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妻当娇》 第一章、夜叉大娘 乔桥想骂街! 她在家睡的好好的,怎么一睁眼人就站在了尘土飞扬的大道上。 这让一个有起床气的女人,连发火的机会都失去了,直接一脸懵。 这条路曲延漫长,两侧荒山野岭,绿荫成林,她穿着一身丝绸吊带睡裙孤零零的站着,凌晨的寒气冷嗖嗖的打在衣着单薄的肌肤上,起了一层小疙瘩,本该清新的空气中隐隐还含了丝腥臭气。 乔桥揉了一把脸,声音放大的喊着,“有人吗?”空荡荡的路上只有她的回音在徜徉,即便吼的豪迈,她那盈盈弱弱娇羞软糯的小嗓音仍是喊出了一股子性感嗔羞的味道。 过了好半响,四周恢复一片寂静,她闭了闭眼,终于在心底说服自己向前迈了一步…… “有人!” 陡然间,前方传来一道比她还要孱弱的声音,那只白嫩嫩却染上灰尘的小巧脚丫子顿时停在半空,有种掉头要跑的冲动。 “救命!” 救命? 乔桥弯细的眉角一挑,难不成遇到一个比她还要手无寸铁之力的人? 那敢情好! 出声的位置是在前面偏左侧的草丛里,乔桥找了一根枯木枝丫当防身探路的东西,借着隐隐月色和微弱的晨光走了过去,将枯木拍打在出声的地方。 噗!噗!噗! “别打了!”那人声音更弱了,语气增添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用枯木挑开草丛,看到里面一个血糊糊的身影,乔桥放心了。 她是松了口气,对方仰着脑袋却差点被这个披肩散发全身黑漆马虎的怪物惊的一口凉气噎死。 颤巍巍的问,“你、你、你是人是鬼?” 乔桥又想骂人了! 她年芳二十九却长得娇小可人,童颜巨r,结了婚也招过不少烂桃花,怎么今天撞了件怪事,还被个快死的人质疑身份,她堵着一口气,直接把枯木指向那人的脖子,横道:“说,这里是人间吗?地名、朝代、人文风俗统统告诉我!” 娇滴滴的声音还带着好听的尾颤,在如此氛围下,却让那人生生打了个冷颤,浑身蹦的紧紧的,连重创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夜叉大娘,别吃我,我说我说!”躺在湿凉泥土地上的非莫容残喘着,心中几近悲伤,被人追杀至此已经够落魄的了,怎么还遇上个女妖怪,希望对方看在他乖顺配合的份上别糟蹋了他。 “此处是赤凤国的地界,霞阳历年,女皇登基八载,这里靠近洛北城,前方便是主干道,马上城门大开,行人车马必将涌入。” 夜叉大娘这个词正觉得新鲜的乔桥,在听到女皇二字时,微微愣了一下。 “赤凤国几任女皇了?” “四任。” 乔桥眉头蹙紧,恍惚想到一个俗词:穿越女尊。 咬咬唇,心里跳着脚的骂坑爹。 她家李哥疼她宠她娇养着她,一没夫妻不和、二没出轨劈腿,为毛让她穿了! 非莫容睁着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站的笔挺的妖怪,哪怕对这个丑陋的女妖十分嫌恶,也不愿放过她丝毫表情,生死关头,谁还在乎容貌如何。可惜,除了一层黑乎乎如同泥垢的盔壳,非莫容看不透乔桥的任何情绪。 乔桥很快回了神,垂眸打量着他,试探道:“你还能走吗?”想了想她追加了一句,“既然马上开城门你也无需我救你了吧?” 非莫容眼皮一跳,他的本意是希望女妖怪听到马上开城门会知难而退,放弃伤害他,没成想对方居然还抱有一丝善意。 “你救吧!救吧!” 谁知道追杀的人马会不会立刻搜索到这里,现在他失血过多又中了药动弹不了,没人搭把手肯定会重伤死在这荒郊野地。 乔桥抿抿唇,其实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善事,万一被牵连,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妹子可连跑的力气都没有多少。 看对方的伤势,大多像是利刃所致,乔桥蹲下身,商量着,“你有药吗?我先给你上点药。”她说着,眼神从对方被横截一刀皮肉翻滚的腹部移到了胸口,指尖忍不住戳了戳高耸的部位,咦了一声。 “你不是男的吗?”这小哥声音清朗,夹杂着重伤后的虚弱,身材精壮有力,大约1米75左右的身高,为毛会长了胸?难道是时代不同国情不同连体质都有差别? 非莫容羞愧的咬咬牙,一动不动任由那只小手戳着胸口,眼都红了,气虚的大吼,“你没见过男扮女装吗?” 乔桥扶额,还真没亲眼见过…… “药在腰侧!”他气恼的别过头,察觉到乔桥复杂的目光,不甘的再吼,“别用看变态的眼光看我!” 乔桥轻轻哼了哼,不准备跟一个变态病人计较!随手从他腰侧摸出一个类似腰带的装备,里面有两个小瓷瓶和几两碎银子。 瓷瓶里一个是药丸一个是药沫,药丸直接塞进非莫容嘴里,药沫则洒在他腹部的伤口处。 他的腿上有一些轻伤,乔桥觉得一个大男人不会连这点痛都忍不了,索性没有处理,捏着碎银子思考了片刻。 她初次穿越,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行。 而且听这男人的意思,又是女皇又是男扮女装的,不难猜出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尊国度。 女尊代表什么! 代表女人要自己养活自己、自强不息,否则没车没房没未来…… 换个角度想,乔桥从今天开始就属于三无人员了,可是她能干什么? 肩膀搭起这个面色惨白无血色的男子,乔桥一路都在思索。 大学前,父母哥哥闺蜜都宠着她,瓶盖都是巨力闺蜜帮着拧,大学后,一入校门就被读大四的李哥虎视眈眈的霸道‘包养’了,毕业为了照顾她毅然决然的选择留校。 等到她读完四年,直接被李哥打包民政局成了有夫之妇,而且还是直接往养废养残的道路上发展的有夫之妇。 乔桥研究了半天,成家七年,她唯一会做的……就是撒娇。 可是女尊国度,她难道撒娇给女人看吗?想想就恶寒! 现在乔桥不想骂坑爹,想揪着老天爷的脖子让他送自己回家。 城门已开,不知不觉拖着这个男人已经走到了洛北城。 乔桥抹了把汗,累到就差吐着舌头装小狗了。 强忍着一直没晕的非莫容翻了个白眼,这女人有够弱的,半个时辰的路,愣是让她拖拖拉拉走了一上午。虽说他的身高在男人里并不低,但他身形也不粗壮,有那么费力吗?这种弱鸡女,真叫人厌烦! 第二章、返老还童 经过一路坎坷,非莫容显然已经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是妖怪,恐怕是哪个深山老林钻出来的土鳖怪咖。 不过……他摸摸脸,还是第一次有人没用异样的眼光瞅他,虽说他长的不如寻常男子娇美温柔,五官略显硬朗,对于女人来说过于中性,可他自己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所以特别厌倦旁人嫌弃的目光。 想了想,冲女妖怪这么识货,他决定暂时不报复这个女人拿棍子打他、吓唬他和种种不雅的举动,只等他好了以后,呵呵,有她受的。 掏出路引进了城,非莫容悄悄嘱咐,“找个安全地方。”说完,终于放下心晕了过去。 乔桥差点没抗住,整个人晃了好几晃,她才一米六的高度,身旁的男人虽然不胖也是占了分量的,能肩搭着他走这么久已属不易,现在简直要了小命了。 她咬着牙,白他一眼,看在银子的面上,埋头认了,直接半拖半抱的把两人送到最近、最热闹的繁华街道,找了个相对肃静雅气的楼阁大门,走了进去。 凤天大陆,男多女少、女主天下。 女主家、男服用孕果,便能孕育下一代。 女人相貌大多粗狂刚毅,身高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五左右是标准范畴,这里的男子大多消瘦纤细,最好不要超过一米七的身量,以五官秀美性情温顺为美。 男子但凡身高跨过这个限制,就是大众丑。 若要是五官过于硬朗,那就是丑上加丑。 乔桥心情很复杂,她的身高在女尊国居然没有达标…… 但是有得有失,直到洗了几遍澡之后,乔桥才明白一进青竹楼里,那些描眉画眼近似于女孩子的男子为何会目露嫌弃,躲的她远远的。 因为那一股股隐约可闻的臭气,竟然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乔桥返老还童,洗髓脱骨了。 她保养的再好,临近三十,也不可能如她十几岁时肌肤水润光滑,即便很多人都因她娇萌的容貌误以为她是在校的高中生大学生,乔桥自己却有自知之明,时光从不厚待谁,她已经逐渐老去。 当乔桥剥洗掉遮覆在自己身上硬如盔甲的黑壳,她猛然发现,这一趟穿越生生让自己年轻了十几岁,恢复了十四五岁那两年的粉粉嫩嫩,娇娇柔柔。 没有女人不爱美。 为了这张漂亮脸蛋重获青春,原本因为养家糊口的苦恼完全被乔桥抛于脑后,对着镜面照了半天,喜滋滋的。 嗯嗯,她就是这么肤浅的女人! 青竹楼是小亻官馆,老板叶花爹爹四十多岁眉目清秀可见曾经的风采,只是他身形走样,胖墩墩的,笑起来鱼尾纹入鬓平添了几丝善意。许是年岁大了,身下无女,叶花父爱膨胀,更喜欢嘴甜的孩子,所以才会好心收留银两不多的乔桥和她的‘姐妹’,并替乔桥请来了肯为这一条街治病的大夫。 “乔桥,梳洗完了吗?”门外是叶花爹爹的敲门声。 乔桥不舍的从镜子魔咒里脱身,她轻快的来到门前,开门,好心情的笑着,“叶花爹爹,你可来了!” 叶花愣了半响,方从少女娇羞美貌的容颜中醒过神。 真是好顶级的相貌,要是男儿就更好了,更好了! 叶花惋惜不已,不过看着乔桥冲他笑的甜美,莫名间,觉得长成这样的小姑娘也挺不错,实在想叫人放在心尖尖上去疼去宠。 若是乔桥真变成男儿,少了那丰满和细腰,就少了许多的味道。 叶花爹爹不懂童*颜的威力,只觉得乔桥这样的女子很新鲜也很叫人脸红心跳。 不但叶花愣了半天,连门外看热闹的小倌们都瞪直了眼。 “这是那个丑八怪……哎哟喂,也太嫩了!这皮肤水水的,啧啧!”小倌可不是什么纯洁的孩子,开始眼带情愫窃窃私语的调侃起站在门口肌肤闪着光彩的少女,乐不思蜀。 “谁是病人?”叶花身后的大夫不耐的问着,她年龄不小了,一米七三左右的个头,高挑消瘦,眉毛粗长,一身素色长袍干净利落。等不及别人开口,便不客气的扒拉开叶花,上下看了乔桥两眼,语气生硬,“没病捣什么乱!” 女大夫是标准的女尊国相貌,轮廓刚毅深刻,高鼻阔口,像是没有经过任何妆点的年迈版女t,中性英气。 乔桥惊讶的抬眸四十五度,仰望着比她高一头的女人,大眼睛眨巴着水润,唇红齿白的,不说叶花,那些本就年轻气盛的小倌们皆是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 老大夫语气更不好了,“伤风败俗!” 乔桥赶紧将滑下肩头的睡衣细带拉了上来,扁扁小嘴巴,很是委屈的指向屋内,“不是我,是里面的!” 老大夫看都没看她一眼甩袍进屋,直奔床榻上的病人。 叶花偷笑,拽住乔桥的小嫩手忍不住揉捏了两把,取笑着,“康大夫为人正直不爱说话,但医术高明,是唯一肯为我们治病的好大夫,乔桥莫怪,来,爹爹去给你找两件像样衣服去。” “谢谢叶花爹爹!”娇娇脆脆的谢意透着喜劲和真诚,让叶花笑容更深,不停拍着她的手,嘴里边驱散那些小倌边打趣,“你们快起开!若是别的女人敢穿成这样站在你们面前,爹爹我绝对会管她收钱,但乔桥穿成这样,你们再看下去,爹爹就该管你们收钱了!” 小倌们窃笑着一哄即散。 还有那不老实讨便宜的,巧笑着,“收,爹爹尽管收,我就稀罕乔桥姑娘这个人,倒贴钱我也心甘情愿!” “去、去、去,别说便宜话!”叶花不快的把那个小倌驱赶走,余光瞥了眼乔桥。女人最厌烦听这种词,活像小白脸似的,尤其还是从地位最卑微的小倌嘴里说出,要是心性小气的绝对会生恼,惹是非。 所幸他眼光没出错,乔桥是个好姑娘,那一脸笑意根本不在意。 乔桥何止不在意,她眼睛闪呀闪,注视着那眉目轻柔的小倌直到失去他的身影,心底是真心实意感谢他给自己指了一条出路。 嗯嗯,乔桥你行的,你一定能成功找个想要养你呵护你的如意郎君的! 最好是高高壮壮的‘丑男’,没有女人争没有女人抢,安全又省心! 话说乔桥,乃这么没骨气真的好么…… 第三章、你敢 青竹楼是什么地方,为了调动情趣,自然一应俱全,女装一类全是讨好那些有特殊需求的女客私下定做的,叶花喜欢乔桥这个讨喜的小姑娘,特意找了两件没人穿过的新衣服给了她。 单薄的水红色抹胸裙裤,外面一层粉莹莹的薄纱,配着一双巧粉绣花鞋和乔桥脚上原本绑着的红线小金铃,白皙翩蝶的锁骨、单手可握的腰肢,还有不同于男儿和寻常女子的绝妙丰满,把原本艳俗的衣服穿出了不同的味道。 乔桥脑袋上梳着两个包子头,甩着两条细弱的胳膊,稀奇的走来走去,隐隐约约能听到脚腕处铃铛清脆的声响。 叶花笑的更开心了,比亲手打造一个洛北城花魁还要心满意得。 乔桥顺势和叶花聊起了天,想着没寻到钻石单身汉之前,先找一份工作赚些糊口的钱。 她是被家人娇惯了,更没什么工作经验,废是废了些,但不代表她想没脸面的白吃白住,青竹楼里都是靠做皮肉生意的苦孩子,命运本就破折,何必在增添她这份负担,她可没那个厚脸皮。 叶花也愁,这么个比大家闺秀还要娇滴滴的小姑娘能干啥? 合该手心里捧着抱着! 这话叶花并没有说,毕竟女郎自尊心强,别再伤了孩子的那一份想要自强独立的心。 叶花显然是误会了,想了半天都没能把一些跑腿的粗重活计往乔桥身上靠,更是不了解乔桥身无半两银的窘迫。 “要不然我给男郎们洗衣服?” 叶花一惊,给卑贝戋的小倌洗衣服,“你不嫌脏?” “啊?”乔桥诧异的反问,“有多脏?” 叶花扶额笑了。 “好孩子,洗便洗吧!不过爹爹不会帮你招揽生意,你自己去找他们,爹爹若是开口,那些小厮就该美了!” 乔桥明白了,洗衣服原来是小厮的工作。 乔桥不是青竹楼唯一的女郎,还有那凶巴巴的几个龟婆,自然两相对比下,对待小倌一视同仁笑脸相逢的乔桥更受欢迎。 看着她的小嫩手,小倌们也发愁,玉白的小手胜过最好的绫罗绸缎,要是天天拿水泡着,还不早晚伤了皮肤。 最后,他们决定要乔桥洗他们身上价值最高的小衣小裤。 虽然男子的贴身之物不能让女人随意碰触,可他们不过是一些小倌,没皮没脸惯了,让乔桥洗,总比小厮们笨手笨脚把小衣洗坏了强。 一件小衣一文钱,有时候某个当红小倌一晚上就要换三四件小衣小裤,青竹楼有二十几个小倌,乔桥一天至少能赚五十文。 男子的小衣类似细带吊肩抹胸,小裤则是到膝盖上方的平角裤,因为贴身用品,布料柔软轻薄,乔桥洗起来并不麻烦。 只是她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没两天,手掌果然红了,肉嘟嘟的肉垫还有破皮的趋势。 乔桥也不想这么娇气,可如今没有洗衣机,纯靠手搓,她又没有实战经验,蛮力之下,自然把手磨破了。 松葵也就是先前调笑乔桥说愿意倒贴她银子的小倌,拿来他自己最好的药,倚在门旁缠缠绵绵的注视着坐在镜子前对着手掌呼呼吹气的乔桥,心疼的说:“看看这小手红通通的,好在天气不凉,乔桥,你可真是让奴家心疼死了!” 弯弯曲曲的娇媚声调配上男儿清朗的嗓音,让乔桥一激灵,歪头看向了他。 粉嫩嫩的小姑娘一双水润的大眼睛,这么看着你,纯净的像个孩子,让你恨不得将她抱在怀里揉来揉去。 松葵捂住胸口,哎哟喂,真是心痒难耐! 幸亏在青竹楼里遇到了太多薄情的女郎,让他们的心也变得无坚不摧起来,面对乔桥,一腔热情全是干干净净的,胜似自家的姐姐妹妹,他们不厌烦她柔弱,她也不会嫌弃他们肮脏。 松葵是过气的花魁,长的完全符合女尊国的美男标准,温柔风情,只是他岁数大了,身量长了,所以早没了当年的风靡和火爆。 好在红的那两年他存了不少好东西,软玉珍珠膏是其中之一,他拉过乔桥的手,轻轻涂抹了一层,替她吹了吹,嗔怪,“你这小东西那么卖力做什么!小衣能有多脏,天天换洗的玩意,就你还有那个闲心,拿着香露泡一泡。” 她的内衣李哥从来亲自手洗,最后会拿稀释的香水泡一会儿,让它们沾上她喜欢的香气。所以她有样学样,用香露增添情趣。 “没关系的……” 话未尽,屏风后的床榻处陡然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动静。 松葵撇撇嘴,拍拍乔桥的手臂,轻声说:“奴家先走了。” 袅袅香气远去,乔桥才垂下眸去看桌上松葵留下的那一小盒外观上挂着宝珠的珍珠膏,听闻这么一盒要千百两银,青竹楼里只有当红的花魁买得起,一盒恨不得用一辈子。 将瓶盖盖紧,她收在柜子里,便听床上的人阴阳怪气的说:“不愧是吃软饭的,连个下贱玩意的东西都收,没出息的样子,呸,真是给你们女人丢脸!” 乔桥走到床旁,低头看了看包的半个身子不能动的非莫容。 许是及时得到救治,非莫容已经没有初次见的狼狈,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但是内伤外伤加在一起,至少半个月不能动弹。 凭心而言,他长的不差,细眼微挑,挺鼻薄唇,浅浅轻笑,带出一抹独属于女尊国度男子的秀美气息,但他眼神坚韧而清傲,脊背挺直英气勃发化去了眉眼间的柔媚,多了份硬朗和不羁。况且他从来没有笑的温柔过,不是翘起一侧嘴角,笑的坏乎乎的,就是双唇抿挑,透着傲气轻视。 忽略他嫌恶的眼神,乔桥鼓着小脸,伸出尖尖的指尖恶劣的戳了戳他的腹部,看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却躲不开她的折磨,笑的欢畅。 “我就是喜欢看你想打我却又打不到我的怂样子!” 非莫容咬牙切齿,怒视她。 乔桥侧了个身,抬起小脚丫,又在他细白的纱布上印了几个脚印。 “你这个伪男丑八怪!你敢、你敢……”气的气虚无力,非莫容脸色煞白,一较劲连句整话都疼的说不出来了,心底对乔桥的恨意加深。他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把他丢在青楼这种脏地方不说,还成天不知道看顾着他,跟那些下贱的小倌们眉来眼去,都是下三烂的混账玩意! 第四章、嫑 乔桥翘着嘴皮子,笑的又甜又坏又得意,居高临下的拧了把非莫容的脸蛋,啧啧感叹,“连小倌的皮肤都比你细腻,你这个男郎算是白混了!嫌人家身份卑微,别睡人家的窝、占人家的地呀!” “乔桥!”非莫容气呼呼的喊着,胸口起伏不定,瞪着她眼睛红的快要滴血。 “打不过我吧!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乔桥摊摊手,扭着腰肢,旋身一转,关门前欠欠的欢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啊!”非莫容扬天怒吼,想杀人! 幸好此时不是待客的好时间,否则客人们绝对会以为是叶花爹爹在调新人教哪! 直到华灯初上,安静了一上午的街道像是活了过来,这是青楼的特色,申时营业,繁华喧闹到寅时,夕阳的落寞和朝霞的澎湃半分都不会错过。 乔桥不想看非莫容的死人脸,可是也不愿意看少年们浓妆艳抹讨好装柔弱的姿态,她叹口气,依着后院的门,望望天,莫名惆怅。 一道门,两个世界,外面似锦喧嚣,里面寂静孤冷。 非莫容嫌这里不好,乔桥却不这么觉得,后院安安静静的,既可以好好养伤又不怕追杀他的敌人轻易猜到藏身之所。 毕竟任谁都想不到一个清白男儿敢冒险躲在青楼,况且就那么点碎银子,住客栈没两天钱便没了,如今多好,又安全又省钱,两全其美。 乔桥撅撅嘴,最讨厌非莫容这种矫情的男人了。 可惜,她赚的那点钱只能顶房租,吃饭的话还需要非莫容出资。 要不是因为这个,她早就把他甩开了。 “怎么了,小鼻子皱的那么丑?”一只炙热的手捏了捏她的鼻梁,乔桥斜眼撇去,就势甩开了那手,软哒哒的说:“烦!” 来者是青竹楼的台柱银翘,慵懒的学着她,倚在蝶形拱门另一侧。 在女尊国,银翘的相貌不符合流行款,十八岁的少年正值当年,浓眉大眼小虎牙,眼眸深邃,少了分清秀多了分俊俏,可能就是他这份独有的野性味道,让他很受欢迎,是现在青竹楼的花魁。 一个烦字,银翘捂住胸口,露出陶醉的表情,“就喜欢乔桥的小声,听着听着心就酥了!” “少来!”她嘟嘟嘴,今天似乎没有闻到他身上杂七杂八的香气,愕然挑眉,“你没化妆?” 银翘心头一喜,摸着脸,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起来,“你发现了?” 能不发现吗? 白底妆红樱唇,把人能化成一个模样。 如今的趋势势必和乔桥的审美有所违和,她活了那么大,对男人的眼光显然已经定了型,改是改不了了,所以原谅她不能欣赏古典范妆容。 “最近觉得脂粉伤脸,你快帮我看看,脸色是不是差了很多?”银翘眉目柔软靠近一步,深邃的眼眸直直的撩着乔桥,久久凝望着她水嫩的肌肤和不点即红的唇。 乔桥仰首看向这个少年,微微蹙眉,因为挨得太近,听着他胸口越跳越快的鼓点,向后撤了半步,委婉拒绝,“不错呀!我没看出来。你不去前面吗?快去吧!别耽误你!” 银翘摇摇头,笑着,“耽误什么,不过一夜,我累了,想陪陪你!” 乔桥怔愣了一下,眉眼透出无奈和为难,让他忍俊不住想笑,小姑娘藏不住心事,是怕他会赖上她吗?他有自知之明,沦落至此哪儿还有什么奢望,不过……他舔舔牙尖,笑的狡诈,实在忍不住想逗一逗这个比男儿还要柔嫩芬芳的小姑娘,哄她到自己怀中,那该是何等的享受和欢快! “乔桥,你不觉得咱们很有缘吗?我叫银翘,你叫乔桥,桥桥翘翘,一听就像是一家人。”银翘垫着脚尖,如猫般轻巧的再次逼近乔桥,比她高半头的身高足以让他俯瞰她的娇美。指尖轻点,勾起她小小的下颌,为那份软滑的手感,享受的眯了眯眼,炙热暧昧的不容她反驳,继续开口,“乔桥,你知道我因何受欢迎吗?” 乔桥配合的摇摇头,按说小粉儿比银翘更适合这个时代的审美,偏偏有时候小粉儿争不过银翘。 “小笨蛋,自然是因为我……够厉害呀!” 乔桥目瞪口呆,望着他自得的面容,笑的连小虎牙都露了出来,深邃的大眼弯成月,媚气中透出一丝纯真。恍然大悟,她是被调戏了吧?被一个比她小的少年调戏了吧? 看她一脸顿悟的表情,银翘更得意了,诱惑道:“要试试吗?不收你钱!” 他半倚在她身旁,语气黏黏稠稠,保养得当的手似有似无的撩拨着她的面颊和细颈,在锁骨处徘徊。 “嫑~” 软糯的声线难得的坚定。 银翘面容一变,“你瞧不起我?” 十六七岁,正是自尊心强的敏感年纪,乔桥眸光闪闪,摊手,“我没有时间,我要赚钱养活自己,还要吃好多好多美食。” 想到美味,乔桥由衷的半眯起大眼,好怀念李哥的手艺,啊啊啊,好想吃他做的醋溜鲈鱼、火爆羊肉、还有独家秘制的火锅调料,越想越饿,乔桥一敲手心,决定了,晚上到夜市吃点好的,犒劳自己近来的辛苦。 她向来是行动派,说走就走。 银翘张着嘴巴眼睁睁看小姑娘嗖嗖的远去,一边走一边擦着嘴角的口水,念叨着什么鱼呀肉呀的,显然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他突然失笑,最后越笑声音越大,笑的肚子疼,弯着身子脚步不稳的走回前院繁华,回归了属于他的舞台。 如果乔桥是上班族,肯定逃不过月光族的魔咒,所以家里的钱归于她的名下,但家用却由李哥支配。 如今没人负担日用,手里掂量着支付房租外剩下的几十个铜板,便要细细斟酌一番了。 好在赤凤国国泰民安,物价并不高,正经的大酒楼她吃不起,小吃却能吃个饱。 乔桥身量小,饭量也小。 先去吃了一碗凉粉垫底,在拿一串糖葫芦开开胃,忽然闻见一股股臭香的味道。 嗯嗯,是臭豆腐,没错,就是这个味。 顺着香气,拐了几个弯,乔桥眼尖的在一堆摊贩里,瞅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健壮身影,和他旁边不起眼的臭豆腐摊。 她耸着小鼻头,一往无前的飞奔过去,几乎做到了眼里无他物,“老板,来碗臭干!” %% 改敏感字眼!!希望通过!!! 第五章、大海 老板足有一米九,走近看身材越发的粗狂,挽起的袖口露出精壮的小臂,一举一动肌肉勃发。 对比小小娇娇的乔桥,简直是一棵大树和树下的小奶猫。 可悲的是,身高差影响了声音的传输,娇娇美美的声音第一次被人忽视。 眼热的看着锅里翻滚的臭豆腐,乔桥再接再厉,跳着脚拍了下老板宽厚坚硬的肩头。 “美女来碗臭干!” 通常来说,这么壮实的,在女尊国度都是女汉子,然而,当女汉子甩着一把浓密的胡须,回头时,乔桥闭紧了嘴巴,后悔自己的莽撞,怯生生的从唇瓣里溢出来一句道歉,“对不起,我看错了,帅哥,能给我一碗臭干吗?” 少女娇羞精致的不似真人,水润大眼透着歉意还有一丝丝对美味的垂涎,让人实在不忍生恼。 赵大海摸摸脑袋,将手里满满一碗臭干递给了她,“这是新盛的,趁热吃吧!”他轻声轻语唯恐自己声音大了,惊吓住眼前这个柔弱娇俏的小姑娘。 赤凤国在衣着上并没有太过男女限制,对女子尤为宽容,只要不露点,短衣短裙不怕人看照样可以穿上街,但男子相对来说就要严谨些,下面不能露出膝盖,衣领不能低于锁骨,衣袖不能挽到大臂,倒是裙子、裤子、还是袍子没有特别的区分,只除了女款要英气,男款凸显男子的单薄温柔。 唯一的裙裤,是女子比较正装的服饰,男儿不可穿。 眼前的彪形大汉,利落的斜襟上衣和肥大的长裤,粗布粗衣,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男子气概。他虎目高鼻,轮廓深深,唇瓣和下巴藏在络腮胡里,微微一瞪眼就有股凶煞之气,是乔桥来了半个月里,第一次遇见的很男人的男人。 这也是奇事! 凤天大陆的年轻男儿最不喜欢留胡须和体毛,街上专门有打理这些的店铺,只有上了年纪的男子,才会在年迈之际为了遮挡松懈的皮肤,留着各式各样的胡须,花样繁多,精心保养。 仅凭他眉目间的神色,乔桥猜他年龄并不大,可他那一下巴连毛胡子,却在年轻男子里绝对的独树一帜。 久见少女不肯接过臭干,自知相貌丑陋的赵大海目光一暗,不好意思的把手往后躲了躲,憨笑着,“没关系,新的要出来了……” 话未说话,乔桥被他铜锣般底气十足的嗓音唤回了神,一把接过碗,吃的香甜,“谢谢,这个温度正好,谢谢老板!”好感动,嘤嘤嘤,遇到一个纯爷们,她实在受不了好好的男人一个个扭着板腰迈着小步,一举一动含羞带怯,还不如青竹楼的男郎,至少他们放的开……现在碰到一个胡须大汉,让乔桥终于没了恍惚的不真实感,快要感激流涕了。 就在这个时候,锅里新炸好的臭干转交给了另外的客人,显然这种小吃卖的很好,备货已经清空,摊位后矮小的摊主咦了一声,“大海,你那碗呢?” 乔桥一愣,歪头看了看藏在后面矮矮胖胖的女老板又仰首看了看让给她臭干的大汉,发现又是自己搞错了。这时,碗里剩下四块沾着卤水的焦黄豆腐干,她舔舔油腻腻的小嘴,扬唇一笑,真心邀请着,“你吃吗?一起?” 小姑娘的唇瓣染着油乎乎的色彩,双眸仿若涵盖着闪烁的星辰,捧着碗像是捧着什么珍馐宝物,毫不吝啬的双手奉上,等你夸奖等你抚慰,看得人眼热心暖。 赵大海腾地抿直了嘴角,面容紧绷,虎目瞬间瞪圆,凶巴巴的好似快要发怒的雄狮,害的周围的客人自动后退三步,除了那位跟他看似很熟悉的老板,无奈的摇摇头,自顾自的收拾了摊位,准备离开。 “你吃吗?”乔桥追问着,眼尖的瞄到这个凶神恶煞似的大汉耳尖发红、额间冒虚汗、神色紧张,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粗狂凶猛的外表、憨厚羞涩的性子,配上高塔般结实的身材,绝对的反差萌! 她好笑的捧着碗往他身前靠了靠,“本来是你的,让我占了,我出一半钱,别嫌弃!” 娇娇糯糯的声音恍若猫儿在撒娇耍赖,比起那些刻意而为的男儿要多了几许的纯真和魅惑。 “不,不,不嫌弃!”紧张到粗声粗气,赵大海哆哆嗦嗦的接过快要擦到他胸膛的碗,仔细小心的不让自己粗大的手指碰触到碗下那一双白玉般完美无瑕的小嫩手,他握住竹签,头颅扎低,食不知味的将豆腐干往嘴里送,不敢多看眼前的小姑娘一眼,深怕自己冒犯了她。 等到吃完,赵大海才想着抬头送空碗,而面前的位置空无一人,早已失去了小姑娘的踪迹,只留下十个铜板孤零零的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梦。 娇娇白白的小女郎,没有怕他,没有用异样鄙视的目光挑剔的打量他,赵大海第一次心跳加速,他捂住胸口,呆呆的望着小女郎出现的方向,直到所有摊位收摊,剩下空荡荡的街道和他胡杨般健硕稳重的身姿。 此时的乔桥已从后院小门溜进了青竹楼里。 她穿过中堂,闲闲散散的漫步其中,耳边是楼前人声鼎沸的喧哗,眼里是后院孤月高挂的清幽,伴着脚下曼妙人影倒不显无聊。 心大的姑娘向来会自己哄着自己玩。 冲鼻的酒香绕着淡淡胭脂味,随着一抹披着轻纱的身影靠近渐渐浓郁起来。 银翘用纤长的指尖点着一侧脸颊,醉酒的眩晕让他忍不住不停的围着乔桥打转,像个想要靠近主人又怕被主人排斥在外的小狗,就差摆尾巴了。 “你喝醉了!”乔桥捂住鼻子,小眉头微蹙,“臭!” 成心拦在后院小门处阻止某人逃跑的银翘停下脚步,扯着长长的水袖闻了闻,指尖展去她眉间褶皱,嗔怪,“小骗子,这是熟客赏的从海外过来的香脂,哪里臭!” “酒臭味!” “是吗?很臭?”银翘迟疑了,双手捧在嘴边,很在意的呼了呼气,最后眼神迷离的赞同,“是有些味道,乔桥你尝尝,酒味掺杂着香脂,不难闻!” 乔桥鼓脸,“好没道理,都知道自己有味了还叫我尝,美得你!” 第六章、软骨头 指尖忍不住戳了戳她娇嫩嫩的小脸,翘翘笑的开怀,“哎哟喂,就是好想欺负乔桥哪……”他俯下身,炙热的呼吸在她的耳廓徘徊,带着丝丝酒香气息,诱惑人心,“欺负的乔桥,让乔桥从里到外全是……” 没事犯什么病! 乔桥翻白眼,一根指头点着他平滑的额头,使劲一推。 晕乎乎的银翘脚步一顿,差点直接仰过去。而此时,一双手从后面抄住了他,把他身体往旁边一带,露出那人五官平淡的脸庞和魁梧的身板。 “小姐,您怎么来着后院了?”闻着一股比他还要浓臭的酒味,银翘一下子醒了神,双手拉着女客的衣袖,眨眨眼,“来,奴家带您去前院,前院比这里可好玩多了呢!” 那女人抬手避开了他的拉扯,大步迈进,脚下却踉踉跄跄的靠近了不远处的乔桥,因醉酒而迷离的眼底毫不掩饰的划过惊艳,语气都放柔了不少,“你可是青竹楼新来的小倌?新(初)婚夜卖了吗?何时出台?”说着,一手伸出,想要扣住乔桥的脸庞细细看去,酒气熏天质疑着,“莫不是我喝醉了,看到了小仙郎!?” 小仙郎?什么鬼? 乔桥一阵恶寒,自动躲开了女客失礼的大手。 银翘也不干了,他可以调戏乔桥,别的人全都死开。 他立刻跑了过来,身子如蛇般缠在了女客的身侧,一双细白的手很有技巧的掠过女客的唇瓣和耳廓,声音故意缠缠绵绵,“她可不是青竹楼的,您来看奴家,奴家可比她有风情!” “屁!”女客显然急了,一把推开挡住小仙郎的银翘,笑容猥琐的双臂一展,一言不合就开抱,“过来吧宝贝!” 我去,有变态! 乔桥的小脸一下子变了颜色,步伐敏捷的从女客的腋下钻了过去,可这人不依不饶,跟扑蝶似的认准了目标。 银翘怎么拦都拦不住,对方五大三粗的,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拨棱到一边,气的他眼都红了。唯恐乔桥吃了亏受了辱,他往地上左右看了一圈,心急如焚的抄起一块石头,咬着牙就要往女客的头上击去。 四处跑的乔桥自然看清了他的动作,当即傻眼了。 凤天大陆不光是女尊为主,更是因为女人比男人要少一些,所以女人尊贵无比,男人是不能随意伤害女人的,像银翘这种地位最下等级的小倌,一旦故意伤了女客,等待他的结局必死无疑。 好在银翘动手时,松葵及时出现,握住他的胳臂把石头抠了下来,恨铁不成钢的使劲拧了他大臂一下。 “贵客,您是怎么了?奴家在这儿呀?”松葵学着乔桥的调调,藏身在后面的一小撮青竹后,身形似隐非隐。 那女人乍一回头,乔桥赶忙身子一矮,找个阴暗的角落蹲了下去。 “宝贝,你怎么跑到那儿去了!哈哈!”女人奇怪的摸摸脑袋,一时觉得不对劲,视线迷顿,也分辨不出藏在竹林的身影是不是心心念念的小仙郎。 一见她要回头,银翘赶紧迎了过去,半抱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拖到松葵的身旁,鼻音渐浓带着娇媚,“贵客呀!您不能只要他不要奴家,奴家想跟哥哥一起侍候您,您可要试上一试……” 话音渐低,不知银翘说了什么,那女人轰然大笑,大手还捏了把他的腰。另一边松葵也迎上,抱住她另一侧的胳臂,附耳在女人耳畔窃窃私语。 两人同时在背后朝乔桥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乔桥哪里敢耽误,迈着两条腿嗖嗖跑回了后院。要不是变态有意无意的拦在过道的门廊,她早就冲回屋了好不。 捂住胸口,喘息不定。 “终于野回来了!”床畔,某人咬牙切齿,恨的脸都红了。 乔桥抿抿嘴,垫了块布,熟练的把床下的尿壶拎了上来,递给非莫容。 非莫容闭闭眼,把那股子羞恼之意强压下去,吼着,“小爷不是尿频。” “那我去哪儿跟你有关系吗?”乔桥可不是没脾气的女人,她单手插着腰,直接把尿壶捅到他怀里,掐着小嫩声凶巴巴的指责,“我又不是你的小厮,房费你我分摊,饭钱我也马上赚回来了,你这人还是我辛辛苦苦扛回来救回来的,你至于成天对我横鼻子竖眼睛的挑剔吗?有病吧!我怎么赚钱用什么方式赚钱是我自己的事,跟你何干?” 嫌弃的推开夜壶,非莫容轻蔑的反驳,“是你救的吗?一多半是我自己走回来的。你一个大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也就算了。赚不了几个铜板,还是靠给那不是玩意的玩意洗那肮脏之物,出息的你!好意思提!”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提着一口气,从没见过这么无礼的男人,“我靠我的双手赚钱,要是我家父母我家李哥知道绝对会对我刮目相看!” 眼见她涨红着脸铁了心的跟他叫板,他的脾气越发不顺起来。这混账女人跟小倌们成天勾勾搭搭的,连他这么一个男人都照顾不好,还提什么子虚乌有的李哥,太可笑了!“那让他们看呀?过来看呀?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软骨头,有没有父母还单说呢!李哥?呵,你们村头李家养的猪吧!你这种没用的女人,有男人看重才是稀奇!” 乔桥这下连气也不气了,直接拎着尿壶歪了下去。 黄橙橙的腥臊尿液从天而降,非莫容瞪大眼,往旁边一侧,却扭疼了伤口,溅湿了一后背。 “啊!我要杀了你!” 乔桥捏住鼻子,把夜壶往地上一放,冲他做了个鬼脸,抱着软榻上的枕被扭头去了门外。 反正今天天好,她可以睡在长廊里,不想跟那个蛇精病男人面对面。 “滚!滚远点!” 关了门还能听见屋里愤怒发狂的嘶吼震天响。 活该,病弱就该有病弱的样子,嚣张有用,他还怕什么杀手追杀!讨厌的男人,欺软怕硬! 夜落星河。 青竹楼的繁华快要散场,只能隐约听到从前楼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暧昧声音。 可能是乔桥滚的太远,当非莫容忍不住到处喊人时,无一人回应。 他恨得牙齿都快磨光了,开始还往床下伸着手想要够到远离床榻的夜壶,可越够不到越急,到最后小腹处涨的生疼。 第七章、羞愤 一夜恍惚,整个精壮的身体绷的紧紧的,唯恐一时不注意松懈了下关,放水在床上。 要知道自打懂事以来,非莫容就再也没有尿过床了。 “该死的乔桥,等着的,等着小爷痊愈了!”这句话是支持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就听窗外,滴啦滴啦,渐渐下起了毛毛小雨。 熬的青白的脸庞挂上喜色,那死丫头被淋了雨一定会回屋。 可是没等她回来,门外的雨淅淅沥沥的开始连绵不绝,哗哗的,打在屋檐碎在地面,很像是……很像是…… 细长的双眸陡然一瞪,眼底顷刻划过一抹舒心,随之非莫容浑身僵直,脸色铁青铁青的…… “差点被淋到。”乔桥一边嘟囔一边推门,捋着头发,用挂在软榻上的干净软布擦了擦湿的地方,转身,被一双瞪得红通通近似崩溃的眼吓了一跳。 她拍拍饱满的肉包子,懒得搭理他。 “过来!”非莫容神色莫名难辨,语气轻轻,带着一股蛊惑的味道。 “我才不!”乔桥很有骨气的翻白眼。 他细细看着她那双水润柔媚却清澈干净的大眼和眼底淡淡的疲惫,便笃定她同样没有睡好,语气更是放柔了几分,“我有事跟你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还有些银票,请你帮我请个小厮,如何?” “真的?”乔桥眼一亮,她本来就不擅长照顾别人,还是个挑三拣四非常难伺候的家伙。 她嗖的窜过来,嘟嘟嘴,唠叨着,“你要早说有钱多好,也不至于咱们两个人都不适应。” 非莫容垂下眸,遮去轻蔑的目光,作势往外衫处掏去,那手却一把扣住乔桥的细腰往床上一带。 “啊!” 乔桥的脸直接磕在湿乎乎的床中间,扑鼻一股子骚腥味沾湿了面颊。她抬头看着笑的正欢的男人,眼眶发红,嗷的一声发狠的扑了过去,把脸上衣领上蹭到的湿濡全抹在了他的脸庞嘴角。 一股不同于男子的清香和柔软堵在唇边面颊,水水的嫩嫩的,非莫容呆愣了半天直到感觉呼吸不顺方才啊的一声,推开了趴在身上的人。 “你……你……你……”指尖颤颤,他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的情绪,羞恼愤然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贴近女子的悸动心跳,混成一团,让他对乔桥越发的怨怼不满起来。 “说话不利落口痴也就算了,还尿床,你羞不羞!”怒不可遏的乔桥往他身上啐了一口,走到窗边,用雨水洗了把脸,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恶心。 难得的非莫容没有废话,侧过身,十七八岁的少年埋着头不言不语,一身萧凉。 乔桥鼓鼓脸,叹口气。 虽然这小子嘴巴太坏太刻薄,可他年纪比她小,而且她也没让他占了便宜不是。 劝着自己,乔桥找了个好说话的小厮,帮着非莫容换了身衣服和床被。 想着自己没剩多少的铜板,乔桥扁扁嘴,最终掏出来偷偷递给了小厮。 小厮笑弯眼冲她摇摇头,又比了比一直置气的非莫容,指尖一捻,意思是有人已经给了。 乔桥收了铜板点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 她知道非莫容肯定不止那几两碎银子,可钱是人家的,愿意多出少出,她都管不着,况且女尊国的男儿有点私房钱不容易,看他那样,往后也是难嫁的,没谱钱用一点少一点。 难嫁的非莫容一张大红脸,用余光偷瞄了眼乔桥,一见乔桥和小厮正眉来眼去,偏细的剑眉微蹙,轻蔑又赌气的呲呲牙,盖被、睡觉。 夏末天热,雨水丰盈。 一天一夜后,雨才停。 软榻对于乔桥的身高刚刚好,她伸了个懒腰,大眼迷糊糊的望向窗外,看见面容温柔的松葵冲她招招手,立刻从软榻上跳起。 听到动静,非莫容双拳握着被单,抿紧唇,想要说什么,又戈然而止。 懵懂中,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和乔桥有过深的接触了,哪怕是厌恶她不上进,也是他自己的事,跟她无关。可是每次看她风风火火的出入青竹楼,忽略他这个大活人和小倌们打情骂俏,他的一颗心就像是经受了百般揉搓和屈辱,那层复杂的情绪便化为了浓浓的恨。 他非莫容是谁! 怎能屈尊降贵的待在这种下三滥的地方,太恶心人了! 偏偏他又无法忽视她的所作所为,目光会情不自禁的随着她转动,这种感知让非莫容很是恐慌和忐忑。 不能这样下去了,绝不能这样下去!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但那双凤眸却忍不住的注视着她摇曳的身姿,直到她渐渐消失在院门口。 “又哪儿浪张去了!”银牙咬碎,他赌气的将脑袋埋进了薄被里。 乔桥可并没有到处招蜂引蝶,而是堂堂正正的去看热闹。 松葵握着那只软嫩嫩的小手,脚步慢哒哒的往青竹楼外的大街处走去,两手相交,带着微潮的湿度。 避免滑开,他又紧了紧,扭头望了眼双眸泛着好奇之色的小女郎,心头软了软,嘱咐着,“乔桥藏在一侧,莫要被那些不正经的客人发现。” 乔桥乖巧的点了下头,粉红的小脸蛋透着兴奋,进一步的拽住松葵的胳膊,摇了两下,娇娇的问,“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事呀!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松葵被她摇的笑眯了眼,这么可人疼的小娇娇要是常伴身边才叫好呢!可惜了,这个地方总归不是好待的。 他强忍着没有泄密,又怜她心急,不在特意的放慢脚步,没一会儿,两人来到了青竹楼的大门处。 “躲着。”揉了下她软软的发顶,他将人藏在了门口两侧的矮木丛下,不缓不慢的走了出去。 门外火热喧闹。 乔桥一歪头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大街上躺着个浑身狼藉、只着个底裤的粗笨女人,她面色发青,双腿瑟瑟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脱力而至。 围在周围看热闹的都是过来人,一眼就明白这女人是宿在青楼楚馆,昼夜玩到身子不中用了。 耻笑声源源不断。 那女子闭着眼,显然羞愤的想死! 乔桥看着眼熟,忽然想起夜里那醉醺醺的女客,恍然大悟! 第八章、报仇 银翘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身俏丽的粉沙薄衣站在小楼门口,嫌弃的抖落着一包粗布衣裳,娇俏的嗓音委屈巴巴的喊着,“哥哥、姐姐快来看看,这女子来咱们青竹楼居然不带钱。她还是个心大贪嘴的,当下便点了奴家和松葵哥哥两个当红的郎君。春宵未眠肆意无度,若是身子健硕有点本事,能哄得我们兄弟开心,我们也就认了!偏偏是个不中用的,这贪食贪的,也不怕去了她一条命!” 众人哄堂大笑。 还有什么比女人不中用更耻辱的,至少躺在地上的那位脸色又白又红,再也顾不得什么,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双腿打着颤,连包裹都不要了,捂住脸七倒八歪的跑出了人群。 叶花爹爹啐了一声,骂道:“晦气!”转身安慰似的拍了拍松葵和银翘的胳膊,认命的叹气,“得了,就算是她陪了你俩一场,散了吧!散了吧!” 叶花的话更是让人啼笑皆非。 反正银翘很是嫌弃的撇着嘴,那傲娇的小模样惹得看热闹的女人们差点狼叫,“就她那样,呵!”哼完,他扭身进了院,一歪头,看见了蹲在矮木丛里捶打着腿的小女郎,满脸的轻蔑立刻转变,扬笑着走过去,挨着她蹲了下来。 “怎么,腿麻了?” 乔桥苦恼的蹙着小眉头,扁嘴嗯了嗯。 “笨乔桥!” 纤细的指尖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当然,拽也不是随便拽的,直接把软哒哒的白面团小姑娘扯回了自己的怀里。 银翘笑的美滋滋的,托着那抹比他更纤细柔嫩的小蛮腰,一垂眸就能看到那张粉白的小脸和鼓鼓的肉包子。 “我可全是为了替乔桥报那晚的折辱之仇,得罪了客人呢!”他掩下渐重的鼻息,没敢放纵自己继续看下去,真怕自己会失控的做出失礼之事,哈哈,到时叶花爹爹和松葵会联手弄死他吧! 乔桥马上举着拇指,无声的大赞。 “所以说我厉害着呢!”银翘立刻自卖自夸,顺杆往上爬,“要不乔桥亲我一下,做为奖励!” 走进来的叶花斜了他一眼,警告意味深深的,“别胡闹!快些回去休息,晚上还要侍客!” 乔桥也拒绝的想要挣脱开银翘越来越火热的怀抱,可她被养娇惯了,力道自然不如天天‘有氧运动‘的男郎,扭得差点把银翘的火烧的更旺了。 他单手随意的摆了摆,那意思是我知道了,快走快走,气的叶花瞪他一眼,懒得管他。 倒是后进来的松葵,把院门一关,走过来粗手粗脚的分开了两人。 当然粗只是针对银翘,至于乔桥则被他保护在怀中。 松葵不是没有脾气,他斜眼睨着同楼‘兄弟’,鼻子哼出一声,“玩火自焚这词你总该懂吧!”说完,拽着乔桥去了后院,不在搭理他。 “呸!都当自己是活圣人了!”银翘笑骂着,火彩绽放的双眸却隐约透着寂寥,拢了拢宽幅袖口,扭着身子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段插曲乔桥并未太介怀却心中感激银翘和松葵的一番好意。小倌有小倌的处事手法,虽折辱了那女客却没有暴露她的姓名身份,要知道青楼这种地方是探听秘密的最好之处,客人喝的晕乎乎的,三言两语便能套出话。 她性子娇软了些并非小白,松葵和银翘不用她操心,反倒是她自己…… 摸了摸饿的有点扁的肚子,乔桥嘟嘟嘴,别过头咬口干巴巴的咸菜啃着自己的干馒头,另一旁支着身子的非莫容故意慢条斯理的挑着一筷子肉,在满屋子菜香中悠悠放入口,“啧!八宝斋的一口酥香肉做的就是好!” 额间束着银蟒额带的少年气色已恢复到原先的精神奕奕,上挑的狭长眸子冷傲却多情,红唇偏薄翘着轻蔑的弧度,斜睨啃馒头的少女,细长带着薄茧的指尖敲打着面前的小榻桌几。 桌几上摆着精细的两荤两素一道汤,按说一人吃不了,而恰恰他让小厮买了两人份。 至于乔桥早先提到的餐食分开这一说辞原本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明明没有银钱,又没用的很,他可不信她会有这种放弃食白食的念头,不过借此打击她一番倒是美的很,省的她没事到处浪张,不懂得礼义廉耻。 只是让非莫容没想到的是,自始至终,乔桥愣是连第二眼都没瞧过他,乖乖的窝在软榻吃着一文钱的馒头。她胃口素来不大,平时顶多半个馒头一盘菜的量,今天一个馒头全都啃进了肚,也没有开口吱一声。 箸筷无心中搅乱了几盘子菜,非莫容挑眉冷笑着,故意挑挑拣拣放慢速度,看她能出息多久。 乔桥家境尚可,自小吃过见过,该懂分寸时半分不会冒进,非莫容的小心思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她打定主意和这家伙分开算账,就不会在贪图他那一点点美味。 不过,真的好想吃肉呀! 不止是银翘和松葵见她缺嘴闹的软哒哒没了好气色,便是素来被小倌们暗骂无情的叶花爹爹也见不得她那蔫头耷脑的小模样,多次邀她一同进餐都被委婉的拒绝。 乔桥不是为了可笑的自尊心,而是她明白没有人依靠的时候只能靠自己,情面这玩意用一次两次可以,次次用就该惹人厌烦了。 当然,在有人可依靠时,乔桥向来卖的了萌、暖的了榻,从来不伪装成独立自主扛的了煤气罐打得过小流氓的女汉子! 青竹楼上上下下都知道楼里的小女郎三餐朴素,连厨房这种忙到脚跟打转的爹爹们也有所耳闻。 一日抽空,乔桥蹦蹦跳跳的来到厨房,主事的王爹爹将咸菜碟放到她手中打趣道:“怎么这么高兴,是找到什么赚钱的活计了吗?” 乔桥脸色一暗,娇嗔嗔的摇摇头,“我字写不好,不会算盘,账房不肯收我。” 憨厚的王爹爹在众帮工指责的目光下,讪笑两声,打了下嘴巴,“看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乔桥呀!别灰心,你长得这么好,早晚有出头之日的!” 厨房众人翻了个白眼,女郎长得好是重要,但是有钱有势更重要,这话简直往人心窝里扎,好在乔桥宽容,但凡小气的,绝对会吃了心、恨上他。 第九章、丑八怪 许是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王爹爹哎呀一声赶紧转移话题,扭身从锅里捞出一颗热气腾腾的白煮蛋,放到她手心,“这是早上菜市场多送的一颗鸡蛋,你叶花爹爹不记账的,喏,你要是原谅爹爹不会说话就把这颗鸡蛋吃了!” 乔桥握着鸡蛋,抿直的小嘴勾起娇俏的弧度,甜甜的笑着接了过来,“爹爹们最好了!” 小女郎笑的眉眼弯弯,说不出的喜人纯粹,让长期混迹在厨房乌烟瘴气的几个男人立刻心情舒畅,连连摆手,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双手奉上,可惜,他们知道小女郎有几分骨气,自是不能像是逗猫逗狗般无礼而为。 乔桥心中很高兴,当然不是为了一颗白来的鸡蛋,她边欢快的敲着蛋壳,边大眼扑棱棱的望向王爹爹,“我想去市场买点菜,王爹爹能抽空教我生火吗?” 虽然乔桥连饭都不会做,氮素,目前要先学着生火才能谈及后续,她打算买来一些食材自己做,至少荤素搭配别亏了营养。 王爹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看着小姑娘满是期盼的水润眼神,心中不免放软,“生啥火,买了菜爹爹直接帮你做出来。”他擦干净手,扯着小姑娘的衣袖到一旁悄声嘱咐:“供给咱们楼里的菜好是好,价格却高,你去挨着城门口的凌阳街,那边全是农户一早挑菜来卖的,市场虽小却成了规模,又新鲜又便宜。若是去晚了也不怕,有剩下的菜,蔫是蔫了些,但是价格还要更便宜的。” 乔桥双眸通亮,嘴甜的道谢,“谢谢王爹爹,我这就去。” 青竹馆离着凌阳街不远,走路的话也需小半个时辰,路上把鸡蛋吃了,馒头一点点的掰着送进嘴里。 有食无肉,对于乔桥实在是痛苦,好在叫卖声近在咫尺。 说是小市场,其实一条街皆是摊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还有卖做好的小食,飘香四溢,吸引腹中扁扁的来客们。 乔桥看了眼,大多是手擀面、烧饼等饱腹的干粮,刚啃完馒头实在没有兴趣,她索性直奔菜摊。 洛北城四季如春物资富饶,蔬菜种类比她想象的要多,挑挑拣拣买了些耐放的菜,手头只剩下二十个铜板,她为难的颠了颠钱袋,看着不远处的肉摊实在是不舍得放弃。 她咬咬唇,仍然克制不住走了过去,偷偷听了下一个要买肉多婆婆询价。 一条肥瘦相间的肉要十五个铜板一斤。 单买瘦肉则十四个铜板,肥肉十六个铜板。 对于乔桥来说,实在是不便宜。 嘴巴扁了扁,想吃。 走过去,糯糯的问着,“老板,我可以买半斤瘦肉,二两肥肉吗?”肥肉可以熬油,二两太少了,所以乔桥自己都不好意思问出口。 肉摊粗陋,像是临时的铺子,挂在上面的肉本就不多了,好多还是了乱七八糟的内脏。 “老板不可以吗?”没听到回音,乔桥歪头,从肉摊外往里望去,这一看正对上一双又惊又喜的溜圆虎目。 高大的身材如铁塔竖立,青衣短褂长裤,干净利落,衣袖挽到小臂,露出被晒的古铜色结实的肌肉,满下巴的络腮胡子遮住了表情,深眸睁大,不言不语,显得有点凶神恶煞,看起来像是森林里突然冒出来皮糙肉厚的暴力凶兽,瞬间让路过的一个小童被吓的哇哇大哭。 “娘,娘,呜哇丑八怪!娘我害怕,呜……” 四五岁的小童娇脆的啼音顷刻令赵大海回了神,他下意识把脸侧开,避免继续吓到孩子,眼神在扫过呆愣望着他的小姑娘时,黯然失色。 小童的娘一把抱起孩子,尴尬的训道,“不许这么说那个大伯,没礼貌。”说完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大伯? 乔桥嘴角一抽,眼前的男儿魁梧威猛、英姿勃发、浑身生机勃勃的,哪里像大伯了。 她已然认出,此人便是让了她半碗臭干的那个不善言辞的好心汉子,见他自卑的垂眸避开所有嘲讽的视线,一张粗狂却耐看的脸庞黯然无色,挠了挠脸颊,轻轻开口:“这位小哥,那个……那个……” 软糯好听的声音拂过耳膜,本来在小姑娘面前深觉难堪的赵大海忽觉精神一震,掩去种种对自己相貌的伤怀,虎目含着温柔,期望中带着忐忑的看向了她。 乔桥哪里会安慰人,那个了半天,喃喃的来了句,“肉能便宜点么?” 小姑娘一脸窘态,不好意思的羞红了娇俏的面颊,虽然没有认出他,赵大海仍是没感到任何失望,甚至心情极快的好转起来,直接将位置最好且仅剩半扇的排骨肉麻利的拴上麻绳,递给了小姑娘,“这些……二十二个铜板。” 乔桥打量了一下,这么一大块小三斤了足够吃两顿的了,可惜,她摸着钱袋难以割舍的摇摇头,“抱歉,我买不起。” 赵大海愣了愣,小姑娘衣裙艳丽,鹅黄丝纱的料子算不上最好,款式却是普通农户鲜少会穿的,可他打眼一瞅她细腰间扁扁的钱袋,顿时明白了,收回手,拎起案台上的剔骨刀将排骨一分为二,重新拴好将偏大的一块递了过去,“十个铜板。” 乔桥自然明白肉铺老板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优惠,赶忙取出铜板,送到他的大手上,拎过排骨感谢的笑了笑。 她的指尖热乎乎的,带着微湿的触感,纤小软嫩的手指与他黝黑粗糙的大手成了鲜明的对比……赵大海心跳如鼓,拘谨的收回手臂,手心攥成拳头,勉强压制住过于活跃的心跳。 乔桥自然没有察觉出老板的异样,转身前,眼角无意中扫到角落里随意堆放的下水,想起老板的慷慨和友善,提示着,“其实那些也能做些美味……” 正说着,有人过来买肉,乔桥识趣的闭上嘴,看向半垂眸似乎不太愿意和她闲聊的老板,依然甜笑着道别,“谢谢,下次见!” “下……下次见!”赵大海不敢抬眸,唯恐自己的眼神透露出某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赶忙招呼着新来的客人,眼角却偷偷瞄向远去的窈窕身影,恋恋不舍。 “老板,一斤排骨肉!” “好嘞!” 第十章、茶馆奇葩 乔桥倒是颇有自立的骨气,偏偏从小她没做过家务,现代社会便利的煤气灶可能上手即会,可古代这种土灶实在不是一两次便能轻易掌握的。 楼里客人繁多,只要开火就没有闲着的时候,想学烧火还真不是好时机。她也没办法厚着脸皮硬是让王爹爹停下手头活计教她烧火,所幸叶花爹爹早就猜出她的难处,示意帮厨的小厮在闲暇时可以帮乔桥开小灶。当然,每顿饭需要给小厮一到两个铜板算作额外的工费。 乔桥和小厮都很满意。 她的时间基本上固定下来,一大早去买菜,顺道在路上看看有什么招工的好机会,下午则帮着后厨刷碗,晚间洗小衣,严格算下来一天也能赚大致几十一百个铜板不等,除去日常开销,手里还能留下十几钱。 要是做龟妇一类的工作其实更赚钱,但是乔桥有她自己的底线,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也不忍看着这些对她多加照顾的男郎们强颜欢笑、陪酒作乐,况且她对钱财并不看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赚多赚少越发的无所谓。 她是无所谓,成天晃晃悠悠心无大志,可有一人偏偏恨的心中发痒。 非莫容每天看见乔桥都是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两个人从没有好言好语的多说过半句话,有几次如果不是非莫容不能乱动弹,乔桥相信,他绝对会蹦下床狠狠的揍她一顿一解怒火。 