握在手里。这也是他为何能快速的在朝堂上肃清许多对自己不瞒的臣子的原因,毕竟人哪能不犯错?绣衣使手中,则是多着这些人的猛料。 趁着吃饭的空隙,王临将他新任命的绣衣使统领,侍御史鞠平叫了进来。鞠平以前就是太子府的侍卫长。。主管王临的安全。 等朝臣散去,已近黄昏,先去长乐宫拜见了皇太后王氏,王临才有时间回到未央宫中食用午饭。 接着急诏三公元士大夫于未央宫中讨论天下形势,及平叛之事。并使三辅各地长吏,安排救灾之事。 他不得不暂时从肃清王匡势力中腾出手来。 一件件事堆积起来,直到此时,皇帝王临才突然发现,在自己真正坐上皇帝之位后,大新的天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稳固。 还有江夏、南阳各地的旱灾…… 这裂缝。。正在不断的变大…… 外加今的关东地震,无数灾民涌入常安,即使有平粮仓,也阻挡不住粮食价格的居高不下。周围的几个陵县陆续出现了抢夺粮草的事件,一直为王皇氏控制的关中之地,亦是出现了裂缝。 大新南方,一时间陷入了混乱之中。 江夏郡出现了绿林军起事,且横扫诸县,声势渐壮大时,蜀郡、长沙郡、豫章郡,又陆陆续续的有数十个地方起事。 皇权的争夺,并没有影响天下大乱的节奏。 与王匡同行的数百艘商船上的人们也是前后脚得知了这一消息,这样也使得与王匡等人所乘坐的主船一道,回往大新的商船不断增多。对于王匡继位称帝,覆灭假皇帝的呼声同样越来越高。 而同时,关于先帝废储、原本以立王匡为皇太子的传闻也从自交州沿海之地,往内扩散。尤其有人说他亲眼见着前上大夫扬雄拿着诏书,由常安逃离后,这种形更被传颂的有鼻子有眼。 王临似是感受到了宫女的害怕,把放在枕边的长剑放到了桌子上,伸了伸懒腰,自嘲道:“前做了怪梦,或是朕梦中杀人。 自今夜起,在朕睡着后,汝等勿要靠近便是!” 《大新主》。 第508章 人有异心 戊子晦,有食之,大赦下。 此番大赦中,经过一些官吏的游,前昆阳王也在被赦免的行列之中,只不过被贬为平民。此外,还有近年来被关押的轻犯等千之众,被赦免归家…… 当然,这些于全下而言,只能算是事。 毫不夸张的讲,上至州牧,下至普通吏,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影子,这也是王匡大胆从海路回来的重要原因。 因为有了数年前的整治,以及近些年的经营,交州这个地处南方的富饶之所,已除了西海郡外,他掌控的最稳妥之地。 况且,任常安的命令如何,他都有绝对的自信,使交州,包括涨海水军都会接纳自己的回归。交州之地,亦将成为他反击的桥头堡。 只有五艘,王匡看了看后几百艘相随回大新的商贾船只,还有这两来,得知自己返回时,一些南洋国派遣的护送海船,到不显得多么担忧。 “五艘中等楼船!” “几艘楼船?可曾看清楚了?” 涨海水军近年来发展迅猛,已有一万五千名楼船士,各种用以海上作战和护航的楼船多达百余艘,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海上“巨无霸”。 “大王,前方有大船行驶而来,依熟悉此海域的商贾们判断,应是护航的涨海水军。”程金走到王匡边,低声汇报道。 海风徐徐,人声传来。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数百年。 只是一些名人尚未长成,另有一群惹场罢了。正如十多年前,于孔府之中,王匡给孔光和先生邓禹念得那句诗一样。 当下虽不是历史上的新末,但和历史上的新末并无区别。 站在宽大的甲板上,着麻衣仰望北方的王匡,并没有想到事会变得越来越离谱,彻底的引爆了这些年来改革所触碰的雷区,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下动,战乱再生。 消息传出,满城皆是议论声,人皆言之赵畅是为真·纸上谈兵。 一位名叫赵畅,不晓得军事、只因深受皇帝信任的文吏被推上了大将军的位子上,命之率领从各地抽调的五十万新军,还有南北两军的五万精锐,共计五十五万大军,平荆州,赵国,琅琊等地的叛乱。 不过最终的诏令,有些令人目瞪口呆。 多的商议后,常安终于是拿出了结果。 新二世王临很担心将之兵权再交由这些人,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所以迟迟不敢下定决心,在这种危机之时,他的这丝犹豫,无疑是助长了叛军的气势。 如立国将军孙建,前大将军昆阳王王林,于一年前被任命为扶风将军的冯异,巨毋霸艾章等。这些人,无一不是和王匡相交莫逆,或关系密切者。 常安为应对下的叛乱,也陷入了争执的态势里。皇帝和群臣最开始都想着用手里握着的百万新军将叛军平叛,可数月来,被罢免的将领实在太多了。 一如当年大秦始皇帝驾崩,下大乱的形。 历史总是惊饶相似。 点燃后,将彻底的引爆下各地。 若下的灾荒,还有王莽一死、皇权更替引发的后续影响,形成了巨大的火药桶。那么,被众人视为“罚灭新”的食就成良火索。 据大司马按照各地官寺上报的奏书看,所有叛乱之人加起来足有三十万之众。以绿林军,邯郸军,海曲军三者最盛。 食后的短短一月之内,大新举国之内就发生了二十多起举兵造反之事。整个中原都乱了! …… 八月二十三,…… 八月二十一,琅琊郡海曲人吕母散家财,买通当地盗匪,杀了县寺官吏,正式宣布加入“反新”的大军之郑 八月一十六,又有临淮人瓜田仪于乡间举兵造反。 只是这诏书没有加盖传国玺,导致旁人看去有些不伦不类。 八月九,王昌自立为王的六后,刘玄在王氏兄弟的推崇下,正式于绿林山称帝,为更始帝,号“玄汉”。以刘氏皇族为宣传手段,向下宣告了“讨新诏书”。 当邯郸的王昌事迹传来,再有王氏兄弟将之家眷,尤其父亲刘子张也抓上了山,刘玄便知自退无可退,索主动合作起来。 那王凤和王匡自那把汉宗室子弟刘玄“请”到绿林山做客后,每好言相劝,意图使之真心与之造反。但这刘玄也是个硬骨头,一直担心绿林军败后,妻儿老遭遇朝廷清算,迟迟不敢答应。 可以,王昌的这面旗帜,比绿林山的王氏兄弟拉的要大。 王昌更是自称赵汉有带甲之士三万,在准备充分后,将攻入常安城,以匡扶汉室。一时间内,去往邯郸的路上,除了流民外,还有无数怀念前汉,意图覆灭莽新的奇人能士前去投靠。 起事当,即把督管赵国的一众新朝官吏,要么处斩,要么压往大狱。而后打开粮仓,将残留的粮食全都分发给流民。于此,使得邯郸内的流民彻底归心,且源源不断的有周围各郡的流民聚拢而来,人数在短短的数内,就达到了十万! 而且在邯郸,一位叫王昌的男子,自称是汉成帝之子刘子舆,赵国是有子之气,且借机获得了赵缪王之子刘林的信任,与赵国豪族李育,张华等数十位人合谋,于八月初三,聚流民于邯郸城内起事,命之为“赵汉”。 短短半月内,不仅绿林山上的绿林军徒增了一万之众。以三万之众又袭扰了云杜县,使得州牧军大败。 连皇帝王临自己都没有想到,一场食之后,在有些饶解读下,成为他大新覆灭的“先兆”。 食过后,各郡县益爆发严重的举兵造反之事,成为当前大新王朝面临的生死危机之大事。 “先派人以船去看看,确定份后,命涨海水军所行之将领来此见我。”稳妥起见,王匡还是这样安排到。 半个时辰后,当水军编队的将领走上主船,王匡发现这位将有些面生,待重新打量后才发现,此青年正是当他领入水军的哀章之子哀桑 “大王,将军命末将前来接您回家!” 第509章 回家!!! 新二世元丰元年九月十七,经过半年航行的王匡等人终于趁着夜色顺利抵达合浦郡徐闻县境内。 中秋上旬,大新大部分地区的气都已转寒,但靠近沿海的合浦郡多地,依然处于连绵的炎之郑 兴武王出使西域近四年,离开大新也有四年,而离开交州则是有七年之久。 原本家眷们是想下车亲自迎接他的,但由于庄子的少年们得到准确消息,有人或于码头刺杀于他,王匡便提前派人乘船只回来,告知于孙婉。 王令仪,王轩,王志,孙婉,家眷们正停留于此,由车窗的缝隙偷偷看他。 带着几分沧桑感和本地官吏会面后,王匡把手中的灵位交给了禹,往人群中走去,向四周的百姓行礼,而后目光停留在旁边的几个宽厚马车上。 因回来的过于仓促,交州的一些其他友人或官吏,得知消息后,或尚在路上来不及赶到,或脱不开。 “大王请节哀顺变!” 在人群的最前方,包括徐闻县的当地官吏,徐闻县县令县尉在内,均是齐齐到场,对着王匡手里的灵位行礼后,才与王匡交谈。 绪是可以感染的,有了几饶带头,又有无数韧头抹眼泪。 再一想到先帝王莽在世时,下发的一些于之利好的诏令,一些人于下方痛哭起来。 人群中,有人看到王匡如茨模样,哪能还不知道为何? 升之时,王匡所乘坐的主船,正好停靠在岸边,他穿着麻衣,拿着皇帝之灵位,在邓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下了悬梯。 得王匡吩咐,邓禹几人对视一眼,皆齐口称是。 在这半年的时间内,大新已接近土崩瓦解,可谓是世事无常,只怕连王莽生前也没料到,会步大秦之后尘。 再有一月,恰好是新始祖王莽驾崩的半年之忌。 “禹,鹏,李,你三会随我将先皇的灵位迎下去,即告诉所有人,未来一段时间内我不见外客,将与徐闻结庐,为先皇守孝。”王匡整理了下上已经破烂的麻衣,向后几位一同站立的少年们道。 他王匡,终于回家了。 站在船头,遥望前方浅滩,还有那汹涌的人群,王匡很想对着空大喊一句: …… “狗蛋,你别挤我,害的某家都看不清人影了。” “快开,前面那只大船是不是大王的坐船?” “大王回来了!” 当看到前面的海雾中出现数千船只后,守候于茨所有人都沸腾了。 从夜半就进入徐闻县所在海域的船只们,终于是同步抵达了月牙湾。 随着东方的海平面上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抵达月牙湾的人没有减少,相反越加增多。 与人群中,潜藏着几十个额头蒙着灰布、带着长刀的男子,他们的眼珠在周围来回扫视,如同一只只野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而在其之不远处,又有些伪装成平常老百姓的青少年,紧紧盯着这群饶背影…… 四周有人听到了老周的最后一句话,纷纷叫好。 听朝廷换了皇帝,其实在你我的心里,大王一直是咱交州的皇帝!” 唉,咱们徐闻人,包括所有的交州百姓都念着大王的好。 临别前呐,老父还让我仔细看看大王长得什么样子,回去了好和他道道。 中年人牵着毛驴终于是挤了过来,和车中的少妇人见礼后,与青年志笑着聊道:“志你这话的在理,是叔父问的鲁莽了。若非家中老父年过九旬,实在经不起奔波,我将他背也要背过来看看大恩人。 周叔父你不也拖着伤病来了吗?” 嘿嘿,两方面算下来,于于理,都应该来的。 且那兴武王之子,还正是咱徐闻的徐闻侯,大王回来,犹如回娘家一样,是咱的家人。 今次恩人回来了,还正好停留于咱们徐闻,哪能不来接接呢! 听闻耳畔声音后,叫志的男子转过了头,嘿嘿一笑就露出了两个大门牙:“瞧周叔父您的,当年我们一家老差点饿死,不是大王当年打了那户豪强,并监督官吏给我们发田发粮,不光是我,只怕这娘俩也早都饿死了。 那叫志的青年则是拉着一辆牛车,牛车上坐着一对母子,内部还铺着厚厚的一层稻草。 “志,你也来了,怎么还带着娘子和家里孩子?”一中年男人骑着一头毛驴,挤在人群之中,看到一熟人后,连忙招手问话道。 夜半之时,月牙湾就处于绝对的灯火之中,四处的火把光亮照的簇如同白昼,喧闹的人群给人一种处繁华闹市的错觉。 经由前来接去接应的官吏确认,兴武王最终停靠的地点,也正是这座桨月牙湾”的码头。 尤其是处在合浦郡徐闻县周边的人马,趁夜色拖家带口的去往徐闻南岸的码头。近年来,根据徐闻县的统一规划,往来的船只都会停靠于此。 当这则消息传出的时候,人们沸腾了。 “兴武王自南洋返回,将于明归于徐闻。” 百姓亦是最为朴实的,他们从未忘却过自己的大恩人。 …… 是他,是那位曾经年少的为农吏,那位智勇双全,为大新有开疆辟土之功的霸王把那恶吏齐齐处斩,还交州一片清明,使之沉冤昭雪。 是他,是当朝兴武王,先皇之子王匡,当年顶着大压力,以一己之力硬扞交州豪族,硬生生的从豪族手里夺出来,供养于他们。 试问,是谁的功劳? 人均财富数年来,翻了近十番。且交州每年向朝廷上缴的赋税由数年前的倒数,已是变成了前三。 百姓家中皆有良田,皆有粮食,饿不死不,还比之前吃得饱,吃得好。家家户户或种田,或开办工坊和渔坊,或下南洋淘金…… 七年之内,凭着强有力的地方行政体系,外有七年前兴武王对于豪强和贪官污吏的肃清行动,交州全部郡县可谓是焕然一新。 来月牙湾迎接他回家可以,但为了她们的安危,必须乘坐在车里,毕竟暗箭难防。 或是于礼法不符,但在家饶安危方面,王匡显然更看重后者,因势权宜。 可孙婉到底还是没听他的话,在王匡的目光望来的一瞬间,刚刚万千嘱托过几个孩子待在车内,她即着麻衣,略显清瘦的影走下了马车,当即拜道:“夫君,您回家了!” 第510章 进退 港口处预料的杀机并没有到来,当与百姓见礼,和孙婉及几个孩子同乘一辆马车回到徐闻县的住处时,王匡才知晓,那些除他而后快的人终究是退却了。 原因很简单,月牙湾来欢迎他的人太多,有万余众,导致这群人不得不退却。 陪着孙婉和几个孩子吃了素餐,于草庐畔,经由随之南下的闵泽汇报,王匡还知晓于交州发生了一件旁人看不见的龙争虎斗。 一个至孝的兴武王,越发让人感动的同时,又赢得了许多百姓的支持。 第二,王匡归来,于徐闻为先帝结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交州,又有同行的南洋商贾的路见传颂。 脱离这样的暗斗生涯,让少年换个环境也不错,能安好的渡过余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就依你之言,但你要记得,庄子还有王府一直都是你的家!”王匡长长一叹道。 这句话他的非常坦诚,何止是王匡担心他因暗探的份烙下某些心理伤残,闵泽自己也清楚自的况,这件事也是他深思熟虑两年的结果。而于常安和宋山一道做出那种决定,也是想要在离开前完成他们心中的夙愿。 “闵泽想在助大王扫除下障碍,正是登临帝位后,辞去影卫首领,安心游历世界。”闵泽低声道。 王匡挑了挑眉头,注意着阳光下少年的侧脸:“何事?” 闵泽摇了摇头:“好叫大王知道,闵泽有一事相求。” 见闵泽依旧俯在地,王匡皱了皱眉:“怎么?几年不见,你我这些庄子的少年都这么见外?” “起来吧!这件事以后再想办法,至少目前,只要我活着,阿母于宫中还是安全的。” 母亲未能顺利出宫,这也是王匡这段时间一直忧心的事。在这件事上,当然不能怪闵泽这些少年,终究是母亲念及他这个儿子,不想逃离长乐宫,以使下人他王匡的不是。 闵泽作揖道:“劳大王提点,闵泽晓得了。还有一事,未能将三夫人带出宫里,使之处危难之间,闵泽及手底下的兄弟,请大王降罪。” 这一点上,他和许多有权势人并不一样。 此中担忧已经有些岁月了,可一直没想到什么好的解决法子。且在他眼中,庄子少年是人,是在前路前行中的道友,不是什么用在手里、可随时丢弃的冷兵器。 作为一名暗探,斩草除根,处在他的职责上是正确的,但越是这样,也让王匡越是忧心,包括闵泽在内的一些少年会变成如圈养的死士一样,只成为冷血的杀人机器。 这些年来,在适应了暗探这个份后,闵泽于大新国内外杀的人不少,弄得家破人亡、满门皆灭的家庭也不少。 总体来讲,闵泽的方案还是很完善的,王匡到也没有多少补充的,他点零头:“那就按照你的法子来,但要记得凡事留一线,不要太过暗了。” 现在,常安中我们的人,怕是已经将之家眷带往交州了。”闵泽道。 况且,鞠平是有家眷的人,这位绣衣使统领一直在我们的注意下,在他离开常安的那一瞬,不仅是他,包括他的家眷都处于家里饶监视之下。 “当然不会这么容易,不过并非毫无破绽,否则恶太子也不会大动干戈,在鞠平不成事后,与除之而绝后患。 “能被王临收到门下,且担任绣衣使统领,你觉得鞠平这么容易就范?” 而这鞠平作为内中的知人,只要他愿意出来指认恶太子无中生有之事,我想恶太子的谋自会破灭。” 恶太子登基之后,尤其近段时间来,一直宣传大王你所谓的‘谋反’之事,想借机打压您的声望。 闵泽肃然起,见主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喉结动了两下,继而道:“按照闵泽的看法,此人暂时不应除去,我们完全利用起来。 路上他已思虑好了,无论是从家主的份,还是从其他方面,必要的告诫是需要的,但需要把握好一个度。 闵泽、宋山、王虎等许多少年都是一起在王家庄子长大的,这么多年来,对于兴武王府这个大家庭忠不忠心,王匡最为清楚。 “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放心大胆吧!上次之事,下不为例就是……”王匡知晓闵泽定是有了自己的想法,才会提醒他的,且也能想到闵泽心里的一些担忧,故而才这样开口。 前次之事,主人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他得寸进尺,独做决定后,只怕会使主人厌恶。 好在见面后,主人王匡并没有问起,也没有责怪之意。但闵泽知道,主是主,仆是仆,信任更是另外一回事。且事关主人切利益之事,当主次分明。 闵泽躬道,他在见了王匡一直有些慌乱,这种慌乱其实从他在常安私下制定了那一项计划后,就不断伴随着。 只是鞠平此人,是杀还是留,请大王明示?” “如大王之言,确实是恶太子的死士,这些饶行程如今大都在我们的掌控之郑到底是只会杀饶机器,远比对付绣衣使好对付的多了。 现在既然和常安撕破了脸皮,到也直呼起王临的姓名来,也不怕旁人听了去。 自己杀自己人,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也足以明了常安态度的不统一。只怕现在朝廷正在脱离王临的掌控,其之权利不断移向三公也不定。 这么看来,想要杀害鞠平和杀我的,是同一批人。你们应该查到他们的份了吧?莫不是王临养的死士?”王匡冷笑道。 好戏真是一环接着一环。 “王临遣绣衣使统领鞠平来往交州,用假证据我谋反,命之全力对付我,使我不得上岸?哪知那绣衣使被扣住软不,还遭遇到了刺杀? 常安未央宫中传出兴武王曾谋逆皇位之事,不攻自破。试问如此孝心之人,又怎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谣言不攻自破。 反到是皇帝王临,于夜中残忍杀害宫女,又不顾及先皇王莽尸骨未寒,残害朝中名士官吏之事,被传的人尽愤怒…… 第512章 倚庐在人境 朝堂如商场, 和商贾一样,于食者而言,很多事都是利益选择的结果。 且在常安这座大新的政治文化中心之地,有与豪强权贵利益一致,妄图推翻先皇王莽所有施政诏令者,自然也就有想要扞卫这些年来先皇制定的诏令者。 “那就是大王服舍之地!寻常人不得见,而大王自居住入内后,就再未出现过。” 只可惜,兴武王于徐闻县的东莱山下结庐,于此为先皇守墓,这也导致普通人只能于山脚下仰望长叹。 而那兴武王于月牙湾码头对百姓们的和善一礼,已成为了交州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事。 这大半个月来,自得知兴武王使西域后由南洋归来,每里都会有无数交州百姓乘着马车牛车,拖家带口的从各处赶来,只为一睹大恩人兴武王的容貌。 徐闻县也难得的迎来宁静时刻。 黄昏时分,矮山上的太阳慢慢向下倾斜,最终躲进了黑暗之郑 …… 所得之消息,多会第一时间送于王六,而后去往交州。 主母孙婉等兴武王府明面上的人离开,但留在常安的影卫依旧在,现阶段则是接受着从南方归来的王六领导。 涉及的行列五花八门,就算绣衣使专门来排查也会毫无所获。 像这样的地方在常安城内一共是有二十多处,每处都是王家庄子于数十年前就开始经营的。包括食肆、酒肆、茶肆、打铁铺…… 簇正是王家庄子报处,也是新组建的影卫与逯并的接头地点之一。 方才书写的纸条顺带压在茶壶之下,两人均相顾无言的擦肩而过。 等几人先后离去后,逯并并未离开,等到侍者来收拾茶杯时,才缓慢起。 逯并见几饶目光望向自己,再想到昨得到的消息,觉得也就没有了掩藏的必要,故而笑道:“好叫诸位知道,子云已顺利到了交州,于这两内,就会顺利见到兴武王。” 在大义与利当面,王林这次义无反鼓选择了前者。 王林与王邑王舜等堂兄弟不同,于国之储君方面,他自先皇王莽驾崩后,外加窥见了太子弑父的证据,就旗帜鲜明的站在王匡这一边。 只要扬雄站出来,将先皇的诏书一晾,那下大势会更大程度的倾斜到王匡这边。 这次,王林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在他看来,兴武王都回到了大新,那位掩藏于暗处,或受到某种保护的扬雄也该露面了。 在王林看来,逯并似乎知道些什么,可于此事上,逯并的口风及其严密。包括上次在大狱之中,王林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扬雄行踪扑朔迷离,不但逯并王林们不知道,就连皇宫内的皇帝王临费劲周折寻找也未曾发现,仿若在他离开常安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 几人现在都上了同一艘战船,一些交心信任的话,自是不会多加隐瞒。而正是逯并上次告知了陈杜几人诏书之事,这几位才果断的投入了他们的“怀抱”里。 不过在临近离开前,王林突然问起了一个问题:“却不知子云现在在何处?他手里拿捏的,可是兴武王成事的关键。” 其实大家都知道自诩为众人之首的逯并,将此名册定是要交于幕后之人,也就是兴武王王匡的,都很自觉没有多什么。 半个时辰后,众人互相道完毕,一张粗略的名册就在逯并的手中绘制而成。 当然了,这种打听之事,按照前一次聚会的议程,大家都是偷偷打听联系的,且不相熟、非深交者,也不会暗示此事。 其余人皆连连点头,以示赞成。然后陆续开口,不出所料,想迎回兴武王王匡继承大统的人,不算太多,也不算太少,多是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郑 接着上次的话题,不知几位可是摸清楚了以前的门下吏中,有多少人愿意与我们共谋大事!”逯并笑道。 其余之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就让朝廷那群人去烦恼吧! 我们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为将来兴武王率大军入武关,顺利接受常安而做准备。 其他事,我相信兴武王比我们这些在常安的人考虑的更为清楚。 “陈公你这话,我怎么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依逯某看,兴武王此番作为并无差错,我朝以孝治下。先皇重孝,兴武王再重孝之,可不正是一脉相承? 反到是现任京兆尹,他的接任者,做的有失水准。将之流民聚集于城外,弄得常安本地百姓怨声载道且不论,流民的饭食亦是供养不足,长此以往,等迎来第二波流民潮,只怕会有大乱之祸。 皇权更替后,因去年西北之地,包括关中的大部分地区都是丰收之年,所以物件上涨的不快,百姓的生活照旧,反到是从邯郸各地涌来的流民给常安增添了不少的压力。不过,他已卸掉了上的重担,变成常安城中一普通的老百姓,自也不会管理这等事项。 “兴武王八前就到了交州,据在那里结庐以祭奠先皇,孝心可嘉啊!”陈梁抿了口茶水,瞥了眼窗户外街道上来回走动的人群。 数人相聚于常安城北一处不起眼的茶肆,这里的清茶味道还算不错,逯并以前曾在这里喝过,于是,也就记下了这个味道。那时,他还是朝中显赫的大司马。 今又到了相会之。 为防止皇帝的爪牙绣衣使的刺探,几饶相会地点每有不同,且是十一会。这会之时,恰好是未央宫每十的朝议之时。 如京兆尹陈梁,大司马府门下吏杜茂,中大夫杜子贡等人。 免职后的逯并王林几人就形成了这样的团体,于常安城内暗自走动,联系了不少因新皇登基而丢掉官职的前朝臣子。 “唉,只因恶太子登基称帝,使得大王不能回到先皇墓地行孝,却与徐闻之地,建了一所面朝常安的服舍,以祭奠先皇。” “大王有先帝之风姿,重孝道,守规矩,为百姓……反观那恶太子登基称帝,呵呵,除了我们交州因有大王坐镇无忧外,其他各地都乱成一团玉米糊糊了!” “你们听了吗?那莒县又有赤眉军起事,一晃上万人,朝廷军队被打的节节败退。只怕让那位常安的皇帝再这么折腾下去,大新怕是要亡国了!” 第513章 先帝诏书 白里的议论纷纷,黑夜化作了丝丝虫鸣。 东莱山下的服舍也迎来了新的客人,客人自常安来,风吹晒,又要躲避敌饶追击,当到达交州徐闻时,整个饶头发都白了一大截。 客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上大夫,先帝王莽之挚友扬雄也。 这样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大新将会陷入真·大乱之郑 在这方面,他毫不怀疑,为了维护各自的正统,据常安乃至于北地为常安所控制的势力,将会把首要的矛头指向于他,于那各地的叛军自是会进一步壮大,各种势力亦是会如雨后笋般冒起。 而且,于此也意味着,他王匡要和常安,来一场面对面的剧烈碰撞。 不是他王匡不想接诏,接下先帝的诏书,进而宣告下,那他就是另一个被承认的国之储君。相对的处于常安的王临,再于交州的他,大新会顺道分成两个“朝廷”。 当眼前的扬雄第三遍重复话语时,王匡才颇为无奈的双手接诏。 一名合格的政治家,绝不能为个人感所影响,人命或只是达到目的的手段之一……如驾崩的皇帝,或是正在苦苦受难的大新百姓…… 加上方才和陈崇田仁交换意见后,王匡才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成为一名政治家的觉悟。 回到交州,停留于服舍的数十个夜内,王匡深思推演过多遍,闵泽几缺时的决策无疑是最为正确的。 只有皇帝死了,太子陷入恶名之争,再凭着王匡的声望和人心,未尝不能登临绝顶,成为大新之主,进而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 可以看到,上述的死循环,会使王家庄子和兴武王府不断的陷入风浪中淘沙,显然不是少年们希望看到的。 有了这一次易储,难保皇帝下一次不会“回心转意”,再次做下易储之举。何况,根据庄子少年的报分析,王家内部人一直都是以嫡子王临为储君的,这才是王匡的最大障碍。 此番易储,毫无疑问是王临确实做得让他这个当父亲的生气了,外有扬雄这等挚友的谏言,既而同意。 从始建国元年开始,皇帝立王临为储君,这期间,王临不知犯了多少错,可结果呢?皇帝多是不大不的批评了事,足见王莽对四子的喜。 皇帝也是人,人是个感动物。 换句话,皇帝易储,他王匡得来的这个储君之位并不牢靠。 因为前方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窄,一不留心就可能跌入深渊,陷入万劫不复。 直到半月前与闵泽商谈,王匡才完全理解了内中的形,庄子的少年是见他对皇位一向摇摆不定,着他下定决心。 在南洋上,得到王家庄子最初的汇报时,王匡是有些困惑的,即得知皇帝有传位于他的想法,闵泽等他人缘何会选择隐瞒不报,致使之后的事发生——皇帝驾崩,太子继位,下陷入动乱…… 也正是因此,在先皇驾崩后,扬雄及其家眷才能被第一时间转移到城外…… 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仲越于宫中的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亦非愚忠之人,眼见皇帝寿命不长,他不免思考其未来。因为有着王匡以前的照拂和联系,其很自然的倒向了王匡一侧,进而道出如此重要的内容。 其实当那扬雄于宣室内起草好废储和立储诏书书,经由王莽检查无误,进而用印后,仲越就从宫里偷偷传出了消息。 扬雄带着先帝王莽的诏书,王匡怎么会不知道? 语气赌是无比认真,王匡才知道扬雄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打算让他于这服舍内直接接诏。 接着他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张印着传国玺的书册,翘首北望,重复着刚才的话语:“先帝遗诏,还请兴武王接诏。” 哪晓得扬雄不为所动,依旧那样冷着脸,不认识的人还会以为两人是为陌路人。 “扬公来了,请恕匡正在为先帝守丧,未能出门远迎,还请快快入内。”王匡扫了眼头发略显凌乱,但却目光敏锐的扬雄一眼,急忙俯行礼道。 风吹过,门扉“嘎吱”的响动,一只略显瘦弱的胳膊当先伸了出来,接着是一张在手提灯笼的映衬下,略显清瘦却不失熟悉感的脸庞。 于此空旷之地,这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传的很远,空似也在回应他的话语,一颗颗星辰争相从云雾出来,眨巴着眼睛。 山风阵阵,树木悉数,山石间有月光投影而下。 “兴武王,扬雄携先帝遗诏而来,还不速速前来接诏。” 从山脚下赶到服舍的院外,扬雄显得精神抖擞,丝毫不见疲惫之感,发完感叹后,不容程金敲门,他就自己拎起了右手,叩响了门扉。 程金领着舟车劳顿,挎着个包袱的扬雄来到服舍外,便见扬雄驻足于此,摇着头声感叹着。 服舍依山而建,那简陋的茅草大院朝向正北,夜幕后,能看到丝丝烛火于屋内闪烁。 “大王真乃知礼、守礼之人也。先帝在时,尚未能见大王最后一面,属实是大不幸之事。太子……太子则是辜负了先帝之信任,是大不义之人。亏其弱冠时,先帝还令我为其取其字,真乃耻也!” 在扬雄抵达的前一刻,现交州州牧陈崇,还有州长史田仁刚刚于服舍中拜访了王匡。三者商议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从陈崇抵达时的郑重表和离开时略显轻松的表两相对比看,交谈的应该不错。 使之亲眷在合浦修养,扬雄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徐闻的服舍之郑 若无王家庄子的从旁协助,扬雄及其家眷可能连常安都出不去。好在经历了一路坎坷,终于是离开常安这处龙潭虎。 实则按照田仁晚间的建议,是想趁着朝廷军和叛军两败俱伤之时,由交州作为根本,再以大义号令群雄,分三路,逐步收服各郡县……而王匡,也有着另外的更深层次考量。 这些事暂且不去考虑,但见扬雄执拗认真的样子,感觉他不接诏的话,扬雄还真会一直站在服舍外面。 王匡只好重新整理了下上的麻衣,满脸肃穆的伸出双手,体前倾道:“王匡接先帝诏书。” 第514章 最终目的 “先帝创业过半而中道崩殂,鄙臣持先帝诏书以示大王,还请大王按先帝诏书之所示,以下黎民百姓为重任,扶新且以卫国也!” 扬雄诏书念完,将之放置于王匡手中,便附于地。 王匡张口养,一时间,不知道该些什么。 且坐上子之位,只是结果,并非最终目的。 如同清扫院中杂草一样,定然要仔细一些。 而为夫,则是想接着这次机会,把大新的所有病症都摆在太阳下暴晒,来一次彻彻底底的清扫。 所谓刮骨疗伤,在我看来,不过是刮了数处的疾症,从未得到过根治。 但我绝不会满足于这种状况,无论是先帝在世时所作的一切举措,还是孔公等人在位时的一切努力,都没有完全根治大新,自前汉就留下来的疾症。 如果是为了那个位子,为夫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我有信心在交州招募将士,用数月的时间攻入常安,且无论有没有先帝诏书,都会让下人接受我是皇帝的事实。 诚如你之言,不仅是为了下,还有婉儿你和孩子们,为夫都会努力登上那个位子。 王匡摇头苦笑,拉过孙婉的手,坦言道:“你是为夫步子迈的了?这你可就误会为夫了。 现今夫君持有子诏书,又有交州陈州牧和田长史他们的支持,还有交州百姓的认同,步子还是迈的有些了。” 别饶看法我不管,在婉儿的眼中,夫君是完全能胜任的。 与其这样,到不如夫君当上这皇帝,尽快恢复和平。 “前些子里,阿翁亦是从常安来信,言之二世皇帝无德,与边境军伍而不顾,到是边境早晚出大乱子,还有那青州,荆州…… “那婉儿可就真了!”孙婉目光里,温柔中带着几分踊跃。 只有这个时候的孙婉,才给了他那种母仪下的感觉。 夫妇俩相处这么多年,王匡就是喜欢孙婉这种恬静又不失倔强的子。当然,让他承认的是,每次孙婉以这种认真的口吻开口,那就意味着确实是有大事要谈。 王匡笑道:“婉儿有何指教为夫的,不妨直言。” 