乔桥烦死他了,生生啃了十几天的馒头,攒下一百个铜板丢到床边。 “以前的房钱还你!” 非莫容正在慢哒哒的喝银耳羹,动作矜持优雅。自从乔桥分开和他用餐,他便一日吃的比一日好,尤其是乔桥闲散在屋中不出门的时候。 所以当铜板零散的落在周身时,他冷哼着把蛊碟摔到矮几上,冷嘲热讽,“赚几个臭钱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玩意了吗?丢人!” 乔桥轻描淡写的瞥了瞥他,“鼻子有问题吧!你闻闻哪个铜板是臭的!” “呵!”非莫容最恨这女人对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从她的眼底看到惊赞和异样。她可以由衷而发的夸奖那些下贱女支子的美貌云云,却从不肯与他多说半个字。 非莫容倒不是真的在乎乔桥的看法,只是在京城脚下有多少高门闺秀、权臣女子都巴不得得到他的青睐,无论他是如何的嘲骂冷讥,她们亦是没皮没脸的凑过来讨好他,两厢一对比,自然一穷二白的乔桥发自内心的漠视和反击将他的自尊心打击的体无完肤。 被捧惯了的人,绝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 所以非莫容是真的恨上了乔桥。 可惜,乔桥一点儿都不在乎。 跟非莫容彻底没了瓜葛是她穿越以来最开心的事,她是随遇而安,但不代表好欺负。 因为龟妇的房挤满了人,两人又是‘姐妹’相称,乔桥不好意思找叶花爹爹单要一间房间,她那点琐碎铜板,也就值半张软塌。 好在只是每晚休息的地方,她不挑剔。 况且她总在小倌面前晃荡,搞得人心浮动,叶花爹爹暂时不会说什么,长期以往,难保没有一两个生了其他心思扰了楼里的秩序,比如……银翘。 乔桥不是多想的性子,那天无意中却听到松葵对银翘的一番劝解。 她倒不认为银翘对她心生妄想,银翘见多了女人,越发的玩世不恭,一颗心其实比谁都拎的清,早没了情情爱爱的冲动。可显然连思想最纯澈的松葵都误会了,叶花爹爹会不会也因此产生了不满。 所以除了干活外,乔桥尽可能的不呆在楼里,避免跟小倌们近距离相处搞出什么不清不楚的话柄。 叶花爹爹倒是满意于小姑娘的乖巧懂事,私底下补贴了她不少好东西。偏偏非莫容却更是误会重重,每天等到晚归的乔桥恨不得把自己所有能骂的都骂了。 乔桥也气,可她一天劳累,实在没力气搭理他,把耳朵塞上,不理会越骂越火大的少年,没一会儿睡的香甜。 过了好几天,乔桥终于又攒了些铜板,跟叶花爹爹请了一天假,一大早来到小市场,准备找个茶馆,听一听有关这世界的奇闻异事,万一能找到回现代的路是再好不过了。 事情也巧,她刚进了小茶馆,便听到拐角竹帘遮住的半扇茶位里传出一女子骂骂咧咧的叫喊声,刺耳又难听。 乔桥撇着嘴巴环视一周,发觉茶馆里的人比较少,大多是三人成行,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岁数大的男子带着两个羞答答的少年少女,保媒拉纤的模样像极了约在咖啡馆的相亲男女。 只是此时充满茶香幽幽的清雅馆里被女人叫嚣的声音破坏了应有的清宁,她脚步顿了顿,却见茶博士讪笑的迎了过来,伴着低低的道歉,让本来有了一丝退意的乔桥无奈的彻底甩步而入。 某个客位上刺耳的嗓音也清晰的侵入耳膜中。 “你当你是什么玩意?去你爹的,老娘娶你,是可怜你,瞧瞧你长的,粗头粗脑,年纪还大!老娘提点要求,你特爹还好意思拒绝!” 这完全是渣女的节奏呀! 乔桥撇撇嘴,嫁她还不如一辈子单身狗呢! “老娘貌美如花,多少俊美小哥追在屁股后面。娶你不知道要被多少邻里亲戚笑话!你一个男人开点正经店面也就算了,如今老娘不嫌弃你,你还拿上糖了!不答应老娘的条件,没有一百两,别想让老娘娶你!” 实在是没见识过这么自信的渣女,还是企图娶男人发家致富的,乔桥脚步一动,往前走了两位,脑袋稍稍一歪,瞬间倒吸一口气。 头戴红花,眼浊面丑,坐在里面嗓音刺耳的女人至少四十岁了。 她满脸褶子,瘦巴巴黑乎乎的像个小老太太,到底是谁给她勇气敢自称貌美如花……就算女郎少见的世界,她这副尊荣也绝称不上好看! 满脸自负的小老太太吊梢着一双小小的眼睛,恨不得拿鼻孔看人,各种鄙视不言而喻,“你一个杀猪的,煞气那么重,谁敢娶你!你以为老娘是图你那个小铺子?老娘是帮你忙!” 乔桥直接撇嘴,要是那男子真的认了这门亲,也是奇葩! 她眼神微挑,看向坐在竹帘前面遮住身形的男子,顿时停下脚步,惊诧的张开了嘴巴。 第十一章、弄巧成拙 察觉到有人停留,任人评价的男子微微抬起面无表情的粗狂脸庞,那张脸依然被浓密的胡须遮盖,遮去了他所有的情绪。 双双对视,他木讷般毫无波动的眼底立刻涌上了说不出的沮丧和颓废,像是受到莫大的惊吓,高大魁梧的身躯陡然缩成了一团,窘迫到前面有洞的话能马上钻进去。 赵大海从没有这么悔恨过。 耳旁碎碎叨叨的侮辱之言已经远去,脑海里的画面只剩下那个睁圆眼张着润湿小嘴的小姑娘呆呆的注视着他。 如果说之前他满身的不耐烦和应付,而今,赵大海只想掀桌遮面跑出去。 可惜坐在里侧的他,离过道还隔着一个在那闲闲嗑瓜子的矮胖媒公,没有飞天遁地逃离这里的本事。 羞愧、自卑和一丝丝绝望在小姑娘慢慢合上嘴时一起涌了出来,他垂着眸,尽可能避开她的目光。 “哈,你躲什么躲,瞧瞧,还不好意思了!”媒公出声调侃,冲小老太太挤挤眼卖弄着风骚,“别看赵郎长的不好,但是铺子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人,赚了不少嫁妆呢!您娶他可真不亏!再者说,您家里那几位年岁不小了,想来屋里屋外总有伺候不周全的地方,您说是吧!” “瞧你说的!他丑就算了,以后铺子也别管了,他是最小的,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给老大老二他们做饭。”说着,小老太太伸出手,一脸色眯眯,企图揉一把男人那让她早就垂涎欲滴的大臂肌肉,嘴里还轻浮的说:“也就仗着年轻有把力气,要不然,老娘才懒得搭理你!” 这么直白的轻浮言词,让在场相亲的男男女女瞬间红了面颊,而他们的媒公则轻蔑的瞥了眼作为主角的丑陋男儿。 赵大海脸色发黑,怒火上头,咔吧一声,杯子被捏出了纹路。 小老太太的手一僵,随即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抹猥琐的窃笑,这力气,啧啧,想来某些事上也是个厉害的! 所幸她还是有所顾忌,那手下意识的没敢落到他结实的大臂处。 乔桥终于听不下去了,低头看了眼表情隐忍的男子,想起那半份臭干和一大块肉的恩情,上前两步,直接夸张叫着,“呀,这不是赵公子吗?上次多谢你出手相助!亏了你好心方才解了我的难题,像赵公子这么和善、贤惠充满男人味的男郎,也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美娇娘!” 虽然是突然插嘴,但乔桥声软音糯,语气充满了对男子的崇拜,立刻吸引了媒公和小老太太的注意力。 乔桥今儿穿着一件粉裙蝶衫衣着甚是俏丽,那一身软绵绵的白皙肉骨配上那令人魂牵梦绕的嗓音,简直是锦上添花。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妖媚美人,但也有种勾人魂魄逗人心痒的美。 媒公眼一亮,立刻嗅到了银子的味道,站起身追问着,“这是哪家小女郎,可婚配否?若是有中意的门户,别忘了找我孙媒公,我保的媒那是一等一的好!” 小老太太绷紧脸,以一种捉奸妇的眼神戒备的来回的打量着赵大海和乔桥,尤其是发现媒公那跟看见肥肉恨不得飞扑过去的表情时,更是心里不舒服的哼了一声。 像是被抚慰了一般,赵大海有些呆滞有些雀跃,明知小姑娘是为他解围才好心称赞他,羞臊和尴尬略渐消散,却克制不住自己一颗心砰砰乱颤失了分寸。 乔桥看着目瞪口呆的男人有些着急,暗中拼命朝他打眼神,她不知道赵大海的心思,只是单纯想替他打抱不平,并不愿意破坏人家的亲事。 “哎呀,你这小女郎好无礼,怎么不回答人家哪?”媒公装作不满,眼神却放着光,扭着矮胖的身子遮住了乔桥的视线,企图贴近这位忽然杀出来的小娇娘,占占便宜。 “你又是哪来的黄毛小丫头,老娘呸一口吐沫星子喷死你,他要是什么大家公子、什么贤惠男郎,你怎么不巴巴的娶了去!说啥追捧的话!他家那老不死的爹许了你啥好处,让你在这儿当托!”小老太太不是没什么眼力,这女郎一出现,全茶馆的男男女女面露惊艳目光全都聚集过来,更不用说面前这杀猪的粗汉,更是眼不带眨的,脸都看红了。 她是来砸场子的吧!小老太太心中有气,絮絮叨叨说的没完没了,非要乔桥承认她是托。而媒公黏黏糊糊要往乔桥身上凑,笑的连眼睛都挤成一条线。 乔桥左右躲避不开,音量又实在比不过两人尖锐的嗓音,直接被逼到了另一侧竹帘角落里,一双大眼急的水汪汪的脸蛋绯红,想要插话解释,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瘦小的茶博士想要帮衬一把,刚凑过去就被媒公一屁股挤开了。他还没嫁人,不好往女郎那边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计可施。 “哎哟,你说你这小女郎干啥不好非要当托,瞧瞧这小脸,嫩的,真招人疼!”媒公春心浮动,借着小老太太的口肆无忌惮的开始调戏起乔桥,粗糙的老手偷摸伸出,想要浑水摸鱼掐一掐小女郎双手可握的细腰。 赵大海时时刻刻注视着小姑娘的举动,怎么会察觉不到媒公不怀好意的目光游荡在她的周身,腾地脸庞涨红,压抑的恶气更是往头上冲。 他知道自己相貌丑陋粗鄙,个性还不是娇滴滴讨女郎喜欢的小男人,所以爹辛辛苦苦说了不少好话才换来了这次相亲的机会,他本该好好珍惜。 可是他能够容忍对方嫌弃的言辞,但绝不能让小姑娘受到他的牵连,被无礼对待。 嘭! 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 媒公手一哆嗦,下意识望去,只见今天一直忍气吞声的窝囊废捏碎了手中的杯子,皮糙肉厚的居然连血都没流。 小老太太更是一激灵,唉呀妈呀的怪叫着,看着杀猪的糙汉肌肉鼓起赤红着眼,一脸凶悍的瞪着他们,那煞气扑面而来带着血腥味简直能让人吓尿,瞬间她软了身子骨,缩头缩脑往门外跑去,边跑边喊,“这亲老……我不相了!唉呀妈呀,泼夫快要杀人了!” 媒公后退两步,仗着自己的身份,挺直胸膛,声音颤巍巍的吼着,“你干啥?你爹可千叮嘱万嘱咐要你温顺贤良些,你……你还想打我呀?你这丑汉不怕嫁不出去?这城里可只有我接了你的媒……哎哟!” 第十四章、小伤 衣冠不整于这个时代同样惹人非议,众目睽睽之下乔桥的姿态实在是不雅。 在赵大海满脸通红、磕磕巴巴的邀约中,乔桥决定去他家暂且休息一下,等到天色昏沉人少时再回到青竹楼。 幸好赵大海住的离这里不远,巷子后身第一个小院便是他家。 一进门,庭院干净清幽,一颗茂盛的柿子树结着青涩的果实。 树下石凳石桌圆滚滚的,古朴粗狂却很可爱。 “有些简陋!”赵大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疾走两步,把院中落叶用大脚扒拉扒拉,扫到了圆桌下,局促的说:“这两天我爹串亲去了,家里清冷,屋里……” 这番欲言又止乔桥岂有不明之理,笑眯眯的摇头,“挺好的,我在院子里坐一下就可以!”说着,装作没看到他的小动作,抬腿迈步直奔小圆凳,直到坐好,膝盖隐隐传来一阵阵疼痛。 她低头一扫,遮盖在大袍子下的小腿位置已经濡湿一片,一缕鲜红的血染透了巧粉的衣裙,乍一看很是恐怖。 乔桥虽然被娇养长大,并非吃不了苦的性子,只是她还没表现出什么,赵大海却嗖的一下奔了过来,蹲下身眉宇蹙紧,语气沉闷又凝重,“是她们打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躲避的时候无意中擦破的。”乔桥咬住唇忍下痛吟,毕竟沾了血,衣料摩擦下伤口加大了触感。 长痛不如短痛,她想着猛地撕开黏贴着血迹的布料,手刚一用力便被一只粗黑的大手按住了手背。 “我来!”赵大海生硬的打断了她。 魁梧的汉子,半蹲在她面前,整个人似是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他浓密乌黑的发顶。男人结实的肌肉紧绷的鼓胀了起来,盯着她膝盖到小腿的那一条子血色,满脸狰狞,仿若遇到了一个血海深仇的敌人。 若非他瞪圆的虎目里挂满了忧心忡忡,乔桥恐怕会误以为是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好在她看透他粗狂外表下的柔情和善良。 “不用担心,是小伤。”一路都没察觉出异样,想来伤口不大,不过是膝盖弯曲迈步太多,摩擦着衣料阻止伤口的愈合罢了。 赵大海闷哼一声,不容拒绝的单手抄起,把乔桥受伤的腿架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准备卷起里裤,一手稳定住她的腿。 夏季的衣裙总归轻薄,男人的手炙热坚硬,一举一动小心翼翼透着轻柔,乔桥有些不自在,可看他眉色凝重认真的样子便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里裤宽大,没两下就被那只大手卷到膝盖上露出狼藉斑斑的小腿。 乔桥身娇肉美,整条小腿如白玉无瑕,修长笔直,膝盖窝还有粉嫩粉嫩的色泽。伴着血色,红是别样的红,白是纯粹的白,立时惊了赵大海的眼,瞳孔在美到极致时缩了缩。 之前他过于担心小姑娘的伤势,根本无意想到别处,而今一看,如同被烫到般,浑身僵硬成石。 赵大海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大臂小腿,往常去乡下收肉猪时碰到过不少村妇肆无忌惮的袒露着四肢纳凉闲聊,就算是城中贵女,盛热之际也会穿着轻纱绸缎隐隐可见春色连连。 可每一次他都会把目光移开,没有惊艳没有震撼。 现如今,手握着两个指头就可围拢的脚踝,他真真实实的体会到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哪怕是最瘦弱温柔的男郎怕也没有小姑娘的娇嫩,似小荷初露尖尖角,颤巍巍的展露着自己的美好,令人心头炙热一片,有什么鼓噪的情绪在胸口,叫嚣着翻滚着。 赵大海又一次失神,乔桥习以为常又有点无奈的伸手在他面前摆了摆,“你家有外伤药么?伤口不大擦些药就好。” 小小的声量,竟然把这九尺男儿惊得一跳,只见他满目羞愧,慌里慌张的捧着乔桥的腿站起身,“有的、有药!” 幸亏乔桥柔软度不错,尽管一条腿陡然高抬,后背依靠着石桌仍是勉强的稳住了身体。 她惊讶的抬头望去,发现他别过头,虎目低垂,看不清情绪,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冷漠姿态,而那一点点红晕由他的耳根肉眼可见的蔓延到整个脸庞,胡子遮住的部分窥不出什么,露在外的脑门却红了一大片。 最主要他双手捧着她的腿,颤颤巍巍,跟捧着稀世珍宝般,模样有几分好笑。 “别慌,我真没事!”乔桥一言难尽的轻声提醒,“我能把腿放下来了吗?” “抱……抱歉!”赵大海一哆嗦,语气慌到结巴,手下却麻利的捞过旁边空着的石凳,另一手动作轻柔的把乔桥的那条小腿放在了上面。 “我去拿药!”他说完匆匆转身跑向屋中,期间磕磕绊绊,咚的撞在了树上。 这一下结结实实的,巨大的回响让乔桥都替他疼。 药取回来时,她特意看了眼他的脑门,麦色肌肤上透着平滑健康的色泽,显然并无大碍。 两人相视,忽地乔桥噗嗤一笑,引得赵大海茫然的摸摸脑袋,注视着小姑娘甜美的笑脸,憨憨傻笑起来。 夜晚雨水更为丰盈,微微寒凉。 大雨瓢泼,从下午开始到夜深人静从未停歇。 非莫容倚在床头,翻着书,胸口说不出的心烦意乱。 小厮趴在不远处的茶几上,睡得酣然,连窗外细细雨水落在脸颊都没能唤醒他。 估摸着时辰,非莫容啪的丢下书,深深吐口气,“她还没回来吗?” “谁?”小厮下意识的问着,睁着迷瞪的双眼,费劲的朝非莫容看去,“公子没事的话小人先下去了。”他说着,装模作样的鞠了个躬,没等非莫容开口便浑浑噩噩的走出了房门。 非莫容倒不在意小厮的敷衍,他现在多少能动,当时请小厮帮忙是说准了在白日里伺候左右,晚上不守在榻边。他没给人这份钱,人家不干这份活,很正常。 况且非莫容清楚,整个青竹馆的男人们都对他抱有敌意,无外乎是嫌弃他对那女人横眉冷对的态度。关于这点,非莫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不过是一群低贱之人,他不屑跟他们计较解释,往后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认清现实。 …… 我也不知道哪里需要被修改,希望通过审核! 第十五章、矛盾升级 乔桥夜不归宿,非莫容拉不下脸去询问叶花,堵着的那口气生生让自己彻夜未眠。 这事乔桥何其无辜,她也没想到短短时间会下瓢泼大雨,若是有可能,她更不会留在赵大海家中孤男寡女的影响了人家的名声。 偏偏事与愿违,加上赵大海一脸倔强的闷头留客,乔桥自然不会为难自己冒雨赶路,妥协又感谢的在赵家留宿一晚。 待到夕阳偏落,青竹馆开门迎客,乔桥方才赶了回来。 一进门迎接她的是一只翘头软缎的矮靴,要不是乔桥提防着,鞋底正中脸蛋。 她鼓着腮,瞪圆眼瞥了下坐在床前一脸怒容的少年,对他间歇性的疯病已经司空见惯,相当镇定自若的踩着那只鞋走回属于她的那张软塌。 “站住!”非莫容冷喝,见她又是一脸漠视的姿态心头克制不住的怒火中烧,平素来惯有的冷静也被激的不复存在。他声音尖锐锋利,夹杂着说不出的异样,“你整晚又去哪里鬼混了!是那松葵还是什么银翘的,又或者新来的添香,呵,我倒是奇怪,你那点铜板够做什么的?不会是……嗤,男人包的你吧!真够出息的!” 正在软塌收拾东西,准备到后厨干活的乔桥一怔,这语气她并不陌生,原先李哥拈酸吃醋时也会言语尖酸些,但好在终归不舍得她难过,每一次争吵都是他先承认错误。 可是放在非莫容身上,乔桥只会认为自己是听错了。 所以她手中不停将赵大海送她的疗伤药收到包裹里,转身打算到屏风后把身上过于肥大的短褂换下去。 本就火大的非莫容在乔桥转身之际瞳孔陡然一缩,尖声质问,“哪个野男人的衣服,你可真是下流!” 乔桥蹙紧眉头,娇嫩的小脸流露出的不耐烦显而易见,她咬咬唇,连衣服都懒得换了,直接想要扭头出门。 谁知见她如此,非莫容竟然下了地,踉跄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握紧,一张冷毅的脸庞透着凶意和愤怒,“做了不要脸的事,想一走了之!” “你神经病吧!”乔桥恼怒的甩着他的手,明明他细皮嫩肉的比起赵大海看起来瘦弱很多,但赵大海对她的力道从来是轻而又轻,非莫容则恨不得把全身的力气挂在手掌上捏碎她。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乔桥实在不明白! 穿越之初,在城外她凑巧碰到非莫容,两人相伴进了城,其实她对他是抱有好感的。人生地不熟的女尊世界,又是第一个撞见的人,乔桥知道所谓的好感不过是雏鸟情节,但也尽所能的规划两人的生活,用不多的银子恳请叶花爹爹给他开小灶,管松葵银翘借全新的床单被褥让他睡得舒服些。 偏偏他从不给她好脸,好像她亏欠了他、负了他,从此之后乔桥就不惯着他了,直接在心底把非莫容打上了奇葩的标签。 非莫容自小习武,力气自然大过乔桥,在他手心里,乔桥的挣扎如同困兽,还是只幼年未长成的小兽,毫无作用。 他耻笑的讥讽,“哪个女郎如你手无缚鸡之力、胸无半点笔墨,瞧瞧,除了这一副娇了娇气别别扭扭的相貌,你还有什么!” “我是什么都没有,同样,我日子过得不偷不抢、开开心心亦是比什么都强!”乔桥手腕痛的厉害,却不认输的扬着秀美的眉头呲着小白牙,“你是我什么人,管的也太宽了!咱们不过萍水相逢,我把你带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你若不喜欢大可以离开,何必挑三拣四的,彼此看不顺眼!” 非莫容气歪了鼻子,要是能轻易离开他又岂会在此多待一时半刻。 他低下头,赤红着眸子里全是满满的恶意和嫌弃,“你是怕被我抓到那个奸夫,跟你在小倌馆里的相好不好交待吧!下贱的东西配上肮脏的玩意,别污了我的眼……” 乔桥天生不爱生气,费尽心思想让她生气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成就感,因为她就算不生气,也不代表她会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辱骂。 所以非莫容根本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只泥湿的小脚和一个握紧的拳头。 他精通武艺,伤势也基本痊愈,或许就是过于轻视乔桥这个女人,被漠视久了后,忘了曾经她睚眦必报的小性子。 如今那向来骄傲的少年狼狈的捂住中间不雅的位置,闭着狂流泪水的眼睛,蹲在地上,痛的半天缓不过来神。 “嘴巴真臭!”乔桥哼了哼,揉着勒出淤血的手腕,越过他,趾高气昂的走出了房门。 空荡的屋中,蹲在地上的少年缓缓起身,他抬起被打青的眼眸,里面沾染的复杂愤意不知不觉中转化为一抹浓浓的恨,充斥着血的颜色,叫人心惊肉跳。 几天断断续续的暴雨闹得人懒懒的心情压抑,好不容易天空放晴了,街上立刻涌动着人群,走亲串友、上工开铺,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尤其是灯红酒绿的场所,趁着机会抢揽着生意,张灯结彩的吸引客人的注意力。 这一条街是最繁华喧闹的,唯独青竹楼,楼门口依旧淡雅宁静,若非楼内嬉笑打闹依旧,根本看不出是个红粉卖笑之地。 然而,灯火尚未通明,青竹楼便轰隆的开启了四扇大门。 平时青楼门户只会打开中间两门,剩下两扇除非是权贵到访或者举办盛会才会动一动。这一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青竹楼的楼门口,只见一架四人抬乘的轿辇缓缓而出。 轿辇由金丝薄纱笼罩,四根壁柱栩栩如生刻画着舞姿曼妙的美人高高耸起,在清风抚慰下薄纱暧昧的浮动,其内若隐若现一道人影。 那人慵懒的侧倚在椅背,风一过,隐约看到纤纤白嫩的指尖持着一玲珑酒杯,正往濡湿红润的樱唇里送。 只模糊一眼,任人都能肯定这是个不输于几大青楼当红花魁的美人。 身姿娇软若名贵的猫儿,纤细柔弱、矜持娇憨,那一身细腻肌肤比身下奢华的白色长毛狐狸毯还要色泽光耀,泛着似珍珠的光泽。 路边的行人或停下观看或不自觉的随之前行,无外乎是希望可以窥到美人的真容相貌。 第十六章、威胁 美人微醺,偶然可见她裹着一身红纱,更衬得肌肤如雪,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之间拉扯到那抹轻薄的纱衣露出两只莹润的小脚。酒到尽兴,脚趾不时调皮的踢踏两下,趾肚饱满脚弓饱满,嫩红娇人。 动作一大,轻纱便扯得有点大,一双修长丰盈的玉腿隐隐透出红纱。 见到之人无一不惊艳的倒吸一口气。 不愧是青楼出来的美人,作风就是大胆。 当年名声赫赫的松葵都不曾如此风光无限,不过是跟着几个新人在楼门口办了个场赏花大会,压场而出罢了。 随行的人群越来越多,不知不觉竟也跟着绕了半座城池,直到重回青竹馆门前见到胖墩墩的叶花爹爹方才醒过神。 看着被堵得满满都是人的街头巷尾,叶花笑眯了眼,扬着手帕开口道:“多谢各位贵客捧场,今儿个是我这珍藏许久的宝贝第一次出阁,可盼着各位娘子爷们多多怜惜。” 他整个人拦在楼门口,一不留神轿辇就抬了进去,让那些巴巴看着望梅止渴的路人不免落差太大,对他横眉冷对。 当然其中有不少起哄,不愿听他多废话,只想赶紧进楼跟美人亲密接触一番。 叶花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继续说:“青竹楼今晚必会送每桌赏脸的贵客一坛美酒。”这下人群更加鼓噪,他挑眼暧昧的笑着,陡然加了一句,“男女客不限!” 所有人愣了愣,尤其是男郎。 青楼倌馆确实有男人光顾,那也是私下行径,而且大多是孤身未嫁的老男人闲时扫除寂寞、寻人聊天开解才会前往。 如今像是叶花这般大张旗鼓招揽男客的少之又少。 赤凤国民风算是开放,但也无法接受同性情爱,女子多少沾着稀缺尊贵的地位,很多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男郎自小就被洗脑以女为尊以子嗣为本,压根不会产生男男过格的想法,阴阳调和如天圆地方,方是正途。 不过今天叶花安排的这一手浩浩荡荡的美人游街,让很多人对这位神秘美人的相貌过于好奇,还真有不少男客涌入,只是大多是有钱单身却年迈不怕毁声誉的男人。 叶花爹爹看着几个年轻男郎在外围簇拥着,眼里闪烁着渴望和好奇,扭扭捏捏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 他脸上挂着堆满喜感的笑,实际却心如急焚。 想起离开前威胁他的少年,更是唏嘘不已的叹息着,真是无妄之灾…… 这声感叹不止针对于被灌了‘魅茴暗香’一无所知并游完街已经名声大噪的乔桥,还有自己的青竹馆。 可是不管如何忐忑不安,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只望等那孩子醒了神不要过于怨恨他才好。 叶花从小门绕进后堂,在后堂里的小倌们目露忧心下,轻声安抚,“这事已成定局,只有如此,咱们青竹楼才不会被牵连。散了吧!你们……看好了松葵和银翘。” 这两人和乔桥关系最好,乍一听闻此事,竟然连最稳妥的松葵都想着带上乔桥偷摸逃走。更不用说看似浪荡不羁,实则相当情深义重的银翘。 当下银翘便冲动的想找上那少年讨公道。 叶花还记得,那本就瞧不起他们、从不与他们交流的清傲少年,任由自己的侍从一脚踢开了银翘。 “她即离了男人活不了,就把她卖给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女子!”说这话时,少年已经换了身奢贵华服,一改之前雌雄莫辩的英姿飒爽,神色淡漠清贵,比寻常大户公子还多了些说不出的威严贵气,可眼底那份对女人或者说是对乔桥的疯狂恨意,愣是让叶花这个见多识广的青楼爹爹不寒而栗。 普通男儿哪里知道某些宅门权贵私下的龌龊,她们有的是玩腻了男郎偶然换个口味,有的却是喜好凌辱同性女子,更有那不爱男郎爱女色的怪人。 乔桥若是落在这些人手里,怕是一辈子就毁了。 叶花也考虑过阴奉阳违,谁知少年心思诡秘竟一眼看透他的想法,冷笑着掏出了一枚纯金令牌晃了晃,哪怕叶花不识其中的权威,光那重量和宫中御制的标记都足以吓得他肝肠寸断。 所以银翘和松葵是他亲手打晕的,并且当着非莫容的面将他们丢在曾经调教过他们的小黑屋里。 虽然非莫容满意的走了,但是叶花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谁知道这周围有多少他暗中派下的眼线,他不能明目张胆的跟皇权叫板甚至赌上整座青竹楼。 扫了眼热热闹闹正在待客的前堂,他看向依然醉晕晕不知所云的小姑娘举着酒杯虚空邀明月的慵懒样子,哪怕因为光线问题看不真实,那份漫不经心又满是纯真和肉感的魅惑之姿仍是让台下的贵客们迷了眼,一时整个大堂前所未有的安静。 叶花眉头紧蹙的收回视线,亦是心疼亦是为难,但他是整个青竹楼的爹爹,要为这些本就苦命的孩子负责任。青竹楼虽是不济,却也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所。 他疲惫的摆摆手,“你们要是有心,好好招待那些客人,尽量稳住女客……”话中之意,小倌们岂有不明之理,随即纷纷退回前堂,打算为那个平时对谁都好脾气、笑颜初开没有一丝轻视的小姑娘尽一份微不足道的力。 所幸在小倌们全部散去时,被叶花派到前堂守着的小厮急急的跑了过来。 他招招手,小厮过去附耳几句。 “你是说点马庄的翼庄主来了又被匆忙叫走了?” 小厮点头。 叶花说不出庆幸的连声阿弥陀佛。 好一会儿他拍着胸口,捋顺气,嘱咐道:“那几位年轻男客,必要安排一处视线好的包房,还有,把我准备的半面妆面送过去。” 半面妆面是遮住半张面容的面具,既然是为了乔桥而来的男客,叶花还是希望他们可以放下顾虑,真正的能被乔桥所惑。 而此时的乔桥尚不明白叶花爹爹费尽心思让她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些,她懵懵懂懂,满脑子晕乎乎的,一会儿感觉像坐着直升飞机伸手抚摸着冰凉的云层,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在划船指尖碰触到河中滑腻腻的小鱼,总之,捧着酒壶就是不放手,哪怕此刻周围黑暗一片,唯独她躺卧的地方有一团光亮,仍是没能令她醒过来。 仿若伴着烈酒服下了大量兴奋剂,尽管身子骨软哒哒的使不上劲,情绪却难得的高涨着,开心、想笑。 第十七章、心大 青楼鲜少具备拥有女女支的权利,青竹楼敢这么做必然是取得了府衙的认可。 在这个时代,生为女儿是骄傲。 女郎的地位尊贵,只要不是杀人掠夺等有失人伦、罪大恶极的重罪,基本上没有很严格的刑法,不过是拘役一段时间而已。但天子犯法与民同罪,年轻美丽又屡犯不改的女犯通常会贬为官女支,直到有人愿意花巨款赎回她们。 可往往身陷青楼的女人在官府等于有了黑案底,再也无法娶夫立户,只可做男人的上门妻。 上门妻不能当家做主,窝在小小的后宅等着男人归来,上街出游等必须有男人陪同,等同于失去了自由权。 无论是玩物还是入赘,对于正常女人而言,都是非常没有尊严没有地位的一件事。 某些惯于胡闹的狡猾女人,心里有个度,想要偶尔吃喝嫖赌当街耍个流氓没问题,却不会一犯再犯。 青竹楼能有一个女女支简直轰动了整座城,叶花借此提出了竞拍的规则,以一首歌颂美人的诗为雅、以暗中递价最高者为诚。众贵客心中被美人勾的心痒痒,自然颇有兴致的配合着新花样。 当天几乎成了青竹楼最雅趣的一晚,伴着靡靡乐音,吟诗声源源不断,似乎一瞬间所有女票客在美人的动力下化为文人雅士,以至于首夜拍卖在竞争者颇多、最高价码多次撞车中,无奈流拍的事情也变成了城里的雅谈。 这样的结果没有人抱怨过分,因为但凡有女女支的青楼曾出过的难题比叶花刁钻的多。 一夜浮华过去。 乔桥揉捏着眉宇,有点懵愣的翻看着面前一首首仰慕美人的诗词以及香签角落附写的银两数目,微微叹了口气。 她现在身处于青竹楼最好的房间,雅致奢华,编织的兔毛毯子铺满地面,墙壁上还镶着一颗色泽微明的夜明珠。 幽幽淡香自香炉传来,安抚了似醉酒后的眩晕。 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乔桥并不怨恨叶花,只能怪她遇人不淑,碰见非莫容这种小肚鸡肠的怪胎奇葩,幸好两人本就交恶,除了略感愤怒外并无相处的感情。 亲手骗她服下‘魅茴暗香’的叶花有他的立场,能为她操劳至此,足以令她心生感激。况且手中的香签在叶花的删选下,则全是男人投递的,随便选哪张基本不会出大错,反正她都不认识没区别。 乔桥一生平顺,除了当年被李哥强势追求,很是困惑了一番,毕竟学生时期的追求者很少有李哥那样咄咄逼人、死皮赖脸和永不放弃的。 而今身陷青楼,反倒比初时穿越要平静的多。 最糟不过背井离乡、身无依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现实来说,让她一个除了这副身子骨外,没一样拿得出手的姑娘,跟她毫不熟悉的封建强权做斗争,她宁愿踏踏实实的相信叶花的眼光,让自己未来的日子过得舒服些。 终归是依靠着药性被迫熬了一宿,在赞美她的各色诗词中,乔桥打了个哈欠,放心的陷入了熟睡。 白日里的青竹楼安静萧瑟,如同叶花的心情。 他可没有乔桥的心大,是整整一天一宿没合眼,青肿着双眸徘徊在廊亭,后面则站着后厨掌事王爹爹。 王爹爹被他晃的头疼,哎哟哟一声的拉住了他,“我的公子唉,可别走了,再走下去石砖都被你踏平了。” “我是急呀!”叶花只觉这两天白头发都多了不少根,想着点马庄的帖子心急如焚,嘴里起了好几个火泡。 “急也没用。”王爹爹平时和乔桥相处的不比叶花少,也很喜欢这个嘴甜的小姑娘,但好歹他自知奴仆身份,从没有像叶花那般动过认乔桥当干闺女的念头,所以对乔桥还是多了份理智。 “翼庄主财大气粗,点马庄也有青楼产业,真要较起真来咱们小小的青竹楼得罪不起。” “这世上除了那些苦命的孩子,咱们能得罪得起谁!”叶花咬牙反驳着。 王爹爹无声的摇摇头,这么多年、这么多是非,公子心底仍是藏了一份柔软,也不知是好是坏。 终是知道自己迁怒了,叶花冷静的抹了把自己白胖的圆脸,疲惫的笑眼里毫无笑意,“这是欺负乔桥没有亲人可依靠呀!” 若是有亲人,十之八九就算是借钱也会想办法救回自家珍贵的女郎,偏偏那贵气少年不是善茬,怕是早就考虑到乔桥举目无亲的困境,才用这样的方式折辱她。 王爹爹忽然眼一亮,“反正那缺德玩意只是想要侮辱乔桥,咱们是由着乔桥夜夜受辱还是一次拍板他可管不着。” “你的意思?”叶花不傻,稍微琢磨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爽快的一拍腿,“就这么办!” “可是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得到愿意赎回乔桥的男郎哪?”王爹爹有些犹豫,倒不是他泼冷水,实在是好人家的男儿还是盼望能嫁到富贵门户享清福,或是和富贵人家的公子共侍一妻。而有点门第家世的男郎,则更注重身份名誉,像乔桥这种明眼人一看必然是‘吃软饭’的,实在短时间找不到合适的适龄人。 “我倒是有个人选。”叶花微蹙眉头,“是乔桥认识的,可是乔桥的价码不低,只怕他囊中羞涩……” “至少是份希望。”王爹爹立刻反应过来这人的身份,虽是不看好,但也没有更妙的方法,劝慰着,“尽力便罢!” 势不容缓,叶花派了两个小厮牵了牛车出了青竹楼。 第二夜来临,因为乔桥配合,本就深感愧疚的叶花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型舞蹈,没什么动作,一把美人团扇绕来绕去的。 乔桥有一些舞蹈基础,肢体天生柔媚,在众少年的烘托下倒是完成的很好,至少不会像前一夜凡事不知傻呵呵的媚笑了。 美人半遮朱颜,少了几分艳魅多了几分灵动。 场面再次从火爆喧闹到惊艳无声,等她退场,其他小倌纷纷上场之际,才恢复青竹楼原有的喧嚣。 这是叶花的手段,虽然在她身上没有赚到钱,但是借了她的光,青竹楼当天的利润翻了几番。 可即便如此,叶花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要小厮去请的人,并没有到场…… 第十八章、认清现实 乔桥心中不是不担忧,尤其是从高高的归云阁一眼瞄去,大厅里带着半面妆面的男人果真是寥寥无几,而台下叫好的女人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现代文明社会女性意识逐渐觉醒,女权主义者的人数飞速增长。她有一个极度信奉性别平权、在婚前日子过得放荡不羁的闺蜜,但她自己本身却并不算开放和极端,可以说李哥之前,她压根没有交男朋友的心思。 但是同样她也不是那种恨不得给自己背负一块贞洁牌坊的保守派,她只是觉得什么年龄做什么事,学生时代那么就该好好享受属于孩子的纯真快活,至于爱情的甜蜜也是十八岁成人后方该涉及领悟的。 如今,乔桥赌的是女尊国男郎本质上的不同,他们大多在男女一事上羞涩含蓄,即便出入青楼,恐怕在花了大价钱的夜晚往往做的最多的便是秉烛夜谈、扫除寂寞了。 所以她才不去在意太多的得失。 哪怕是真的无路可退,她也不会为了一场肉谷欠就心情郁结寻死觅活,当然,这种事自然还是两情相悦最为美妙。 能避免的她尽量避免,避免不了,也别被迫强行扭转了性向。 乔桥不是颜控,也不会歧视同性之爱,但她自己是笔直笔直的,这辈子都弯不了的那种。 指尖敲打着窗棂,她静下心仔细的思忖一番。 在荒郊野外初遇非莫容,即便他伪装成女郎也被伤的一身刀刀见骨,可见伤他之人必然是誓死仇敌,或者换一种角度来想,他为皇家效力,却不敢轻易亮明身份,足以证明有多种原因令他一时隐忍见不得光。 以至于待一好转,便匆匆离去,许是还有手头任务未能圆满完成的顾虑。 否则从他对她莫名的恨意上来说,绝对会亲眼见证这一场属于她的痛苦和折磨。 即便如此,乔桥猜测以他的小肚鸡肠,青竹楼附近也会有一二眼线,防止她私下逃走。 约摸三天,也就是叶花爹爹大张旗鼓为她起擂台的三天,是他的底限。 若是没人在这个期限买下她一夜,非莫容不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整蛊她。 她是一无所顾,但青竹楼和叶花爹爹却从未亏待她,硬是被牵连进来可真谓时运不济。 所以她不准备在等下去,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一刀。 让小厮唤来叶花,乔桥起身迎向他,一脸坦然又满是歉意的扫了眼叶花额间急出的汗水,也并未忽略他双眸中的愧疚,故作轻快的说:“叶花爹爹,不必为我操劳,今晚若是不选出一二,想来对这些贵客不好交待。我没那么多讲究,也心知您对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只盼第一夜平顺而过,其他的不必在意。” 出价撞车这样的招数青竹楼不能玩两次,毕竟谁都不是傻子。 乔桥就是这点好,她认得清现实,退无可退时,除了这条命她都豁的出去。 叶花显然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姑娘对自己的心理工作做的这么好,心头多少有几分放松和对她善解人意的感激。 女郎们通常没什么贞操观,但却自尊心极强,最不愿受男人摆布,这也是叶花一直踌躇不前的原因。 若是犯了罪的官女子还好说,她们心底多少对自己的未来有了准备,也可谓是天道轮回容不得她们不甘。可乔桥不同,她是真正被强权所压,还是被一个反咬了她一口的男郎陷害。 要不是非莫容有这个底气而乔桥身如浮萍,诬陷女郎一罪就够他受得了。 这样的男郎在叶花心中还不如他楼里的松葵银翘等一干小倌,至少他们做不出这种翻脸不认人的缺德事。 “爹爹尽量给你选个身家清白、年纪不会太长的有为男儿!”叶花拍着乔桥的手,自己说出口都异常艰难。 如花的小姑娘本该极为重要的第一夜却要守着一个或许足大她近一轮甚至更大的老男人…… 乔桥笑眯眯的歪歪头,不害羞的说:“没事,大点心疼人!” 叶花强颜欢笑,转头吩咐小厮给几个有意向的男郎递了话。 “这几人中两个年龄最小也有二十七八岁了,皆是做小本买卖的,早年丧妻,是守了七八年的鳏夫。一个书生年近不惑,家中兄弟和府衙官吏共侍一妻,有些家底,只是科举好几年耽误了婚配年龄过大。还有一个……年龄不大,相貌平凡,只是幼年大难一场,失去了双臂……” 他叹口气,“乔桥不瞒你说,爹爹想着直接找个好人家把你聘出去,只有这几个能交得起赎金,其他的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即便在场有大门大户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公子,叶花也不会考虑他们,因为他们的婚姻根本无法自主,偷摸溜进来图的是少年慕色的新鲜。 乔桥默了默,情况跟她料想的差不多,再抬眸看向叶花时,清亮的大眼中一派信任,“我都听您的。” 叶花心疼的拍了拍她的手,感慨叹息,“好姑娘!” 耳边靡靡之音渐逝,月上枝头,夜正浓。 有些客人抱着小倌已经回房休息了,还有一部分停留下来,等着叶花爹爹宣布今晚是谁有幸赢得美人的一夜温情。 叶花带着几个过几天准备‘出阁’的新人,能言善辩的再次烘托气氛,玩了几个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以答题等形式来免除几位被点名客人的酒水,总之把场面炒的火爆起来。 不管男人女人,玩的高兴了多少都会肾上腺素上升,易沟通善交流,叶花趁机徐徐诱导,终于把乔桥不卖身需‘买断’的决定说了出来。 客人心情舒爽,自然愿意捧场的。而那几个之前垫过话的也蓄势待发,准备叫价。 但更多理智尚存,尤其是动了心思的女客,暗恨的直磨牙,责怪叶花把事情明了化,否则私下将人买回去伤不到情面,才是和和美美。 可她们不知道,就是为了打消女客的念头,叶花才不计辛苦的玩了这么一出。 可以想到,这事一过,青竹楼必然会受某些熟客的迁怒,不过他到不怕,正好清静两天让没谱躲在暗处看笑话的非莫容解解气,避免再生波折。 第十九章、花魁的笑话 叫价倒是挺火热,一开始便相互咬着不放,可惜男郎素来不可管家管账,手中银钱并不多,顶到天在叫到二百两时便磕磕巴巴,恨不得一两一两往上加了。 女客自持金贵,在怀内小倌的溜须拍马捧得飘乎乎中,抹开不脸跟着男儿抢拍,只能不尽惋惜。 但有那好美色荤素不忌的心中自是不甘,一见此,趁机起哄的嘲讽着,“你们当是菜市场,真是侮辱美人,侮辱你们的身份!” “就是,一介男儿不说在家伺候老娘姐妹,非要逛青楼,这是有多恨嫁呀!” 几句话,让在场男儿无一不面红耳赤,包厢中叫价的几位亦然,被刺的好久张不开嘴,随之价格停在了二百一十五两,正好是双臂缺失干干瘦瘦的男郎。 虽说脸上挂着半面面具,那男人扯出的笑意仍是显而易见,扒着窗口期许的瞅着叶花。 叶花嘴角僵了僵,这男人脾气素来不算好,又自卑多疑,本不是首选,可现在真真是矬子里面拔将军,看了眼蠢蠢欲动快要被小倌们诱哄不住的某些女客,他还是咬下牙,谄媚的开口,“哎哟,这位客官真是爽快,咱们桥儿的卖身契妾身这就……” “二百二十两!” 一道沙哑干涸的声音打断了叶花轻轻柔柔的话语,众人望去,一魁梧大汉停在了大厅门口,浑身被汗打湿,虎目圆睁喘着粗气。 他上前一步,在大厅明亮的烛火下露出面容,凶巴巴的急切重复道:“我出二百二十两!” 有女郎倒吸一口气,被吓的失控叫着,“嘶,好丑!” “这是谁呀?太不知羞耻,竟连遮都不遮,真是丢男儿的脸面!” “我好像认识他,东街那姓赵的屠夫,卖猪肉的!” “啧啧,叶花可真够疼他那闺女的,这样粗人也敢放进来!” 一时间大厅窃窃私语,好不热闹。 赵大海首次没有顾忌他人的指指点点,脚步仓促的走向叶花,期间撞上了不少穿梭在桌台递酒端菜的小厮都不自知,而后面追赶上他的几个龟妇鼻青脸肿好不狼藉,显然在进门前就有过一场争执扭打。 尽管闲暇时叶花听乔桥描述过这个男人,可叶花第一眼见到仍是被他吓的够呛。 这身形简直比女人还要健硕,和乔桥嘴中善良又可靠的男儿相差的有点远……不,确实可靠,这人往这一戳,竟是和站在台上的他视线持平,连楼里向来粗狂的龟妇比他都矮了一头多……从气势上来说,比很多娇美可爱的男郎的确可靠的很! 但是想了想乔桥娇小肉感的身材,又看着面前如庞然大物般的粗汉,叶花头一次失态的嘬了嘬牙花子,有种想返回归云阁找乔桥确认确认再说的冲动。 “二百二十两!”声音自牙缝蹦出,带着久经血腥的阴气,逼近他的脸庞。 叶花腾地醒神,看着近在咫尺的凶悍面孔,吓得后退两步,心头毛乎乎的更是不敢妄自确定。 怨不得人家都说杀猪的煞味重,这一见可不是,丑巴巴的毛脸一扎楞,比那山上鬼怪还要恐怖。 不说见多识广的叶花不敢轻举妄动,全场人皆是警惕着,唯恐一个不好双方打起来,她们好及时撤退。 叶花愣神只是一瞬,微不可查的抬眼望了下归云阁,却见偷偷探着头的小女郎瞠目结舌,显然也是吓傻了的样子。 他犹豫了一下,手指一动怀中的卖身契又塞了回去。 赵大海虽然面目粗狂,可心思细腻,眼一眯便察觉到他这个往回塞的动作,顷刻拎住他的脖领子手一掏,把卖身契掏了出来,同时将银票拍到了他手上。 “二百二十两,人我买走了。” 叶花哪里甘心,刚给几个龟妇使个眼色,门外竟又传来一声洪亮的大喝,“叶花爹爹,我来接美人了!” 闻声,叶花一个哆嗦,赶忙把银票攥紧,绕过赵大海,讨好的迎向来者,“哎哟,翼庄主,您这大忙人怎么今儿个来了,咱家小翠心可念叨您好几天了,这不,都病了……” 赵大海刚想回头望去,却听见稀稀疏疏的声音,他下意识往上一看,正好在顶楼窗口撞上粉红的半张俏脸朝他挤眉弄眼的,可爱极了。 这时一小厮来到他身旁,扯扯他的衣摆,在他弯下腰后,附耳几句,赵大海一听,当下涨红了脸,瓮声瓮气的嗯了下,连眼皮都不敢抬的马上撒腿往外走去。 叶花余光一扫,忙不迭的拦住了听说美人已被人赎回想要见见买家的庄主,眼神一使,几个模样不算顶好但可爱清秀的小倌簇拥而上,纷纷团住了这位庄主,腻腻歪歪的蹭来蹭去,一堆的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送。 叶花脱了身,见赵大海马不停蹄的离开,也顾不上什么,赶忙往归云阁走去。 他擦着满头虚汗,推开阁门,满怀忧伤的道歉,“哎哟我的乔桥,都怪爹爹,这卖身契被赵大海抢走了!” “没事爹爹!”乔桥倒是轻松一笑,“他是好人,不用担心。” 叶花仔细一瞧,小姑娘脸色如常,没有一点儿不甘心,当然也没什么心喜的表情,顿时唏嘘一叹,便没再说什么,匆匆下楼好去安抚那位尊贵的翼庄主。 此城虽不大,但富贵人不少,可比起点马庄风流好色的庄主,她们这点银子完全不够看,叶花自然不敢轻怠,尤其是在这个要紧的档口。 为了迎合庄主,甚至是过几天才要‘出阁’的两个新人也被叶花推上了台。 幸好这位庄主除了好色变态些,性情爽朗并不算难伺候,当下喝的醉醺醺的,为自己添了两位小意温柔的枕边人。 几天功夫,关于青竹楼新晋花魁的笑话简直传遍了整座城。 这位神秘美人,从出名到赎身,再到下嫁给城中杀猪糙汉,不过短短三天。 更可笑的是因为用光了家中钱财,那户糙汉竟是拿一顶小红轿直接把美人抬进了家中,青竹楼的花魁何时这般寒酸过。 同行嘲笑叶花,说乔桥恐怕是占榜时间最短的花魁了。 可叶花却根本不在意,在这仓促的时间中,他看清了赵大海对乔桥的真心实意,哪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赵大海勤快踏实,护着乔桥跟护着心头肉似的,他不怕乔桥嫁过去吃了亏。 第二十章、成婚 坐在花轿里的乔桥很恍惚。 来到这里不过四个月她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还是跟一个见了仅有三四面的男人…… 晃晃悠悠的小轿平稳缓慢,偶尔风吹过,前帘的红纱微微拂起,恰好能看到一双结实的粗壮小腿。 小腿的主人一身墨绿袍衣,袍衣上是并蒂莲和鸳鸯交首的绣纹,许是因为是租来的,衣服略显紧绷,更是凸显出男人高大健硕的身材,有力而稳重。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比平素要慢了一些,却没有一丝抬轿的气喘和费力。等到察觉后面抬轿的人有些吃力时,还会特意放缓脚步等一等。 乔桥舔舔唇瓣,不知不觉就这么盯着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微微发愣,直到听见一声,“落轿!” 声音是叶花爹爹的。 他今儿个十分喜庆,脸上没有夸张的描白,只是淡淡的扫了点粉提了气色,但那双眼里的喜意遮也遮不住。 随之他抽出怀里的红帕偷摸塞给不知是累的还是心情激动而满脸红云的新郎官,悄摸嘱咐,“擦擦你那满头大汗。” 赵大海憨憨的哎了一声,听话的擦了几下额头,那副乖顺的样子哪里还有闯入青竹楼那天的凶煞,眼神催促的望着叶花,尽是期待。 叶花眯眼笑着,心领神会的开口,“牵新娘入家门!” 上门妻腰间有条红缎带,需要交到新郎手中,代表往后的日子会随着新郎支配,新郎则牵着带子在所居之地转悠一圈,算是把新娘介绍给乡里乡亲,并暗请各位亲朋好友帮着他盯着新嫁娘,不要让她脱离男人的视线。 赵大海听到这一嗓子,破天荒没有了接新娘是透露出的迫切和喜悦,他顿了顿,撩开半面红纱帘,抓住乔桥递出的缎带,使劲一拉。 乔桥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身子一歪,直接落入了一副炙热宽厚的胸膛里。 这副胸膛结实异常,心口处传来的蹦蹦乱跳声在喧闹的街头巷尾都被她听的一清二楚,简直激动的如同万马奔腾,震得她耳朵疼。 乔桥好奇的仰着眸刚要看向未来的相公,却眼前一花,整个人落在了他的背上。 “我……背你!一辈子!”男人低哑的嗓音带着羞臊,依旧坚定不移的说了出来,随即在旁观者的唏嘘声中,一步一步的直奔城中观音庙。 “新郎官、新郎官!”叶花惊讶的一边追一边叫,这不合规矩呀! 赵大海没有停顿,低低歪头对跟上来的叶花解释,“乔桥不用别人看管,她是好姑娘!” 叶花顿时笑开了,连声道是。 乔桥看着这个在她初入女尊世界便有意无意帮衬她的青楼爹爹,真心实意的开口,“叶花爹爹若是哪天厌倦了开楼,一定要来找我!乔桥无用,但也绝不会饿着爹爹。” “好、好!”叶花眼角含着泪花,慢慢停下脚步。 他的身份无法进入观音庙,往后的日子也只能乔桥自己走下去,能得她这么一句话,他亦是心满意足。 赤凤国婚嫁风俗和乔桥所知的古代完全不一样。 在观音庙大和尚的见证下,一拜神佛天地、二拜孕果树、三夫妻对拜。 而之前叶花担任的贺祝长辈的位置,应由男方或女方爹爹所担任,赵大海的爹为何没有出现,乔桥并不好奇,她是退回了十五岁的面容,可心智还在,自然明白赵大海的爹怕是对她有了芥蒂。 想想也是,二百二十两银子恐怕是普通人家一辈子的存款了。 赵大海为了她,说是倾家荡产不为过。 若非乔桥强烈阻止,他差点把铺子卖了,好给她办一场轰轰烈烈匹配她的婚礼。 乔桥从不在乎这些身外物,更没必要为了一场没有亲人祝福的婚礼仪式搞得以后日子举步维艰。 但赵大海有他的坚持,请不起多余的轿夫他可以自己抬,乔桥的婚服却必须是崭新的、合适的,属于她独一无二的。 赵大海第一次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抬着轿子顶住所有人的视线走了半个城。他内心充斥的巨大惊喜中夹杂着忐忑,只想全心全意的让乔桥明白他的情意,甚至觉得这条路应该长一些这样可以让这个美梦也长一些,可是他又卑鄙的希望这条路能够短点,再短点,赶紧拜堂,让乔桥来不及后悔。 他配不上她,但那颗心却是不输于任何男人,这时为了自己龌龊的小心思脚步都沉重了几分。 小姑娘依旧轻的很,有好几次赵大海都紧了紧手心,来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在自己背上。 观音庙近在眼前,他浑身又紧张的汗湿了,小姑娘可能察觉出什么,扭了扭身子。 赵大海羞赧的道歉,“是不舒服吗?我太容易出汗了!” “没有!” 乔桥小声回复,在大和尚笑眯眯的眼神里很难得的红了脸,“放我下来吧!” 赵大海摇摇头,坚持着,“新娘本不该脚踩地。”娶夫的女郎图的是一生平顺,有人替她踏平坎坷的意图,所以不论是乘轿还是骑马,在需要走的路段都是由几个夫郎或背或抱的走到孕果树下。 夫郎们通力合作,不管哪个先进门,都会在进了新娘门时同心协力,在神佛的祝福下日子越过越红火、子孙满堂。 乔桥闭了嘴,她不知道的规矩太多了,说多错多,只能将头埋在他的颈后。 头一靠近,呼吸便扑打在肌肤上,而软绵绵的身躯也贴近了不少,赵大海脚步一打颤,差点拌跟头出大丑。 好在他下意识的顾忌着后面的小姑娘,愣是坚挺的急走两步站稳了身子。 周围人善意的哄笑着,他们或是上香的香客、或是住在附近的邻里、更有跟着一对新人过来沾喜气的左邻右舍。 乔桥眼瞅着面前那只圆厚的大耳朵又染上了粉红,连步伐都加快了几步。 大和尚其实不沾染俗事,只是做个见证人,也有点保护孕果树不受伤的意思。他缓缓将他们引进观音庙,穿过佛堂,经过幽幽小径,又路过一众站立两侧目光清冷一身精壮的和尚,终于来到了一颗冲天茂密的大树下。 乔桥好奇的望去,却见大树异常的美貌,一张小嘴惊艳的张开。赵大海亦是头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孕果树,面容也显露出一抹的震撼。 第二十一章、残羹 这树和乔桥印象中的每一颗树都不同,粗壮的树干是充满活力的苍绿色,光滑无痕,树枝丰富,上面挂着五颜六色似花瓣的树叶,每片叶子上托着一颗拇指大纯白的果实。 如梦似幻。 “阿弥陀佛。”大和尚道了句,“请香。” 早早候在树下托着檀香木盘的两个小沙弥上前一步,乔桥回过神,效仿赵大海从木盘中取了三炷香,两人神色虔诚的拜了天地神佛,跪拜了孕果树,随后夫妻对拜。 “礼成!”大和尚又念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想守香?” 赵大海询问的看向乔桥,乔桥岂会猜不出他眼底的一丝期盼,点头肯定,“守。” 大多情投意合的新婚男女会愿意守香,代表对彼此的心之诚意,倒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跪坐的时间会长一些。 赵大海没想到乔桥会首肯,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可就是如此心情雀跃之时,他也没忘了照顾他的小姑娘。趁两人跪坐下的空档,把自己底下的软垫赶紧加在了乔桥的软垫之上。 乔桥一跪坐才发觉比想象中舒服,歪头一看则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冲赵大海感谢的笑了笑,见他腾地又红了耳朵,抿紧唇忍住了嘴边的笑,免得让他继续不好意思下去。 待三炷香全部烧完,大和尚可通过香灰替新婚夫妻卦算未来生活的吉凶,其实不过是借机会善意的祝福几句。 当小沙弥检查香火扫除火灾隐患时,大和尚问起卦算之事,乔桥并不知情,她觉得婚事已成定局,问出了不好的结果除了心里不舒服,还能和离不成,反正只要赵大海对她好,她愿意和他过一辈子。 过去已成云烟,还不如好好对待眼前人。 所以她道谢一句,望了眼专注注视着她的赵大海,婉转拒绝,“只求今夕!” 大和尚立刻合掌道,“施主慧悟通透!” 听着大和尚的赞誉,赵大海先憨憨笑了起来,惹得大和尚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 奉了香火钱,赵大海依旧背起乔桥出寺回家,乔桥好奇他刚才的表现,在远离寺庙后,问出了口,“你方才傻笑什么?” “没笑什么!”