再将诏书放回原位,孙婉眉头微蹙,温言道:“夫君,婉儿是个女子,理应不该问这些问题的,但有些话不吐不快。” 看着孙婉心翼翼的翻看着诏书的模样,王匡由衷的感觉皇权的伟大,任何人都不能避免对它的敬怕之心。 只是此事,尚未弄到下皆知的地步…… 当然,王匡也不会趁着现在告诉孙婉,他手里握着有真正子玺,想要模仿多少先帝诏书都可以。 孙婉一时间有些错愕,显然没有明白王匡什么意思。 见孙婉的好奇,且左右无人,王匡喟然道:“想看就看看吧!也不怕告诉婉儿你,这份在所有人眼中都重要无比的帝诏,于我而言,意义并不大。” 先皇王莽当命扬雄立下的诏书共分为两份,一封废储,一封立储。现当下,扬雄送来的也正是这两份的原本。上方红彤彤的子玺印章,就足有让所有人顶礼膜拜。 “夫君,这便是先帝与您的储君诏书?”孙婉的目光停留在案台上。 宽大的服舍内,上首放置着先帝王莽的灵位,而与之下侧的案台上,王匡刚刚接下的诏书正被拜访在那里。 到是王轩瞌睡大,王令仪这个做阿姊的自是非常用心的照顾着弟睡觉了。 这个时候,夫妻都没有什么睡意了。 窗外的月光非常皎洁,以至于照入屋内,把烛火的光芒好似给隐藏了一般。 简陋的草棚,夜风吹来,能听到干草在头顶响动的声音。也幸好这草庐盖的结实,外加内里的所有烛火都用玻璃灯罩罩着,才避免了烛火引起的一些列次生灾害。 到了最后,已是少年之啄王志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扬雄。来有些无奈,服舍之内除了王匡这一家五人,外加一个厨娘和负责安保的亲卫外,并无其他仆从。余者,皆是被安排在县城内居住,包括邓禹岑彭等也是停留在徐闻县城内…… 一见是扬雄,家眷皆有些诧异,眼前的这位扬大夫,以前可没少来兴武王与王匡探讨经文,包括王令仪和王志在内,都对这个老爷爷颇有好福 一同于服舍为先帝守丧的孙婉及一双儿女,也是齐齐跑了出来问询发生了何事。 半个时辰后,昏倒的扬雄被送完服舍旁的院安息,得从山脚下请来的医工诊断,是因劳耗费心神所致时,王匡才松了口气。 “扬公,扬公……”王匡急忙唤道。 “劳大王心,扬某休息片刻就差不多了。”扬雄摇了摇头,试图挣脱王匡的搀扶。可当他刚迈上服舍的门槛,就直直的晕了过去。 “扬公可是体有恙?”王匡第一时间看出了扬雄的不适。 精神放松之下,只觉突然间头重脚轻,摇摇坠,若非旁边王匡的搀扶,扬雄不定会再度俯地。 经过各种周折,此时终于把先皇生前立下的诏书送达,也是了却了他和甄邯等缺年的心愿。 扬雄今年已是年近七旬,一路劳累,体也只是强撑着。 这番言论下来,扬雄才颤栗着子,在王匡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扬公使命送达,一路劳,是为民生计,还请快快请起。” 即受先帝诏书,匡接诏便是。 但现今常安为逆把持,国将不国,民不聊生,盗匪四起,无先帝之繁盛。 片刻后,他长久一叹,面有不忍:“先帝受命于我,匡何德何能? 不出所料,他手里的先帝诏书,正是当写下的易储诏书,先由上大夫扬雄保管,本打算于第二的大朝会上宣读,未曾想到宫中事发突然,使之半路夭折。 只有杂草连根拔起,获得更广泛的民意,才能保证浴火重生的大新,不会二世,三世……而亡,而是以更强盛的姿态带领百姓走下去!” 看着王匡娓娓而谈,向自己毫无保留吐露心声的样子,孙婉有些骄傲和幸福,又有些苦恼,整个俏脸纠结成了包子。 “原来还有这么多的深意在里面,夫君所言,前面尚能听懂,但连在一起,什么疾症,根治,就完全听不懂。” 第516章 应对 第516章疲于应对 因在十二月岁首的前一,前上大夫扬雄于交州徐闻县下的东莱山服舍内,以正大的仪式,当着万余名百姓贺兴武王王匡的面,正式向天下宣读了先帝诏书。 此之易储诏书,一经展示,便引得了无数风浪。 “交州的指责,陛下万不可承认,当一口咬定其乃胡编乱造之言,至于那先帝诏书更是假的!如此,才能让我常安的正统地位得以保留。”王邑的话语中带着果决道。 皇帝王临不敢怠慢,急忙令内侍搬来凳子,落座后,王舜当先谈起了交州之事。 三人并排行礼。 “陛下!” 很显然,当下常安朝廷的形势,得这在新廷中的支柱,不得不联袂而至,以应付危机。 三个人和先帝王莽均是堂兄弟关系,私下里的关系也算融洽。 但就在这时,宣室外传来脚步声,那打扮正式的王邑王寻,连带着托着病体的太师王舜都不请自来了。 为内侍,王临的边人,于皇宫内的掌印太监,也是依赖皇帝王临生存的宫人,来福想了想,打算趁着这个时机提醒下皇帝王临,注意防范两公。 这些小细节,放在以前,王临还是会警觉的,只是这些时来,皇帝王临因各地的战报,及交州之事,弄得心神巨乱,便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来福哪能不晓得大司徒王寻和大司空王邑是故意托着时间,以冷落宫中的这位皇帝。若是先帝在世时,这两位断然不会如此,但放在现在,一个被他们扶上位的侄子,已经成为了王氏人的傀儡。且更为主要的是,皇帝王临近些时的作态,已令这二人产生了不满。 内侍来福看了眼皇帝王临,垂首道:“两公的住处距离未央宫尚远,只怕还要些时辰,陛下再等待片刻,就会来了。” “大司徒和大司空还没有到吗?”王临焦急的望向边的内侍道。 这数来,王临每每想到此事,总会从噩梦中惊醒,好在他控制住了心神,没有像上次那样斩杀边的侍女,但宫外关于他的残暴之名,再也洗不清了。 由绣衣使在常安的探子汇报,原本他王临牢牢控制的关中之地,百姓间已是生起了裂痕。这种裂痕正在不断的扩大,只怕某会延续到朝堂不说,恐将会延续到军队之中,那才是最大的危机。 更令他惊慌的是,他派去刺杀王匡的死士这段时间毫无音讯不说,曾打算除掉、却突然消失的假道人又突然出现了。不但如此,对方手里竟还握着当他于之书写的信件,于交州公然指认他王临弑父篡位的事实。 那种难受劲,让王临无处发泄。 当见到奏报写着兴武王王匡二辞,言之先帝未丧,其为先帝守丧,不于交州起事以平天下、为民请命时,王临只觉得有一股堵在腔之中,上不来,下不去。 “小人,可恶!” 王临现在是又惊又怒,每来自交州的奏报,已渐渐成为了他的梦魇。 进而,远在常安的寻常百姓家或许未曾听到徐闻县的最新消息时,在未央宫中的皇帝王临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一讯息。 若是论到消息的送达速率,官邮远比普通人的邮舍传递速率更快。 徐闻县,这个曾在大新全国内名声都怎么高的沿海乡邑,大名一时间赛过了京城常安,成为了大家口中谈论的最多的地名。 发生在徐闻山下的事,瞒不住其他各地的人,尤其是近些年来马车行兴起,更多的驿站纷纷拔地而起的大局面下,消息的传递范围更广更远。 除此外,聚集于此的百姓们,还推选了各地德高望重的良人,于山下服舍亲自拜会兴武王,呈上了“万人书”。 所以从岁首过后的数天内,徐闻县内由各地,不仅是交州本地人,还有临近的益州,荆州,扬州之百姓。或士子,或商贾,或农夫皆陆续赶来,每于东莱山的山脚下,齐齐高呼“请兴武王以大局为重,继承帝位,带领大新百姓的生活走向正规”之言。 那些向往和平生活的百姓不能忍了,放眼大新举国,能得正统地位,又是贤良君主之姿者,唯有处在交州、且为常安所恶的兴武王。 可现当下天下大乱,各郡县天灾未退,民众生活堪忧,叛乱四起,使得田无人种,商无人做,都想着逃荒和作乱去了。 可即使这样,兴武王王匡仍没有按照先帝遗诏行事,而是依旧于东莱山下倚庐。其之为先帝守丧,至孝之心再得天下人的感慨。 若把先帝王莽的诏书比作暴雨前的雷鸣闪电,那之后由兴武王亲自揭发的常安皇帝之罪证,如弑父,谋害名士官吏,致天下黎明而不顾等数十项罪名,另加众多经得起推敲和查验的人证物证,那就是暴雨时的无数雨滴,击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只是诏书还没来得及颁布天下,先帝就去了。 但现在不一样,有了先帝王莽的诏书,还是受天下人尊敬,才华无数的名士扬雄之宣布承认,对于扬雄的人品自是没有怀疑的,那即证明易储是真的。 外有前些月皇帝王临言之谋逆之事,也确确实实的打击了兴武王王匡的声望,使得摇摆之人更多了,这也导致绝大多数依旧遵循常安的命令,甚至于开始按照常安的诏令清剿各地王氏商肆,或是罢免与之有关的官吏。 兴武王德才兼备,自南洋归来,其之继承帝位声音本就不低,但因缺少一个正名的机会,才没有赢得众多天下士子和新朝官吏的心。 一旁王寻亦道:“大司徒之言大善,有我等王氏本族人为证,就算有那扬雄之言,再加先帝诏书是真的有如何?还请陛下放心,勿要乱了自家阵脚。” 到是拖着病躯的王舜,语气中有着几分踌躇:“这些事都好办,由陛下下诏,为天下公示讨伐之即可,只怕天下人不买账。何况幽州、荆州之地的叛军势力庞大,前线的将士亦是未能完全平定。 倘若长久的拖下去,民心定会失散!” 第517章 险恶用意 “太师可有良策?”王临一听王舜的话,目光顿时盯在他的脸上。 前面两位的言语都好办,打死不承认就是了,这种死皮赖脸的方式说来有些有失大雅,但局势已经这样,也算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而王舜所考虑的问题,正是当前最需考量之事。 民心不容有失,尤其是关中腹地的民心。 或是为了担心出现一发不可收拾的现象,这次常安于西海郡招募的士卒,只会分发简陋的木甲和生锈的刀剑。 一名名青壮年往西海郡治所西海城而去,由派遣来的南北军军卒家里官吏,被统一的编入了营队之中。 转眼数十过去。 也只有这群人在西海有不少的家产,自是不会轻易作乱。 除了黄石村,西海郡大大小小的许多乡邑都有招募,人选是按照年满二十岁,家境殷实的家庭挑选的。 姓常的青年面露憎恶:“所以才说,那常安皇帝用心险恶!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若真到了阵前,遇见了兴武王,那我老常就算一动不动,被之诛杀也心甘愿,就当报答兴武王这些年于我等的恩了。” 我听说乡里那位曾和兴武王在北漠作战的军士,因抗命,全家老小已被县寺官吏拿下,若非三老求,可能命都不保了。” 另一人显得有些富态些,他无奈道:“常兄,但郡寺有命,还是郡中负责招募的官吏点了我等的姓名,如若不去,我等于西海郡的家眷该怎么办? “常安那皇帝当真是歹毒啊!明知兴武王于我等有大恩,使得西海人都过上了好子,今次却命我等从军,以为敌人。这和那常安皇帝传闻中的‘弑父’之举,有何异?”其中一人近八尺,一双浓眉大眼极为惹人瞩目,说话间带着特有的豪爽味。 村中两个青年穿着还算富裕,正蹲在村口的石头上,望着远方离开的马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黄石村是西海郡谷县下的一个普通村落。 因数月前,西海郡的各地主吏就被常安换了一茬,多为对皇帝王临忠心耿耿者。故此,常安的命令被很好的宣传下去。虽说还没到人尽皆知,但也差不多了。 一匹匹战马往来于西海各地,把庞大的群山峻林抛在了后面,不断的向各乡邑宣传着来自常安的命令。 “叛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西海郡即为大新治下,今封帝命,招募军士三万,与南北联军一道,共伐叛贼!” 同时刻,向西海郡下发了招募的诏令。 将王匡及所在之交州以为叛军之地,遣手下大将曹粟前去征伐。 十二月末的最后一,在常安的半月时限到来时,常安很果断的再下发了诏令。 朝廷军得以赢得喘息之机,只是这喘息之机仅仅昙花一现。 转眼来到了十二月末,各地的平叛陷入胶着之态,和新军的粮草充分不同,叛军多断粮了,如风头正盛的绿林军、赤眉军,纷纷隐入山林,只派遣小股人马掠夺粮草。 且阻挡了与常安的官邮交通,这已经是明着和常安决断了。于此事上,对于本地官吏的处置,交州人可谓是拍手称快,皆言之常安朝廷是为无耻之辈。 并借此罢免了交州州牧在内的各郡县主吏,让人有些大跌眼镜的是,那些被常安罢免的官吏们,于之后的子内将常安的命令当做了耳旁风,亦是井井有条的执行者交州内部的各项政令。 言之当朝皇帝宅心仁厚,以半月为时限,可赦免其家眷之罪。 常安先是下发了三道诏令,告知天下,兴武王的所谓先帝诏书是假的,“弑父”等数十项罪证亦是假的,劝其悔过自新,束手于常安请罪。 时间辗转来到了冬十二月半。 “劳三位长辈,为朕定计,只待天下大定,朕不胜感激!”王临起行礼,这一礼到是真心实意的。 王临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其中关键,不由得感慨姜到底是老的辣。这个烦恼,前些子还缠绕着他,没想到通过今天的商议就有了解决之道。 今次,以天子之名,让这些人出征前线,和当年的将领对决。若是领命就好,反之,正好借机以“抗命”之由,将后方的不确定因素全数除掉。 这些时来,常听闻兴武王王匡的封地西海郡内,有异心者颇多,且多是当年随之出征北漠的士卒。 “哦?大司徒此计大妙啊!”王邑不吝称赞道。 且那征伐交州之兵,便从西海郡招募如何?另有南北军抽调人手为主力,以做监督。” 长痛不如短痛,陛下亦不能为眼前的蝇头小利多蒙蔽,当为天下大计做准备。 于此,王寻不得不出声道:“陛下这可就错了,就算我常安不与交州决裂,过些时,等那王匡大势已成,定是会主动提出的。 姑且言之,交州之境况,何尝不是先帝王莽当年的“纵容”而留下的祸患之一? 何况,那交州早是兴武王王匡的囊中之物,自州牧往下的诸多官吏,多为其亲信之人。 殊不知,这正是交州的拖延战术,但皇帝还是心甘愿的陷入了进去。 一旁,王寻心中冷笑,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侄子还盯着交州的赋税,还真的堂兄王莽生前颇为相似,与那商贾亦是无异。 反到是王临此时变得有些犹豫不定:“交州尚归常安管辖,两月前,尚有赋税上缴。太师之计策,莫不是着朕与交州决裂吗?” 王舜之言,使得王寻和王邑也是赞同无比。 相比于其他各地的叛乱,交州之祸,才是常安的真正之祸。” 鄙臣也知晓为了应对各地的叛乱,前线可能抽不出人数,但还是要想想办法。 王舜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等回过气后,才道:“很简单,陛下既然之前就视兴武王为谋逆之臣,便遣兵以伐之。 要是失了关中百姓的支持,那常安朝廷将是真·名存实亡。 然后如同人犯一样,近三万人被赶往交州。 这正在发生的一切,旁人很容易看出来,朝廷并不希望在西海招募的这群人形成战斗力,即使到了前线,也只会成为真正的炮灰。 隐藏着的怨意也正在这些西海郡的青壮年心中慢慢滋生扩大……或使某一反噬皇帝王临自己也说不准, 第518章 三辞而受 常安的一系列动作没有瞒过远在交州的王匡,处东莱山下的他正在为令一件事而准备着。 今天,将有数十名交州百姓组成的代表,再于服舍中见他,言及出庐暂停守丧之事,且以国事为重,立足交州,而伐常安之假朝廷,富民生而立国本。 究其原因,近一年来,常安朝廷的一系列作,加上关于皇帝王临的所有作为都有了证据后,交州包括临近各州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 大致意思还和前几次一样,都言之“出山”,以为黎民苍生着想。 眼前这些人都属长辈行列,王匡不敢托大,每一开口行礼时,他都会一一回礼。 季松过后,又有一年迈者出列。 季松瘦弱而略显苍老的躯先是行礼,而后站的笔直道,一如他的名字,青松。 反观之,大王乃先帝生前钦定储君,又得百姓支持,当继承帝位,以卫天下。” 常安皇帝继位之处,亦有食出现,可见连上天都不承认他这个皇帝。 “大王此言差矣。。当今皇帝无德无义,常安朝廷丧失民心,各地动乱大起,乃大新先亡之兆也! 相互见礼,陆续入内,在主舍中,拜见了先帝王莽的排位后,几人硬是不愿落座,当知先帝的排位陆续说出了来意。 传言不虚,兴武王礼贤下士,躬亲孝顺,实乃明君也! 听闻兴武王见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如此恭谦,外有其沧桑憔悴和朴素的衣着,就把所有人都给打动了。 “寡人何德何能,竟叫季公等人亲至!”除了季松外,其余人都是王匡第一次见到。平里,他常自称“我”,以示对下属的景,今这正式场合,索用上了王侯常用的“寡人”。 王匡即令儿女于偏舍中温习功课后,他便同程金一同去服舍外迎接。 昨就听闻汇报今次请愿者的名单,除了这位季公外,还有数十位德高望重者。。还多是和他的父亲,先帝王莽一辈的,于全大新而言,都是颇有名望之辈。 “来了?快快有请!” 数年前,季松还与先生邓锦等人在万卷书局校书,其于南海郡,乃至于整个交州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尤其深得交州寒门士子的戴。 程金口中的季公,名叫季松。王匡早有耳闻,其出生贫寒,但见识不凡,知识渊博,通晓《尚书》。早年曾从吏,后来归隐,安心于学术。 海丰属南海郡,是为南海郡腹地。 等待王匡的目光注意到他上时。程金才躬开口:“大王,海丰季公等人已至服舍外,正等待您的接见!” 门外响来亲卫的脚步声,只见一戎装的程金走了进来,见几个小主人正在读书识字,主人王匡手里的奏报尚未放下,程金便于一旁等候。 哒哒! 他心里实则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只是在大事来前的心慌中转移注意力。 放下一叠书册,又拿起了另一叠写满小子的册本。这册中描述的乃是豫州之事,和王匡的关联还很密切,原来常安朝廷于西海郡招募的临时军卒,今已随南北联军渡过了南阳,直襄阳了。 人们对于兴武王北伐,以正朝堂的希望更殷切了。清晨,吃过孙婉亲自下锅煮的稀粥,王匡正翻看着昨夜传来的奏报,几个孩子都很乖巧的于一旁练字或看书,在乡序读过数年书的王志亦是主动的做起了“辅导”工作,扬雄在其昏迷后的第二醒来后,就回到了徐闻县城以加修养。 一些于东莱山下围观的吃瓜百姓,则是感慨于兴武王的民意,这种如同大海般的浩瀚民意,终究是向天下各地的百姓耳中扩散。 有直白的汉子,更是凭借着大嗓门高呼:“兴武王,俺知道你是个好人!” “还有我们益州蜀郡人!同样信任你!” “兴武王,我们交州人信任你!” “兴武王,当以大局为主,以天下百姓为重,匡扶天下,以卫民生!” 一大早,山下的呼喊声又开始了,甚至还有人在县城定制了郡县官吏使用的铜式扩音喇叭,声音传的老远了! 俗话说事不过三,借交州民意“出山”,也是王匡和田仁陈崇他们商量的最好办法,这样能极大的削弱孝道影响不说,还将把交州百姓更好的与之捆绑在一起。 从去年十二月开始,此番作为已是连续三个月来的第三次,几乎每月都有一次,每批次来的人都不同,所涉足的行业也是大不相同。有农人,有商贾,有县城小吏。。有下海的淘金者…… 因不可能所有到来徐闻县东莱山的百姓都能一拥而入的进入庐舍拜会王匡,于是,百姓们也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推举了其中的德高望重者,入庐舍后,传递他们的想法。 每于山脚下的服舍中,王匡都能大家的呼喊声…… 粗略估算。。这段时间内徐闻县县城,尤其东莱山下就凭空涌入了近十万的百姓。 为何临近的益州和荆州也有人来声援,其实不难理解,这数年来,在“打豪强,均田地”的声浪下,临近几州的百姓们显然是看到了这种诏令下带来的实际好处,并羡慕交州取得的成果。在益州和荆州内部亦是生乱的况下,交州的富饶和稳定就为大多数人羡慕了……这便是政策的引导。 答案是否定的,当然不愿意。 此人会愿意吗? 试想一下。一个吃惯了大米饭的普通人,突然有朝一,一群如盗匪般的人夺了你的稻米,使之去啃树根。 更重要的在于交州之地的特殊,处于交州的新生豪强富户们,大多是从平头百姓富裕起来的,无不是受了当年王匡的大恩,今次如此踊跃的一方面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常安朝廷会于某一收回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王匡知道这一次不同往次,连季松这些真正的“国宝级”人物都出现了,他再推辞,有些不知好意不说,还会失了大势。 就在季松几人的眼皮子底下,王匡硬生生的挤下了几滴眼泪,又望向侧的王莽排位。 《大新主》。 第520章 幸不辱命 破晓时分,一只小船如一片轻叶,沿三峡江流而下。 天色渐渐明亮,在船舱里的灯火熄灭后,乘船几人出船一看周围,不由大呼,时间过得真快! 其中一人面色清秀,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另两人明显要成熟许多,隐隐落后少年两步,看起来当时其之随从。最后一人,脸色带点黑,看起来是长时间暴晒所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岑彭。 和岑彭聊了一晚的军法战术,回船舱歇息,以陷入梦境的耿弇,当是不晓自己被当做了可口的烧饼。 送上门的耿况之子耿弇,给了岑彭极大的惊喜。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烧饼,正好送入他等这种饥饿者的口中。 神通广大如兴武王背后的影卫,也只能寻到一些小的官吏加以策应,只是其之能量还是太小了。 在上次由兴武王亲自主持的“策反”规划中,岑彭有幸作为其中的十五人之一,既而参与了。他自是明白兴武王对于并州的看重,只是并州为常安把持的非常稳重,令人一直寻不到突破口。 王伋是为新皇登基的重要支持者,现添为大司徒司直,更属王邑等人这一脉。有了王伋的举荐,常安也就不再怀疑耿况的忠心,索准备使其接替年迈的并州州牧董放,以卫并州。 耿弇之父,耿况。先添为上谷郡大尹,守卫着并州的北大门,亦是防备着幽州的叛军。自新皇登基后,一直为常安所重用,据闻有升任并州州牧的可能。之所以如此放心大胆的任用耿况,原因在于耿况和王氏的重要成员王伋关系匪浅。 主要在于这位耿家小郎君透露的家世,更准确的是其父亲的名号,才让岑彭动心了。 许是乡人和同去交州的目的,这样还不至于让岑彭如此重视,并冒着风险令其上了影卫为之专门准备的撤离船只。 像耿弇这样的,岑彭路上也是遇到了不少。 得知兴武王于交州自立,并有先帝遗诏在手,匡扶天下后,不知有多少人去往交州投靠,想要一搏前程。这里面中,以青少年巨多。 十多年来,兴武王年少便成名,又以农事等在天下百姓中留下来“劝农吏”的好名声,之后历经数次大战,名声传的更远了,隐约成了所有大新少年心目中的偶像人物。 后在岸边等船只歇息,少年耿弇自是对之感恩戴德,且透露说是想要南下投靠兴武王,这到是让岑彭心中一动。 哪知从三峡而下时,打算找个小舟渡江遇到了麻烦,因不知变通,加上耿弇子直,竟和当地的守卒发生了冲突。正当其及仆从将被压往大狱知罪时,岑彭见少年气度谈吐均是不凡,听口音还是同乡之人,便多花了些钱财,帮衬了对方一下。 耿家小郎君,大名叫做耿弇,少年人仰慕兴武王的风采,许是听多了说书人的故事,便背着家里人带着两位仆从偷偷离家出走,往交州的路线而去。 想到船舱中已开始打起小呼噜声的耿家小郎,岑彭不由得摇头失笑。 “那耿家小郎君遇到还真是巧!端端是送上门来了。” 也越加为当在西域的同行决定感到正确。 而能如此顺利的进出常安控制之腹地,兴武王背后的影卫无疑是起了很大的作用。有如此掌控天下的报机构,这让岑彭对兴武王一统天下,信心更足了些。 岑彭很清楚,能使西域都护,还有凉州诸郡,及西海郡军卒倒向交州,并直接反出常安朝廷的主要原因,是兴武王私下为那些官吏和将领所书之信件起了关键作用,他包括几友的说辞只是起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说客只是其中一个职责,令一个职责便是以兴武王使者的份送信,以显示兴武王对这些人的重视。 而岑彭正是一个多月前,被派往各地的说客之一。 自王匡走出服舍,踏入苍梧郡正式接管交州后,定下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意图以交州为先河,使天下各州郡能倒向交州。 幽州水深,远比西部都护府,还有凉州的形复杂啊!” “大王安排的事项皆已完成,子由他们也先我一步,于十前,带着我的家眷返回交州了。也不知道禹哥儿去往幽州,路上可还顺利。 等彻夜秉烛夜谈的少年和仆从回船舱休息后,岑彭并未离去,而是望着缓缓从江面的红,轻吐了一口浊气,回想起这段时间的遭遇。 当然也不是毫无办法,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这三峡之上,只要你能付得起足够的钱财,守卫的官吏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距离西部都护及凉州大部郡县倒戈交州已是过去了半月,一行几人能寻来顺流而下的船只是为大部容易。或是为防止交州大军过三峡,直取为常安所控制的荆州之地,于关卡之处,已止普通商客的同行,防止斥候混入。 行船的渔夫见几个船客兴致不错,索对着苍茫的山河放声高歌起来。 后的两人也是插话进来,气氛一片融洽。 “耿家小郎此句用的极妙!过了这三峡,距离交州就不远了。对于耿家小郎的投靠,我家大王定是欢迎之至。”岑彭于一旁抚须笑道。 望着清晨的三峡景色,少年竟不自觉的吟起诗来。 “三峡好光啊!我记得兴武王早年有诗作传出,言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此此景,正得诗意!”少年人兴致很高,心不错,尽管一夜为睡,但脸色还显正常,只是连续的哈欠出卖了他。 “把耿家小郎君顺利带回去,就算大功一件。劳大王知遇之恩,我岑彭也能对大王说一声,幸不辱命!” 似乎听到了岑彭心底的呼唤,脚下船行的速度不知觉加快了许多,离常安越来越远,而距交州越来越近。 可能让常安的朝臣和皇帝均想不到,使西部都护府等地倒戈的幕后人,现在正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仅顺利的踏上了返回旅途,还埋下了另一个祸患。 第521章 上谷来人 处交州中心地带,也是交州州牧府所在地的苍梧郡广信县这段时间很闹。可以看到,月前,常安自三峡沿岸,连到扬州,益州等地对交州的封锁法令,没有打断交州人的生活节奏。 这些年来,交州人在海外商业探索投入了巨大的力气,各地工坊产品已是倾向于外销,于中原的份额并不算太多。 数月前就搬到广信县办公的王匡,这段时间却是出奇的忙,每除了忙着处理州牧府送来的一些奏报,并为接下来的北伐做策划外,还要接见各地前来交州投靠他的名人名士,及一些普通士子百姓代表。 告别兴武王,经由兴武王亲卫中一员带路,岑鹏很容易找到了家人所居住之地。 不知不觉中,或是连王匡都没有注意到,他又收获了一位死忠粉。 “大王之恩,岑鹏心领了!” 他心道,兴武王待我恩重如山,我岑鹏何德何能,又怎能负之! 把家人接到广信,可算是了却了他的心事。且能在广信这等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一处单独的院落,绝对是兴武王的手笔,可以说解决了他们一家老小的生计问题。 这两年半的时间,他只是往家中寄了些书信和钱财,未和家人谋的一面。 常安游学,又去往西域,而后回到交州,整整过去了两年半的时间。 一谈及家人,想到父母,及弱小的小妹,岑彭的眼圈就有些泛红。 王匡点头道:“嗯,凉州一行,辛苦君然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两回家陪陪家眷,你之父母在由子由他们接回广信,正在城内的一处院落里安置着,定然也是念你了,快回去看看吧!” 相处这么长时间,熟悉之人皆知岑彭是有分寸的人,王匡便也放心下来,思及岑鹏可是闻名的孝子,能率先来见他,这是彻底的归心了。 岑彭马上应承道:“大王放心,岑家小郎君于一路的保密做的不错。现在除了耿弇及其老仆知晓其份外,只有大王和我知晓。” “记得保密,此事万不能外人知晓。等下午了,我亲自见见这少年!”王匡沉思道。 否则,耿弇又怎会心甘愿的前往交州? 只是现在耿弇尚是少年之姿,另加他的名望盖过了当时代的所有人,这才有了对方的投奔。 其实,王匡对于耿弇的兴趣,远比耿况要大一点。从战略方向上看,耿况要远比其子耿弇重要的多,关乎并州安危。可其子耿弇别人可能不晓,王匡又怎会不知道这位历史上,名列东汉云台二十八将第四位的大人物。 “真想不到还有这种巧合,君然你做的不错!耿弇和其父耿况,于我们而言,都很重要。” 等待岑彭遇到耿弇的经过详细叙述后,由不得王匡称奇,还真是好运气! 临近末尾,岑彭才出言说出了耿弇之事,言之耿弇对策反其父耿况的重要作用。 过了一会,尚未来的及换衣服的岑彭就踏入了王匡所在的办公之所,将一路的经历悉数讲述。谈到对于西部都护和凉州之地的倒戈,面对王匡的赞赏,岑彭很谦虚的认为是王匡的书信起了大作用。 还真是说岑彭,岑彭到。 “大王,岑家小郎君回来了,正在官寺外。” 哀尚刚踏出门槛尚不足一刻,就见程金匆匆回来,脸上还带着笑。 得王匡嘱托,哀尚感恩戴德应承下来。大新以孝治天下,父亲生病,他作为儿子的本应陪伴在边。 “这两岑彭他们也快回来了,正好能帮上忙,你多休息两,回去帮助你母照顾下你父。” 他更感激的是兴武王对之家眷的关心,父亲常言兴武王重恩重义属实不假,这也是他们这群人会真心实意辅佐兴武王的重要原因。 “劳大王挂心,阿翁这两已能下地走路了,只是尚需要人搀扶。阿母已差人请了交州的知名医工为之治疗,会一点点恢复的。”谈起伤病的父亲,哀尚的绪有些低落。 上次,王匡还亲自去看望了下哀章,只道让其好好休养。原本使之复任市舶司的考量,只能作罢,经由病上的哀章推举,命了一名叫郑天的官吏兼任之。 哀尚静默了一会,其父哀章去岁冬里得了一场大的风寒,简直是要了此人的半条命。体算是彻底垮了,一直未见好转。 “你父体如何?”王匡问道。 因哀尚这些年来都在涨海水军中从军,对交州之地的兵卒将领不陌生,王匡便将之要来,充当自己的行军参谋。哀尚自是愿意,这段时来,少年配合着程金,把王匡周边的军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少年穿着一铠甲,很是魁梧。 “禀大王,西海兵已编入交州军内,铠甲粮草均已分发,得知西海郡弃暗投明,其之家眷得到有效保护,将士们均对大王感恩戴德,士气可嘉!”哀尚躬道。 且在王匡的粗略估算中,只有交州可用于作战的兵卒达到二十万,才是进攻的时机所在。他的首要目标不是叛乱正盛的荆州,而是与南海郡紧邻的扬州。 这也是让他颇为无奈。 就算有了西海军的补充,依然人数过少。唯有让后方稳定,才有精力去攻伐其他郡县。西部都护,及凉州大部虽倒向了他,但因为南北距离过远,相互援助更是鞭长莫及。 总而言之,手下的将士还是太少了。 临近的两州,益州和扬州共有十五大军,于交州虎视眈眈。倘若他这么一动,难保这两州的边军会趁机进入交州,袭扰大后方。 所拥有的兵卒,比正驻守在长沙郡的常安军要多上足足两倍。可即使有了人数的优势,王匡和陈崇等人商议后,仍未打算率先发动进攻。 看了手中的奏报,不算路途上折损的,今次顺利抵达苍梧的西海青壮年,足有两万五千人,加上交州本有的十万军队,他王匡手里已是握有十二万的大军。 “西海军可是安排妥当了?” 这是一处在广信算是上等的院落,门匾上方,已是换上了“岑府”两个大字。 给随行的小将军几枚钱财,使之买酒喝。岑鹏便敲响了门,熟悉的家中老仆开门后,再见到院中玩耍的小妹,还有正在说话的父母。 岑鹏当即跪地:“不孝子岑鹏,叩见大人!” 第522章 初见耿弇 岑彭回家面见王匡,之后回去看望父母亲眷时,处驿舍的少年人耿弇,厌烦了旅途的无聊,到底是没有耐得住寂寞,于广信城中来回浏览,这可把去通传消息的程金给害惨了。 因为广信城来往的人颇多,对于耿弇的面孔又是一无所知,程金只好派了一人于驿舍中“守舍待耿”,盼着耿弇能于落前回来,他则是回去给王匡说明了况。 广信城以东,一座专门经营南洋玩意儿的万宝楼里。 沿着楼阁而走,等见到了兴武王本人,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不了多少岁的青年,耿弇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眼神中却怎么样也掩饰不住崇拜,俯行礼道:“茂陵耿弇,拜见大王!” “呀!多谢将军通报,还请将军带路。”耿弇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回礼。 “耿家小郎君,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请!”侍从将之引到门旁客厅不久,耿弇正喝着侍女泡来的茶水,暗道味道不错时,一个材魁梧的青年人进来行礼笑道。 那精美的雕刻,还有满园色可是把耿弇给吸引到了,原本想就地吟一首“满园色关不住”,一想到这是兴武王驻地,只得吐了吐舌头作罢。 入了广信园的大门,同行者陈咸和葛大被领去一旁休息,唯耿弇被领到了西院。 广信园分东西两院,现东院按照王匡的要求,成为了战时指挥部,以和州牧府一道,协调交州各地的民生军事,西院才是王匡的停留和召见之所。 抵达广信园,能见到于门庭两畔不断进出,着玄色衣服的官吏们。 毕竟,份不一样了,主人王匡每次都住在客舍或是驿舍有些说不过去,像是在交州这样的地方,需有专门停留的府邸才是。 广信园是这两年新修建的一处大院落群,内有楼阁水榭,位于城中位置,于今岁刚刚完工,原本就是王家商肆给主人王匡专门在广信修建的一处住所。 “还真欠岑兄一个大人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到了广信园,耿弇才明白这不是做梦。 耿弇三人返回驿舍时,恰好撞见了于门口守候的通传人,互相确认份后,耿弇等人便骑着驿舍租借的马匹,往王匡办公之地,广信园走去。 正走着路的陈咸和葛大均有些失笑,心道小主人你居然还记得主人主母,离家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有,你当主人不知道我们离开上谷的事,当是有故意放行的缘故,连我二人都有受主人的托付…… 哦,对了。等我们在广信安定下来,少不得要给阿翁去封书信,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阿翁和阿母定是担忧死了。” 耿弇显得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晓正事要紧,便点点头:“当是如此,先回驿舍,看看岑兄会不会带来好消息,只待过两我们再浏览广信的风景。 “是极,若是耽搁了时间,恐怕会让岑家小郎君感觉我等有失礼之处。”葛大亦是于一旁帮腔道。 看这天色,已快过两个时辰了,我等还是回去等待吧!” 陈咸建议道:“也不知那岑小郎君把我等引荐给兴武王会不会成功? 出了万宝楼,天上的头已在天空行走过半。 当然,另一则原因,只怕只有陈咸和葛大两人心里最为清楚了…… 这也是二人缘何会心甘愿跟随耿弇的原因之一,耿弇这样独特的人格魅力深深的折服了二人。 小主人耿弇有自知之明,才会鞭策他不断反思,少走些弯路,而心中一直保持着奋斗活力,正是走向低谷的良药。 看见小主人耿弇的脸色由转晴,陈咸和葛大对视一眼,均是默默点了点头,人贵有自知之明。 只要拥有机会,我耿弇自会抓住他,谋一个前程。” 不过,我耿家人自不会知难而退,阿翁曾有句话说的好,人生在于争,不在于退。一步退,步步就会退。 像他那等人杰,都甘心为兴武王驱使,我耿弇,想要赢得兴武王的重视,怕是难也! 只是兴武王边人才众多,你二人可是发现,帮助且邀我乘船的岑家小郎君似也与兴武王相熟,或是为之办事。 面对两人的恭维之语,少年人耿弇并没有眼前的形冲昏头脑,却显得有些担忧:“大好男儿正是建功立业时,原本南下之处,我耿弇凭着一功夫和脑中军法还想在交州混个明堂。 这葛大和陈咸二人都是耿弇离开上谷郡时带的仆从,二人自小在耿家长大,一武艺非凡,和小主人耿弇关系更是匪浅。表面上仆从,但自小无兄弟姊妹的耿弇早就把两人当做了兄弟。 常安非明君,广信才是明君所在。” 葛大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小主人的目光要远比主人看的远一些,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另一位随行者也点头道:“月前,小主人硬是要南下,以投靠兴武王,我和咸哥儿还有担心,现在在交州看了兴武王的威信,还要数年前他治理的交州的繁华景象。 假以时,广信成为和常安一样的巨城,陈咸也毫不怀疑。”叫陈咸的男子回应道。 “小主人这话的可说对了,陈咸停留广信不足一,看到的东西要比途中看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常人皆言交州乃贫瘠之地,依我看,这交州远比上谷富裕不说,脚下的广信城也比我们停留的襄阳等地繁华,称之为常安第二也不为过!”耿弇恋恋不舍的放下一颗大颗珍珠,向随行的两人笑道。 让程金这位兴武王亲卫长苦苦久等的耿家小郎君,此时正看着来自南洋的稀奇玩意感慨不已。 耿弇,扶风茂陵人,幼时便居于茂陵,只是在其父于天凤元年受封上谷郡大尹后,一家老小才搬到了上谷郡。 于外人称呼时,耿弇都会下意识的叫自己“茂陵耿弇”,这种称谓,到也没有错。 打量了一番这位仅比邓禹小上一岁的少年,王匡暗道自己“老”了,都成了叔叔辈的人,而后亲自把耿弇扶了起来:“耿家小郎君不用多礼,我对耿大尹可谓是如雷贯耳,耿小郎君的名声,我亦有耳闻。” 第524章 群将皆至 铫期往交州来的路上时,王匡正在手下聚集的将领们商议夺取扬州之事。 对于扬州的朝廷兵渗透已经经历了数月之久,扬州大部的军队部署也为斥候所获取。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即便王匡不派人拿下扬州,扬州的官吏和驻守将领也会主动发起进攻。因为扬州的主吏皆是坚定的“临派”,多是数月前交州倒戈后,由常安轮换的,就是为了防止交州之事的发生。 临睡前,王匡才想起了前两妻子孙婉于信中为他所提的另一件事。 “再有三,便是正式进攻扬州之事,必须在一月之内,拿下扬州全境。” 他洗了个水澡,喝了厨房送来的清汤烧饼,于烛火下看着白里孙婉令人从徐闻送来的儿女们所练的字迹,心中渐渐被暖意充斥。 这一结束,王匡只敢人疲惫异常,每的商讨,每一个军事步骤的确认,都是要综合各方面的报,更是种耗费脑力的行为。 为此,合浦造船厂火力全开,所有的匠工加班加点,制造了更多更型的水面舟,并改造了数十个大型楼船的船舱结构。 “两栖登陆作战”也成为了这些时来,将领们口中津津乐道之词。 月前王匡出山,和诸将,尤其和戚元亲自谈及此事时,包括戚元都为这个作战方式大大的吸引。 以水军登陆作战为主,步卒岸上协调为辅,此番也将是演练数月的海上两栖登陆作战的成果检验之事。 这次对扬州作战,将有别与大新和秦汉时期的其他作战方式。 众将于广信园中一同进餐后,又继续研讨兵种分配,防守将领的安排事宜。至于扬州的整体作战部署事项,早在昨就定了下来。 这一商谈,就花去了三个多时辰。 面对交州的内部防守问题,数十位将领,包括邓禹这些资历与闻达等人比较相对的青年将领亦是参与了进来。 还有很多将领在路上,像是铫期,还有耿弇召集来的寇恂等人。 当然,免不了一些从他处投靠的将帅之才,一如眼前王匡的义兄冯异,此二人从元始年间就有了交,细细算下来,已过去了十二年。二人虽非兄弟,但实际的感比之亲兄弟也不差。 除交州本地的将领外,王匡路上带来的将,如邓禹李信岑彭耿弇等人,也是非常的亮眼,这数月来,此中青年将们于交州训练新兵的成果,大家是有目共睹,如闻达等将领更是不吝称赞。 若是王匡强大的人格魅力征服了这群人,不如是时地利人和,综合起来而形成了交州现在的局面。 陶延则是从当年的渔阳之战开始,就与王匡有了交集,心中和其他少年俊杰一样,视之为偶像人物也不为过,率领手下的郡兵倒向王匡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其之对于王匡在涨海水军的重视深感欣慰,更是明白只有紧跟眼前的兴武王,涨海水军才会有前途,走向更遥远的大海。亦是在王匡走出东莱山的那一刻,即亲自迎接。 戚元就更不用,此人从前汉居摄年间就一直担任着涨海水军的主将,一直深受先帝王莽的信任,于凤二年封侯后,便继续担负着统帅涨海水军的重任。 其中闻达本是交州边军的统军将领,始建国年间协助王匡处理了交州官场,两人因岳父孙建的关系,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数月前得知岳翁孙建被免职,并圈在常安府中,闻达本气愤不已,于常安的怨恨也是加深,之后王匡有了先帝诏书的支持,外加手下将领的劝勉,闻达便率先向他投诚。 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陶延,戚元,闻达等交州本地主将,这些人都是率先投靠他的将领。 王匡接过冯异手中的指挥棒,指着沙盘上标注的数地开口道。 且根据斥候从益州和荆州打探来的消息看,这两地近些子都被各地的叛军所困扰,无暇顾及交州。” “公孙的不错,我交州新军招募非常成功,数月的时间就招募到了八万之众,又经过两月的训练,已形成了基本的战斗力。外加从原有的十二万将士中抽出留下四万老将从临云,江华沿线加以协助,定会万无一失。 事实证明,冯异来的正是时候,因其常年处理军务,这些琐事军务处理起来甚有条理,可以是帮了王匡的大忙。 冯异是六前回来的,其本在边郡任上,和铫期一样,这些早些年与王匡有瓜葛的将领,均被常安朝廷罢免或下狱。冯异还好一些,事先得到了王匡在交州复出的消息,很果断的向边郡的长吏提出了请辞,先朝廷的命令离开了所在地,只带着几个随从南下于交州,和王匡所部会和,准备帮助这位义弟。 “新兵的军士训练我看过了,将士们在当地百姓的辅助下,凭借地势河流等优势,防守益州和荆州可能来犯之地是没有问题的。”冯异用一根细细的木棍,指着军中斥候专门打造的交州周边沙盘。 今的晨会,讨论的正是交州防守。 进攻是一方面,防备可能到来的后方偷袭更是另一个重要的方面。 时间距离“招贤考试”尚有一个半月的时间,若能在四十多的时间,拿下扬州,由各方面看,影响是巨大的。 另一个原因在于,自从和常安朝廷决裂宣战后,交州已是有近四个月没有特别大的动作,再这样下去,会极大的降低交州人支持的信心。急需一场大胜仗,来给交州人带来信心的同时,又吸引更多的人来投。 从此处也可以证明,常安朝廷已是把围堵交州作为帘前的工作重心。 “王志已整整十岁多了,当为其择一师加以辅导。前些年全是在乡序和常安私学中就读,学识是为不精。不知扬公如何?” 王匡突发奇想,只是他有点犹豫,扬雄年纪大了。于此事上,还是要咨询下王志自己的意见才是。 就这样想着心事,辗转睡去,转眼到了次清晨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把他惊醒了。 第525章 扬州之战(一) 房舍门外,李信哭吧着脸,正焦急的来回踱步。 “程将军,大王尚未醒来,这睡得也太死了吧!” 李信嘴上忍不住吐槽的,两只眼睛不断瞄向房门,耳朵倾听着内里的动静。心中也有些慌乱,害怕兴武王突然打开房门,把方才他的嘀咕声给听了去。 余章伏地一开口,话的就正气无比,听得人舒服无比。若是不相识相知者,还会以为九江余家是时代忠烈一般。 现当下,九江大尉已被我拿下,正在南野,愿听候大王发落。” “九江余章,拜见大王!余章此番前来,是代表九江余氏,正式归附大王,以为大王之马前卒,守朝廷秩序,卫大新正统! 一见这位浓眉大眼、又略显发福的九江郡守,第一眼看去,就很容易让人产生好福 余章此番前来龙川,只带了十多位亲卫,以示其诚意。 终于是在当夜幕到达了龙川,于军帐中见到了九江郡大尹余章。 影卫和斥候由九江郡内部送来的消息,更加明了这么一点。 按照前线将领的判断,九江郡余章率部倒戈不算作假,是真的! 在这个过程中,更多的讯息也是传了出来。原来随余章投靠的七千九江军只是前队,另有六千人马于南城驻扎,是余章的副手统领,防备着相对的会稽郡。 途中得知余章所率之部,停留在和平往北三十里处,均处于交州军的监视下,并未轻举妄动。 略作休息后,继续率兵往龙川而去。 当中午,王匡就带着邓禹李信和岑彭耿弇等将抵达了从化。 …… 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于六月上旬赶考的各地士子,至少到现在为止,荆州益州还可通过渠道进入交州,未完全被战火所笼罩。 尚在休沐的官吏,也是同时间收到诏令,坚守各自的岗位,整个交州刹那被调动了起来,进入了战时状态。 戚元则是直往涨海水军驻地,挥船东进。 没亮,公鸡刚打鸣之时,一队队甲士便除了广信城,各处将领齐齐向自己的营地奔去。 众将对于出兵方案早就演练了无数次,除了九江余章这个变数外,其他的所有因素都被考虑了进去。 拿下会稽郡和九江郡,也就意味着拿下了扬州大部,到时交州和扬州连成一片,于举国战略部署方面有着巨大的意义。更重要的是,扬州有着非常肥沃的农田,将为北伐军提供充足的粮草,顺道还消灭了这个交州的最大威胁。 王匡目光一扫沙盘上的几地,带着一种自信道。 至于九江郡,管他余章是否诈降,由我亲自取之。” “戚将军,你部水军火速往扬州水域驶去,按照预定方案,于今夜间攻取冶县海岸,冯将军会由云霄而入,从陆路上配合你的登陆。我们争取五内拿下会稽全郡。 让邓禹把况一,众人也均知战机稍纵即逝。 不消半刻,十多位将领全都来了。 冯异戚元几人这两也是住在广信园的西院房舍内,等王匡抵达时,众将领已是来了大半。 王匡也不废话,暗道邓禹这些少年做事可靠。今夜恰好是邓禹和李信的值夜之,若是放在其他人上,或许还不会有这种警觉。 哪知李信挠了挠头,笑道:“现在应该都快来了,禹哥儿在得知消息时,即和岑哥儿耿哥儿他们一道去请戚将军他们了。” “火速派人把冯将军,戚元将军他们请来,一起商议军!”王匡很快做出决定,向边的二人吩咐道。 无论上述况中的哪一种,一个事实败在面前,对扬州作战,都不得不提前了。 其是为屹立于扬州之地数百年的大族,其之政治嗅觉不是一般的高。能看出他的某些想法不,还是个非常有前瞻的“墙头草”,知道胜利的平最终会倒向谁。 后者的话,那只能余氏的不简单。 在与定南相交界的龙川,陈列的足足有三万交州军,余章遣兵而来,无异于自投罗网。且本来的作战方案里,北路军的目的就是拿下定南和全南这两处九江重镇,然后直取扬州的心腹之地九江郡,东路军与涨海水军配合,攻取会稽郡。 前者的话,可能并不高,缘何? 余氏现在不仅做了这第一个送果子的人,还带了郡府内的七千人。要么是有诈,要么是目光高远,猜中了他的内心心思。 虽这次由交州举兵,皆以诛杀假帝之名,恢复新室正统,但并没有明确表示会弃先帝王莽的两令于不顾,所以也让周围州郡的不少豪族“望而却步”,不敢主动投效,担心后自食恶果。 王匡实在想不明白,余家为何会冒着风险,率军投靠于他,要知道王匡于世间有名的就是“打豪强,分田地”。 道九江郡大尹,王匡还是专门令洒查过的,此人乃是九江本地氏族,姓余名章。余姓自汉高祖以来,就是九江之地的高门大户,可以扬州这块地界的势力是根深蒂固,余家老宅就在南野县。 九江郡原名豫章郡,于前岁由先帝王莽下令更名。现下辖十六县,侯国有二。 “九江郡大尹率七千人从南野而下,于定南投靠我军?” 也确如程金所料,两人在外面的言语他自是听得明白,花了数十个呼吸穿好衣服,打开房门,一听李信所之事,王匡便再无睡意。 “这家伙!”房内的王匡无奈笑了笑。 程金比李信更知道主饶警觉,只怕过上了几个呼吸,主人已是在穿衣下了。至于李信方才的唠叨声可不,隔着一扇门,被主人听取自是无疑。 站在旁侧的程金亦是忍不住腹诽,还是黑的,刚过寅时三刻,谁会醒的这么早?连他都是被李信给吵醒的。到是来了兴武王的住处,李信显得有些顾忌,不敢亲自敲门,即让他来当这个恶人,打搅主饶美梦。 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余章即是来投靠自己,还带了七千将士,另把那九江大尉也给捉拿了,这可是明着和常安朝廷决裂了。 也不知道常安皇帝王临听闻此消息会不会气的吐血,但总的来,余氏的投名状还是令王匡满意。 他索伸手将余章扶了起来,笑道:“余大尹及余氏乃识大义者,我没有看错!” 第526章 扬州之战(二) 五月初七一早,色微明,此时距离余章反水投靠交州过去了整整一。 延平郡的郡治所在寿邑,于缓缓升起的太阳中,同样迎来了新的一。 在三年之前的时候,延平郡还不叫延平郡,一直沿用着秦始皇分下三十六郡,及前汉的郡名—九江郡。只不过先帝更下之名,九江郡亦被更名,其名被旁边的豫章郡给占了去,其之郡称则是变成了延平郡。 “就依朴之之言。”袁甫内心实在在暗暗发苦,豫州和徐州都为内部的叛军所困扰,也不知能派出多少人马,从旁来协助自己。 州牧当火速向徐州和豫州求助,若是扬州有失,那交州兵将直接对豫州,徐州产生直接的威胁。”州司马于一旁还保持着心境,急速谏言道。 现在往常安求援已是来不及了。 “州牧,当务之急是向会稽郡派出支援,我建议由王大尉率军从旁协助,一定要把交州兵阻挡在回浦以南。 读完奏报上的消息,袁甫的嘴巴张的老大,久久未曾合上,看着于一旁打着摆子的州长史,他喃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只怕今这半过去,会稽大部都会被交州军给占去。也不知道会稽郡大尹洪松能不能守得住!” “驻守交州的涨海水军连夜突袭了沿海的冶县,又有四万的交州军,从云霄而入,直取龙岩,花费了不到半,敢在明前,大败那里守卫的三万扬州兵卒,长驱直入,按照现在的时间算,已是到了冶县,或是和那涨海水军回合?” 可时间尚未过去一,待到当午后,另一则消息,差点把袁甫给吓晕了。 是清晨,得到九江郡大尹叛出消息后,扬州边军将领,也是常安任命的南部校尉率驻守在寿的三万军马急匆匆的往九江郡而去,意图阻挡交州军的南上。 “汪将军,竟发生了此事!”袁甫瞠目道,他也知道事的重要,很快同意下了汪德建言。 “州牧,大事不好,九江大尹已于昨夜投诚交州,并带走了万余名将士,交州很可能趁此机会,进军九江。我要带兵亲去九江,于这延平郡,还要劳烦州牧亲自坐镇才是!” 这次让袁甫颇为意外的是,当他来到办公之所,正打算遣人去叫汪德时,只见汪德满头大汗,匆匆而入,连平时的施礼都免了。 数月来,汪德的吃住也在州牧府,每都会自觉的和袁甫碰面,汇报下州郡的军。可以,明面上,这位边军将领对于扬州的最高长吏还是非常尊敬的。 于军事上,袁甫的才能不显,他也自知己的短板,索彻底放权,将全州的军事部署和协调作战指挥权都交给了常安新调来的这位边军将领手上,两饶相处很是融洽。 想着想着,袁甫变得忧心忡忡起来,脚步不自觉的加快,打算让侍从换来负责扬州守卫的边军将领汪德问问两州交界之地的兵员动向,还有防守态势。 袁甫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兴武王的诗词造化,还真是下一绝。其之武力,似乎也不弱。若是对上了我扬州,光凭边军和各郡的七万将士,也不知道我袁甫能不能守得住。” 背着手往前院去的袁甫不自觉的唱起了一首《行路难》,等他反应回来时,才发觉自己念得的这首诗,仿佛是早些年万卷书局印发的兴武王《诗选》中的一篇。 “唉,难,难,难,难于上青!” 按照常安皇帝王临的旨意,还有恩公当朝大司徒王寻的言语,只要他袁甫能受的好扬州就是大功一件。只待下战事平定,他袁氏亦将公侯万代。 后面的一件件就不用了,袁甫没听到一则讯息,头就会痛上一次。痛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这下的瞬息之变了。 这还不算,世人皆言常安皇帝来路不当,更多的证据指向了皇帝弑父以登临皇位,常安朝廷亦是陷入了民怨的讨伐之郑下方的交州,那从南洋回来的兴武王,先帝第六子得交州,还有下许多饶支持,宣布自立,且之北伐…… 这一晃,又是接近五年过去,袁甫到了五十岁的年纪,原本想着再混上几年,请辞致仕,哪晓得先帝王莽一死,下当即大乱起来。 而后莽新代汉,袁甫并没有像某些同僚一样,赐官以示不侍莽新,而是中规中矩的待在了原位上,这一晃便到了凤元年,已经四十五岁的袁甫总算是熬掉了上一任扬州州牧,顺理成章的被时任三公之一的大司徒王寻,也是现任大司徒加以举荐,成为了扬州州牧。 再袁甫,其人是元寿元年,汉哀帝尚在世时,得举荐入官,又得上吏赏识,花费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在居摄三年就做到了庐江郡大尹的位置上。 他祖籍荆州南都郡,一直对家乡念念不忘。前些子,老家人来信,连富裕家庭积攒的粮食都快吃光,都准备往附近的郡县逃荒。 袁甫边走边感慨道。 “扬州中南部,今年的雨水还算不错,看来能是个好收成,可连着的荆州、豫州公就不是那么作美了,只怕还要持续数月的干旱,也不知在秋前能不能得到缓解。” 刚亮,扬州州牧袁甫就早早起,让仆从准备了些饭食,吃过早饭后,便往州牧府的办公之地走去。 郡守府,或称之为大尹府在寿县的东面,扬州州牧府则是在寿县的西面,因寿城巨大,两者相距数里,中间的区域则是商贾云集之地,亦是寿百姓的居住地。 好在新始祖尚知轻重,只是更改了名称,未改变郡治,及扬州的州治之地,依旧是寿邑。 若是扬州丢了,那他袁甫就不用不活了,甚至一家老都会被抓去坐牢。 除非……袁甫摇了摇头,驱散了脑中的那个想法。 常安皇帝和大司徒于他恩重如山,不到最后一刻,他不会像九江郡大尹那样,做出忘恩负义之举的。 第528章 扬州之战(四) 五月十五,距离交州军进攻九江和会稽过去了整整十。 南昌县,九江郡郡治所在,也是此番由延平郡寿邑来的扬州边军支援九江,以“拨乱反正”的大本营。 汪德两前尚驻守于此,指挥九江全郡的战事。 他这一去,带走了三千将士,城中只剩下不足千饶人马,只求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见主将决心已定,孙只好应下。 但于连还是摇了摇头,略显深沉道:“南城不能不救,那里可是有万余军卒。此事勿要再论,你且率领三千将士,往南城救援。若是可以,便按照南城守将的建议,里应外合的夹击敌军。” “将军是想让我率兵前去救援?但南城守将对敌军的了解太少,只知大概有**千人,甚至现在连敌军的影子都没摸着。”孙的敏锐还是有的,马上寻到了其中问题。 当主将于连当着他的面把南城的况明后,孙才明白是何事。 孙属于于连的部曲,从数年前当于连的亲兵起步,一直深受于连的信任。 “将军把我叫来做什么?” 南城斥候入内不过一刻,当孙本人被叫到官寺时,也是扬州边军的驻地时,是有些懵的。 得份验证,孙急忙大开城门,放的斥候中的一人入城禀报,其余人则是在城下歇息,且由城内送了些饭菜食用。 因为消息的滞后,直到此刻,这群斥候还不知晓,他们口中的汪将军前离开了。 这行人不是敌军,而是当从南城县出发的斥候部队,经过一半夜的前行,他们终于是到了南昌城。 “报,南城有紧急……紧急军报,要送于汪将军。” 一声急速的呼声从那马匹上传来,让整个南昌城上下都是一静。 城门早在黄昏落前半个时辰关闭,除了马蹄声,还能听见城下流民的话声。 “命全军戒备!” 就算是寥寥十骑,凭着孙一贯的谨慎作风,也不敢大意,他马上令人敲响了数在城墙上方的锣鼓声。 十骑? “不下十骑!”手下汇报道。 暗后,视线严重受阻,加上城外的树木严重阻碍了视力,只听得马蹄声于空旷处不断作响。 “多少人?能看的清?”孙睁开有些朦胧的眼,用手边的长枪支撑着站了起来。 孙已有十来个夜没有睡好久了,自跟随自家将军来到南昌城,接过这守城的职责后,连每的饭食,都是民夫将饭菜送上城池食用的。 黄昏前,马蹄声在南昌城外响起,耳尖的守城将士第一时间听到了“咚咚”的响动,立即向一旁正在打盹的孙回禀道。 “校尉,快看,前方有战马来了!” 还停留在南昌城下不愿离去的这些人,都不是他们不想回家或是要地,而是其人本就是流民,无户籍,且一直徘徊在九江郡内,即到了南昌县城,也就懒得动了。 此种诡异的现象,不孙没见过,连南昌县城的官吏,手下的兵卒们都没见过,真·活久见系粒 这下子,百姓子总算放了不少心,均有些异动,至于官寺的官吏给换掉,于他们而言,并未太大的区别,只要能过好自己的子才是。而随之传来兴武王民如子,接济贫苦百姓,持有当地户籍,得县寺验证,以分田地的消息后,逃亡的九江本地人再也坐不住,纷纷带着逃难的家中老往回赶。 人数要比想象中要少些,主要是因为前些子,城下的百姓由庐陵得到消息,交州军训练有素,在攻取一地后,未做烧杀抢掠之事,还于当地的百姓分发稀粥,且由官寺下令,各地的民众可继续回去种田或从商。 入城令的限制,并没有阻止大家的步伐,各地于南昌县城有住处的,纷纷回城避难。这样也导致了南昌城内远比城外“闹”些,城外多是从九江各郡赶来的逃难百姓。 孙是南昌城城门口的值守校尉,这两为防敌军斥候入内刺探军,南昌县城很果断的采取了限制人流的法子,只许进,不许出,且进入者,必须验证验传,是为南昌县城内部人才许进入。 南昌城留守有三千多,不到四千的郡兵兵马,战败的军报传来,这留守大后方的三千兵马,自上而下都充满了一种颓气。 落的余晖,并未给高大的南昌县城增添多少美感,反而是在余晖的照下,多了几分凄惨。 只是让汪德自己也没想到,在他走后不过许时间,一只狼狈的斥候部队走进了南昌县城,随后部将的一个失误,改变了扬州的战局。 外有其于兵法作战的才能还是颇受人认可的,否则当也不会由三公举荐给皇帝,出任扬州边军统帅,统领扬州的数万边军以卫扬州。 一时的失败,并不带便一世的失败,在这个观点上,汪德是非常认同,或称之豁达。否则,也不可能在得知九江出问题时,还能调整心态,亲率大军前去压阵。 凭着残留的两万部队,只要能把来势汹汹的交州军再拖上十半个月,等州牧袁甫向临近州郡求援的援兵至,那颓势或将逆转。 事实也正如他之所料,防守不过四,庐陵破,此战扬州边军阵亡近五千将士。战事失败,陆幢也只好率剩余的两万残部退守新淦。 于庐陵虽陈兵三万之众,由汪德手下大将陆幢亲自防守,但面对着同样三万的交州军,还是那位以骁勇善战出名的兴武王亲自进攻,汪德知晓,就算自己亲去也未能守得住。 九江郡的战事交由部将于连指挥,言之拖延由庐陵而上的交州军主力即可。 是,率部将三千人,离开南昌县,直往钱唐而去。 可当临近的会稽郡告急,在交州军攻取冶县后,涨海水军沿海岸直上句章,进攻余姚,余姚及相邻三县或将失守时,汪德再也坐不住了。 反之,南昌县一失守,那整个九江都完了。 孙只好默默祈祷着。 月光下,由南城的斥候在前方带路,孙一直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哪里感知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又不上来。 第529章 扬州之战(五) 漫长的山峦如同一条青蛇,匍匐着它的子,似在寻觅脚下的食物。 比灯火还要璀璨的晨光把世界点亮,波光粼粼的水流滋滋而下,跨过山林,流过山沟,包围了南城。 老旧的南城县东侧城墙已经垮掉了一面,面色戚戚的将士们,手持盾矛,用躯筑成人墙,防备着城外可能到来的袭击。城内远比城外狼狈,有生活于城内百姓的哭叫声,有粗壮汉子的大骂声。 南昌失守,于连被俘。 只可惜尚未坚持半,便被城外的耿弇找到缺陷。 于连的目中含着一种坚毅。 “我于连就算战死,也要守到最后一刻。命所有将士于城墙驻守,守卫南昌县城!” 正此时,南昌县城守将于连看着城下突如其来的数千交州兵,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福 山涧的马匹都被交州兵带走,孙几人硬是步行了数里,在一家农户家中取走了一匹老马,命一体稍好的将士骑上,直往新淦而去。 孙默默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我等当赶快想办法把南昌的消息送出去,只盼着能让尚在新淦的大军早做应对。也不知,于将军现在如何了?” “校尉,我等接下来该怎么办?”旁边一个伤势较轻的亲卫问道。 “南昌危矣!这数个时辰过去,只怕南昌已被攻陷!”孙悲痛的差点吐血。 那数百人又如何守得住? 局势已经很明朗了,交州军得知了南昌空虚的消息,以袭南昌县城。 过了数个时辰,孙才在伤痛中醒来,发觉边尚有几个亲卫陪伴,问询他昏迷后所发生之事的经过后,当即强撑起来,走出了山林。 苍茫的山林中,数个人影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为首着正是伤痕累累的孙。当交州军攻破他们蹲守的最后之地,已满是伤、无法动弹的孙被旁边的几个亲卫托着入了山林,并以树叶互相掩埋之。 交州兵打扫完战场,令俘虏挖坑将阵亡的将士就地掩埋,随之往南昌方向行进。 “距离大王的半月之期不久,我耿弇便为大王拿下南昌,则收归九江全郡就在这数之内。”少年耿弇想到。 作为九江郡治所在,南昌县城就像是敌饶心脏。耿弇万万没想到,前些子他还和岑彭商议着如何在消灭南城守军及援军,继而往西北而去拿下南昌城,到了今,机会就降临在自己的面前! 南昌城数百人,如此空虚之时,可不正是他耿弇趁虚而入之时? 他马上下令,使董梁率五百人押送俘虏往南昌去,又向南城派去斥候,给岑彭通报此种况,耿弇自己则是率领一千五百将士,带着知晓城中布防的服了,先往南昌而去。 抓来起来的俘虏,得到相同的回答后,耿弇便不再怀疑,这个年轻的异常的将,深知这是个机会。 看着脖子上那染着鲜血的长剑,俘虏哆嗦着子:“的不敢欺骗将军,将军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另外,的曾是驻守南昌县城的一员,内中的防守清楚无比,将军若想知道,的愿意全部出。” “你是,南昌县城现在仅有数百人防守?甚为空虚?”耿弇抓过一个俘虏,问话后重复道。 这持续近七个时辰的遭遇战,共俘敌军八百人,杀敌一千三百人,另有数百人分散逃进山林的代价结束。 最终花费了六个时辰,在连番的箭羽攻击下,以近半数伤亡的代价,才使敌军全部歼灭或俘虏。 耿弇带着手下的四千多人,于山林中隐藏,顺利的让敌人援军落入了埋伏圈,突袭战斗时才感觉到敌饶棘手,尤其那为首的敌将誓死不降,以至于退入一处山谷加以守卫。 距离南城五十多里的山林里。 为了完成设伏,并袭击可能到来的南昌援军,岑彭还将偏将董梁借给了耿弇,只盼着耿弇能顺利的将敌人援军一网打尽。 听到左望道耿弇,岑彭喃喃道:“去了快一,也不知耿将军他们顺利不?” 当然为了防止敌将突围后,于其他三侧也各布置的有两千将士,且只要拖住突围的敌军即可。 “这点将军放心,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只要敌将不是个傻子,其于西面占据有利地势,一定会从西面突围的,也正好落入将军和耿将军的埋伏圈郑”左望回应道。 “不急,我让你们在西,南,北三个方向,多放一些旗帜,以扰乱视线,可是安排妥当了?”岑彭道。 将军,我见城中敌将恐会突围,时间怕是不长了!”左望同样待在山林里,眼睛不断瞟向眼前的南城。 “那守将还算有些良心,城中百姓能走的都走了。昨也有兵卒想偷偷溜出来,被之发现了,已是处斩示众。 “城内可有异动?”察觉到手下那名叫左望的斥候归来后,问询道。 岑彭依旧戍守在城外,目光只盯着城池上方的人。 站在尚能保持稳定的西城门上,往西方望去,能看到山林间飘着交州军的旗帜,正是左右摇晃着。 之前因为重重顾虑,又担心主将责罚,言之不战而退,故而死守南城。万万没想到这城池是这么的不经泡,过了一一夜就垮掉了,还砸伤了几十的将士,又有几人被掩埋至死。当真是未战而伤,大意了! “赶在午时前,援军若不能至,那我等便由北侧,往南昌方向突围。”吴桂的脸色显得有些晴不定。 除了普通百姓,当然不乏驻守南城的扬州兵,因心理压力而私下里伪装准备逃跑者,只是在守将处斩了数十位想要蒙混过关的逃兵后,南城内的这种形势逐渐稳定了下来。 于城外的交州军没有阻止,发觉这种现象后,更多的人选择了逃离。 终有有人忍不住了,向守卫东侧的城门校尉再三道,再得主将同意后,跨出泥泞的山道,往更远更宽阔的地方奔去。 正此,位于南城县的吴桂所部终究是选择了西部突围,全军顺利的落入了岑彭的伏击圈。 吴桂所率的扬州军大败,是夜途中得知南昌亦被破之,不得不带着两千败兵往余汗逃去。 除了尚在新淦,陷入孤立无援的两万扬州边军外,九江大部为交州军占领。 第530章 扬州之战(六) 五月十八,新淦守军陷入兴武王王匡和南昌岑彭所属交州军的合围中,邓禹破多聚县后往北而去,堵住了扬州军的难逃之路, 五月二十,于九江郡残留的两万将士于新淦大败,守将陆幢被诛,共计歼敌八千人,俘虏一万余人。 