赵大海一窘,“觉得大师傅挺有眼光的。” 乔桥想了想,噗嗤笑着,“傻!大师傅那是客套话!” 赵大海没说什么,反手颠了颠背后的小姑娘,听着她惊叫一声又醒过神的咯咯脆笑,心里满足极了。 于他而言,她就是十全十美的好,好的令他自惭形秽,唯恐是一场黄粱美梦。 因诸多现实原因,家中未摆席面宴请亲朋,可赵大海不忍乔桥委屈,刻意跟从小长起的玩伴交待一声,在他们到家后还有个惊喜等着。 果然,凡事不知的乔桥一进那条通往院子的小巷,顿时听到一声窜天惊响,噼里啪啦带着好看的烟花飞上淡蓝的天空。 “哇哦!”乔桥真的很意外,呆呆的看着,在通明绽放的花火里,终于把心底最后一丝恍惚摒弃心田之外。 多余的她不再奢望,只盼闺蜜、哥哥、父母和……李哥,安康永宁! 烟花散去,只余淡淡的烟火味道。 乔桥轻轻捶了下赵大海宽厚的肩头,轻语,“下回别浪费钱了!”这时代烟花属于奢侈物,鞭炮倒还便宜些。 赵大海摸摸脑袋,拿不准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很喜欢!”看出他的犹疑,乔桥直白的告诉了他,“但我更喜欢你对我的好!” 纯情男儿哪里经得住心上人如此软情蜜语,脸色都不是粉了,而是涨成了煮熟的红虾,整个人快要冒热气了,一张脸更是绷的紧紧的。 乔桥没忍住,调皮的摸了把近在咫尺的大耳朵,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如撒娇般的尾音,“啊!好烫呀!” 赵大海一激灵,差点在迎着他们走出来的玩伴面前栽跟头。他稳了又稳,根本无法忽略耳垂上如火般的触感和心口砰砰的乱跳,心神晃动、口干舌燥,心底又是羞涩又是说不出的激荡,很想把后面这个淘气的小姑娘狠狠搂在怀里,再也不分离…… 可是他不能。 能与她成亲已是奢望,是他乘人之危,又怎敢用这副丑陋之姿染指她。 一点点都不可以。 乔桥不知道赵大海的心理活动,对她而言,结婚就是结婚,神佛见证下没什么真假之分。她踏出了这步原本就没想给自己留有退路,更何况赵大海人好,值得她认真相待。 赵大海的少时玩伴叫高文彬,是个瘦瘦弱弱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少年。 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性子比赵大海可跳脱的太多了。 开口叫过乔桥嫂子,便对着赵大海一阵挤眉弄眼的好不热闹。 赵大海无奈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推开院门邀请着,“今儿个我和乔……你嫂子的好日子,你也来吃顿便饭吧!” 高文彬一听便不在客套,笑着调侃,“哟,好一顿便饭,我可要细细尝一尝这等席面……”随着三人进入,话音立刻截住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摆着饭菜的圆桌上只剩下几个空盘和菜汤,地面满是鸡骨头菜渣子。 高文彬立刻苦了脸,“大海哥,饭菜是我亲自从庆丰楼端回来摆上的,一刻钟前还不是这样呢!” 乔桥眼皮跳了跳,顿时明白了。 她歪歪头,即感谢赵大海的用心,又不免为他的难处感到叹息。 上辈子她也经历过,李哥执意娶她这个娇姑娘,让那个一直想拥有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儿媳的传统婆婆始终难以舒心。 结婚初期,两厢矛盾重重,好在李哥善于调节,加上不住在一起,倒也没起过太大的波澜。 而今…… 不过乔桥总归是个心大的,被赵大海安抚似的放在椅子上,踏踏实实的看着他麻利的收拾,又动作迅速的进了厨房磕鸡蛋下了一锅面,游刃有余的姿态一点儿都不符合他粗野魁梧的外表,不一会儿满院子的面香传出。 乔桥不免感叹道:“太厉害了!” 赵大海紧绷的心,终于松了松。 而装哑巴的高文彬趁机溜到赵大海身旁,帮忙递个碗,加个柴,笑呵呵的说:“大海哥可贤惠了,做饭好吃着呢!” 乔桥也不客气的捧场附和一句,“真的好贤惠!” 赵大海瞬间涨红脸,显然第一次看到大海哥羞涩之姿的高文彬忍不住的揉了揉眼。 第二十二章、对他好些 小姑娘一身鲜红崭新的石榴裙,方领宽袖,幅度极大的裙摆散落在石椅周围,像一朵盛开的鲜花。略显厚重的材质遮盖了胸前的肉包子,却更显一张小脸巴掌大,白皙娇嫩的仿若一个无辜的孩子,清澈的双眸没有一丝对前路的迷茫,反而是对他深深的信赖。 脸色由红转白的赵大海端着面锅,立刻顿住了脚,本就心存的愧疚更是险些将他淹没。 合该被娇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而今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却连一顿可口的饭菜都吃不上…… 赵大海想起自家爹百般隐瞒让他差点错过青竹楼的留言,又想起围在楼门口看花魁热闹的人群,更想起自己凶煞不好听的名声,胸腔里涌动着一阵的痛苦和挣扎。 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开她,哪怕她嫌弃他丑穷无用,转身离去,在此之前的片刻过往也足以支撑他一生。 被堵在厨房门口的高文彬,并没有察觉赵大海的异样,还催促的用胳臂肘推了他一把。 高文彬心思简单,美滋滋的为他大海哥感到庆幸和欢喜,幸好百两银子买回来的嫂子是个脾气好的小女郎,不但漂亮架子还不大,新婚之初碰到这一出尴尬的场面也没有刺毛挑剔,反而安安静静的像个乖娃娃。 乔桥见两人一人端面一人端碗双眸骤然一亮,“好香!”她耸耸鼻子迎了过去,想着伸手帮衬一把。 赵大海赶忙侧身躲过那双小手,蹙眉拒绝,“别碰!” 高文彬脸色微僵,不用看都能知道大海哥绷着脸皮时模样有多凶神恶煞,他唯恐小嫂子会害怕嫌弃,刚要张嘴替大海哥解释解释,结果小嫂子乖乖糯糯的哦了一声,又听话的坐了回去。 赵大海一颗心仿若被软化了,放下锅的同时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锅太烫了,以后别轻易伸手,女儿家娇贵,有我呢!” 乔桥回以一笑,笑容甜甜。 莫名被喂了一嘴狗粮的高文彬…… 这还是他那个碰见女郎就臭脸不耐烦的大海哥么? 居然哄姑娘能哄的这么顺溜,简直闻所未闻! 面条擀的很细,根根劲道,拌着简单的炸酱,乔桥忍不住吃了一大碗,连瘦小的高文彬都吃了两碗,剩下的半锅一点儿不剩落入了赵大海的口中。 吃饭的时候,高文彬一直偷摸观察着小嫂子,见她对大海哥吃的多这一点并不感到诧异,才彻底松了口气。 出门前,他甚至觉得两个人有种奇怪的和谐感,尤其是小嫂子坐在石凳上乖乖的托着腮,专注的注视着大海哥忙进忙去,随着柿子树树叶随风哗哗作响,幸福而宁静。 临到入夜,赵大海的爹都没有回来,乔桥起得早,现下已经困了。 看她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赵大海心领神会立刻到厨房烧热水,准备给她洗漱用,嘴里嘱咐着,“先去屋里眯瞪会儿,好了我叫你。” 乔桥犹豫了一下,终是抵不过困意,转身进了东侧的房间。 小院里有两间分里外间的正房,各有二十余平米,外间用屏风隔出一大块作为会客用,八仙桌椅规规矩矩的摆在正堂,里间则是卧室。两个正房都是如此,家具算是齐整,可明显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原本赵大海的房间做了新房,添了红帐红被、贴着双喜窗花、以及散发着淡淡木香明显是新打制的五屏风式镜台和喜庆通亮的红蜡烛。 红烛后放着一个小小的雕花妆奁,看起来非常的精美。 猛地想起今天是洞房花烛之夜,乔桥没有在细看,多少有些不自在的退了出来,粉红着小脸和听到房门声响回头关注的望向她的赵大海无意中对视了一眼。 莫名的,气氛有些暧昧。 可不知怎的,一见到高高大大的粗狂汉子明显流露出羞臊之情,乔桥竟是没了之前的别扭,迈着小步子直接走进这个十余平的厨房里。 坐在矮凳上正看火的赵大海僵了僵,侧头轻声问,“怎么没去睡?” “一个人睡不着!”乔桥下意识的说,说完,脸咚的红了,当然,赵大海的脸比她还要红。 “马……马上好。”赵大海磕磕巴巴的别过头,手下加快烧水的速度,身上的汗瞬间流的更多了,“先……先出去……出去吧!这里……热!” 乔桥悄摸松了口气,还好这个汉子性子单纯没有被染黄,要不然,绝对会以为她是在刻意勾引他、邀请他。 想了想,为了避免往后会产生尴尬和矛盾,她问了问赵家另一位家长何时归来,是否需要注意些什么。 赵大海抿抿唇,难掩自责的说:“我爹去串亲了,他……脾气不好。” 乔桥静静的望着他,心里已经有了几许分寸。 她能安安全全脱离青楼实在是大幸,换而言之,赵大海就是她的恩人。虽说以身相报太夸张,可现在唯有这一条是她能够付出和达成的。 赵大海是好人,她不能欺负他。 而赵大海他爹看不上她是必然的,就算这里是男多女少的女尊世界,但是希望自家儿子能嫁到高门大户好人家的爹娘还是数不胜数,哪怕有时候只是一场奢望,奢望过后也会愿意找一家门当户对的。 乔桥已经做好往后要有争吵和忍耐的准备。 赵大海望着小姑娘乖乖巧巧没有多余表情的脸颊,心头的担忧无法描述,“我要常去开铺子,不在家的日子若是我爹说了做了让你为难的事,你来告诉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乔桥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圆眸眼巴巴的瞅向他。 赵大海以为她没有听清,又轻柔的重复了一遍,加重语气嘱咐道:“我爹向来嘴巴厉害,你不用怕,有我呢!” 这种略显不孝顺的话连李哥都没有对她说过。 乔桥不知心头是何滋味,点点头,恍然间,被一双大手轻轻的推搡出了厨房。 一出来,她便发现微微夜风下,自己一身的热汗,可见厨房烧火有多燥。 站在院里,望了望深夜中的圆月,不得不说她挺感动的,如同那天在归云阁看见急促促赶到的赵大海,以及他不同往常般霸道的宣言和婚礼过程中的一切,都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大不小的波澜。 乔桥微叹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包括应该对他更好一些。 她撩起衣袖,从大水缸里盛出一瓢尚算温凉的井水,重新进入厨房,亲眼见他一脸懵愣的喝了下去。 赵大海:……不、我不渴、我没有……嗝,水好甜! 第二十四章、手痒 乔桥还不知道这顶多算感激的吻,在夜里给赵大海带来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挣扎一晚上的汉子于天明时分,终于鼓足勇气,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把小姑娘睡的凌乱乌黑如瀑布的长发,然后迅速的收了回来,心跳错了好几拍。 他握着那只手望向屋顶,嘿嘿的笑起来,一时分不清自己是想缓解小姑娘的不适还是满足自己的奢望。 乔桥有点懵。 她醒了有一会儿了,因为认床睡得不太好,闭着眼睛实在懒得动,结果就发现一只大手快速的撸了她脑袋一把。 悄摸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好奇的望向旁边的汉子,见他呲着牙无声的傻笑着,形如痴汉。 赵痴汉终于收了笑,想到自己之前做了什么,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心情大好,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门外传来洗漱的动静。 乔桥不解的伸出胳膊,也撸了把自己的头发,不怎么好摸,天气太热,有丝丝汗意,幸好晚上洗了个澡,没什么汗味,要不就尴尬了。 她耸耸鼻子刚要放开手,那边门又被推开,两个人相视一愣。 门口的汉子端着冒着热气的盆,床上的小姑娘摸着自己的脑袋。 顿时,脸都红了。 “醒……醒了?”赵大海先打破平静,端着盆,几乎同手同脚僵着身子走了过来。 本来不好意思的乔桥看着脸皮涨红的汉子露出一脸不自在的羞臊,立刻扬起一抹笑,声音带着初醒的软糯低哑,“早醒了!” 赵大海身体一僵,整盆水差点撩到床上。 幸亏乔桥关注着他的举动,起身迅速一拖,这才避免了水漫金山。 只是一宿翻转,她身上套着的宽大短褂歪歪扭扭,露出半边白皙粉嫩的肩头,胸前沟壑半露,跪坐的姿势让赵大海稍一低眼便一览无余。 感觉疼涨了整晚的某个地方再次不安分起来,赵大海慌张的把盆放到床上,侧过身夹住腿,走出门外前闷声闷气的嘱咐,“洗洗,吃饭。” 乔桥下意识的瞥了眼他的耳根,又是红彤彤的。 她咬唇偷笑,听着关门声这才拉好衣服,用清水洗了洗脸。 赵大海靠着门,重重的吐了口粗气,低头看向自己的大帐篷,困惑又羞恼的伸出手弹了一下,顿时脸色一变,嗷的痛吼出声。 “怎么了?”乔桥正好推门,一眼看见弯腰蹲在地上的汉子,要不是收脚快,差点踢到他。 赵大海能说自己犯蠢了吗?能吗?能吗? 他硬挺着摇摇头,特别爷们的起身,取了杯子柳枝条和茯苓牙膏递给了她。 乔桥仰望着这个眼圈都红了的高大汉子,不解的接过了水杯和柳条,想起这里截然不同的风俗和女强男弱的特性,比较艰难的问,“你是想你爹了吗?” 赵大海……不,我想哭! 早饭是稀粥馒头一小碟酱肉和四颗鸡蛋。 乔桥饭量小,早餐尤其用的少。 一碗粥两口酱肉一颗鸡蛋足以。 赵大海蹙了蹙眉,又剥了颗蛋放在她的空碟里。 “我不吃了。”乔桥鼓鼓脸,摸着肚子表示已饱,勿投喂。 她嘴里还有一口肉,腮帮子一动一动的,配上溜圆的大眼睛像是一只酒足饭饱的小仓鼠。 赵大海手心痒痒,又忍不住的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乖,再吃点,你太瘦了。” 瘦吗? 乔桥挺了挺胸,34e肉包子不容轻视。 赵大海红了脸,手更痒了。 用了饭,乔桥以为他会去开铺子,没想到赵大海返回屋子,抱出那精致的妆奁,从里面取出几块不大的琐碎银子,放入她的手心,“这是家里的存项,不多,以后我会赚回来,不用担心!”他轻轻的说,又从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根银色发钗,发钗尾缀着两颗小珍珠,虽算不得精巧却可爱素雅。 “新婚第一天,要……要绾发!” 呆呆握着银两的乔桥立刻乖乖的背过身,欢快的说:“绾吧!” 别看赵大海人高马大,看起来鲁莽粗狂,实则动作相当的温柔,至少乔桥没有被拽疼一根头发丝,梳完头发后,她对着水缸里的倒影美滋滋的摸了摸十字髻发型,“真好看!” 赵大海抿直的唇瓣微微勾起,一直都好看! 她臭美完,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转身拉过他的胳膊又放到他手中,“我心思马虎,还是你存好!”虽然她对赤凤国很多习俗都不懂,但上门妻的规矩叶花爹爹曾经告诉过她。 上门妻是一家的附属,没有主家权,自然不能拿着银两,赵大海肯信任她是他心好,她不能仗着这点就欺负他人老实。 况且她并无进项,又何必非要掌家呢! “银子你拿着,女郎手里应该有点富裕……”话未说完,院门咚的被粗暴的推开,一壮实的中年男子黑面而入,冲赵大海怒气轰轰的吼着,“够了,咱家的钱都败在她身上了,这点银子你不握好,不怕她拿着钱跑了吗?你是蠢到家了还是色迷心窍!”他怒骂着,转头瞪了乔桥一眼,这一眼有点怔愣。 赵大海立刻上前一步,遮住了被一时闯入的人搞得弄不清状况的乔桥。 这一举动,让中年男子马上想起家里原有的二百多两的银子,回过神,嘴里刻薄的骂着,“不亏是楼里出来的,看看这穿着,这是还想着爬墙偷草去呀!省省吧!要我说,还不如高价把她卖了,得来的钱老爹给你攒嫁妆!” “是攒谁的嫁妆?”赵大海冷硬的反问,声音不大不小却直接让他爹王氏闭了嘴。 王氏脸色青红交错,尚算清秀的脸颊上露出忐忑,强硬的挺直腰板,“你又听谁瞎说八道了!爹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弄这么个不知根系不知犯了啥罪的上门妻,哪户大家少爷看的上她,谁能跟你做兄弟,到时候还不得让邻里笑话死!” “本就笑了多少年,你该早习惯了!”赵大海实话实说,一双横眉蹙紧,辩驳着,“说了很多次了,乔桥没有犯过事,她是好女郎,是被人陷害的!”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王氏气的脸皮直抽抽,盯着赵大海手里的银子,上前一步就要抢,“给我!” 第二十五章、相敬如宾 赵大海一侧身,躲了过去,推着乔桥的双肩柔声嘱咐,“拿着妆奁回屋,锁好门!” 乔桥唇瓣抿的紧紧的,说实话她真的没有跟长辈对骂的技能,尤其对方还是赵大海的长辈,回屋避开是最好的选择。 总要有一个人不能让赵大海为难。 “走什么走!公公的话没训斥完就走,也太没有规矩了!”王氏没骂痛快,想伸手扯住乔桥却被赵大海拦下,他比自己儿子矮了一头多,自然抵不过儿子的阻扰,眼睁睁看着乔桥进了屋落了锁,当下把怒火转移到赵大海身上。 赤凤国亦是注重孝道。 赵大海从不会和王氏顶嘴,他只要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就让王氏越骂越没底气,不一会儿便没趣的熄了火。 可这次让赵大海没想到的是王氏居然不依不饶的责骂着,以往王氏骂什么他都会听着,他是他儿子,理所应当承受这些,但小姑娘何其无辜,凭什么要受如此委屈。 骂骂咧咧的声音不断的扯出什么小白脸吃软饭的字眼,让赵大海的面色愈加青黑,忍无可忍的哐当一声捶在石桌上,顿时石桌咔嚓开出一条裂缝。 王氏一哆嗦,看着儿子黑漆漆的冷面,心里发着怵,嘴里收了谩骂,嘟嘟囔囔的嘀咕了一句‘不孝子’,托起桌面上剥好的鸡蛋不甘心的回了自己屋。 这一刻赵大海又是好笑又是自嘲,他是该庆幸自己长得丑把自家爹都吓走了还是该自卑的抱头痛哭。 “你好厉害呀!”软糯的声音在门缝悄悄传来。 赵大海一侧头,正好撞进一双满是敬佩的星星眼里,小姑娘扒着门小脸粉红很是信赖的样子,顿时让他立刻觉得长得丑还不错,至少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默默的保护她。 乔桥小心翼翼的走出来,一把握住他的大拳头,轻轻吹了两口,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说:“力气好大,太厉害了!” 莫名耳根热了热,赵大海破天荒的问了出声,“你不嫌弃我粗鲁吗?” “怎么会?”乔桥愕然道,“多好,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心头彻底轻松下来,胸口涌动着一股莫大的豪气,好似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阻拦他的,只要为了她就可以勇往直前,不惧不悔。 日子比乔桥想的要好过许多,王氏终归还是顾忌他儿子,言语上稍有收敛,可心底对赵大海总是围着乔桥打转感到各种不顺眼,包括每顿饭都顺着乔桥的口味来这一点。 以前是两个大男人过日子,王氏偶尔不在家,赵大海开铺没工夫精心准备,凑合吃些谁都不在意,而今赵大海顿顿做的精细丰富,自然早早收摊回家,搞得王氏也不好天天出门闲逛,如此一来,王氏更是对这个上门妻处处看不上。 乔桥憋在家更难受,就算是女尊世界公公儿媳单独相处都是不自在的,更何况这个公公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忍了两天,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大海,我能跟你一起去铺子吗?” 赵大海刷碗的手顿了顿,回头忍怒道,“爹又说什么了?” “没有!”乔桥摇摇头,期待的解释着,“我待在家里有些无聊,我会乖乖的不捣乱,好不好?” 赵大海从没有拒绝过乔桥的任何要求,不管是不是王氏为难了她,他也不愿让她有一丝不开心,只是他多少有些不情愿,倒不是因为上门妻的暗规则,而是肉铺血腥味重又燥热难耐,实在辛苦。 他皮糙肉厚辛苦些无所谓,可乔桥细皮嫩肉的一想想就心疼。 他抿抿唇,轻声说:“要不明天我不开铺子,咱们去妙山寺转一转?” 乔桥刚要摇头,厨房外立刻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喊,“转什么转!不开铺子拿什么吃饭,过日子不花钱哪!二百多两的银子何时才能攒回来,真当自己是大门大户的小姐!呸!除了靠着汉子屁本事都没有!” “够了!”赵大海冷声冷气,把湿手一甩,拉起乔桥扭头回了屋。 王氏嘴里的责骂还未出口就听见重重的关门声,立刻气的撇着嘴往屋的方向啐了好几口。 屋里黑乎乎的,还没来得及点亮烛火,乔桥心不在焉并没有发现,她有几分不安的问,“这么回来合适吗?万一爹更气了呢?” 手心里握着的小手软软的,像是一块滑润的嫩豆腐,几天来赵大海一直规规矩矩不敢踰矩,可心上人卧在一侧,哪怕什么都没做,血气方刚的年龄也要忍得快要吐血,况且乔桥的睡姿实在是不老实。而今在黑暗中所有感观都集中在那一点,他忍了又忍,低垂的双眼牢牢锁着面前白面团般的小姑娘,鼻息加重,根本没有听清她的话,动作慢半拍的松开手。 乔桥并没有察觉到赵大海的不妥,听他没有回答,心头咯噔一下,问,“你生气了?” “没有!”赵大海只觉胸膛涌动着一团火,近在迟尺的小姑娘关切的望着他,双眸中蕴含着如星空般的美丽,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高大魁梧的身躯笼罩着乔桥。 乔桥一愣。 男子炙热如火,像是一堵硬邦邦的墙,结实有力。 “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她轻声问,心思从没往别的地方转,只当赵大海为了她和他爹之间的矛盾已经心生不耐了。 小姑娘的声音仍然是软软糯糯的,语气却徒增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冷,赵大海向来在意乔桥的情绪,立刻醒了神,一把握住她单薄的双肩,“乔桥,我不为难!”他急切的说,心头的那点谷欠火因为焦急瞬间烟消云散,“咱们明天就出去转转,你……别瞎想!” 他能说他想亲亲她、抱抱她吗? 赵大海羞愧的想抽自己。 太不要脸了! 乔桥不知道赵大海在克制什么,只觉得他肌肉紧绷,似是在隐忍,有些心疼有些叹息的拍了拍他的胸口。 赵大海浑身一激灵,猛地握住她的手,眸中含火,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弯下腰直接在小姑娘的唇边一触,之后便迅速的推门走了出去。 乔桥这回是真傻眼了,摸着嘴角,若不是听到关门声差点以为是错觉。 这段时间赵大海没有半分过格的举动,她一直以为男生子世界的男人某些渴求要比现代男人低的多,所以她都做好了两人一辈子相敬如宾的打算。 万万没想到…… 这下乔桥一回想,立刻明白之前赵大海的异常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没经过情情爱爱的小姑娘,忍不住噗嗤一笑,心里起了坏主意。 第二十六章、出游 妙山寺因风景独特而出名。 乔桥以前经常出国旅游,也不得不说洛北城的这一处深山老寺景致优美、渺渺如仙,云雾缭绕的令人如坠梦中。 他们不烧香拜佛,准备在寺庙外围好好转一转,轻轻松松的观赏美景,选了远离寺门的另一条平缓小道,和寺门口的石阶长梯遥遥相对。 看着边走边笑的小姑娘,巴掌大的脸蛋挂着轻松的神色,没有一丝在家的拘谨,赵大海终于松了口气,嘴角亦是扬着一抹愉悦的笑意,伸手不着痕迹的护着她,免得她被横支出来的大树枝叶擦碰到。 这个世界没有尼姑庵,偶尔可见僧人行色匆匆垂眸穿梭而过,尤其是在经过游人香客时,头扎的低低的尽力避开。 小道行人虽不多,但前前后后也有不少衣着鲜亮的年轻人,跟一身比丘服的僧人截然不同,花枝招展的充满朝气。 乔桥一路便看见好几个装扮大胆的娇俏少女,有的只着抹胸裙露出圆肩长颈和半面酥胸、有的宽幅中裙秀出小腿纤纤,比洛北城里的女郎要更奔放热辣,可见不论什么朝代,女人都是爱漂亮的,哪怕去个离城里并不算太远的寺庙都不忘了打扮自己。 她无聊间草草数了数,乍一看这里男女的数量似乎差距并不太大,还好奇的多看了两眼,直到发现一个面若秋花、衣着黄裙的清秀‘姑娘’脱口而出的声音低脆微哑时,才恍然醒悟,赤凤国的男人也可以穿裙子。 那少年身体似乎不好,走几步就大汗淋漓,娇喘不停,小厮又是燃香泡茶又是撑伞遮阳,瞧这样子应该是打算在半路休息一阵,掸石铺垫好一阵伺候。 最近面对赵大海这种粗狂大汉太久,让她都忘了赤凤国男人的本性了。 或许是她注视的时间过久,那少年目光如箭嗖的看了过来,一见是个女郎,立刻狠狠瞪了她一眼,扯过小厮手里的纱巾围在了脸上,脾气暴躁的冲小厮低吼了几句。 两方离的不算太远,对方显然顾忌她女子的身份,几个小厮白着脸将少年围的水路不通,恐怕她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出来。 乔桥有点囧,她就是没见过这么精养自己的男人,所以好奇多看两眼,这下被人误认为是登徒子也挺新奇的。 顺着乔桥的目光,赵大海自然也发现了那几人,尤其是作为主子的少年面色皙白看着可人娇美算得上是难得的小美人。 他默默摸了下自己的脸,嚯,一手毛烘烘的,赶紧放下手,双眸黯然失色也不想拦住乔桥,扰了她的兴致。 乔桥被瞪的莫名其妙,大约知道是她失礼在前,摸摸鼻子回过头正好看到赵大海神不思蜀的样子。 她呲呲牙,立刻明白自己的举动怕是让他心生误会,一把拉住他的手,迫使他弯下腰,声音不大不小的问:“那人的裙子好看吗?” 赵大海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普普通通的短褂长裤,挠了挠头,反问,“乔桥是希望我也穿裙子?”想了下那个画面,他先打了个冷颤,脸色不大好的咬牙道:“虽是没尝试过,要是乔桥喜欢,我……我……” “别!”乔桥哭笑不得的阻拦,“千万别,你穿这样好看,很帅很俊,裙子什么的还是适合女人!” 赵大海面色一红,见她说的真心实意彻底吁了口气,又听小姑娘自得的昂着小脑袋,“我的意思是,我穿会比他好看多了!” 不知为何,他立刻听懂了乔桥的潜台词,她不是在看那个男人,她是在看他的衣着装扮。 赵大海忍不住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心中软成一片。 在乔桥眼里,赤凤国的大多数男郎足以称之为‘姐妹’,只有赵大海这样高高大大的才叫男人,所以很多时候倒会忽略太多差异,反倒不觉得赵大海这样不懂打扮的男人有什么不对的。 她忽略,人家地地道道的男郎却忽略不了。 在两人准备继续赶路时,黄裙少年腾地起身,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愤愤的瞪向乔桥,身旁的小厮立马明白了,朝着两人的方向就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玩意,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小白脸,一个人高马大蠢笨的粗汉,真真是王八看绿豆的一对!” 黄裙少年这才心里顺了几分,睥睨而笑,“说的真好,回去就赏你!” 另一小厮更有眼色,一堆指桑骂槐的话脱口而出。 赵大海停下脚步,顿时怒火中烧,眯眯眼转过身,心里打算着要不要收拾这几人一通。 他面色凶悍,几个小厮也是欺软怕硬之徒,立刻息了声,待他被那比男人还要柔弱的小女郎拉走后,才稀稀疏疏的嘀咕着什么好凶好可怕之类的闲言碎语。 乔桥有些歉意,一直拉着赵大海走得远远的,若非她随便乱砍,也不会招来这一出。 “乔桥没事,你穿那一身本就比他要好看,不怪你!”赵大海岂能看不出她的自责,是那男郎过于矫情较真,还指使着小厮口舌无忌,也不知是哪家儿郎,一看就是惯坏了的那种,即便以后嫁人,在妻主眼里恐怕也不是好相处的。 “其实我是说给他听的。”乔桥嘿嘿一笑,娇软的声音带着不好意思,“谁让他瞪我!”只是当时说完她就有点后悔,觉得不该跟一个男郎计较,那种感觉就像跟一个女孩子攀比似的不太好,可是想到赵大海对她的心,她更应为她看别的男人的举动解释给他听,否则夫妻两人结了心结就不好了。 赵大海不会在意乔桥的孩子气,但也不想在提这些扫兴的人,特意带着乔桥往景色好的地方走去。 寺院后身是通天瀑布,哗啦啦的溪水声砸击着水面,偶尔可见小动物穿梭在树林间。 就是这里的水汽飞腾,浓浓的云雾仿若遮住了整座山头,云山雾绕的,很有仙境的意味。 赵大海找了块平整的地面,抽出包裹里的短扫帚扫了扫落叶尘土,把包裹展开铺好,用水囊里的水先是帮乔桥洗了下手,在自己清理了一下,摆放出冷食、水果,两个人边吃边聊起来。 第二十八章、冲突 乔桥跟老太爷似的被伺候一溜够,这才傲娇的哼了哼,将吃了一半的桔子一瓣瓣的扯下来,塞进赵大海的嘴巴里,无奈的嘟囔,“以为是个好欺负的,结果也是个坏人!” 赵大海一怔,差点咬住小姑娘的细指尖,被小姑娘嗔怪的瞪了眼,心下却美滋滋的说不出的高兴。 没有怪他孟浪放荡就好! 他不敢有别的奢求,每一次小小的亲密接触都足以令他回味终生。 乔桥眨眨眼,在赵大海满含情谊的目光下破天荒不太好意思的扭过头,取了加了蜜糖烘成饼干的糙粮饼,咔嚓一咬,香酥可口。 饼是不难吃,可嘴巴有点疼,她迁怒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 赵大海嘿嘿傻笑,刻意说了些小时的糗事逗得小姑娘咯咯的欢快笑着,偶尔还会笑的倒在他怀里。 乔桥心情越发好了,一时不注意,手一扬,将饼干碎渣丢到身后,却听林间猛地传来一声微怒的叫声。 “谁呀!这么缺德!” 她当下僵住了,眼尖的瞥到了后面若隐若现的一抹俏黄身影,还有围绕在黄裙左右的几个眼熟的小厮,低眼看了下手里的半块粗粮饼,灵机一动,把饼全部塞进了赵大海嘴里消灭证据,苦着脸小声的跟赵大海嘀咕,“怎么这么巧!” 那少年牙尖嘴利的,实在不好打交道。 赵大海咔吧嚼了两声勉强吞下半块饼,撸着把小姑娘的脑袋安抚道,“不怕,没事!” 乔桥点点头,主动起身,先对来人扬了一抹道歉的笑,“我没有看到有人来,抱歉了公子!” 黄裙少年一怔,随即眉头微蹙,显然也觉得是孽缘。 白面纱下的唇瓣轻轻扯起,冷哼着,“果然是失礼的下等人!” “喂!你这人才失礼呢!”乔桥差点挽袖子揍人,当然,她只是想一想,气愤的挥舞着小拳头,“我有道歉,又不是故意的,何必如此恶毒!” “走!”黄裙少年满脸轻蔑,成心忽略对面张牙舞爪的小人儿,清傲的对小厮们说:“离着不男不女的远些,扫兴!” 乔桥张张嘴,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扭头就走边走边嘲笑的几人,又看向赵大海,指尖指着自己,“我?不男不女?他是说我不男不女?” 脸色发黑的赵大海握住她的手,不想让她因此而生气,腰一弯,捡起一颗石头,手腕使劲抖起,直接丢在了跟在黄裙少年身后笑的最张狂的一个小厮的膝窝。 小厮脚步一踉跄,毫无防备的把自家少爷扑倒在地。 黄裙少年尖叫着,推搡着压在背后的小厮,谩骂不断,其他小厮赶紧扶起两人。许是知道自己出了丑丢了脸,顾不得追究责任,黄裙少年带着小子们慌慌张张的离开了这里。 乔桥顿时星星眼的望向赵大海,抓住他的大手左右细细看去,好奇的问,“你是不是会武功呀?好厉害!” 赵大海憨憨一笑,注视着两人相交的手并没有回答,只觉得他乌黑粗糙的大手心上的小手娇嫩白皙,握住就不想松开。 乔桥不在意他的失神,一言堂的眯眼笑道,“以后你可要保护好我,我看好你哟!” “好!”赵大海并不精通武艺,不过是身强力壮天赋异禀,可他愿意给乔桥一种可靠的感觉,也喜欢看乔桥依赖着他。 两人并没有因外人扰了情绪,呆到太阳西落,收拾好残余准备回家。 赵大海不舍得小姑娘走下山路,唯恐伤了膝盖,执意背起她,乔桥也不拒绝,乖巧的任由他宠着自己,靠在宽大的背上,在夏风的轻抚中竟是安心的睡着了。 从妙山寺回来,连着两个晚上赵大海睡在了院子里,他借口天气太热,院子凉快,但唯有乔桥知道他是春心大动忍不下去了。 若依着乔桥,忍不下去无须再忍,两个人是合法夫妻,本该交缠亲密,只是赵大海毕竟是女尊国男郎,也许在他粗狂的外表下还是有一颗比较女性化矜持的心灵…… 每当这么想,乔桥的表情都扭曲一下,虽然各种不习惯却愿意尊重他的意愿。 赵大海躲了好几天,连他那平时不太关注儿子新婚生活的爹王氏也察觉出两人似乎出了问题,在赵大海外出开铺时,开始肆无忌惮的挤兑起乔桥。 幸亏赵大海早防着他爹出幺蛾子,每天做好饭都放在自己屋里,想要吃,那好,自己敲门去找乔桥,要是惹得乔桥不高兴,那就不给他开门。 方法虽然有点损,但对他那抠门又惫懒的爹却实在管用。 为了省事不用做饭,王氏除了会唠叨几句,倒真的不在有事没事的找麻烦。 乔桥在家没什么事,心中又念着赵大海对她的用心良苦,索性在最热的一天收拾了食盒,带了一大碗绿豆汤去铺上找赵大海一起吃午饭。 他天天睡在外面肯定睡不好,中午随便吃些万一营养跟不上,早晚会耗费掉健康,今天实在酷暑难耐,乔桥自然不放心。 她出了门,按照赵大海跟她交待过的路线,躲在墙根下避开日头,慢慢朝肉铺走去。 两人结婚后,赵大海就把早市的临时摊位关了,专心打理起猪肉铺,铺子一开便是一天,虽然午时客人不多,但铺子味道重,通风虽好,比起别的铺子还是难熬了几许,所以赵大海从不肯让乔桥去找他。 乔桥虽不认路,好在做出了浪费时间的打算,出门早,不怕绕了圈,走着走着,便进了一条阴凉小巷,巷子里布满了杂物,凌乱幽静。 这条巷子赵大海着重跟她说过,看着是死胡同,实则有个小门洞,穿过去就是市场,要不然要绕过一条穿城的小河道,至少还得走上半刻钟。 乔桥怕太阳底下食物不经放,肯定会抄近路,尤其这条小巷明显比外面温度凉爽了许多。 只是她没想到,刚走进去没多久就脚下一拌,差点把食盒翻到地上。 踉跄几步,站稳了脚,一只手按在地上蹭秃噜了点皮。 乔桥自觉不妙,以赵大海的性子,必然会内疚,认为是自己害的她受伤。她叹口气,随便往身上擦了擦手,刚要走,脚腕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瞬间乔桥脸就白了,原本凉飕飕的小巷也变得阴森森起来。 第二十九章、孽缘 乔桥一手先稳住了食盒,一手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失控尖叫,同时,没被控制的脚使劲往下一揣。 闷哼声轻轻弱弱,听起来挺正常的。 乔桥这才放心的往下看去,原来勾住脚腕的是一只消瘦白皙的手。 顺着手,她看到一个头发凌乱身着巧粉长裙的人,因为对方面朝下,一时她也分辨不出是男是女,只得用脚扒了扒,“你还好吧?” “救……救我!”声音孱弱低哑,听起来年龄不大,却依然让乔桥头疼不已。 又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一想到救人她就想起了非莫容,哪怕心里多少有些关切此人的情况却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出手相助。 可是抬眼看看附近的环境,空无一人的,恐怕半天都没有下一个人会经过,不救的话实在有悖于她的道德观。 乔桥蹲下身,先把人费劲的翻了过来。 别看这人单薄瘦弱,仍是比女人要重了一些,她是生生出了一身汗。 擦干额上细汗,她低头问,“哪里不舒服……” 话音止住,面前的男郎或者说少年正是去妙山寺那天遇到的黄裙少爷,乔桥抿住唇本想扭头就走,可看他清秀的脸庞潮红中带着苍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杏仁眼紧闭泪水顺着眼角不停的流了下来,脚步便停了下来。 她在心里一直跟自己强调,这个等同于是‘姑娘’,还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肯定是需要她的帮助的。 做好心理建设,乔桥立刻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还挺烫,她预估了下体温至少38度了,细细观察了他的衣着,真的是从脖子锁到脚脖子,一条长裙就露出个脚面,这怕不是中暑了吧? “你哪里难受?”她不敢妄自猜测,见他闭紧眼,俯下身大声问他。 少年半昏迷的状态,不知神智是不是清醒着。 乔桥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他才吭吭唧唧的嘟喃着,眉头紧蹙,“恶心……憋……” 十之八九是中暑了!若是严重了也是会死人的。 她赶紧把他扣到脖颈的结扣解开,帮他散热,用手帕沾湿了绿豆汤擦拭着他干涸的唇角,“你听到了吗?你家小厮在哪儿?醒醒,喝点东西解解暑!” 要是晕了就没办法喝水了,乔桥自知不善照顾人,只能力所能及的让他缓解一些,立刻搬来一块石头垫在他的脚下,把脚抬高。 幸好此地阴凉,要不然她还真搬不动他。 少年依旧混混沌沌,似乎她的举动根本无法缓解他的痛苦,乔桥也很焦急,下狠手的拍着他的肩,催促着,“你醒醒,怎么也要把把绿豆汤喝了。” 许是身体本就不好,少年蹙蹙眉,没有多余的反应。 她只好把帕子彻底打湿,一点一点往他嘴里挤水。 这样的速度实在太慢,少年的脸慢慢变得苍白起来,体温却越来越高。 乔桥没办法,说了声失礼了,又把他的裙带玉扣解开,将掐的细细的腰身松开透透气,随后狠狠的掐住他的人中。 少年支吾一声,有缓缓苏醒的迹象。 乔桥赶忙把绿豆汤捧了过来,“能起来吗?喝些水解解暑!” 楚宣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睛痒的难受,鼻子还不通气,迷迷糊糊中,他以为是自家小厮小竹,扒住对方的胳膊勉强靠着墙坐了起来。 “水!”他不耐烦的喃喃叫着,皱着眉头很是难受的样子。 乔桥见他中暑症状比较重没办法自己动手,忙不迭的把绿豆汤递到了他嘴边,喂了下去。 楚宣口渴的紧,咕咚咕咚很快喝完。 今天天气尤为的燥热,他出门没多久穿过一片花海,便浑身难受,走了几步彻底的坚持不住了。当时他以为是自己从小身子骨不好,体质弱,经不住晒,躲到了这巷子里打发着小厮去请大夫,谁知呆着呆着竟是难受的晕了过去,直到被人踢了一脚。 忽然想起苏醒前的事情,楚宣眯着的眼立刻瞪了起来,努力看向那抹模模糊糊的身影。 竟然是一个女人…… 恍惚的神智被吓得精神了几分,楚宣下意识的低头一看,玉扣和腰环都被扯开了,他心头慌得尖叫一声扬手打了过去。 自从他瞪眼,乔桥就在提防,果然看他跟神经病似的恩将仇报,快速的后退半步,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乔桥鼓着脸气急了,蔑视的盯着趴在地上白煞着脸的少年,咬牙切齿,“哼,果真又是一个白眼狼!” 既然这么精神,肯定是没什么大事了,她立刻提起食篮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她救人不是图那声感谢,但也不想被人怨怼,赶紧离开两不相干是最好的选择。 乔桥不知道她刚走没多久,一个青衣小厮便拉着一位长袍装扮的男大夫走了进来,随即传出一声惊悚的尖叫,“少爷……少爷……你的衣服怎么?是谁?是谁把你……” “闭嘴小竹,这事不可妄言,也许是碰到了好心的男郎救了少爷,暑气难解,必然要松快些衣裙,咱们要及早禀告老太君!” “可是少爷……少爷……呜呜,万一是女郎可怎么办哪!” “少爷总是最清楚的,等少爷醒了,问问少爷便可知!” …… 乔桥倒也算是尽责,到了肉铺没顾上对满脸惊讶的赵大海解释便拉着他回到了小巷。 这时巷子里已经没了人,她多少紧张的提了口气。 毕竟是条人命,不可能因为一些小矛盾而彻底的忽视,万一在她找人的时间他被坏人带走了就是她的不是了。 想到这点,乔桥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周围没什么挣扎的迹象,留下的空碗也被拿走了,应该是他的小厮回来接他了。 “没事的,这条小巷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经过,把他带走的一定是他的家人。”赵大海安慰的说,他刚才走到巷子口看了看,外面还是有不少人来往,要是有异样必然会有人发现的,“这两天我也会留意有没有走失的小公子。” 洛北城没传出倒卖小公子的传闻,这世上男郎忒不值钱,基本上暗中被卖的都是女郎,一旦被抓住那就是重刑,鲜少有人会冒险赚这点银子。 像小倌这种一般青楼收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由官府签订契书,身世必须清清白白,没什么后续麻烦事。 乔桥抓抓脸,听赵大海一解释,放下了心,高高兴兴的拉着人往回走,“咱们去铺子里吃饭,好饿了!” 赵大海自然心中欢喜,任由小姑娘拉住自己的手。 两人刚消失在巷子里,外面便偷偷摸摸探出了一个脑袋。 第三十章、疼惜 脑袋的主人正是那叫小竹的小厮,他脸色发苦,十分为难的嘀咕着,“到底要不要跟老太君说,人家毕竟救了少爷,这要说了就是恩将仇报,可是不说,老太君一旦知道……”如此想来,他立刻打了个冷颤,这种事自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当下有了抉择,踮着脚跟着两抹身影走进巷子深处,直到穿过隐秘狭小的小门洞,看见他们进入了对面的猪肉铺。 小竹嫌弃的耸耸鼻子,若有所思道,“原来那男人是个屠夫呀!” 仔细看了两眼,不知他想到什么,苦着的脸庞陡然由愁转喜,蹦蹦跳跳的往回走去。 乔桥并不知一会儿功夫就暴露了自己,她此刻正微微锁眉的看着铺子里的一切。 铺子不大,外面是张石头案台,上面摆着血糊糊的鲜肉,绕过案台是个小房间,杀猪、撵猪等的工具整整齐齐的放在角落里,中间则有个供人临时休息的竹椅子。 穿过小后门是一个封闭的院子,一多半的空间砌着猪圈,几只猪哼唧唧的在拱食。 因着乔桥来了,赵大海立刻把后门关上,免得有不好的味道传过来。 他自己是习惯了,却不愿乔桥感到难受。 铺子干干净净的,比乔桥想的要好很多,可实际来说环境真是一般。 若在男尊世界里,大多屠夫的形象在很多人心理也会是不好惹的蛮汉,更不用说在处处苛刻男郎的女尊社会。 赵大海为了生计开了这家猪肉铺,恐怕就算是相貌秀美符合此时的审美,也不见得能好嫁,闲言碎语足以击溃他。 这时乔桥很庆幸。 庆幸赵大海坚强坚韧,没有被流言蜚语打倒、没有性子变得扭曲难堪。 虽然他不算出众却至少保持了一颗挚诚之心。 “大海,吃饭吧!”她柔声道,手中翻开食盒盖。 赵大海赶忙接过手,从中取出已经凉了的菜肴摆在屋子里的小矮桌上,别看饭菜冷了,可在乔桥怜惜的眼神中,他的心是热乎的,连那一丝丝忐忑都烟消云散。 “你吃了吗?”他关注的问,眸中尽是期待。 乔桥摇摇头,“要跟你一起吃。” 赵大海抿住的唇不自知的裂出了一抹大大的笑,利落的从后面的水缸里舀了勺水,示意她跟自己到铺子外,“洗把脸,凉快下吧!” 猪肉铺通风虽好,终归是有味道的,加上天气闷热,没一会儿她浑身的汗到比路上还要多。乔桥没有拒绝,双手捧着准备接水洗脸,等了半天没见水倒下来,她不解的仰首,正好看到赵大海直愣愣的瞪着她手心上微不可见的擦伤。 “怎么伤的?”水流慢慢淌下,他声音发沉。 “摔了一跤。”乔桥也不隐瞒,嘿嘿笑着,“没关系的,不疼,没流血。” 暗自叹口气,赵大海心头发紧,总觉得乔桥应该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像如今出行连个陪行的小厮都没有。 他面色紧绷,腾出一只手细细的帮她将手洗清,取了干净帕子沾湿水替她擦脸。 乔桥哪里适应,想要自己清洗,可看他神情不对,便乖乖的由着他照顾。 “大海,你生气了?” 望着小姑娘有些迷茫的圆眸,赵大海牵强的挂起笑,“乔桥若是无聊,以后可以常回青竹楼跟叶花爹爹去聊聊天。” 乔桥愣了愣,倒是没有拒绝,当初赵大海为了赎回她花了二百多两,若是之前她对银钱的价值没有太多直观的感觉,而今来到铺子,她便彻底明白他攒那些钱有多辛苦,心中多少想着赚点钱缓解他的压力。 如今她有家室了,去青竹楼自然不能过于频繁,而且帮男郎们洗小衣的活也最好尽量不要碰了,她要顾及另一半的想法。 “我想去青竹楼拜托叶花爹爹给我找个活计。” 哐当一声,手中的瓢掉到了地上,赵大海赶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捡了起来,喉咙发苦的叹息,“是……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没有呀!”乔桥有点懵,吃喝拉撒睡差不多他一人全包,养她快跟养闺女似的,怎么可能没照顾好。 “我是想赚点钱,让公公也开心些,好不好嘛!大海!”他是她的相公,去青竹楼这种地方当然要博得他的同意,乔桥一时心里惦念着到底能做点什么缓解他的压力,到忽略了他的异样。 赵大海眉头蹙了蹙,知道她在家里的处境艰难,更是觉得自己过于无能了。 “赚钱的事不急,你开心就好!”他想了想,即使心中万千不愿她去操劳,终究没有拒绝。 两人各有心事,吃完饭,赵大海坚持要给她上药,乔桥为了让他安心乖乖的伸出手,等将手心绑着一层细纱,乔桥主动扑过去,抱住他坚毅的粗腰,吧嗒一口,一个吻落在他毛乎乎的下巴上。 “说好刮胡子的!”她耸着鼻子不满的摸摸嘴巴,“又疼又痒的!” 赵大海这时才彻底回了神,说不上羞赧还是欣喜的点着头,“现在就刮!” 结果没等刮胡子,上门买肉的客人陆陆续续的来到铺子。 都是左右街坊,见着铺子里坐着一个面生的娇嫩女郎,立刻明白她的身份,大多数笑呵呵的恭喜着新婚的两人,也有几个眼含挑剔的打量着乔桥,话里话外的要赵大海警惕些,别媳妇不安分的闹事或是跑了。 乔桥倒不在意这些,毕竟在别人眼里她的身份是‘罪妇!’ 来人若是说着客气话,她也甜甜一笑,若是心怀戒备,她便故作看不见忽略不理罢了。 直到太阳落山,客人方才渐渐少去,赵大海准备收拾案台,乔桥本想问他有什么可帮忙的,赵大海赶忙摆手,“这些是我做惯的,很快。”说完,他利落的往案台上泼水,动作麻利的擦干,整理好残余,因着双手还带着血腥,冲乔桥交待一声进了后院。 过了一会儿,后院的门被风吹拂,刮开了点缝,乔桥好奇的瞥去,发觉赵大海背着身穿着一条短裤展露着结实刚毅的后背,正在用水缸里的凉水浇凉。 怨不得他每次回来身上除了点汗味却没有任何的血腥气,原来是早就过了水。 自己男人这么爱干净,乔桥当然开心了,忙不迭的举着干净帕子送了过去。 她是见惯了男人的上半身不觉得稀奇,却偏偏忘了女尊社会的习俗。 赵大海猛地扭过身,惊的忘了掩盖那一身肌肉线条健美的身体,而乔桥也愣在原地。 第三十一章、心结 原本乔桥以为赵大海顶多五官端正不难看,毕竟她公公相貌平平,谁知剃了胡子的赵大海浓眉大眼、轮廓深深,刚毅而俊郎,五官算不得绝色,却十分的耐看充满男人味。 配上那一身弧线优美的肌肉和傲人的身高,简直比男模还要惹人口水。 “哎呀!”自家男人让乔桥色心大起,直接扑抱了过去,撒娇的用脸蛋在他腰腹间蹭来蹭去。 双手虚扶着怀里的小姑娘,赵大海先惊后羞,现在则是满身僵硬。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定力不足了! 这种亲昵接触实在是……实在是让他忍不住。 “好帅呀!”乔桥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大海,你刮了胡子真的好帅,以后出门必须要留胡子,脸不许别人看,在家一定要刮掉只给我看。” 她霸道的挥挥拳头,如果不是娇声娇气眼冒星星还真有点女郎的霸气,可惜,如今平添了娇俏,可人至极。 赵大海心跳嘭嘭乱响,苦笑的扶住小姑娘单薄的肩膀,不敢任由她继续蹭下去,再蹭就出事了,他赶紧转移话题,“帅是何意?” “就是……”乔桥为难的点点唇,忽然眼一亮,“就是说你美!” 这简直像是晴天霹雳! 赵大海回忆起青竹楼那些美美哒小倌的音姿仪态,在把自己的脸套进去,浑身乍然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乔桥抓抓脸,看向脸色比刚才更僵硬的男人,终于明白自家汉子同样受不了娇美柔弱男朗范。幸好这里的女儿家还是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衣着妆容没有太多避讳,天性比男朗爱美,否则放到现代社会来理解,恐怕赵大海就是个男人婆女汉子,而她就是伪娘加女装大佬…… 因着乔桥的夸赞,刮胡子成了赵大海一早一晚的日常,私底下,她是更喜欢亲亲他抱抱他,让他尽快适应两人亲近的举动。 这算是乔桥的私心,小姑娘满满恶趣味,灰常喜欢自家高大壮汉子因她而羞涩隐忍的神情,所以每一次都忍不住愈加想要欺负他了。 只是乔桥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了,这家伙除了能亲亲抱抱外,一点儿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如果说他是不喜欢自己,没感觉也就罢了,偏偏每次憋的脸都青了也要拼命克制不敢轻易触碰过了界。 乔桥能察觉些他的心思,不是不心悦,而是自卑作怪。 其实有什么可自卑的呢! 乔桥一直觉得奇怪。 她身无分文无产业无住所,不过占着点颜好,在女尊社会连潜力股都算不上,而赵大海有自己的产业,衣食无忧,相貌并非丑陋,说起来,还是她占了大便宜呢! 乔桥如是想着,实在不忍看着赵大海每次夜深泡凉水强行击退谷欠望,不管多强韧的汉子都经不住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早晚药丸。 不是她不想化被动为主动,主要是从力气上就彻底输给了人家,只要赵大海坚决拒绝,她是连他衣领都拔不开半分的。 她想跟他一直过下去的,总不能一辈子精神恋爱哪! 洛北城四季如春,没有极寒酷热的气候,自从发现赵大海的心结,乔桥下狠心给自己改造了一番,穿的是越来越清凉漂亮,之前图方便的短褂长裤全压在箱子里。 她要挖掘自家男人心底隐藏的狼性,千万不要学那些扭捏男朗,结果稍一打扮,包括赵大海在内,乔桥的颜值和身材搞的满大街的男人一见她就面红耳赤低下头。 看着这么多易羞涩的良家妇男,其实她比他们还要不适应,心里默默的把他们的形象替换成古代小媳妇,而她自己则是穿低胸薄纱的俊朗男儿就毫无违和感了! 毫无违和感个屁呀! 在现代是被男人火辣辣的注目,此刻却连不少女人都目含贪色的关注着她那34e肉包子,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乔桥扶额,女人看女人,这叫什么事! 尽管各种不适应,乔桥也没有退让一步,赵大海是你进一步他退一步,你退一步他能缩回壳里再也不出来。 所以每天陪他开铺子,她都穿着线条贴身的大裙,有点西方掐腰的古典裙的意思,露出锁骨,突出胸围细腰,下摆却不是繁琐的褶皱,由大大的裙摆组成,走起路来,裙摆飞扬,从开叉处隐约可见那双笔直修长的白皙美腿。 一动一静皆适宜。 乔桥真真切切喜欢上这款带有西域特色的裙子,不仅因为舒服美观,更是因为喜欢看赵大海目光躲躲闪闪又忍不住留恋在她周身的感觉,以及对别的男人徘徊目光下的杀气腾腾。 她笃定,出不了半个月,自家汉子肯定会主动扑了她。 嗯嗯,加油! 又过了几日,铺子后院猪圈的猪彻底卖光了,赵大海需要去附近各村里收活猪,一去一回往往要三四天。 出发前他心情极为矛盾,浓浓不舍下不得不说又松了口气,谁叫他定力不好,忍得嘴里全是火泡。 可不舍之情占了上峰,他千叮万嘱,甚至通知周围的小食馆子,让他们负责乔桥的一日三餐,真是觉得操不完的心,大太阳升到正中仍然满是牵挂难分难舍。 乔桥细细的听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两人结婚后第一次分离这么久,她亦是有些不习惯,幸好公公一早就去串亲了,想来也是不愿意跟她单独面对面。 赵大海没说过这门亲戚到底在哪儿,乔桥也没细问,到最后见时间不早狠心把他推出家门,踮着脚在他唠叨的嘴角上亲了一口,利落的关上了院门。 在门口赵大海捂着嘴,心中自然美滋滋的,可想起三四日见不到小姑娘又焦躁难耐,始终不想跨出那一步。 不过早出早归,终归是要出家门的,赵大海到没有太过纠结,心底盘算着多花点钱雇辆牛车赶路时,一回头瞧见高文彬从巷子里穿过来不知要去何处。 “彬子!”他赶忙两三步追上。 高文彬一愣,停下脚步,一脸惊讶,“大海哥你不是去上货了吗?怎的还没出发?” “马上就走。”赵大海系紧包裹,开口嘱托道,“你嫂子一人在家,我实在不放心……” 话没说完,高文彬就苦了脸。 第三十二章、羽毛笔 他几次发愁的想要打断大海哥絮絮叨叨的叮嘱,又实在插不进话,忍无可忍下,哎呀一声,捂住耳朵,耸鼻不满的说:“大海哥你够了,照顾嫂子这些活你念叨了好几天了,我可以倒背如流!饶了弟弟吧!” 怨不得长辈都说男儿外向,这刚成亲多久,大海哥简直像变了个人,只要涉及到嫂子的事便从沉默寡言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赵大海一窘,摸摸下巴上特意蓄起的胡茬,莫名回忆着,“真的念叨了好几天吗?” “真的真的!”高文彬频频点头,见大海哥终于不抓着自己说话,忙不迭掉头就跑了,边跑边摆手,“放心吧,大海哥你忙你的去,嫂子就交给我了!”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人就拐进另一个巷子没了人影。 赵大海脸色发黑,什么叫交给你了,混小子,找揍! 待到院子外的巷子里恢复了安静,乔桥锁了院门整装出发。 她一身湘妃色娇俏过膝窄裙,手里拎着碎花布包,刚到街上就察觉到各色目光。 浑身一激灵,没有赵大海在身旁果真是不太自在,她想了想,返回家给自己加了件轻薄遮阳的披风,快速的往青竹楼走去。 青竹楼在城南,乔桥走了近半个多时辰才到。 尽管这条街在白天较为安静,但偶有客人商谈密事或公务便选择来青楼,以往青竹楼是最受欢迎的,而今门外却孤零零的仅有一两台轿子守候,宁静的有点异样。 乔桥见到叶花爹爹时,他正无聊的和王爹爹在凉亭下棋,发现是乔桥,立刻把棋盘拨棱乱了,满脸笑意的迎了过去。 “乔桥怎么过来了?你那相公没欺负你吧?”叶花拉着她上下打量,见小女郎粉面朱唇气色极好便知她被人照顾的不错,顿时放下心。 “我来看看叶花爹爹!”乔桥甜甜的说,立刻叫这位珠圆玉润的中年男人欣喜的笑眯了眼,一旁的王爹爹也乐呵呵的说:“你来的也太巧了,让你叶花爹爹赖了一盘棋。” “谁赖了!”叶花白他一眼,拉着乔桥坐回凉亭,把桌上的果盘往她身前推了推,柔声道,“先吃点切好的果子!”转头对王爹爹说:“老王你去把井里冰着的凉糕拿来,那玩意最适合女郎吃,不会寒了身体还解暑。” 王爹爹笑骂着,“平时抠的要命,见到乔桥到变大方了。”说完,他便爽快的离开。 乔桥不傻,明白叶花爹爹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立刻警惕的主动开口,“爹爹,是非莫容还没有离开吗?” “傻丫头!”叶花点点她的额头,“我是看你走路,方才觉得不太对,你跟爹爹说实话,和那猪肉铺的男郎是不是没有合房?” 乔桥张开嘴,突兀的傻傻问,“真能看出来吗?” 叶花笑而不语,拍拍她的手背,明摆着是能看出来的。 乔桥脸色红了红,闷闷点下头,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爹爹不用担心,我们两人没什么问题,只是我看楼里客人并不多,倒有些担心是非莫容存了后招。” 叶花叹了口气,取了一颗冰葡萄,剥了皮放到她的手里,他知道景不景气这种情况瞒不了有心人,是以也没想隐瞒,反倒劝慰着她,“不碍事的!爹爹有门路打听到了,他的势力早晚要离开洛北城,不过是几天生意清冷,咱们青竹楼里的男儿可是街上数一数二的,忍忍便罢。” 乔桥蹙紧眉头,心中多少为牵连了青竹楼感到忧心,她不在犹豫,把碎花布包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递给叶花,“叶花爹爹您看看,这个东西若是青竹楼作为礼品有没有可能拉回客人?” 叶花手上一沉,低头看去,是一本装订比较粗糙的书册,对比青竹楼的奢靡,实在是普通了一些。 他心知乔桥的一片真心,先是把她当做孩子般夸了一通,这才耐心翻开…… “这是……”叶花眼睛瞪大,盯着又是画又是字的第一页惊讶的问,“乔桥这是你所作?” “嗯嗯!”乔桥脸色更红了,羞赧着揉了揉鼻子,小声道,“这叫漫画……成人漫画!”是她避开赵大海整整画了好些时日才画出来的。 她不会写毛笔字,更不用说用毛笔画画了,琢磨了好久她才想到羽毛笔,当然,凭她一人之力光是找能用的羽毛都比较艰难,更不用说后续工序。 从头到尾赵大海在里面起到了绝对的作用。 当时赵大海连问都没问,帮她找到了好几种备用的鸟类羽毛,除了鹅、鸭竟是还有老鹰的,可见是用了心的。 乔桥记得在网上看到过简单的制作方法,并没有亲手制作过,两个人试验了许久才成功了两只,尤其是为了去除羽毛根上富含的油脂,费了不少劲。 原先想着画出来借由青竹楼卖钱,而今她宁愿把书送给叶花爹爹,挽回他的损失,只是赚钱的事或许再想想其他方法。 听闻是乔桥亲笔所绘,叶花更加重视的翻看起来,每一帧画格上的画风对于他来说十分不同寻常,本来是为了安慰乔桥,如今自己到看的目不转睛,哪怕王爹爹取来凉糕也没能打扰到他。 乔桥苦笑,当初她哪里会能想到这些,从小到大衣食无忧的,自然在最开始乱了分寸。 况且她连制作羽毛笔的时间和金钱都没有,硬件软件不配合,她也没办法。 她并非是简简单单直接上手画的,反而思索了不少时日,在画时为了避免了文化和审美之间的差异,她将漫画人物造型稍加改变,小尖脸全画成椭圆脸,占了半张脸的大眼睛变成传统杏仁眼,尽量往传统美人的画风上靠。 第三十三章、挂号 毕竟这时代不管是正经还是不正经的故事,都是文绉绉的,画作基本上是作为插画。她便考虑到看这种东西的,三教九流都会有,那么通俗易懂应该没问题,所以才敢放手画了漫画。 哪怕是小厮仆人,只要是认字的,亦是可以看懂这本书的,无须文言文和诗词歌赋的长期熏陶,如此的话,客源也会无形中扩大不少。 “妙呀妙呀!”王爹爹恰好是仅限于识字的‘粗人’,一边翻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只是他还没看完,书册就被叶花夺了回来。 “那老手糙了吧唧的,别弄坏了书。”叶花嫌弃的说,转头细细问道,“乔桥的意思是用书作为礼品,招揽贵客。” 王爹爹撇撇嘴,倒也没有否认,因为关注楼里的生意,也静静的看向了乔桥。 乔桥虽然没有工作经验,但到底是有些见识的,点了下头,把心里总结的说了出来,“也不完全是礼品,可以以客人们一夜或一周亦或是十天半月为一期,其中消费最多的客人便可得一本,物稀为贵。要不则用充值续费的方式等……” 她侃侃而谈,声音娇糯却坚定,悦耳至极。 叶花听的连连点头,中间不懂得发问了几次,到最后心中有了主意,高兴的拍拍小女郎的手,“乔桥,爹爹谢谢你了!这样,爹爹不能亏了你,爹爹先陪你去衙门挂了号添了执照,你答应爹爹书由爹爹经销可好?” 乔桥愣了愣,“何为挂号?” “就是别人不能不经过你的同意,复制这本书。往后每每有新作,便可去衙门挂号。但凡有人想要复刻出售,则需要给你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还必须要到衙门办了执照。” 没想到赤凤国书籍版权意识挺领先的。 “可是我不想收您的钱。”乔桥为难的说。哪怕原先她有赚钱的想法,而今看青竹楼如此萧条也放弃了这份打算。 叶花爹爹为她考虑了太多,她又怎能对青竹楼的不景气熟视无睹。 “傻丫头,这不是收我的钱,这是公对公,况且我要了洛北城的独家仅售权,便是你帮爹爹最大的忙。” “真的?”乔桥自觉不懂的事情太多,见叶花和王爹爹同时肯定的点头,这才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可不愿爹爹跟我过于生疏客气。” “好孩子!”叶花笑容满面,只觉没有白疼了她。 见两人说完正事,王爹爹好奇的问着,“乔桥是怎么想出这般奇特的画法的?这小脑袋瓜就是不同寻常,要不然乔桥你静下心好好读书,许是能给洛北城添个状元大人呢!” “王爹爹人家哪里有那份学识呀!玩玩闹闹行,考状元什么的,实在是差远了!”乔桥好笑的摇头。 她之所以会画漫画,还是嫁人的几年里无所事事,在网上报了个零基础的课程,真要是考验功底意境的国画,完全无所下手,更不用说四书五经国策典法了。 “女郎能去考,十之八九就能考上,别的不说,秀才……”王爹爹兴奋的话音在叶花的眼色下顿停,这才想起如今乔桥是‘戴罪之身’,根本下不了场,顿时话题一转,“不过当官老爷也不好,成天熬着,看那女官虽是威风凛凛,却各个眉目愁苦,说是威严,实则老相的很。咱家乔桥花容月貌的,以后找几个有本事的相公,照样能过的舒舒坦坦。” 乔桥笑而不语,还几个有本事的相公,她现在连一个都没搞定呢! 夜晚将至,青竹楼灯火通明,乔桥不好在打扰叶花,况且夜路难行,早早归家心中踏实。 告别了两位爹爹,又和银翘、松葵碰了面。 松葵自是喜悦乔桥成了亲,有了踏实停靠的地方,倒是银翘酸极了,一直愤愤不平的咒骂着非莫容,认为他祸害的乔桥急急的娶了个屠夫,心疼乔桥受了委屈。 乔桥哪里委屈了。 “大海对我好着呢!”她直言不讳的替赵大海抱不平,气的银翘捏了捏她细滑的小脸蛋,恨不得扑上去咬一口。 “好,好什么好!五大三粗的,我看着都害怕!”一提这事,银翘的怒火便高涨起来,又开始骂起非莫容来,“那个缺德玩意,小爷祝他日后嫁个凶婆娘丑八怪,哥们弟兄无数个,进门就做小,一辈子被婆娘欺负翻不了身。” 松葵拧了他腰一下,威胁的瞪了眼他,“祸从口出,你这张嘴真是叫人恨从心生!” “银翘你多听听松葵的,他比你稳重的多。”乔桥觉得松葵说的不无道理,在青竹楼这两人 最为照顾她,于她心里跟叶花爹爹的位置差不多,不免有感而发的担心道,“多为自己打算,以后有钱早早赎了身,那才是真正的自由了呢!” 银翘转而一笑,“赎了身就去跟乔桥做邻居,到时可别不认我俩呀!” “不会的!”乔桥笑眯眯的摇头,“做邻居好,大海人好,做饭也好,你们肯定会喜欢他的。” “喜欢他干什么!”银翘立刻冷了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在说话了。 松葵没好气的又瞪了他一眼,摸摸乔桥的小脑袋,“赶紧回家吧!省的我们还惦记着。” 乔桥知道银翘的脾气,没有搭理他,跟两人告了别,直接穿过幽静的长廊踏着夕阳归了家。 第二天晌午,和叶花去衙门挂了号,这本漫画算是可以正式发售。 在乔桥意识里,春宮系列的著作向来是要暗着来的,没成想赤凤国居然这般开放,倒是叶花跟她解释了一番。 但凡肚子里有些墨水的文人雅士,绝大部分瞧不起春宮,自然不会书写绘画,哪怕穷到吃糠咽菜亦不肯放下骨子里的骄傲,像是乔桥这样的,简直少之又少。有段时间粗制滥造的春宫数不胜数,甚至还冒出男男、女女的情事,可想而知,这种春宮扭曲了多少人的兴向,在男多女少的情势下,堪称祸害了下一代,所以方才有了春宫作为著作需要挂号的法规。 第三十四章、夜入 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了官府的行政庇护对她是有利而无一弊的,两人办妥了这事,叶花即刻找了一家衙门认证的印刷刻绘的作坊,谈好价码便开始打版做胚等一系列复刻工作。 乔桥是第一回见识活字印刷的工作流程,一时跟在叶花的后面目不暇接,乖的很。 叶花忙完了,擦干汗才想起后面的小女郎,见她张着小嘴一脸惊讶的模样,好笑的拧了下她的鼻头,“因为这书画格颇多,工期要慢了不少,我想着先以说书的形势,在楼里讲一讲,宣传出去,你看可好?” “嗯嗯,我是不懂的,都听爹爹安排。”乔桥不会仗着穿越者的身份就盲目自大,在现代她并不是聪慧出众的女孩,而今自然也没有那份灵巧,叶花爹爹年纪比她大,经商开楼的经验比她足,她可以提些小建议,供以叶花爹爹结合实际来参考,大的方向肯定还是要指靠着他。 “乖!”叶花笑眯了眼,以事情顺利为借口拉着乔桥去吃了一顿大餐,并在用餐前先把洛北城独家经授权的五十两给了她。 因在衙门挂了号,每复刻一本书著作者是需要交纳一定税费的,到时会跟工费一起收取,赵家并不富裕,乔桥没有拒绝这笔钱的理由,只是将怀里揣着的一方狭小长条盒递给了叶花。 复刻书籍的成本是乔桥负担,盈亏却是两个人共同承受,而销售路子则依靠叶花的人脉平台,漫画书的出售和盈利不是乔桥想送人情就能送的,在文化知识传播上,赤凤国的法律很是严谨,条条清晰。 看着面前的两指宽的窄扁长盒,叶花一愣,他见过这玩意,当时在衙门签字画押时乔桥拿出来过,细细的羽毛化作笔,让他这种字写得又大又丑的人都能用的极为顺手,连字体也秀气了几许。 开怀的接过去,他打开盒珍惜的抚弄着里面的羽毛笔,“乔桥真是七巧玲珑心,居然想出这种好主意!”虽是如是说,叶花却没升起过用羽毛笔代替毛笔占领文人市场的主意。 乔桥亦是心知肚明,羽毛笔做出来完全是方便画漫画的工具,若说出售赚钱,怕是少不得被才子书生们排挤。 她可以利用另类的画法和大胆的故事闯入春宮市场,却不能改变代代积累的笔墨文化。 毕竟几千年历史下,书法大成已经成为一种文人修养,一笔好字并非几年十几年轻易成就的,其中下的苦功夫,不比读书要少,就算能够冲击像是叶花一类文化素养达不到文人墨客的特定客户群,乔桥也不愿意随便破坏自古的文化传统,更希望琴棋书画中的书能源远流长、盛世流芳。 这算是她的情怀。 “叶花爹爹收好,当个签字用的还是挺好使的。”乔桥喝了口花茶,轻描淡写的说。 见她如此姿态,叶花也没把羽毛笔当回事,直到后来有天忘了随身带,在酒馆跟人签约时到后厨拔了根鸡毛、鸭毛等却屡屡不能用,他才察觉出乔桥送的羽毛笔真不是随随便便就地取材…… 第一本漫画被叶花认可,乔桥当晚回家画了几张巴掌大的情人相依缠绵的单页,制作成书签状,先让叶花拿这些当个宣传广告送给熟客。 当然,想起离家两天的赵大海和两人迟迟没有进展的关系,她下笔的手一顿,立刻在纸上勾勒了一个美人轮廓…… 夜晚深沉,乔桥只画了五张便累的打了个哈欠,奔波一天实在疲倦,她走到柴房,直接准备用晒了一天的水准备凑合洗个澡。 柴房四面透风并不闷热,她将烛火放在窗口,借口幽幽光亮褪去衣物,坐在矮凳上,先将随意绑成卷的头发松开,用指头梳了梳,打湿发丝把头发洗净,方才用瓢舀着温水冲洗身上。 洛北城天气终归是热,天天洗澡已成惯例,各家各户都用黑布罩上水桶备着热水,偏偏夜晚气温多少要低上几度,热水也会变成温水。 若赵大海在家肯定会烧水供以乔桥痛痛快快的泡个澡,他和他爹则是温水洗漱全身,而今家里没人,这一大桶也足以乔桥用了。 只是夜晚确实比她想的要凉快一些,简单洗了一回,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下不免为赵大海对她的体贴而感慨。 怨不得每次她嫌麻烦,不想让他在灶前受罪时,他总是笑呵呵的无声拒绝,原来还是为了能让她洗的更舒服。 两天的时间,她想到了他很多次。 不知不觉中,赵大海已经侵入她生活的点点滴滴,乔桥甜甜一笑,浑身凉意似乎都散去不少,她站起漫不经心的擦拭着身体,多少有点盼着他快快回来了。 然而此时,柴房外啪嗒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踩断了门外的枯柴,乔桥吓得护住胸前,大声喊道:“是谁?” 夜晚人静,万籁俱寂,这一声娇脆的声音带着颤抖在院子里炸开。 “大海?”她不确定的又喊了一句,“是你吗?” 随之,脚步错乱、推院门而出的动静传了过来。 乔桥心里一咯噔,不顾身体还挂着水珠,忙不迭的丢开帕子把睡裙套了上去。随手抄起柴房角落里的扫帚,举着蜡烛警惕的走了出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门却是开的。 她想了想,先回房穿上里裤又披了个宽大的披风裹身,这才走向院门检查了一番。 不一会儿睡得迷迷瞪瞪的高文彬和他娘从旁边的院子跑了出来,见到她松了口气,高大娘急急问着,“出了什么事?” 乔桥正若有所思的捏着院门外完好无损的夹锁,这锁是里外都能开的,撞上院门后不用刻意在落门栓。 因为被赵大海唠叨怕了,她这两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确定是否锁住了院门,如今锁是好的门却开了,必然是有钥匙的人回来了。 她压下不安勉强扬起笑,“高大娘,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忘了关院门,怕是被鼠儿猫儿误闯进来吓了一跳。” 高大娘和儿子对视一眼,见她穿戴还算整齐纷纷放下了心。 说实话,旁边住了这么个娇美柔弱的小娘子,看着赵大海长起来的左右邻居都有点不安心,唯恐哪个男郎胆大包天的对赵家上门娇妻起了心思,背着赵大海来一出西厢记,如今这段日子,小两口蜜里调油似的,恩恩爱爱,他们看在眼里颇为欣慰,也算对大海苦尽甘来感到高兴,自然不希望乔桥一人在家出了事,明里暗里多少予以关注。 第三十五章、小画儿 果然,听到赵家院子里动静的相邻街坊相继开了院门冒出头,有个大娘压低声问道:“赵家的,出了何事?” “是我被闯入的猫儿吓住了。”乔桥赶紧一一道歉,“我胆子太小,惊扰了各位长辈兄弟实在是对不起了!” 见人确实没大碍,几个邻居摆摆手也没刻意出门,纷纷又进了各自的院中。 高大娘看她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拍拍她的肩膀,宽大刚正的脸庞上挂着实心的笑,“没事就好,一人在家谁都会怕,不碍事!”况且是这么个比男郎还要娇乎乎的小姑娘。 高文彬也蹙眉说:“嫂子你锁好门,虽说咱们洛北城平安,那夜不闭户的也是家里人口多的!” 乔桥急急点头跟两人道谢,从高文彬的神色里看的出来,这孩子就差说嫂子你长点心吧! “大海哥要是知道,怕不得急的飞回来!” 她一听,立刻嘱咐高文彬,“千万别跟你大海哥说,省的他凭白的担心。” 高文彬还要说什么,被高大娘一拽,阻止道,“得了你,少拿鸡毛当令箭,说两句得了。婆婆妈妈的,以后你妻主哪里受得了你。” 高文彬早订了人家准备明年出嫁,被自家娘一揭底,腾地红了脸,害羞的咳了两声,“嫂子我先走了,你记得关门上栓,双重保险。”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回去。 高大娘对乔桥摆摆手告别,溜达达的也回了家。 乔桥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的望向漆黑无声的巷子深处,关上门锁好落栓,扭头走向柴房外,低头细细寻了寻,在窗根下找到一根指头长短明显被踩断的枯柴。 她握着枯柴,从四面透风的窗口往里望去,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水盆木桶的方向,总不会是大海回来了,若是他绝不可能如此小人行径。 几乎一夜没睡安稳,乔桥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只是迟迟不敢相信,也存着对方是无意的心思,浑浑噩噩,直到天亮方踏实睡去,等到晌午送饭的小二敲了门才醒过来。 她用了餐,一想到公公也是今天回来便浑身不舒服不想跟他碰面,索性收拾妥当,把几张风情万种的书签整理好去了青竹楼。 将书签的用法告诉了叶花,因脑子里乱哄哄的惦记着事乔桥也没多呆,慢悠悠的往家走去。 她心神不宁,自然没怎么看路,砰的一声撞到一个帷帽遮面蓝衣青年的后背。 蓝衣青年步伐扎实,一动未动,倒是乔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懵愣的一抬头,正好看到青年侧过来的脸上仅露出的天然含笑的唇瓣,以及唇下方正中的位置一颗红色小痣,连忙回了神,起身关切的问,“你没事吧!是我失神没看路,抱歉了。” 青年摇摇头,避嫌般后退一步。 乔桥松口气,忽然听见桥头方向有人喊了一句她的名字,随即望过去,顿时双眸一亮,笑容清甜,“大海!” 青年一同望去,这一看,平淡无波的眼帘闪过讶异。 一颇为高大粗狂的男子站在桥头,满脸的惊喜和激动,三两步向他身前娇俏可人的少女跑了过来。 这两人外貌差距太大,总不能是兄妹。 青年心底奇怪,眼睁睁看着撞向他却自己摔了跟头的少年脸颊扬起明媚的笑容,小步迎着同样向她疾步而来的男人,边跑边开心的说:“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呀!” 少女声音软糯清甜,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或许没能听到如此过格张扬的话语,可那青年自然无法忽略,他微挑了下眉,不动声色的表情再一次闪过古怪之色。 女郎自持矜贵,怎么可能轻易向男儿诉说情意,凭白失了身份,这少女倒是挺奇特的,不但眼光品味不凡,连性子也活泼的很。 他细细打量着两人,若是以往,以赵大海的敏锐绝对能察觉出旁人探索的目光,而今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近在咫尺,还哪里管的了其他,黝黑的面颊阻挡不住羞涩和雀跃的红晕,思念的酸涩味道层层滑开变得甜腻腻的,虽是不好意思,可那深切的笑意却着实令人眼热,脚步愈加的快了起来。 乔桥像是归巢的雏鸟,扑扇着翅膀欢快的撞进赵大海的胸膛里,赵大海牢牢的护住她,低眉瞅见小姑娘笑弯眉眼问向他,“你想我吗?” 能不想吗? 想的撕心裂肺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抱在身旁! 即便实在说不出口,赵大海也不想让小姑娘失望,顶着四方男儿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注目,他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轻声轻语,“想,很想!” 竖着耳朵的乔桥满意了,知道这里毕竟是古代不能太张扬,改抱为牵,由着他大手握紧她的小手,亲亲热热的回了家。 两个人走了之后,那蓝衣青年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小画,画中女子双肩微露玉颈酥胸,侧过的小巧脸庞含羞带怯,凌乱的发丝虽是遮住了大部分五官,可蓝衣青年仍是从中窥出她的容貌,必然是那撞上他的小娇娘。 青年指尖揉搓了下画中女子光洁的下颌,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将小画直接揣入怀中。 就在此时,几个同样头戴帷帽短衣打扮的男子跑了过来,俯身轻声汇报:“末啼大人,没有找到殿下,倒是在东街闹鬼的宅子里寻到了殿下留下的信号,想来人刚走没多久。” 被唤为末啼的青年颌了颔首,低哑的声音干练平缓,“能走总是好的。” 那属下继续说:“殿下向来有分寸,咱们是还有别的任务,大人您看……” 青年想了想,“分两拨,一拨人马继续追查殿下的行踪,直到确认无误,另一拨跟我出城。” “是!” 临行前,青年又望了眼那姿容气质颇为不匹配的夫妻消失的方向,最后毫不迟疑的离去。 赵大海回了家,洗去一身的风尘,第一次没有羞涩于乔桥的亲昵,抱着她坐在院中听她这三天里的收获。 听到乔桥卖画,手里托着五十两银子,赵大海尚未回神,面前又多了张小画。 这一看,立刻目瞪口呆。 第三十六、目标 男子狼狈的大步逃进厨房,乔桥偷笑着,跳下圆桌刚要追过去,就听院门咯吱打开了。 她眉目一凝望向来者。 壮实的中年男人迈步的脚一顿,浑浊的眼里划过一抹心虚,不知又想到什么,忽然抬高额头,理直气壮的喊着,“饿死我了,你这成天在家不思劳动的上门妻,合着连饭都不做,真把自己当大门大户娇养的小姐了!” “我不是什么小姐,这辈子也做不了小姐!”乔桥敛了笑,面无表情的反问,“公公你是何时回的城?怎么没跟大海碰到。” “城里这么大,哪儿容易碰上,再说,我一做公公的,还需要跟你报备行程吗?”王氏声音越来越高,大步走进厨房,气不顺的对赵大海吼,“你看你找的什么妻主,连点规矩都没有。上门妻,上门妻,就是吃软饭……” “够了!”赵大海冷喝一声,将柴火丢进灶里,侧身冷漠的对堵在门口的王氏说:“爹,好好过日子,别让我说出难听的!” “你……你……”王氏气恨了,指着赵大海的指头都打了颤,最后顶不住赵大海冷漠中带着威胁的目光,蹲在门口伤心的开始抹泪哭唱着,“我的妻主唉,你死的那么早,留下我这个老头子被自己儿子嫌弃、被自己儿子泼脏水,可要我怎么活哟!你个不孝子,把我气死了下地府可是要被阎王爷记着账……” 赵大海扭头走出厨房,拉起乔桥柔声道,“咱们去外面吃,天风府进了一道凉品,是什么冰粉,挺解暑的。” 若是之前,乔桥肯定要避其锋芒劝一劝,毕竟是一人辛苦拉扯他长大的长辈,家和万事兴,而今她点点头,毫不犹豫的握住赵大海伸出的手,笑着,“正好庆祝一下,我的第一笔盈利。” 赵大海会心一笑,心中再大的烦躁亦随之消散。 两人在天风府饱餐了一顿,慢慢悠悠的逛街消食,赵大海总归是惦记着父亲,单点了一份面食,到家后让乔桥回屋等着他,他自己给王氏送了过去。 乔桥记得自己那张单独的小画,翻了又翻,竟是没有找到。 她唯一庆幸的是画中面容模糊不清,否则真的掉在哪里被男人捡到也是挺尴尬的。 来这里半年时光,乔桥终于搞清了这个女尊世界。 赤凤国民风算是开放,国土辽阔,男女皆可从商从政,只是因男子地位低下,从商者为奴、从政者不可高官厚禄,基本上同期科考的男女,同是三甲,男郎极少会留守京城,大多被分配到各省市从小官一步步慢慢爬起,有了政绩后放得圣上注目,才有升迁的机会。 即便如此,科考的文人亦是数不胜数,虽说没有女性待遇好,但官就是官,只要走上政途便是高人一等,连着嫁人育子都会拔得头筹。 而从商世家,若无女,仅有的男性继承人要不选择上门妻,要不就将家产作为半买半送的嫁妆带到女方家去,否则以男儿身当家做主经营开铺,便是奴。 赵大海的铺子到如今都挂在他逝去的娘身上,这是他给了衙役好处,让他们忽略了这点,可此事本不能长久,毕竟人死如灯灭,但凡被人拿捏住就被动了。 他想过给乔桥迁户进来,这样铺子能移到她名下,可惜乔桥原本没有户籍又非是遗失可查底的那种,重新办理加上四下打通少说也要百两银。 乔桥虽然赚了五十两,但赵大海根本不想动这笔钱,他本给不了乔桥奢华舒服的生活,若是还动了她的钱,连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 户籍的事乔桥不着急,钱是一方面,‘戴罪之身’又是一方面。 叶花打听过,像她这种本没有什么案底的上门妻,有三年考验期,三年中若无犯错,上面恶整她的人也不在插手,她就有机会把卖身契赎回来获得自由身,免费办理户籍亦可恢复科考的权利。 乔桥心知肚明,科考什么的她是不用妄想了,虽说漫画的故事情节是她杜撰书写的,但很多繁体字她还是一知半解,赵大海的娘是秀才,家里有几本四书五经,她是在赵大海的帮助下对照着一点一点写出的故事,这点程度的笔墨进了场也是浪费路费和精力罢了。 她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足,以后赚足了银子在买套小院能和赵大海单独生活就更完美了。 有了目标乔桥更有动力了,也不跟着赵大海天天往外跑,买了崭新的纸张,再次构思起来,等她画好第二本,第一本定下的五十册也印刷出来了。 这时代书籍成本很贵,诗词歌赋也要提前雕版工程浩大、一字出错就需要全部重来,人工费用亦是高的吓人,更不用说乔桥这种连写带画的。 一本成本折算下来足有二十两,比普通书籍足贵了十两。 乔桥翻看了一本,不得不说贵有贵的妙处,雕印技术复原度极高,清晰如原版,就算市面上有盗版也高低立现。 取了三本精装的,叶花送给了一掷千金的三位熟客,另外四十多本则以每本三十两被其他客人抢走了。 叶花心中有主张,第一册不着急定高价,以回馈客户为由头,爱好这些的小姐夫人可从不喜欢孤独,平时来青竹楼恨不得拉上四五好友共同快活,春宮图册也是以奇珍心态炫耀给闺阁密友,到时他不愁没有出高价从他这里订书的,但物以稀为贵,越抢的欢他越印的少,还怕价格上不去。 第三十七章、疏离 第一批抛去成本,乔桥分了二百三十五两,拿到手里后她差点以为叶花爹爹是安慰她才给了这么多,后来听叶花喜笑颜开的解释方明白其中的勾勾绕绕。 而赵大海更是一脸懵,捧着银票一时有些头昏脑涨。 他开了十年的铺子加上之前家里的存款不过积攒了二百几十两,而乔桥花了两个月便赚了回来,其间差距跟男女无关,简直让他心头发颤,喜忧参半。 乔桥貌美,性子也很好很好,却下嫁了他这个丑汉。以前他想着他会好好呵护她不让她受委屈,当然赚钱这种俗事有他,无需她操心受累,至少在她期望的时间里他能够作为她的依靠。 而今,他还有什么可以给乔桥的? “你不开心吗?”见赵大海面容凝重,乔桥不解的问。 “没。”赵大海回了神,赶忙把银票塞回给她,谨慎的看了眼窗外加重叮嘱着,“千万要收好!” “不要。”乔桥推让,撅着嘴巴不满的低声说:“我手松留不下钱的,你存着,不是说好了以后咱们买个小院单过的吗!” 赵大海没有拒绝,因为院子里传来了微弱的动静,他蹙眉下意识把钱迅速往怀里一揣,柔声道,“好,听你的,不过这事万不可声张。”若非这几年他时时刻刻把控着家中财务,以他爹往外扬钱的速度也轮不到他赎回乔桥了。 以往他想着反正也嫁不出去,爹如何行事他这个做小辈的不该干预,毕竟娘刚离世爹也确实辛苦拉扯了他两年,后来他开了肉铺家里的生活慢慢变好,爹才逐渐撒手,平时赌两个钱却也不会过分,后来不知怎么的被那女人蒙骗住了,一门心思的……而今家里有乔桥,自己的名声、乔桥的想法都是他不得不考虑的。 爹的事该有个决断了。 赚了第一笔巨款乔桥实在是兴奋,反而忽略了赵大海的异样,直到两人抱抱睡,赵大海一反常态的帮她裹好薄单,自己滚到床边,恨不得跟她隔了十万八千里时,顿时还期待晚安吻的乔桥垮了脸。 “大海……”她轻轻唤了唤,对方呼吸平缓,听起来似乎睡着了。 抿直唇瓣,乔桥暗自叹口气,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天时间就退回了当初,等到第二天起床,她立刻发现,如今两人的关系或许还不如当初。 赵大海垂着眼皮,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哪怕他会陪着乔桥去青竹楼,哪怕他依然会面面俱到的照顾她,可就是再也不看她一眼了。 对着叶花爹爹的镜子不停照来照去的乔桥看着自己依然花容月貌的小脸蛋,重重叹口气,要不是世界观不一样,她差点以为自己变丑男人变心了呢! 叶花无可奈何的撸了把小女郎梳的花枝招展漂漂亮亮的发型,想起乔桥之前随便一抓一绑的头发,心情极为复杂的感慨着,“他怕不是把你当女儿养了吧!” 乔桥眉心一跳,果断否认,“不可能!”他又不是变态! 叶花无奈,小两口的事情旁人真的是束手无策,不过他在青楼看得多了,馊主意肚子里有不少,能帮帮乔桥他还是很愿意的,但是他先要确定乔桥是不是有跟赵大海过一辈子的想法。 发觉叶花的疑惑,乔桥很是诧异,“当然要过一辈子了,他对我这么好!” 叶花明白了,这里面没有感情的因素,全占了这个好字。 女郎通常花心,有的暮色、有的喜新、有的爱刺激,乔桥则是图个真心。 可偏偏图真心是最可怕的,这世上男郎太多太多,真心也变得廉价起来,乔桥如今还小,见识的男郎太少,过不了几年她会发现赵大海的真心别人也会有,到时一个又一个的真心,她该怎么辜负? 多情之人最无情。 可是看着眼前一脸困惑托腮望镜的小女郎,叶花的心还是软成一团,“乔桥可是真想和赵大海再进一步?” “当然要进一步的。”乔桥不明所以,眨巴着大眼睛,还想问叶花什么,这时叶花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了。 等叶花处理完正事,天色渐暗,乔桥顾念着外面等着的赵大海,匆匆将第二本漫画交给叶花便出了小楼。 叶花的话乔桥并没有放在心上,和赵大海也就这样疏疏离离的相处着。 她这人过于被动,从小到大,喜欢的总会有人放到她面前,哪怕一时得不到,她也会得到更好的。 情感也是。 同窗同学羞涩的暗恋和告白,她从来是拒绝,因为过于年少,她觉得两个人无法对未来负责,所以可以坚决否定对方的情感,直到李哥出现。 所有想象到的追求方式在乔桥上大学的四年里,轮番上映,乔桥被他攻陷了,结婚几年,恩爱几年。 让她反追男人,主动撩马蚤,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真的没有get到这项技能。 乔桥这边苦恼着,却不想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公公王氏又出了幺蛾子。 他眼睁睁看着儿子儿媳的关系降到冰点,欣喜若狂,出门两天,回来后单独找赵大海神秘兮兮的聊了聊。 聊天内容是什么乔桥不知道,只知道从不晚上出门的赵大海在夜色渐浓时,踏出了家门。 乔桥放下碗,失神的望向了院门,而王氏破天荒没有在对她挑三拣四,反而心满意足的早早回了屋。 连续两天,赵大海都半夜才回来,回来后也不会打扰她,凑合在外屋的椅子上睡一宿。 早出晚归,两人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只是乔桥仍然会在桌上看到温热的洗漱水和饭菜时,才有种赵大海还在关注着她的感觉。 许是儿子不在特别照顾这个上门妻,王氏最近异常的满足,哼着小曲进进出出,暂时和乔桥的相处倒是越发和谐了。 乔桥不会天真的以为王氏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他似乎憋着什么大招,眼底含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和怜悯,好像她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小可怜乔桥决定一探究竟,看赵大海到底忙什么,忙到连两个人之间出现了问题都不愿意解决。 所以趁着王氏和赵大海前后脚出门时,她乔装一番跟了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洛北城不大不小,烛火通明,照在大路上足以可见前路,整个古香古色的街道因人烟稀少没了白日的热闹变得有点瘆人。 前方是赵大海扎实的步伐,乔桥躲在后面绕过一个个路人,途径一条僻静小巷的巷口。她想了想,准备绕个近路。 第三十八章、又见孽缘 巷口漆黑不见五指,如嗜人的狂兽张着大口。 乔桥瞥了一眼很快在那条大路上没了人影的男子,忍住浑身不自在一头扎进了巷子里。 小巷深深,借由月光倒不是一点儿都看不清,只是巷子又直又窄,可以直接截住那条沿着小河蜿蜒而行的大路,索性她放开手脚,小跑着往前冲。 只是刚走到一半左右,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大吼,“滚开,救命!”随之一个人踉踉跄跄的冲她跑了过来。 乔桥顿时脸色一变,嘴里发苦的嘀咕着,又来了! 洛北城平时治安挺好的,怎么老是让她碰到需要救人的事呢! 一条巷子直通到底,根本避无可避,况且看来人比她跑的还快,她想掉头离开也不现实。 乔桥遇事虽少,却不是爱慌张的性子,冷下心仔细查看,在磕巴不平的地面上抠起一块被踩松的石块。 不大不小,双手举起来刚好能够砸人。 她贴墙站着,石块藏在另一侧,睁大眼看清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少年,苍白的脸在黑暗中快要白的发光,可是现今他的表情却十分不好,近乎狰狞扭曲,喘着粗气大步的拼命跑着,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个人,还没靠近,一股酒臭扑鼻而来。 “小公子,别跑呀!快,快让姐姐抱抱。” 后面的女人声音猥琐,嘿嘿嘿的奸笑着,另外一个打着酒嗝边跑边粗粗的喘着。 少年消瘦,明眼一见便是身子弱的不行,咬牙切齿的极力奔跑也始终没有比后面的酒鬼快多少。 两个酒鬼更像是戏弄着他,不急不慌,一伸胳膊,先将他的袖子撕扯开一大块,露出细细无肉的手腕。 少年的脸色惶恐至极,眼瞅着前方似乎有道影子,也管不了这人能不能帮自己,啊啊啊的冲到了乔桥的身后,把自己比乔桥高了半头的身体缩成鹌鹑,带着哭腔的喊着,“救救我,他们要非礼我!” 乔桥一脸黑线,可看后面的两个女酒鬼满脸猥琐的笑容,一个扯开衣襟眼神下流,一个甩着半张袖子举止龌龊,那一举一动跟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没什么区别,举起石块的手毫不犹豫的丢了过去。 所幸巷子窄,随便一投还真命中了一位。 也幸亏她力气不足,一块石头擦过那女子的额角,在对方瞪圆眼的同时,一股血噗的呲出。那酒鬼嗷叫了一声,捂住脑袋噗通倒地。 另一个同伙见着血色,瞬间醒了酒,发觉阴影里两道身影并不高大强悍,顿时凶神恶煞般摞着袖子握紧拳头就冲了过来。 乔桥眼含水花比谁都慌,在她人生中是第一次打架第一次见了血,手脚立刻发了软,尤其看躺地的那位血流了一脸,不知生死的样子更是心间发颤六神无主了。 她是在组织眼皮子底下教育出来根红苗正的普通人,杀人什么的是要死刑的。 而此时躲在她后面的少年好不容易松口气,推了推乔桥,仔细一看,这女郎脸色白的吓人,立刻翻了个白眼,心知指望不上,狠狠的把乔桥推到一旁,小牛犊般低着头朝那人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因身高问题,少年的脑袋直接磕到了对方的鼻子上,两个人一个抱着头一个抱着脸,乔桥趁机行事,又忙不迭的搬了块石头丢了过去。 “你干嘛!”少年惊叫着,因为头晕目眩动作慢悠悠的,虽说躲了半边,胳膊仍是被砸了一下,而那酒鬼则是砸中了脚,嗷嗷嗷的又开始抱着脚,痛的泪水横流。 少年忍着胳膊的痛,一脚踹在酒鬼肚子上,让她脚下不稳后退几步直接撞到了墙上晕了过去。随后少年横眉冷对的瞪了眼乔桥,迈腿就要继续跑,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心惊胆战的跑了那么久,又撞了下脑袋,一迈步,脚下打晃,眼前也晕乎乎的。 乔桥一看他晃着脑袋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模样,赶忙凑上去照他人中一掐。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更是恨不得劈死乔桥了。 “你别晕!”乔桥苦着脸,“我可搬不动你。” 少年气的要死,刻薄的尖叫,“你还是不是女人?” “你也不像男人!”她反驳,瞥向一时顾及不到他们的酒鬼,催促道,“我扶着你快走吧!” “我才不用你扶!”少年恨得牙痒痒,唾弃一句,“小白脸就是小白脸,真是百无一用。” 小白脸这三字有点耳熟,乔桥这才仔细看去,那少年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天蓝色长裙,长的眉清目秀身材笔挺,只是他身形单薄举止秀气,远远一望跟个小姑娘似的。 “呀,是你!”正是那有过两面之缘的黄裙少年,一次是在妙山寺一次则是另一条小巷。 真是孽缘。 乔桥撇嘴,见对方强撑着不用她扶,一点点的挪动着,她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声音略显疏离的说:“我去巷子口叫人,你自己小心。” 楚宣倔强的闭紧嘴,显然也认出了乔桥,想起之前的两次碰面几乎都没什么好事,表情上立马透露出‘我心累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意思。 乔桥扁扁嘴,懒得搭理他,扭头跑到巷口开始喊着,“救命,有人晕倒了!”她没敢喊非礼,实在是男郎的声誉非常重要,若是那少年介意,说不得她一声非礼就会让他羞愤的不敢面对了,可是让她丢下那两个受伤晕倒的酒鬼她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想着找人过来既可以帮那少年又可以救回那两酒鬼。 不管她们的行为有多恶劣,人命关天,有官府衙门的存在,除暴安良甚至杀人什么的还是别安她头上了,心理负担太大。 街上行人不多,但总归有几个晚归的,而赤凤国民风淳朴,很快有人聚了过来。 这时那少年也慢慢走出,眼见他尚算清醒能自己解决,乔桥掉头跑了。 时间耽搁了不少,赵大海完完全全失去了踪迹。 好在她兜兜绕绕的,竟然来到了第一次和赵大海碰面的地方。 两个人因为一份臭豆腐结识,如今那个臭豆腐摊还在那里,只是旁边又多了个烧烤摊位。 乔桥打眼一瞅,烧烤摊位前站着的正是赵大海,而他旁边有个身材同样高大模样很符合女尊时代特色的女人,两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默契。 第三十九章、挑拨 乔桥的心情委实不算好。 那女子以现代社会的眼光可能不够秀美,一米八出头的结实身材和一张过于中性刚毅的脸庞,可在女尊世界却是非常有女人味的女郎,刚毅稳重。 虽然赤凤国流行魏晋君子风,但是高高大大的女人也很受一些小男人的追捧。 赵大海肯定不算小男人,可乔桥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她所认识的现代男人要更敏感细心,这一点其实不能说不好,反而会让心上人感到体贴,只是事情要多面考虑,在此时此刻,乔桥也不敢确定赵大海是真的喜欢着她,还是因为孤单的想要成亲有个家…… 哪怕是赵大海没有别的选择,好心赎回了她的同时解决了自己单身的问题,权当为了报答他对她的好,她也会选择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她自己都不能说是爱着他,又何必强求他的心意呢! 若是赵大海有其他喜欢的女人,则万万不同。 同床异梦和相敬如宾完全是两回事。 她无声的张张嘴,刚想叫赵大海的名字,便听他独特低哑的声音传来,“表姐,这两天让你放下手里事陪着我,真是辛苦你了!” 那表姐憨然一笑,“跟我客气什么!” 表姐表弟什么的,好像是赤凤国话本里最般配的青梅竹马。 乔桥咬着唇,叹下一口气,不管怎么样都该搞清楚才好,她想着,迈前一步想要走过去,然而此时从后面猛地伸出一双手臂,牢牢的把湿乎乎的帕子捂在了她的脸上。 乔桥神情一紧,拼命挣扎,却抵不过淡淡药香,闭眼倒了下去…… 和乔桥冷淡的三天,赵大海几乎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界限,他心底巴不得永远抱着他的小姑娘,可是不知为何,他越来越觉得没有底气。 如果不是乔桥沦落到青竹楼,如果不是乔桥被陷害,那么这样可人的小娇娘又怎么会落到他的家里。 赵大海不得不承认,他的做法过于乘人之危,甚至在怀揣卖身契时去找乔桥当面求嫁的勇气都没有,就把她抬进了轿子里。 这么卑鄙丑陋的他,怎么能配的上如此绝色的小姑娘。 赵大海一直都是自卑的,以往生活所迫,他强梗着脖子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哪怕嫁不出去又何妨。 可是认识了乔桥、动了心,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卑劣不堪。 那五十两不过是一个揭露了他自私心理的引子。 即便如此,赵大海仍是想争一把,他想用尽全力的赚钱,给小姑娘一栋她喜欢的院子,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能常伴她左右不会轻易舍去的。 所以他每晚开了夜市卖烧烤赚钱。 为了隐瞒王氏,赵大海只能口头答应爹,天天陪着到洛北城办事的表姐在城里四处逛逛,实则他请表姐帮他开摊,一同将王氏那边敷衍过去。 不过是每天劳累了些,他年轻力壮没什么难事,隐瞒乔桥是不愿意她担心,况且赚钱买院子是他想送小姑娘的惊喜,更不想提前透露出来。 赵大海没想到平时胆量不大的小姑娘会跟着他走夜路,这边把肉串穿好,刚趁空感谢了表姐,心头便突如其来的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往远处望去。 那里一人打横抱着什么一闪而过,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里,他眼神好,立刻察觉被抱着的人应该是穿着绯红裙子。 瞳孔猛地缩了缩。 这裙子的样式并不陌生,有点像是乔桥特意找成衣坊做的,掐腰大幅,比寻常女郎穿的裙摆更大。 他心头不安,跟表姐交待两句赶忙跑到了那个角落。 可显然没有任何异常出现在眼前,至于那两人也早早不见了身影。 赵大海怎么都觉得心中慌的厉害,返回摊上见已经有了客人,便灭了闭摊的心思,全权委托给表姐,而他自己加紧脚步准备回家看一看。 他往家走,有个人则装模作样的四处找他。 所以两厢相遇是必然的。 “爹,乔桥在家呢吗?”赵大海没时间问王氏因何半夜出门,而王氏自然也不会提这茬。 闻言,王氏满脸焦急,语气仓促,“快去看看吧!你那妻主这两天老是半夜出门,今天我觉得不对跟了上去,正巧看到她进了春悦客栈。”至于是自己走进去的还是打横着被抱进去的,他自是不会明说。 “你确定?” “确定确定,你那妻主谁还能认错了!”王氏急急的说,眼珠一转,托着腰哎哟的叫唤,“我这老腰真是不行了,找了你一个晚上,你带你表姐去哪了,害的我满街乱转悠。” 赵大海哪里有功夫计较他话里的真假,想到之前看到的画面,唯恐乔桥被人掠了去,心急如焚的说:“哪家春悦客栈?” “胡儿街的,我还看见她后面跟着个娇娇俏俏的男郎,莫不是跟相好的……”话未说完,赵大海便跑远了。 王氏重重哼了一声,嘴里小声责怪着,“那女人有什么好的,除了一身皮子细腻了些,身无分文的,远不如高兰,长的魁梧可靠,又产业丰厚。”想起自从成亲,除了平时零花他便在家里找不到半分钱,王氏更是厌恶起乔桥这个碍事的。 如今两个人都不在,许还要大闹一场没时间顾及家中,他立刻调转回家,准备挖地三尺也要把钱找出来。 他可不信这么多天了,赵大海又开了个热火朝天的烤肉摊子会一点钱都没有。 哼,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想瞒他,做梦! 如此想着,王氏搓着手便兴高采烈的往家走,至于他儿子儿媳会不会被挑拨的伤了和气甚至和离,他都喜闻乐见。 和离了倒好,高兰作为表姐,纳了自家表弟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 赵大海怎能知晓王氏的肮脏心思,脚步不停心慌意乱的往胡儿街方向走去。 其实烤肉摊离胡儿街不远,可偏偏他往回走了不少,这么一来二去,已经过了两盏茶的光景。 进了春悦客栈,他直接丢了银子给小二,找他问了几句,听闻果然有一男一女开了房间,脑子一轰,想都没想的冲了进去。 门被蛮横的撞开了,眼瞅着那片绯红裙子上压坐着一个描眉画眼很是风马蚤的男子,他的心噗通沉入深处。 原本的心急如焚化作了一记重击。 小姑娘也是喜欢这样娇柔无骨的男郎吧! 像他般粗鄙大汉,实在是令人厌倦。 眨眼间,赵大海想了很多,脚步更是沉如巨石,再也迈不动半步。 第四十二章、脸疼么 现在整个人散了架了,半天爬不起来了都。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乔桥鼓着脸,挨个指着红红青青的痕迹,连脚背上都是,其他地方还好,手指和腕间的怎么办?总不能大热天的戴手套吧! 顺着她的话音,他的视线情不自禁的扫去,眼神越发的炙热,可心里也愈加的内疚,小姑娘就像被人恶狠狠的揍了一顿,遍体鳞伤的,让他不禁后悔连篇,倒不是后悔发生过的事,而是悔于不该如此冲动失态伤了她。 他的力气确实比寻常人大太多了。 “你都不哄哄我吗!”看着自家汉子傻愣愣的杵在门口,乔桥扁着嘴可劲的矫情。幸好她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赵大海,在女尊世界依然活得‘干劲’十足,她在青竹楼待过一段时间,自然听说过很多女客醉后的污言碎语,往往是嫌弃自家主父干巴巴的没有风情,一点儿都不主动,妾室只会温柔如水,久了就失了刺激。 这话很渣! 放到现代社会就是渣男! 谁主动这事乔桥没有任何偏见,如果她力气够用,上下变幻就成了情趣,但她不行,小胳膊小腿的,还没怎么着就累的够呛,偶尔一次可以,长期以往她绝对会对这件事产生厌倦。 为了两个人未来的‘幸’福,找到赵大海这样的纯爷们真的很幸运。 幸运的乔桥跟赵大海守在床上甜甜腻腻的吃了午饭,等到他收拾好碗筷,侧身坐回床边时脸色才有了些变化。 男人依旧眉眼粗狂,只是一夜间褪去了所有青涩,眸光沉沉尽是稳重和柔情,隐隐约约中又多了一丝忧郁。 “怎么了?”乔桥好奇的抱住他的脸颊,细细看他的神色,“出了什么问题?” 赵大海沉重的一点头,“乔桥……是我对不起你。” 乔桥心中一咯噔,娇软无力的声音提高,有了几分尖锐,“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是喜欢你表姐,昨晚是晕头了?”赵大海应该不会这么渣吧……她虽然不在乎那一层东东,但肯定不愿意成为备胎和替身,或者更可怕的第三者。 赵大海愣了半响,眼睁睁瞅着小姑娘愤怒的红了眼眶,雾蒙蒙的杏眸中一片水润,顿时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恨也不得怪也不得,急切的解释,“怎么可能!我只喜欢你,这辈子只喜欢过你!”然而,话音一落,他的小姑娘便热情的飞扑过来,扎在他的胸口仰望着他,语气软萌萌的,“只要你对我好、喜欢我、不会红杏出墙,那一切都不是事!” 本来心中很是焦躁和愤怒的赵大海忽然觉得自己圆满了,而他的小姑娘用细嫩的脸颊摩擦着他的胸口,眼睛眯成了弯月,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真好! 这屋子里能有她在,真的太好了! 心大的姑娘虽然用一句话把自己和相公一起哄的开心了,可有的事还是需要开诚布公,交待清楚。 赵大海的爹王氏有赌的爱好,好在他抠门,赵大海把持钱财又把持的比较紧,家里才能有了存余。 后来王氏迷上了城东的一个女人,时不时的不着家,偶尔也会管赵大海伸手要钱。这事赵大海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打心底他不希望父亲守寡一辈子,能有个好的归属,可偏偏,那个女人不是好相处的,她如同一个吸血妖魔般骗了好几个鳏夫为她掏心掏肺,花光了所有。 他变着法的劝过王氏,可惜王氏已经被蒙蔽了双眼。 原先他很不理解这样的感情,哪怕那女人并不聪明一而再的露馅,王氏也宁愿看不到,每次巴巴的迎过去。 现在,他遇见了乔桥。 幸好乔桥是个好姑娘,可即便她不是,赵大海想,就算她伤他伤到遍体鳞伤,他依然愿意守着她,爱着她,此生绝不动摇。 他能理解王氏几分了,却并不能苟同他偷了乔桥赚回来的银子。 他记得乔桥每天苦思冥想,构思故事情节,小眉头蹙的紧紧的,直到全部画完才会舒心一笑。 小姑娘明明衣食无忧,却愿意为了他们的未来而努力,这笔钱,赵大海根本不舍得用,只是光这么看着,心都是澎湃甜蜜的。 他不想她继续耗费心神,赚钱有他,所以这笔钱他本打算藏到老,当做宝藏般。 而如今有人动了这笔宝藏。 赵大海心头的火焚烧着身躯,羞愧、自责交错而来,甚至浓烈到和新婚的喜悦持平。 真是他的好爹、亲爹! 他嫌弃乔桥这个儿媳没有家世做支撑,打心眼里瞧不上她,但转眼就把她赚回的银子偷走去追捧一个外人,他怎么做的出来! 若非王氏是长辈,赵大海真的想质问他一句,用乔桥的钱,脸疼么! 哪家哪户的妻主不是闲闲散散被家里人捧着奉着,就算挂了差事,也有几个相公不记功与名的默默相助和打理,绝不会让妻主受一丝委屈。 赵大海不能把王氏如何,他毕竟是他爹,所以对乔桥的愧疚之心,压的他根本喘不上气。 况且这笔钱追不回来了,以王氏的性子昨晚想必就把钱送过去了,这会儿那女人恐怕就把这笔钱输光了。 要不是顾忌乔桥不想摊上官司,赵大海真想去揍那女人一通,逼着她把银子吐出来,反正她有那么多相好的,每人替她还一些总能把他的宝藏还回来。 乔桥得知此事,惊讶不已。 而赵大海脸色铁青,有羞臊有内疚,毕竟做出丑事的是他爹,这让他不好意思面对乔桥。 可是赵大海不想在对她有一丝隐瞒,昨天的危险,他是万万不想在经历了。 钱财在乔桥心里向来不看重,可能就是娇养长大的,对金银没有太多的概念也不善理财规划,在她心底,能用钱为亲人朋友解决的困难都不叫事,得失与否并不重要。 但这不代表她能认同王氏的行为,因为王氏根本没有把她当做小辈、亲人,甚至还曾不要脸的偷看她洗澡。 这事是猜测,她迟迟没有跟赵大海说,如今看他快要被内疚席卷的抬不起头,更觉得不说是明智的。 “没关系,大海!”乔桥柔声道,“我还有点子可以赚钱,真的!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什么都不怕了!” 第四十三章、生财有道 乔桥心里赚钱的点子跟漫画无关。 她没有真正漫画家的头脑和灵感,成人漫画占了个画风新鲜,以后肯定有类似作品层次不穷。 拔得头筹很重要,但多的她便不指望了。 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 而且她本不是什么有创意的人,连着画了一本两本,第三本故事构思就有些吃力了,在强迫自己画下去恐怕会走上抄袭之路,在有吃有喝,日子甜甜蜜蜜的时候真不必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去勉强‘抄’作。 所以乔桥这次是把心思打在了赵大海的本行和天赋上。 别看赵大海壮实威猛,可做起饭来好吃的能让乔桥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成亲几个月,她身高不但窜了窜,该有的围度也增进了不少,从一个小姑娘变成大姑娘指日可待。 当然,她的肉包君们向来撞门面,但女人谁又能嫌这个更大呢! 她记得上一辈子她是定格在了d和e之间,如今妥妥性感大e。 关于生财之道乔桥想到了赵大海的手艺。 很多时候赵大海会把味道重不好处理的下水挑出来丢掉,剩下的煮熟送给晚年被妻主赶出来孤寡穷苦的老者,让他们能适当沾沾荤腥又不用因为欠人情而心生负担。当然他也不是每天都有空送,大多数下水还是被丢掉了。 赵大海听她把主意打到了一般人家嫌弃的下水身上,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这个事能不能赚钱,而是怀疑自己的手艺有没有那么好。 以前家里两人吃饭,他做饭随便扒拉扒拉顶多算不难吃,种类也不多,后来乔桥来了,是为了哄她能多吃一些他才慢慢的磨炼厨艺,所谓的好手艺其实更多的是迎合了乔桥喜欢的口味。 “我怕做不好。”赵大海摸摸下巴,有些迟疑,烤肉简单,成本却是太高了,用的是最受欢迎的肥瘦相间。如果能有别的办法,不用乔桥这般费心,他愿意尝试尝试。 “我教你!”乔桥拍着小胸脯,自然而然的把话题从银子上绕了过去。这次得了钱,一定要先租个院子,不能由着王氏做出伤害赵大海的事情。