随之,三军合一,直入余汗,本退守于茨吴桂再逃之,回到了庐江郡皖县。 当站在寿邑对面的山头,南眺脚下的这片土地时,连王匡自己都不得不感叹这一月的战况堪比一场连续剧。 面对着城外渐渐包围过来的近六万大军,没有人觉得会有奇迹。 袁甫和汪德所率之部,不算伤病,能战着仅剩下两万之众,坚守着寿邑。 扬州军内共计三万人临阵倒戈,投入了交州军的怀抱,随之庐江、丹阳、吴郡先后失守。 时间到了六月除五。 但颓势难挡,由于冯异早有预案,此战的结果可想而知。 确如公孙西所想,汪德自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他做出了在扬州军将领的视角内,最为英明的决定,趁着军心上尚未散去,率先发动了对冯异所部的进攻。 公孙西满脸忧色:“就算汪将军得知,也是来不及,此时能传到寿,只怕前线已经传遍了。” “此事汪将军可是得知了?”袁甫捏着奏报的手,隐隐发白。 打蛇打七寸,这完全是打在了扬州兵的七寸之上。 可以,对愿投降者是为最大的惑了。 全篇以动人,比如扬州兵和交州兵同属大新军队,缘何到了今自相残杀的地步。更明确表示,只要有将士和官吏愿意投诚,他王匡可以既往不咎,于无大恶者,还可以继续充当以前的官职…… ……”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视线放在那奏报上抄写的《劝扬州书》上,当先一句诗映入了袁甫的眼帘之郑 公孙西将手里的奏报递到了袁甫手中,指着上面的文字,也不顾及门中的门下吏于一旁,直言道:“州牧请看,这是那兴武王下发的《劝扬州书》,此书一出,我军军心动。若不早定计,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效仿当那余章之举。” 袁甫一想,顿觉不可能,除非那交州军人人长了翅膀,就算庐江郡没有将士阻挡,一马平川,骏马奔跑怕也要花费一一夜的时间。他安耐住心中的心,沉声问道:“朴之,发生了何事?竟连你也如此慌张?” 见这位向来以稳住着称的州长史如此着急,袁甫的心顿时一急,不会是交州军在这短短的两内,攻破了庐江,近延平郡了吧? “州牧,有紧急奏报传来。”州司马公孙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封皮的奏报。 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可以把扬州的将士们上了绝路。 朝廷的意识很简单,那就是必须死守。 “扬州为豫州和徐州的南方屏障,当尽全力阻止。” 一想到常安前传来的诏令,袁甫的头变得更大了。 这到不是袁甫妄自菲薄,而是现实的问题。 现在加上各州郡的支援部队,扬州剩余的兵力不足七万,又怎能打得过? 半月以前,兵源充足,共计七万之重,都没打得过来袭的六万之众。 袁甫的心很不好,当前的形势下,扬州的败局已定,只是早晚的问题。 “由豫州和徐州支援的四万将士,已被汪将军接手。交州军看来是打算三线进攻,人数合计有十一万人。”门下吏正声汇报着。 这半月来,袁甫就没有睡过一好觉,每都是忙碌到夜半。 寿邑。 战火的乌云开始扬州的上方徘徊。 在交州军占领九江和会稽时,从临近的徐州和豫州赶来的支援部队终于到达了庐江郡和吴郡。 青年寇恂于心中暗暗发誓,定要肝脑涂地的报答兴武王的信任之恩。如何报恩?那就是与边的这位铫将军一道,顺利且在更短的时间下,拿下丹阳郡。 “我寇恂何德何能,竟能让大王如此信任?” 讲真的,直到此时,他和兴武王两者都素未谋面,且若非好友耿弇的那封信,他也不会南下交州。但一到交州,就得兴武王如此信任,委以重任,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言传出,尚与铫期同处路中的寇恂得知后,感动不已。 “寇家郎君既不远千里投靠于我,是对我王匡信任的,我王匡又怎会不信任寇家郎君?放任寇家郎君而不用之,那不是我王匡的损失吗?” 当王匡得知手下的人议论时,当着于九江战场上大方光芒的邓禹岑鹏耿弇等将领只了一句话。 需知,知道此事,寇恂虽出生世家大族,可这些年依旧是名声不显,甚至在上谷郡,还没有耿弇的名气大。 此事弄得许多人都困惑不已,毕竟铫期还好一些,大家都知道其人作战勇猛,于居摄年间就得兴武王举荐,进入军营,而后于蓝田之战,大漠之战中光彩夺目。那寇恂又是何人?竟能让兴武王如此对待?并担任铫期的副将? 也就在这个时候,铫期经过数月的旅途,终于是到了交州,王匡得知消息后,即令铫期从交州率领一万六千整合后的交州兵,与同时到达的寇恂一道,直穿占领的九江郡,陈兵丹阳郡以来百里。 扬州边军首领汪德则是率领残兵,镇守余杭,和冯异所率的交州军遥遥相对。且让汪德怎么也猜不到的,正当两军对峙时,于会稽大战中大放异彩的涨海水军已是率领百艘楼船,直往长江口而上,近娄县。 而于南部的会稽郡,冯异以万夫不当之勇,由陆路和涨海水军回合,花费了不过半月的时间,就攻破了乌伤,山,守于余暨,准备接下来的对吴郡作战。 不是交州军有多么强,主要是扬州军到了后期,均没了作战之心。 现在只要拿下眼前的扬州州治,延平郡郡治之城,也就意味着扬州全境属于他王匡治下了。 “叫铫将军和邓将军他们来军帐议事!” 第532章 刘秀的决定 广信县的招贤考试张榜在即,远在南阳郡蔡阳县。 刘秀这段时间已从郡学返回,于蔡阳县内安心照顾病愈回家的母亲樊氏和小妹刘伯姬。 总的来说,在荆州多地大乱,处荆州边缘地带的南阳郡难免受到牵连,有不少盗匪闯入,于南阳的偷盗或抢劫事件不断。 樊母得知了事经过,并无责怪之语,长长一叹,带着欣慰:“你与你兄都长大了,既有了决定,那便放心去做就是。 刘秀自小便以孝著称,于家人孝悌有加,何况他知晓阿母并非那种不知轻重之人,进而把大兄写信之事告诉了樊母。 当樊母问起的时候,刘秀就知道瞒不下去。在家中,自父亲去世后,当家作主的实际上正是母亲樊氏。 小院内。 “兄长和阿母,他们在讨论什么嘛?弄得这么神秘。” 什么宛城,大兄刘縯之类,还有什么樊家…… 可惜院内的阿母和兄长的话语声太小,她依稀的能听到几个字眼。 刘伯姬于家中是很听话的,尤其听从樊母的话语,便伸出玉手,搬着小凳子回到了屋里,耳朵却树了起来。 “伯姬先回房内,我与汝兄有事商量,勿要添乱。” 樊母哪能不晓得小儿有所顾忌,狠狠的瞪了眼于一旁看闹不嫌事大的小女。 支吾了小半会,只是刘秀的脸庞更红了。 少女已是十七芳华,正是女子最唯美的年纪,两只会说话的眼睛眨眨着看着兄长,似乎也能看透兄长的内心。 刘伯姬听闻母亲和兄长的对话,也是从屋里搬了个小凳子,好奇的坐在兄长边。 “秀儿,可是有事于为母说道。别像你那大兄一样,做事神神秘秘的,也别向瞒着为母。为母是看着你长大的,与你的每个眼神都晓得你在想什么。”将刘秀拉到院内的石凳坐下,樊母看着儿子的眼睛道。 智子莫若母,樊母自知小儿子定是有大事,因为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小儿刘秀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样。 还没等刘秀开口,从田亩回来的刘秀的异常,被樊母第一眼看出。 想什么办法把母妹送回樊氏以加庇护,又如何对母妹二人解释,免得阿母和小妹担心受怕。 拿着锄头,往家中的方向而去。对未来有了定计后,刘秀暂时也没了种田的想法,他现在思考的是第二个问题。 于此,我刘秀便去宛城,助兄长共谋大事。” 只要我刘氏能把握这个脉搏,得天下豪族的拥护,团结能团结的力量,夺取天下绝非一句空话! 就算新二世有了改变,但世人于莽新的忍耐早就到了限度。 如当下,新廷的某些政策,于普通百姓是好,但他主要没有注意到天下豪强权贵于之的真实态度,这便是他面向纷乱的主要原因。 “我尚年轻,正如在常安,我和王霸等友相聊的那样,年轻经历一次两次失败又如何? 这种古怪的感触,从当年于新都的相遇,言之杂交之说时,就深埋在了刘秀的心中。宛城起事,事成后,怎么覆灭新廷,又怎么解决各地的纷乱局面,又如何以正确的姿势面对北伐而上的大新兴武王王匡所属的交州军团? 那摆在眼前的有两个很实际的问题,一是兄长于宛城起兵,自己到底该不该去。从大势上看,天下局势尚不明朗,各地群雄并起,可新军依然掌握着主动。何况处交州,与之多有交集的兴武王王匡,总给他一种大势握手的感觉。 兄长的建议,刘秀不可能不听。他知晓,无论他去不去宛城,助兄长起事,宛城的起事到了约定之,定是会进行的。这是由兄长刘縯的格所决定的,自小起,兄长所做之决定,十几匹马也拉不回来。阿翁尚在世,于刘秀年少的记忆中,因兄长这种倔强的格,阿翁可是没说说道过兄长刘縯。 且记此事不可为阿母和小妹所晓,免得二人担心。且若我等起事成功,阿母和小妹亦需送入樊氏以加庇护。为兄回来颇为受限,弟可寻一人交付,以免母妹搜到牵连……” “为兄打算率手下豪杰于宛城起兵反新,以府我刘汉江山,弟若有意,或于五内来来寻为兄。若有结识的可信任才俊,亦可带来,为兄当喜不自胜! 大兄刘縯于昨的来信,更使刘秀陷入了深思之中。 刘秀不是没有考虑过复汉,其实从大半年前,新始祖王莽死,有弑父之嫌的太子继位后,他就深思过这个问题。 “荆州乱,益州乱,幽州又生乱,多打着我刘氏的旗号。前些子,扬州又处于战事之中。新廷于关中又自顾不暇,难道说,今时今,正是我刘汉复兴的大好时机?” 刘秀虽在南阳郡,但并不妨碍他对天下之势的掌握,尤其这一年来,周围人探讨的最多的就是天下骑兵造反之事。 “绿林军这数月来,不再于绿林山躲藏,直接出了绿林山,拿下了云杜和钟武两县,这是打算明着和常安争夺江夏郡的控制权。且与江夏郡内,新军只有五万人,绿林军发展到今天,已是八万之众!” 摇晃着锄头,已经是个高大青年的刘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虽落在杂草上,心思却飘到了远方。 数前,或是老天开眼,南阳大部都下了场小雨,连带着一些杂草也长了起来,和玉米杆一道争夺生存空间。 吃过阿母做的早饭,刘秀看了会书,便拿着来到了田里,清除着那干瘪枝干边的杂草。 六月,正是玉米生长的关键时刻。 到了六月下旬,因为干旱的原因,田地的谷物均受到了影响。于之前相比,这一片田地内中原本种植的稻谷,早在时下的那场小雨后被换掉,和其他农户的选择一样,邓家的田里也换成了更加耐寒的玉米和土豆。 时间宝贵,为母会与你小妹一道自行前往樊氏暂住,你外祖父还不至于把我们给赶出去。” 得母亲同意,刘秀终于是松了口气,他皱眉道:“当下盗匪四起,阿母与小妹二人去往临县的外祖父家,秀有些担心。不如于明,秀将阿母和小妹送去樊家,再与大兄回合,阿母以为如何?” 见刘秀坚持,樊母只好应:“依秀儿之言,那今就收拾东西。” 第533章 时势造英雄(致谢痛苦人生的月票) 宛城,又名宛县。 周宣王时,即为申伯封地。于秋之时,在楚灭掉申伯国后,建立宛邑。 弹指一挥间,数百年过去。 李通曾不止一个夜晚,回想过那个让他难以忘怀的面孔。 这或就是古人说的一见钟? 听到刘秀说到“小妹”时,于一旁笑眯眯的李通目光闪了闪。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上次于蔡阳县于刘秀家中做客时,李通意见刘伯姬就惊为天人,且在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阿母和小妹,我已按照兄长信中所言送回了樊家,那地……自是没种了。”刘秀向兄长行礼道。 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未见,刘縯这位长兄给刘秀的感觉,比以往更加稳重了些,可依然掩饰不住他对于自家兄弟躬耕农事的埋怨。 “呀,季弟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做什么杂交育种。既来了,阿母和小妹可是安置妥当?” 慢走说着话,只见一个影突兀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正是刘秀长兄刘縯。 且我已于常安去了信件,只盼着我父能火速离开,莫要受了牵连才是。” 事已至此,也无办法了,所谓时势造英雄,我李通也不愿碌碌无为过一生,只求能举事成功。 唉,我父想来正直,若是知晓家中出了两个逆子,只怕会气死。 正碰巧我父不在家,尚于常安任上,我当时也是回了岳翁家中。等我回来时,看到家中突兀出现的许多陌生人和刘大兄,李轶才告诉我,他们或谋大事。 旁侧的李通苦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正是我那堂弟李轶和刘大兄商议的,偏偏得到了家中伯父的支持。 “难道说……”刘秀一愣,忽的想起了什么。正如李通和自己交好一样,李家的另一人同样和自家兄长刘縯交不错。 待那守卫李府的护院没有注意,四周无人时,李通故意放慢脚步,于刘秀耳边低语道:“文叔,事你都知道了。若我告诉你,我李通也是三前,一些人来到我李府时,我才知晓,你信吗?” 李家府院的占地面积于宛县县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内中不仅居住着李通这一脉的,还有其他数脉的李氏族人。而李通之父李守这一脉于李氏的话语权并不算高,主要是因为李守不是李太公的嫡长子有关,家中大事也多是李守的两个嫡兄长的意见为主。 二人便一起往院中走去。 “无妨,快随我进去,若是刘大兄知晓你来了,定是欢喜。”李通笑道。 “次元,劳你们等待了,家中有些事尚需处理,来的就迟了些。”刘秀行礼道。 李通要年长刘秀一些,仪表堂堂,个和其父李守一样高大,约有九尺,足足比刘秀高出了半个头。其本在今年受举荐要担任县丞的,只是荆州动乱,加上天子更替,此事也就作罢,既而于宛城的家中休养。 董先生曾为太学博士,退下来后,便回到了南阳,闲暇时于宛城的郡学内教授经义。名字弟子众多,刘秀即为其一,也是董先生较为看重的一人。 文叔正是刘秀的字,这个字是几月前,刘秀刚满二十岁时,郡学内欣赏他的董先生为他起的。 …… “文叔,你可算是来了!劳得刘大兄唠叨了好几。” 没花到一刻,仆从来报,同为少年,又与刘秀交好的李通亲自出府迎接。 “我乃蔡阳刘秀,受邀来参加李公的六十寿辰。” 今次相约之地便是于此,再看眼前的这位李府陌生的护院,少年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心里又有些狐疑,大兄当是如何说服李家的? 这李府,他于郡学中学习时来过数次,正是好友李通的家。 少年取掉了头上的斗篷,仰头望了眼门前的李府,又扫了门前那两个颇为威严的石狮子一样,以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君子何人?于我李家有何事?”仆役是个颇为壮硕的汉子,手上的茧子,很容易让人发现他是个常年练武的武夫。 于院落的门前,几个仆从正有气无力的站立,他们的站姿看似随意,但听视觉非常灵敏,一见有陌生人来,一位拿着棍棒,另一人则是回了院内,似是禀报着什么。 少年最终一个牌匾上写着“李府”的大院前停下。 路过一个摊位,买了些茶叶,使商家包裹后提在手中。 他先是在街边的一处茶肆里,要了三钱一碗的普通凉茶,喝下肚后,才往城中走去。 正午的时候,一辆牛车停留在宛城城外,一位少年带着这样的斗篷下了牛车,而后通过城门口几位卒士的查验,顺利的踏入了城内。 街道两旁,有商贾有气无力的喊着号子,贩卖各色商品,多是一些用以遮凉的伞具,或是王家商肆产出的新款夏胡服,也有买粮草或是清汤的商贾于烈下吆喝…… 正常人走在街道上,只觉像是进入蒸笼一样,更别说是那挑着担子的走卒或农夫了。 和南阳郡大部一样,宛城这段时间天气炎无比。尤其在前两的雨水过后,整个空气里似乎都被蒸发的气给笼罩。 于此重邑,自是驻扎了不少兵力,以卫南阳。 时年由常安下令,设置五均官,宛县即属五都之一,足见其在天下的重要。 另有宛城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陆路和水路的便捷,外加处于南阳盆地的腹地,一直是商贾云集之地,其之富裕程度,可以名列天下乡邑前几,更是南阳郡的郡治之所在。 不过在民间和普通官吏的口中,依然延续着前汉的旧称,新地名多是用以上奏的公文之中。 到了大新始建国年间,皇帝王莽更改天下地名,宛县即被易名,改为南阳县,连带着所属的南阳郡,也是变成了前队郡。 重逢的兄弟二人自是没注意到李通的异常。 谈到兴奋处,只见刘縯拎起大巴掌拍了拍刘秀的肩膀,满是欣慰:“不错,季弟你终于是开窍了,如今莽新正处于生死存亡之秋,是我刘汉复兴的大好时候,还去种什么地。跟着为兄,一起恢复我刘汉才是。 李通,也别干站着了,你两人快随我进去商议刚刚所论之事。” 第534章 百姓何辜? 夏水共长天一色,似和天空远远相接,蓝了天空,碧了江河。 落霞与孤鹜齐飞,被烈蒸烤的宛城终于是迎来了夜幕的繁华。 李府掌灯了。 战事久久不平,天灾**横行,生活在这同一天空下的普通百姓何辜?” 但当下战乱四起,常安无力平息,流民泛滥,于天灾之下,饿死着无数。 可新始祖一死而地分,那只能莽新终未得到大多数的人心,我等讨伐之,恢复刘汉,是为应有之意。 灯笼光芒的照下,刘秀的脸上显露着与年纪不符的深思,他指着头顶的天空:“不可否认的是,莽新却有作为。让大漠无祸患,西域无战事。 李通经过刘秀这么一开解,心顿时变得开朗了些,他转而问道:“那文叔方才为何叹息?” 所以说,我下午之问,都问的是我方的最坏结果,别人应该比我们还急才是!” …… 再言之宛城落入我等手里,其他势力会不会趁机瓜分占领这个问题。次元可要记得,这南阳本是谁的根基之地,南阳人又会向着谁? 荆州之南和幽州都被他们吃空了,率领这数十万张嘴,又窥探我南阳的物资,又想不出力,哪有这么好的事? 比如像那赤眉军,绿林军,以及邯郸军能否及时前来相助的问题。但若细细想来,既然这几方面答应了我们,断然不可能失期,这可是一月之前就互相通报了。至于想什么办法,就是他们的事了。 说实话,我的那些提问,也只是指出了我方可能会遇到的困难。 他哑然失笑道:“次元你不会是听了我下午之言,才变得垂头丧气的吧? 转念一想,刘秀随即明白了其中原因,很可能是自己于之前找出计划中的破绽,打击了这位好友的自信心。 不知为何,一旁的刘秀竟听出了好友语调中隐有的失落之意,莫不是看好?记得白相逢时,友虽对其堂弟的隐瞒有些埋怨,但心智还是高,怎么过了几个时辰,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李通开口道:“文叔,你以为我等可成事否?” 两人均很有默契的同时叹了口气。 于月光下,两人束手而立,倾听着院外的梆子声,还有邻舍的孩童的吵闹。 李通紧随其后。 因刚融入大兄刘縯的这个圈子,会议结束后,刘秀知道那几人可能还有事商议,索很自觉的离开了屋子。 院中。 “显然,刘縯的这位季弟,比之刘縯更有权略。”第一次见到刘秀,陈渠的心中就默默下定了这个结论,且刘秀有礼有节的模样,为他留下了不少好感。 莽新打压他们这些豪强,即有机会奋起反抗,又怎能不抓住? 而当陈渠之所以选择和刘縯交好,并帮之成事,其实也是看中了刘縯刘氏这个份。 “但这天下大势,若我这些人不联合,又怎么夺得最后的胜利呢?当先的目标,以覆灭莽新为主,至于最后称帝,谁又能说得清?” 城北是为迎接支援的赤眉军小队而准备的,虽说接着上次的说服机会,得到了赤眉军和绿林军的支持,但一想到要付出的代价,陈渠只觉嘴里有些发苦。 “如此甚好!”陈渠略一思考也就同意了下来。 季弟能得陈渠这么说,只能说是得到了陈渠的认可,这对刘縯而言,也是脸上有光。他望着季弟刘秀和李通离开房门的影,突然想到了什么,既而对着一旁的陈渠笑道:“能得介良的夸赞,实属不易。攻打城北之门的甲士,尚差一人统领,且我季弟正巧与李通相熟,不若交给我这季弟如何?” 平里,陈渠是以刘縯团伙中的军师自居,很少夸赞人的。 陈渠是南阳豪族陈氏的重要子弟,今的宛城举事,当然离不开陈氏的支持,其下有仆奴数百,可以说是起义军的重要力量。 有刘縯至交好友,一名叫陈渠的中年男子忍不住赞道:“伯生之弟竟如此稳重,没有话语,都说与关键之处,又待人有礼。陈某观之,其有汉高祖之风。” 等到落黄昏过去,宛城陷入黑暗的怀抱时,这场辩论会才渐渐散去。 于这大半的讨论中,刘秀多是以倾听者的份立于一旁,但若发现问题,每有发言,都会醒悟他人。 总体概括起来,今的讨论会,更像是一场查漏补缺的议事之会。可见刘縯等人表面虽粗鲁,但心还是蛮细致的。 …… 计策说得上是中规中矩,当然问题也不少。比如让这一千人怎么混入城是个问题,好在此事大兄刘縯等人在一月之前就已安排,每都是持着正规验传的男子几十个,入城后藏入如同李府等一样的高门大院之内。 到是宛城的守备军有些麻烦,不过这多月来,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破绽。于城外的营地太靠近山林,完全可以在夜半用山火吸引之,而后从旁攻之。” 且在拿下宛城这个交通枢纽后,也就意味着南阳郡将直接暴露在我们的视线直下。沿水路和陆路均可直取其他乡邑。 “宛城内有矿藏,有工坊,可制作铠甲武器箭矢。另有平粮仓的数座粮仓,足够我等起义将士食用数月。 可能连常安也不会想到他们拥有这个野心。 他们的目标赫然是要拿下宛城! 采用的是“里应外合”之战术,竟和绿林军、赤眉军这两处最强的起事军有些关联。毫无疑问,所谓的“外合”便是这两部,“里应”则是由兄长刘縯及其结交的豪杰掌握的千余人马,于宛城内偷袭四处城门。 让刘秀放心的是,大兄刘縯他们准备的尚是重充分,没有像他来时路上思考的那么“莽”。 且自白里进了李府后,包括刘秀在内就没迈出过李家宅院。包括大兄刘縯,好友李通在内,共计十七人具体谋划了两后的宛城起事之举。 灯火至,人未散。 门庭上挂着时下最流行的灯笼,门框、人脸、地面……都陷入了赤红的一片。 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刘秀背后响起:“那依刘家小郎君之言,当如何是好?” 回头,一见是大兄刘縯和那位陈氏文士联袂而至,刘秀向二人深深一礼:“诚如大兄和诸位君子之策,于宛城起兵,当摒弃前嫌,会和天下义军,尽快攻破常安,以恢复民生为重任。 既借了我刘汉的旗号,谁做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让天下百姓过上好子,灭莽新,废不当之策,或以中兴刘汉!” 第536章 宛城有战事 城内,刘縯先后收到了四面援军传来的消息,便匆忙聚拢了手下将领,商讨当前局势。 “伯生的意思是,到现在为止,已到目的地,能配合我们拿下宛城的,只有绿林军王凤所部和邯郸王郎所率,共计四万之众?”开口说话的是李通堂弟李轶,青年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当初李家愿意和刘縯一道准备于宛城起事的重要原因,就在于有赤眉军和绿林军的支援。可现在被视为重头的赤眉军不能按时抵达,看样子自还陷入了更大的麻烦中。 雨夜下,一行黑衣人摸到了城门口,拿起手中的断刃或是自制的弓弩,往正处于困乏中的守城新军去。 城内忽的传出几声笑骂声,能在被干旱的季节里,降下甘霖,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上天的恩赐。 …… “瓜娃子,那是下雨了,还不好好睡觉。” “阿翁,外面有响动!” 天地似乎也感受到了隐藏于暗处的危险,到了后半夜,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能看到零星的小雨,打在石板和瓦片之上,叮咚作响。 正于星光和灯火下,在城墙上来回巡视的新军们,并没有发现黑暗中的一双双眼睛,或从前,或从背后,瞄准他们体的关键位置,只能着某一刻,伸出爪牙,群起而攻之。他们的人生,也将于今夜改变。 这或许,就是人生! 当然,也有的人,一闭眼就再也醒不来了,一生一世就没了。 时间似乎变得很快,尤其在夏的短夜中,夜间的时间被无限的拉短,很多人都是一睁眼,一闭眼,天就大亮了。 不为别的,单是宛县县城高大的城墙,还有城墙上来回巡视、装备精良的士兵,就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 放眼被战火笼罩的荆州之地,宛县是少数能让大部分人赶到安心的地方。 落之后,宛县的城门顺势被关闭,南来北往的客商,或是本地住户,要么于城内安歇,要么于城外暂住。 和过去的无数岁月一样。 “吾之季弟,竟有如此见地,还只以为他只会种地呢!” 就连刘縯自己也被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其中不少人于刘秀年龄上的轻视,经由这次略显匆忙的战前回会议,均得到了改变。 大家那本有些惶惶的心,也在不知不觉间安定下来,如同于狂风骤雨的小舟上停留的众人,寻到了一只更大的船。 有了他的支持后,包括刘秀的兄长刘縯在内,都不好说什么,纷纷持赞成意见。 陈渠额态度,也就表明南阳豪族陈氏的态度,且陈渠于众人的威望丝毫不下于刘縯。 另,赤眉援军未能赶到,内中的方案也要趁着这数个时辰做些调整。” 伯生,子华,我等再探讨一番。 我陈渠支持刘家小郎君的建议,当前的紧迫问题在于我们是否做好了夜间于城内举事,协助到来的绿林军和邯郸军攻城的准备。 他起对着刘秀一礼,看向众人道:“刘家小郎君此言大善! 陈渠的脸上露出喜色,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位刘家小郎,可远比刘家大郎的思虑深一些,真是明主之姿也。 天下苦新久矣,脚下之地,也将是我们争夺天下的本钱!” 最终的目的,我们不光要拿下宛城,还要消灭宛城内外的新军,使得宛城真正的控制在我们手里。 到时,再让绿林山上的绿林军倾巢而出,于我等合作,完成对城外新军的反包围…… 就算新军赶来了,凭着我们于城内的数万军队,难道还守不住宛城? 现在的主要关键是,想办法拿下守城的一万守军混,协助绿林军和邯郸军进入城内。 这数个时辰过去,等新军得到消息救援事,我们说不定都拿下宛城了。 四十里就算是骑兵也要花费一段时间,何况以步卒为主的宛城守备军,他们即便全力行进,也要花费数个时辰。 赤眉军正好吸引了周边新军,包括宛城守备军的视线。刚刚斥候不是回禀了吗?那三万守备军驻扎在离城四十里之远,以防备赤眉军的袭击。 待边坐着的几人讨论陷入停滞时,刘秀站起来,向周围人行了一礼,他手指众人面前小桌上的地图,带着自信道:“大兄,还有几位兄长,依秀看,眼前的形势于我等而言,是为有利的。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断然没有后退的可能,且赤眉军的大举南下,包括新军的北围,连带着宛城守备军的异动,都让刘秀看到了另一种可能,一种他南阳刘氏崛起的希望。 产生这种况的根本,在于没有强有力的领导者。大兄刘縯也好,李轶也罢,甚至包括那位姓孙的文士,都没有这种魄力。 大兄刘縯看似豪爽,交友广泛,但多是酒朋友,大难临头,难免会有各自飞的想法。比如眼前,即使是到了现在的关键时刻,大家依然不能思考如何解决问题,而是幻想着后果。 众人的士气低落,为刘秀看在眼里,再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继而也让他深刻的认识到,他们所属的这个团队,并不想表面那么团结。 也难怪他们会生出这样的心思,至少到现在为止,他们依然是“贼”,新军属于官方的军,其之整体实力还是高于他们的。若问同等的兵力下,谁能胜利,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何止是李通,连带着其他聚来李府的豪强都默默的皱起了眉头。 今夜就是举事之时,仅是凭借着他们手里和来援的近四万兵力,能否击败宛城内的一万守军,及城外的三万守备军,成为了当前最重要的担忧。 李通心里暗暗责骂赤眉军缘何不知收敛,声势搞的那么大,以至于席卷了大半个北境,又称为新军的众矢之的。 城外同时传来震天动地的脚步声,火把亮起,照亮了西城门之下。 守城将士嘶哑着嗓子,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敌袭”,就被后黑暗中箭矢中了脖子,再也睁不开眼。 看着从城门阶梯上滑下血泊的那个影,刘秀握着长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今夜,是他第一次杀人。 第537章 劝说 到了天晓时分,雨渐渐大了起来。 生活于此的本地人能感觉出来,今的雨水,是宛城近两年以来,迎来的最大降雨。 天幕为雨水笼罩,苍茫大地灰蒙蒙一边,场景壮观无比,却没多少人欣赏。 刘家小郎君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王凤自农事起,左右也是个粗人,不习惯拐弯抹角的。” 王凤看着眼前的刘氏少年,了口从头盔上留下来的雨水,若非眼前人是那刘縯的亲弟弟,他早就离开了,既而耐着不耐,轻笑道:“我等于江夏起事,如刘家小郎君所言,天下我们绿林军也想拿下。 谁又不想拿的天下?” 秀观之数月来,绿林军攻取江夏郡数县,可到底是偏据一地。 一刻后,刘秀穿着潮湿未换的短衫,顺利的寻到正在城头停留的王凤,向之行了一礼,寒暄两句后,说道:“大将军起事,当不会仅仅是为了占山为王吧? 只不过在说辞方面颇为注意了一点,相对坦诚的谈论了于绿林军的益处。 说服了王凤所属的绿林军,那王郎部下的邯郸军自然也就会同意。因为发展到现在,邯郸军早就回不去,唯有紧跟着绿林军的步伐。 而趁着新军未至,各处忙于防守的间隙,刘秀抉择后,打算先找到了王凤,诉说了他先前与兄长刘縯等人讨论过的想法——合各部之兵,共击荆州,尤其是南阳一带的新军,给与新军重创,时机到时,可攻入武关,直取常安。 城中被斩杀的新军尸体则是在这空隙之间,用牛车拉到城外随便挖了个坑给埋了,天若是雨过天晴,天气太,难免会出现腐臭,乃至于滋生瘟疫。 几人就站在这县寺外,花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即初步定下了防守方案,且将城门紧闭,防守他赶来的三万新军。 现在到不用刘縯等人提出让王凤王郎各部守卫宛城,他们自己主动就提出来了。 既然这粮草和军械到了手中,万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 当然不是! 费劲这么大的周折,死伤近万人,难道就是为了入宛县县城看一眼,再见新军赶来,空手而归? 天公不作美,道路泥泞,车马难行,困难就在眼前,即便是已经攻下了城,望着官寺旁的仓库里的数千担粮食和城西武库中崭新的铠甲武器,只能干巴巴的看着,端的是稳妥的法子。 无论所有人之前怀着什么心思,现在到好,局面完全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只不过在数前,刘秀加入进来说出一些想法后,刘縯等人渐渐改变先前的主意,有了更深远的打算。 从内心深处将,若非手里无粮无武器,刘縯等人也不会冒着风险和王凤等人合谋宛城。总而言之,物资才是大家的一致目标。 最初的时候,刘縯几人也是这样的打算,从宛城拿了粮草和武器,再选个山头躲起来,如绿林军这个榜样一样,徐徐扩展势力。地点都选好了,就在舂陵。 按照王凤,包括王郎这些人原本的计划,即是协助刘縯等千余名南阳义军拿下宛城,各分出一半的粮草和武器后,驮着就走,各回各家,管他什么不什么的宛城。 若有临近者就会听见,几人讨论的正是宛城的守卫问题。 官寺门前,刘縯和王凤,还有瘦弱不少的王郎等人正聚在一起,正商议着什么。脸上都显得严肃无比,偶尔还传出两句大声争论。 一只眼睛偷瞄了下街道,轻呼了一声“造孽啊!”,复又关上了门。 在粗壮的汉子拿着长刀,率领手下离开过后,正对着的富家门宅的大门露出了筷子粗的细缝。 绿林军等援军既然想要宛城内的粮草和武库中的铠甲武器,在此事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众人还不至于在这件事上翻脸。 故而,南阳的人心,不仅是现在起事的关键,同时也是以后成大事的根本。 于此方面,刘秀在得知时,也是赞成无比。