乔桥暗自握了握拳头,差点冲劲十足的下床去厨房操练一番。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不说她会不会做饭,就是现在手软脚软的身体状况也不准许呀。 许是自知亏心,王氏好几天不敢着家。 他不在家乔桥更轻松自在,等到收摊,便开始纸上谈兵的教赵大海用下水做卤煮。 乔桥对卤煮说不上爱吃不爱吃,但恰恰她哥哥开了几家很受欢迎的卤煮馆子,曾经告诉过她自己费尽心思研制出的所谓秘方。 当时不善家务的乔桥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没当回事,如今却帮上大用场了。 其实之前她并不想碰触自己的过往来着,这一穿越如庄生梦蝶,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尤其在人生顺畅,父母健在的时候。 曾经的生活便成了一碰就痛的秘密。 而今彻底断了回家的希望,以乔桥豁(没心)达(没肺)的个性,这份痛慢慢化作美好的记忆,每当不开心的瞬间就会告诉自己,要过得好,家里人才会放心她的远行。 卤煮的秘方在几次看到赵大海为老人们加餐时,便开始从记忆深处显出了真身。 两个人试验了五六回,终于做出了满意的味道。 任谁都不知道这么好吃的小吃是由肠心肺做主料,配以黄酒、醋、八角、姜、花椒等辅料烹制而成的。 只要处理好大肠的异味,其他步骤并不难。 因为不确定市场口碑如何,乔桥只让赵大海煮了一锅,纷纷给邻居们送了过去。 当然提前说好是准备用这份美味开个小摊子赚钱,请大家提个建议捧个场,说清楚才能避免生事端,免得邻居索要方子不好拒绝。 卤煮大多数人是能接受的,毕竟当初它是原名叫苏造肉的宫廷佳肴,后来传入民间稍加改良,变成了大众化的风味小吃,不少小贩在东华门外设了早点摊,专供升平署的官员食用。 乔桥想好了,虽然是为了加紧赚钱,她也不愿赵大海过于辛苦,烧饼没有时间自己烙便去买回来。烧饼成本高当点缀般放的较少,不适合当早上充饱的粮食反而可以在晚上当解馋的小吃。 到时她陪在赵大海身边帮衬,赵大海主开烤肉摊,她则负责收钱和给客人盛做好的卤煮,两个人不会少了相处的时间,还能躲开王氏。 对于乔桥而言,这真是双管齐下的好办法! 可惜,她盘算的挺好,却忘了赵大海对她的爱护,非要撒娇陪着,他心中自是欢喜,但是要插手帮忙是万万不可。 赵大海用每天两个时辰二十文的钱请了两个十余岁的男孩,负责盛卤煮收拾碗筷,而乔桥则被硬生生按坐在小板凳上,只许收银数铜板…… 可惜这个活她也没能多干两天,因为赵大海发现有太多想占小姑娘便宜的混蛋,趁机摸个小手什么的,简直不能忍。 乔桥也很无奈,收钱手过手,哪里会碰不到……不过自家男人能明晃晃的吃醋不怕被指责善妒,还是大有进步的,她自然愿意配合他的小心眼。 就这样,白天乔桥在肉铺苦思冥想画漫画,晚上则美美哒乖乖哒当个小摊上招揽生意的吉祥物。 客人不多不少,因为本身成本不高,赚的几乎是纯利润,一个月下来,两个小摊位合起来也有了二十几两。 这次赵大海长了记性,钱藏在了铺子里,等再过一两个月必然能租下一栋小宅院。 两个人心往一起使,日子过得越发恩爱和睦。 赵大海并没有因为忙碌而忽略乔桥,嫌弃乔桥的‘不作为’,他跟所有女尊国矜持的男郎不同,哪怕在忙,也不忘夜夜闹一闹他的小姑娘。 乔桥也心甘情愿和他闹,毕竟一坐坐一天,晚上怎么也该‘活动活动’,让自家汉子吃饱了,才更有精神迎接第二天。 两人算是过了一场真正单独又忙碌的蜜月期。 王氏是好几天后冒的头,钱肯定是花光了,所以人也格外的老实,蔫头耷脑的提不起劲。 赵大海虽然不想搭理这个爹,可终归是割舍不下这份亲情,主动问了几回,怕他在外面遇到什么难事。 王氏支支吾吾,很是吞吐不清,被问烦了,便急躁的把赵大海轰出房显然不愿意多提。 第四十六章、决断 乔桥心中有一团烈火,烧的她痛不欲生。 即愤怒于王氏所作所为的荒淫无耻,又忧心于赵大海得知真相后的举步维艰。 种种矛盾,令她焦躁难安,手中的剪头啪嗒掉落在地,心神恍惚的走到柴房,把自己扎进了温热的水缸里,洗清一身的恶心。 作为现代女性,乔桥不会那么脆弱,但心里也着实难受,泡了半天才逐渐放缓心态,草草擦干身体,穿好衣服就往铺子的方向跑。 这个地方她一分一刻都不想待了,哪怕最后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她也能够理解赵大海的处境,此番凌辱却不能再轻轻巧巧的翻页了。 等跑出挨着铺子的那条小巷,乔桥忍住眩晕,扶墙喘息着,调整了气息后慢慢走了过去。 这时铺子却是关闭着,门上贴了一张‘东家有事暂时歇业三天’的通知。 她眼前一花,第一反应就是王氏使了手脚,可是让她盲目的四处寻找赵大海她又实在没有精力。 乔桥终于冷静下来,无可奈何的摸了把额头。额间温度稍高,应该是一惊一怒下加重了暑气。 她颤着脱力的腿,慢慢往家走去,走着走着,头晕目眩的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了过来,天色已晚,狭小却干净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药味,幽幽烛火显得光线有些暗淡。 乔桥打量了一下所在之地,透过窗棂和对面街景,立刻认出是沿河路段上的一家医馆。 苦笑一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走了反方向。 半扒在案台假寐的小药童发觉床上的人睁了眼,起身把药奉上,脆生生的说:“女郎,你阴寒暑症晕在了我们仁义医馆前面,是好心的大娘把你送进来的,快快将药喝了吧!” “谢谢,那好心的大娘呢!”乔桥接了药,仰脖喝了下去,眉目微蹙,苍白汗湿的小脸上挂了一抹忧郁和脆弱,“我想好好感谢一下她。” 小药童六七岁稚龄,虽不懂美人娇色却也明白眼前的女子和一般女郎不太一样,看着就让人那么心疼怜惜,娇娇软软说不出的风情。 如今她眉尖蹙落楚楚可怜,连他都免不了软下心来,回答的声音都轻了一些,劝慰着,“她离开了,女郎无需挂怀,同行的有几个街坊,大家是好心不图谢的。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我师父。” 乔桥勉强一笑,“实在谢谢了,没什么不舒服,便是脱力身软罢了。” “这是正常的,回家多喝水,不要在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天气太热了。”小药童有模有样的嘱咐着,一派小大人的姿态。 她伸手捏了捏孩子肉乎乎的小脸,认真的应诺着,又大致问了问时辰,才由他引荐着跟坐堂的老大夫道了谢,交钱拿药后,方才往家走去。 街上行人匆匆,她特意绕道而行,途径烧烤卤煮摊看看赵大海是否在此。那片小吃云集地依然客源不断,却没有那抹格外高大安心的身影,摊子原来的位置也是空出来的显然没有开摊。 乔桥喝了药,感觉身体好多了,只是心头环着浓浓的郁气不得纾解,加快脚步往回走。 赵大海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关了铺子,就算临时有事也会跟她交代一声,这事实在蹊跷。 想起王氏趁虚而入的chu生举动,想起紧闭的店铺门,几分忐忑徘徊在脑海,直到她看到院内漆黑一片,连地上那把借由月色泛着光的剪刀都是原封不动,顿时愈加的提心吊胆。 乔桥马不停蹄,敲响了高文彬家的门,高大娘走了出来,看见她一愣,“文彬下午找你来着。” “是大海的事吗?”乔桥忍不住急切的追问,“高兄弟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高大娘瞧她脸色不好,只当小两口恩爱一时不见了对方心中担忧,随之笑着冲院子里喊,“文彬,出来。” 高文彬趿拉着鞋,看样子正准备入睡,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在发现院门外是乔桥时,眼一亮,加快了脚步,笑容满面带着促狭,“哎呀,嫂子你去哪了,叫我好一通找。我可是给大海哥专门传话的,做差了这事,大海哥定不饶我!” 听出他话里的喜意,可乔桥实在笑不出来,只觉得一股股疲倦涌入心头,总归不是出了事,提着的心略略落下。 原来每年的孕果需要提前一年预订,偶尔有富裕的会放到观音寺供以临时想要求子的香客取用,孕果虽然不经存放,但若吞服可足管三年,期间若是有孕,方才失去效果。 洛北城的孕果今年并没有富裕,不知哪儿传来的消息说附近的阳城尚有余果,若是去的早,必然能得一颗。 只要是男人没有一个不想孕育子嗣后代的。 赵大海也是如此。 他想着抢先把果子领回来,若乔桥愿意有个孩子,他就吃,不愿意则把孕果转送给高文彬当新婚贺礼。 谁知匆匆回家想要交待一声,却在路口遇到了高文彬,索性把这事托付给他,又从他身上拿了银子,赶紧出发了。 高文彬自是不能贸然闯入别人家中,尤其家里许是只有嫂子一人,所以他停在院外喊了好几声,无人应答便知道是没有人,想着等乔桥回来也来得及。 结果三个人生生的错了过去。 “孕果……有那么重要吗?”乔桥有些怔忪,忽然茫然无措起来。 高大娘以为她是因为赵大海的不辞而别生了气,拉着她的手笑呵呵劝说着,“大海年纪不小了,生孩子是个关卡,今年他是领不到孕果了,明年则需要排上一整年,早领早踏实。这阳城的消息一出,临时想要孩子的肯定要及早出发,否则必然扑个空。况且孕果越早服用对孩子越好,要是这两年不想要,也可以等到第三年。” 她无力的点点头,勉强笑着对高家母子道了谢,这才心神疲惫的回了家。 别说赵大海离开三天,或许半天半个时辰都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看着床上凌乱被毁去的衣料,乔桥实在觉得煎熬,忍下身体不适,点上蜡烛准备收拾收拾先住几天客栈,等他回来再说。 至于王氏,呵,若是赵大海豁的出去,她必要将他告上衙门由法律制裁他,若赵大海豁不出去……乔桥闭闭眼,心中已有决断。 然而她的脚刚迈出院门,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两道黑影,一前一后堵住路,她刚要惊叫便被捂了嘴,伴着一股刺鼻香气倒了下去。 第四十七章、已是过客 细风悠悠,吹过厚实的纱帘露出一点点缝隙,给闷热的轿内带来难得的清凉。 四个用粗布蒙去半边面的大汉各抬一轿把,步伐轻快的仿若轿中空无一物,一路不带停息的出了城。 这时代虽是主张女主外,可女子珍贵,很多粗鄙的活计仍是需要男人,而男人们为了养家糊口又怕被说了闲话,便遮住脸面,往后相亲成婚都能给妻主家一个交代,证明自己恪守清白。 乔桥醒来时天色大亮,人已被抬到林间野外,她晕乎乎的坐在轿子里,本以为天气高阳笼罩会闷死在密不透风的轿里,好在四个轿夫深受女尊国度的洗脑,对她尚算照顾,每行一段避开人烟时便撩开帘子让她松快松快。 等到绕过一座山,行至人烟稀少的小路,一辆躲在山石后的马车被两个衣着清丽的蒙面小童牵出,而她也转移阵地,像个废人般被童子合力抱进马车里。 四个轿夫中两个轮流赶马,另外两个骑马押后,轿子则被丢弃在荒野。 乔桥很是无奈,她病未痊愈,又被迷软了手脚,逃是不要想了,可到底是谁害她,她还是想要搞清楚。 只是无论她怎么开口,六人皆是如同哑巴绝不会多一句嘴,顶多在吃喝上从不苛刻亏待。 来此小一年的光景,除了非莫容和王氏外,她压根没有得罪过谁。 叶花爹爹说非莫容早就离开洛北城了,况且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折辱一番也该解了气,而王氏……乔桥眼神轻轻扫过赶车的两个轿夫,看着精壮的身形和轻盈的脚步应该是有些功夫的,怎么可能会听令于一个毫无根基又没有什么钱的男人的命令。 要是叶花爹爹在就好了,他门路广绝对会查到缘由…… 想起洛北城的种种,乔桥心中有些沉有些重,至少,容她道个别也好。 车里本就沉闷,她心情不好身子不适更是懒得多话,半阖目思索着以后的路。 两个小童很是安分,始终垂眸让人探不出心思。 应该是大门大户养出来的! 乔桥懒懒的猜想。 马车到底比轿子舒服快捷,赶了一天路,终于到了一个镇上的港口。 江河涛涛,似是一望无际,连带着远处的山峦云峰都染上了一层薄雾,给燥热的空气里带了一抹潮湿和清新。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其间,伴着四下挑卖物件的小贩,吆喝声、笑闹声混成一片,衬托着这个不大的港口生机勃勃。 乔桥重重吐了一口气,见几个汉子分别前往酒楼等地买了些食材,而两个小童半垂目的紧守着她,不言不语很是安分。 她终是扶着头上遮住了半个身子的帷帽叹口气,声音柔柔弱弱,一片无力和沙哑,“我许会晕船。” 青衣小童猛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没有答话,只等到轿夫回来,跟其中一人耳语几句,见他转身又去了医馆才走到她身旁,轻声回道:“小姐莫怕,有备下。” 这下乔桥彻底放心了,要真是得罪狠了的人,才不会管她是不是晕船。 她扭过头,看向跟她差不多高的青衣小童,因为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狭长却稳重的眼眸,又梳着双髻童子头,实在看不出岁数几何,却在几人里隐隐有领头的风范,之前马车上的一切吃用也是他嘱咐着奉给她的,便认真道:“多谢照顾!” 青衣小童怔了怔,侧身行礼,并未再多话。倒是另外一个黄衣小童似乎有些孩子心性,等四个大汉准备行船事务时,悄悄的抬起眼皮偷瞧了乔桥好几眼。 若是以前乔桥肯定不予理会,免得彼此尴尬,而今被王氏磨炼的只要是对她投以注目的眼神都会直愣愣看过去,去分辨对方眼底是恶是善。 黄衣小童被她撞个正着,露在外面的额头一下子红了,瞬间把头扎的低低的。 正吩咐大汉解开马缰绳的青衣小童敏锐的转过身,目光清清冷冷的注视了一眼黄衣童子,见对方不敢抬头的模样,眼一眯,“素文,未免马儿入江河会惊慌,你去守着它们可好?” 名为素文的小童哪里还会不明白,敛去了多余的神情,乖乖的点头,“好!” 乔桥自己还不知前路怎样,自然没心情管两个孩子的小心思,被小童左右搀扶着进了一艘比其他独舟庞大许多的大船,心下越发明朗。 这不是一般人家,至少在钱财方面是许多门户赶不上的。 可越是不一般,越奇怪,她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不对,她不自觉的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苦笑着,也许他们图的不过是个女儿身。 女儿固然少,但冒险为之,实在是不值当,除非有完全把握。 乔桥眼眸中的苦越来越多,已经想到了什么,直到踏上船边,在一片嘈杂声中听见一道高亮的大喝,“车家,去洛北城几个钱。” 她猛地回过身,黯然的双眸如含星璀璨,只见一抹比寻常男子要高大魁梧的男儿迅速从另一只尚未停靠稳当的小船上跳下来,脚步匆匆的走向停靠着牛车的地方,跟赶车的农汉交谈起来。 大海…… 陡然间嘴巴被人捂住,连一丝声音都未发出,就被拖进了船舱中。 正想着多加几个钱赶回家中的赵大海突然耳边有点痒痒,似乎有人喊住了他。 他下意识的回头张望,目光一下子锁在了江岸边最庞大的行船上,心中略微升起了些许的不安。可转眼想起家中的娇娘,又想起怀里的孕果,他终是放弃深究的想法,心情愉悦的跟车夫讨价还价起来。 乔桥眼睁睁看着自从来到赤凤国唯一能给她安全给她家的感觉的男人就这么擦肩而过,眼眶一瞬红了,心情有一度的激荡不平,眼瞅着他坐的牛车越行越远再也见不到踪迹。 拳头握紧,她闭上眼,只是须臾,吐口浊气,把那股伤怀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或许……这样也挺好。 他不用面对亲父的丑陋,她也不用彷徨失措。 乔桥狠下心,扒开始终捂住她嘴的那只清瘦的手,娇软的声音一片冷意,“够了!” 青衣小童迅速的收回手,后退半步,时间掐的刚刚好,因为船已离了岸。 第一章、契子 船悠悠行驶了三天三夜,所到之地,更是繁花似锦。 乔桥望着挨近港口的城,又眺望着环住城的江海,偶尔还能看到海鸟在天上飞过,这一地更靠近她印象中的蜀,青山丘陵层峦起伏,港口的小吃摊飘着熟悉的辣椒香气。 蜀不是四川,不是盆地吗?怎么会有江海! 脑子里有一瞬的混乱,很快又把这股别扭正了过来。 她人在异世异乡,考证这些根本是没用。 至于身后始终若有若无打探她的目光,乔桥丝毫没有深究的心思。 人都被他们带来了,多看两眼也少不了两块肉。 素文尚不知自己的注视被察觉,十二三岁的活泼年龄正是闲不住的时候,可江海漫漫,并没有别的乐趣,他算不上有心却也实在好奇这个很是乖娇的女郎。 几天相处,不得不说推翻了他对女人的看法,随即素文瞥了眼宁静垂眸半点不惊讶的哥哥素商。 他不相信哥哥没有看出这小女郎越发淡漠的情绪,好像她并不诧异和担忧自己的处境,自从上船便呆呆愣愣,给吃便吃,给喝便喝,乖巧的很。 女郎素来脾气大,多为骄傲,而她,哪怕是经受了这一遭,也不曾反应激烈过,要不是在港口有那么一瞬间的异常,他差点以为她天生就是他们楚家的小姐,不悲不喜,没有任何情绪过度的反应,也不会拿他们下人撒气。 其实,这女郎虽过于娇小,却温温柔柔的,让人免不得心中软了些,没见着那四个粗汉在她面前都轻手轻脚起来,怎么素商就能视若无睹呢! 依然一身青衣装扮的素商稍一打量,便能知晓自己弟弟眸中不自觉流出的想法,他无声的叹口气,看向近在咫尺的青阳城,十分忧心弟弟会仗着少爷的宠爱失了分寸。毕竟老太君眼里揉不得沙子,他那些小心思还是不要存在心里慢慢放大的好。 素商冷下心肠,进城一路始终把素文隔离在外,不让他无声无息的讨好这个未来有可能成为少夫人的女人。 楚家不是一般人家,她罪妇的身份其实并不匹配,而他伺候老太君多年,自然明晰老太君的某些想法,老太君要的不是一个强大能干的女人做少爷的妻主,她要的是少爷有机会和时间成长为顶天立地足以撑起这个家的男儿,否则楚家便不再是赤凤国最大的商家,那丰厚富足的家财也会随之改名换姓。 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女人能入了老太君的眼,加上自幼少爷体弱多病,很多求娶的人家报着的目的不言而喻,严苛筛选下,竟因此耽误了少爷的婚事。 如今少爷十七岁,已然是少年怀偆的年纪,老太君自知不能再耽搁下去,终是在几个月前愁出心结生了病。 少爷素来贤孝,特意去妙山寺焚香祈福,素斋奉神,一待便是三个月,回来后在洛北城的种种自然也被老太君知晓。 老太君一下便盯上了那三番俩次救了少爷却被少爷频频埋怨的女子,虽然话无好话,可其中的描述也足以让老太君大概明白那女子是怎样的性情。 经过一番调查,老太君寻了个合适的时机下了手。 如今素商从怀里将揣着的一张卖身契恭敬的双手奉上,坐在高堂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展开细细看了两眼,把卖身契转放到一方精美的金匣中,锁好交给身后的老奴楚怀,精光四溢的老眼没有半分浑浊的看向素商,赞道,“很好,你这小子果不负我之期许,这事办的妥当。” “小子不敢居功。”素商谦逊的说,“小子不过是凭着老太君的教导趁机行事罢了。” “哦?”那座上老太太似是好奇的问,“发生了什么?” 素商缓缓道:“她那公公不知廉耻做了龌龊事,被小姐奋力反抗没能得手,我们的人趁机擒住他,稍一挑唆他便失了胆量,主动支开了他儿子,把小姐的卖身契交给了咱们,并签了一份契子。”说着,从怀里又拿出一张纸,这纸上晕着红,应是血书。 后面的楚怀上前接过,展开了供以老太太检查。 看了一遍,上面事无巨细概括了一个做公公的不堪之举,还有自愿将儿媳卖给楚家等种种言词,老太太满意的笑了。 就算那屠夫找来又能如何,这一张契子一出,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父将牢底坐穿了,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老太太摆摆手,楚怀立刻将契子收到了另一方金盒中,进入侧间将两个金盒分别存放了起来。 素商立刻伏地,“老太太恩赐,小子思念弟弟……” 话未尽,老太太眯眼柔声道:“你想调到宣儿那一处,伺候少爷少夫人?” “小子不敢!”素商连番摆头,“是素商望老太太开恩,将素文调到您跟前,做个跑前跑后的小子。” 这下老太太慈祥的笑了起来,“真是好孩子!”她夸着笑眯眯转头看向跟了自己几十年的长随楚怀,问,“管家的女儿是不是刚过金钗之年(十二岁),要找长随了?” 楚怀纤瘦但硬朗的身躯微弯,柔声道,“是的夫人!” “那是好事!”老太太拍了下巴掌,喜庆的吩咐下面的人,“去把管家找来,我看素商素文挺好,做个媒,嫁给管家的女儿做主夫,长随的话先不急。” 素商一愣,不知为何,脑海里晃出一抹娇柔的身影,恍然的抬头看向了老太君。 楚怀忙不迭的皱眉轻咳一声,见老太君眼眸闪了闪,忙摆出一脸的激动,走下去啪的打在了素商的脑袋上,“你这小子,还不快谢谢夫人!乐傻了吧!” 素商只觉一双利眼冷冷的刺穿了他的心,陡然回神,避开老太君看似温和实则锋利的视线,垂眸躬身,又是羞涩又是雀跃的说:“老太君开恩,小子实在是高兴,一时傻了眼,没成想只是办好了分内之事,便得了这么大的赏赐。小子愿日日陪伴在老太君和义父身旁,鞍前马后的孝敬您俩!” “看见了没,平时多稳重的孩子,提到自己的亲事都这般的活泼……”老太太转头跟楚怀说着闲话,楚怀连连点头,摆手令他退下。 退身离开的素商只觉得后背一身冷汗,在迈步跨出正堂走到游廊时,看向一直眼巴巴躲在树阴后的素文,面无表情的说:“老太君赏了。” “赏了什么?”素文急切的问,看四下无人,红着脸悄声问,“小姐的长随,可……可……选好了?” 第二章、红绳 素商冷笑,“不是长随,是正夫。” 素文不可思议的睁大眼,“怎么可能?” “呵,知道不可能你还妄想什么!” 素文腾地抬头望着自己眼眶发红的哥哥,一缕失落染入心头,可怜兮兮的说:“我是真喜欢她、想伺候她……” 素商敛去情绪,说的就跟谁不喜欢似的……可谁叫他们是奴,哪怕有义父护着,在老太太眼里也不过是一家子奴才…… 兄弟二人皆知老太君话中的分量,一时怅然无措,素文更是没一会儿便哭了出来,小声哽咽的说:“那么招人怜惜的女郎,少爷却……不喜欢她的……” 素商叹口气,他怎会不知弟弟的心思,少爷的脾气和老太君实在太像了,看似温和实则最为刻薄,若是有他们兄弟周旋,她在这楚家的日子或许还不会太过难过……想起在妙山寺那高大粗鄙却对她千依百顺的汉子,在想想自家少爷的心气,实在是为她今后的处境担忧。 两人不敢久留,素商将他们被老太君聘给管家女儿的事说开,便黯然神伤的散了。 素文红着眼眶回了墨香斋,正守着院的小竹打着哈欠开了院门,幸亏他性子憨,什么都没看出来,而素文便直接进了少爷那屋。 屋内斜阳西落,一青竹般脊背笔挺的少年一身淡紫罗裙,持着毛笔,一笔一划的描绘着窗外的玲珑景观,神色夹杂着郁色难解。 素文呆呆的看着他家少爷,虽说少爷相貌清隽,可他身体惯来不少,脾气又差,自打今年开始,个头更是一下下的往上窜。从洛北城回来后,眨眼间又高了半个头。那个小女郎身姿娇美柔弱,他真怕少爷一个气不顺,若动了手…… “发什么呆!” 鼻尖一疼,素文立刻回了神,捂住鼻子赶忙把跌落在地上用来打醒他的毛笔捡了起来,机灵的奉承,“这不是几日见不到少爷甚是想念,一下子看呆了吗!少爷怎么越发的风姿卓越呢!还让小子这等平凡之人如何活下去!” “你这混小子说什么胡话!”楚宣好笑的骂他,本来因为身量越发高挑而失落的心也渐有好转,随之嫌弃的抬抬头扫他一眼,“瞧你娇气的,那么打一下眼都红了,真是少爷的身子小子的命!” 素文毫不在意少爷嘴里的挤兑,故意揉了把眼睛,傻笑道:“嘿嘿,眼睛红了?许是路上没睡好,熬的。”他手中刚捡了毛笔,满手的墨色,往眼皮上一擦,立刻成了熊猫眼。 看他的丑样,楚宣乐不可支的勾唇笑了起来,心中更痛快了几分。 一仆一主,一个惯会捧另一个心情也转好,一屋的喜笑颜开。 只是这份喜悦维持了一宿,等第二天上了花轿,楚宣的脸阴成一团黑云,可惜他素来明白老太太霸道一辈子金口玉言绝不能更改,更何况是关于他的婚事。 伴着吹吹打打的喧闹声,他想了很多,有远方已经成婚的表姐,有楚家百年积累的财富,还有祖母为他操劳一辈子的满头银霜……终是要嫁人了吗?他是楚家唯一的继承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血脉,若非嫁的是她,那么和谁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最终楚宣叹息一声,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愤慨和憋屈,懒洋洋的靠在轿子里再也打不起精神。 同样打不起精神的自然还有后面轿中的乔桥,为了防备她有了小心思,大清早就被灌了一碗加料的白粥。 所以现在她意识是清醒的,但手脚发麻,根本提不起劲。 听着轿外热闹的乐曲,还有洒落铜钱哄抢的声音,红绳绑着腰肢双手的乔桥苦中作乐的想,还好,总归是有钱人家,往后也算吃喝不愁,只要不摊上家庭暴力,她觉得她都可以很好说话。哪怕对方天天夜不归宿花天酒地,她也会双手双脚予以支持,两不相干才是最恰当的相处方式。 至于赵大海……怕是从此高山流水,别于江湖了。 这是信息不通的时代,加上一个事事防范她的夫家,这辈子恐是很难再有相见的一天! 乔桥的想法在拜完堂去过观音庙后,便越发的肯定起来。 因为她见到了楚家作为一言堂的老太君,从这位老者眼中,她看到了不输于很多大人物的精明和气势,虽然是笑着,但那眼底一丝丝笑意都没有,除了看向她唯一的孙儿时还流露出些许慈爱外,整个人藏着冷冷硬硬没有任何的柔软。 一根红绳牵着两位心思各异的新人,在来客们的祝福声中,浑身无力的乔桥被媒公挟持搀扶着和新郎一起送入了洞房,在门口将红绳的另一头递给了新郎。 门外落了锁,门内一片寂静。 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两个人都很累,楚宣作为少爷,从小没被亏待过,自然直接坐到床边,乔桥看他一眼,自发的坐到梳妆台前的矮椅上。 这房间如今打扮的花红柳绿,连小小的白玉瓷瓶上都贴着剪裁精细花纹繁琐的喜字,博古架、红木柜等能贴的地方一一不落空。 许是不满意乔桥的无言,安稳坐下的楚宣粗鲁的使劲一拉手中红绳,吓得乔桥一时不备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啊!”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脚下踉跄几步稳住身子,人也来到了床前。 “撩盖头。”他的声音硬邦邦的,怒火压制不住的往上冒。 乔桥咬了下唇,发觉手腕上的红绳松开了,顿时三下五除二先把绳子彻底解开,揉了揉手腕上的一片红,不知不觉又想起了和赵大海结婚的那一天,虽然没有这么热闹,还一身大汗,但心里是甜的,甜滋滋叫人回味。 “撩盖头!”一声尖利刺耳的低喝让乔桥敛了神,描画的精致的眉目低垂。 昨夜楚家的管家特意上门来敲打她,一张卖身契虽然左右不了她的灵魂思想,却能左右的了她的人。 没有人担保跟随,她连这个城都出不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她逃不出去,他亦找不到,这辈子怕是真的无望了。 久等不到撩盖头,楚宣心中的火气更大了,刷的一下自己把盖头掀开,眯眼狠狠的瞪向那个令他备受耻辱的女人。 第三章、驱逐 他内心的愤怒再也承受不住,恶狠狠的怒怼道:“我不想要什么窝囊的上门妻,我只想嫁给表姐那般神武伟岸的女子!可惜你不是……” 话音未落,只一打眼,两人视线相触,他苍白的脸庞升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指着她,哆哆嗦嗦的说:“怎么……怎么是你!” 随之看着她比他还要娇白粉嫩的脸庞和清澈大眼里蕴含的泪意,不知怎么的,那份过于震惊的心思灭了,原本的心火如被添了柴般,以焚天之势烧了起来,他心烦气躁的迁怒道,“你哭什么哭!你之前的男人死了是怎么的?偏偏来招惹我!” 乔桥扯着袖子擦干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漫不经心的撇撇嘴,“之前的我不知道,现在的也许快不行了,看你这小身板,能不能熬过洞房还两说呢!” 从小到大,楚宣哪里听过这等污言碎语,只觉得什么噎在心口,压抑了许久的惊怒,像是一下子找到出口,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血,眼前一花,哐当倒地。 乔桥很是惊诧,没成想能有人弱成这样子,那洞不了房也怪不得她,顿时心下一松,转头拼命敲着门,“你们少爷快不行了!来人哪!你们少爷晕倒了!” 本来被磕了一下,硬生生磕醒的楚宣,听到这番喊话,立刻胸口憋闷的又溢了口血。 真是天杀的混蛋,青阳城怕是明天一早就能传出楚家少爷不行的谣传……老太君,您是有多恨孙儿嫁哪!找了这么一个气人的冤孽…… 门慌了慌张的打开了,连带老太君,门外围拢了一堆脸色惊异不定的客人。 老太君本就因为高兴多喝了两杯的脑袋发晕发紧,上前紧紧握住乔桥的双肩,厉声质问,“宣儿怎么了?” “他吐血了!”乔桥往后一指,从门缝里看到躺在地上满嘴血糊糊的孙儿老太太差点厥过去。 幸好她身后的楚怀一把抱住她,急躁的冲素商素文喊着,“去把孙大夫请来,还有你们几个,把少爷抬到床上。” 一众人和乔桥擦肩而过的进了新房,忙前忙后的伺候在楚宣左右。 乔桥打了个哈欠,心知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老太太也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索性破罐破摔的去了侧间,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果不其然,半夜时分,她便被人一声喊醒,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两个冷脸婆子草草的将她打包到马车,连夜出了楚府。 同行的有四个貌不惊人的小童,五六岁的懵懂年纪,根本顶不上用,如今坐在她对面两两挤在一起一副惶恐的模样,可见对未来很是迷茫。 乔桥叹口气,愧疚于连累了他们,柔声安慰着,“睡吧!” 四个小童终归太小,又见主子慈爱,扛不住的一一睡熟。 乔桥闭眼休息了一阵,想起一脸惨白躺在地上的楚宣,只道一句孽缘。 能怪谁?怪国与家将她教育的太好,否则冷下心不去救人也就没这些破事了。 可她知道谁也怪不了,若不离开赵家,如今她和大海指不定陷入怎样的僵局。幸好漫画又赚了笔银子,权当是把将欠的钱还了回去,至少能让她心安一些。 毕竟这世间没了谁,太阳还是会依旧升起。 马车一停,乔桥立刻睁开眼,便见赶车的汉子跳下马车,一旁的婆子伸手想要将她拉下来。 “小子来!”相貌最普通的小童立刻侧身护住了乔桥,冲着婆子讨好的含笑着,“哪儿能让您动手,这本该是我们伺候的。” 婆子白他一眼,哼了一声跳下车。 乔桥又不是娇弱到连马车都下不去,自然不忍心让一些孩子照顾自己,避开小童的搀扶,虚握住他的衣袖下了车。 那婆子趾高气昂的将老太君的话吩咐了下去。 若非传唤,乔桥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在踏进楚家门栏一步。 不得不说,对于心无大志的乔桥而言,在哪儿宅不是宅,远离了大宅门的种种规矩和束缚,她活的更自在。 彻底宽了心后,在结合管家的警告和楚宣的言行,乔桥非常敏锐的分析出一件事。 她这个上门妻不过是个样子货,楚家家大业大,老太君身下无女,定然不想百年基业白送给了孙媳妇,所以找个乖巧安分的上门妻则是必然的结果。 况且想要楚宣掌家,又不愿楚家因男儿从商成了商奴,她这个顶着妻子名头的女人必不可少。哪怕找个妻子身子不好或是不喜从商等等的借口,推出楚宣也成为了合理的举动。 说句好听的,她就是楚家的吉祥物。 有了这份认知,乔桥越发的放松,没搭理婆子的冷脸,率领四位小将昂头挺胸的进了庄子。 她这一行为到让婆子傻了眼,摸了摸脑袋如实的跟老太君言明。 老太君送走了大夫,提了一宿的心也放了下来。 宣儿心思重,指不定压抑了多久,怕是对她找的这个柔弱的妻子不满意,这才郁结的晕了过去。 大夫说吐了淤血反倒有利于宣儿的身体,若非如此,她定不管女郎何等尊贵,也要让那乔桥好看。 终归是熬了一宿,白日里睡了几个时辰,醒来后才将送乔桥的婆子召来细细问了几句。 等婆子离开,老太君冷笑一声,“倒是个聪明的。” 楚怀不解,奉了茶后低眉顺气的问,“夫人,那般不懂事的怎谈得上聪明?” “她是笃定我不会迁怒于她!”老太君揉了下眉角,“宣儿身子本就弱,洞房一事本就亏欠了她,虽说她身份低卑,但女子素来珍贵,尤其适龄善孕之年的年轻女子更是受欢迎。昨儿夜里她一嗓子扬了出去,怕是有不少人家动了心思。” “所以您才连夜送她去了庄子。”楚怀适时的表现出一丝领悟,“对外便宣称她为了少爷的健康吃斋念佛?” “不错。”老太君脸色沉静,眼底带着对楚怀的赞赏,“这家里亏得你还能了解我几许心思,这些年难为你了!” 楚怀感动的笑了起来,“怎是难为,能常伴夫人左右亦是怀之大幸!” 第四章、乐不思蜀 不管年龄几何的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老太君的脸转阴为晴,笑意深深的拍了下楚怀的手,“那庄子的地契和佃户的卖身契打发人给她送去,告诉她少爷尚未苏醒,让她老老实实的别往城里跑。” “是!”楚怀双眸一闪,这不过是老太君惯用的手段,打一巴掌揉一揉,那少夫人的卖身契可还挂在衙门,就算给了她地契等等,一切也不过是过了遍她的手,总归还是楚家的财产。 只是这一个甜枣送去,要是安分守己的定然感恩戴德。 楚怀分析的相当准确。 没有比乔桥更安分守己的了。 一收到地契,她就让庄子里本就有的下人们撒欢的带着她逛了逛她的田、她的地。 至于楚宣,那是谁?问他干嘛?醒不醒的与她何干? 以至于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老太君,差点也被气的吐血。 她是想找个好拿捏的孙媳妇,但也没成想这位的心可够大的,简直是没心没肺的典范! 乔桥对楚家一老一小实在没有关心的想法。 她忙着呢! 从宅子里来的四个小子并非四五岁稚龄,最小的六岁,最大的也八岁了,名为春夏秋冬。 他们从穷苦人家买回来的,少吃少喝,在牙子那里紧巴巴的学了规矩就立刻卖出来的。本就做的是伺候人的活,又长的不好看,自然没机会获得主子赏赐给自己补些营养。 是以,乔桥拍板决定,带着他们天天运动运动,至少大好的男孩别养的病歪歪的,跟那楚宣楚公子似的稍不顺心便吐血晕了,这时代可没有输血设备。 因为闲的无聊,乔桥难得想的有点多,虽然她不用负担生娃大计,可架不住古代的医疗条件不过关,放现代吃药打针就能好的病,如今没谱就是濒死的绝症。 她可不想英年早逝,所以意气风发的跑在前面。 四个小童尚不懂女尊国男儿的美,只听主子一个劲的嫌他们柔弱,心中忐忑几分,可见主子跑的欢,还时不时叫他们跟上,立刻又把心底的负担丢了,恢复了属于孩子的淘气本能,纷纷追了过去。 这座庄子前边有条小溪,清澈见底,过了小溪一侧是青峰山峦一侧是田园盎然。 远远看去蓝天绿野白云,干干净净的,让人心神通畅。 乔桥沿着小溪跑的满身汗,估摸有半个时辰便慢慢停下来,回头看几个小子气喘吁吁但眼神明亮,便知道这个方法可行。 “主……主子!”春儿忙不迭快走几步,抽出怀里的锦帕便想往主子汗湿的小脸上按。 乔桥下意识的一侧头,避了过去,这孩子瞬间白了脸,哆嗦着唇瓣,“主子,是小子失了分寸……” “不是不是!”乔桥讪笑两声,指了下他手中的帕子,“湿了,擦也白擦!” 春儿低头一见可不是,他浑身都是汗,帕子自然难以幸免。蜡黄的小脸马上露出一抹羞意,抓抓脸蛋试探的问,“要不小子回去取来干净的帕子,主子稍等片刻?” “不必麻烦。”乔桥摇下头,“咱们快走回去,省的汗干透了着凉。” 四小子殷切的点着头,跟在主子后面加快步伐的回了庄子。 连续几天,从天天累到倒床就睡,到而今白天越来越精神,身量猛地窜了窜,四小子立刻察觉出主子的用意,倒也不嫌苦,每天两人一组自觉的先去陪主子锻炼一番,另两个守在庄子里烧水做饭,之后轮番替换不曾耽误工作。 原本庄子里的下人都是干些粗实活计的,打理花园、修剪树叶等等没问题,像是接人待物伺候茶水餐饭是不可能的,所幸正经主子只有乔桥一人,几个小子又手脚麻利,一时间乔桥生活的有滋有味,既能吃到当季的农产品又能避开不想见的人自由自在,真可谓乐不思蜀。 跟她的清闲无事不同,楚宣大病初愈,等身体大好便开始慢慢上手楚家的生意。 之前老太君时常带着他谈买卖、巡店等,对于这些楚宣并不陌生,只是如今长辈学着放手,正是他独当一面实践之际,在跟各地掌柜、账房、客人的交流中,越发的成熟起来。 性子还是急躁躁的小性子,但学会了表面含着温雅的笑内心mmp的绝活,倒也磨练了心智,增添了耐性。 老太君很满意楚宣对生意上的天赋,不过转眼想起传承人的问题仍是感到有些头疼。 没多久楚宣巡店归来后,老太君便若有若无的提及了庄子上的某个人。 忙的晕头转向的楚宣:……谁?啥?我妻子是什么玩意?我居然成亲了! 见他的表情,老太君更头疼了,怨不得这几日春风得意的,合着是忘个彻底! 楚宣想忘老太君也不能让他忘,毕竟生儿育女还得靠着两个人,怎么的都得撮合到一块去。 别看宠爱这个孙儿,老太君总归是女人,心性里还是那女人为尊嫁人守贞的老一套,拍着一脸不乐意的孙儿的手,劝慰着,“去看看她吧!那段时间咱们祖孙身子都不大好,让你草率的嫁了人虽是为了冲冲喜,可嫁也嫁了,喜也冲了,不算功劳也算苦劳不是。祖母年纪大了,实在是想抱重孙女。” 楚宣吃软不吃硬,想起乔桥就心口憋的慌,可看着祖母满头银白和期盼的眼神,不自觉的乖声应了下。 老太君很是欣慰,当即把楚宣塞进马车,让他到庄子里松快两天,最好是能一举揣个球回来,当然为了避免意外,孙大夫也被老太君一同打包去了庄子。 乔桥得到通知时,正好看着孙大夫从马车上下来,见到她先笑呵呵的点头,“少夫人可好?” “孙大夫!”乔桥同样笑眯眯的回应,眼瞅着一抹青松般的身影从另一辆马车下来,立刻挑眉昂首,“吃嘛嘛香,可好可好了!” 娇俏可人的女郎扬着一张粉红的小脸,大眼里的狡黠一闪而过,给整个人添了机灵古怪的风采。孙大夫捋着胡子哈哈一笑,打趣着,“那就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老太君还等着抱重孙女呢!” 乔桥脸一僵,楚宣更是脚步一顿。 孙大夫是楚家花重金养的男大夫,算是从小看楚宣长大,与他长辈差不多,楚宣自然不会气他的打趣,只把一双秀气的眼狠狠的瞪向乔桥。 第五章、提议 乔桥别过头装看不见,冲孙大夫故作神秘的眨眨眼,“重孙女什么的,老太君许是要失望了,楚少爷身子弱,可能不行!” 孙大夫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瞥向楚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忽略了少爷的身体,怎么年轻力壮的就不行了呢!难不成上次吐血晕厥是察觉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气血攻心…… 深觉窥探出真相的孙大夫眼神越发的犀利,这可不行,他是楚家养的家医,于情于理也不能眼瞅着少爷讳疾忌医,定要私下里跟少爷谈一谈,有病治病。 楚宣:……我没有,我不是,我很行! 避开孙大夫探索的目光,楚宣绷直脸皮权当没这回事,毕竟有些事越解释越容易让人误会,可他心中又羞又恼,气的暗自直磨牙。这没羞没臊的冤孽,谁特么不行了!没试过就信口雌黄的混蛋,没资格开口!啊啊啊啊!还小爷名声!!!! 乔桥这边笑颜初开的引着孙大夫入了庄子,很有礼贤下士的姿态,让孙大夫对这个容貌柔媚的少夫人更是心生好感。 乔桥有私心,不怕孙大夫知道,在上桌吃饭时便有一搭无一搭的问了起来。 青阳城因地势水貌,空气潮湿,易食辛辣,满桌的菜肴香气扑鼻,闻一闻就浑身通透食欲大开。 乔桥口味清淡,却也喜欢吃点辣的东西,可比起当地人自然少了份对辣的适应性。春夏秋冬了解少夫人源自外阜,特意会做上一两道少辣的菜肴,即便如此,乔桥仍是吃的满头大汗百般回味。 “孙大夫,你说人总是吃辣,对身体会不会起到伤害,毕竟是刺激性的食材?”她开口的光景三个人吃的差不多了,楚家从商少不得酒桌宴请,并不在意食不言寝不语一类的死规矩。 听她一言,连楚宣都抬起头,瞧着她小脸通红鼻尖带汗的模样,下意识的想要嘲讽两句,可她面朝孙大夫,竟一丝注意都没往他身上靠,脱口而出的话变得乏味起来,懒得再说。 “胃弱的倒是会伤胃。”孙大夫虽是楚家家医,但为了充实医术经验,年轻时也男扮女装跟着师傅走南闯北采药义诊,“尤其是病弱年迈和幼小,最好是避而不食。” “凡事适量总是没错。”乔桥一脸赞同的点头,嘴巴因为吃辣,红嘟嘟的,稍一抿起,两团肉肉的脸蛋鼓起,分外软糯可人。 孙大夫眼一亮,看到漂亮的孩子,任谁都心生愉悦,多加了一句,“少夫人通透。” 乔桥不好意思的勾唇笑了笑,随即又言,“世间万物,一饮一啄,辛辣可祛湿也会伤胃,天下其他食材是不是也会如此,用的好了,毒也是药。所谓是药三分毒,若是能中转药性,把那毒去了,小火慢调,从食物中获取,是不是也会有奇效?” 乔桥是惜命的,来到女尊这种对女性抱有极大善意的世界,虽说她遇上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但总的来说日子也算不愁,当然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孙大夫晒然一笑,“少夫人有话直说,老朽虽不才,也愿为少夫人解疑答惑。” “您听过调理身体的食疗药膳吗!”她双眸亮晶晶的,不在转弯抹角。 “食疗药膳?”听到这四个陌生却又与治病救人有关的字眼,孙大夫心头一跳,放下银箸,捋着胡子蹙眉细细问道:“少夫人可为老朽讲解一番。”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乔桥摸摸鼻子,她哥哥开饭馆,自然少不了要避开食物相冲这一点,家里她最清闲,没有亲身参与的机会,只偶尔听到亲人聊天时带出那么一两句,“《太平圣惠方》有记载:‘夫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清神爽志,以资气血。若能用食平疴,适情遣病者,可谓上工矣。’其意则是,若能用食疗除病邪,则可使脏腑安、神志悦、气血养,可谓高明医生之上策!” “《太平圣惠方》是何人所著,少夫人可还有此书?”孙大夫露出奇色,两百多年前赤凤国经历了大乱战,很多书籍被牵连其中,焚书坑炉的事简直让国之文粹倒退了近百年,所以他并不奇怪不懂医的人会几句大夫都没听说过的神方妙谈,那时动荡不安,不知多少大家为了保护孤本而用尽办法,甚至失去性命,所以一些珍贵资料方能幸存于难流入民间。 “没有书。”乔桥叹息,“是家人偶然谈及,我记下了这么两句,如今我流落至此,早忘了回家的路……” 楚宣自以为她仍是惦念着赵大海,心中升起不满,语气生硬的冷哼道:“家?楚家不是你的家,哪里还是!我劝你安安分分的做上门妻,别竟想些不合实际的!” 乔桥没有搭理他,反而一扫提及家事的惆怅,双眸亮晶晶的问孙大夫,“比如薏仁米做粥,天天食用亦可排湿。比如用杜仲烧猪腰,亦可补精气……” 楚宣一怔,顿时瞪大眼看向两双同时注视着他的眼睛,气的脸色俏红,扯着脖子喊道,“补什么精气,不就是补肾吗?我肾好着呢!” 孙大夫一脸纵容,“好好好,少爷咱们肾好着呢!就是偶尔换个口味罢了!” “唉,孙大夫,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乔桥追捧道。 “不苦,不苦,是老朽大意,竟然没有诊出少爷潜藏的不适,唉,老朽愧对老太君,愧对少夫人哪!”孙大夫老顽童般眨眨眼。 乔桥嘿嘿一笑,还要说什么,手腕便被拉住,整个人从座位起身,顺着那人的手劲离开了餐桌。 楚宣咬紧牙关,清秀小脸恨的红煞煞的都快扭曲了,不顾手下的女人扭着胳膊挣扎,他假笑的对孙大夫交待一句,“我和少夫人有话要谈,先行一步,孙大夫请自便。” 孙大夫起身一礼,装作没有看出小夫妻间的猫腻,由着少爷强行拉走了少奶奶。 反正他的作用是促进夫妻感情,英雄不问出处,打出来的那也是感情,而这段时间他正好耐下心思琢磨琢磨少奶奶的提议,若能用药膳取代药,那不管对老太君、少爷还是少夫人的身体都会有大的帮助。 第六章、敲门 院落长廊环绕,寂静宁和,两侧种满了大叶樱桃树,因为地处山坳,整个庄子温度低了几度,以至于三月春光樱桃花才慢慢绽放,簇拥的花团随风一飘,便飞落着点点花瓣。 乔桥个头不高,修长的腿比不上楚宣的步伐,被他拽着走倒也不觉得烦躁,只腾出一只手游出廊栏接着飞花似雪。 楚宣心头堵着气,走到无人之地骤然停下。乔桥分神不察,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上。 即便最近身体不错,楚宣仍是自小娇养的男儿,被这么结实的撞上先倒吸一口气。他恶狠狠的扭头刚要责骂两句,却见少女捂住鼻头红着眼巴巴的瞅着他,大眼含着水雾迷离,另一只手还托着几瓣俏生生的雪白花瓣,伸到他面前,白嫩的手心比起娇稚的花瓣,分不清哪个更讨人喜欢。 不知因何,楚宣腾地红了脸,脱口的恶语转而变得支吾起来,眼神都不敢往她脸蛋上放,“别……别以为送我点破……破花……我……我就原谅你!” 乔桥手心一握,把花瓣揣入怀中,白他一眼,谁要他原谅! 顺着她的动作楚宣的视线自然而然的瞄向她的x口,顿时愣了愣,等恍然回神,脸色青红交加,气恼的骂着,“下流!”骂完人,甩袖急匆匆的快步走了。 乔桥鼓脸,“深井冰呀!”随即也不管他,叫住伺候完孙大夫用餐的夏秋两子,带着他们拿着竹篮开始捡花瓣。 花瓣泡澡古有相传,并非随随便便摘了就用。花瓣是经过处理的,必要用无根水轻抚花瓣,去掉花粉和小虫等,洗净后绝不可暴晒,取细腻干净的棉布一一抹干,手法柔和不得揉捏。 处理过的花瓣要避免放置三个时辰以上,否则便会逐步失去原有效用。 庄子里又来了两个主子,孙大夫带了贴身小药童,除了正常伺候还要跟着孙大夫学字认药,而楚宣倒是有四个眼生的小厮相随,于他而言,人手并不算多,两个要随身侍奉,另两个要做茶点等时刻供以他食用。 所以临近晚饭,春夏秋冬则比平日忙碌不少,四个不大的孩子在厨房忙的团团转,谁的小厮谁心疼,乔桥看不过去,特意召了花匠两兄弟到厨房帮工。 花匠做饭不难吃,比起特意磨炼过的四小子稍微差了点手段,但是寻常菜肴也能应对,况且就算再忙,春夏秋冬也不会随随便便让人靠近厨房重地,只令两人做些摘菜洗菜的简单工作。 至此,年纪最小的冬儿空闲了下来,守在屋外,等着乔桥洗过澡,随时进去伺候。 不多时,孙大夫的小药童跑了过来,拉起冬儿便要离开。 冬儿虽然不大,却是四个小子里最本分守规矩的,嘟着小嘴强硬的不肯离开。 “是我师父找你,真的!”药童七八岁,梳着一个小髻穿着长袍,倒像个小道童。提到师父各种骄傲的抬起头,“是少夫人提及的食疗一事有了想法,实在忙不过来,是以叫你去帮忙的。” “我不,我要守着主子。”冬儿嘴巴快要挂上油瓶了,清澈的圆眸尽是执着。 “哎呀,食疗一事办妥了,少夫人反倒会嘉奖你!”药童轻声哄着,“真的,不信你请示少夫人。” 冬儿想了下,仍是坚定的摇头,“主子泡澡不喜欢别人打扰,你还是等着主子洗完再来吧!” 两个声音稚嫩的小人竟是效仿成人的沉稳沟通交流着,让隔着门板仍能听的一清二楚的乔桥失笑不已,怨不得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她几岁的时候远不如这几个孩子精明稳重,还在哥哥的保护下傻吃傻玩呢。 别说护主什么了,不护食就是懂事! “去吧!”乔桥高声回道,“冬儿你好好跟孙大夫学习药膳,往后你家主子的饮食安全便放在你身上了。” 听着主子的吩咐,冬儿没了顾忌,脆生生的应着,跟药童携手离去。 乔桥不是不怜惜四个小童的境地,但她不会多做什么,毕竟时代特性如此,她做得多不代表是对他们好,反而要是生出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倒是容易害了他们。 连她自己都不是自由身,又何必害人害己。 她挑着水面的花瓣,将自己洗干净,起身后擦干水珠,胸前裹上白单子,垂下头一勺一勺的舀着旁边的清水洗头发。 平时秋儿或冬儿会进来帮她洗头,如今一人怎么都不太方便,一时迷了眼,正忙着舀水洗脸,门却咯吱一声被推开。 “该吃饭了,你还磨蹭到何……”话音噶然截止,楚宣目瞪口呆的望着屋内美人,只觉得幽暗的房间乍然生辉,光彩夺目。 白皙单薄的肩头,修长纤细的脖颈,黑丝被梳拢在肩的另一侧露出女子小巧的下颌和一双樱红唇瓣。滴滴水珠从散落在轮廓上的发丝滑落,顺着耳际淌下,埋入白色薄单里。 咕隆一声咽了下口水,楚宣呆滞的凝望着掩在白单下的春色,直到眼前的女子急切的护住怀把脸扎进了水瓢里,出水后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那独特娇柔的甜糯声音都气的打了颤,“姓楚的,你不会敲门吗?” 理智瞬间回归,楚宣脸色发红,别过脸,腾腾倒退出房门,慌得差点被门槛绊倒,还是跟来的小厮左右托住了他。 脚刚站稳,眼瞅着两个小厮下意识的要往门里望,楚宣高声尖喝,“出去!” 小厮的行为受过规范的训练,主子一开口,及时的遏制住自己的眼睛,垂眸托着手脚发软的楚宣就匆匆离了院子。 而里面则传出了叮铃桄榔摔东西的动静,伴着娇声凶骂,“楚宣,你太不地道了!这庄子是我的,你是客,连敲门的规矩都不懂,你可留意着,小心我夜夜扰的你不安生!” 乔桥自觉吃了大亏,因这一事骤然想起了那行为举止不堪龌龊的王氏,气的胸口憋的慌,对楚宣的无礼算是有了新的认识,也有了几分迁怒。 楚宣心中觉得冤枉,他见到了饭点好心好意来提醒她,是她没留小厮看守,怎能责怪他。任谁能猜到大白天的她会泡澡,况且进院子的动静那么大,岂有听不见之理。 第七章、条件 可一听那越来越远的声声谩骂,楚宣不知不觉便羞红了脸,呸,果然是下流胚子,没谱是成心引他看到这么一出,哼,以为他会因美色屈服怎么着,做梦! 幸亏乔桥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活劈了他的心都有,心思污秽的人看谁都是污秽这话总没错,还好意思诬陷她! 徘徊在院外的小药童听了一场热闹,笑呵呵的跑到了用餐的饕餮小阁对着孙大夫的耳朵轻语了几声。 孙大夫满意的捋着胡子,双眸含笑很是满意。 欢喜冤家总能凑成对,不过是时间问题。 孙大夫领了老太君的命令,自然用尽手段。 但他没想到,这事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的多。 虽然饭桌上少年少女恨不得吃了对方的表情,有些过于凶狠,可他人老成精,装作看不见的实力早就练的透透的,放下玉箸前,还轻声提醒道:“老太君嘱咐了,定要二位完成。” 乔桥鼓脸,她就知道,客无好客,来者汹汹! 楚宣横眉立起,差点拍桌子,忽然想起提醒他按理该通知妻主用餐的便是孙大夫,更是恨得直磨牙,暗骂他人老成精,落井下石! 两新人怕是第一次这般默契的仇恨某个人,被瞪得浑身快要戳成窟窿的孙大夫自是一派截然不动,捋着胡子慢悠悠的说:“老太君吩咐了,不同时期动用不同手段,相信少爷少夫人不会想知道老朽有什么手段吧!” 能什么手段! 她人在屋檐下,心中早有定论,不能说认命,但识时务一词比谁都懂的,反正这是女尊社会,总不会是她吃亏,同样,该着急的也不该是她。 她记得某位少爷成亲当天可是信誓旦旦的提到过他心爱的表姐,为了心上人,他定然能有解决的办法。 想到此,乔桥倒是灭了那份微弱的焦躁,安安稳稳的拾箸捡着摆在面前的菜肴吃了起来。 看她如此心平气和,莫名的楚宣竟然也消了火,当然,转瞬即逝,冷哼一声,学着她,从容大方的添起了肚子。 孙大夫暗自一笑,不管怎样,只要他的任务便算完成。 真正入夜,庄子静谧无声,因挨着山野田间,虫鸣吱吱到比城里多了份惬意和趣味。 只是守在房里的两个人显然没多余的心思,伴着烛光幽幽,各占床一侧,离着八丈远。 乔桥倒还好说,而楚宣在自小教育下。所以一时之间,他们都是安全的。 孙大夫虽然医术好,若这种事都能轻易看出来,那该是神医的范畴,要是如此她也认了,好歹待在楚家,不必为往后的身体健康发愁了。 楚宣没那么多想法,他整个人是懵懵哒,坐的笔杆条直,比成亲那一天还要端正。一张清秀的脸庞,神不思蜀,双眸直愣愣的不知神游到了何处,半干的发丝淌了些水珠打湿了雪白的锦绣里衣都不觉得黏着难受,破天荒好侍候的很,跟以往的挑剔完全不同。 乔桥不耐久坐,打了个哈欠,瞥他一眼。 乔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他比赵大海瘦弱太多的小身板,傲娇的哼了哼,很是嫌弃的滚到床里,用被子堆出三八线,小脸冷傲的指着它说:“以它为界,省得你以为我占你便宜。” 似是被人陡然泼了一盆冷水,楚宣立刻回神,眼眶通红,一脸狰狞的想要说什么,可看着女人坐在床里披着被单软趴趴睁大眼寻求他同意般的注视着他,竟然浑身无力的摆摆手,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躺到外面,闭目只想赶紧睡去。 “我就知道咱俩难得意见一致,可暂结成同盟!”女郎柔柔媚媚的小声带着满意,动作轻轻的躺了下来,看来是说到做到、从己做起。 楚宣面无表情,心底比谁都恨,暗声啐道:谁跟你是同盟!结个屁!一致个屁!都是屁!他心里涌起无限委屈,虽然他不喜欢她,可一想到被自己妻主嫌弃,仍然难以释怀。 他长的至少比那粗鲁屠夫要好看很多,为何她就不能那般温温柔柔的对待他。 唇瓣抿直,楚宣想不明白,郁结难纾,神思悄然的飘到了表姐身上。 表姐为人爽朗,待他却极为温和,为什么祖母就看不上表姐呢!以表姐的性子,她绝不会贪图楚家钱财,她心在朝堂,官途平顺,总比一事无成的乔桥要强百倍。 如此想着,楚宣梗在心口的不愉慢慢消散,总归在外磨炼了一段时间,很快想到了现实问题。 摆正心态,衬着快要熄灭的烛火,声音冷淡的开口,“其实有些事情早晚要发生,否则违背祖母的安排,定要吃些苦头。” “你的意思?”乔桥不傻,听出他话中深意。 “我本对你没感情,只是楚家血脉稀薄,祖母难免心急,而我已成亲便不该让祖母费心。” 这话有点不要脸,但对于现在的乔桥来说,无需她受苦,本有十分不情愿也少了两三分。 毕竟他不喜欢她,她同样对他没什么好感。 乔桥心平气和,“可以,但有条件。” 楚宣心中微酸,很快又压了下去,低声问,“什么条件?”问着,他忍不住侧身去看她的表情。 屋中渐渐昏暗,明明灭灭的光团笼罩着她的面庞,粉嫩的脸侧生着光晕,像是染上了黑色的色彩,将她的轮廓勾勒的深了几分,那双水萌萌的大眼望着天花板。 乔桥叹息一声,“我要自由身,春夏秋冬的卖身契要由我掌管,我要庄子的绝对使用权以及出入城里的自由权。” “不可能。”连犹豫都没有,楚宣冷静的拒绝了。 第八章、狼心狗肺 “呵,反正我的条件就是如此,你若觉得为难可以跟你祖母商谈下。若是合作愉快,你们楚家的继承人也来的快一些。” “你居然把孩子当做筹码!”楚宣整个人陷入巨大的愤怒中,眉宇恨煞,咬牙切齿的似乎想要扑过去咬死乔桥。 乔桥冷笑,侧头凝视着他,水蒙蒙的双眸凭地温柔,只那话却分外凉薄,“你我之间没有感情基础,生孩子是你楚家责任与我何干!别跟我谈道德,你们家怎么得到的我,你们自己不清楚吗?” “不亏是罪妇出身,果真是心思阴毒败坏的很!”楚宣气愤不已,脱口而出,“那屠夫一家怕是熟知了你的本性,才将你卖了过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吗!” 有些话是不能提的,本来没有感情,提了后除了加深不好的印象,对彼此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幸乔桥信任赵大海,深知这事是王氏从中捣的鬼,没有半分被打击到,打了个哈欠,困顿的说:“何时想好了,在跟我谈,晚安!” “晚安!”下意识回道,楚宣后悔的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含恨的侧过身,气的愣生生一宿没睡,尤其是听着身侧小姑娘平稳香甜的呼吸声,更是气的恨不能摇醒她。 可见小姑娘嘟着嘴巴睡得粉嫩嫩的小脸蛋,竟然一时忍不下心。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越熬越觉得愤慨,堵的他心口闷疼,楚宣闭着眼终于忍耐不住,一巴掌糊在了乔桥的肩膀,还使劲推了推。 乔桥睡得迷迷糊糊,哼唧一声,侧身展臂,娇声娇气道:“抱~” 楚宣整个人都慌了,顿时脑海里嗡的一声,彻底懵圈。 “你……你……你……”你了半天,除了声音越来越小外,楚宣没能多蹦出第二个字,很少见光的苍白脸庞染上了一抹潮红。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她深深的依赖着他,那么小那么柔弱,似乎他一只手就能把她的细颈掰断。 和表姐不同,表姐令他仰望敬佩,能让他像个小男人全力依靠,而她,却每每令他气急败坏无法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情,平心而论,那为数不多的几次相遇他也想着尽量和她心平气和的相处,毕竟她好心救过他,可一记起她对那屠夫的亲近与乖顺,心头的火气便越发的旺盛,不但烧着了她,连自己怕是也烧伤了。 对,他就是瞧不起她的柔弱无力!一点儿大女子的骨气都没有! 楚宣咬牙切齿,忍下心头涌上的诡异不舍,硬生生抽出胳膊,动静大的翻过身。 他心底有些微的期待,希望她能够醒来,关切的问问他的心情,哪怕是持着那足以令他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软糯小声音骂他一句……也行。 可是等了好久,旁边的姑娘确实哼唧了一声,哼唧完直接翻身抱着被子睡得香香甜甜。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天生的狼心狗肺! 楚宣怒气冲冲的捶了下枕头,真是半分睡意都没有了。 翌日,天色大亮,乔桥一睁眼立刻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珠子,吓得她一下子醒了神,漂亮水眸瞪得溜圆,动作敏捷的弯起腿,将那双挨的她很近的眼睛踢了出去。 楚宣嗷的掉下床,一时疼的不知是该揉腰还是该捂眼,若是平常,他绝对会疼的忍不住掉两滴眼泪,而今,他满腔的怒火蒸腾,只想掐死床上的白眼狼。 想到做到,楚宣嗖的跳上床,大吼一声,“小爷跟你拼了!” 乔桥傻了眼,这是哪来的炸毛乌眼青!哈哈这造型,是模仿发型凌乱的牛头梗么! 噗嗤的笑声传来,她眉眼弯弯如月牙,与往日面对他时的冷言疏离截然不同,睡得白里透粉的俏脸嫩嫩的像个不大的小娃娃,笑声软软绵绵,惹人感同身受般与她一起傻乎乎的开怀大笑。 楚宣只觉得忽然眼不疼了,腰不酸了,被踢下去的自尊心也丢在了脑后,愣愣的望着她,第一次发觉有人能笑的这般可爱漂亮,似乎为了她的笑可以付出所有。 被楚宣的目光锁死,乔桥渐渐合上嘴巴,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失礼的举动,挠挠脸,瞄了下他清秀脸蛋上的乌眼青,很是歉意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踢你的,你挨得太近,我不适应,吓了一跳。” 本来失神的楚宣瞬间理智回归,眉头大蹙的质问,“吓你一跳?我吓你一跳?” 声音失控的越来越大,“你就这么怕我?一个小小的我都能吓到你,你胆子有那么小么?你是在嘲笑我打击我吗?” 最后一句近乎尖叫。 乔桥无措的揉了下耳朵,扁扁嘴,“我胆子是不大,但也说不上怕谁。你在意我的看法干什么?咱们本来就互不相干,况且我打击你有什么用?目前咱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有深仇大恨,十之八九以后还要合作,何必嘲讽你拉深仇恨!” 这话太现实了,现实到让楚宣彻骨寒冷。她说的没错,他们没有深仇大恨,应该说他们本没什么关系,但现在,他们是夫妻,是本该一生相随相伴的亲人。 楚宣抿紧唇瓣,心中五味杂陈,略有些丧气的说:“是的,我接受你的道歉,是我误会了!” 乔桥点点头,看着楚宣比之前还要意志萧条的扭身走了出去,打着半截的哈欠,莫名其妙的打不下去了。 她没说什么呀!这是怎么了? 揉了把眼睛,睡得美美哒的乔桥趿拉着鞋,起了床。动到动静的春夏秋冬一拥而进,开始帮着她整理衣物,端盆洗漱,而楚宣站在门口,侧身望天不知在想什么。 一连三天,楚宣的精神越来越萎靡不振,急得孙大夫三番两次要给他把脉,却遭到他全力拒绝。直到孙大夫拿老太君威胁,楚宣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了胳膊。 第九章、败火 须臾,孙大夫收回手指,神色颇为复杂的看向他家少爷。那副严肃模样连一旁的乔桥都一惊,以为楚宣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不治之症。 无意中扫了眼乔桥的神态,楚宣忽然脑海里闪过什么,很是哀戚的叹道,“说吧!我到底怎么了,我经受得住。” 孙大夫揉揉眉头,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少爷呀!你血气方刚却疏而不泄,肾气充裕而郁结不通。少爷,若是有什么不便开口的,不妨令小厮们退下,还有什么可隐瞒我和少夫人的呢!” “有病治病!”乔桥没有听明白,只当楚宣身体确实孱弱,好言好语的相劝,“你还年轻,慢慢调理总会好的!” 楚宣憋了半天,憋不出多一个字,脸色涨红,淡白的嘴唇直打颤。 孙大夫再接再厉,轻声耳语,“少爷,你莫不是真的?” 乔桥挨的近,丝丝声音涌入耳膜,让她满脸愕然猛地抬头看向楚宣。原来真让她说中了!咳咳,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地道,但她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哈哈哈哈!至少不能怪她不主动承担夫妻义务了! 楚宣捂住脸,从指缝里看见满脸忍不住窃喜的乔桥,噎的半天不说话。 孙大夫心疼沉声,“少爷,这事不能……” “别说了!”楚宣红着眼眶,欲哭无泪的求饶着,“我真……没事!” 孙大夫神色紧绷,“少爷呀!这么久的同床共枕,你……你……怎么能如此忍,不是有问题又是什么!” 乔桥轻咳两声,在楚宣一脸绝望下,很给面色的跟两人告了辞,暂且离开这里,避免楚宣恼羞成怒迁怒于她。 不知道孙大夫是怎么说服楚宣的,等到乔桥晨跑过后,回到庄子时楚宣正坐在廊亭里云淡风轻的煮茶调琴。 她瞥了眼心情明显大好的少年,见他一身青竹色长袍,不带一丝脂粉的脸庞上少了原有的阴柔,清秀而温润,颇有魏晋君子如玉的风范。 本着远香近臭的原理,乔桥很好心的想要绕开他,省的短短几句交谈就能惹得彼此不开心。 她是好意,可让在凉亭久等她的楚宣心头一憋,那点悠闲自得的好心情差点再次破功。 “你想去哪儿?”楚宣腾地起身,在身后小厮诧异的目光下,有失风度的高声叫住了想要拐弯离开的女人,“咱们谈谈。” 乔桥脚步停下,回头看他一眼,见他面露坚持便不再拒绝的走了过去。 凉亭四处清幽,有微风拂过带来一阵凉爽,吹动了乔桥微湿的发丝,勾勒在脸颊,配上湿漉漉的眸子,再看向楚宣时,那种懵懂无辜的询问神情,如同刚生出来的毛茸茸幼兽,直接撞击了他的心灵。 楚宣捂住胸口,口气有点恶劣,“你就不会擦擦汗,你那小厮是吃闲饭的吗?”随之抽出怀中手帕,上前一步,直接逼近乔桥,出手粗鲁的替她抹去额间汗珠。 毕竟是没有伺候过人的大少爷,尽管真正擦起来时,他放柔了动作,但擦完之后,乔桥水嫩的脸蛋仍是红了一片。 乔桥感觉到了疼,加上不自在,等他再次抬手时,快速后退半步,嘟声道:“不是你叫住我的吗?要不然我早回去洗澡换衣服了。” 楚宣只觉得被气的胃疼,把手帕往地上一丢,声音带了点微不可查的委屈和自嘲,“你是不是看我怎么都不顺眼?” “还好!”乔桥实在的回答,“因为我见过比你更讨厌的。” 楚宣一下子咬住了唇,才把破口而出的怒喝和质问压抑住。他粗喘几声平息心头的怒火,伸臂指向对面的位置,“坐下,咱们谈谈。” 乔桥一挑眉,摆手先让停在亭外的春儿回去,楚宣也令贴身小厮离开了凉亭,两个人静静的坐着,伴着清幽茶香,一言不发。 稍许,楚宣微微叹息一声,指尖漫不经心的拨动琴弦,音色放柔,“你的条件,可以商量。” 乔桥垂眸,很主动的为彼此斟茶,“这是我的底限。” 楚宣咬咬牙,“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你的卖身契我无法做主,若是我……有孕,祖母倒是可能会松手。” 楚家老太君可不是好打交道的。 乔桥长吁一口气,“你能接受什么?” “春夏秋冬的卖身契在我手上,庄子的自主权已经交给了你,至于你所言的出城,是不可能的,但在城里自由活动没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么不管我在庄子里做什么,你们楚家人都不能过问。”乔桥见他脸色一变,趁他拒绝之前,又说:“我不会用庄子做些违法乱纪的事,也不会丢你们楚家的脸。” 楚宣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在给予否定的答案,他在庄子里待的时间越长,心情越莫名的浮躁,还不如听取孙大夫的建议,早早怀上楚家继承人,那么他既能给祖母交待,又能摆脱乔桥带给他的困境。 楚家不在乎钱,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既然谈妥,乔桥便没有多留,起身头也未回的离开了凉亭。 那抹娇小的身影在面前一眨眼的失去了踪影,楚宣心底酸胀难言,不知怎么形容这种奇怪的滋味,尘埃落定他本该高兴的,可如今失落大过于解脱。 难不成是因为他心底还妄想着嫁给表姐,给表姐守节……楚宣苦笑着,怎么可能,答应祖母成亲的那一天他就死了心,又怎么会坏了楚家的名誉、坏了表姐的官途,做出任性妄为不顾名声的错事。 若隐若现的琴声持续到了月上中天,琴声方停,天色便已经蒙蒙亮,等到乔桥一觉好眠,准备穿过长廊凉亭去饕餮小阁用早膳时,成功收获了一枚歪在椅上流着鼻涕的病美人。 庄上一阵繁忙,孙大夫捧着碗急匆匆赶来,细细看过,将开好的两张药方递给了一宿忙于伤春悲秋把自己作病的少爷和一脸淡定睡得小脸粉红的少夫人,成功见证了两个少年少女把自己的花容月貌瞬间变得扭曲的惊羞姿态。 第十章、上药 楚宣本就体质弱,心中窝了火又受了一宿凉,缠绵在病榻久至三天。 因为谈好条件,心情大好的乔桥三餐尽心照料,偶尔在小厮笨手笨脚时,还会体贴的喂饭送水。不知主子怎么想,反正楚宣的四个小厮一改对乔桥的感观,从先前的无视到如今真正的把乔桥当做了半个主子。 至少没有哪个女郎会在夫侍病中选择守在床前,反而会远远避开,免得连累她也生了恶疾。 楚宣心知肚明,只是对比表姐对表姐夫的温情恩爱,再想到除三餐外怎么都见不到人影的乔桥,仍是有不少的不满足积在心窝,郁结难纾。 她不是尊爱他,她只不过是感谢他的配合。 眼瞅着楚宣短短三天把自己折腾的面黄肌瘦、神色萎靡,乔桥有点忐忑,万一楚少爷把自己作的病终,她绝对会被楚家老太君迁怒,虽说女郎珍贵,但这种打杀奴才不犯法的时代,她有卖身契这个大把柄在那精明的老太君手里,是暗死还是苟活,不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 不得已,乔桥赶忙去请教孙大夫。 孙大夫守在厨房,满头大汗的等着药膳出炉,而今的男郎喜善厨事并不新鲜,孙大夫亦然,所以在乔桥提及药膳一词时,肚中便想到了好几个可以食补的点子。现下少爷正病着,心火旺盛,少不得在饮食方面要多加注意。 乔桥来时,喷香扑鼻的粥正好出锅。 她耸耸小鼻子,迈进门,夸赞着,“孙大夫的手艺真不错,好香呀!” “哪里,比起少爷的手艺差得远,等少爷病好,想来少夫人随时都可以吃到了,哈哈!” 乔桥讪笑两声并没有接话,反而提到了她关心的一件事,“楚少爷的身体怎么会如此孱弱,我见他面色虽白皙,但气息平顺有力,不像是体虚大病之人哪!” “唉!”孙大夫像是被提到伤心事,先将粥盛到玉翠白瓷碗里,令药童端下去,才转向乔桥,擦手说:“楚宣少爷前面有个兄长来着,只是那兄长早生了一个月,以至于身体衰弱,没多久便夭折了。楚家人丁稀薄,大小姐又纳了几个小侍,无一人有孕,直到过了好几年,楚宣少爷出生,当时足有六斤五两,身体是不错的。然而一次小病,令楚家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唯恐少爷走了兄长的后路,什么好东西都送到少爷那里,要知道健康的孩子也受不住这般食补,更何况少爷的小病恰好需要忌口。” “那楚宣的父母呢?” “在楚宣少爷的病刚转好时,大小姐带着夫婿出门谈生意遇到了劫匪,逃脱时,坠了崖双双离世。”提到往事,孙大夫唉声叹气,“当年大小姐风姿绝艳,多少公子少年报以爱慕之情,偏偏红颜薄命,老太君得知消息后,立刻大病一场,连着大病初愈的少爷都因下人一时疏忽,差点旧病复发丧了命,以至于小病变大病,伤了根底。” “就是说楚宣没病……” “咳咳!”孙大夫尴尬的咳了两声,“也不算是,少爷有癣症,治疗不当便会引发久咳虚喘,涕泪横流等虽不要紧,但绝非大雅的毛病,”顿了一息,他接着伤感道:“若是不及时用药,也会致命。” 乔桥突然想起那一次她在巷子里碰到了半晕厥的楚宣,“他是不是对某些东西过敏,呃……是触碰或者靠近某些东西就会发病。”这时没有过敏的概念,若真如此,楚宣得的不过是现代的小毛病,虽然根治不了,但是避开过敏源,一辈子都不会有太大影响。 “对,没错。”孙大夫点头,倒不奇怪少夫人的聪慧,毕竟少爷有一次发病便是少夫人救回来的。 “楚宣不该吃太多刺激性的食物。”乔桥扁嘴,可惜他那人天天少不了辣,根本不忌口。 孙大夫再次点头,其实经过多年调养,少爷的身体已经大好,不过是他特意说的惨了些,让少夫人心生怜惜,对少爷更好一些。 “少夫人还是多劝劝少爷,总是食辣,实在不利于他的病。” “这几天他吃的都很清淡,怎么感觉越来越虚弱呢!”乔桥不解,挠了挠脸,“我并非是质疑您的医术……” “老朽明白。”孙大夫笑呵呵的说:“既然少夫人如此关心少爷的病情,老朽便不在隐瞒。实在是惭愧、惭愧,这次少爷不仅仅是虚火难调,而是有些……恶疾。” “什么恶疾?”乔桥诧异的问,“严重吗?” 孙大夫眼眸一闪,“要说严重也并不严重,可着实不雅,少爷不肯让小厮伺候用药,老朽年岁已高,眼神不好,这事只能拜托少夫人。” 单纯的乔桥马上掉入陷阱,一口答应。 楚宣早点好,她心里能早点踏实,不过是顺手的事又不耽误功夫。 “到底需要怎么用药哪?” 看着小姑娘一脸求知欲的望向自己,孙大夫破天荒有点心虚的捋着胡须,逃避似的带着少夫人往厨房外走去,“不难,不难……”他轻声说,“痔瘻而已,只需按时用药便可缓解病情。” “痣瘻是什么?”乔桥不懂,“是皮肤上的痣被抓破了?” “咳咳,是……臀。” 乔桥没多想,只当古人过于含蓄,可是当她举着药站到楚宣面前,大眼瞪小眼时,她才明白,古人是见鬼的含蓄,孙大夫明明是蔫坏,痔瘻原来就是痔疮,这种被迫领悟知识的机会,她真的不需要呀! 楚宣也没想到被孙大夫整了一把,几天来患病的地方实在令他饮食难安,好不容易撕破脸面的答应了孙大夫用药,趴下来的功夫,药童竟是变成了乔桥这个女人……他羞愧的埋头咬住薄单,一想到两个人没有什么进展的关系和自己露在外面羞人的位置,蓝瘦、香菇…… 乔桥拿药的手在抖,心中把孙大夫骂的狗血淋头,垂眸看着面前圆滚滚白嫩嫩的一片,有种想把药丢上去的冲动。 她长吸一口气,娇嫩的小声硬邦邦的,“我要上药了!”说是征求意见,实则她直接用干净的刮板刮了些药膏,干净利落的抹了上去。 第十一章、嫉妒 冰冰凉凉的触感令楚宣浑身绷紧,仿若下一刻能跳起来般,只是他克制住波涛汹涌的心绪,全身透露出无力反抗的绝望气息。 乔桥做任务般,抹完药长长的吐了口气,还好心替楚宣盖好薄单,方才换了小厮进来净手。 别说用过药的患处,已经没有夜夜难安的火辣烧痛,原本身心俱疲的楚宣竟然在一片寂静中慢慢的睡去,直到醒来,他动了动身子,才轰然回神,脸色发红的揉了把脸。 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是乔桥占了他便宜,他竟有一种反调戏了乔桥的奇怪错觉,难道是乔桥过于男儿气,害他都变得不正常了。 埋着脸的楚宣一想起之前的事情便脸红心跳,有害羞有紧张更有忐忑,唯恐乔桥会嫌弃他得了这种腌瓒不洁之症,可是又想到她毫不迟疑的为他抹药,心中又多了丝甜腻腻的滋味。 到了晚膳的时候,那股甜味仍然留在喉咙里,连淡而无味的稀粥清汤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又过了几天,楚宣神清气爽的出现在庄院,直接拦住了要去晨跑的乔桥。 迎着初升的太阳,他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虽算不得俊朗无双,却也温润秀丽,如同一颗傲立勃发的小胡杨,满身柔弱下,潜藏起了不同于大多数女尊国度男儿的坚韧和英气。 “有事吗?”乔桥漫不经心的问,就手低头系紧劲装短打的腰封,越发凸显巴掌大的细腰和丰满肉包。 楚宣莫名红了红脸,视线徘徊在对方的腰身上,甚至忽略了她娇糯糯的问话。 “发什么呆?”乔桥不解的伸手冲他摆了摆,“要是没事的话,不如跟我一起晨跑锻炼身体。” “好……不要!”愣神的楚宣及时回过味,忙不迭的拒绝,“这种练法,身量还不得练成七八尺,实在不雅。” “我都不怕,你这个男人怕什么,瘦巴巴的有什么好,一点儿都没有安全感。”乔桥脱口而出,结果自己先轻轻的打了下嘴巴,不免有几分感叹,她和女尊国的审美不仅隔着时间还跨过了空间,永远都无法调和,二十多年的观念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转变的。 闻言,楚宣破天荒没有针锋相对的反驳,反而是沉默了稍许,似是想通了什么,竟然二话没说的撩起袍尾,咬牙道:“练,一起练。” 乔桥奇怪的看了他眼,不在多话,带头跑了起来。 倒是夏儿坠在身后,想要劝说少爷几句,偏被不知哪儿窜出来的孙大夫叫住,絮絮叨叨不知说些什么,待他在一转头,少爷和主子已经跑远了。 “你这个小家伙,不要耽误主子沟通感情,以后有点眼色!”孙大夫满意的捋着胡子功成身退。 夏儿摸摸脑袋,似乎明白了什么,撅噘嘴,心中抱怨孙大夫多事,却也坠的远远的不在轻易靠近。 溪流清澈,满天白云,不远处青山峰峦悠远宁静。 楚宣跑的不快,至少还有闲情逸致去观赏平时并不在意的景色,心情随着满身的大汗通畅而舒爽。 知道女尊男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乔桥刻意放慢了速度,一歪头,发现楚宣跟的紧紧的,没有半分勉强,苍白的脸庞渲染着健康的红晕,凸显了几分男儿本色。 她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仰首看向远方,“挺美的是吧?” 楚宣微怔,敛首看去,只见比他矮半头的少女娉婷小步跑着,娇嫩的脸颊似水般泛着微红的潮色,眸光柔和,流露着一种不符合她娇媚容貌的豁达,似乎无论身处何地她都是皎然若明月吸引人的目光,而他,却在嫉妒她视线所向,以前是那个名为赵大海的屠夫,如今是这方青山绿水…… 楚宣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口,别过头,阻止自己这般肆无忌惮的注视下去,他实在怕看久了,就会有什么不可控的情绪破土而出。 见他没有应和,乔桥也不在意,毕竟她和楚宣关系不融洽,他不愿搭理她也不奇怪。 “差不多了,你第一次跑,这个程度就行,在练下去对身体反而不好了。”乔桥朝回路抬抬头,“你自己认识路吧!旁边就是咱们庄子上的佃农,不清楚就问他们。” 原本以为乔桥是关心自己身体状况的楚宣脚步一顿,眉头蹙紧,“你轰我!” “我轰你做什么!”乔桥侧身,冲他翻了个白眼,自嘲的说:“这庄子虽是我的,可我却是楚家的,我有权轰你吗?” 浅粉的唇瓣抿直,楚宣垂垂眸,嘱咐了一句,“不要过于劳累……我在此等着你,一起回去。” 乔桥轻声应了下,转头继续跑了会儿,可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牢牢的锁定着自己,心里不踏实,想了想便停了脚往回跑。 楚宣一见少女朝气蓬勃的冲向自己,双眸晶亮,心窝又开始不规则的乱跳,尤其是无意间看到那对独属于少女的肉包一颠一颠的,顿时口干舌燥,火气冲天直往鼻腔里涌。 不一会儿乔桥就站到了他的身前,满脸诧异的抽出帕子,递给了他,“最近天干气躁,你多喝点水,擦擦你的鼻子。” 楚宣失神的接了过来,本能的往湿乎乎的鼻下擦去,打眼一看,那帕子上是一抹血红,瞬间从耳尖到面颊红到了底。 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他将帕子收到自己怀中,支吾的说:“等洗干净在还给你。” 乔桥自然不会小气一方手帕,待到晚间快要休息的时候,秋儿帮她收拾东西才发现少了点什么,另一边刚让小厮伺候着洗漱完的楚宣迈步进屋便听到秋儿的嘀咕声,他身体一僵,下意识护住胸口处的帕子,冷脸道:“楚家难道还少了一方帕子,缺什么去跟楚天申领,天蚕丝今年新上了不少,让他给少夫人多做几方锦帕。” 天蚕丝向来是供给权贵人家的稀有货色,秋儿一听便不再纠结,喜气洋洋的退出了屋子,这是少爷对少奶奶的情谊,一定要跟少爷那花草芬芳四个眼高于顶的小厮好好的说道说道。 乔桥正用脸巾搅干潮湿的发丝,侧头对楚宣说:“别老对我的四个小子凶,他们还小呢!” 第十二章、轻生 “小什么小,那秋儿已经六岁了,在过一年便七岁知事之年,往后少让他和春夏贴身伺候。”脱口而出的话,让楚宣自己先愣了一下,随即忐忑的瞄了眼打了个秀气小哈欠的乔桥,见她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心头一喜,冠冕堂皇的加了一句,“除非你想收了那四个小子做长随,否则不要给予他们任何希望。” 乔桥揉了下水雾雾的眼睛,懵懂的看向他,“什么是长随?” 莫名又是一喜,楚宣掩住满脸笑意,“没什么,夜深了,休息吧!” “古古怪怪。”乔桥鼓脸,侧身便躺了下去。 “等等!”忽然想到了什么,楚宣赶忙叫住她,可乔桥显然困极了,不耐的娇声娇气道:“不要,困~”最后一字没有一点点的力度,倒像是撒娇,那话音里的娇糯柔软令楚宣倒吸一口气,只觉得随着尾音涌入耳膜,耳朵立刻软绵绵的,什么都愿意为她应下来。 不过是几息,娇软的小女郎便睡着了,湿漉漉的发丝浸湿了雪白的里衣而不自知,他上前急走几步,取了干净的脸巾,坐在床边,细细的为她将发丝一一扶干,那温柔轻缓的劲头,若是被楚家老太君看到,绝对会大惊失色。 这还是她那个脾气有点急躁的孙儿么!怕是什么妖孽附体吧! 在庄上几天,两人的关系在孙大夫插科打诨下逐渐打破僵持,气氛渐好,虽说没有恩爱两相宜但也称的上相敬如宾。 楚宣整天精神奕奕,哪怕偶尔斗嘴在他心里都成了可以回味的甜蜜。 只是楚家铺子遍布全国,生意繁忙的情况下能逗留在庄子小半个月的时间已属于难得,所以当接到祖母来信时,楚宣不得不挥别令他流连忘返的相处,那种不舍勾勾绕绕的牵锁在心头,害的他差点脱口而出让乔桥随他一起离开。 理智始终占了上峰。 坐在马车里的楚宣很快放弃了这个奇怪的念头,只是一双清澈秀美的眸子牵挂的徘徊在小女郎的周身,那股缠绵劲,让孙大夫捋着胡子牙直酸。 “快走吧!”乔桥不明白楚宣老看她干什么,有点尴尬的催促,“省的太晚又走不了了。”昨天本来就要出发的,谁知道楚宣磨蹭什么,闹得天色阴沉,下了场雨,人也没走成。 满心的甜蜜生生化作一盆冷水,楚宣一僵,抿直唇瓣摔下软丝门帘,冷声喝道:“走!” 马车缓缓而行,乔桥很积极的摆着手,“孙大夫,下回再来!” 孙大夫撩着窗纱笑眯眯的应着,不去看对面脸色铁青的少爷,呵呵称赞着,“少夫人真是好性子,人娇娇柔柔很是无害又非好色贪婪之徒,这样乖巧的小女郎确是稀少可贵的。” 楚宣冷漠的哼了哼,她是乖巧,对所有人都乖巧,除了对自己。 好不容易楚家的真正主人走了,不但乔桥松了口气,连带着四个小子也松了口气。少爷可真奇怪,说他在意少夫人,又没看出有什么情意在里面。说他不在意少夫人,可那醋性真是大的吓人。 别说貌美娇媚的少夫人,就算是农家村妇在幼时也会收用几个长随在侧,伺候起来比他们这种小厮更为亲密贴近,只不过农家的长随大多会在成年后由侍转为夫,不像是大门大户规矩多,对正夫人选也颇为挑剔。 少夫人身前干干净净的,少爷还频频吃醋,看他们这些小子时时目露防备,要是少夫人真有几个长随自小相伴,少爷且不天天泡在醋里爬不上来呀! 四个小子不敢私议主子,但楚宣醋包的形象深入其心,伺候起乔桥难免多了几分谨慎,唯恐让少爷认为他们存了勾引少奶奶的思想,是以楚宣一离开,四个人心里跟撒了花儿似的,松快了一大截。 楚宣回到府上,还没歇过神,便听一声尖锐的凄惨哭叫传来,瞬间又失去了动静。他捧着茶杯的手颤了颤,蹙眉问身侧的小厮花紫,“怎么回事?” 花紫放下手中替少爷扇风的团扇,施礼退出堂外,轻声问了几句外面伺候的小厮们,这才极尽惊恐的挑眉,赶紧把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楚宣。 “你说什么!”手里茶杯顷刻摔落在地,楚宣惊讶至极的瞪圆眸子,不敢置信的重复,“你说素文撞墙自尽了?为何?竟是为何?” 花紫有几许悲伤,“是管家的女儿在新婚当晚察觉素文没有守宫花印,她洞房当晚什么都没说,第二天便告到老太君面前,指责素文不守夫道,想要把素文从夫降为侍。老太君听闻虽大怒,责令素文说明真相,素文一口咬定没有女干妇,自己是清白的。您也知道老太君的性子,连素商也不信了,扒了两人的衣裳令楚长随验身。楚文已经和管家女儿洞房过,哪里还是清白身,他心思又细腻,当场便撞墙了。” “素文自小随在我身旁,哪里有机会结识什么女子……这完全是荒谬之谈!”楚宣恨声说。 花紫见少爷脸色泛白,咬咬唇,仍是附耳轻言,“当时接少奶奶的四个汉子皆言素文爱慕着少奶奶,途中多番照顾,是以……” 重重的捶了下桌面,楚宣的脸由白转青,咬牙切齿,“素文真的没有守宫花印。” “那管家之女一口咬定。”花紫无奈的说,直叹素文糊涂,少夫人身份特殊,哪怕真心爱恋也该藏在心底,竟是让人察觉出来,不是逼他去死吗! “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轻生呀!”楚宣揉着眉宇,按住发红的眼眶,悲彻涌于心。虽说素文是下人,可他向来机灵讨巧,两个人从小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如果……如果素文真心喜欢乔桥,不该隐瞒他,至少他不会答应祖母让他们兄弟嫁给管家之女,他太明白心有所属的滋味,即便成了亲也得不到女方的爱护。 “素文没死,但他一头撞到尖利的石头上破了相,老太君素来守纪,素文不肯说出女干妇,便责令婆子将他们兄弟关了起来,每日十鞭,直到供出那个女人。可怜素商,怕是毫不知情,却也牵连的被老太君嫌恶。” 这话一听便知,所有楚家人都认定石皮了素文身的是乔桥。 十几天来的甜蜜,一朝一夕之间化为了泡影。 楚宣不知是怪乔桥对他的无情,还是怪乔桥对他人的多情。 他唇瓣抿紧,紧到泛了灰白,“走……去看看。” 第十三章、猪油蒙心 楚府的内在远比外表要奢华,楼台亭阁,高墙翠瓦,珍贵少有的花草树木环廊绕水,芬芳夺目。 许是女子掌家,楚府没有一丝商家金钱的俗气和纸迷金醉,处处透着郁郁葱葱花团锦簇,好不精雅幽思。 可惜,如今的这份清幽已然被破坏,那一处僻静角落充斥着血腥味和忍痛闷哼。 即便楚宣有了心理准备,可乍一见血了呼啦的两道人影,什么怨怒都没了,只剩下心凉。 “住手!”他高声喝道,紧走两步,一手抓住那粗汉又要狠狠往下落的手腕,怒斥,“我说了,住手,你听不到吗?” 那粗汉唯唯诺诺的垂下头,反倒是一旁监督执行的婆子哎哟一声,语气夸张的道:“我的大少爷喂,这两个小贱蹄子可同情不得,他们居然无视尊卑,勾引少夫人,坏了他们自己的名节不说,还妄想着嫁给女郎做正夫,呸,要我说呀!打死他们都不多!” 被捂住嘴的两个少年瘫软在地上,赤果的背上布满了鞭痕,有的是新的冒着鲜血泛着白肉,有的是旧伤又开裂,流露出恶臭的气味。 他们瘦弱的身体毫无生气,光天化日下,被周围的婆子指指点点,只是当着少爷的面,众人稍有收敛,可想而知,若他没来,她们又是何等嚣张。 是了,她们是女郎,她们尊贵无比,所以他们尊严、他们的性命都不重要。 楚宣心中升起一抹悲凉,“你们是要逼死他们吗?” 婆子们不开口了,她们虽不算仆,自然也不是楚家的主子,但她们拿着楚家的钱,哪怕心里看不起楚宣当家做主的模样,也不得不低他一等。 之前开口的婆子混不吝的掉捎着眉,“我的大少爷,您可说错了,我们没人逼他,但凡他们开口认罪,老太君自有定夺,况且我家女郎比不上大门大户的小姐,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不找个清清白白的男儿做正夫。老太君心善,肯为我家女郎做主,您又是大孝之人,定能明白老太君的心情。” 楚宣冷笑,清隽的容颜如冻结了般透着狞意,“原来你是管家的妻主,怨不得来我楚家当家做主,唆使着老太君鞭打折磨我的小厮,你好大的胆量!” 那婆子这才想起素文素商的卖身契还没拿到手上,尤其是素文,那一张契约是留在了楚宣手里,她本想等楚宣回来亲自去讨要卖身契,也可得个贺喜的赏钱,没成想自家那闺女来了这么一处。 她光想着素文素商不知廉耻,几日来发泄心头的怨怼打的狠了些还不许别人送药,却忘了卖身契的一茬。 老太君果然好手段,没有卖身契,她的打骂责罚就失了本分过了格,这两个小子若是死了,便以命赎罪,于楚家的名声没有任何障碍。 婆子琢磨过味,也不敢轻易下手了,打死了人她还怎么索取赔偿。 楚宣当家有一段时间,转眼便想明白了,立刻令花紫和草绿两小子带人抬起素文、素商回了自己的院子。 那些婆子本是领命来看热闹的,少年身姿坚韧美好,可被打的血糊糊怪恶心的,也没什么劲头了,见少爷满脸冷戾,纷纷溜边走了。 孙大夫来时,楚宣如枯井般坐在一侧,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他无言的叹口气,少爷面上不在乎,其实早把少夫人放在心窝,他自己不知道,只是那般浓重的醋意若非心上人又怎么会生的出来。 女郎素来风流,少夫人不过是有个小厮伺候几宿,还不是长随相伴这就受不住,往后该怎么办! 孙大夫有些后悔,他以为少夫人不像一般女郎多情,只要看顺眼的就收入怀中,一夜风流的小厮、侍从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少夫人看似娇弱却冷心的很,对男子从没有过暧昧和勾引,没成想……早知如此,当初他不会用尽办法促使小两口的感情,没有感情,少爷有个孩子傍身便足以满足,总比日后伤心绝望的强。 这世道女郎弥足珍贵,男儿多的命贝戋福薄,他们不奢求别的,只望自家的妻主只守着他们几个正经八百的夫,别去到处撩拨小的,常伴到老而不被嫌恶抛弃。 孙大夫给两个小子看了身体,好在两人是穷苦命出身,身强体壮,连日来挨的鞭打虽没用药,却都忍痛用干净的水擦去污渍,感染的情况并不严重。可旧伤反反复复,情况不容乐观,恐是会留下丑陋狰狞的疤。 最主要两人伤到位置直到腰柱尾骨,唉,以后怕难在嫁人了。 楚宣得知此事,心头窝着一股滔天怒火,凭什么他们男儿的命就这般不值钱,凭什么她做了这种事还好意思跟他拿孩子谈条件。 不过是看楚家有钱,不过是想拿捏一把,这样的女人他看到过太多,从商之路,哪一个是单单纯纯,商人本就狡诈不过,他是被猪油蒙了心,因何会看不清她的脸面。 “给他们用好药。”楚宣闭闭眼,侧头跟花紫说:“去庄子,把春夏秋冬四个小子带回来,在派去几个婆子……” “少爷,春夏秋冬的卖身契……” “是了,呵,我居然把他们的卖身契给了她,是我糊涂。”楚宣自嘲一笑,语气阴冷无情,“多给婆子几个钱,让她们盯牢了。” 乔桥不知楚府发生了一件与她有关偏偏又与她无关的事情,小日子过得很是轻松滋润,甚至在取得四个小子的卖身契后便偷偷指使着春儿、夏儿去了次城里,往驿站送了趟信。 她和赵大海虽然有缘无分,可也该有始有终,信上仅仅有安好两个字,至少让他安心,她还好好的活着。 乔桥不抱什么希望,王氏敢卖了她,自然想好了说辞,大海又心性自卑,许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当然,宿身楚家,乔桥不可能像是依赖赵大海般依赖着楚宣,不说楚宣心思不在她身上,便是楚家老太君都不可能给她一条绝对自由的路。 所以她准备自力更生,钱途一事,必然要稳操胜券,万一又被卖了,她至少有机会把自己买回来。 第十四章、奸诈小人 乔桥从没考虑过会有跟赵大海分开的一天,然而世事无常,两人在一起时为了往后的幸福生活她自然会精打细算,错过了赎回卖身契的最好时间,而今…… 幸好乔桥不是那种出事便时时悔恨懊恼的性子,她只会往前看往前走,让自己过得更舒心一些。 有句话说得好,女人何苦为难自己。 很快,乔桥又想起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自从庄子里来了几个楚宣派来的婆子,她便觉得这话是至理名言。 原本这几个婆子的到来,让乔桥误会是楚宣示好的一种方式,毕竟身边只有小厮也不太方便,谁想到,这几个婆子跟盯贼一样,这不行、那不可,好好的庄子被她们处处立规矩,害的四个小子胆颤心惊,没一点儿笑模样,庄子里的粗使下人更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乔桥本想忍忍,可越忍她们越得寸进尺,看着面前辣的惊人的菜色,乔桥一张嫩脸满是冷笑,摔下筷子,在婆子们不满的眼神中,厉色道:“你们是代表楚宣跟我宣战的吗?” “怎么会,少爷是怕少夫人少不更事被小子们所欺,所以才请我们来多加照顾。”为首的婆子扬着假笑,状似解释,“少夫人别看这菜色辣,这可是咱们城里最有名的菜式,那几个小子做不好便用随便的手艺敷衍您,真是可怜您一个楚家的少夫人居然吃不到正口的饭菜,也是您仁慈,要是放别的人家,那几个小子少不得被收拾一顿,发卖到贝戋处。” 局促的站在角落里的春夏秋冬一听,浑身抖的更厉害了,想争辩又被婆子气势所瘆不敢开口。 “我的小厮,岂容你们胡说冤枉。”乔桥不是没脾气,只是她向来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这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她若是还往后缩,那就不是活的随性,而是活的窝囊了。 一盆热辣的酸辣汤直接让她掀起,泼在了后面几个婆子的脸上。 这么久了若还没想明白她就是傻子。 什么同意了她的条件,放屁,楚宣明明是诈出她的想法,提防她会跑了,特意找几个人防备住她,甚至把她的下人管制住,不就是怕有人替她办事! 楚宣打了一手好算盘,她真是看错了这个奸诈小人! 乔桥开口,令庄子上的粗使下人和佃户一起把几个婆子叉了出去,站在庄子门口的台阶上,她居高临下看着几个满脸愤慨的婆子,高声道:“去跟你们楚宣楚少爷说,这庄子是我的,该用什么人,不该用什么人,我心知肚明,就不劳他没事瞎操心了。” 几个婆子自知是进不去了,骂骂咧咧的灰溜溜走了,待她们彻底没了踪迹,挺着小胸膛很是得意洋洋的四个小子立刻塌下腰板,春儿局促的小声问,“主子,她们回去若是跟少爷添油加醋……” “添什么都不要紧。”乔桥冷笑,反正那人也不会信她,“你们只管做好你们的,记住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 四个小子都是聪明人,马上明白了乔桥的意思,心头自是觉得温暖,却也盼着主子和少爷琴瑟和鸣,小日子过得幸福美满那才是真的快活。可偏偏少爷闹了这么一手,之前不还是好好的么! 不说他们不明白,连乔桥也想不通,最后权当楚宣不甘心嫁给她,方才在庄子里假意令她放松,实则是为了整治她。 好在几个婆子回去后,楚家没有再来别的什么人,日子安安静静的过,也算岁月静好,轻松惬意。 只是正当乔桥准备偷溜进城时,楚宣又来了。 这一次乔桥没有任何好脸色,楚宣更是派头十足从头到尾的黑着脸,好像她欠了他很大一笔钱似的。 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庄子,十几个小厮忙前忙后,把原本楚宣住的蕉香院装扮的富丽堂皇,对比下,乔桥所居的主院简陋的像是茅屋。 十几个小厮轻纱掩面,看到乔桥如同看见恶狼,匆匆忙忙的埋头擦肩而过。 春夏秋冬气坏了,他们简直是目中无人,着实令人生厌。 乔桥倒是不在意,下人如何全凭主子,没有主子的命令和唆使,哪个小子会轻慢他人。她更介意的是,为什么楚宣又来了,掐的时间刚刚好,在晚一步,她就出了庄子了。 两人正式会面是在餐桌前,乔桥随意吃了两口,刚要让春儿奉汤,楚宣便冷声打断,指使着身后的小厮抢过了春儿的汤勺。 几次下来,饶是再好的性子都免不得气恼,乔桥猛地起身瞪向楚宣,“你到底要做什么?” 漫不经心的放下玉箸,楚宣取了帕子擦擦手也站了起来,他满脸挂着笑,那笑不见眼底,“少夫人怎么了?是嫌伺候的人少了?这不,我又带了这些小厮来,你总该满足了!” 一段时间不见,楚宣又高了几寸,身姿清隽挺拔,从身高上便有一股独属男人的压迫感。 只是乔桥并不怕他,倒是因为他阴阳怪气的模样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歪头细细观察他的神情,“你说清楚,我不明白!” 就是这种无辜的姿态,楚宣咬紧牙关,每次都是这种无辜的姿态,他以为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没想到同样的好色、同样的轻视男儿,“乔桥,你是我见过最会装的女人。” 我去!这是骂她是白莲花吧! 难道寻求自由是错的吗? 真是莫名其妙! 乔桥懒得理他,端起四个小子专门给她做的菜,“咱们走。”扭头带着四个小子离开了饕餮小阁。 楚宣抿紧唇瓣,恶气窝在心口,一臂扫下面前的空盘,所有小厮大气不敢出一声,只有一较为瘦弱少年上前。 “少爷……”那少年摘下面纱,露出半面被利物毁去的狰狞脸皮,关切的俯下身捡起地上的碎片,“您小心莫要伤了手。” “素文还是不肯说嘛?”楚宣闭闭眼,压下怒火。 “少爷,素文说他不曾破身……” “那守宫花印呢?”他狞笑的打断了素商的话,“你们兄弟两进府前都是验过身的,守宫花印好好的在上面摆着,没有女人,他的花印怎么会失踪?你告诉我,怎么会?” 第十五章、质问 眼瞅着楚宣步步逼视,素商连忙垂下头遮住脸上丑陋的疤痕,声音放柔,“我相信素文不会对少爷说谎。”他知道这时候少爷并不是要得到答案,他只是心中有怨得不到宣泄。 “也许是爱极了,才隐瞒……”楚宣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茫然的望着前方,想着乔桥不愿解释半分的扭头就走,心里越发的寒凉,他嘲讽的开口,“她连你都没认出来,好歹跟她相处了几天……” 素商的头扎的更低了,只觉得有什么噎在喉咙深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当然不记得,那几天他们谨守男德轻纱遮面,而她虽浑浑噩噩却从未失礼……可是他没想到素文竟是如此决绝,明知道快要成亲,仍是毁了自己。 素商记起那一晚,他亲耳听见素文低低唤着的,便是少夫人的名讳,那满是情感的声音,似乎把幻想中的短暂美好当做了永久。 管家的女儿终究是不甘心,因为素文不但没了守宫花印,对着她更是没有一丝情绪和反应,像是一个抽取了魂魄的木头娃娃,这一切足以说明素文心中另有所属。 素文压根没想活下来。 不过是短短几天,素商不明白,少年爱慕很正常,他也有些动心动情,可素文又是以何种心态以命换取这份根本无望的情感。 他就算死了,她也一无所知! 为了让主子放心,素商把自己的脸刮花了,从而得到了老太君的怜惜,给了管家一笔钱毁去了他们的婚约,但是素商心底又岂会甘心,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兄弟两,一往情深,却再无出路。 月色偏东,风轻云淡,正是花香四溢的时节,伴着特意做的熏香白烛散发的幽幽香气,给室内增添了一抹风情和暧昧。 乔桥洗完澡,打发了小子们出去睡,换上仿制的吊带睡裙,一身轻的趴在床榻上闻着晒过阳光的幸福味道昏昏欲睡。 谁知,门砰的被推开了,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乔桥撩撩眼皮,一见是楚宣便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困顿的问,“有事吗?” 过了会儿,没听到动静更是低哑的呢喃道:“没事就回去睡觉,困死了!” 床榻内窝成团的小女郎像是猫儿般乖巧柔软,可想起她所做的事,楚宣竟是再也没有一丝怜惜,只剩下满心的痛。 脚步沉重的走了过去,他想质问她,为何会如此冷漠,知不知道一个活生生的男儿因她而放弃生命。 素文才十三岁,正是大好的年华,他本允诺他,再过两年放他出去找个好人家嫁了做正头夫君,没成想不过是几面机缘,乔桥愣是不耐寂寞的挑中了他。 楚宣满心杂乱,肆无忌惮的猜测除了加重自己的痛苦外,并没有什么可以缓解他情绪的好处。等到他真正看清床榻上的女子时,什么胡思乱想都丢到脑后,傻了眼。 等到已然半睡半醒的乔桥无知无觉的翻个身,楚宣才恍惚的回了神。 似是被眼前美色所惑又似见到什么凶妖猛兽,他慌慌张张的后退一步,脸色又红又白,羞愤道:“你就是这么勾动无辜男儿心的吗?” 这一声有点尖锐,彻底叫醒了乔桥。 乔桥一激灵,腾地从被窝里起身,懵懂的眼神直愣愣的望着出声处,“你说什么呢!”她不解的反问,随即灵机一动,“你不请自来,否则……”她绝不会穿成这样。 可惜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楚宣就勃然大怒,这一刻他分不清是悲愤多一些还是嫉妒多一些,上前粗鲁的抓住乔桥紧团护身的薄单,脸庞涨红五官都狰狞的皱在了一起,“你不是说交换条件,给楚家留下继承人吗?你倒是用你的手段勾引我呀!” 乔桥有些慌,这人莫不是喝醉了吧?莫名其妙撒什么酒疯! 她可不想没事惯着他,万一惯出个打女人的混蛋就麻烦了,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乔桥抡圆胳膊一巴掌不客气的打在了楚宣的脸上,粉白细腻的脸蛋瞬间红了一块手印痕迹。 楚宣倒吸一口凉气,那股子疼劲确实令他清醒不少,可同样更多的是傻眼。 作为楚家继承人,从小到大哪里有人动过他一根指头,连着幼时教授识文断字的师者也是罚抄之类的,从没有像寻常学堂那样打过手板。 这绝对是耻辱! 可即便如此,他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该怎么隐瞒开脱,不让祖母知道怪责于她,而后,脸上的刺痛终于令他醒过神,眼巴巴的瞅着那双毫无歉意的含水瞳眸,心情着实哇凉哇凉,满怀无措。 他到底中了什么邪,居然被打了还要包庇这个坏女人,明明他最厌恶持势行凶、贪财好色的女人了,为何乔桥全占了,而他还能装作看不见的纵容着她。 咬紧牙关,混乱至极的楚宣双眼迷茫的捂住脸扭头跑出了房间。 乔桥气不打一处来,合着这人就是为了折腾醒她,来去匆匆发了一通火又跑出去,真是莫名其妙! 她揉了下眼睛,被他一惊一乍闹得彻底睡不着,索性下床开始写起未来关于庄子的计划方案。 等到第二天天明,两个顶着红眼眶的男女聚集在饕餮小阁,伴着香米粥和几样精致小菜一言不发的用着早膳。 乔桥没睡够,吃不下什么东西,放下玉箸后才慢条斯理的看了眼楚宣的脸侧,那一块印记已然消失,这才放下心的吁了口气。 等到彻底没了睡意时,她是有些后悔打了他,好在她力气不大,要不然好好的男郎顶着红手印实在难看,有问题说问题,主动动手则过于下乘了,尤其是对女尊国的男儿,是不是等同于现代社会打女人的渣男? 脑力劳动了一宿,乔桥的思维有点杂乱,她揉了下太阳穴,无力的依着桌边,阖目假寐。 楚宣夹着小菜,眼神却不时的往上挑,偷瞄起乔桥的神情,见她困得睁不开眼,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想要骂句活该,却迟迟说不出口。 第十六章、激怒 他以为是昨天的一番话让她心虚以至于跟他一样,夜不安寐,随即拍拍手,令错后一排的素商上前一步。 素商一惊,压根没想到少爷会这么快就跟少奶奶摊牌。 他心中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可当着心悦之人展露自己的丑颜却更需要莫大的勇气。 只是复杂的心情一闪而过,素商面上没有半分迟疑,解开了自己的面纱。 乔桥是被楚宣的巴掌声惊醒的,醒来后,因长久困顿无法安眠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燥意。 昨晚就是如此,今天还是如此,这楚宣是熬鹰么! 她先一步拍了下桌面,和摘面纱的素商几乎是同步。 素商吓得心头一哆嗦,本就不坚定的心,忽然产生了退意。 她是无辜的。 他心底心知肚明,以至于连累着少爷误会了她,影响了两个人的感情。 偏偏被乔桥这么一拍四下寂静,反倒将素商那张被尖利器皿割出疤痕的脸庞显露了出来。 面前的少年明明十四五岁的模样,一侧脸很是清秀耐看,另一侧脸则从额头到鼻翼竖起一道红通通的丑陋疤痕。 她眼睛瞪得圆溜溜下意识的瞅着那条疤,混沌的脑袋回不过神。 在那双清澈的明眸善睐中,素商只觉得自己的不堪无处遁形,根本没有勇气说出积累在脑海里酝酿多时的话,整个人像是被打击了,浑身颤抖的后退两步,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饕餮小阁。 “看看你做的好事!”楚宣一张惨白的脸吐出无力的语言,仿若那疤是长在了他的脸上,备受打击。在他眼里,乔桥的无言以对和素商的临阵退缩,无疑证实了那件荒唐的事情。 而乔桥则以为自己的眼神让那个少年受到了伤害,是以对楚宣挑剔的话并没有半分反驳,反而很不安的看向他,“我……我不是故意的!” “呵!好一句不是故意的!我们男儿的尊严性命在你心里就这么廉价吗?” 乔桥愣了愣,想起这个时代男儿的特性,是极为注重外貌身高的,她那般毫不避讳的注视肯定是让人心生误会,她立刻站起来,挠挠脸,“我去跟他道歉。”说着就要跑出去。 “站住!”楚宣咬牙,他恨死乔桥重视别的男人了,即便他怜惜男儿家的脆弱无助,却也本能的不愿乔桥把目光放到其他爱慕她的男儿身上。 若非素文奄奄一息,而他又矛盾重重心情复杂,也不会带着素商来与她对峙。 乔桥并不是随随便便的重视无关紧要的男人,她只是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不对,应该道歉,等到楚宣喝止住她,她才乍然回神,想起此时此地不同于现代,如她真的那般对一个下人小子温情柔意,怕是那少年会生了什么非分之想爱慕之情。 倒不是乔桥自恋,而是她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男多女少有多夸张了。连那些没什么手艺技巧的年迈婆子,在楚家也是被高价聘请,鲜少会做什么粗苯的杂活,顶多是陪着楚家老太君聊天逗趣罢了。 请婆子更像是权贵人家表示财富地位的一种方式,甚至有时打赏婆子,用的都是刚成年的粗使小子。 乔桥不止一次看到过夸张的老少配,当然她也不会假惺惺的指责这样的方式不对,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规则,现代人攀附富贵,老少配在暗处多的数不胜数,而今不过是转暗为明。 她既不会随波逐流嫌弃自家的男人年迈苍老,也不会随意的点评他人的生活方式。 所以当她又看到那个毁容的少年时,乔桥只是歉意的笑了笑,这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楚宣心情越发的复杂起来。 反倒是素商的目光紧紧的注视着她,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凉亭,隔着老远的相对坐下。 他捂住胸口,苦笑的垂着眸,若是当初他多多留意素文,在发现他情根深种时,求得老太太宽容,哪怕只是常伴少爷左右,素文是不是也就不会走上绝路。 此时,他不敢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想少奶奶能去探望素文一眼,至少让他不要丧失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他是仆,他无法要求少爷看在往常的情面上,让少奶奶去看望另一个男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所以他只能用卑劣的方法,激怒少爷。因为他最了解几个主子的性子,少爷用温和清傲掩饰了一切,甚至看似有几分的冷漠,实则却有如热火燃烧,有时会烧伤他人,有时会烧伤自己,他不甘于自己男儿身份无法独立的支撑家业,他敬仰于他表姐能够抛弃女儿尊贵的身价一步步踏实的走上官途,他想活的像女儿般,无丝毫的顾虑,可以畅快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段时间素商看的明白,原本自以为爱慕表姐的少爷根本没有分清自己的感情,而他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否则一旦少爷发现情之所向,必然会将少奶奶护的严严的,不给任何人碰触的机会。 或许是因为他的存在,让凉亭中的两个人始终隔着心思,没多久便不欢而散。 素商垂着眸不言不语的跟随在气哼哼的少爷身后,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偏偏少爷近水楼台先得月,却因为不懂真心,三言两语的疏远了彼此的关系。 若是他和素文一定拼命的哄着她疼着她,让她眼里再没有别人。 他赶紧打住了这种危险的想法,头扎的更低了,表现的比任何一个下人都卑谦,直到拐角进入走廊,他的眼神才微不可查投向了凉亭中那道柔弱纤细的身影上。 乔桥被楚宣气的够呛,她什么时候勾引小厮了,他身边的小厮最大的不过十四五岁,男人那么多她何必找个凡事不懂的孩子谈情说爱。况且以她的品味,当然是赵大海那一型的更适合她。 真是深井冰呀! 乔桥化愤怒为食谷欠,去厨房找自己的四个小子开始做冰粉、吃冰粉,结果吃了太多到了下午就开始肚子不舒服。 来来回回方便了几趟,她整个人蔫巴巴的卧在床榻上,特别想扎楚宣这个小人。 或许是不经念叨,过了晚饭时间楚宣又来了。 她懒得理他,孩子气的埋头装睡。 第十七章、装饰物 看着缩在床榻上的一小团,楚宣心中酸楚,嘴里却不饶人的指出,“你是心虚吗?是以避开三餐,怕自己的无耻被当众揭露?” “滚!”乔桥无力的哼了哼。 楚宣眼一红,差点把背手拎着的餐盒丢到床上,最终他愣是没忍心,明明他恨她恨的牙痒痒。 “我滚?呵!”他冷笑,强撑着一张苍白的脸,“要不是无法拒绝祖母的要求,你以为我会嫁给你?要不是为了楚家不会被贬为奴商,你以为我会容忍你的所作所为?乔桥,你记住,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我楚家的下人也不是随便能糟蹋的!” 乔桥肚子不舒服,根本懒得搭理他,团成一小团一动不动。 楚宣咬住唇,他更恨自己,看她如此没有半分的解恨,反而心疼的要不得!原本就是她活该,谁让她懦弱又贪嘴,不吃正餐贪图零嘴。 越想越生气,嘴巴偏生越刻薄,“以后有个孩子继承楚家,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如今你的身子骨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楚家。不要以为所有男人都想碰你,若非嫁了你,你以为你能……” 乔桥听烦了,不耐的打断,“知道了知道了,你的心属于你那表姐,你是情非得已,烦死了,能不能闭嘴!” 这话似利刃一样,生生刮着楚宣的心肝脾肺肾,让他疼得浑身都颤了一下,语气愈加恶劣,“你的条件我已经接受,你还有什么……” 听到这话,乔桥立马起身,因为虚弱有些雪白的小脸绷的紧紧的,嘴快的接了句,“我还要加一条,一个月一次同房机会,多余的时间不伺候。” 楚宣一把将食盒丢到一旁的桌子上,恨恨的瞪她一眼,扭头出了门。 等门关紧,乔桥的眼神涣散了一下,随即重重的倒在了床榻上,她伸臂捂住额头,掩饰住发红的眼眶。 这作死的日子,真喵的烦死人了! 两个人僵持了几天,在外人眼里倒有种相安无事的微妙感觉,只有当事人明白各自的沉重心情,俗称堵得慌。 然而有一个人比起楚宣,更是心绪难安,肉眼可见的人消瘦起来。 “一个女人,至于嘛!”楚宣冷嘲热讽的挑了眼伺候在一旁心神不宁的素商,将账本重重摔在了书案上,怒其不争的侧身质问,“莫不是你的心里也有了那个女人!” 素商吓得噗通跪在地上,瘦成一小条的脸庞苍白无力,颤抖的摇头,“不是的,少爷,不是的,我没有!” 楚宣并非真的怀疑素商的衷心,他不过是心火积累的多了,随便找个途径发氵世罢了。所以见素商跪的利落,便彻底打消了那微末的疑虑,虽然心口仍是憋闷难解,却不愿在失控的怨怼旁人。 他叹口气刚开口令素商起身,门外便传来一声急促的轻唤,“少爷,不好了,少奶奶牵了牛车要出庄子。” 楚宣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猛地推门,疾奔而去。 跪在地上的素商垂着眸,仿若已经对一切身外事无知无觉。 天空晴朗,春夏两个小子压抑不住的好心情,总归是孩子,窝在庄子里这么久,一听说可以出庄子拼命抿着唇绷紧表情,可那小眼神里却难掩雀跃。 两人都会赶车,待乔桥坐稳,立刻挥鞭而动,心情也恢复了平稳。倒是乔桥从没坐过牛车,好奇的左右张望,摸摸这儿瞧瞧那儿,一扫之前的郁闷。 她向来想得开,料定和楚宣的关系不可能好转,索性选择破罐破摔不再顾忌什么,直接出门办自己想办的事去了。 没走几步,一抹人影如她所料的追了出来。 乔桥垂着眸子装作看不见,叫赶车的夏儿加紧速度。可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骑着高头大马溜达达的追了上来,不快的沉声逼问,“你出庄子?” “显而易见!” 楚宣拉了拉缰绳避免马儿超过牛车,他低头扫了眼侧坐在牛车上,坐姿乖乖巧巧的小女郎,心里的滔天火气在见到她轻装上阵时,微不可查的缓和了不少,只是语气硬邦邦仍然没有改变,“你要去哪儿?” “无可奉告!”乔桥翻了个白眼。 被她的态度气的又火焰高升,楚宣抿直唇角,牙磨得响响的,“别忘了,你是楚家的家妻,可并非自由身。” “我城都出不去,你觉得我能去哪儿?”乔桥忍不住斜眼看他,气鼓鼓的脸蛋俏粉诱人,“不是自由身,我也不是你楚家的奴才!你问废话,我有权不答。答应过我的条件,你不会食言而肥吧!” 楚宣僵了僵,自心底产生了一股厌倦。厌倦她将自己的身份记得牢牢的,把他和她分割成两个完全陌生的部分,如同是一场毫无感情基础的生意买卖。 原本他是真的想好好对待她,希望能在她脸上看到比跟在那屠夫身前时更幸福的笑容,展臂对着他予以亲昵和信赖。他知道祖母用了计谋逼得她另娶,可若非如此,有那样背德的公公,她又怎么能获得幸福。 他楚家算是帮了她一把,不是嘛? 而她却探着他的底限,一步步的毁坏了两个人的关系和未来。 “莫要狂妄,以为楚家非你不可!”楚宣拧眉冷声,不想再看她眼底的丝丝冷漠,心底越发的悲愤,“你出门可以,记得报备让本少爷熟知你的动向,做个称职的装饰物,别给楚家丢脸找麻烦!” “好!”乔桥撇撇嘴,装饰物这种词真是很恶心!亏得她对他没什么额外的感情,否则还不得凭白的伤心,随之更加不耐烦的简短说:“若是没事,让开路!” 看她满脸不愿跟他多废话的样子,楚宣咬紧唇,终是扯开缰绳放了行。 直到牛车行了很远,乔桥仍能感觉到一道视线锁定着她,她抿抿唇,尽量忘记楚家的人和事。 然而当她摸向腰间荷包时,深深叹了口气。荷包里面的银两不多,却着实能帮上大忙。这是庄子的部分收入,当初和楚家谈好条件,庄子上的账本连带收益也给她留了下来。 乔桥很感谢楚宣没有在金钱上苛刻她,但不代表他可以肆意的要挟她的生活。她可以容忍他性情上的阴晴不定,却不能接受他肆无忌惮的侮辱她欺负她。 第十八章、游街 楚宣虽然放了行,却派了两个小厮贴身监督,其间的不信任不言而喻。 乔桥无所谓,反正她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愿意跟就跟。 好在小厮并不多话,只骑在两匹灰驴上,小脸冷冰冰的露出高不可攀的姿态。 晃晃荡荡,大致有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 青阳城刚开门不久,门外就排着一条进城的队伍,好在队伍不长,不一会儿便轮到了乔桥几人。 不等乔桥上前,两个小厮中的一人自发的迎向守城士兵,交了进城每人一铜板的钱并对士兵附耳几句。 那兵闻言抬头仔细的打量了乔桥两眼,对小厮点点头,似是记住了什么。 春儿趁机轻声跟乔桥解释,“他在跟守城兵说明您的身份。” 乔桥冷呵一声,这是防备她逃跑呢! 进城的速度很快,春儿赶车直奔城里比较有名的牙行,按照主子的吩咐跟牙侩说明了要求。 牙侩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衣着简单,眼神清明,没有此时男儿身上寻常的装饰和妆容,说话办事干脆利落,直接从院后遣来了一排年纪不等的男儿。 这些男子虽穿的简陋,但都收拾的挺干净,看起来有些清瘦却不娇弱,露在外面的双臂结实有力,半截小腿也并非肌肉软绵的细弱之姿。 春夏两小子习惯了乔桥的做派,不觉得男儿的胳臂腿有什么特殊的,倒是楚宣的小厮们大惊失色的惊叫一声,像是看到什么污秽之物,扯过袖子掩住面特意避到了后面的门廊处。 乔桥嘴角抽了下,两人娇滴滴的反应一下子让她想起了和楚宣初见的场景,尤其对他不重样的精美裙装记忆深刻。如今成亲后倒还好,至少在庄子里楚宣的穿着都挺‘男人’的,或许是他终于意识到奢华美裙在田园这种地方不够方便吧…… 没有避讳两个小厮,她挑了十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不图他们相貌绝色出众,但必须长的很耐看,笑容舒服。 因为不看重长相身高,又不需要绣花好手或是有特殊技能,这几个奴才很便宜,每人仅收了五两,加上牙侩的两成中介费用,总共花了六十两。 直到夏儿掏出钱,两个小厮才明白乔桥要买下人,立马放下袖子硬声喊着,“慢!” 夏儿下意识停了下来,倒是乔桥不予理会,取过他手里的钱袋掏出银票塞给了牙侩。 “等下少夫人,少爷可没同意您买人……”另一个小厮急躁的插话,“您要是买些会绣花的还好,偏生买这些花架子,少爷会生气的!” 牙侩不管这些,利落的收钱办手续,随即话里有话的提醒,“出售后若在短期内无病患是不予退还的,您可瞅好了,我家牙行的人全是身子骨棒棒的小伙子。” 这时春儿从后院带着这些男子走了出来,他是特意跟牙行的人一起去检查奴隶的守宫花印的,冲乔桥点点头,乔桥直接忽略了那两小厮一摆手,“咱们走。” 两小厮咬住唇,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硬生生的拦在了乔桥面前,说辞虽婉转语气却十分强硬,“少夫人,您真不该让小子们为难,您若缺仆从,咱们家里有的是家生子,只要跟少爷服个软,您想要多少懂规矩知分寸的便有多少。您何必为了赌气买这些不懂事的野小子,看他们的打扮便知是不安分的,若是不知好歹的脏了您的床,您怎么跟老太君交待!” 乔桥扶额,这不明摆着暗指她买仆人是色谷欠熏心为了染指其他男儿么!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那说话带刺的小厮,看得他先是面红耳赤,后又白了一张脸满眼戒备,随之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说:“放心,我看上谁也不会看上楚宣身旁的人,我嫌你们太娘!” 两个小厮嘴角一抽,他们哪儿娘了,少夫人是眼瞎吗?娘的明明是她的春夏秋冬和选的这些粗汉好不! 见乔桥执意如此,两人毕竟是仆不敢强求,只一路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的想要劝说乔桥把人转卖了,不要惹得少爷发火。 要不说夫妻两的事最好旁人不要插手,尤其感情本就不好的,两人一心为他们少爷,自然忽略了乔桥的情绪,一个不注意,让窝着火的乔桥在大庭广众下又买了一个人。 这人的情况和牙行的仆人完全不同,浑身只着一条脏呼呼的中裤,肩背胸膛一道道伤痕遍布,血色顺着狰狞伤口流的满身都是。 他发丝凌乱看不到脸,整个人高瘦高瘦,手腕脚腕上各拴着一根大臂粗的实心铁链,一走路便发出哗啦哗啦的沉重声响。 按说这般造型又是在女尊时代,这人应该萎靡不振,可他一步步走的稳当,并不用身后凶巴巴牵链的几个婆子催促,更是对周围指指点点的目光视而不见。 偏偏那几个婆子并不满意,时不时挥动手上带刺发红的鞭子,语言中多是侮辱意味的斥骂着,“你这背主的下贱坯子,你不是自持清高,不肯服侍老夫人吗!老夫人说了,你何时转完全城何时才给你解脱。” “你不是假清高吗?如今月兑成这样,若我是你,早巴不得一头撞死了!” “夫人宽厚,有人不介意你失了清白,倒是可以用五个铜板卖了你,若是没人,哈哈,那以后满城街坊就花街柳巷和你相见了。” 有哪个女人会不介意男子赤怀游街的,又是不肯侍主的反骨,买回去有何用?留着气自己吗!更何况怕也不是什么绝色,身量过于高挑,脏兮兮的看不出面容。 这般被所有人看光了,还有什么值得买回去的价值! 对于男儿来说,最令人不齿的羞辱便是如此。 即便有好心人也不敢出手买了他,毕竟这个时代对男儿的一举一动极为苛刻,家里有这么一个名誉尽失的男子必然会影响亲眷小子的名声,哪怕是稍高级别的青楼,也不愿收来调校。 这样的惩罚不但折磨男儿的自尊心,违背了他们从小到大的教育和信仰,更是给他只留了一条死路。 坐在牛车上的乔桥被两个小厮絮叨的心火正盛,听到街中央几人狐假虎威的谩骂声,也没看清那人是男是女,只觉得他惨却没有失去那份生气,立刻跳下车扒开人群冲了过去,“我买他!” 第十九章、庄翼 乔桥利落的掏出一两银珠塞给了最前面的一个凶悍婆子,动作快到根本容不得人阻止。 婆子掂了掂银两,眼珠一转,“我们可没钱找还给你。” “不要了!”她摊开小手,“这人的卖身契和主家契书呢?” 同时拥有卖身契和契书才能到官衙办理手续,那凶巴巴的婆子看乔桥出手大方,本来还想抬抬价,可眼神一瞥正好看见两个身着仆从装的小子挤过人群,脸色苍白的冲了过来,赶紧掏出两样契书连带四根铁链丢给了她,匆匆留下一句话,便带着几个婆子忙不迭的走入人群中。 乔桥抱着铁链有点咋舌,她还以为事情会很难办,至少为了折辱那人便不许他被人轻易买回去,可转眸一看链子另一头的人,马上便看出其中的道道。 一个男人月兑成这样,卖是卖不出去了,到时一死还要跟官府牵扯上麻烦,这几个婆子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倒是及时出了手还有银子可拿。 可是她仍有一丝不解,那婆子为何嘱咐她万万不可解开铁链,光是四根实打实的铁链子也比这男子的身价高了不少吧! 幸好乔桥交钱的动作快了一步,因为尚未离开,一道掐尖怪异的嗓音便响了起来,叫住了她。 “这位夫人留步。” 她拽着铁链正有点冲动后的茫然,转头一看,瞬间被吓得回了神。 来人一身繁花似锦的精美裙装,墨黛剑眉上挑,丹红樱唇一点点,金银珠宝满戴于身,妆点的一副雍容华贵之派。 偏偏他是个看起来并不年轻的男人,身量虽不足赵大海,却也壮实魁梧,足有七尺多高,面上敷着细白的脂粉,还留着两撇胡子,浓眉大眼的,突兀到让乔桥一下子想起了如花。 尽管这人比如花好看多了,也架不住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光鲜亮丽的首饰架。 乔桥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却见来人原本放在她新买的男子身上的热切眼神,在轻轻扫向她时,猛地更灼热了。 如嗜血猛兽,叫人心惊胆战。 下意识后退半步,乔桥僵着脸,客气问道,“您好,有事吗?” “小夫人,这人是会功夫的,功夫还不弱,要不您转卖给我,我换给您几个身姿柔软伶俐可人的小子如何?”男子殷切的上前一步,后面几个身材精壮的黑衣随从紧跟着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很不好惹。 随从态度冷漠,倒显得主子越发的亲和。 尽管乔桥看不懂男人的穿衣品味,但见他客客气气,脸上的笑也变得自然好看了起来,“不用,不用,我正好缺个护卫。”摸摸鼻子,婉拒道,“那个……不需要柔软可人的小子。” 男子很有深意的哦了一声,视线徘徊在乔桥娇俏的小脸上,笑容十分热切,“小夫人自是心善天真,可这仆人被打的有些过了,若是不请大夫怕是熬不过今夜。” 乔桥一愣,回头扫了眼铁链后始终垂眸不语的人,这一看才发现,他年龄并不大,应是少年,眉宇冷毅,有种铁骨铮铮永不屈服之感,可那浑身血污,近乎遍布全身,遮住了太多的伤痕。乍一看只当他衣着淋了血,但实际上,是厚厚的血迹盖住了伤口。 她倒吸一口凉气,这伤比当初非莫容看起来要吓人多了。 这时楚宣的两小厮已经穿过渐渐散去的人群,竟然难得的没有多言,反而局促的落在了后面,倒是春夏,弃了牛车直接站在乔桥身侧,替她接过手中铁链。 “小夫人若不嫌弃,我随行有男大夫,可给他一看。” 少年伤的如此重仍是硬挺着身板,哪怕摇摇欲坠,腰也没弯过。 乔桥心有同情,却不敢轻易的让陌生人插手,婉拒一二,本想着就近找一家医馆,便听那人继续说。 “小夫人自是无需客气,我乃点马庄的庄翼。我年纪比你长许多,你若不嫌弃称呼我为庄大哥即可,既是大哥,又何须见外!”庄翼并不失望,暗中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失而复得的窃喜,只那面上端庄一派,真的像是一位性格爽朗热情的老大哥一般。 乔桥挠挠脸,点马庄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夏儿马上踮着脚尖,在她耳边轻声几句,“点马庄和楚家有生意往来,许是认识少爷和老太太的。” 庄翼耳朵微动,眸光一闪,不容她细思,两步跨近,和她并肩而立,好言好语如同哄孩子似的轻声问,“小夫人可是回楚家?” 乔桥顿时松了口气,摇头回道,“庄大哥不用小夫人的唤我,叫我乔桥就成。我暂时不回楚府,楚宣还在庄子里等着我呢!”她和楚宣多有不合,但在外人面前她同样会给他留有脸面,不该说的绝不会说。 庄翼摸了下胡子,很是不见外的开口,“可惜乔桥妹子你买的这人怕是……若带着他回楚府,老太太想来会难以心安。” 她肯定不会回楚家,可这种情况也不能枉顾少年的性命去赶路,乔桥笑容一僵,“我想着找一家客栈暂住一晚,免得血糊糊的惊着老太太。” “如此正好,我名下有家客栈就在附近,乔桥妹子若放心,令我这几个随从把那小子抬过去如何?” 乔桥看了眼春夏的小身板,又看向庄翼那几个精壮的随从,实在不好苛责自己的小厮搬人。但她心有顾虑,总觉得庄翼过于热情了…… 好在庄翼派人将他们带到客栈,自己便没有出现,似乎真的是因为生意往来而有所照顾,并无坏心。 在大夫的指点下,春夏给少年解链清洗,另外十个下人安排了一间通铺稍作调整。 一行人安顿妥当,稍加休息,只有楚宣的两小厮心中对乔桥的怨怼更深,在客房里暗暗着急。少夫人逗留在城里,少爷一无所知,指不定怎么生气呢!而他们没有看好少夫人不说,还让她在他们眼皮底下买了一个名声尽损的仆人,这事居然被点马庄庄主碰个正着。 毕竟有生意往来,算是半个熟人,若传出去,楚家颜面何在! 幸好楚家没有别的适龄当嫁的男主子,否则他们定会受到牵连,被老太太责打惩罚。 乔桥淡定的用了晚餐,眼瞅着两小厮坐立不安,并没有责难他们,反倒是主动让他们先行一步回庄子知会他们少爷一声。 结果这两小子倒是误以为乔桥有什么别的心思,愣是忍着没动。 乔桥翻了个白眼,也不在枉做好人。 第二十章、冷脸 少年果然伤势颇重,肋骨断了四根,体无完肤,还受了严重的内伤,点马庄的大夫连连摇头。 即便如此,乔桥仍是给他付了药钱,虽说她是赌气买了他,但好歹是一条人命,她不可能眼睁睁让他躺着等死。 尽人事听天命。 若是有了药他还是没有扛过去,那便是他的命。 男子意志力强大,愣是在大夫包扎完才晕了过去,其间一句话都没说。 春儿替主子抱不平,盯着男子满是鞭伤的脸,嘟嘴抱怨,“真是不懂规矩,连句感恩谢主的话都不曾提一提。” 乔桥无言一笑,并未在意,只着重跟大夫道了谢,将人亲自送出客栈。 夜晚无梦,第二天一早醒来精神大好,她干脆留在城里好好转了一转,见识一下青阳城不同于洛北城的繁华热闹。 待她逛完青阳城有名的商业区,回到客栈时正好碰到庄翼和点马庄的老大夫。 “妹子,我还怕你不欢迎我,提前离开了呢!”庄翼站在大厅里,摸着一撇小胡子笑呵呵的说。 乔桥讪笑两声,她确实有点不愿意在和庄翼碰面。 眼瞅着面前妇人装却一脸稚嫩的少女脸庞都僵了,庄翼朗声大笑,打趣着,“妹子,你可真不会骗人!不过你放心,我对你从没有坏心眼!” 乔桥不好意思的摸摸脸。 昨天初见时,他的眼神真的吓了她一跳,而今倒是双目清明,没有半分的异样。 按理说女尊世界的男儿即便性格热情开朗,也不会过于轻佻,像王氏那般不顾纲常自私下作的男人少之又少。 许是她过于敏感了? “庄大哥谢谢你了,还劳你惦记着我这边的事。”摆平心态,乔桥的态度自然而然的好了起来,她对老大夫笑了笑,“我的两个小厮在客房照顾病人,也请您再去看一眼。若是无碍,下午我们便返回庄子。” 老大夫并不多话,稍一点头直接走向了二楼客房。 那少年已经醒来,春儿刚好喂了他药。老大夫过去熟练的把脉诊断,稍许,捋着胡须面带满意,“好在他身体不错又意志坚定,总算熬过了最危险的一夜,不过至少半年,他不可在动武。” 乔桥点头,说是护卫,其实她身旁没什么危险的事,用到他的地方自然也不多。 老大夫看了眼庄翼,继续说:“我看夫人是乘着牛车。牛车颠簸,实在不利于病人的伤势。” “不用,我不怕颠簸。”少年忽然开口,沙哑的嗓音有几分无力的含糊。他坚持半起身,一双清冷的眼垂下,看不出情绪,“夫人买我,确是为了护卫?” 乔桥一怔,“是的,我想做生意,你的工作主要是防范有人闹事。” 没想到这女子会对他解释的如此清楚,少年讶异的抬了下眸子,当他轻扫过乔桥的面庞时,似乎有点惊讶于对方的稚嫩,神色微愣,随之又很快回神的低垂下头。 “夫人放心,我不怕吃苦,有个安身的地方饿不死即可。” 乔桥稍松了口气,她还怕这小子是个不听安排的反骨呢! 两人相顾无言,倒是庄翼上前一步,开口劝着,“好不容易碰到个武功不弱的,要是因为赶路而伤了根基便是妹子你的损失了。这两天我没什么事,不如送妹子回庄上,和楚少爷也碰一碰生意上的事。”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点头感谢。 毕竟事关楚家生意,庄翼又并非特意送她,若是她过于生硬的拒绝,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乔桥令夏儿雇了辆牛车,搭乘着新买的下人跟在马车后面,一行人回了庄子。 马车宽大平稳,坐了四个人还富富有余。 少年名青峰,不知是病弱的缘故还是本性如此,报了姓名后便几乎无言,一下午总共说了两句话。他半躺着,旁边是老大夫时时观察他的情况。乔桥和庄翼坐在了另一侧,两人中间放置了一方小几,避免肢体相触。 小几上煮着清茶,轻风从马车窗外拂过时,淡淡幽香流转,没有一丝燥热。 乔桥没想到庄翼的装扮虽然让她有点不适应,可谈吐举止爽利中带着文雅,尤其是长期以往的生意经验,让她收获颇多,结合理论知识,得到了不少新点子。 两人相谈甚欢,她早已摒弃了之前对庄翼的提防,想着主动为这位倾囊相授的男子斟杯茶,表示歉意和感谢。 庄翼为人敏锐,自是察觉到乔桥的意图,先一步拎过茶壶,笑道:“妹子是女郎,哪里能由你动手,还是我来,免得茶烫伤手。” 乔桥有点不好意思,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下,扬眉笑的真诚,“很香,谢谢庄大哥。” 少女朱唇水润,笑意清甜,那股子灵巧劲连车上一直麻木的望向窗外的少年都眼皮动了动,情不自禁用余光撩了眼,只是很快又漠不关心的开始发呆。 庄翼硬生生掐断了自己的视线,举着茶杯掩饰住内心欢脱的悸动。 乔桥一无所知,针对于生意轻声和旁边的男子继续探讨,等到马车停下方才察觉已经回到了庄子。 天色渐暗,她派春夏先去给庄翼和老大夫收拾好客房,自己则回院简单收拾一下,虽说她出汗少但一路行来身体也微微潮湿粘粘,衣服贴着皮肤总是不舒服。 楚宣的两个小厮战战巍巍的直接来到前厅,他们猜测的没错,少爷此刻冷着一张脸坐在里面,目光如剑,刺的他们疼到了骨子里。 噗通一声,两人立刻跪地,委委屈屈的求饶,“是小子们无能……” 此话一出,楚宣冰冷的脸泛起了青。 “她又干什么了!” 话音刚落,主厅外传来几句微不可查的杂音,几个眼生的年轻男儿轻手轻脚的自外面走过,而带头的则是乔桥身边的秋儿。 “他们是谁?”楚宣咬紧牙关,眼睛瞪的溜圆。 两小厮对视一眼,赶忙将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没用!”楚宣怒气冲冲,一甩手将茶几上的杯子扫落,吓得几个小子同时一哆嗦。 好在顾忌着庄翼,他垂下眸压住怒火,皮笑肉不笑的对身后的素商冷冷道,“去通知少夫人,今夜我去主院宿寝。” 第二十一章、楚家戏精 庄翼年纪不小,又是鳏夫,理智上楚宣不该觉得有所顾虑,可情感却告诉他,他心中很是不爽,十分不爽。 哪怕点马庄和楚家有生意往来,那又如何! 她乔桥带回一个男人,不是打他脸是什么! 楚宣暗自恼恨,直到庄翼拿着一堆账本主动来到前厅,他的神色才渐渐缓和,笑的温文尔雅。两人一拱手,光风霁月的好像心底一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都没有。 男多女少的时代,有时男儿之间的较量同样杀人不见血…… 夜晚将至,饕餮小阁里炊金馔玉,香气扑鼻。 楚宣表现的和每一个拥有妻主的男儿一样,温柔小意,给乔桥夹了满满一碟子红红火火的美味。 乔桥拿眼斜他,以为当着客人的面使些花招她就无可奈何了吗? 她深深吐口气,笑的极为甜蜜,托着面前的瓷碟夸张的哎呀一声,“我怎么觉得今夜的天儿,这么明朗,多适合把酒言……” 楚宣神色一凛,赶忙接过她的碟子,在庄翼好奇的注目下,拍了拍脑门,笑的有点干巴巴,“看我,最近天气燥热,竟是忘了这些菜过于辣口,怎能夹给妻主享用。真真是失了本分!”他满面柔情蜜意,又夹了几筷子乔桥爱吃的菜,放到空盘上,“妻主莫生气,万不可忘了许为夫之事!” “好说!” 小女郎抻着脖子,一副斗赢的小母鸡之态,看的楚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想要打击一下她的嚣张气焰,附耳凑近,压低声磨牙道:“别忘了你买回来的那个年轻护卫和十个小子,这笔账你想跟我算算吗!” 乔桥故作惊讶的侧过身,拉开两人的距离,耸着小鼻子,“算什么?生意的事你尽管找庄大哥,我可不会算!”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庄翼自是有几分眼力,很捧场的放下玉箸,认真的对楚宣说:“楚少爷若有何疑虑尽管找我,别的我不在行,做生意倒是十拿九稳。” “庄大哥真厉害!”乔桥举起大拇指,笑眯了眼。 破天荒的庄翼笑的腼腆,连连摸着两撇胡子掩饰了过去。 顿时,奇怪的咯吱咯吱声在饕餮小阁里回荡。 吃的满头大汗的老大夫不明所以的抬头问,“哪里闹耗子了,夫人若不嫌弃,我给你庄上配点耗子药。这耗子可真是最烦人不过了!” 乔桥噗嗤一声笑了,忙不迭的道了好几声谢。 什么耗子叫,明明是楚宣的磨牙声。 她瞥着已经气得头顶冒烟的少年,拽住他的手腕避免他失态的冲上去揍老大夫一通。点马庄的老大夫年纪不小了,咳咳,没谱一拳都受不了。 原本差点摔筷子的楚宣失神的盯着手腕上的纤纤玉指,那股子愤怒顷刻间烟消云散……他眉宇疏朗,把之前乔桥的那碟子辣菜毫不嫌弃的一一吃个干净。 庄翼翘了翘嘴角,不再多言半句。 庄子地势低,夜晚没了燥气,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爽。 乔桥眼见着楚宣特意带着庄翼绕到了主院外,还假模假样的请他进来继续小酌一场。直到庄翼含笑婉拒,他才笑意真诚的嘱咐了下人几句,令他们万不可怠慢贵客。 之后他亲亲蜜蜜的握住她的手腕,还柔声叮嘱她注意脚下门栏,这才双双相携进了屋。 一到屋内,两人同时松了手,乔桥拿眼一直斜他,满眼的嫌弃。 堂堂楚家少爷居然是戏精出身,她也是长见识了! 楚宣抬了抬下颌,轻哼一声毫不在意的甩袖坐到一边,等着贴身小厮进来伺候。 几个小子鱼贯而入,立刻在屋中叮叮当当的替他们大少爷忙碌起来。 秋冬端着水也随之走进,放下东西便一如既往的出了门。 回来后乔桥已经洗过澡,而今简单的漱口洗脸便收拾妥当,她擦干脸一回身便见楚宣神清气爽的站在她的身后,小厮们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她下意识后撤半步,就听他别别扭扭的开口。 “他们一直不进屋伺候吗?” “毕竟是男孩子,不太方便。”乔桥嘟喃了句,绕过他坐到梳妆台前,捡了花蜜做了基本的护肤。 楚宣一下子心情明媚起来,眉宇间的笑意难以遮掩,轻咳了好几声才勉强压下翘起的唇角,似是埋怨似是怜惜的说:“谁让你把我派来的婆子都赶了回去!” “那不是做事的婆子,”一提起这事乔桥就忍不住瞪他,“那是一个个的祖宗!” 楚宣立刻察觉里面出了什么差错,可转头一想自己那堵着气的命令,便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难得的没有在张嘴呛声。 两人不是第一次同处一室,但莫名的,因为楚宣的安静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许是都有些不自在,他们动作迅速的盖被睡觉。 漆黑的天空在今夜似乎格外迷人。 至少楚宣一直没能睡着。 他辗转反侧,望着窗外月色,听着近在迟尺很有规律的呼吸声,越发觉得难熬起来。 睡不着的时候人总是爱多想。 楚宣也不例外。 他想着白日里和乔桥针锋相对的短暂交集,有点苦涩有点甜蜜。她细细的指尖就在身侧,握住他手腕时无骨柔软,他动了动手,始终没有勇气主动握上去。 凝望着她睡得粉红的小脸,嘟嘟的嘴角似乎还挂着笑意。 他不知道她梦里有没有他,毕竟他们之间的争执多到数不胜数。 陡然间,他又想起乔桥和庄翼相谈甚欢的模样,心底涌起一股股的酸意。 当酸意达到顶峰,便化作无形的怒火。 明明说好的,一个月有一次机会。 偏偏她扭头就睡,权当没有这回事。 他就让她这么厌恶? 原本的甜意飞出了脑海,楚宣恼羞成怒的恨及了旁边睡的香甜的女人。 堂堂一个大女人不主动,难道让他不知羞耻的伸手吗? 仍有些苍白孱弱的小脸露出一个诡秘却悲切的笑容。 不过是新婚之夜他体弱晕了过去,她怕是记恨着他…… 心生荒凉的少年闭紧眼,想起楚家子嗣的单薄和祖母辛苦的支撑,银牙咬碎,彻底解放了心头的火气,嗷的一声扑了过去…… 乔桥痛苦的哼唧了一下,随手一扒拉埋在脖颈处一动不动的脑袋,困乏的说:“别闹,人家困着呢!” 少女的声线像是被迷雾笼罩着,轻轻柔柔,彷如夜的妖精,勾动心弦。 第二十三章、句句如针 庄上的两个主人思维有差异,感情又不好,各自憋在心里,虽说如今已经不算名不副实,却也愣是没有任何长进。 庄翼心思多敏锐,不过一天一夜便看出小夫妻之间的猫腻,那目光简直如看到盘中鱼儿的饿猫,放了光。 他是有目的的,三十年来他嫁过几次上门妻,每次都以不圆满结束,为了生意他走南闯北,不管是曾经的妻主还是遇到过的各色出色女郎男君,没有哪一个如乔桥般让他能魂牵梦绕、心动异常,有种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里的执拗。 但他明白,乔桥是不缺吃穿的女郎,他的点马庄已经不是优势,或许说他嫁过人的经历反倒会让他失去机会。 对于想要的东西,庄翼极富有耐性,毕竟他这个年龄足以做小女郎的父亲,别的他不奢望,只要厮守相交、日夜恩情…… 所以庄翼把自己的心绪敛在了心底,至少乔桥没有一丝察觉,反而每每都会在凉亭摆着茶点,热情的招待起这位大气爽朗的庄大哥。 她没有实际操作的生意经验,想着从庄翼身上能多学点适用于此朝代背景的生意规则。两个人一个有意学习,一个有心讨好,一时间相谈甚欢。 乔桥的整体方案已经写好,在多日交流下,简单的跟庄翼交了底。 庄翼自然不会扫兴的否定一个很有想法却略显稚嫩的生意计划,若是其他人,他或许偷了这个思考的并不算全面的点子,自己出资抢了先机。可这人是乔桥,他想方设法的帮她把细节补全,还不能让小女郎发现这一点,伤了自尊。 在彩虹屁的袭击下,乔桥差点以为自己是不世天才,好在她不是单纯的十五岁,十分的有自知之明,在看到那份越发完整详细的生意方案后,一下子便明白了庄翼的良苦用心。 乔桥感激于心,更是极尽全力的招待庄翼。 在两人称兄道妹之际,楚宣终于对完了账,等他拿着一叠账本打算赶紧把庄翼打发走的时候,才猛然发现两个人已经交头接耳乐呵呵的,就差把酒言欢了。 楚宣又开始磨牙。 他甩开大步,在后面侍从的目瞪口呆下,毫无斯文的三两步直接窜入了凉亭内,皮笑肉不笑的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账……好了!”三个字从牙缝里溢了出来,感觉他不是生意伙伴,倒像个穷凶极恶的追债人。 庄翼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因为那一叠账本差点拍他脸上。 顿时,他了悟的笑了笑。 在乔桥眼里,他的笑容是谦让容忍,而在楚宣眼里,这个老男人居然当面勾引乔桥挑衅他。 要不说人一吃醋就容易脑子冲动,楚宣几乎没有掩饰自己对庄翼的排斥,尤其是在看到乔桥草草把茶桌上的几张纸收拾妥当,便更以为两个人背着他私交甚密,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暗涌阴私。 他堵着一口气,假笑着对已无笑意的乔桥柔声道,“妻主,奴家有事请教,可否跟奴家过来一下!” 乔桥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楚宣的额头,莫名其妙的问,“你没事吧?” “妻主又在逗奴家了,奴家若是无事怎么会来打扰你和庄叔叔!” “噗!”喝了口茶的庄翼喷了,苦笑着,“楚公子无须如此客气!” 楚宣慢条斯理的将乔桥的小手取下,合起放在膝盖上,死死拉住不肯让她收回去,斜眼冲庄翼笑的温婉客套,“这怎是客气!家母在世时,便和点马庄常有生意往来,您算是看着我长大,母亲和祖母亦是时常在我耳边夸您能干。能将点马庄的生意开遍赤凤国又是几个女子可以办到的。祖母常说,若我有您的本领和人脉,她也不会如此扰心了!” 庄翼脸皮一僵,话是好话,乍一听闻没有半分的龌龊,可又现实的能令所有大女人汗颜,女人享用着男人赚来的钱,却又希望男人宜家宜室温柔似水以妻为天。他这种男儿向来是女郎又爱又怕的类型,但凡心思纯良不贪图钱财的好女人都不会把他当做夫的人选。 况且楚宣一句话捎带出他的年龄辈分,若他存了什么不光明之心,也会落下罔顾纲常的坏名声,真真是后生可畏! 不过楚家这独苗还是过于稚嫩,以他的经历和心思又岂是拘泥于形式之人,名声于他有何重要。他先是响彻大陆的点马庄当家庄主,后才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鳏夫。 想起自己三个相继过世的妻主,庄翼眼神里闪过一道阴晦。 呵,若非楚宣有个好祖母撑腰,他也不会如此运气好的嫁了娇妻,往后只要多加注意,坏名声自然不会找上他。 显然这位楚大少爷还没有体会过世间针对男儿的苦,过于自以为是了,才闹得能和脾气如此娇软的妻主僵的不像样子。 庄翼在生意场闯荡多年,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楚宣若真是至交之子,他还真的不好意思把主意打在乔桥身上,偏偏,酒桌上的客套话放到今时今刻,别说是他,怕是楚宣自己都是不信的。 况且几日接触,他对这个娇娇媚媚骨子里却十分有主意的小女郎越发的割舍不下,就算是亲子侄,他也不怕去争一争。 楚宣虽不知庄翼的心思,却实在明白乔桥对于男人的吸引力,哪怕是他这个审美完全与乔桥形象不符合的男儿,都克制不住的夜夜难眠。 想着她的美、念着她的娇,每每孤枕熬到后半夜。 这该死的女人,说一夜就准一夜,不是都说女人难守,她怎么就不想呢! 楚宣恨的牙根痒痒,把所有怒火统统放到了庄翼身上,好在他还心存理智,顾虑着和点马庄的生意往来,否则句句如针,绝对能刺的人原地遁走。 庄翼自然不会为了一点点的风言风语就退缩,他冷眼旁观,取得了乔桥的信任,在恰当时间提出合作事宜。 两人几乎一拍即合。 乔桥有开展生意的固定场所和满脑子的点子,缺的却是运作资金和实际经验。庄翼刚好弥补,而且他不多话,从没有好奇的问过她为什么不选择和自家夫君探讨与合作,甚和乔桥心意。 第二十四章、誓死不从 庄翼就着生意之便,顶着楚宣虎视眈眈的视线,顽强的留了下来。 为了避开风头,他将精力着重放在培训乔桥新买的仆从身上,很好的把男主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身形高挑精干、面容刚毅的异族少年,也许不是平常女子会喜好的类型,但不管庄翼还是楚宣都吃准了乔桥的爱好。 那些柔弱男郎根本不能在她面前出了彩。 反而是青峰这种,从乔桥时不时的探望他一眼,他们便笃定,这个青峰很具有威胁性。 幸好乔桥不知道他们的想法,否则一定会嗤之以鼻。 她只是秉着对手底下人要好,才能得到相同回报的做事原则。青峰不同于别人,他身负武艺,废话少,若是能留在她身旁真心实意的愿意帮助她,在这个古代世界,她的人身安全也会多一份保障。 换句俗话,乔桥是想着跟青峰多套近乎,换取人家用心的保护而已。 她的想法,生于女尊的男郎自是无法理解的,别说是套近乎,就是女郎随随便便招招手,有很多男儿都会愿意为了嫁出去付出所有。 所以当乔桥领着春夏两小子携一食篮的精致小甜点又一次来到厢房时,连面无表情的青峰都心生忐忑,垂下的冷眸不时的悄悄抬起,失神的望向那个巧笑倩兮对他嘘寒问暖的小夫人。 乔桥习惯了少年的寡言少语,尬聊两句,完全认为自己体贴下属的行为做到位了,满意的冲着青峰甜甜一笑,告辞之前,例行公事的嘱咐着,“安心养伤,嗯……对你我自有安排!” 第一次听到这话,青峰并没有多想,到目前为止不过一个月,同样的话听了不下十次,他的心脏顿时紧锣密鼓的敲打了起来,不敢不多想。 青峰前半生过的也算平顺,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喜爱武艺连累了自己的姻缘,但当他选择习武之时便放弃了嫁人生子的念头,而他也着实看不上如今看似威风凛凛实则鬼祟好色的‘大’女子们,二十年来从没有更改过。 即便放弃正常的生活,并不代表他愿意随波逐流任人宰割,青峰目光复杂的看着转身要走的救命恩人,轻声亦冷毅的低喊,“请留步!” 乔桥不解的侧头,以往她来,两人来来去去寒暄的不过是三句话,好点了没?吃饭了吗?药喝了吗?对方规规矩矩的回答,基本上已成了模式。 偶尔她会加问一句,用不用添什么小物件或是话本一类,躺在床上解解闷。青峰总是拒绝。 如今…… 小夫人脸庞白嫩如最透彻昂贵的白冰翠玉,双眸水润含情,看着一个人时仿若是天上触不可及的繁星,那粉嘟嘟的樱唇微微张启,带着一丝稚气和青涩,和那副身量截然不同,纯真与魅惑兼并,美的勾魂夺魄。 青峰自幼冷静自制,仗着武艺高强在各国多有行走,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郎,而此时哪怕他心坚似铁也免不得神魂动荡了一下。 很快,他便回了神,神色清朗冷漠,垂下眸子淡淡的问,“小夫人赎我到底为何?请实话相交,若为仆奴,青峰必当结草衔环,若为小侍,青峰誓死不从。” 乔桥有点懵,反问,“有那么夸张吗?” 不管结草衔环还是誓死不从,她又不是奴役他人的大魔头,她所需要的不过是适时予以保护和帮助而已。 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报恩可不是什么值当的事情。 她不理解古人做牛做马的报答,她觉得养精蓄锐积攒资本,在恩人需要的时刻雪中送炭才是最好的方式。 青峰眉头微蹙,不明白小夫人因何避而不答,莫不是真的打定主意要他…… “青峰身量丑陋,不仅疤痕遍布,也过于高大粗苯,小夫人一时新鲜,换来一具尸体,可有意思?” 乔桥更懵了,半响结结巴巴道:“你挺优秀的,何必自卑!?为了这些便寻死觅活,未免也太想不开了!人生在世,无须……” “小夫人是拿定主意了?”青峰目光沉重,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话音。 乔桥挠挠脸,望向半依在床头,轮廓刚毅眉目满是异域风情的少年,“我的主意不重要,你的意思才是关键。” 少年满目寒凉愣愣的看向她,随之他神色麻木的闭上眼,冷嗤道,“罢了!莫怪青峰失礼,以死明志,怕是要给小夫人的庄上染了血色!” 此刻少年颤抖的长睫扇动着脆弱和绝望,浑身透着死寂。 “等等,等等!”乔桥吓了一跳,哭丧着脸赶忙高声阻止,“我不要你报恩了行么?你这人也真是的,不想当护卫就直说,何必求死!不过是几个钱的事,你这命有那么不值钱吗?” 生长在和谐社会,她从小到大只有在电视上见到过死人,更不用说眼前活生生的生命因她而逝去。 简直能天天做噩梦好不! 本想自断筋脉的青峰浑身僵了僵,陡然睁眼,双眸如箭直击吓得脸色发白的小夫人,确认的重复一遍,“小夫人的意思仅仅是单纯的护卫?” “顶多是贴身护卫,或许会影响你的声誉!?”乔桥还不太能吃的准女尊国对男儿到底严苛到何种地步,也许她觉得稀疏寻常的事情,在青峰眼里,他已遭受了羞辱。 为了避免误会,她屏退左右小厮,在青峰戒备的目光中扬着软糯无威胁的小嫩声,极尽全力的解释着,“你不用怕!我不比寻常女子力气大,很多事可能需要你暗中帮忙。我的四个小厮有两个年岁大了正是少男怀情的年纪,不好总是进屋伺候我,另外两个小厮又年纪小,抬个水桶什么的都需要帮衬。而我不喜欢陌生男人随便的进屋,想着聘请你一直做护卫,直到你有心出嫁。这几天你应该看明白,我是楚家上门妻,哪怕庄子是我的,其实也没有太多自由,留你于身侧是真的希望若是哪天我身不由己时,你能够帮衬我一把。”选青峰做贴身护卫不光是他武力值强大,更是因为少年眼底深藏着对女子的排斥,乔桥不想随便招惹男儿的仰慕倾情,他们的感情来的过于猛烈,不是她能够承担的,所以对情情爱爱比较冷淡的青峰是很好的选择。 第二十五章、乌龙 她在楚家待的并不安稳,楚宣外表清傲实则心软,对祖母尤为孝顺。她极怕楚家老太君卸磨杀驴,有了新的继承人便彻底放弃了孩子的娘,免得她心生贪婪导致楚家财产旁移,到时哪怕楚宣不舍,也拧不过他的孝道。 乔桥虽曾衣食无忧,但也不是纯粹的白板,有了上次身不由己的悲催经历,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好打算。 青峰的出现刚刚好,她已向庄翼求证,少年武功极高,轻功卓众,在百人里来去自如应不是大问题。 更何况这里不是大侠满地跑的武侠世界,青峰这类的少年高手越显珍贵。 所以自觉一无钱二无势的乔桥难免对这个唯一的希望多些殷切。 等到两个人安心坐下,细细的把话题往回捣腾,彻底解开误会后,整个房间瞬间尴尬的静了下来。 青峰绷着脸皮,耳尖却难免红个透。 好大一乌龙,简直没脸见人了! 幸亏他年幼起便走南闯北,别的不说,脸皮自是比很多男儿练厚了不少,至少强忍着没让乔桥看出端倪。 而乔桥静声无语,完全是被对方脑海里把她yy成一个抢男霸女的流氓形象所震惊。 她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啊不!是软萌可爱又无害的萌妹子居然也有成为恶霸的一天,莫名心情有点窃喜和复杂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相视而坐,大眼瞪小眼,全都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他们是一派‘祥和’,可外面偷听的某某显然无法自持的冲动了。 自从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楚宣的神色亦是越来越凝重,他不想令庄翼看笑话,一直强撑着,直到屋内悄然无声。 楚宣清隽的五官即刻狰狞,哪怕方才的‘窃窃私语’也好过如今的无声无息。 脑子里不可抑止的开始自动播放了很多不可描述的情节,他牙呲欲裂,再也绷不住,甩开两侧悄声求他冷静的侍从,一脚踹开了门。 庄翼咧嘴无奈的笑笑,撩开袍摆跟了进去。 被捂住唇口拉到一旁的春夏两小厮,难掩气愤,扒拉开守门的小子,一步钻过人群站在了乔桥两侧。 乔桥懵懵的,微张着唇傻乎乎的看着不清而入的这些人。 不得不说,在看到两人并没有出格的举动,让楚宣难免松了一大口气,他是抱着抓贱的心思,但总归心里不好受,一激一喜下,全化作一股莫大的勇气。 他迁怒的瞪了眼同样面露无语的青峰,一把捞起仍然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的乔桥恶狠狠的吼着,“孤男寡女的怎就不知避嫌,看来往常为夫是太放纵着妻主,让妻主忘了家花远比野花香。哼!” 然后根本不给乔桥开口的机会,夹着人便大步跨出房门,直奔乔桥主屋。 那恶虎般的架势完全像市井泼夫,不仅庄翼,连青峰都赶紧下床,由着春夏搀扶着,追过去打算劝架。 可谁想,主屋院子打开,秋冬两小厮被赶出了房子,紧闭的雕花门窗缝隙间隐隐透出乔桥一人的娇声斥责。 “你干嘛!” “放手!” “啊!你属狗吗?” “哈……痒……你违约……” 随之伴着娇呵连连。 只听喘息粗重的楚宣急躁的大吼,“别吵,嘶!掐疼我了!你就不能专心点!” “你就不能说话算话!” “你还是闭嘴吧!” …… “嗷!” 异口同声的惨叫……感觉像是相爱相杀到同归于尽! 众人听的风中凌乱,直到耳侧的声音变得春光无限,几个小厮面红耳赤皆遁地而行。 庄翼捋着胡须,大红袍子少了之前的繁琐花哨,仍是贵不可言。他侧过身,轻轻扫了眼脸皮已经涨红到快冒烟的少年,轻嗤,“还要听下去!” “楚少爷情绪不稳,我是小夫人的护卫!”少年一句话简洁的交待清楚,他身躯笔挺,半分看不出重伤初愈。只是一双剑眉紧拧,努力屏蔽屋内低诉般的勾缠却克制不住心神颤动,所以才比其他小厮慢了几步,尴尬的留了下来。 庄翼玩味的翘起一边嘴皮子,虽说他听着乔桥的小娇声听的心头火热,可好歹久经风浪,至少表面工作做得比青峰要强上不少。如今他倒是有几分好奇了,这少年当街受辱已透出对生命的麻木之感,几日来亦是浑浑噩噩。却不知乔桥跟他谈了什么,让他骤然有了些许少年人的青涩,看起来还有的救。 乔桥不知道自己的私事被旁人听的一清二楚,因为楚宣肯把她放出门后,天色已经黑了,屋外的两人散个干净,第二天表现的一无所知般,自在如初。 倒是楚宣,终于明白什么是痛快一下午,抱恨到天明。 他那铁石心肠的妻主,只凭契约行事,毫不敷衍的用心挣扎,一脚踢到他腰上。 脚力虽不足,可他躲闪不及,反把腰扭了。 好在就此趁着乔桥失神成就好事,他一时欣喜激动,忍不住诱惑的多摆弄了几次,等到脱力歇下时才察觉腰已疼得失了知觉。 现在倒好,干忍着乔桥的冷嘲热讽,只能恼羞卧床。 想起乔桥那张高高抬起的小脸以及回荡在耳边那句‘不行不要逞强,看吧!报应不爽!’的恶言恶语,楚宣愤恨的咬死床单,恨不得一切重来……再多几回,讨个够本,看她还敢小瞧他作为男人的本事。 乔桥总归是心软的好姑娘,见楚宣蔫哒哒的没有精神,腰也是真的扭伤暂时无法动弹,便自发的照顾起这个嘴硬傲娇的少年。 两人要是不逞强拌嘴,看起来倒还算和谐。 甚至在乔桥稀有的温柔下,楚宣竟有几丝岁月静好,腰伤的恰好的奇怪想法。呵,那些在庄子里不三不四的小妖精,怎么比得上他这个堂堂正正的正夫。 或许……多病几日也是极好…… 小夫妻暂时休战,更有甜蜜平和的趋势,有些人却心燥难安。 素商作为楚宣钦点带到庄子的小厮,本是逼着乔桥低头的人证。 即便他打心底不想让那娇美的小夫人为难,但一想起亲弟弟的凄惨境况和内心不该生的期盼,便总会产生莫大的不甘,尤其在看到两个主人‘蜜里调油’越来越好的关系时。 他有恨有怨不得宣泄。 第二十六章、什么人 自从少爷得了甜头把他彻底遗忘后,素商便整日阴沉沉的憋在屋里,人日渐消瘦和阴鸷,惹得其他小厮远远避开了他。 原本素商素文两兄弟跟其他小子地位就不匹配,一个是老太太身边讨巧的红人,一个是伴着少爷成长的贴身下人,还有个颇得老太太心思的管家干爹。如今落了难,虽没有敢落井下石的,但不少小厮都觉得是自己的机会到了,自然不会伸手相帮。 所以在楚宣能活动自如可以出屋的那一天,他才得知前几日素商投河了。 要不是庄上的佃农及时救下,怕已是魂消天外。 沉陷在甜蜜氛围中不想苏醒的楚宣一个激灵,激起了一层细汗,忽然记起了被他刻意遗忘的很多事。 自小陪伴他的素文还病恹恹的在府上等着他为他做主,而他……而他…… 楚宣呆滞的坐在床边有一瞬甚至想不管不顾的冲到乔桥面前,逼问她为何要跟他的小厮厮混,莫不是为了侮辱他这个正夫便不顾男儿的死活? 可一回忆起几日来少有的甜蜜安宁,他又有种想要得过且过的逃避心态。 一边是陪伴自己十几年犹如兄弟的小厮,一边是用示弱的方式好不容易捋顺毛的妻主…… 心情复杂的楚宣,在看到被抬进屋子里的素商,满心的纠结终是归于平淡,那属于男儿自尊自爱的怒火再次将他整个人焚烧。 这哪里是曾经意气风发在老太太面前也自信儒智的素商呀! 几日不见,好好的男儿瘦若枯柴,面带死志…… 即便是女郎,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楚宣心头激了一团火,有对乔桥的隐瞒和无情,更多是对自己的失望。 庄翼把楚宣看的倒是透彻,楚宣在楚家老太太的教导下,或许精明能干,却缺乏对现实的判断,大门大户的下人在主子的一声令下生不如死的不计其数,素商素文以死要挟只会招来主人的嫌恶,没有哪户人家愿意为了这么个小玩意得罪自己的妻主。 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的善良极为珍贵,也极为容易被人乘人之危。 庄子里总共两个小主子,主家事并不多,所以在素商自尽的那一天,庄翼便把前因后果大致摸个明白。 素商五官底子不难看,但在楚家小厮里实属不算最出彩的,全靠自身的气质胜人一筹,现今破了相,整天阴郁的埋头不言,确实没有当初的风采了。 即便他相貌出众,依照乔桥的性子,他们依然不会轻信素商的一面之词。 为了看中的女子,有多少男郎用尽手段求得姻缘。 乔桥对尊卑地位并不避讳,早起晨练遇到同下地的佃农总会甜笑着打招呼。整个庄子从上到下谁人不知新任庄主颜色娇俏为人和善,至于好色,哈,是在开玩笑吗?没看替庄子干农活的小伙子每每都恨不得早一步守在庄子口陪着小庄主跑上一程,可惜庄主虽随和,却从不曾跟男儿多说半句话,有时候被那些没羞没臊火热的目光盯的急了眼,小脸蛋红红的扭头就跑。 说乔桥主动看上某个小厮,借此露水恩爱,有眼睛的都不相信。 况且即使新添了一两个小侍,对于女儿家而言,不过是身旁多了两张嘴罢了。 要让庄翼看,指不定是素商素文两兄弟惦记了主子的上门妻,呵,这样暗自争宠阴私的丑事在他的庄子里多的数不过来。 同样旁观者清的还有青峰。 可一个是情敌身份自是不愿挑明,而另一个则是话少本尊附体,乔桥不问必不会多嘴多舌。 所以此事一出,别说庄翼不信,就连前期对乔桥不太上心的青峰亦是不信的。 唯一当局者迷的便是庄子里的当事人小夫妻。 乔桥觉得楚宣这人实在怪哉! 原本受伤的两天虽不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却鲜少翻脸,哪怕躺在床榻上轻易无法动弹,被她开玩笑的挤兑两句,亦是不骄不躁,顶多傲娇的冷哼两声。 那如猫儿缩着利爪嗷嗷咆哮的样子偶尔看看还算可爱。 可现在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付,阴着脸,神色中压抑着火气审视的注视着她,当她回望过去,他便腾地扭过头,不理不睬。 乔桥最烦猜心事,她自己不是那种矫情的性格,想要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看到一个男儿如此不豁朗,更是增添了些许的不喜。 她嘭的放下碗,气鼓鼓的说:“不吃了!” 谁顶着一双对自己满是猜忌和不友好的视线谁心里能舒服。 “呵!你是吃饱了!”楚宣夹了一筷子菜冷笑着。 看吧!又是当初两厢排斥时那种挑衅的态度。 怎么招到他了?难道这里的男人也有大姨妈前暴躁期? 乔桥咬咬唇,趁着今日庄翼没有来饕餮小阁共餐准备直截了当的询问,她还没张口,那边继续阴阳怪气的质问,“怎么,没见到你的庄大哥便饭不下咽了?” 乔桥不耐的倒吸一口气,紧盯着闲散下筷的楚宣企图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可惜楚宣跟在老太太身边至少学会了在谈判时面不改色,如今他气愤当头,对乔桥少了几分情愫,甚至多了些许冷漠的味道,自然什么都没有流露。 “楚宣,你有话不妨直说!”乔桥很快摆正心态,明白今天是有事难了,索性往后微仰,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从气势上便不愿服输。 和对待赵大海不同,她时不时撒娇耍赖是因为对方愿意疼爱她信任她,而楚宣……也许随随便便一句流言蜚语便能让他全面倒戈针锋相对。 乔桥不肯热脸贴冷屁g,娇俏的小脸冰冷一片,再无往日的可爱俏皮。楚宣面上冷笑,心中却怒火中烧。 他放下碗筷,接过下人递来的湿帕擦了擦嘴,俊秀却满是阴郁的眸子死死盯着乔桥,把帕子一丢,昂首道:“去把人抬上来。” 人?什么人? …………………………………… 小剧场: 庄翼:呵,我庄上争宠的事多了去了! 乔桥:总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有点懵! 庄翼:嗯,继续懵,之后会让你懵个彻底! 第二十七章、摊牌 乔桥不解,直到一抹昏睡的人影被担架抬入了饕餮小阁,直接摆放到了她的身前。 怔愣半响,面对这个瘦成条的小子,乔桥第一反应,这是谁? 看到第二眼才想起对方就是楚宣带在身边那个破相的小厮。 “他,是素商!”楚宣阴恻恻的声音自耳侧传来。 在沉睡中被吵醒的素商一睁眼便措不及防看到了那双令他朝思暮想爱恨交加的杏眸…… “夫、人!”俩字念得回转悠长,其间的复杂哪怕是外人都听的明明白白。 和弟弟素文对生活了无生趣、以死明志不同,素商棋行险招,用命求得机缘,否则也不会在荒郊野外跳河,那么巧合的就被庄上的农户救了。 即便他不是真心寻死,终归因年少体弱而大伤元气,近几日昏昏沉沉思绪难安,好不容易睡着却总能梦见他们和小夫人初遇的时光,以至于留恋于美梦中,醒来浑浑噩噩越发消瘦。 楚宣更是恨红了眼,他怎能听不出来素商言语里流露出的情不自禁,顿时恼怒的瞪向乔桥。 “你是素商?”乔桥亦是惊讶。她当然记得当初将她从赵家带到楚家的两个小厮,可从没想到眼前破了相的瘦弱仆从便是那个从容不迫的少年,两个人的气质天差地别。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有点好奇,敏感的察觉出最近楚宣的阴晴不定必然和这两兄弟有关,莫非赵大海通过他们找到了她的行踪,所以被楚家责怪,毁了相貌? 素商眸色阴晦,腾地转过身不愿和乔桥对视,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抗拒的味道,“小夫人可还记得素文?” 语气幽怨,嗓音低哑。 此时想起赵大海心情颇为复杂的乔桥轻轻点头,“自然。” “呵!”素商释然淡笑,“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枉素文他……”哽咽声响起,打断了乔桥想要探究的心思。 她摸摸鼻子,看着缩成一小团的少年无助的低声呜咽,总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便不解的望向楚宣,一时不明白这主仆两人到底搞得什么鬼! 