南阳是他们起事的根本,也是他们的大后方,南阳百姓的支持,更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第一章法,便是在入城后,不得扰城中百姓。 为了防止以“打家劫舍”起步的绿林军等支援部队再露凶,以针对宛县内的人。同时,也是为了赢得南阳本地的民心,刘縯和陈梁等人早在月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与绿林军和邯郸军约法三章。 一夜间,宛城失守,于新军来说,是个巨大的噩耗,但对刘縯兄弟等南阳联合的豪强而言,却是个巨大的胜利。 城内,正做着对于残余新军的清除。 不出所料,因是雨夜,恰逢天时,四十里外的宛城新军尚未赶到,在经过三个时辰的激战,外加城内一千近两千猛士的配合下,绿林军和由东支援的邯郸军已是双双攻入城中。 东城门清理的差不多,走,去那宛县官寺,与大将军回合。” 自从上了山,老子还没像今这么束手束脚。 把刀上的鲜血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尸体上擦了擦,汉子想起了什么,目露凶光的看了眼两旁一些富贵院落,一些歪念头不免涌入心头。可一想到入城前的告示,再一望街边有绑着白色头巾的另一队人马走来,只好低声唾骂了一声:“真他母的晦气! 若非城里有照应,并及时放开了城门,光凭咱们绿林军和那群瘦弱的邯郸军,还真不能这么快攻入城。” “新军也实在是顽强,端的是麻烦无比。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从城外进来的汉子,拿着宽大的长刀狠狠地刺进了幸存者的膛,并朝着脚下的尸体吐了口口水。 哒哒! 悲惨的战况就在眼前,城中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庭,于屋外的一切视而不见。 大雨中,雨水由街道上流淌而过,冲入两边的排水沟里,清扫了污垢和鲜血,只剩下趴在地上的人影哀嚎,或是残留于雨中的尸体来回游。 到了天大亮后,雨势未见。 数个时辰过去,宛县县城的厮杀声依然在继续,从城西延续到城东,多是哀嚎。 刘秀也看出了王凤的不耐烦,他心中暗道,这王凤的格到是和兄长刘縯有些相似。 索不拐弯抹角,他再行一礼,脸色无比认真,坦诚道:“好让大将军知晓,合兵尚能取胜,分散务必会被诸个击破,王将军便是前车之鉴。 此中境况,勿谓言之不预也!” 第538章 达成同盟 以前,在郡学和太学的时候,刘秀便渐渐适应了辩论之说,可今于人讲道理,极力说服对方,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他慢慢找到了节奏,注意着王凤脸色的变化,语调也处在不断的变化之中。 “今有大雨,况且就算天气晴朗,新军会乖乖的围在城下,等我们带着物资离开?很大的可能是,又会迎来更多的新军。 “成丹愿往,击退那新军,上次是定国公出马,这次怎么也轮到成丹了!”成丹起道。 “就依诸位之言,让各营曲收拾东西,我们绿林军出山。不过在这之前,于山外驻扎的新军是个麻烦。” 原本属于保守的刘玄,在这一刻,也只好应下。 其实大家心里也明白,若不出山合力博上一把,那未来的结局几乎是注定的。 成丹说过,聚集在议事厅的其他人也陆续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几乎清一色的支持出山的决定。 依照斥候的奏报,这二十万大军,正是常安于荆州,乃至整个北地最后的精锐部队。只要它一覆灭,那与我等而言,前面的路就是一马平川。” 何不趁机出山,解宛城危机的同时,顺北而上,与赤眉军南北夹击,将这二十万的新军覆灭。 “成丹也赞成大将军的建议,如今新军强盛,我军势弱。赤眉军一败,那我绿林军定是成为被进攻的主要对象。 成丹的股往前移了移,其一开口,就让人感觉如同木棒击打在水面的咚咚声。 能在绿林军起事后,独自拉起了一支八千多人的下江兵,而后迫于镇压的新兵之步步紧,和廖湛一样审时度势加入了绿林军,也足见其之不凡之处。 成丹是个中年的汉子,只是比刘玄要稍微小上一两岁,两人的年纪相仿。 相比于王凤王匡,刘玄于成丹相对信任一些,毕竟成丹自加入绿林军开始,就处于他刘玄的照料下步步高升,逐渐发展成为了绿林山上的五号人物。 刘玄点了点头:“定国公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成将军,此事你怎么看?” 三十万打二十万,未尝没有胜算。” 新军现在在昆阳之地合围赤眉军,将之全部算下来,也不过二十万的军队。而我们绿林军、赤眉军,再加上青州等地的军队,合计也有三十万。 所谓唇亡齿寒,我是同意大将军的想法的,聚绿林山之兵力,与赤眉军、邯郸军合作,顺道拿下南阳郡,以至于昆阳的这等腹地。 听刘玄问起,沉思片刻道:“诸位都看过了,大将军信中已是言明,那刘縯之地,叫刘秀所言之事,大概率会发生在我们上。 王匡也不造作,大方的看完,即向左右的其他将领望了眼,将之放到与他左手第一位的成丹手中。 包括王凤王匡二人的堂兄弟,那个老实巴交的农人,也被拉上山头,给了骠骑将军的称号。 绿林山上,刘玄在这小小山头称帝的同,顺道册封王匡为定国上公,王凤为大将军……可以说虽未拥有天下,但朝廷里该有的空缺差不多都被补满了。 常里,四下商论重要事,刘玄不轻易表露心迹,给旁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刘玄放下了手里的信纸,然后示意王匡查看,待到王匡看完后,扬言问道。在绿林山得拥护为汉更始帝后,于这个份上,刘玄适应的很快,他的养气功夫呀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深厚。 “定国公如何看?” 绿林军议事堂,是建立在半山腰上,从上往下,可以望见于山中开辟的田亩中忙碌的绿林军将士。 得刘秀的忠言之后,王凤一边留守宛城,一边马不停蹄的把刘秀的建议传上了绿林山。 今天距离宛城之战,已是过去了两。 于百里外的绿林山,同样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这场雨,南阳而下,浇灌了大半个荆州。 …… 且现在赵畅即重新组建了二十万的大军,先派之一部分攻打赤眉军。他下一步的攻打对象,定然是绿林军无疑。” 恐怕连三岁小儿都不信! “正是,大将军凭着地势和人力于绿林山和赵畅周旋,让他吃了败仗。素闻这赵畅好脸面,他会一直忍气吞声? “败在我绿林山。” 知晓王凤的格后,刘秀便继续直言道:“大将军可还记得,那新廷赵畅被新二世封为大将军,第一场败仗败在哪里?” 廖湛注意到王凤的语气,心下一惊,王凤就算是在绿林军中,也是少有如此谦恭。这刘家小郎君说了什么?他故意咳嗽了一声,站在一旁,也不打扰,和王凤一样做倾听状。 只见王凤抱着请教的姿势,接着问道:“我观之刘家小郎君方才有未尽之言,可否言之……” 刘秀默默松了口气,看来这位绿林军内的王大将军,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深思了五六个呼吸,王凤转而向刘秀郑重抱拳,态度比之前要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等着王凤坐下决定,目光再在前方廖湛手里的新铠甲一顿,刘秀恍然,看来绿林军已是打开仓库,分发那些未出仓的军械了,他左看右看,都觉得边的这群绿林军有点像乡邑里的暴发户。 到是刘秀见之穿着一醒目的崭新铠甲到了,当先行了一礼,廖湛也是抱拳回礼,喊了句“刘家小郎君”。 王凤摸了摸下巴,眯起了那双似鹰般的眼睛,连带着手下将领廖湛来了也没有理会。 交州军于新廷而言,鞭长莫及。那最先开刀的当是大将军后的绿林军!” 等那前去围观赤眉军的数十万将士,这天下间,能为新廷最先注意的怕是只有绿林军和南方的交州军。 现当下,邯郸军的王郎将军被打散,于新廷中算不是威胁,他们转而将目光放到了南下的赤眉军中。 刘玄满是欣慰,这成丹不枉他多加提拔,能为之分忧。但刘玄却另有定计,他一扫众人道:“成将士的心意我心领了! 但此番我绿林军既然打算走出去,断然不能依前几次一样,以袭扰为主了。 我刘玄决定亲率将士,与那新军堂堂正正的一战,而后再往宛城回合!” 第540章 驰援 新廷号称有百万之众,只有王临自己清楚,哪来的百万军队?都是说说而已,吓唬吓唬天底下怀有异心的那群人。 实际能调动的只有五六十万,这五六十万大军,于扬州之战也好,或是于这一年的对内平叛之战,差不多损失了十多万,几近二十万。 不算各地的郡兵,他手里能调动的兵卒不足四十万,其中十多万要驻守常安,保卫关中之地,是万不可动用。 迫于无奈,刘秀看了眼后困乏的军士们,只好下发了这样一个命令。 “全军加速前进,路不休息,无比在夜间丑时前抵达鲁阳城外,和王大将军他们会合。” 尚在去往鲁阳的路上,刘秀便得到了斥候的汇报。这由并州而来的七万新军显然是来支持鲁阳的。若是未能在新军赶来前,拿下鲁阳,包括王凤王匡所率之部,及他刘秀都不得不暂退,以避之锋芒。 “从并州出发新军于昨过境了野庄,正往成安而来。” 王凤王匡两兄弟及所率的军士,士气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烦躁起来。连带着拿下舞后的刘秀。。也不得不与兄长刘縯和陈渠等人商议后,亲率一万南阳郡和李通一道往北支援。 新军的调整确实给南阳郡和绿林军在内的盟军带来了巨大的困扰,尤其昆阳久攻不下,又有新军援军赶来的况下,这种就在边盘绕的危机感让人很是难受。 赵畅如此琢磨道,随即叫来传令兵,让守卫昆阳等地的新军一定要坚守住。其中昆阳,那是新军的粮草中转站,万不可有失误。 如今只要我军能守住现有的优势,等各路支援部队抵达指定位置,那于叛军即可展开全面反击,使之聪明反被聪明误!” “那绿林军也好。。新建的南阳郡,或是数月前的邯郸军,作战方式都有大幅度的改变,不像以前的一盘散沙,看来叛军中是有高人指点。 舞失守的消息,是赵畅一直未做预料的,还有之后的舞阳、鲁阳告急,让赵畅不得不重新正视下叛军。 叶县,大将军赵畅的中军所在之地,得知常安让各地将士前来支援的消息,赵畅由衷的松了一口气。 此二人于当即率着部将往昆阳方向赶去,高都与武陵的将士亦在收到调令的同一时刻,由各军部将带领,同往昆阳而来,以做支援赵畅之部。 便在当。未央宫重新启用无敌将梁方和巨毋霸艾章的消息传遍了常安城,不仅使关中百姓的心稳了下来,也稳住了将士们的军心。 …… “就以大司徒之言。” 常安危急,手下确实没有多少经验丰富的将领可用了,王临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梁方和艾章因王匡而受牵连,此两人这大半年来被革职在家,何止是这两位,其余的不少军中将领差不多都有此遭遇,这也是新军近一年来实力大减的重要原因。 我建议由梁方将军和艾章将军负责外围出击。”王寻补充道。 “那就马上下令,让驻扎并州,及南阳郡相邻的武陵之地的大军火速出发,此之一战关乎朝廷生死存亡之秋也! “陛下之言,我以为可行。”大司空成都侯王邑当先道。 当来福受王临的嘱托,前去他们的府邸时,几人正巧联袂往未央宫赶来。来的时候,王临难得的见到这几位王氏家族内部的几位长辈额头上,冒着汗,一般是的,另一半自是急的。 在未央宫内的王临得到前线战报之时,王舜王邑等人同样得到了消息。 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现在,他已是别无选择。 在过去的数个夜里,王临也深思过,若当不走那一步,先帝王莽尚在,天下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场景? 连王临自己也清楚,他于朝臣的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 名义上讲,王临是大新国的皇帝,但实际上各项政令的下发,包括命令的执行,都要仰仗手下的这群臣子,尤其以家族几位叔父控制的三公,成了王临不能逾越的屏障。 王临很明白自的处境,他想边的宫人来福道:“快去请三公他们前来宫中,朕有要事商议。” 可见。。无论是对常安而言,还是对叛军来说,接下来的昆阳之战,都将是决定生死的重要战役。 反之,叛军大胜,武关便成为常安的最后一道屏障,常安将处于生死存亡之时。 人数上讲,新军处于劣势。另一个关键的因素是叛军出其不意的攻打了新军,措手不及的新军丢失数城后,这种劣势正在被无限放大。唯有派去更多的支援部队,像叛军一样,从外侧包围,才能反败为胜,将叛军全歼也不说。 根据前线,包括绣衣使传来的奏报,从南阳出发的绿林军,由青州而来的东平军……叛军合计有二十五万之巨,赵畅所率的不过二十万多一点。 缘何不能合兵。。支援昆阳的新军?”王临思索道。 朕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上次大司马不是说了吗?于并州高都,尚驻扎的七万大军,还有武陵的四万大军。 “若赵畅所率的二十多万大军除了问题,那关中就危险了。 失了民心的常安朝廷,正一步步的堕入到无底的黑洞之中。 虽然年前的时候,由大司徒王寻提出了加重各地赋税的举措,让常安得以缓冲,但按照绣衣使的奏报,正因加重的赋税,使得包括关中在内的多数郡县之百姓心生不满。 凉州大部的倒戈,乃至于天下多地的叛乱,导致募兵工作及其不顺。何况自始建国年间至天凤年间的数年征战,早已使得内府空虚,中央钱行的储金更是被消耗一空。处在这个节点,已无太多的钱财供养军队了。 兵源的不足,王临不是没让大司马府下令招募军卒。 所谓夜间急行军,不光是他后这些招募的南阳青年们第一次遇到,刘秀也是第一次遇到。以前的时候,他只走过夜路。 李通在这方面到是很有经验,见天色暗了下来,便令人做了些火把,点燃后,能看到一长串的火龙蔓延在道路之上。 《大新主》。 第541章 天降冰雹 因为路程的原因,高都驰援之新军往鲁阳赶去,和义军相比所花费的时间明显要长一些。 眼下军紧急,新军为首大将周宇亦是知道轻重。 与刘秀下达的命令一样,周宇即令手下将士趁夜行进。以便尽快到达颍川郡,以支援大将军赵畅,解鲁阳之危。 他不由得暗自点头,接着脸上含笑,显得意气风发道:“新军援军遭遇重创,仿若斩了那赵畅的一臂膀,今我等拿下昆阳这等新军的粮草囤积之地,无疑是又斩新军一臂。 王匡也显然很受用这个称呼。 因为两人都姓王,外加王匡和他认识的那人同名,为了好做区别,刘秀亦是按照绿林军的传统,将此之王匡称之为定国公。 此中功绩,当是大将军和定国公最大。” 刘秀却不揽功,他穿着一从宛城时即分发下来的漆黑铠甲,浑上下都充满着一种朝气,笑而道:“若无大将军和定国公的配合,光凭秀之语,又如何能拿下昆阳? 以致旁边的王匡也是在心中安呼侥幸。 “好险,若非刘秀小郎君献策,只怕我们拿不下这昆阳城不说,还会于那艾章短兵相接。”王凤立在城头,边让手下军士清理城内残留的抵抗者。。边看着城外驻足的新军唏嘘道。 半过去,当艾章率领整理后的两万三千人马赶往昆阳时,才察觉到昆阳已是易主。 这样的况下,赶到昆阳的刘秀与王氏兄弟再度发起了对昆阳城的攻势。因新军遭遇天灾,导致无足够的兵卒支援,使昆阳守军的压力山大,最终为盟军破开一方城门后,昆阳彻底失守。 矛头都指向了一个方面,上天看不下去,现在连天都在帮着义军,使新军破灭,天下易主。 霎时间,亡新之说再度占据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再经历过中间人的添油加醋后,新军遇冰雹之事被传出了无数版本。 善于占卜的王郎做回了老本行。。于留守的宛县县城内往外传颂。 “这是继去年食后,上天再降亡新之兆。” 这种事为刘秀所属的盟军并没有瞒到多长时间,当周宇率着残部抵达距离成安尚有段距离的阳城城内时,新军为冰雹所击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半个南阳,且逐渐往天下传去。 在由亲卫所率军伍往周宇所部赶去进行救援之时,艾章火速向赵畅和已赶到比阳的梁方送去了消息。 此事不会一直保密下去,尤其要和前线的赵畅及梁方通通气,使之早做打算,重新纳定作战方案。 成安县城内,艾章并不像在书信里书写的那样的轻松,并州来的援军遭遇此等未曾预料到的天灾。可以说是让新军境况雪上加霜,连带着整个战局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其中为他的考虑和开脱,竟让周宇竟有种感动。 还给了周宇一封亲笔信,信中有言:“大军之事,非人之罪也,乃天之祸也。艾某会亲自向陛下解释此事……” 一一夜,艾章得知消息,命手下亲卫率百人来接应并照顾周宇伤残的部下。 终于是寻到了一匹尚能骑行的战马,找了个伤势较轻的将士,即让他往成安而去,向艾章汇报军。 我新军何过之有?竟遭受如此重创?” 满乌青,眼睛肿胀,连上铠甲都被黏在上而无法取下的周宇听得幸存能动者汇报的伤亡况后,只觉这到来的天明比之黑夜还要黑暗。周宇仰望天空,这位九尺男儿,肿胀的双眸中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悲叹道:“天降冰雹,致使我军未战先亡,亡者几近于一万七人,伤者五万多,其中重伤无法动者,占存活者一般。 到了天明时,看着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称之为人间炼狱也不为过,其之凄惨比残酷的战场更胜。 这种比箭矢更让人难以防范,且处于全面笼罩下的袭扰物,让人深深的感觉到了绝望。 无数人躺在地上哀嚎,没有发出叫声着,多是活活的为冰雹所亡。而那些生还者,除了和周宇一样找到掩护物求得生存外,多是用坐下的战马,或同僚惨亡的体摞在上方,以阻击从天而降的冰雹,赢得了一线生机。 这场大冰雹足足下了有半个时辰,等冰雹结束,生还者能明显感受到冰雹淹没了脚踝。 “该如何于陛下交代?又该如何于艾将军和赵将军交代?”周宇悲痛绝。 这种痛,或许只有当年于北地和胡人决战时,那次的重伤可以媲美,以至于冰雹的暴击下,受到了内伤。实际上。。比之体伤害更重要的是周宇之心痛。 连带着他的脸上都遭到了冰雹的袭击,肿胀的如同猪头。只是因为天色幽暗,连带着周围火把为降落的冰雹扑灭,旁人并未看到,周宇自己也只能感受到包括脸在内的体各处传来的火辣辣的痛。 “这是天亡我军吗?”黑暗中的叫声,连带着正前方马匹倒地的声音,都被周宇停在耳中。 周宇是被几个亲卫死活拉到一辆最近的同行运输粮草的马车下躲藏。 这一处正好处于荒野之中。。连躲都没地方多的,可想而知,所有人在这一刻间,都遭受了苍天的暴击,伤亡无数。 刹那间,各处都响起了惨叫声。 “啊……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快跑了!下冰雹了!” 降落的冰雹,有的堪比小石子大小,有的则是和拳头差不多…… 似乎是听到了周宇的心声,到了后半夜,天空竟真的开始下了起来,这一次下的不是雨水,而是比雨滴更大的冰雹。 抬头望了眼沉的天。感受着刮起的夜风,周宇心中暗中祈祷,万万不要下雨,他再下令让全军提高速度。 “鲁阳正处于危急之时,定是要住啊!” 到了后半夜,尚在夜行,距离成安不到一路程的周宇收到了成安传来的消息。他有些惊讶巨毋霸艾章会来的这么快。也能看得出艾章于信件中的急迫,看来鲁阳局面不妙。 “艾将军已在成安等候我们,然后商议对鲁阳之敌之策。” 新军连失两臂,刘家小郎君所言的合力反攻的时机,或是到了。 王某很有信心,这昆阳之战,我等义军定让到来的这群新军有去无回!” 《大新主》。 第542章 真气运之子! 八月初四,刘秀所在的起事军向昆阳一带正式发起了全面进攻,共分六路,出六成。 昆阳的第一阶段战斗持续近一月,此战过后,新军元气大伤,由战略进攻转为战略防守。新廷大将军赵畅和前来协战的艾章梁方商议后,聚兵以防止叛军分散进攻。 同时,因为鲁阳这等粮草中转站为叛军所控看,先不说之前堆放在那里的供二十万大军半月的粮草为叛军所俘,单是之后的粮草补给都成了大问题。每有粮草运输,都会受到叛军的小规模进攻,这也让新军高层痛恨不已。 道路建设的是由交州广信,直指延平郡曲阳的直道,建成以后,除道路中心地区为官道外,两侧的宽阔区域,完全可供百姓通行,商贾的运送车队若想通行则必须缴纳一定的维护费用,普通百姓则无此限制。 为了应对这种“麻烦”,王匡和陈崇万修等人相商后,于他所控制的两地开展了大规模的基建。主要包含两方面,一是道路,二是港口。 当然,也不意味着从相邻州郡涌来的流民们白吃白喝,这对交扬两州的百姓是不公平,从数年前开始,“不劳而获”就成为了交州人的大忌。 为此,王匡专门下令来者不拒,今秋交扬两州的粮食获得了大丰收,足以养活除了两州外更多的人。没有道理将大新内部的难民拒之门外。 放眼全天下动的局势,交扬两州的百姓无疑是最幸福的人。以至于吸引了相邻的益州,荆州的百姓来投,各关卡皆是人满为患。 四个月以来,扬州之地的律令执行的非常顺畅,不仅是当地豪族支持,百姓也是乐于见到。无主之地得以分发无田之人,田地得以小规模的买卖,工坊于扬州之地拔地而起,一些旧地名的陆续恢复,使得百姓的常生活得以便捷,让大家认为好子快来了。 他于交州和扬州的这段时间内,不也是在积蓄自己的实力吗? 运气是实力的一种,实力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不亏被人称之为‘气运之子’!”王匡谈不上多么羡慕,但一定惊讶还是有的。 刘秀的好运气当然没有由此停滞,前段时间的夜黑风高月,当时天空闪过几道雷霆,据说击中了穿着铠甲于城墙巡视的新军将领,这也是继“召唤”冰雹后,再行“召唤”雷霆。连驻守的新军内部都有不少人认为是天降责罚,灭于莽新。 这一次虽没“召唤”到陨石,但在刘秀前往鲁阳的途中,“召唤”到了冰雹,为后续的攻陷鲁阳起到了巨大作用…… 当然,另一件让王匡颇为感触的就是刘秀的好运气。 无疑说明了起事军的声势旺盛,常安朝廷的影响力则是在不断的减弱,连带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对这个只存在了数十年的大新朝都出现了某种疏远感。 从当的绿林军起事开始,一直到前几月的宛城举兵,而后又是起事军同盟达成,天降冰雹新军遭受重创……及眼下正在进行的昆阳大混战。 当下正在发生的,和历史中发生的,隐隐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契合。这让王匡有些无力感,光凭他这些年所做的,还是不能改变大势的发展。 “昆阳之战,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王匡默道。 内中所奏者,多是今来荆州之地的战事。 转而回到了书房之所在,翻看起昨夜送来的奏报。 清晨起来,让岑彭几位少年和自己对练了一下枪法,王匡只觉体舒展,通常无比。 天气已到初秋,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收获的味道,但在广信,天气依然炎。 广信县,广信园。 …… 到了这一步,一步失利,步步失利,包括王临这位大新皇帝在内,及其他的常安重臣们,已是无法顾忌南方各州郡会不会落入交州军的手里了。当前最紧要的是保住关中,保住新廷的根基所在。 南阳的新军要是彻底完败,叛军的进攻方向定会转向常安,由武关而入,对关中之地造成巨大威胁。 由王邑建议,王临斟酌再三,决定启用立国将军孙建,再挤出了兵力十万,多是从益州抽调而来,往荆州而去。 昆阳之地新军的形,让常安焦急不已。 到了二十六,因粮草近十来,全为叛军截获,另有出战不利,包括巨毋霸于数前出城应战时,遭受叛军合围深受重伤,新军内部士气低迷,出现了内部瓦解的局面。 九月十八,起事军联合各部,分八路,以昆阳为作战中心,分别进攻成安,父城,定陵等多地,新军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中。 出乎刘秀等人预料的,募兵刚刚不过数,原本像他这种叛军的募兵可能会使当地人厌恶反对,但结果却是大受欢迎。其实也不难发觉原因,近大半年来,新廷益增加的赋税,还有天灾之时,官寺的救治不利,外有近段时以来亡新传言四起,以那“天降冰雹灭新军”为主,让新廷于南阳人心中的地位益下降……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旁人不会注意的小事,得知太学同窗刘秀起事,以反新廷后,其之太学同窗王霸等数位荆州本地人亦是轮流投入了刘秀所在的南阳军中。也令刘秀大为欢喜,且与兄长刘縯商议国,于这些人委以重任。且于南阳的周边控制区域,由王霸几人为主的募兵事宜正式启动。 时间辗转来到了九月中旬,赶在冬天前,刘秀及王氏起事军和昆阳另一侧的赤眉军经过严密的计划,外有这两月从其他各地赶来的起事军的回合,使得起事军的人数达到恐怖的三十万后,第二次昆阳之战被提上了常。 港口方面主要是挖掘扬州沿海一线的潜力,并充分利用其当地的港湾等优势,以便接受南洋的其他商船,为交州之地的港口分担运输压力,同时还可正在建设长江航道,以便物资更加便捷的由水路运往中原地区。 几月下来,基建之法的成果是显著。 交扬两州的建设进行的如火如荼,再见到昆阳之战,常安之危后,王匡把目标放到了益州。 第544章 翩翩少年郎 往蜀地的路并不好走,耿弇一行二十多人骑着马,由都梦而入,沿着弯曲的小道走了十数,才堪堪抵达南广。 途中有不少狭小之路,众人只好下马,牵马而行。 过南广,出汉阳,行至广汉郡。 于侍从嘱托两句,连带着走下客舍,来到街头的马车畔时,吸引了一大群少女路人的注意力。 换上了包袱中一件干净衣衫,又从中找出一个香囊佩戴,转眼间,耿弇便恢复了他在上谷郡时,那种贵公子的模样。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装。 如同在战场上面对战机一样,他很快做出了决定,这个家宴必须去,正好借此机会将兴武王于之说道的事,对着益州牧,也是名义上的公孙叔父说道一下。 机不可失。 “这么快!竟是家宴!”耿弇心道。 洗了澡。。耿弇已是有些困乏,正向进入房间小憩一会,哪知随行的侍卫匆匆敲门而入,于他耳畔说道了两句。 “臭胎子”是他曾生活的上谷郡关于天生有异味者的怪称。 午间于食肆吃饭时,那同桌者的捂鼻动作,才令耿弇反应过来,旅途习惯了,自竟因为忙着事而忘了这茬事,弄得耿弇饭也吃的匆忙。他默默想着,也不知李信他们是如何忍得住上的汗味出去玩耍的,怕不是会被人说成“臭胎子”。 吃完午饭,耿弇回了客舍,便让客舍的庸人带来水澡,美美的洗了个澡。途中因忙着赶路,包括耿弇在内均是很少洗澡,衣服上都带着一顾味道。 劳主人招之于家宴,这耿家小郎万不可怠慢了,老仆心中暗道。 老仆躬应下。 公孙述略一琢磨。。即看向边的老仆:“那送信人可是还在?即是耿家小郎,那便不是外人,你且随往,可请之于州牧府,晚上正好有家宴。” 游侠正是耿况之字。 公孙述打开,略一翻看后,露出了恍然之色,摸着下巴低语道:“原来是游侠之子,素闻之文武双全,于去岁的郡试中夺得了第一。今次前来益州见我,莫不是受了游侠所托,有要事相告?” 老仆忙从袖筒里取出,恭敬的递到了公孙述手中。 “扶风茂陵耿氏?将拜帖拿来,我看看。”公孙述道。 两者综合起来,老仆左右思索后,还是打算向主人汇报下,若是误了大事就不好。 可今次递这拜帖的人不一样,首先,他来自扶风茂陵。那正是益州牧的老家。其次,这耿氏,一直主管州牧府信件往来的老仆知晓,主人恰好和常安的耿氏常有信件来往…… 这里面关乎这份和礼仪的问题。 平里,每向州牧府递上拜帖的不计其数,若是普通时刻,仆从或不会劳烦主人,既而将之放在一旁不加理会,因为主人实在是太忙了,完全去接待那些乌七八糟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受益州牧的接见的。 “州牧,有自称扶风茂陵耿氏家仆者送来拜帖。”仆从敲门得入后,向之汇报道。 事实上,公孙述也确实成功了。在当下的益州之地,地方官吏可以不听常安朝廷的命令,但决不能不听从州牧府,尤其是益州牧公孙述的条令。其之言语,俨然比当朝皇帝王临的话还要管用。 益州下有十多个郡,下辖一百四十六县,像杜涛这样的地方长吏,于这几年,尤其这两年来,每半年,分别为秋之时于州牧府拜见公孙述,以述职,已是变成了不成文的惯例。于普通人看来是有些频繁的述职,于公孙述自的谋划里,这正是加强其对益州控制的一种方式。 益州牧公孙述正接待了前来述职的蜀郡大尹杜涛,杜涛能成为蜀郡大尹也是多亏了两年前公孙述的举荐。其心中一直对公孙述十分感激,公孙述亦是引之位亲信。 梓潼县,州牧府。 天空中的骄阳依旧高照,遣人将拜帖送去州牧府后,耿弇才发觉肚子有些饿了,便下了客舍去一旁的食肆吃些饭食。 耿弇的字非常端正,言辞斟酌的亦是非常认真,等他写完拜帖时,足足花去了一个时辰。 耿弇则是从包袱中取出了上好的纸张,一笔一划的写起了拜帖。 在房舍安排妥当。。交了费用后,吴汉李信率着五名侍从出了门,讨论着去哪家酒肆吃吃酒,解解乏。 最终耿弇选了家名叫“南来北往”的客舍前停下,这也是当王匡在众人离开交州前,私下里给予耿弇书信中的地址。且言之,若事有变,此间客舍会协助几人离去。 几人均是很爽快的同意下来,路中的路途实在是枯燥,一直未曾停歇过,弄得大家都快生出病了。 至于游玩我就不去了,子颜还有信哥儿你们注意在天黑前回到房舍,勿要生乱便是。” 看来几人手上拉着的马,还有驮着的行李,耿弇笑道:“先找家客舍把住处安排了。 察觉到一旁也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己。。显然也是想要在城外转转。 这次出使益州,明着只有耿弇一人,且以耿弇为主,李信吴汉等人均要听从耿弇之安排。 “耿家小郎,你可是今于一同游玩下这梓潼县城,明再行拜访那益州牧。”李信看着街道上来往的人群,只觉旅途的劳累一扫而空,兴冲冲的问道。 途中所见所闻。也让耿弇吴汉等少年见证了蜀地的商贸发达,丝毫不下于关中之地。尤其蜀地那肥沃农田里成熟的玉米,随处可见的工坊,令几人感叹不已。且以路过的蜀郡和眼前的广汉郡最为繁华。 梓潼县城街道两旁铺满了落叶,有百姓于街头吆喝,或贩卖商铺,或驻足购买。 二十多天,将近一月的路程,转眼便是深秋。 益州的州治原本不在梓潼,而处于雒县,后来才迁至梓潼。否则,还要多走几…… 到达州治广汉郡梓潼时,包括耿弇在内的所有人脚上全是明晃晃的水泡,只感觉比几月前的急行军还要累。 “这是谁家的少年郎,生的好生俊俏。” “看见没,那好像是州牧府的马车,是我等高攀不起的。” 《大新主》。 第545章 公孙述 益州州牧府处在城中,耿弇等人入城去往客舍时便路过,当时还驻足其之气势。 从马车下来,往州牧府内而入,耿弇才发现,州牧府内部远比外面看的还要阔大,其之布局宏伟,堪比广信县的广信园。 “耿家郎君里面请,主人正在屋内会见客人,烦请稍等一下。” 只是这耿家郎由交州来我蜀地,怕目的不纯,这两关于交州近段时间的详细奏报就送来了,州牧不妨使之在蜀地多‘游玩’一段时间。” 待他们两败俱伤,便是州牧率我等进军常安之时。 公孙述的提问,方行知晓所为何事——现在传言的武关之危,眼下看来,很可能变成现实。他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略有所思,这才回话:“武关之危,连带整个关中和莽新的危机,只是比我等所料的早了一些时间,于大事而言,并无太大的影响,反而是种好事。 但且言之,他的这些准备,当然不是为了维护莽新,落到实处,自然是为了自的利益。 益州看似带甲之士不过把八万,公孙述自己很明白,凭着这两年的积累,他振臂一呼。短时间内聚集到十五万大军根本不成问题。 当下下处于战乱,新廷一比一的狼狈时,公孙述在蜀郡的威望不降反升。于这两年前,更是借用官寺之名,开辟了不少的矿山,所开采的矿物,一没有进贡常安,二没有外销,全都用在锻造武器和铠甲,乃至于到了今,各郡军事要地的库房之内,均是装不下…… 上次莽新帝王莽驾崩,正是方行与之相言,定下了“内稳蜀郡,外安新廷”的策略,将“苟”一字用到了极致。 方行年过四十,字尚林,从公孙述做郡守时就跟着他,一晃近十年过去,方行已变成了公孙述的绝对心腹。多有大事,公孙述都会遵循这位谋士兼同僚的建议。 “尚林,今晚这事,你怎么看?” 有些微醉的公孙述和方行来到了书房,得仆从送入两杯醒酒汤后,便仆从将门房关上,两人于书房议事,哪有家宴上的半点醉意。 家宴结束,满脸通红,看似醉酒的耿弇被州牧府的下人带入了偏舍中安歇。 在公孙述狠狠的瞪了眼后,公孙止才逐渐安静下来。 后面,耿弇按照王匡吩咐的那样,假装醉意,把昆阳之事趁着“醉意”了出来。能注意到公孙述和那位方长史表没有太大变化,甚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到是公孙止有些大惊怪,问之叛军会不会最终攻破武关,若是常安失守,蜀地会不会危险云云。 父子处在两个不同的阵营,这同样是家族延续复心一种策略…… 正如两月前,他对远在上谷郡,已是并州牧的父亲心中所言,他耿弇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同样会闯出属于自己的未来那样。父亲耿况回信,虽明对之的支持,也没明确的表示反对,更为对交州表示亲近。 耿弇想到,他是个成年人了,有了自己的立场。到公孙述与之父耿况的交,是长辈间的交,于他耿弇的关系不大,于他耿弇所做之事关系也不大。 “真如大王所言,益州对交州之事很是敏感,且看着样子,大概率是不能‘和平’相处了。” 这种微妙的变化,为耿弇所察觉。 所谈之类,无非是近些年来上谷郡的发展,还有耿弇于旅途中的见闻。当得知耿弇是远下交州,而后由交州而入的蜀地后,宴会中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家宴刚开始,耿弇为晚辈,自是和公孙家的同辈青年公孙止坐在下首,边就宴,边回答着公孙适的提问。 他心下有些明白,今若非他来的巧,且正好为之所请,只怕与宴者会是方长史一人。看起来,夜间的家宴原本应是为这位方长史准备的。 等待开宴之时,见了州牧府的家眷后,耿弇才知道此番家宴,这位公孙叔父只邀请了两位客人,一人是他,另一位便是那位方长史。 两人又是互相见礼。 “差点忘记为你介绍了,这位是我州牧府方长史。”公孙述郑重介绍道。 耿弇所之话半真半假,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一样。话语一出,听得公孙述是非常高兴,连带着他后的文士都露出笑容,抚摸着胡须默默点头。 走了这一路,才让侄儿于这世间更看透了些。连带着叔父治下的繁华,与上谷相比,犹胜之,乃是除关中外,真正的下富饶之地。” 眼前的公孙述是为长辈,耿弇不好抽出手,只好任由公孙述那双冷冰冰的双手握着,苦笑道:“侄儿此番来蜀地游历,是瞒着阿翁,既而向出来长长见识,俗话,读万卷书,行万里。 公孙述笑着走进,即捂住耿弇的双手,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语气却略显得责怪道:“弇啊,即来了蜀地,缘何不事先给叔父打一声招呼?你父我乃是生死之交,于太学房舍中都是睡在一个房舍的人,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这么见外?” 正端坐在椅子上的耿弇马上站了起来,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为首的衣着华贵者是谁,躬行礼道:“侄儿拜见公孙叔父。” 这种欣赏没持续到半刻,先从屋外传来脚步声,还伴随着几声爽朗的叫声,而后一个中年文士和另一个衣着贵丽的男子走了进来。 转瞬间,有仆从很快上了茶水,耿弇则是慢慢抿着茶水,坐在椅子上,欣赏着对面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卷,皆是以墨汁铺就的山水画,别有一番韵味在内。 “劳烦了!”耿弇点零头,目送这老仆离开。 老仆将耿弇带到客厅,躬道。 公孙述停下了拿起醒酒汤的动作,目光一顿:“尚林的意思是,此人很可能是那王匡派来?” 方行微微一笑:“不管是不是,将这耿家郎留下,对州牧而言,总是有益无害的。上次听州牧言之,耿家郎的父亲不是就任并州牧了吗? 州牧若想于后进攻常安,拿得下,要是有了并州的支持,定当是事半功倍。” 第546章 人生处处是意外 公孙述和方行二人打的可谓是一手好算盘,和岑彭最初遇到耿弇时的想法是一样。 不过,前者是真的将耿弇给扣留下来,后者则是顺势把对方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显然,后者要棋高一筹。 这骗鬼的话,耿弇自是不会相信。 再依照早饭时,那位公孙叔父的说法,是向让之在梓潼多玩一段时间,而蜀地这段时间出了几场小叛乱,为保其安全,故而由此一举。 有从军经验的耿弇很容易看出,这群人多是行伍出生,武艺自是不弱。 视线来到州牧府,耿弇一大早起来,即被婢女服侍着穿衣洗漱,行动自由是恢复了,可只局限于梓潼县城内,每时每刻都有近二十多位彪形大汉随行。 数人分散的从客舍暗室中离开,往梓潼县城内部各处奔走。 只听末尾这白脸掌柜叮嘱道。 “就这么做,黑子你们当注意行踪!” 南来北往客舍内,在吴汉等近二十来个人离开后,客舍的掌柜即将手下几个庸人召集在暗室中商量着什么。 远离梓潼城一里地后,众人回望了眼只待了不到一的地方,便纵马往地图上标注的葫芦山行去。 因办理的是一般商贾验传,验传更是真的,所以在出城检验时,很顺利的通过了。 吴汉李信一行人除了耿弇的房舍未推掉外,其余者均是推掉。 第二一早,梓潼县城重新恢复了生气。 吴汉之语,得到了李信的认同,一行十多人马上回到了房内,将物品收拾妥当。尤其是影卫传来的信件当即便被烧毁。 耿家小郎之事,我选择相信影卫的能力。” “能得影卫提醒,那就证明我等有暴露给州牧府的可能。现当下,处这处‘狼窝’之中,小心且无大错,这样吧,现在就收拾东西,明天一亮,趁着城门大开,赶集者众多时,即出城去。 心中有些庆幸,好在是同一阵营的,反之,那可真就坏大事了。 这才让众人大松了一口气,亦是暗道影卫不亏是大王一手创造的,平里只见其在获取敌军信息是大能力,没想到在益州牧州牧府内也藏得的有暗叹。他们几人的行踪,更是为之掌控。 过了足足一刻,侍从查验过后,当即点了点头,肯定是影卫的印章。 那侍从从口袋里取出了另一个应有印记的图纸,以及一个圆形的“放大镜”,这“放大镜”于举国可是稀奇玩意,和千里眼一样昂贵且稀奇,若非李信几人来益州,以试探益州牧,并和影卫接洽做接下来的事,或是不会被发此物的。 如此关键时刻,影卫送来消息,他们意外又欣喜。 “看看是否与大王给予我等印章痕迹符合。”吴汉读完后,与李信对视一眼,往后的侍从吩咐道。 后面的留名是影卫两个字,下方还印着一个颇为复杂的印章。 “耿家小郎已被困益州牧府内,明丑时前,我等会想办法迎接。包括李家小郎和吴家小郎在内,务必于明一早离开梓潼县城,到葫芦山三里处,我们会有专人接应,以便完成大王的另外嘱托……” 透过眼前的灯火,能清晰的读出纸上所书写之内容。 两刻后,李信等人再次聚在了一起。 …… 那响声也就在这时突兀的停下来了,就着从窗户口照而入的微弱月光,吴汉勉强能看的清,由门缝塞进来的仿佛是一张纸。 到了寅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吴汉突然听到门缝传来响声,警觉的他连忙拿起手边的长剑,蹑手蹑脚的来到门框边。 带着心事,李信和吴汉回了各自的房间休息。 耿弇被扣,他们是早有预料,但若真的只是去吃了顿饭就被扣下了,那就证明这益州牧野心不小,连带着脸面都不要……攻打益州,更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 李信默默叹了口气:“也只好如此。” 且不说,还不是有影卫吗?只可惜影卫的联系方式,只有耿家小郎一人知晓。或盼着对方,能主动联系我等!”吴汉道。 若是真的这样,我们再做打算不迟。 “小李郎君,耿家小郎不是说了吗?明午时前若还不回来,很可能被那益州牧给扣下了。 刚开始大家还不是多么担心,直到夜越来越深,却见耿弇还不归来,他二人就有些担心了。 吴汉一直没有表态,只抬头看了眼前方的烛火,几人于外面游玩了一会,便按照之前答应的早早回来。回来时,耿弇恰好出门不久。 若非耿弇于临走前流言若他今夜未归,可能在州牧府留宿,只怕李信都会带着几个侍从冲入州牧府以做解救。 “耿家小郎君去了州牧府怎的还没回来?都快到子时了。”李信听着街头更夫的打更声眉头暗皱。 耿弇正于州牧府而暗自着急时,李信吴汉几人也正在客舍内急的团团转。 …… 那亲笔信还放在客舍,明得想办法回去一趟。” 等明只要确定李信他们安全离开,再将大王的亲笔信交至益州牧手中也不迟,看看益州会作何表示,这也是大王计划中的事。 但现在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常安都保不住,阿翁当做出选择了……我耿弇当是成为了一枚有用的棋子,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我在交州的战事,当时对外宣传用的是化名,这也是大王的建议,防止连累到阿翁。就算益州有人派去调查,也不会什么结果。 脑中做着思考,一颗悬着的心也就逐渐静了下来。 耿弇想着想着,便站了起来,来到门框边,轻轻推了推们,果然被人从外面给拴上了。 大意了,这次入了州牧府,怕是难以那么简单的出去了,也不知影卫会如何进入者周密之地,想办法解救我?” “大王让我以私人的份,以试益州牧的态度,现在能看得出其于交州不感兴趣,且有敌意。甚至如同大王预测的那样,有图谋常安之嫌。 脑中把晚上所言之事,于脑中过滤了一边,后背冷汗直冒。 被扶入房中,在侍女的服饰下,昏昏睡去的耿弇等屋内再无仆从,只剩下他一人后,忙的睁开了眼。 临到中午时,耿弇专门去了趟南来北往客舍,言之有些东西要取,随行者自是同意了。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入内,看了眼两侧空着的房间,耿弇便知道吴汉李信等人从容而退了。 这和兴武王当于信纸内所述的预案一样。只是这影卫会如何解救他,耿弇到现在还是满腹疑惑。 不过并不影响他做事,回了州牧府后,耿弇再请求拜见公孙述。 第548章 划时代的意义 天明时世界恢复了喧闹,但在益州州牧府内却静的可怕。 益州牧公孙述听完侍从的汇报,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的心了。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重点查那家客舍的人员,竟在这关键时刻换了主人。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 在打开那一个个木箱,发现木箱内装着的铁质球形物件后,众人的表都有些不正常。 当被送往营地,王匡便带着邓禹等几位将领亲自查看,途中负责接应的卢冲于一旁言明一些正常,这才让他悬着的心安然放了下来。 即使过去了二十多,王匡等人亦是拿着这座大城毫无办法,在这样的背景。一处由李信押送,经由汉阳,由同并而入的战略物资,成为了重中之重。 因谷昌城依山而建造,地势高二险峻,成为了交州军北进的屏障。 益州牧公孙述更是亲往味县督战,益州实际控制谷昌城则成为了双方争夺的重要区域。 战火继续在益州燃烧。 但这样却并妨碍大家的好奇心,都想看看这新型武器究竟长得是何样子。只是被运输的太过隐秘,军中将领都未能一件,何况其他的普通戍卒? 耿弇几个少年将领,一边投入接下来对广汉郡的攻势中,一边专门组建了运输小队,把从西海运来的特殊武器往前线运输。这一事,具体是有影卫和耿弇这群人执行了,其余人并无权利,包括西域军中的主将肖肃都没有资格。 时间推到了耿弇等人离开梓潼的七后,一行人终于是到达了目的地武都郡。此时的武都郡全郡,也是在西域和西海联军的双重夹击下,被打的措手不及,不到数的时间就落入了西域军的手中。 双方为了争夺城池而陷入了激战之中。 前面的不利形势,在益州州牧府连续下发命令,并派遣戍卒前往协同守卫后,得到了极大的扭转。 接着,冯异所率军屯直取句町……益州下部区域的牂牁郡几近全面失守,中部王匡亲率之军,不断近同并,让益州郡的郡兵压力不小。 因交州得到消息的时间稍早一些,外有过去几年影卫对益州的渗透,以及斥候于周边地势的探索,花费不到五,就拿下了处于益州和交州交界的南部重镇,如都梦,宛温,西随。 公孙述的坚决态度和耿弇的遭遇第一时间被王匡得知,得知的当时,共计十二的交州兵分四路向益州展开了攻势。 广信县。 …… 走,我等先上马,边走边说。” 看来眼天色,耿弇握着马匹的缰绳,笑着点头道:“不是我瞒着信哥儿和吴家小郎,只是事关之后的战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眼下战事在即,大王和益州必有一战,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同耿弇一起出使益州,从来都不是他们的真正的目的,这件事几人再清楚不过,最重要的任务是完成“送信”后的事。 “耿家小郎,大王于交代的任务是什么?现在或可以说了吧?”吴汉问询道,一旁的李信目中也有着探索的意味。 几人重逢,易容后的耿弇没有被第一时间认出了,只闻其声,才让李信和吴汉确认。 葫芦山从外形看,还真像一个盘旋状的小葫芦,四周由葫芦山绕过的马路,则是像一条条枝蔓。 两个老巨猾着正在谋划如何抵御交州军、进军常安,以图谋天下时,耿弇已是顺利按照影卫的指引来到了葫芦山。 方行也是握着公孙述黏糊糊的双手回应笑着,心中却是暗道,倘若我是萧何,谁有会是韩信? 一侧。 方行之语,让公孙述的视野豁然开朗。他习惯的伸出两只手,紧握着方行的两手:“我有尚林,如当年汉高祖遇萧何也!” 如此种种,只叫州牧为苍生计而事之,益州人会理解,天下人也会理解的。” 依我看,守住益州,乃至于进军关中腹地都不是什么问题,我们亦将打破那位兴武王的不败神话。 “州牧,算上我交州本来的边军和郡兵,还有西南诸族为你的支援,合计当有二十多万,接近三十之众。 “十万之众?” “已于昨正式向各州郡下发了诏令,初步估算,可供招募的戍卒约有两两只之数,”方行伸出了两双手比划了下。 公孙述也明白轻重,他点头问道:“戍卒招募进行的如何了?” 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想办法让我们招募的戍卒形成战斗力,先守住益州,而后趁大势进入常安,以取天仙,事可成也!” 耿家小郎被兴武王的影卫转走,那从侧面也烘托出其对我益州作战不远了。 方行很容易发现公孙述的内心变化,毕竟是私下相交数年,他很聪明的把事关公孙述之家事给自动过滤,转而躬一礼道:“州牧,不能因噎废食,事既然发生了,找寻耿家小郎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方面,我们现在的大头是要想办法应对接下来的益州危机。 公孙述只觉一口气血涌了上来,不上不下的十分令人难受,偏偏又不能当着任免给吐出来。 且别说,还另手下心腹亲耳听到了这种丑闻。 查探最后查探到自己上,难道说那位小舅子,还是他公孙述自己有问题? 更令人有些无奈的是,经过汇报后,公孙述才知道,这处南来北往客舍早在今年入秋前就主动找寻那位小舅子商谈,并恰好于前两耿弇到来州牧府那受了最后的尾款,其之准备可谓是非常充分的。 要是那接手事发客舍的商贾是别人还好说,直接下狱,有多少消息定能让之吐出多少。但关键的在于接手产业的是州牧府的人,更确切的说,是他公孙述的家眷,那位专门负责公孙家在益州之地产业的小舅子办的。 同时,向个州郡下命令,着重盘查去往交州之路的行客。再遣一画师,将耿弇的画像张贴,于益州各地缉拿。” 邓禹原本想拿在手中看看,但却被王匡阻止了。 少年皱着眉头道:“叔父此物果真这么重要?能改变的眼前战局?禹怎么看不出其中的奥秘?” 王匡摇了摇头,指着前面的铁球,带着深意道:“那你可就小看它了,有了它,从今往后将改变战争的方式,它的影响或是划时代。” 第549章 火药之威 世界是不断变化,也是不断进步的。 从千年前的石头木棍等工具,不断发展到今天,有了刀剑箭矢,人类所能使用的武器正在不断发展…… 和上述武器工具的历程相同,由云中工坊督造的“秘密武器”之应用,不出意外的会改变今后的战斗方式。 益州长史方行一边与手下大将商讨,很默契的推出了主动进攻的方案,另一面则是匆忙向益州之南的味县汇报巴郡遭遇之事。 信息的不通畅滋生了很多问题,其中之一便是局势误判,在益州南北两地丢遭受了震天雷的攻击后,使之城池大规模失守,兴武王王匡所拥有的兵力大规模攻占,朝廷无法派出大军支撑,致使益州陷入生死存亡之中。 处于巴郡的江州,益州北部区域的战事每都会往南部公孙述汇报,由于距离太远,两者的信息传递存在非常大的时间间隔。这也导致从江州出发的军,时间短的话,可能需要四五送到,若是遇上暴雨之类的不利天气,可能会花上十来。 没有人能及时的提出一个更为准确的方案。 这仗势还怎么打?换句话说,益州军还如何守城? 带着这种重视的心,原本想着与之认真交锋的公孙述,万万没想到交州军会抛出“震天雷”这个杀手锏,就像两个正打算赤手空拳打算拼命的两个人,其中一人突然抽出了一只匕首。 这也让公孙述明白,当交州军能攻破扬州,夺得大胜,绝非全靠运气。 南部的交州军内,不仅有王匡一名能攻城略地,使益州军大受挫折的将领,还包括一些不为大多数知晓,却能攻城略地的将领,如前线斥候打听到的铫期、冯异…… 南部进犯的交州军,更准确的说是王匡,才是他的主要劲敌。但在到达为先,听取了前线的汇报后,公孙述忽然发现自己了解的有些片面。 公孙述之所以放心大胆的将北部诸郡的防守和反攻交给方林,即在于他对于从西海郡进入的西域军团的不重视,虽然名义上也是投靠了交州的王匡,且归之领导,但在将领和战法时,可以看出诸多粗糙之处。 见众将离去,厅内空的只剩下他一人时,公孙述看着手边的地图,长长一叹:“巴郡和广汉郡的防守,我交给了尚林负责,也不知尚林那边如何了?” 公孙述也是颔首表示认同,一项关于由同芳一带对交州军的反击战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策划。 这一想法,得到了厅内大多数将领的认同。 或凭着地利与人和,或有战胜北进的交州军之机会。反之,若是继续选择被动防守,只要交州军按照现在的这种打法打下去,且储藏的有源源不断的震天雷,益州自的危机则永远不会得到有效解决。 只是一时半会,谁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最终还是那位叫做原泽的将领谏言,与其被动的等着对方用震天雷攻破城池,不如主动的进攻。 公孙述这话,仿佛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手下的部将说。 新军士卒多是临时招募,尚无养成战力,也谈不上对益州军有多少的认同感。如今加上震天雷,更是令之心境大震,皆想着避开或保命,又怎能主动防守? 因这震天雷的出现,益州军心动摇不说,还有很多中低层将士商议着叛逃交州军。面对于超乎人力的器物,源于心领的害怕最终会战胜个人的决定,尤其在新招募的近十万新军士卒中的影响最为巨大。 还有,务必要想办法将士们的心。” “震天雷……”公孙述口中低语这三个字,再道:“物总有用完的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探得交州军这种超乎常理的攻城之物是从何而来的,我们要想办法切断他们的来路。 议事厅内,下首另一个中年军士抱拳道:“禀告州牧,依照前线的探报,交州军已是开始采用和原将军所说相同的攻城模式。如今尚无稳妥的解决之道,长此下去,同芳的失守也只时间长短的问题。” “同芳如何了?交州军应用的,可还是以他震天雷为主的破城攻略?”公孙述额头上的皱纹很快聚成了一团,也足以说明这位益州牧的心并不算多么好。 部下原泽的话,更如一记闷锤,敲击在了他的口之上。 公孙述原本是一双很有气质的单眼皮,却因这段时间熬夜,单眼皮也变成了双眼皮。整个人的精神也是疲惫不已,南北两线的多地失守,让他认识到交州军和西域军并不像他么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压力油然而生。 谷昌城失守后第二,退下来的守将原泽亲自拜见了在味县的益州牧公孙述,说到了被攻守的经过后,分析了敌我之势,其中的忧患意味非常明显。 这样下去,感觉守城都变成了笑话,我益州军将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只要敌军把那什么震天雷往城门口一放,轰隆隆的几大响声,就全破了。 现在到好,知道那是交州军做出的攻城利器,却没多少解决的办法。 “这仗还怎么打?交州还真是准备充分,怕早几年都开始有了成品。最开始的时候,害的我与部下们以为是天罚来了。 有记忆深刻的人联想到了数年前北漠的那一次“天罚”,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们的心中开始滋生…… 这是云中作坊送来的火药制品的最新名字,由此,这个会令无数人升畏的武器也第一次以“华丽”的姿势走入了人们的视线。 “震天雷!” 两后,谷昌城的一阵巨响,还有那毁掉的大半片城墙,让所有人都凌乱了,也充分的认识到了其中威力。 多少年后,当人们从发展的角度看,就会发现其不过是正常的进步而已。 总之,震天雷的从天而降,彻底的扭转了益州的局势,局面则是不断的朝着对王匡有利的方向发展。 于攻占下来的谷昌城内的集会中,依照他和手下幕僚的判断,只要优势能扩大并持续下去,在明年夏季到来前,拿下整片益州都不是什么问题。 这是来源于交州军内所有人的自信。 第550章 不平静的一年(提前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进入冬十一月,蜀地大部分都陷入了严寒之中,连带着交州军的攻势也放缓了许多。 可就在这短短的两月之内,益州的牂牁郡和益州郡全数落入了王匡手中,还有益州北边的武都郡和广汉郡大部亦是收入王匡手中。 南北夹击之下,益州公孙述的生存空间渐被压缩。原本聚有近二十万的兵力,在震天雷的横空出世下,也被完全碾压。 刘秀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人急切的目光,语气不急不缓道:“派往析县城内的探子汇报,新军对外宣传城内有五万守军,实则不足三万,北城墙之地更有多出漏洞……此乃我等的机会。” 群将的目光顿时全都聚焦在火堆旁的刘秀上,连刘縯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 当刘縯正准备起呵斥宗飞时,熟知兄长脾气的刘秀先一步起出言道:“宗将军即有心思知晓,若秀不说,恐以为秀是故意的。反正也是需要诸位一起知道,本打算于此说的,那秀就先说了!” 况且,刘縯早就对宗飞看不起了。宗飞才能不显大家都清楚,让人有些埋怨的正是这等无将帅之才的人,偏偏每次都会得刘玄的举荐进入军事会议不说,还对众将的决定指手画脚。 刘秀兄长刘縯别的不论,在护短这方面还是很到位,季弟刘秀就算迟到,或是做错事了,如同在老家那样,也是只能由他批评,又怎许他人干涉。 此话一出,大有一言不合,兴师问罪之感。 一件刘玄的眼神,宗飞很快会意。他咳嗽两声,假装不经意间问道:“不知小刘将军遇到了何等紧急军务,就连我等召集的军前会议也迟到了?还劳得钱将军亲自去请?” 宗飞也是近些子刘玄提拔起来的左右手,领兵才能虽不足,但胜在有些谋略,更重要的是很会拍刘玄的马,刘玄于此方面很是受用。 刘玄眼中闪过诧异,名义上的堂弟刘秀可是以准时著称的,今次能让他迟到,只怕是送来的军报不简单。他心有疑惑和问询之意,当然依照现在的份,刘玄不会主动提问,转而向旁边做着的宗飞递了个眼神。 “劳诸位久等,方才有军报送来,才来迟半刻!”和对钱旬言语的一样,刘秀向众人行了一礼,略作解释后就做到了兄长刘縯的边。 等来到火堆旁,看着那简陋木凳上坐着的人,还有前方兄长刘縯责问的眼神,刘秀便知道自己很可能是最后一个到的。方才于帐前遇到钱旬,对方怕是主动去寻他的。 久而久之,钱旬所率的三千人马渐渐向南阳军靠拢,对刘秀这个年岁小他数十岁的青年,亦是无丝毫的轻视。 钱旬是充州人士,也在五月份骑兵造反,见新军来剿,学着绿林军躲进了山林。在昆阳之胜,如钱旬一样的不少义军从山林中走了出来,转而化为联合,只因钱旬等人带来的人数不多,也未得刘玄和樊崇等人看重,却是得刘秀的礼遇。 刘秀很是恭敬的抱拳行礼,脸上亦是带着笑容:“秀方才收到前线军报,故而耽误了一小会,让钱将军等将军久等了。” “刘家小郎来了,快往帐中去,大家都来的差不多。”义军中一位钱姓将领见刘秀入了军帐,连忙笑着致意道。 呼啸的寒风吹过,抵达析县县城下的当,刘玄刘秀吴利等人就来到了简陋的军帐中议事。军帐的重要之地,则是挖了一个土坑,里面放着从干木柴,火苗旺盛,巴巴烧着直作响,于这寒中非常的清楚。 十万将士中,主要还是从三个军团中抽调出来,或是依附三军的义军加入的。其中南阳郡是由刘氏兄弟亲率,绿林军中刘玄和主管。 清除了前路的新兵干扰后,义军中充作前锋的十万将士,也是陆续抵达了析县的县城之下。 析县,乃是秦置,因县内有析水,故而得此名。 析县属弘农郡,亦是处弘农与南阳郡的交界之地。 数后,于宛城汇集,通向武关的路上,他们面向的第一个重要城池,便是挡在眼前的析县。 这当然离不开刘秀从中周旋,而刘秀的格及其个人能力和刘汉皇族的份,也使得这位青年的地位在义军中不断升高,达到了连刘玄都颇为忌惮的境界。 共计三十万义军当然不可能全都冲入武关,只从各军抽取了十万,组成前锋,以攻打武关。余者要么继续在后方阻击赶来的新廷援军,要么于后方筹集粮草。无论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至少在攻入关中前,大家都还是非常合作的。 当即让启用的立国孙建亲自驻守武关,武关更是集合近六万强盛的新兵。而从并州和充州赶来的援兵则是按照计划源源不断的赶过来,只可惜每次尚未抵达南阳,与义军展开交锋,即被刘秀等人击破。 三十万义军,就算是汇集起来,纪律较差的军士,但在常安看来,还是非常恐怖的。 取得昆阳大捷后,这群义军联合着浩浩的往武关而去,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打破武关这个障碍,攻入关中,拿下常安,使新二世王临倒台。 到了十一月中旬的时候,刘秀所在的南阳军共有军士四万,绿林军更是到达了恐怖的十二万。赤眉军到达了十一万,因和新军的对战多有损耗,略有减少。还有其他各处,如青州,幽州等地涌来的其他义军,林林总总的算下来,义军的规模达到了恐怖的接近三十万之众。 凭借着这一战,于南阳聚集的义军正式成为了常安朝廷的心腹大患。而在这数月之内,包括刘縯刘秀兄弟所在的南阳军在内,其中人数多是增长,以南阳军最盛。 益州的战事,只是大新举国战事的一部分。早在十月的时候,昆阳的义军便联合起来击败了包括聚集昆阳及赶往昆阳的新军约有三十余万。 数月的战斗,伤亡近五万之众。当下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朱提,共计八万,防备交州军的中路攻击部队。 …… 新二世第二年的最后一,离岁首只差一夜,一则奏报被送入了未央宫。 武关之前的一座重要城镇,析县为叛军攻破,叛军直武关。 第552章 里应外合 不断落下的圆木舍石块,刚刚厮杀上城墙即被捅翻滚入深谷的尸体,被城下箭羽中嗷嗷大叫的军士…… 无论是对于守城方,还是攻城方。武关之战的惨烈,足以让观者震惊。 这是活生生的战争剿杀场! “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平时都是将士们舍生忘死,为守卫武关作战。我既为城门校尉,为之守上一夜又有何妨?” “校尉!此处城门正由我值守,职责所在,杜林定会认真履行的。”杜林急忙站直抱拳,因为光亮太弱,看不起邹发的表,杜林以为邹发是在说反话,心略微有些紧张的回应道。 一个略显柔和的声音在杜林的耳畔响起,戍卒杜林刹那一个激灵,再无睡意。因为他能听得出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上司,驻守东边的城门校尉邹发。 “大家都累了几天了,此处今夜便由我亲自看守,你且去歇息吧!” 到了后半夜,已有不少的士卒拿着武器斜靠在城墙上打着盹。 这种命令当然是被准确无误的执行下来,只是守城的将士们难得能歇息一下,精神自然而然的有些放松。 叛军退去,城内夜交替作战的新军们,终于是送下一口气。但主将孙建有命,还是按照战时一样,多加防守,防止叛军的偷袭。 武关东侧的城墙,相比于其他四面,显得高出不少,和西面相比,更加陡峭一些。 包括人心。 今夜无月光,月亮被云层层层包围,只能从苍穹露出的几个缝隙里,瞅到朦胧的星辰,这种光芒,自然不足以照清楚时间的一切。 黑暗中传来的沙沙的声音,刚开始还很浅,但慢慢的连成了一片,哗啦作响。 寒冬下的武关,一片肃穆之感,连山林中的野兽也选择了蛰伏不再出声。 时间推到了次清晨正寅时。 刘秀抬头,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赤眉军的营地,然后看着刘縯和李通几人道:“大兄,还有几位友,我觉得我们南阳郡也可以抓住这个机会……” “文叔以为如何是好?”李通问道。 有些几人念想的是,刘秀并不如刘縯所料的那样,反而带着认真道:“秀觉得吴利之言不会空来风,只怕这吴利,乃至于赤眉军是早有准备。” 从账内的李通王霸几位南阳军少年将领出来,再得刘縯那么一诉说,顿时明白了中军大帐发生之事。 回到南阳军中的刘縯,明显察觉到了季弟刘秀的心不在焉,开口问道:“季弟可也是觉得那吴利之言夸夸其谈?” 深夜的星空之下,去往赤眉军驻扎之地的将领们明显比往要增多了不少。 这场夜间的总结会自是不欢而散,吴利来的这么一出,打击了刘玄的声望不说,还勾走了很多人的心。 向周围人再行一礼,吴利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弄得账内其余人皆是面面相囧。 赤眉军内还有要事安排,今次,吴某参加这次会议,也是想告知诸位一声,且从未有过吃独食的想法。” “还是想方才之言的那样,我吴利已于昨联系到了武关内的内应,信不信在各位。反正明凌晨,趁着武关内军士松懈,我赤眉军会全军出动,以图拿下武关,至于诸位将军……愿意与我赤眉军一起入关的,自是欢迎! 果不其然,那刘玄刚刚说完,吴利就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向刘玄行了一礼,再看向厅内的众将,即各义军的代表们。 到了眼下,刘秀则觉得刘玄其人太过张扬,除了绿林军可作为依靠外,并未特别的优点,再有了现在这种怀疑,感觉到真正的敌人并非是同族的刘玄,是为眼前的吴利! 要真是如此,那只能说这吴利实在是太懂得如何隐忍了,连带着几乎所有人都给骗了去。这一类才是最为危险的,昨兄长刘縯还与之说,等攻入关中中,他们南阳刘氏若想坐上那个位子,最大的敌人是绿林军中刘玄。 这一想法冒出,即在脑中挥之不去。 其人既然能如此有成竹,莫不是早在大军进入武关城下之事,便以安排探子进入,策反了其中将领? 再想想吴利的格,此人于盟军之中,尤其是绿林军之中,多是以足智多谋相称的。以至于在军中,大部分都称之为“吴先生”,很少有称之为“吴将军”。 相比于刘玄的急切,于一旁的刘秀就要理智很多,年轻的脸庞一转,扫过吴利那种有成竹的样子,刘秀便知道事没有那么简单。 除此,更为重要的是,里面绝不能有诈,人员必须可行,否则角色会颠倒过来。任之神仙,要想在这短短不到十的时间内,找到这么一个人,怎么都给人一种天方夜谭的感觉。 这些条件想要全部达成,绝非一件简单的事,也难怪刘玄会不顾忌吴利的脸色,当堂发问。 能从武关内打开关门,那无异于将武关拱手相让。要做到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首先要满足愿意投靠义军的人。另外,此人还必须是守城的将领之类,继而能指挥得手下兵卒…… “吴先生是说,在武关之内找到了目标,可协助我等打开城门?此事可信乎?”刘玄目光炯炯的问道。 到了这暮时,每的将领会议上,吴利把他这些时的收获顺道说出,因此事,也成为了武关之战的转折点。 这八内,主张从内攻破,且擅长谋诡计的吴利当然没有停下算计的步伐。 而到此时,距离两方的战事,已是过去了足足八。 由此,也使得新军和盟军两方面都能缓一缓。 以绿林军为首的盟军到底是扛不住了,率先提出此项方案的刘玄不得不令手下大将军王凤出面,于盟军内部商议后,决定撤军,以从长计议。 两方人马正在不断的锐减,从形来看,到底是守关的新军占到了足够的优势。 邹发言罢,给旁边的副手一个手势,不由分说的将杜林带走。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心里默数着时间,尚有两刻,便是他与城外之人约定之时。 “不能怪我邹发,哼!莽新当年亡我家人,可曾想到会有今?” 第553章 非将军之过 黑云压关关摧,寒风呼啸夜漫漫。 距离东城门约有两百米的灌木从中,和这长夜相对的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将军,南阳军跟在我们后面。”有兵卒来到了靠前的几个人影面前,小声汇报道。 “将军,这已是深山之内,按照向导的说法,一直往前会有条小道往蓝田而去。”一名军士杵着拐杖,于一旁担架上的中年人耳边汇报道。 此人正是重伤的孙建。要不是亲卫将之强行带下战场,现在恐早就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中间的担架上抬着一个气息微弱的中年男人,他目光有些迟钝的望着周围,可见其手臂,后背,大腿皆有重伤,因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 一行不过两千人的新军队伍,延绵在秦岭深山中,人人皆是一片垂头丧气。 …… 下一站——蓝田,事关重大,待清理过战场后,我等要好生谋划下。” 且在现在,我们还是盟友,表面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毕竟在关中,可是有二十万的精锐新军。 刘秀无语的看了眼大兄,然后摇了摇头:“凭借拿下武关之举,赤眉军的声势只会压过我们南阳军,还有绿林军。 “武关终于是拿下了!若非季弟昨夜的决定,我们南阳军只怕连汤都没有的喝功劳全被赤眉军给捞走了……你们刚刚是没有看到刘玄那表……”刘縯站在关内,带着幸灾乐祸道。 三个时辰内,城内的新军要么被俘,要么战死,要么逃窜。 在人数和士气的双重碾压之下,武关终究是被盟军给占领了。这场凌晨的战斗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 天明时,能看到武关之内尽是尸体,有新军,也有刘玄等盟军的。 …… 向左右亲卫下令,即让四周的新兵来支援,转眼前,孙建自己也加入了前方的战团之中。 单凭这么几句,旁人包括孙建都明白发生了何事,他心中愤怒的同时,亦是明白此事不是生闷气的时候,当竭尽全力把入关的叛军赶出去。 “邹发你真罪人也!我闻忠就算是死,也要亲手斩杀你……” 在四散的油火下,能看到闻忠正与亲随一道尽力抵抗,嘴中不断涌出一些谩骂声。 当抵达武关东侧,孙建悚然间发现问题要比他想象中的严重,关门处的新军所剩无几,皆是密集的叛军往内涌入,来援的新军则是不断后退。 后的亲卫亦是跟随。 眼前的事实不可能作假,孙建的眼睛顿时瞪圆了,他到现在也想不通敌人是怎么进来的。来不及管躺在地上的尸,当即挥鞭纵马往东侧冲去。 “怎么可能?” 在魏贤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从马上滚落在地,其之背部插着的箭矢非常引人瞩目。看来是伤到了肺腑,只凭着最后一丝力气前来报信。 “将军不好了!叛军从东侧……东侧攻入关里了!” 孙建记得这个人是谁,乃是闻忠的亲卫,名叫魏贤,他挥手令左右亲卫不用拦着。 其人刚出院门,只见迎面一个小将浑是血的的纵马过来。 不知为何有种心绪不宁,孙建有些不放心的重新穿上开铠甲,拿着长枪,打算去外面看看。 若是叛军于夜间攻城也不可能,记得东面是由一位邹发的将领守卫的,此人是闻忠的老部下,守城经验不缺,且能得闻忠如此推崇,随机应变的能力也应该是不差的。 “莫不是睡得太晚,出现了错觉了?”孙建摇了摇头,这声音很嘹亮,绝非什么错觉。 吹灭了油灯,孙建刚刚躺下,突然听到了武关东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二人皆是很有经验的将领,由此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战时决策的正确,避免误判给战局带来不良影响。 他和二人各有分工,一人负责白的战事,一人负责夜间的战事。 打了个哈欠,孙建打算眯一会,也便尽早起,今夜是属闻忠值守。 作为常年在外戍守边关的将领,孙建起于微末,对于大新周围的局势最为清楚。 “北方都护府下的胡人,只怕也有重生异心,还有西南的羌人……” 内中功过是谁的?很难说得清,有先帝在世时,遗留下的问题,当然也有朝臣包括皇帝王临的处置不当造成的结果。 先帝王莽驾崩之前,谁又能料到天下会变成现在这么一个样子? 越是想到这些,孙建的心越是沉到了谷底。 “只要认真把守,武关可保证之三月不失守。只是常安的调动能力太差,天下各地又是叛乱四起,援军也只怕会打散。除非各处军士能拧成一股绳,士气大振,否则,很难挽回近两年来的颓势……” 从夜幕的将领会后,孙建便坐在城西的屋内,不断的翻看着各处之奏报,心中对当下的局势默默做出预判。 失眠到不是说睡不着,而是不想睡。 孙建今晚失眠了。 …… “冲!” 这是关门被打开的声音,只是因为此时东门处全被换上城门校尉邹发的自己人,所以到了此刻,很少有人发现。即使有了发现者,也会被第一时间给邹发的亲从给结果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细小很不容易引人注意的声音响起了。 距离天明不远了,此时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最为寂静,也是最困乏且令人大意的时候。 关门上的城墙两端,油火犹如快要熄灭一样,不断闪烁着。 那用厚铁筑成的大门似乎有无穷的吸引力,于其正上方,则不断有戍卒来回走动。看有眼尖的人会发现,那原本巡视的戍卒正不断的被换掉崭新的面孔。 刘玄都发话了,王凤自然不会说什么,两人又合计了下,便默默的注视着前方武关的关门。 “不用管,他们跟着就跟着吧!”深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来者正是刘玄。而被唤作将军的男人自是绿林军大将王凤。 那被称作将军的男子体往后倾了倾,但因为天色太暗,隐约能看见婆娑的影。 孙建的目光转动了两下,微微侧过头:“武关失守,关中危矣!闻将军的尸骨可曾寻到?” “未曾,还请孙将军节哀,武关之战,非将军之罪,乃是我等中除了叛徒,常安定会谅解的。”少年军将的话语说到了最后,语气越来越弱。 不知他们由这深山赶往常安,常安尚在否? 第554章 大祸临头 深夜的未央宫依旧灯火通明,武关失守的消息如同一股飓风,刹那吹入了关中,吹入了常安,吹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大家都慌了! 最先惶恐的不是普通百姓,而是皇帝王临本人,还有常安重臣们。 昆阳王等人,我已交由闵泽负责,你若遇到问题,可尽由其协助。” 还有岳翁之事,暂时不要向家中透露,免得婉儿她们担心。另外,你再派人寻找,若是找到岳翁残部,定要将我亲笔信交之。 “程金,阿母的安危就摆脱你了,这次一定要把阿母平安的带到交州,孙府若还有人在,想办法一同带走,我感觉常安怕是会在数月之内失守。 武关失守本在预料之中,只是时间上要比他预料的要快一些。相比于武关失守,王匡更为在意的是岳翁孙建现在的安稳,还有尚在长乐宫里的阿母。 正在益州中部的朱提指挥作战的王匡,当然也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来自常安的讯息。 …… 他长叹一句:“峣关若是受不住,对常安来说是灭顶之灾。倘若江阳受不住,那对我等来说,或将是灭顶之灾。” 后面的话门下吏没有说完,公孙述也能猜到结果。 “是守关的将士内部出了问题,一位驻守关门的城门校尉于凌晨投敌,导致关门大开……” 公孙述问道,他深知孙建经百战,加上武关本拥有的戍卒,即使最终守不住,也不会连一月都每到,就被攻破。完全没道理! “不是有孙建防守武关吗?怎会落得现在这种下场?” 得门下吏的禀报,公孙述顿时色变。 “州牧,刚刚从常安传来的消息,叛军攻破了武关,现已到了峣关之下,新军恐不能阻挡,常安或危矣!” 可眼见寒冬过去,天来临,拥有“震天雷”的交州军和西域军攻势更为猛烈,原本以为两军的震天雷总会有用完的一天,可时间过去了数月,况是完全出乎了公孙述等人的预料,敌人的震天雷仿若河水一样,源源不断。 王匡所率的交州军往会元等地的战线正有序推进,益州牧公孙述不得不按照战况不断的调整计划。 关中之地陷入重重危险之中,相反,天下人对益州的注意力却是大幅度的降低了。 …… 但他们也不能退去,倘若就此退去,或面临常安的责罚不说,家园亦会遭殃。 需知能守卫关中的戍卒,多是从关中本地招募的良家子,家本就在关中。 在如此人心惶惶的形下,守城或守关的将士又哪有心思守卫? 关中内外渐混乱,官寺被流民攻破,粮食财物皆被抢夺的事件屡有发生。人人皆道,大难临头也! 战争就像是一面照妖镜,照出了世态炎凉,人心善恶。 次天一亮,便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拖家带口的纷纷往城外涌去…… 这两年的天下大乱,莽新与关中之地的民心在不断的流失,不信任感比两年前增强了数倍。 而在一些常安的一些大家族内,亦是纷纷准备着离开。 像城东这一家的普通家庭不在少数。 城东的一座普通民宅内,有人叮嘱着,屋内看见整整齐齐的行李,院内一辆牛车也早已收拾妥当。 “等明城门一开,虎子咱们就往西边去,那叛军据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怕留在常安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建于常安的民意是无与伦比的,就连巨毋霸艾章等人都无法与之媲美,恐怖只有其之女婿,也是先帝之子,被称为“小霸王”的王匡能望其项背。 连立国将军孙建这位百战百胜的名将都未能守得住武关,问天下间还有谁能守得住? 未央宫为挽回局面不断做出各种努力时,城内的其他各家各户,上到朝中官吏,下到普通的黔首百姓,皆是想着办法逃难。 深夜下的常安,看似寂静,人心确实浮躁不堪。 …… 对视一样后,下首的王寻率先出声道:“陛下,依我等在路上的商议,当前最紧迫的事,乃是安定民心……” 现在的形,还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了,就算是他们,也只能伙同皇帝一起竭力挽回。 这种问策是应有之意,但在王邑几人听后,皆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王临语气多有虔诚,亦是像这段时间一样将几人亲近的宗亲长辈称之为叔伯。昆阳之战过去,新军失礼,朝中对他这个多有异议。若非王邑几位居三公要职的宗亲支持辅佐他,只怕是他这个皇帝早就退位。 理智恢复后,王临也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局势,首先是他这个皇帝不能乱,继而尽量把自己的声音放缓一些,神色越加镇定一些:“几位叔伯,武关失守,常安危在旦夕,可有良策,挽回局面?” 烛火之下,能看到王邑几人的脸色并不好看,看来他们也是被武关失守这个消息给吓到了。 等满头大汗的王邑等人进来后,王临急让这些人移步到宣室的内室,宫人来福放置些茶水,便马上退下。 “快请三公进来!” 来福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王临才慢慢恢复了意识,脸上闪过一丝激动。现在的王邑王舜等人就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而他王临则是落水的那个人,但凡有一丝可能,就会给牢牢的抓住。 “陛下,大司徒他们来了。” 王临并不认为能做到这些,更为让人担忧的是,峣关守将不过三万人,关门不像武关那样坚固。此外,涌入的叛军远比进攻武关的要多,接近二十万,叛军可算是集全部之力,倾巢而出了。 武关都没能守得住,峣关能守得住? 宣室内,尚未就寝王临颤抖着双手,看着手中奏报,只觉整个人的魂都没了,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武关没了……叛军直峣关!” 叫来程金,并反复叮嘱后,王匡才勉强把心中的担忧平定,继而全心全意的应对即将到来的南广之战。 益州的形势不断往他有利的方向倾斜,外有幽州和并州送来的几封信件,使他对拿下天下更有底气了。 “这天下终究是莽新的天下!” 第556章 未央宫的大火 举目可见,当城上往城下的攻城叛军扔障碍物的时候,城下同样不断的有箭羽之物,来掩护攻城者的前进。 正组织城中民夫往城墙上运送物资的逯并,其之大腿上就中了一箭。逯并还是咬着牙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了下来,等城外的箭羽攻击结束后,从掩护物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看见王林走来,逯并急忙大喊道:“昆阳王,快帮我去指挥左面的民夫,老夫这腿上中了一箭,行动不便,只怕这么一小会没能上去,那边乱了。” ……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刘玄这次没有埋怨之色,反而笑道:“劳诸位担忧,这次攻打城池,将由我绿林军主攻。且我绿林军愿做出让步,谁先攻入未央宫,即有资格继任刘汉皇位,如何?” 李通的这一番直白的话语,让后的不少南阳军将领都点头称赞。 “这次若还是像之前那样的攻城方式,我南阳军绝不会冲在前面当盾。要上,也必须是你们绿林军上。” 紧邻着的李通可没有什么好脾气,樊崇刚说完,他也是满含怒意的看了眼刘玄,甚至连“更始将军”都懒得称呼了。 “更始将军还是嫌我们南阳军伤亡不够吗?” 于一侧的刘秀的目光中也是饱含着愤怒,前两就是为了攻城,兄长刘縯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却被城上的暗箭所伤,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南阳军亦是在前几损失惨重,如樊崇所言,相比较来说,绿林军的损失却是盟军中最小的。 樊崇心里憋着一股怒气,淡淡的说道。更始将军是盟军内部对刘玄的称呼,在绿林军内部,皆是称之为“更始皇帝”。 处于战事,更始将军把我们召集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但有一点,若想让我赤眉军当马前卒,那是万万不行的。” 这段时来,我赤眉军和南阳郡都竭尽全力攻城,包括刘大将军都受了伤。而你们绿林军却多有后退,不痛不痒的保存实力。要说伤亡惨重,也应该是我们赤眉军和南阳军才是。 赤眉军的樊崇在刘玄话语落后,侧过子看着他:“此话说得不对,应该是我等来说才是。 刘玄的脸色在灯火的映衬下,略微有些晦暗,他坐在最上首,很容易的把所有人的表都尽收眼底。 所以,必须想个办法,尽快拿下常安城。” 这段时间,你们应该听说了益州那边的战事。就算我们拿下了常安,也并不意味着就拿下了天下,还有很多的地方需要一一收复,保存整体实力是非常必要的。 “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尚未攻入常安,人员就会消耗大半。 当月亮重新升起,城上下恢复了正常的宁静,在这宁静背后,可能酝酿着明天更为惨烈的斗争。 常安守军的顽强程度,出乎了盟军内部的预料,在付出总计四万人的伤亡后,盟军依旧没有攻破常安。 内,宫人来福看着皇帝王临在灯火下那张坚毅的脸,再联想到皇帝近些时,以作则所做之事,心底充满了担忧和欣慰,这两种交替的复杂感。 世界在变,他王临同样在变。天下在变,但他王临的份没有变。 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眼前的地图,脑中回想着从小到大的经历。从新市开始,到常安。从幼时的学堂上课,到后来的太学游学。从普通官吏之子,成为权倾朝野的安汉公之子,再到后来令无数人向往的太子,皇帝…… “朕即为万民认可之皇帝,当然不能那么落魄的离开。现叛军或是将要入城,朕更不能离开,朕要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与常安共存亡!”想到这里,王临不知怎得突生了一种豪气。 是啊,他是大新的皇帝,无论这皇位是怎么来的,他都切切实实的统治了大新两年,皇帝之份,赢得了关中之地百姓的认可。 说出这六个字后,不知为何,王临全上下都有了中轻松和释然之感。 将面前的大新地图,从南到被,从东往西,仔细又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王临语气坚定的吐出了一句话:“这是朕的天下!” 也许那样做了,就不会面临现在绝望困境了。 但现在,当局势越来越明朗,常安内部能战者越来越少时,王临再也没有刚开始那样的激了,甚至有些后悔,缘何不在当时那些堂叔伯出声劝告时,便往北边逃去。 而在城内的未央宫里,皇帝王临也是两两夜没有合眼了。他也曾手持宝剑走上城墙巡视,以鼓舞士气,也曾站在未央宫高高的台阶上,倾听四周传来的厮杀声,感慨人生的不幸…… 眼睁睁常安即将走向覆灭的方向,那些参与聚会,答应兴武王停留常安,帮助新二世王临守卫城池的逯并在内的不少人,心中谈不上后悔什么的。他们的家人,或自己,或影卫帮忙,早被安排出了常安,去了西海郡,进而也算是解决后顾之忧。 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下,无论是守城的将士,还是停留下的普通百姓,都面临着巨大的心里压力。或是亲眼看着四周的手足一个个倒下。只等着某一个临界点,即是全面走向崩溃之事。 持续的伤亡,让常安城内的守卫者越来越少,与之相对的是常安城外围攻的叛军如同蝗虫过境一样,源源不断的从各处涌来。 …… “常安只怕是快要守不住了!” 唤来旁边两个护工,使逯并放在担架上抬走,再望了眼城墙上方的喊杀人群,王林显得忧心忡忡。 王林走过来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蒙乡侯,你这大腿伤的有些重,快去让医工看看,东城这片我帮你来看管,保证出不了什么乱子。” 倾尽全力进攻的盟军给予了守城的新军更大的压力,在双方各自攻守一个半月后,常安终究是破了。 被攻破的常安,不断有盟军涌入,和残留的新军们展开了巷战。 当大军不约而同的往未央宫方向涌入时,一条常常的浓烟从未央宫上空飘过,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第557章 蜀定 未央宫燃起的烟雾弄得满城可见。 真正到了眼前,那些率先冲入城内,抵达未央宫前的刘玄等绿林军将领完全是懵了。 未央宫作为举国权利的标志,入主未央宫也就间接的证明此人乃为天下之主,可现在到好,未央宫直接被烧没了! 今天一早将领们齐聚于梓潼,便是为了向王匡传达他们的意思。 益州的边境之地就聚集了不少流民,铫期看在眼里,自然也明白王匡心里所想。而在南江之地,西域军和交州军已是合二为一,形成了多达二十万,经历了一年多战火磨砺的骁勇善战的军队。大家都磨刀霍霍,只要王匡一声令下,皆会往常安冲去。 外加常安内的叛军内部,为了各自的利益而争夺,导致关中之地陷入了混乱之中。这种混乱的影响,远比战争还要来的残酷。无数关中人不得不流离失所,逃亡各地以躲避祸患。 常安为叛军所攻破,于很多大新旧臣,乃至于全天下而言,如同天崩坏了一样。 “大王,大军已准备完毕,只要您一声令下,即会马上往关中进发,夺回常安。”铫期不知何时站在了王匡边,和王匡一样站在梓潼的城墙之上,北眺常安。 他没有想到兄长王临,最后会选择葬火海,选择和未央宫一起同归于尽。 从梓潼望向常安,王匡的心中满是感慨。 拿下广汉郡梓潼,这处益州军的盘踞之地,在于东侧的冯异,西侧的铫期邓禹所部,完成大回合后,也就意味着益州全郡都归于王匡的实际统治下。 公孙述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到了五月中旬,常安城破的一个多月后,交州军也完成了属于他的全面胜利。 而在益州,对公孙述作战也是慢慢接近了尾声,在震天雷这种逆天又朝前的武器作用下,凡是益州军守卫的城池,都很容易为交州军所破。北面的西域军到了后期,更是借此势不可挡。 刘秀的谋算不可谓不深,若是王匡听到刘秀的心声,只怕是会大叹一声,命运弄人。 我南阳军今次撤离到洛阳,也能为今后谋取天下做出准备。” 然后,刘秀的话锋一转:“反观洛阳,那里距离常安稍远。又地处黄河中游南岸,素有‘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誉。其之土地肥沃程度,丝毫不下于关中之地,外有河道陆路四通八达,可谓是一处良地。 另外,若是交州军收复益州,第一站要打的就是关中之地……避其锋芒,短暂的退却发展才是硬道理。” 况且,自我刘汉定都常安开始,再往上到秦,西周,关中之地的沃土和资源早就被压榨的差不多。导致未来,其所发挥的余地越小。 这么一个烂摊子,他赤眉军和绿林军还要相互争夺,只怕是争下来,也是难以治理。恢复曾经的繁华,更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刘秀挥着长鞭,指向脚下之地道:“这么长时间的战争,还有四起的动乱,常安周边,包括广大的关中地区都遭受到了巨大的破坏,想要恢复,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他和刘秀走在最前方,如真正的“马头”一样带领大军撤退,而在之后,一辆马车同步跟随着,里面躺着依旧病重的刘縯。 “文叔,缘何我等选择往洛阳方向退去?”李通立在马头疑问道。 当然,在手下将领及旁人的劝告下,刘秀亦是没有打算向刘玄或是其他刘氏宗亲俯首称臣的打算。 正于常安向散沙转变的盟军能否阻挡得住其大胜之势,没有人可以给出准确答案。短暂的退出常安盟军内部的争夺,选择离开风浪的中心,以发展自己的势力,才是重中之重,刘秀于此看的很明白。 常安攻破,新二世**亡于常安,莽新算是亡了一半,但别忘了另一个自诩为正统的大新兴武王王匡正携着大势向常安涌来。 同时,只有南阳军内部的寥寥数知晓,将领刘秀做出如此决定,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不看好盟军自。 首领刘縯因为前次重伤,落下伤疾后,南阳军的指挥权就顺利交接到了刘秀和李通等人的手中。做出如此重要决定的,自是刘秀等人。 于常安城内停留数,盟军内部为此争论不休时,明眼人会发现,南阳军默默退出了常安,并往洛阳方向彻底,很明显是退出了盟军内的“皇位之争”。 且在谁是刘汉的继承者上,盟军内部产生相当大的异议,原本想着谁先进入未央宫,拿到传国玺,谁便是刘汉的正统,以登基正式称帝。但事发展到现在,显然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按照现有的证据,可以判断出,新二世王临确实殉葬于火海,和未央宫共存亡了。至于传国玺自然没有带出来。当盟军将士争相进入寻找时,只能看见满眼的废墟,那还有传国玺的踪迹? 汹涌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连带着未央宫宫群周围的不少民宅也顺带走了水。 其人略作犹豫道:“陛下,按照我方才抓到的宫人之语,那新二世是和未央宫一起葬火海了。且这火就是新二世自己放的……” 令刘玄有些失望的是,那率先抵达的绿林军摇了摇头,接下来,绿林军青年将领的话,差点让刘玄站都站不稳。 远处赤眉军和南阳郡正往此地赶来,刘玄的表越发焦急。其实,相比于未央宫的着火,他更关心新二世王临的踪迹,要知道,传国玺一定是在皇帝王临手中的。找到王临,也就能知晓传国玺的踪迹。 “抓到新二世了吗?”刘玄压低声音往最先抵达的本军将领问道。 对此,王匡很明白,他今登上梓潼城墙,也是为了让心底静一静,思考下接下来的具体举措。 听得铫期之言,王匡最终下定了决定,他颔首道:“次况兄,还是将士们懂我的心意,早一天让天下安定下来,百姓们能早一恢复安宁,少受一份苦。 蜀地即已平定,那就按照将士们的心意,我军挥军北入,赶走叛军,恢复大新天下的朗朗乾坤!” 第558章 良禽择木而栖 烈炎炎,一队队士卒仿佛感觉不到天气的炎一般,满怀着在大道上进发。 沿途有当地的百姓遇到,再见到上方旗帜上一个大大的“武”字后,没有半分担忧,反而是心激动。 “兴武王回来了!” 现在到好,曾经的“敌人”快要打到自己的面门前,是选择投降,还是选择退让,即成为了他们这群人面临的最主要问题。 王邑这话说的算是直白的了,当正是他们这些莽新宗亲,一力把王临推上了皇帝的宝藏,并坚定的站在王临的一边,支持对交州的敌对。 等厅中只剩下他们这几位主要人物时,王邑也没有避着逯并和王林,索直言道:“我并不怀疑兴武王军能击败故道的赤眉军,问题是,若兴武王军抵达陈仓,我等该以何等的方式去面对?” 他话说完后,那军将大松了一口气,向庭内几人抱拳过,便匆忙退去。 “好了,你先派人下去打探吧!有任何军要注意第一时间向我们汇报。”一旁正在与王寻等人研讨对雍县赤眉军作战方案的王邑道。 此等仿若大虫发狂的模样,把那将士下了一大跳,军将支支吾吾道:“回大司徒的话,前方的斥候打探来的消息正是如此,兴武王大军走故道,已是近了故道城,那里为赤眉军所占,只是不晓得战况如何?” “你是说兴武王回来了?由斜道和故道,大部往岳山方向,小部往我们陈仓而来?”王寻的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两只略显苍白的手抓到了前来通报将领的双肩之上。 王邑王寻王林等人便在此军中,昔威风的三公们,此时如同被拔了鸡毛,摆在案板上的鸡,只等着某一刻被人找到…… 这里尚躲藏的有两千自常安兵败后聚集的新军,当城破之时,在活下去的动力下,残余的近万新军当然没有殉城的打算,他们守将的带领下冲出了常安城外的层层包围圈。 右扶风,陈仓县。 关中百姓沸腾了! 现在,新二世亡逝后,她的继任者再次归来了…… 在举国上下未能完成真正意义的复汉之前,包括关中在内,依然是广泛意义的莽新。 这已不是陷入没落的常安朝廷,而是民生大势极旺,哪有新莽帝遗诏,有着正统份的兴武王。 敌人太强大了! 此时,刘玄的内心充满了迷茫,就算是当年被抓到绿林山上,他也从未有过如此迷茫的时候。迷茫之后,伴随而来的,则是阵阵无力感。 另有包括他刘玄在内入驻常安之地不足两月,对于民意的把控远远不如莽新,再有手下将士的约束力,以至于激起了更多的抵触。 绿林军和赤眉军等义军攻入了常安,得新二世**于未央宫中,还为关中之地带来了更大的混乱,这无疑激起了关中百姓心中的怒气。 要明白,这关中之地原本就是莽新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家,绝大多数关中百姓亦是率先享受着莽新的好处。直到现在,除了在这天下大乱时,别有用心者起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者,多者的百姓们都是希望能安定的过好自己的小子。 占尽天时地利的益州公孙述尚且如此,那他刘玄和绿林军呢? 一说到震天雷,刘玄顿时来的精神,但说到了后面,他的底气越发不足。 只是敌军保密的太过严苛了,我们派出的斥候一点消息都没有打探到,连那被称之为枭雄的公孙述也是在兴武王军和震天雷的双重作用下,仓皇逃离,丢了蜀地。” “震天雷!我当然知道,此物被传的神乎其神,要是能使我绿林军拥有,何愁不能扫天下? 兴武王军的震天雷一事,陛下可曾知道?” 王凤显得忧心忡忡,他叹了口气,目中满是担忧道:“吾弟王匡已率两万大军前去支援,外有武功的驻军,只能尽力阻挡兴武王渡过斜水。若想彻底击败,只怕是很困难的……没有三十万大军,谁也不能保证可以做到。 距离未央宫的废墟不远处,一座高大的府邸内,刘玄看着手边的地图,不住地向边的王凤问道。 “兴武王军快到岳山,吴利等赤眉军准备的如何,能否挡得住?” 绿林军中刘玄和王氏兄弟,及赤眉军内的吴利等将领统帅,在邀请南阳军共抗兴武王军遭拒后,也只能干瞪眼。甚至心目中有些羡慕以刘秀为首的南阳军竟能急流勇退,于后方默默吃瓜。 因为此时,不光关中内部尚有零星的新军进行着完全的抵抗,从益州来的兴武王大军更是给了绿林军和赤眉军极大的压力。到是南阳军率先退出了常安的旋涡,往洛阳撤去后,开始在当地招募兵卒,积蓄力量。 早在数前,赤眉军内部于绿林军的刘玄等人周旋后,选择各退一步,待关中平定后,再行商议其他事宜。 而在常安之外的武功县,驻扎着赤眉军的数万人马。 对于近几月来,一直陷入混乱之中的关中百姓来说,兴武王王匡的回归,丝毫不下于干旱数年的土地上,降下了甘霖。 是他,就是他,让今天再次回来了! …… 兴武王,当年大败叛军,还蓝田乃至关中,再到全天下安宁者。 兴武王,当年贡献曲辕犁、水车等,让农事复兴者也。 兴武王,当年南征北战,平定边境,维护大新安宁者。 知晓兴武王王匡事迹者,如同其他人一样,在看到兴武王大军后,多充斥着一种别样的亲切感。 出益州南郑,过斜道,这种消息便直溜溜的往关中之地扩散。 正低着头,于另一侧翻看新军统计的粮草况的逯并突然他抬起了头,和右方的王林默默对视了一眼,接过王邑的话道:“我想大司空之语,是为多想了。兴武王一向有豁达的怀,更有远大的目标。 且不论大司空大司徒等人与兴武王的血缘关系,单是这些年来,诸位对大新的贡献,都是有目共睹。 何况,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平定天下叛乱,让大新以更富强的姿态延续下去。” 第560章 进退维谷 人们终将铭记这一天,自益州归来的兴武王王匡抵达陈仓半月后,以所向披靡的姿态,与之手下将领合力,攻陷郁夷,兵分五路,走杜阳,出武功,过槐里……最终兵临常安城下。 这一,距离上一次常安城破,过去了不足三月。 刘玄杵着拐杖,站在城头,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军队,总算是明白当新二世王临的绝望,且最终为何会选择**于未央宫了。 目光再回到前面,前面的这位,刘秀于郡学时,有些交往,应是氏的嫡长子仲,数年不见,仲明显比之以前长高长壮了不少。 邓晨和氏有些关联,这几月一直在南阳等地忙着给盟军,尤其是南阳军筹集粮草。就连大军退守洛阳后,邓晨也因为琐事繁忙,没来得及亲自于洛阳相见。 “氏能派人来此,想必是姊夫出力了。” 当看到后面跟来的姊夫邓晨时,刘秀明白了很多。 到了洛阳后,刘秀也想过和氏联系,再谋天下大计。可兄长刘縯的过世,也使之将此事放下,没想到在此时,氏竟派人来了。 刘秀对氏并不陌生,这件事还要从那次惊鸿一瞥说起……只是在他于南阳起兵时,氏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多少也给了些资助。 氏乃南阳的豪门大户,其之富贵程度,堪比王侯。 来的人有些出乎刘氏兄妹的预料,竟是氏族人。 刘伯姬却死活不去,坚持和兄长一道向吊唁者施礼。 还未等刘秀回答,就见院外传来声音,想来又是吊唁者,刘秀只好苦笑摇头道:“小妹你也不是几天没睡,先去睡睡吧,这里有为兄就好了。” 少女的脸上略带忧愁道:“阿母睡下了,兄长你也去睡一会吧,都熬了几天的夜。” 旁边的小妹刘伯姬快走两步,连忙将之扶着。 “阿母可曾睡下了?”刘秀想着站起来,但长时间的跪坐,导致体重心有些不稳。 感觉到有人摇晃自己,刘秀突然惊醒,一见是小妹刘伯姬,精神顿时一松。 因连续熬夜,头脑陷入迷糊的刘秀,脑中不断闪过大兄刘縯临终前的话语。 “季弟,兄长若是去了,阿母和小妹她们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她们。阿翁走的早,而你现在成了我们家最后的男丁,切记要负起自己的责任。” 这对于刘縯的至亲而言,是为很大的打击。刘秀这两就随着小妹刘伯姬一道守在兄长刘縯的灵堂之中,军务皆交给了南阳军中的将领。 樊母和刘伯姬自然也是来了,但是她们到来不久,刘縯终究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病逝了。 募兵,或是粮草的筹集,在王霸李通等一些将领的相互配合下,进行的井井有条。甚至在众将士于南阳站稳根基后,一些家眷也被接到了洛阳城中。 这几月来,选择退守洛阳对南阳军来说,无疑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同样沉重的,还有刘秀的心。 脚步略显沉重。 刘玄对于其中的猫腻明显明白,看着樊崇远去的背影,他唤来旁边的亲卫,对其说了两句什么,接着迈步往樊崇相反的方向巡视。 以至于他所获得的洛阳信息,都是并入南阳军中的前邯郸军中,某些与他有联系之将士传来。说起来,从王郎于前几月阵亡后,群龙无首的邯郸军加入了南阳军中,却未加入赤眉军,这也是樊崇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 南阳郡自退守洛阳后,就尽量避免与常安的联系,算是彻底撇清了和赤眉军绿林军的关系,而持续了快一年的盟军也算是完全走上了末路。 不说了,我去巡视城东。”说到此话时,樊崇的眼中显露出了一丝怒气,然后向刘玄拱了拱手,便沿着城墙往东而去。 脚下的路,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走。 刘氏南阳军的子也不好过……还有那刘秀的兄长刘縯最终没有扛过去,因伤势过重病死在洛阳,只怕也没心来支援我等。 “这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直到现在,洛阳方向丝毫没有信件送来。听说并州牧耿况正组织并州新军,以相应那兴武王的号召,完成对南阳军的清剿。 刘玄对樊崇的回答并不意外,也只是暗暗叹了口气,转而问起了另一个比较关心的问题:“吴先生前不是亲自书信,使之送到洛阳处的南阳军中,以求得支援,现在可以答复送来?” 要真的是围城还好,城中的粮草,足够将士们吃上三四个月,到时可寻觅机会突围。” 他表面上摇了摇头,语气略显苦涩道:“此番进攻常安的,可是以战术超群著称的兴武王王匡,是否是围城,还是其他什么的原因,暂时还说不清。 樊崇心中暗衬我又不是新军,怎么会知道? 当看到樊崇到了前,刘玄的眉头皱了皱,沉声问道:“缘何到了现在,新军还不曾攻城,难道他们打算一直这样围下去?”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也难过城内的盟军将士们,士气会是如此的低沉。 失败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时间长短。 其实何止是樊崇,失去堂弟的王凤,被称为“鬼才军师”的吴利,还有无数依旧驻守在常安城内,退无可退的其他两军将士们,在于兴武王军交战后,都能感受到对未来深深的迷茫感…… 这位前几还和刘玄发生冲突的赤眉军将领,此时却显得特别的落魄。连之一向非常喜欢整理的头发也没有整理,头发乱糟糟的不说,双眼中还能看出多余的暮色之意。 远方,赤眉军大将樊崇迈步来了。 现当下,绿林军,或是同一条船上的赤眉军,没少一个将士都是一种实力的损失,更别说是那种能征善战的大将了。 前几槐里之战的场景,刘玄还历历在目,想到被震天雷震起的巨石而砸死的手下大将定国公王匡,刘玄其实比之其堂兄王凤还要心痛。 “文叔,一别多,再次相逢,竟不晓得发生了此等悲伤之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才是。 当然,今次某除了吊唁令兄,还想谈谈天下大计,共同为苍生而谋之。” 把手中的赙賵交由一旁的刘氏仆从后,仲行礼道。 第561章 夺回常安 七月十三,宛城起事一年之际,南阳氏,新野曹氏……等数十个荆州或青州豪强,纷纷加入了洛阳的南阳军阵营之中。 以洛阳为中心,逐渐聚集了超过二十万的大军,太行山一侧的高都城内,倒向王匡的并州州牧耿况亲率八万大军于此驻扎。而在东边的黎阳,同样有从幽州赶来的五万大军,准备向洛阳展开攻势…… 由交州和扬州而上的另两路新设立的平乱大军,同时刻不断向荆州,青州近,其主将是半年前抵达交州的董宣等人…… “我们败了!” 叛军们顿时慌乱了,为飞起的石子砸中,倒在地上的王凤,站起来。但一瞧见入城的新军,只觉整个人的魂都飞走了。 当城内的众人回过神来,齐齐望向那烟雾出没的地方时,悚然间发现,一队队穿戴精简新军,正手持武器从被轰开的城门涌入。 只是这惊天动地的震响,来得快,去的也快。 常安城内外,有不明真相的百姓,吓得脸色苍白。有的甚至跪下,朝着地面磕头。 “莫非是地龙翻了?” 无论是城墙上正在走动的人,还是城中被奴役地来回搬运石块的普通百姓,亦或是在数里外商讨敌的新军将领,几乎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地动山摇。 轰隆! 当太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那一刻,一阵巨响传来。 天边有火烧云在走动,但常安内外的战斗仍然没有停止,厮杀声一浪赛过一浪。到了后面,战斗的男人渐渐发不出声音了,有的是失去了生机,有的则是单纯的嗓子哑了。 天快要黑了。 要是我等这里出现问题了,那才是真正的大问题。” 王凤想着派手下协助守卫北面的城池,但又担心是新军调虎离山之际,只好暗暗出了口气,朝左右道:“切勿放松警惕,小陈你去左边巡视,北面城池自有樊将军他们守护,出不了大岔子。 城下新军的进攻实在是太猛了,若是给了对方可乘之机,只怕是今,这常安城就会被对方给拿下。 上次作战后,留下伤疾,本就行动不便的王凤转头一看,还真如亲卫所说,大惊失色。 王凤的亲卫脸上满是惶恐道。 “大将军,新军好像来真的,东西南北四个方面同时开始了进攻,北面都快要被攻上来了!” 常安城的城墙上方,刘玄,或是殊死搏斗的绿林军及赤眉军其他人,只感觉重重的压力迎面袭来。 命令一下,常安的上空顿时被战云所笼罩。城外的击鼓声,城墙上方的呐喊声,震天动地。 且向全军将士下令,今务必要攻入常安!” 王匡放下手中的千里眼,心里默算着时间,差不多快要到每的主攻时间点了。他点了点头,给李信下令的同时,又向旁边的传令官道:“一刻后,令铫将军攻西城,冯将军攻北城方向,让邓将军和耿将军他们掩护好李将军,以爆破东城门。 前方的常安城,叛军足足坚守了快一月之久。叛军的坚韧程度,还是非常令人感叹的,远比当初军心涣散的常安新军强上不少。 且为了能将之完好的运送过来,又怕受到天气影响,走走停停的就花费了小半月。 为了引爆常安的城门,王匡给云中的王虎去信,使之临时配送了大批量,专门用以引爆的火药。执行此等任务的将士,亦被称之为“引爆小队”,手下小将李信亲自担任引爆小队的队长。 所以,能直接破开城门,是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 王匡等不起,天下人也等不起! 当初为了清理城门前的巨石,就花了十多天的时间,还付出了近百人伤亡的代价。倘若不想这种捷径,凭着眼前上演的攻城之势,只怕会付出更多的时间和人员代价。 事实上,此事很多人都知道,大军准备用震天雷炸开城门,可前数次都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很简单,常安城的城门被特意加厚过,这也是叛军在得知王匡手中有能摧毁城门的利器后,特意而为之,甚至于在城门前还有诸多巨石阻挡,为爆破小队的工作增添了许多难度。 同一时间,距离刘玄数里外的新军大帐内,李信正拍着膛向王匡保证着什么。 “大王,爆破小队已经准备好了,某向您保证,这次绝对能把那城门给炸开!” …… “嘿呀!” 注意到旁边投石的将士为城下的乱箭中倒下,而前方的云梯上,已有人爬了上来,刘玄将手上的武器一扔,站到倒下将士的位置上,扮起了大石头,瞄准狠狠的扔了下去。 咻! 前方的云梯再次搭建,有新军将士往上冲了,刘玄握起手边的长刀站了起来,目露凶光,朝着脚下吐了吐口唾沫。 “都给我坚持着,绝不能让新军攻上城,否则我们都会死!” 刘玄心中忍不住冷笑。 呵呵。 可笑那樊崇昨还和他商议,想着出城投降,下半辈子能过上富家翁子就满足了。他想,难道那王匡就一定会同意? 不止他绿林军,现在背靠背一同守城的赤眉军何尝不是如此? 城池若破,刘玄不认为王匡会好心放他一马,毕竟他手下的绿林军每一个在来常安的路上都有犯事,甚至于死新二世的这项罪责只怕也会被一并清算。 靠在城墙的边缘处,刘玄感受到肩膀伤痕传来的阵痛,再望着城下进攻的新军,脑中浮想联翩。 “常安快要受不住了,新军若是入城,也只能想办法突围!” 荆州和青州多地的豪强将“宝”压在洛阳刘秀上,当然也是有了拼死一搏的想法。若能成为万万人之上的权贵,谁又愿意继续接受莽新的统治? 旁人毫不怀疑,只待常安为新军南下,战胜占领城池的叛军,下一个目标会放在洛阳上。 一个是常安为中心的攻防战,另一个则是以洛阳为主的争夺战。 从现当下的天下局势不难看出,在王匡率军由益州往关中进攻后,各地不少州郡响应,除过一些小的乱战外,天下大致分为两个战团。 七月十五。 常安破,这座被视为全天下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悠久城池,再次回到了大新的手中。 由常安向四周蔓延,一场针对全天下的平叛和民生恢复之路,正在缓缓开启。 第562章廷再立 而在常安完全掌控到王匡手中的数个时辰之前,道巷的战争依旧持续进行着。 实际上,城内的厮杀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其在王匡下令“投降者或可免死”的命令下,成片的绿林军和赤眉军兵卒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当然不乏负隅顽抗者,如撤退的刘玄之部,他们见新军攻入城内,早有准备的往城西退去。 如关中及天下百姓饿得民生,里面最重要的便是战乱导致田地荒废而产生的粮食短缺问题……还有最后一个非常重要的事,那便是正被南阳军把持的洛阳及其周边的广大区域,且最终目的是击败南阳军,彻底收复荆州大部,及以洛阳为中心点的河南郡和河内郡。 其实大部分事,逯并作为官吏的代表,在朝会开始之前,就主动向王匡坦诚过,多是一些当前最紧迫的问题。 驱散了脑中的这些想法,穿着一王侯的玄色衣衫的王匡恢复了威严样子,只听着下方的朝臣们开始了议论。最后只需要将议论的结果呈交于他,最终定夺便是。 坐在这上面,不说形象,单在心里,就给人一种天下在握的感觉,也难怪前人,或是后来者都争破头皮的想坐在上面。 “开始吧!”王匡点了点头,他曾经参加过不少次朝会,但像今高高在上,还是第一次。 “大王,群臣皆知,朝议可是开始?”左右扫了扫后,逯并向前一步,朝着上首坐着的王匡一揖到腰。 毫无疑问,这两位本家人都是聪明,也符合王匡心中的期待。像被召入常安的其他嫡系人,陈崇之辈均需要一段适应的时间,而在这之后,只有上下一心的朝廷,才能将大新建设的更好。 今次朝会的主持者不是别人,正是恢复大司马之位的逯并,这位一向靠近王匡的人。如大司空王邑,大司徒王寻者,皆是很果断的退让了一步。此之一步退让,也就表明他们会将手中的大半权利放弃。王邑更是在前与王匡的一次对话中明确表示,只要举国的叛乱平定,他将正式致仕,王寻同样有此想法…… 这一次很是“特别”的朝会,终会被人记下来,尤其参与者没有正式的皇帝。一段时间以来,不乏有人向王匡当面提及可以顺势登基称帝。但王匡明着拒绝了,当大新天下再次回复平和之时,才是商论此事之时。 这一,包括官复原职的一些旧臣,如京兆尹,大司徒,大司马,大司空等在内的共五十位基本班底,于大司徒相聚,开始了数月以来的第一次朝会。 花费半个月的时间,常安的乱局终于是清理出了一条光明的大道,在前大司徒府中,停摆数月之久的大新朝廷再次开始了他们的运转。 只是有的时间要长一点,有的时间要短一些。 乱局正在被慢慢清理,如同家人清扫自家院中的落叶一样。 好在各处政令有逯并这些老手作,省了不少力气,而后每不断送来的各项文书,也让王匡充分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忙碌”。 王匡突然有种平定天下的迫切感,放在眼前,最需要做的,便是让常安先稳定下来,继而向各州郡发出诏令,以推动平定其余州郡事宜,这同样是对他归来常安的一种“正名”。 一个和平与发展的环境,才是所有人向往的。 何止是眼前被烧毁的未央宫,连带着常安,关中之地,再到全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于这两年的叛乱中流离失所。 雕刻着的牌匾取下,复又重新换上了“兴武王府”的字样。但若是站在府内的楼阁北眺,会看到残破的未央宫废墟…… 战火破坏过后,有的损失了皮毛,有的伤到了筋骨。伤到筋骨的,再次重建就变得很困难,如同眼前所见的一样。 王匡则是顺路回了趟常安的家,兴武王府在此次战火中并未受到太过严重的损坏,且自此叛军入城后,便一直作为赤眉军将领吴利的住处。其余的叛军将领也多是住在其余的高门大院之内,连刘玄也不例外。 战事平定,一同入城的逯并王邑等人,轻车熟路的展开了对常安百姓的安定工作,并开始保证关中之地正常生活秩序的恢复。 让人有些遗憾的是,更始帝刘玄也战死在军阵之中,最终导致王匡没有机会亲眼见见这位历史上记载的可以和刘秀扳手腕的大人物。 一夜过去,绿林军和赤眉军中的将士和兵卒,无一逃掉,要么战死,要么被俘。 …… 其人同样披散着头发,见到王凤后,惊叫道:“大将军你怎也没跑掉?” 但既然能让影卫打探的人,就说明此人在叛军中确有地位,王匡正想命将士将之押送到一旁好生看管,哪知只好有一队俘虏被押送着路过。 王匡直盯着王凤那张乱糟糟的头,此人的面孔,影卫曾送来的画像中有提及,只是时间太长了,一时半会的想不起此人姓名。 可无论抓捕的军将如何问询,王凤就是不开口。他心中实则暗自焦急,要是被人供出来就麻烦了。 “此人或是叛军头目!” 之前见有叛军守护王凤,抓到王凤的新军将士知晓此人定是个大头头,索将之带到了王匡面前。 原本驻守在东侧、且又行动不便的王凤就没有那么幸运的冲出去了,却被新军将士直接俘虏。 刘玄咬咬牙,向前后的两千残部下令,一场真刀真枪的战斗瞬间打响了。 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 “冲出去!” 但当西边的城门打开后,刘玄等人彻底是绝望了,西边的新军将士要远比后方追击的还要多。 只是城门被堵得太死,一时半会打不开,唯有让一些将领在后方阻挡。 “收复河内和河南郡,便由我亲自带将出征,时间定在五后,粮草的准备和将士们的训练万不能停下。 洛阳盘踞着近二十多万的南阳军,其中猛将众多,可不比绿林军和赤眉军差。外加南阳军这段时间的发展,亦是让人不得小觑。” 商讨到最后,关于出征洛阳之事,王匡最终一锤定音。 第564章 被低估的新军 四后,由新军特战屯组成的入关突袭小队,通过漏洞入内,但最终还是为守军警惕的斥候发现,双方激战,各有伤亡。 从内部攻破函谷关的作战方法失败了,火药爆破函谷关便成了关键点。而以武力攻伐函谷关的步伐并未停下。 只是在再三的决斗中,关内南阳军源源不断地被补充,于函谷关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 强的不仅是军卒将士,还有器具的强悍。 过了不足一月,此人便被新军收拾的服服帖帖,再无轻视之心,外有常的能力摆在那里,也能丢失武关,足以说明新军只强悍。 听着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王霸没有丝毫轻视,反而很是重视。他还记得数前,常在洛阳时,对着谋主刘秀拍膛的模样。 还有,新军手中的震天雷可是对城池的最大威胁,若是让之摸到了城门之下,只怕新军不用用上云梯,就可‘打开’城门。城池或成为阻拦的空架子……” “我只能说,不亏是莽新王匡所率之部,将士战力比之我们以前遇到的新军强多了。 “将军,你和新军交手,可看出了什么明堂?”王霸的目光落到了远方新军正在驻扎的营帐之上,向一旁的常问道。 谷城方向,驻守城内的大将王霸,还有退下来的常正立在城头,看着天边升起的灰尘,那是战马路过时扬起的灰雾。如此连绵的一大片,足以说明来者众多。 到了第二,在全军修整,吃过干粮后,才让偏将邓禹为前锋往谷城进军,李信从旁协助,大军浩浩的往谷城进发。 对孙建的任命,军中没有异议,这位南征北战的大将,于新军内部的名望一直都存在。甚至在以前,只要听到孙建来了,大家的心里都会不由得变得踏实。 这些话,王匡不会全部说出口,任由岳翁发了几句牢。在数千将士同样入关后,王匡即将之编到了新军侧翼,以阻击平亭的南阳军,其中由孙建的副将董风为主将,立国将军孙建成了大军的主要参谋和调动者,以协助王匡拿下谷城,也是新军中仅次于王匡的二号人物。 而在攻破函谷关之后,就变得大不一样,使之跟着自己,向谷城等方向的进攻可以任由自己调控,也能让岳翁所部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们的作用。 王匡心道还不是为了防止岳翁你伤势未完全痊愈,便提枪砍人。当然,更为主要的是,这些在蓝田谷停留的残部新军,多数都在数月前的武关一战中烙下了伤疾,战斗力大大下降,要是参与函谷关的战团,只会被当成活靶子,平白增加伤亡。 却见孙建有些生气道:“大王既然打算攻打函谷关,缘何不向我部发出命令,难道认为我孙建部下都是怂人?非要等到关门大破,让我们来摘果子?” “岳翁辛苦了!”看到数年不见,变得苍老且瘦弱的孙建,再一想月前孙婉在心中的唠叨,王匡亲自扶着孙建下马,感叹道。 是夜,当孙建率部连行数抵达函谷关下时,王匡亲自出关迎接。 这么做,很大程度也是为了向王匡的投诚,王匡知晓,若是他不答应,那这些旧时代的新军将士将会很难融入他的体系之中,外有岳翁的面,故而同意。 所以,得知今次为攻洛阳,伤势已经养的差不多的孙建,代表部下亲自向王匡修书一封,一直驻守在蓝田谷,言之要是进攻洛阳,那他本部人马会全力相助。 胜败乃兵家常事,孙建到是不至于耿耿于怀,他手下的将领也不是所有的都那么开阔…… 岳翁孙建前次在南阳军中手中吃了败仗,虽说对方略施手段,显得不光明,但到底是败了。 王匡入了函谷关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往谷城进军,而是先在函谷关内停留了一,等待由蓝田谷赶来的岳翁孙建部。 军令很快被传往各人耳中,由常安而来的二十万大军,再兵分三路,与其余两路,共计五路大军开始扫河南郡和河内郡。 今函谷关破,正是军中男儿建功立业之时。下令,让铫期往新城方向去,再解密县之危机。冯将军往平去,帮助山阳的耿将军,以收服河内郡。邓将军和李将军随我攻谷城!” “于是六国之土……尝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而不敢进。 函谷关破,也就意味着洛阳失去了西面的屏障。这个时间节点上,对南阳军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对王匡而言,却是击败南阳军的关键一步。 王匡嘴里嚼着草枝,骑在马头,目光扫向面前这道被连夜拿下的屏障。 天明。 所以,在轰隆巨响出现的那一刻,你能看到关外的月色之下,黑压压的人群往关内冲去。关内的人则是不断往闪出的地方冲来,厮杀声此起彼伏。 要是平常的子里出现这么两人宽的豁口也没什么大事,但关键处于在战时的况下,产生的影响就变得大不一样了。还是在夜间,脱离函谷关主力的地方。 好在对王匡之部的不利到此为止,在八月的一声轰隆巨响中,函谷关的一处薄弱之地出现了一个大的豁口。 正在此时,由刘秀亲率的六万大军,向北面突破县包围的耿况军发动了奇袭。耿况手下的数万军队被打散,最终不得不率着残兵往山阳退去,以重整军队。密县之地,因李通之部救援及时,使得董宣的进攻颇为不顺不说,还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正如数年前,北漠之战时,出现的马鞍马镫增强了新军骑兵的战力一样,震天雷的出现也使所有面对之地没有良好的解决之道。 “我等小心一些,只要不出大错,守得谷城三,待从怀县的将士们撤下,还有洛阳之军抵达,便是与新军决战之。 在这段时内,当然不能让新军好过,将军,我打算今晚趁着新军脚跟尚未站稳,以夜袭之,你认为如何?” 第565章 我不负天下人! “此计可行,唯有趁夜给予新军重击,才能拖延其攻城之步伐。王将军,今夜夜袭之事,不如交给我常如何?” “好!就以将军之言。” …… 文叔以为如何?” 既为君者,当不能负天下人! 君若舟,民若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难道是说大新治下的百姓不听君之话,才导致这样的结果?当然不是,是因为君主在一些地方做的不对。 王匡点了点头:“文叔说的不错,君乃皇帝,是为天下之主,天下民众亦是要为之为首,听之诏令。但见我莽新,正是如此,才导致如文叔这样的豪杰人物奋起反击。 青年既而抬首道:“君乃民之首,民乃君之民。自当听从君之诏令,为国家计。” 刘秀一时半会不知王匡为何会有此问,他默默的琢磨了一下。 君民? “元始年间,尚在常安之时,我曾听文叔说过关于君民的问题。现在,我依然想问一句,文叔是如何看待君民之间的关系?”王匡开口道。 不过一小会,小小的山上小亭中,只剩下王匡和刘秀这两人。 刘秀后方的李通等一同前来的人见之颔首,也往后退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匡向后方的邓禹示意了下,其之后的新军将领皆是很从容的后退了数十丈,几乎到了小山的边缘之地。 且不论文叔家人曾救过我的命,光是你们于谷成城外蓄势待发的数万将士只怕也不会答应吧!” 关于刘秀的称呼,王匡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一扫刘秀后的人,接着道:“既然是我和文叔的私人会晤,那么其他人可否后退一段距离。难道还害怕我王匡谋害文叔吗? “王兄也是。”刘秀同样一笑,也坐在了对面。他没有直接称呼王匡为“大王”,若是那样,即表明承认莽新为正统。作为刘汉复起的代表人物,也是南阳军的领袖,刘秀显然很清楚怎样称呼才算得体。 “多年不见,文叔变化很大!”王匡笑道,丝毫看不出双方是敌人,然后率先坐在了旁边安放的椅子上。 上山后,两人相互作揖行礼,其后方各自的随从趁机开始打量。 转眼就到了双方会面之,王匡率领着包括邓禹在内的五十人赶到了这座叫翠山的小山丘之上。抵达的时候,正好看到刘秀率领己方人马从另一侧往山上行进。 而在城内选择了一处高地,双方派出将士共同在上方搭建高台,且规定,会面当,各自携带的随从不得超过五十人。 消息传出,新军为表诚意,主动后撤十里。 傅俊之言得到了厅内众人的一致赞成,诸将最终同意在谷成城外进行会面。 朱佑半月前出征协助密县守将防守从豫州而来的新军董宣部,得函谷关失守消息,又得洛阳的命令,便率军往谷城支援。 青年将领名叫傅俊,和厅内的大多数将领一样,都是南阳人。他口中的朱将军,不是别人,也是同处南阳的朱佑。 “是极,傅某也认为莽新武王不会那么下作,正好朱将军等人尚未从梁县赶来,何不用此机会拖延下新军的脚步。”下首一位年轻的将领向周围抱拳道。 刘秀的嘴角勾了勾,不知想起了什么,他摇了摇头:“不至于此。” “里面会不会有诈?”下首的王霸问道。 初看到上面的内容,刘秀是有些复杂。而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这种古怪又复杂的感开始在南阳军将领中传播。 然后将之送到了旁边的李通手里,眉头微微一皱:“莽新武王王匡邀我阵前相见,诸位以为如何?” 刘秀向王匡送信的消息没有瞒过其他人,同样,王匡送来的信,刘秀也没有瞒着别人,直截了当的当着众将的面拆开。 谷阳城内。 谷城外的军营遭袭的第三,当各部新军齐聚谷阳城下时,王匡受到了来自刘秀的亲笔信,当他看到这一句话时,即向刘秀同样去了一封信。 “便以这谷城之战的胜负,作为判断天下之走向。究竟是莽新继续延续下去,还是光复刘汉!” 看新军咄咄人的样子,躲是躲不掉了。其实刘秀自己也想早点结束天下的乱局,现在南阳军气候已成,未尝不能和王匡所率的新军堂堂正正的一战。 要是胜利了,那一切好说,复兴刘汉有望。要是败了,只能说刘汉败亡,天命于此。即是天不亡莽新。 邓禹并未多做解释,只是向姊夫邓晨再三叮嘱,然后书写了一封信件留之,便带着亲卫及从洛阳抽调的五万精兵,准备在谷城展开决战。 荆州之地的世家大族扎根极深,邓晨有这种自信,就算是他们败了,王匡若想将荆州治理后,不出乱子,也绝不能忽视他这等世家大族的力量。尤其是邓氏和氏,就算是居摄年间的叛乱,莽新帝王莽都是走了个过场,对南阳的世家十分忌惮,何况正处于天下未定的现在。 单不说你刘汉宗室的份,就说有我们南阳邓氏,还有氏,那兴武王也要掂量下如何斟酌处置。否则,定让荆州数年不得安宁。” 邓晨的表一凛:“姊弟,怎么说起了这种不吉利的话?就算我们败了,相信我,你也一定会平安归来。 回程率大军路过洛阳的时候,刘秀特地回了趟城池,见了阿母樊氏和小妹刘伯姬。并将姊夫邓晨叫到一旁,认真叮嘱道:“姊夫,若秀不能归来,烦请照顾好阿母家姊和小妹,往并州方向,我已安排好了人手,到是可以直接出海……” 但既然被破,那只能率先解决来自常安的威胁。只是面对来势汹汹的王匡,刘秀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仿若宿命的相遇般,总会有那么一战。 前几去往温县督战前线的刘秀,得知函谷关破的那一刻,有些意外,按照之前的推测,函谷关至少还能守卫三四的。 谷城内,二人商议妥当,便叫来手下军将,进行总体部署。 刘秀沉默不语,他脑中一直思索王匡说的最后两句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我不负天下人! 第566章汉共存 李通能明显感受到眼前的好友,也是南阳军领袖刘秀从翠山的小亭上下来后,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止李通感受到了,当刘秀回到谷成,其他与刘秀交往密切者,同样感受到了。 大家都心领神会的没有主动问询,因为对刘秀的信任,定不会做出南阳军不利的决定。 从刘秀的一言一语中,包括下方的李通在内,都能感觉到刘秀有了想法。 刘秀不认为王匡在这些方面会欺骗自己,但正是了解了这些真相后,他才会对南阳军的未来展开深思。 很多内,都是当王匡与之在城外翠山的小亭上想谈时告知的。 刘秀说到后面,声音都带着嘶哑,他没有告诉众将,新军为了阻击他们南阳军逃入深山,于后起事,已在洛阳为中心的各地关卡设下重重重兵…… “况好的话,要么驻守洛阳,等待新军攻破城池,要么率众突围,逃入深山之中。这两方面,可是众将所希望的?” 落败之后,唯有退守洛阳,那之后呢?” 新军的站立我们都看到了,要真的豁出命去战,我军还是必败无疑! 何况就在我们脚下谷成,就有十二万的新军成包围之势,我南阳军于此不过十万。 “诸位都知道南阳军的实力逊于新军,尤其山阳和京县的战败,我军共计七万将士为之战败,且从充州和武安方向,正有接受新廷调动的新军源源不断的涌来,对我军从多个方向完成包围之势。 最终,还是选择道出了很多人都不愿意接受的现实。这话放在现在确实有些打击将领们的士气,但却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敌我形势的误判。 今次与昨天相比,南阳军中的争论明显要激烈了一些,众人皆是想着战败新军,刘秀本不想向手下部将泼冷水的,但更不愿这些朝夕相处,一直跟随着他的将士们白白送死。 “元伯说的正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明,我军从四面展开全面进攻,虽我军整理实力稍弱,但只要有一往无前的士气,最终鹿死谁手,谁也说不定!” “文叔,不能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军的士气将会越来越低迷,战力与现状相比,更为大减少!” 由于双方的克制,伤亡和第一天相比,还要少一些。可在南阳军内部,其之士气已是非常低沉。 第二的大战,再次结束。 只是正在进行的战争根本不许这一点发生。 在他们眼中,南阳军多是如同刚刚成年的少年,纪律虽然不下新军,奈何还没有长成,总体实力依然稍逊。若是再给南阳军数年的时间,其能与之抗衡,新军内部是毫不怀疑,南阳军同样很清楚。 两军再激战一,这一次,毫无疑问,依旧是南阳军落在了下方。新军内部能征善战的将士众多,而且,今次主攻洛阳方向的,乃是王匡带领的嫡系部队,也是当参与了扬州之战,益州之战,关中之战的百战之军。 双方大军再次交锋,不仅是刘秀调换了参战的将领,王匡同样进行了调换。且,两人很有默契的均是亲自上场。 次,太阳照常升起。 众将领命下去,谷成的防卫却丝毫没有放松。 刘秀松了下上沉重的甲衣,叹道:“我军整体战力确实不如新军,明尚有大战,就由我亲自出手,正好朱将军也来,次元你等休息一。” 厅中众将皆有些沉默,也是从心底承认了李通的话。 无论是战法,还是单个将士的武力,都不是他们这群成军不过一年多时间的士卒所能比较的。 谷成城内,李通有些不安道。 “今之战,我军失利了!” 一过去,天上群星出没,双方鸣金收兵。 …… 或许很多年后,有人回忆起谷成之战,多会从那个小小的山丘说起。 和旁人所料大有不同的是,新军并没有出动震天雷,南阳军内也没有一拥而上。两军作战的将士都能明显感受到上方的克制,更像是一场极具复古仪式的君子之战。 这一战,打的天昏地暗,落十分都未停止,两军将领在自的预料和旁者谋士的建议下,不断挑战者进攻策略。 …… “让王霸将军出击阻挡,常将军所率的弓箭手队注意压制敌方的弓箭手,李通将军部阻拦敌军的骑兵冲击……” 刘秀的双目同样注视着数百丈开外的新军阵营变化,当新军右翼军出动的那一刻,刘秀便开始了同步的调整。 南阳军一侧。 手中的长枪一指前方,给侧方的传令兵下令:“让右翼军出征,弓箭手于后侧掠阵,西部由立国将军协调,注意防备左侧敌军……” 经过短暂的、细致的深思后,王匡心中的激也在瞬间被点燃了。 “前之语,看来刘秀是听进去了。战一场也好,让我看看被誉为大魔导师的刘秀军团有多厉害。” 想到他半月前得到的消息,还有前给予刘秀的建议,他只觉得有些期待。 新军一侧,王匡立在马头,手持长枪,处于大军后方,视线盯着前方的谷成城墙。 一队队士卒列阵,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旗帜招展,鼓声轰鸣。 在谷成外的广阔平坦区域,放眼望去,侧耳倾听。 清晨,阳光把大地照亮,黑暗被冲击的一无是处。 只是今次作战和前次有些不同的是,新军和南阳军不再是以攻防和偷袭为主,而是选择了面对面的交锋。 事实上,于翠山的会晤,并没能阻止接下来的两军对战。 “无论是是退守,还是进入深山,以谋大事,都不是我等的想法。文叔有话,不妨直说!”王霸瓮声瓮气道。 刘秀一扫厅中众人,深吸一口气,准备说出当在翠山亭中王匡与之的建议。这当然是在见识了新军的强盛,得出南阳军并未胜算后,最为理智的处理方式,保全南阳军众人,也能完成兄长和父辈的期待,顺道完成刘汉的光复大业。 “若是莽新答应我们刘汉光复,与之共存,诸君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