如果素商开口质问乔桥是否对自己存有情谊,那么楚宣肯定会对他们多出几分嫉恨少了几分怜悯,没有谁愿意分享自己的妻主,哪怕像是小侍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玩物,也会被正夫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但他聪明便聪明于此,他问的是素文,这种语意不明的言词显然成功的转移了楚宣的注意力。 如今楚宣恨恨的丢下一句,“看你做的好事!” 他怒视着乔桥,莫名让乔桥添了些许心虚,“赵大海是不是……” “够了!”一听到这个名字,楚宣更是怒意勃发,眼眶通红的对乔桥大喊,“为了赵大海你便行事如此的放纵恶劣,他们虽是下人,可依然是正经的好男儿,你何必因楚家因我而迁怒欺辱他们?原本我以为你和那些目中无人又骄纵好色的女郎不同,竟是我看走了眼!” “我迁怒谁了?”乔桥也很生气,这个锅我不背! 娇俏的女郎竖着眉头,杏眼瞪得圆乎乎的像是炸了毛的幼兽,可爱软萌毫无杀伤力。 除了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脑的楚宣,寻着动静赶到的庄翼和青峰全被乔桥张牙舞爪的小模样萌了一下。 “你心里是不是只有赵大海没有我!”楚宣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解释,他眼窝含泪,想要维持最后的尊严甩臂扭头要走,气的乔桥娇蛮的喊道,“青峰,快帮我按住他,楚宣咱们说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峰飞跃而上,果真将楚宣逼停在饕餮小阁敞开的大门处,他不言不语,只是冷着脸随着楚宣的步伐堵在他迈步的方向。 青峰身材高挑,看似瘦瘦的,几个护着主子的小厮却是愣没有推动他。 楚宣败下阵,因心底委屈而涌上眼眶的泪水反而被气的退了回去,他骤然回头,怒气冲冲的瞪向乔桥,“有话快说!” 乔桥愣了愣,“应该是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宣恨的磨牙,“你还要问我!”他吐出一口气,这事说出来是他这个正夫没脸,当着外人面他不可能表现的像是一个没品的妒夫,但显然心头鼓着一股劲逼迫着他想要彻底摊牌,当着庄翼和青峰的面,让他们看看他们追求和护卫的女人的真面目。 “素商,你说!” 素商紧闭的双眸颤了颤,踉跄起身,身姿极为卑微的匍匐跪地,“求夫人救救素文,求夫人!” 楚宣一听,怒其不争的吼道,“你求她做什么!若不是她,能害你们到这种田地吗?” “我们不怪夫人,只求夫人怜惜,救奴那痴心一片的弟弟,只求夫人……” 乔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赶忙挥手令春夏搀扶起素商,令他坐在一侧,一脸懵的问他,“你弟弟怎么了?” 看她温柔体贴的对待素商,楚宣更是说不出的恼火,甚至产生了想要落荒而逃的耻辱感,可惜身后的青峰虎视眈眈,庄翼亦是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他只能挺直胸膛隐忍着所有负面情绪。 “素文新婚那天言行有误被妻主所嫌恶……他是无辜的,从没有做出对不起主子的事情,以至于退婚后一时想不开撞墙自尽。虽被救回,却了无生志,望夫人怜惜素文一路尽心伺候,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 “素文对他妻主真是痴心!”乔桥感叹,顿时一众男儿都尴尬无语,连素商都有一瞬的语窒。 他是有玩文字游戏的意思,但没想到少夫人如此天真烂漫,居然还真信了! “你少装蒜!”楚宣突兀的拍案声,吓得乔桥一哆嗦,斜瞪他一眼。 她那小眼神犹如星河流转般,水波柔媚,别说是早有夫妻恩爱事的楚宣,连着对她没什么额外感情的青峰也差点没抗住,小心肝不规则的蹦了蹦,可见美色惑人一词真是诚不欺我! 楚宣压下喉头干渴,轻咳两声,继续冷哼道:“素文对谁痴心,难道还用我说嘛?” 听他如此一问,乔桥自然糊涂了。莫名其妙的想起了网络时代下洗脑般的某些耽美情节,陡然吸了口凉气,指着楚宣结结巴巴的确认道:“你……你和他们……你们……他……” 第二十八章、纳了…… 在场唯一能和乔桥思维同步的恐怕只有庄翼了,他眯起眼,眸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上下把楚宣打量了个遍,嗤笑一声,移开了视线。 “什么你你他他的!”楚宣抵抗不住乔桥那种震惊、怀疑和审视的目光,吼着,“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男儿自洁,跟了你,自然从身到心都想替你守着护着……”越说越悲痛,楚宣甚至忽略了素商下意识咬住唇齿的懊恼神色。 “等等、等等!”乔桥似乎听到了某个不可思议的字眼,泛水瞳眸瞪的圆溜溜的,抬着小手,做出‘你先歇一歇,容我先提问’的架势。可惜不等她继续开口,一道隐忍的低泣声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夫人,求您别问了,给素文留些脸面,我求您了,我们不过是两个不值得的小子,便是死了也不值当让您放在心上。”少年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头深深的埋于膝间,沙哑的哭诉带着卑微至极的恳求,“少爷,您跟少夫人好好过日子,少夫人年岁小,若是做错事还有的教,您别怪她,素文……素文让他最后见一见少夫人,我们便是死了亦是甘愿。” 庄翼嘴角含笑,虎目闪着精光扫向始终不敢抬头的小子,静待事情的发展。 若这小子求的事得以满足,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纳了一个,自然可以纳第二个,楚宣开了口子,楚家老太太可没有再插手的余地了。 看着和他一起长大的素商在自己脚下哭的泣不成声,楚宣心中钝钝的疼,他怜惜他们兄弟二人却也更痛苦于接下来的抉择。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绝望悲痛的去死,难道由着乔桥承担她应该尽的责任……一想想,便觉得刀子割肉不过如此。 人一旦迟疑,便是认命的前奏。 庄翼的笑意加深,心中夹着一丝小雀跃。 果然,乔桥疑惑深深的开了口,“为什么要去死,活着能比死还难?” 楚宣闭闭眼,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素文,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清朗骄傲的声音第一次干涩的犹如砂石相击般难听,“乔桥,你不想让他们死?”他缓慢的抬起头,直直的望着一侧的女人,嘴角勾起的弧度比哭还难看。 “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死?” 那张如最为娇艳珍贵的花儿般的小脸袒露出的理所应当让楚宣沉重一叹,一字一顿语气哽咽,“既然如此便纳了他们……” 在场的另外三个男人,一个平静,两个心跳加快满是期待,然而话未言尽,一道娇声突兀的响起。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四个男人情不自禁的看了过去,当然各自表情不一。 乔桥镇定自若的摸着小下巴,两三步蹲在了素文面前,很是奇怪的问,“我和你们兄弟二人一路上总共没说过几句话,为什么素文要见我最后一面你们就能去死了?我怎么听这话像是威胁我呢?”而且还是恐怖电影开头的那一种。 青峰噗嗤笑出声,合着她才听明白呀! “还有楚宣!”她猛地仰头,瞪向一旁有面带痛苦的少年,语气不详,“你说什么跟了我?是赵大海跟了我一路,还是你家仆从跟了我一路!” “哎呀!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你们楚家的素文、素商把那啥……身子给我了吧?” 夸张的捂住嘴,乔桥压下心头火气,这该死的楚宣,他当她是什么,混不吝吗?即便这个时代男女地位颠倒,她也不是色中饿鬼,刚被迫离开对她好的男人就迫不及待的投入别人的怀抱。 她站起身一步步逼向楚宣,见他眼神怔忪,下意识的步步后退,她呲着满口小白牙恶劣的说:“你该知道我对我家大海余情未了,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抛弃感情这么快就看上别的男人,” 楚宣双眸明明灭灭,看似魂飞天际实际上都听进去了,所以她蔫坏的贴近他,呼吸交错间又加了一句,“包括你!” 说完,乔桥特别洒脱的甩袖离去。 又甜又咸的小仙女从不回头看爆炸场面! 气氛一度死寂。 青峰自认是乔桥的护卫,自然很快跟了过去,而庄翼……他叹口气,似是对小夫妻的误会产生了同情,对五分喜三分悔和两分气,大悲大喜下整个人懵懵愣愣的楚宣说:“楚兄,既然你许诺少夫人纳了素文素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非常麻利的三连否认,楚宣哪里还顾得上骄傲二字,恨不得重要事说三遍,噎的庄翼半响无语,连面子工程都差点维持不下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深知来日方长,然而他实在不想再去看楚宣那张惊喜掺杂着愤愤的讨厌脸庞,第一次一言不发很是失礼的扭头就走。 此时此刻,楚宣是恨乔桥对赵大海迟迟不肯忘情,又爱她没有做错事情伤害他,可说起来,他高兴却高兴不起来,不高兴却又雀跃松快,心情复杂的整个人跟发病似的,脸部肌肉抽搐,最后忍不住上扬嘴角,愤愤骂了句,“真是冤孽!” 随之他垂眸轻轻看了眼瘫软在地上,已经失去全身力气的素商,不冷不热的说:“将人送回府中,三日内找个人嫁了,也算全了本少爷和素文的一场情面。” 素商浑身一颤,软成一滩烂泥,心中只有一个绝望的念头——至此今生无望。 当天晚上,心思难安的楚宣辗转反侧,他有好些话想跟乔桥说,可是想起她心中没有他,什么话又不愿开口。 感觉怪低声下气的。 他又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小子,若非楚家一大家子指望着他,他怎么会找个没出息的软家伙。 真的是软呀! 哪儿哪儿都软,不敢下手的软,好像一碰就能碰青了紫了,只恨不得好好呵护…… 没有睡意的楚宣越想心越歪,到头来弄得自己浑身火热,最后死死咬住唇,幽怨的看着纹丝不动的门板,有种想要把门看透,直看到对面小院主屋里那张床上那道娇弱弱…… 啪!他使劲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暗骂没出息,赌气的把丝被盖在了脸上。 等到第二天天亮,小侍们为少爷洗漱梳发,目光纷纷流连在少爷的脑门上,而坐在梳妆镜前的少年一脸严肃冷漠,“昨夜蚊虫恼人的很,记得点些香。” “是少爷,那用不用送到少夫人那里一些?”小侍自然知道是少爷误会了少夫人,想着为两人缓和缓和。 “送什么送!”楚宣清秀的脸有一丝急切,好像昨晚不堪的心思会被乔桥看破一般羞恼着,但转念,他轻咳一声,改了主意,“送,多送点,省得被蚊虫扰了怪我不周全!” 小侍们垂头应是,没一个抬眼的,就怕偷笑出声。 第二十九章、表姑小姐 小日子一天天过去,乔桥并没有刻意打听素商、素文的事情,只听春夏两个小子言谈中带出素商素文的后续。 素商因完璧之身,纳给了楚家商铺中原先便爱慕着他的一面丑却能干的小管事为侍,而素文虽是活了过来,却至始至终不愿在嫁人,求得楚宣在楚家家庙里出了家。 在门口守着的夏儿说完这些,小心谨慎的往屋内看了主子一眼,不好意思的嗫喏道:“少爷就是面冷心善,要是搁旁的府里,这样背主欺上瞒下的仆人,杀了也不为过。” “是呀!少爷不容易,偌大的楚家需要他支撑,老祖宗年岁已高,外面的商人多是欺他男儿身,若是性子软糯温吞的,楚家早就被人吞的干净了。”春儿赶忙接口,小眼神不停的偷瞄着主子的表情,见她背坐在梳妆台前,一时也拿不准心情如何。 “少爷脾气差了些,好在还是记挂着咱们主子的,前段时日怕蚊虫扰了主子歇息,特意配了草药熏屋子。” “何止,少爷晓得主子不耐热,把内院一池子好看的香荷挖了去,换成了普通的荷花,就是想着主子能吃到脆藕败火气养身体。” 乔桥心中动了动,歪头瞥了眼门口吹捧着楚宣的两小子,轻咳几声,“是谁给你们什么好处了吗?吹楚宣的彩虹屁也应该当着他的面吹。不是我打击你们,那脆藕是孙大夫原先交代的,楚少爷辣椒吃太多了内火旺,需要败火的是他。” “主子,哪有什么好处,小子们也是希望您能和少爷恩恩爱爱,别再为了乱七八糟的人伤了感情。”春儿实话实说,打心眼里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下人看不起素商的行径,想爬主子床寻出路的确实不少,但敢挑唆主子夫妻感情的着实不多,况且他是一盆污水泼在了主子头上,主子的身份毕竟特殊,上面还顶着个利害的祖母。 素商自以为聪明的做法,不但自己没讨的好处,竟凭白让主子跟着遭误会受委屈,简直堪称损人不利己的典范。 夏儿更是壮着胆子劝着,“主子,您别怪少爷了,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才是最不值当的。” 乔桥默然无语,总归她性子软和,不忍心斥责两人,只道:“没有什么气不气的,没有感情何来伤了感情,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往后的日子他要是不苛刻挑剔,便你好我好大家好。”反正又不能离!最后一句乔桥暗自嘀咕。 两个小子对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他们确实是领着劝解的‘命令’来的,但也是打心眼里盼望主子在楚家能过的松快惬意,如今少爷需要一个台阶,主子愿意递那便最好不过了。 当然,少爷没有出大错,否则他们定不会帮衬着少爷,谁是他们的主子,四个年岁不大的小子心里门清。 乔桥一时心情复杂,或许今天这一出是楚宣通过春夏送来的一个示好信号,也或许是这些下人自作主张。 不管是哪一种,她明白之前的一切有的是源于误会,有的则归根结底源于楚少爷嘴欠的天赋,怎么面对拥有这种天赋的人其实她也没想清楚。 乔桥鼓着脸心里哼着,除了开怼似乎也没什么别的相处方式了。 将红檀木木梳丢在梳妆台上,她对照着人影朦胧的镜面看了看梳的乱七八糟的发型,不甚满意的叹口气,手笨要是一种天赋的话,她一定天赋异禀。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唤春夏进屋,心底算是对正当年的少年仆从们起了戒备心。 拆了发辫,随手挽了个低低的斜丸子头,碎发随意的散落在鬓角耳畔,少了几分古意多了几分懒散,暂且应付着。 正想着出门,远远听秋儿跑了过来,喘着气通报着,“主子,表姑小姐来了!少爷已经把人迎到前厅了。” 表姑小姐? 乔桥不解,一边迈过院栏一边问道,“那是谁?” “是少爷的表姐。”因着庄子是乔桥的,来人便唤为表姑小姐,若庄子是楚家的,就直接称表小姐。 乔桥了解了一二,绕过蜿蜒的走廊往前厅赶去,旁边是秋儿小跑着跟她说一些从楚宣身旁小厮口中打听到的,关于这个姑小姐的脾性喜好。 “雄伟的女子!”乔桥停下脚步,脸色奇怪的重复着,“走了官途,为人温润稳重!” 这几个词放在雄伟面前怎么想怎么不搭噶。 直到见到人,乔桥才明白雄伟的女子是何意。 这人乍一看跟女版赵大海似的,身量高大威猛,比起一米七五的楚宣足足高了近两个头,放在现代绝对是女篮的好苗子。 可她面容秀丽,凤眼红唇,眉宇间虽带着英气,却并不锋锐,透着一股读书人的书卷气。 乔桥打量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的被笑颜绽放的楚宣吸引了过去。 清瘦男儿挺拔的姿态微微弯下,亲手为刚坐到椅子上的女人倒了杯香茗。面对着自家表姐,从来骄傲的面容上流露出几许羞怯,那笑容中的欢喜不言而喻。 乔桥猛地一顿,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那晚楚宣咬牙切齿的向她宣告自己另有所终。 她恍然大悟的看着两人,原来楚宣喜欢这类型的姑娘呀! 楚宣因为倒茶的举动背对着厅门也挡住了他表姐的视线,但他身后伺候的小竹却瞬间绷直了身体,使劲朝楚宣打着眼色。 楚宣正沉浸在表姐突然到访的喜悦中,哪里有心情顾及其它,下意识撩了眼挤眉弄眼的小竹,蹙眉本想呵斥,却硬生生半道换了语气,低低似水,“做什么这般古怪,若是面部不适早早告假寻医,莫要人担心!” 小竹被自家少爷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得浑身一哆嗦,小脸煞白,连连应是。 乔桥噗嗤一笑,觉得看见心上人的楚宣还挺好玩的,明明是伸着爪子的豹子,非要扮做收了爪子的家猫。 前厅宽大,笑声自然突兀的散开,楚宣和他表姐同时看去,只见一身果绿色长裙的美丽少女目光清清透透的望着他们,懒懒的斜髻低垂,门外的风一吹,碎发翩翩轻抚过她稚嫩白皙的肌肤,俏皮中又添了女人味。 第三十章、狗咬狗一嘴毛 “这是……表弟妹吧!”郑玉立刻放下茶盏,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经过风霜历练,一双凤目含笑如月更显温柔。 “表姐好!”乔桥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当下把楚宣定位成喜欢成熟女人的小男孩! 郑玉眼神一闪,实在难以想象这就是老祖宗嘴里所言上不了台面的孙媳妇,多乖的小姑娘,娇娇嫩嫩,年纪怕也不大。老祖宗凡事考虑一个利字,一辈子严以律己才得以把楚家发扬光大,却也失了平和待人的心性。 她叹息一声,情不自禁的赞道,“弟妹真是钟灵毓秀的佳人,表弟好福气!表弟你那小性子可要收敛一些,珍惜眼前人,别把这么好的妻主吓跑了,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楚宣脸色不大好的抿抿唇,难得没有反驳什么,可见这表姐在他心里分量极重。 乔桥歪头甜甜一笑,也没有迎合着去违心说些楚宣的好话,人家表姐弟关系亲和,哪里需要她的奉承。 见乔桥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楚宣神情愈加不满,这时候作为妻主,乔桥本该热情待客,可她除了硬邦邦的坐着,连句像样的客套话都不会说,她当着赵大海的面是怎么做到话题不断的,不过是因为他楚宣不是她中意之人,所以连他的表姐都被轻怠。 楚宣咬住唇,想起自己先前偷偷送到她房里的那些玉环朱佩,忍不住开口故作不屑的刺道:“什么福气不福气,我可不敢有小性子,看看我家好妻主这身装扮,素的头上连个配饰都不曾戴,哪里像是成婚的妻主,呵,这是压根没把自己当做楚家妻吧!” 乔桥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绿裙,又摸了摸空无一物的脑袋,呆呆的开口,“难道你觉得我缺一顶绿帽子?” 楚宣当即脸黑破功,啪的拍案而起,“你敢给我戴绿帽子,我就……我就咬死你!” 噗嗤! 一声闷笑传来。 楚宣一个眼刀飞过去,竖眉吼着,“笑什么笑,懂不懂规矩……啊,表姐!呵呵!”他尴尬的讪笑一声,看着表姐忍俊不禁的打趣表情,顿时深感无颜以对,悄摸迁怒的瞪了眼乔桥,蔫蔫的坐了回去。 提什么绿帽子,一提绿帽子他就想起了素商素文,想起素商素文他就想起了赵大海。 虽说按先来后到算,他是后面的那一个,可若是乔桥心里有他,他绝不会在意这点情感得失,偏偏,这小丫头看似软糯好捏,心骨却冷硬的很。 等楚宣冷静下来,琢磨过味,方才回忆起乔桥说的话,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 他是觉得表姐人好,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妻主,但不代表他还会动心。他已然嫁给了乔桥,便不能三心二意。越想越委屈,她乔桥把他当做了什么,难不成他就是水性杨花之徒,她不喜欢楚家不喜欢他,也不该如此的羞辱诋毁他。 乔桥撇撇嘴,小声嘀咕,“小狗才咬人!” “对,狗咬狗一嘴毛!”楚宣愤愤的回道。 乔桥…… 楚宣…… 郑玉:……噗,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神仙幼稚小夫妻,楚三岁和乔两岁! 平常官场勾心斗角,郑玉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候,越发的喜欢起这个软乎乎的小弟妹。原先来做客多少她还有些犹豫,毕竟她不笨,看得出表弟对她丝丝似亲似敬却有些逾越的情意,可为了公事她不得不来一趟。 如今眼瞅着表弟和表弟妹欢喜冤家般的斗嘴,莫名竟觉得有几分和谐。 表弟在她面前总是端着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在外人面前更是冷傲强硬的大商家做派,看似不好接近,实则心思早慧敏感。别说什么在意一个人便学会了伪装,碰到敌人,还有不少人扮猪吃老虎、卧薪尝胆待来日翻身,莫不是大家都爱戴着假面具玩相爱相杀! 人人都有几张面孔,唯独那个能让你撕下虚伪做个真性情的人,才是你心底埋的最深的人。 郑玉不愧是官场中人,为人颇为圆滑,几番相谈缓和了三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郑玉倒不隐瞒,她来此是为了点马庄的庄翼庄主。 朝廷和点马庄向来有马匹的生意往来,去年买了一批公马而今皆相继怀了崽,朝廷养马好手多在各大军营,零零散散的调遣太过麻烦,而邪门的是素来负责官马饲养等事物的尚承局几位大人竟纷纷回家待孕,驾部郎中又是个不懂马匹只懂内部官员调动管理的女官。索性一事不劳二人,上面便派她和翼庄主谈暂时人员调配合作的问题。 翼庄主行踪不定,那批孕中的公马可等不了人,所以一得了信,郑玉便赶到这里只为见庄翼一面。 庄翼自然不会拒绝这笔买卖,他家业繁大却也要背靠大树才好乘凉。 即便楚宣对庄翼有所提防,也不能在这种大事上横叉一杠子,他是生意人,该理智的时候比谁都理智,当下清了一处远避人群的湖中亭,专为两人商谈之用。 整整一天,两人相谈甚欢,偶有笑声从湖中凉亭传出。 只是毕竟男女有别,虽然洽谈公务的地方不能有外人,但湖边上皆是时刻准备伺候的小厮婆子,隐隐可见漂浮的纱幔里人影绰绰是何光景,足以避嫌。 楚宣不放心庄翼的人品,唯恐他借机赖上自家表姐,第二天午时便急急拉起乔桥,强行以主人的名义,入凉亭陪同进餐。 初一进亭中,便见谈公务的两人笑意弥漫,可想而知气氛的融洽。 乔桥实在不理解楚宣的脑子,带着正牌老婆来保护白月光的贞洁是什么操作!即使她对郑玉并没有什么嫉妒之情,但委实也不想用这么尴尬的理由介入人家正经办公的氛围中。每晚公务事后的宴请还不如证明主人的待客之心吗! 懒得和楚宣计较这些,她倚在凉亭矮矮的木栏前,捧着淡香的开胃茶漫不经心的喝着,午时的太阳照拢于湖中,伴着雅静的湖光山色,暖洋洋的风一吹,令人昏昏欲睡。 两个当事人虽闭口停止了公事,闲聊起来也是有几分话题的,总算没有让气氛冷场。 楚宣见庄翼眉目温顺,不时含笑给两位女郎续茶,摆出一副贤惠端庄仿若男主子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暗骂庄翼人老成精,明明应尽快能谈拢的事情非要磨磨唧唧的往后拖延,勾搭乔桥不算还要带偏他的表姐,心中自是对庄翼越发的厌恶。 第三十一章、凉亭风波 楚宣捧着茶盏,待小厮奉上餐前茶点果子离开了凉亭方才淡淡的问,“表姐,表姐夫怎么没过来?” 郑玉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她这表弟不是素来看不惯她那出身江湖舞刀弄枪的夫郎吗? “过段时间他来护我入京。” “表姐夫也真是的,表姐这般俊美的女子,他也不多上上心,万一被别的儿郎死皮赖脸的贴上便是后悔也晚了。” 郑玉无奈摇头,也不应和这话,倒是庄翼笑着开口,“为夫者,应大度贤惠,若妻主真有需要,也该主动提出为妻主聘侧夫纳小侍。楚少爷可不要觉得乔桥妹子性子好就过于强势,我看乔桥妹子容貌绝艳,可不比别的女子差,竟还能惹得楚少爷处处苛责挑剔,楚少爷的眼光也忒高了,怕是只能看上那些家世颇丰的雄威女郎了吧!不过那高门大户的妻主可不好打发,明明夫君已经吐口纳侍却出尔反尔,此等行径实在是令男儿不齿,有驳于男德男戒,想是早被妻家嫌恶,恐藏休夫之意了。” 此话一出,针锋相对。 凉亭中的气氛瞬间紧绷。 郑玉即便心向着自家表弟,但从小的教育使然,让她并不会对男儿间的争风吃醋有什么旁的情绪。女子素来珍贵,便是那四五十岁、貌美体健的老妇都能引起年轻儿郎的注目和爱慕,前仆后继的,更别说乔桥这般娇俏动人且不重色的美娇娘了。 楚宣若没有能力占了妻主的心,被别的男郎后来居上,也是他福薄而已。 这世道男儿艰辛、女儿薄情不是妄言。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是美好的,但都不是现实! 郑玉本身便不信所谓的从一而终,不说女儿家周围的诱惑满满,便是失了妻主的鳏夫,扛不住改嫁的又不知繁多! 挑眉看向对面的三人,她暗暗失笑。两个男子跟斗鸡似的,相互不服输的对视,而话题中心的正主——乔桥,一小口一小口的捧杯喝茶,偶尔撕下糕点揉搓碎了,撒到湖中,由着鱼儿涌于一团,夺食而出,那心神根本不在这凉亭中。 郑玉叹了口气,作为过来人她可以明确的肯定,小姑娘怕是还没对自家表弟上心,而她这个表弟做生意时有多精明能干,对比着如今的表现感情上的领悟就有多愚笨。 楚家是家大业大,可人家不图这个,你没事还挑什么刺拿什么乔,不懂一颗真心换真心,还总怪女子势力好色,这世上有的是又有真情又实力丰厚的男儿,你拿什么比?人品?相貌?还是所谓的正夫之位? 总归是自家亲眷,郑玉心下不忍,打起圆场,“乔桥是好看,性子又乖巧,我见着都喜欢,粉粉嫩嫩的招人疼!” 许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姑娘仰起头,下意识的冲她甜甜一笑,那笑容纯澈美好的,如初入凡尘不问世事的小仙子,真是令人怦然心动。许是经历越复杂的人,越喜欢单纯的事物,郑玉回以笑容,原本的客套话,也从五分假变成了十分真。 “表姐,你可别给她脸面了,你看看她,衣冠不整,坐没坐相,不用男人勾引,就先勾引了男人。”楚宣早就瞧见乔桥的漫不经心,他对自己爱答不理,对表姐甚至那碍眼的庄翼倒笑容满面。心中顿时有说不出来的憋闷和恼火,他可记得清楚,当初他不过是说了两句表姐夫的闲话,表姐就跟他急了眼。如今一对比,让楚宣火气上头,又委屈又愤然。他又比哪个男儿差了,竟然迟迟得不到妻主的敬爱。 “你这话有对有错,乔桥之美,便是一动不动都能引得男郎付出一片真心,看不到她好的怕不是眼瞎吧!” 在乔桥面前,庄翼是个好大哥,一个大哥为自己妹子说话在正常不过。庄翼的心思恐怕除了乔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也不急,楚宣越跋扈尖酸,越显得他体贴温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容不上郑玉插话,她想着撮合一下小夫妻,奈何两人没有一个配合的,更不用说还有庄翼这个虎视眈眈随时挑拨的,她觉得楚宣应该庆幸,因为他这个小妻主如今还魂飞天外,自是无法被男儿战场上的勾心斗角所打动蛊惑! 在意一个人自然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楚宣跟庄翼对决的口干舌燥,可见乔桥不动如山,那双乌黑清透的瞳眸迷迷蒙蒙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发怒吼道:“乔桥!” 乔桥被吓得一激灵,手上的点心掉入了湖中,整个人本能的探身要去捞。 楚宣和庄翼同时一惊,双双出手想要把人拉回来,结果手臂打架,谁都不让谁,只听噗通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传来。 郑玉的位置离着远又不会水,见两个男人傻了眼,气的赶忙朝凉亭外高喝叫人,“快,下水救你们主子!” 楚宣不会水,可他回过神的第一时间就眼眶通红的要扑下去,好在郑玉及时拉住了他。 庄翼走南闯北倒是学会了涉水,偏生楚宣不想让旁的男人占了乔桥的便宜,便一手拽紧他,慌张的对湖边婆子喊着,“去把妻主捞上来,小子们避开,婆子,婆子你们快下去救人呀!救上来有重赏!” 不是住在河边江畔的女郎有几个会水的,这些婆子想救人领赏,又惜命不敢下去,顿时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乔桥在泳池里扑拉过,当时有闺蜜护在侧,还穿着救生衣,如今到了湖中,她脑子里拼命回想闺蜜教的游泳姿势,可惜临时磨枪根本没用。 似乎时间过了好久,呼吸艰难,挣扎无力,依然没有人来救她,乔桥努力的摆动着双臂,企图给自己争取获救的机会。她不想死的这么可笑,可依旧抵抗不了身体下沉的趋势,透过恍恍惚惚的湖面,她好像看到那些人就站在亭子里静静的看着她……他们的世界那么近又那么远,这一刻乔桥有些绝望,为什么不救她呢! 最终气息被湖水吞没,她抱着满心的疑惑和不甘失去了意识,沉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誓不往来 庄翼怒火滔天。 等湖边的人赶到,岂会来得及救人?想到这些他一拳击向了楚宣的太阳穴,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入了湖中。 楚宣晕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中他似乎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人还没回神又要往湖里跳。 郑玉也被这个拎不清的表弟气笑了。 男人吃醋不可怕,可怕的是枉顾妻主的性命,他是有同生共死的痴情,但他却没有问问另一个当事人愿不愿意跟他同生共死。 凭什么用他的痴心换取一条人命。 “别闹了,你不看看什么时候,为了你的私心若是乔桥的性命有个好歹,官府不会放过你!”郑玉怒骂着。 楚宣瞬间泪如雨下,他不在乎官府会不会捉拿他归案,他并不是想害死自己的妻主,他怕别的男儿领先一步夺得乔桥的心,那里本就没有他,他怕呀! 可是跟乔桥的性命相比,似乎他计较的种种全都不再重要。 他实在不敢想象,在这空荡荡的世界没有乔桥的日子他该如何度过。 晕乎乎的爬向凉亭的矮栏处,一张越发清隽的脸苍白如雪,发红的眸子在湖面上急急的搜寻着那抹小身影。 他先前吃醋嫉妒阻止庄翼卖好救人,但后来是真的慌了神,手僵的根本松不开,如今悔不当初。 楚宣心乱如麻,这会儿一点儿都不记恨庄翼打了自己,反而心中庆幸庄翼打的好,若乔桥有个好歹……那不如让庄翼一拳打死他! 庄翼几个猛子扎进湖里,每次都无功而返,几次过后,在湖水里依然找不到那抹娇美的身影,登时心凉了半截。趁着换呼吸的功夫庄翼抬头,露出被湖水冲刷的满是狼藉的脸,黛色眉印顺着眼尾淌下如同泪珠滚落的痕迹。他恨恨的瞪着瘫软在凉亭上的楚宣,咬牙切齿的发誓,“若乔桥有个好歹,我点马庄跟楚家誓不往来。” 看到庄翼屡次无果,又听他放下狠话,楚宣明白了什么,他心生绝望,呜咽一声,胸中剧痛的晕了过去。 郑玉不敢耽搁,抱起表弟跳到婆子们摇来的独舟上,眉目紧蹙的下达命令,“捞人,不管生死人必须找到。” 那边庄翼根本没有理睬郑玉二人,从水里翻进自家小厮划的小船,找小厮要了干净的帕子,擦了把脸上混成一团有些遮挡视线的彩胭白脂,不待休息便又下了水。 湖中跟下饺子似的,却始终没捞着人。 郑玉终归是旁观者,心思要理智几分,“许是被救了!”她说完,将怀里的楚宣递给了侍从,令人请来大夫查看情况,自己则站在独舟等待结果。 果然,她话音刚落没多久,另一侧湖边隐隐传来小子们惊喜的高喝,“少爷,少夫人找到了,快来人,大夫,快叫大夫!” 庄翼迅速翻身上船,由着小厮披上干净的披风遮去紧裹的湿衣服,那张难见天日的素颜如刀刻般深邃,鹰眸挺鼻,五官虽不似精致儿郎貌美,却有一番饱经风霜的成熟之感。他和赵大海在气质上略有相似,都是不符合女尊男卑时代的英姿豪迈,赵大海胜在面容刚正俊朗有股凶悍的力量,在他面前却缺了些果断和杀伐之力带来的霸气。 他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死死的盯着传来声音的对岸,嘴里催促着,“快些划!快些!”随之急切的嘱咐另一条船上的小厮,“把咱们庄上的大夫叫过来!不,抬过来,多叫几个人,动作要快!” 溺水不是玩笑,多少人就算救上岸也未能挽回性命,大夫救治的时间便成了救命稻草。点马庄的老大夫已近古稀(七十岁),走路慢吞吞的,不如抬过来省时省事。 庄翼心急如焚,可身边的小厮皆是柔柔弱弱一阵风就倒的娇弱型,半天划不了多远。这时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喜好弱小男儿的不良癖好,也是头一次,动作粗鲁的抢过一小厮手里的木浆,双臂挥舞快速划动,恨不得马上就能到了岸边。 小厮们瞠目结舌,看着向来美美哒庄主大人肌肉绷紧,咬牙切齿的挥洒汗珠的样子,那不顾往日温柔形象的狰狞表情,实在叫人心慌。 所幸他的力气不是常人能抵,第一个到了对岸,扒开围拢的人群,一眼看到了面色苍白,闭眼不醒的小女郎。 她唇瓣哪里还有往日的娇粉,青青白白,眼角红通通的,可见受了多大的罪。 “乔桥!”庄翼难受的轻唤一声,眼眶发酸的扑了过去,颤巍巍的上手往她鼻下一探。 怎么没有呼吸!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眸不敢置信的睁大。 “呼吸微弱。”有人在身边提醒。 庄翼腾地望向说话之人,眼神里充满焦急不安的求证。 青峰愣了愣,又重复了一句。此刻,他半抱着乔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衣衫湿漉漉的紧裹在身上,有些不舒服,更不用说怀里女郎浑身冰冷,透过薄薄的布料似乎把他的身体也冻的僵硬了。 “有呼吸就好,有呼吸就好!”庄翼庆幸的重复着,他本不信奉神佛,如今竟是想去寺庙烧柱平安香,只愿这个小女郎一生安康无恙。 没多久,老大夫和郑玉赶到,等到老大夫诊脉时才发现,小女郎的手紧紧攥着青峰的衣摆,掰都掰不开。 这也是为什么青峰一直无法放下人,换下湿衣服的原因。 庄翼满腹酸楚,低声阻止,“别掰了,乔桥是把青峰当做活下去的希望了!”他说完,把自己的披风解开,披在了两人身上。 那么久都没等到有人下水去营救,那般娇嫩的小女郎在水底下该是如何的心灰意冷和绝望哪! 两位主人家纷纷昏厥,郑玉作为亲眷,不得已越俎代庖,一边吩咐小厮去取竹编凉榻、丝被以及到厨房熬些暖身发汗的姜汤,一边在心中暗骂表弟的荒唐,若是因此再也换不来妻主的真心,那是谁都怪不了,全怪他自己作! 小厮忙不迭的动了起来,暂且围了一处幕帘遮住旁人,春夏秋冬七手八脚将主子湿透的外衣退直手腕,只留内衫,为其披上丝被。 大夫号脉,捋着胡须看了眼纹丝不动的青峰,夸赞着,“这位男郎的急救手段不错,少夫人如今已脱离危险,只是惊吓过盛,需安心静养几日。” 第三十三章、清醒 “大夫谬赞!”青峰平静道,“不过是抠喉吐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手段。”其实他抱着乔桥时,连番挤压腹部强迫控水,并非是简单的抠喉而已。毕竟触碰腰肢这等姿势过于亲密,若是说出来引起楚少爷误会再做出什么不恰当的行径害了旁人的性命就不好了。 想着,青峰又加了句,“一切功劳是大夫您的,少爷必会重谢。” 此话一出,郑玉尴尬的摸摸鼻子,怎么觉得这个英姿飒爽的小哥语有怨气哪!不会也恨上表弟了吧? 她再次叹口气,撇头一看,见一道身影磕磕绊绊的跑来,扒拉开小厮,抱起乔桥便低低哭泣,这一下连带着青峰都被拽的和他肩挨着肩,三个人的姿势好不亲密。 青峰十分不适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和乔桥相拥已是不得已而为之。碍于姿势所限,他动弹不得只能蹙眉提醒,“楚少爷,小姐如今身子弱,你还是放手让她好好歇一歇,别折腾了。” 楚宣哪里听得进去,但好歹他顾及乔桥的身体,一手揽紧乔桥、一手拉过大夫的衣襟低声询问情况。 大夫重复了一遍,顺势唤药童取出艾灸。 “艾灸不可招风,先回屋。”庄翼开口阻止大夫的举动。 青峰一顿,抬眸看了眼嘴角含着冷笑的庄翼,如今知道乔桥无大碍,庄翼怕是要使手段整治楚宣了。 “对对,先回屋。”因为着急乔桥的情况,楚宣并没关注说话的是何人,他双臂用力,刚要抱起自家妻主却察觉重量不对,低头看去,顺着乔桥的小手看到一片青色衣摆。 那双小小的手握拳,紧紧的攥着,骨节因为用力泛着粉白,如幼兽护食,谁若夺走便是天塌地陷要了性命。 楚宣心里酸极了,眉头锁紧,刚想要说什么,郑玉赶忙轻咳一声,他闭上嘴却没松手,目光直直的望着青峰,两两对视互不退让。 半响,他无力的放弃,“你跟我……一起送少夫人归屋。”少夫人三字念得重重的,想来是针对那一句‘小姐’之称。 青峰无言,算是赞同他的提议。之前乔桥落水已属他失职,如今万不可因一时意气耽误治疗。 一行人到了主院,春儿将已经熬好的百合酸枣糯米糖水配以姜汁置于小瓷炉之上,屋内散发着淡淡的糯米香气,在宁静的氛围中拂去了几人焦躁不安的情绪。 燃了艾灸,众人背身,由年纪仅六岁的小药童将艾灸安置到乔桥肚脐的位置。 “待少夫人明早清醒便无大碍。” “留下几个婆子守夜……”楚宣刚开口就被自家表姐狠狠瞪了一眼,他不明所以,却听表姐自作主张道:“春秋守前半夜,夏冬替换后半夜,你们少爷宿在侧厢房,吩咐下去,婆子在院外静候,时刻听从调配。” “表姐?”楚宣不解的反问,“有婆子在,该避讳的……” “避讳什么避讳!”郑玉怒其不争,“伺候在主子身旁的小子本就属于屋内人,你是觉得如今你妻主还有力气做些别的吗?况且有你时时守着,谁敢僭越!” 最后四字隐隐带着威慑力,郑玉拿眼冷冷扫了遍门外守着的春夏秋冬和楚宣、庄翼所带来的侍从小厮,算是替自家表弟敲打一番。 以她的身份本不该插手表弟的内宅事,可没办法,她这表弟实在是有些糊涂,面对感情根本抓不到重点。 婆子也是别人家娇养起来的女子,虽说为了图钱不少年岁大的婆子愿意在大门大户当差,请她们的人家不过请她们来陪伴自家女性长辈,说出去又有面子罢了,若是伺候人是万不能当真的。 别说伺候人,她们不仗着主家势大作威作福便是阿弥陀佛了。 幸而婆子们入宅门前都受过训,至少能把主家女性长辈哄开心了,也是种本事。 为了不让小夫妻的关系更为僵硬,所以郑玉方才打断了楚宣的命令。 除了宿于侧厢房,楚宣完全遵从了郑玉的安排,他选择于乔桥内室外的软塌上凑合了一宿,若不第一时间看到乔桥清醒,他哪里放心。 即便庄翼不认为这个大少爷会照顾人,心有微辞,但架不住楚宣是正室夫君,任谁都无法否认这一点,所以他利用身份便利亲近守候乔桥是天经地义。 青峰倒是无所谓,他外伤基本痊愈,便打定主意随便在院中找棵树守一夜,该尽一尽护卫的职责了。 折腾一天的落水危机,终是在夜晚降临时归于安宁。 是夜,四下寂静,微风掠过。 楚宣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他白天因私心做错了事加之对乔桥的身体忧心忡忡,一时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她醒来后会不会对他产生怨怼和恼恨的情绪,心中忧虑夹杂愧疚,叹气声时不时的响起。 睡在旁边耳室的春秋被翻身声吵得也迟迟未睡。 两人年岁小,不经事,既怕少爷防备着他们,待他们长大后赶他们离开,又担心主子的情况,两两相望愁眉苦脸。不多时,夜深露重,已到了要换班的后半晌,内室猛地传出什么东西打翻的声响。 砰的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春秋立刻穿鞋下地,只见内室一地狼藉,那摆在案台上的精巧小瓷炉摔成碎片,而少爷则托着白瓷炖蛊满脸的茫然不安,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床边看起来有些可怜。 “少爷,怎么了?”春儿轻声问。 “乔桥渴了,要喝水。”楚宣略带沮丧的说,为什么一遇到她的事情他便什么都做不好。 “主子醒了?”秋儿的尖叫声顿时惊醒了楚宣,他手一哆嗦,炖盅里的汤水又立刻淌到手背上,那白皙的皮肤通红一片,可他显然已经顾不得,把炖盅快速放置在矮凳上,握紧乔桥的手,急切的看向她。 朦朦胧胧中,乔桥只觉湖水盖顶包围着自己,掠夺了所有的呼吸,她心生绝望不甘,唯独没有恨。 能恨谁,恨原本该最亲密的楚宣袖手旁观?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交易,若楚宣不会水,难道要他豁出去以命换命?不过是合作关系,少了一个合作伙伴可以换另外一个,对他有什么损失!凭什么用他的性命冒险呢! 乔桥想的通透,可越通透她越绝望,直到晕厥前有道人影破水而来,似乎整个湖面被利刃所分,那些令人无措又无奈逼人去死的湖水纷纷离她远去。 她得救了! 是青峰救了她。 青峰…… ps:改错字。 第三十四章、乔家度假庄 在绝境中,唯有一人对她伸出了手! 这样的认知是乔桥昏迷后唯一残留在脑海里的记忆。 哪怕在接受溺水的紧急救治时,她有片刻清醒也不敢松开手半分。濒死的痛苦记忆犹新,只有体会过才知道生的美好。 “救命……救命……不喝了,不渴,不要喝了……救命!救命!”陷入噩梦呢喃不停的主人被巨大的声音惊醒,乔桥眼睛未睁开,便喊道:“青峰,青峰!”她以为自己用尽全力,发出的却是微弱嘤咛。 模模糊糊中,楚宣只听到了一个渴字,赶紧摸黑下地端汤蛊,却因为碰错了位置烫了手,所以打翻了瓷炉。 唯有内力加身的青峰听清楚了乔桥颇为依赖和无助的呼喊,当下犹豫的垂下眸。 他耳力过人,早已察觉到屋内的动静,知晓是乔桥做了噩梦,如今有楚宣在侧安抚,要是没有其它意外,即便作为护卫,为了避嫌他也不该冒然进屋。 “乔桥你醒了?”楚宣双手握住乔桥的拳头,眼眶发红的问着微微睁开双眼的小女郎。 现在乔桥眼里哪里有他的存在,她身陷噩梦,那一片湖水终究是残留在脑海里无法走出的困境,她尖叫一声,本能的看向飞身进屋的青峰,伸手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 “青峰,青峰!” 眼瞅着自己的妻主扑向别的男人的怀中,楚宣险些将牙齿咬碎,他想把乔桥抢回来,可青峰却先一步将人稳稳托住,轻声对紧紧抱着他胳膊的小女郎安抚了一声,“我在!”后才侧头冷冷淡淡的对楚宣解释道:“大夫曾说小姐十之八九会在夜间惊醒,若是有可能,最好救命之人在侧陪伴,以防小姐身陷梦魇,感到无依无靠加重惊厥之症。” 其实这话是庄翼私下嘱托的,青峰知道他所言的目的和私心,但他已认乔桥为主,自是一切出发点都会围绕着乔桥,不管这些男儿抱有什么心计,只要不是罔顾乔桥的性命安危,他是不会插手的。 至于把事情推脱到大夫身上,不过是为了少些吃醋拈酸的麻烦事。 楚宣瞪着眼,心有不甘,却再也不敢动手把妻主拉回来,因为他清晰的看到,那本该意气风发,时时刻刻抬着小下巴跟他叫嚣拌嘴的女郎,如今把脑袋窝在青峰的臂下,像是一只瑟瑟发抖、飘忽不安的雏鸟。 他喉咙干涸,迟迟发不出声音,心中更是酸楚的厉害,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或许在落水的那一刻起,除了青峰,这庄子里便再也没有可以让她信任和依靠的人了吧! 青峰觉得自己已经解释清楚了,楚少爷的心情如何则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他臂膀一伸,把乔桥打横抱起放回床榻上。 小女郎脸色还有些白,一双水润的乌黑瞳眸仰望着他,片刻不离,似乎他是照亮她的一片天,足以令她安心。 青峰平素坚硬的心,莫名软了几分,破天荒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柔软,“睡吧,我守着你!” 乔桥双手拉着丝被,乖乖的盖起半张脸,只露出大眼睛扑扇扑扇的,确认着,“你真的不走?” “真的,我从不骗人。” 乌黑大眼弯成月牙,“谢谢你,青峰,有你真好!” 青峰一怔,他走的地方多了,也算见多识广,自然明辨人心,乔桥的肺腑之言,他岂有看不出真假的。心情越发的好转,他冷峻的脸庞难得的挂了一抹浅笑,见乔桥听话的闭上眼,呼吸不似方才睡梦中急促,便转身准备搬张矮几,盘腿打坐一宿。 一回头,楚少爷那张敢怒不敢言的脸出现在眼前,看得出来,为了不打扰乔桥休息,他紧咬唇瓣才阻止自己对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忍得厉害,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只拿一双眼白着他。 青峰挑眉,暗啐庄翼人老成精,拿捏别人的弱点倒是拿捏的清楚。 不过他也没心思和楚少爷争辩个一二,清者自清,他愿意多心是他的事情。 楚宣本不是大度的,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妻主嘴里都不饶人,更不用说一个无名无分的下人。 之前他防着青峰却没有将他真正的看在眼里,如今情势大不一样,楚宣忍住心酸,上下左右好好的打量了一通盘坐在床下,阖目打坐的男儿。 星眉剑目,轮廓深邃,五官明朗,这样的男儿和女尊国气质柔和的男郎大不相同,脸庞有点像胡人,却没有胡人的蓝眼睛红头发,只是那吊高的束辫微微打卷,额间有些许散碎的发丝勾勒出脸颊俊朗的弧度,增添了异域风情。 明明不符合时下的审美,怎么楚宣越看越觉得男儿长得这般独特也挺顺眼的。 想到此,楚宣心中增加了几分暴躁。 该死!该死的顺眼,一定是常伴乔桥左右,被她的审美观带歪了。 他现在看到高大俊美的女郎,不是觉得人家相貌过于粗狂就是觉得身板不够柔软,要是矮小的,则会挑剔对方差一点纤细和凹凸,总之,唯有乔桥怎么看怎么舒服,越看心跳的越厉害。 他是中了邪,还是她给他下了*药。 楚宣抿唇坐在床边,不在搭理纹丝不动的青峰,只一双眼牢牢的锁在乔桥睡得粉白的小脸上,久久失神…… 这次落水事件后,乔桥的表现与平时无异,和表姐郑玉有说有笑待客如常,半分看不出有什么疏离隔阂,仿若没有迁怒任何人。 开始楚宣的日子过的极为忐忑,恐怕乔桥秋后算账,等过了几天,凉亭落水犹如水落无痕,她除了把青峰调到主院的侧厢房居住,随行必贴身伺候外,其他毫无改变。 然而又过了几天,乔家度假庄隆重开业了。 楚宣拿着宣传画,一脸懵13,这画的是庄子?他家后山那块荒地什么时候变了个样子的?乔桥设计的宣传广告在两天之内在城中发放完毕,上面画着q版小人,在野外的地方有吃有喝炊烟袅袅,玩笑打闹好不热闹,即便一时看不出乔家度假庄是做什么的,冲着白纸彩画也有很多人好奇的愿意来一趟。更不用说楚家和点马庄的生意伙伴,以及攀附郑玉的那些官员们。 一时间整个庄子喧闹非凡。 第三十五章、开业办卡啦! 众人驱车、赶马而来,由着乔家庄所谓的服务人员一对一服务,皆引入河畔。 依山傍水的风景本不稀奇,但现今靠近小河的部分搭着一个台架子,隐约可见架子后的幕布里有人影耸动,而此刻台子上站着一位二八年华的娇美少女。 这下原本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客人心中多了些暗搓搓欣赏美色的欢喜。 客人中多是为了自家妻主或姐妹先一步打探情况的男郎,什么时代异性相吸都是恒古不变的,更不用说台上的少女一身浅紫衣裙,身姿绝美,脸庞更是俏丽可人,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只见那少女未语先笑,白齿如贝,眉眼弯弯,那番容貌简直能甜到人心里去,一时间,场面寂静,目光专注。 她手持一个奇怪的散口状的东西,放在嘴边,大声道:“欢迎各位尊客前来乔家度假庄,我是乔家度假庄的主人乔桥。各位尊客一定好奇度假庄是做什么的!”顿了一下,少女显然很少大庭广众下做这些事情,她小脸微微涨红,尴尬的挠挠脸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冲台下静声捧场的人羞怯一笑,“抱歉,功课没做好!让各位尊客笑话了!” 尊客中有是年纪大的大叔、大伯,也有十几岁二十出多的少年、青年,皆是很给面子的纷纷迎合道,“没关系,小庄主继续,我们等着揭谜底呢!” “说说度假庄是做什么营生的,我们听着呢!” 今天是大日子,乔桥心中虽是紧张,也知道不能被自己搞砸了。这些人不管因何而来,既然来了就该好好把握住。 “那好,话不多说,请大家看左方,容我为各位尊客一一介绍。”乔桥看了眼手中纸,抬手指向河畔左方。 乔家度假庄分为四个区域。 遥相呼应的小河对岸一侧是娱乐区,竖立着一些在客人眼中奇奇怪怪,实际是带有拓展性质的游戏设备,比如需要钻过蜿蜒麻绳编织的通道到达的木滑梯、比如架在矮树上的丛林穿越等,皆是简易版,每个设备前都有专门负责的人员,安全性很高,其实在现代这么矮墩墩的设备连孩子都能玩,如今不过图个新鲜。 另一侧是桌游区,最便宜的汉白玉打造的麻将、竹片磨成的扑克牌、另类版的三国杀和狼来了,游戏规则不涉及钱财,登记游戏点,每个客人有一次免费参与的资格,获胜者可在餐饮区打折,若是还想玩,只按时间收取设备租金。桌游区的装备较为简单,可选择木座石凳,也可以选择野餐垫,适合三五好友餐后放松。 最大的一个区域是紧挨河边的自助餐饮区,搭着很多铁皮打造的羊肉串烤架,不会烤的话有服务生随时能够帮忙,食材摆在长桌上需要自己挑选,烧烤的方法也有服务生手把手的教学。 而最后一个区域是试运营,目前仅限于男儿,专门美容护肤的地方,所采用纯露湿敷加面部肩部按摩的手法,达到放松的效果。需提前半个时辰预定,要专门的按摩师先做敏感性皮肤鉴定,分析肌肤的状况,选择纯露的品种。美容区有避暑纳凉的凉棚、避风雨的异域帐篷,全看客人需要。 其实面部按摩搭配精油最好,可惜乔桥只会自制纯露,这个方法还是嫂子教她的,至于按摩手法,算是在现代做的多、看的多,自然会了。若是往后美容区发展的不错,她还会单辟出一个地方,添一些身体spa等项目。若是没人捧场,那这个小的美容区则算是整个度假庄拉熟客的添头。 乔桥用最直白的话介绍完便欠身退场,服务员穿梭在客人之间,递送茉莉花茶和度假庄独有的茉莉花饼干,台上是勾栏所请来的清倌,弹唱着新曲新调。 各项设施具体如何操作,有陪伴客人的专属服务员详细讲解,负责餐饮区的小子们则趁势烧炭点炉,直接用烤串的香气吸引人前往。 若是有想尝试桌游的客人,可以包了烤炉,交了自助餐费,由服务生为他们烤好送到面前,既能玩游戏又能品美味。 度假庄开业大吉,所有项目打七折优惠,还每家赠送一张折扣卡和贵宾卡,折扣卡是一年内打九折,贵宾卡则是代金券。若是办了会员卡,充值消费,则每次至少可八折优惠,多充多送,价值最高的宝石会员,达到六折。 这青阳城中的百姓也好、高官也罢,哪里经受过这种花枝招展的促销手法的冲击,很多身价不菲的客人被服务生天花乱坠的介绍刺激的直接掏钱办卡,当然也有熟人之间攀比钱势好面子的想法。好在服务生受过特训,委婉的劝住了那些客人,只等他们吃过玩过真的觉得好再说。 从这点上,庄翼明显看出乔桥不符合商人的特性,不过他什么都没说,拉着几个同为男儿、关系相熟的商业伙伴,亲自开炉烧烤,摇着蒲扇和这些男儿有说有笑,看起来好不肆意洒脱。 楚宣倒是也想争一把,给自家妻主的产业捧捧场,可楚家的合伙人大多是和祖母相熟的夫人,平时和他们谈生意,他都带足了婆子小厮避免口舌是非,如今倒不好同聚一堂众乐乐了。 幸而跟在他身侧的小竹机灵,他出主意将和楚家熟识的女客分为两拨,夫人带来的夫郎由少爷亲自招待,这些夫人也能尝试自己操作烧烤的乐趣。当然,小竹带着几个小子偶尔帮忙动手,烤好的交给几位夫人的夫郎,由他们去讨好自家妻主。 小竹想着自家少爷烤好了让少夫人尝尝,也让少夫人开心开心,谁知他家少爷相貌秀美,心思却是钢铁直男,烤好的烤串全部自己享用,根本没想着哄哄妻主,小竹万般暗示,钢铁直男宣非常耿直的说:“她身边的春夏秋冬手法娴熟,想来比我烤的好吃!再说,自助的乐趣不就是自己动手嘛!” 看着另一边不时用拙劣的烤串技巧,逗得少夫人频频出手帮衬的庄翼,小竹:好气哟!自家的憨少爷,跪着也要宠完! 第三十六章、我谁都不怪 小竹却不知,他家少爷怎么可能不时时刻刻关注着妻主,只是想起上次自己乱吃醋的后果,他就莫名的心虚愧疚,在表姐开解后,有些事他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想妻主真的绝望到以死解脱。 郑玉:不,我没有,我不是这么教的,我明明是说夫妻之间也需要自由的空间,看管的越严越苛责越容易起反骨。若是把妻主惹急了,怕是豁出去所有也要和你和离。别看上门妻处于劣势,但没有什么是死亡不能阻止的…… 食物的香气扑鼻,或许这里很多男儿都曾有过夜宿郊外燃起篝火啃干粮和烤肉的经历,本想着烤肉有什么稀奇,但尝试到特别腌制过入味的烤串,还有丰富的烤串种类,这些人便不在这么想,长桌上可供选择的食材很快空盘又被填充上。 只有楚宣食不知味,把烤糊的青菜串放入嘴里都分不清到底是心苦还是嘴苦。 不过三天,乔家度假庄风靡整个青阳城。 乔桥熟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客多反倒容易怠客,所以开业第一天她便定下了一日百客的规矩。能经常来度假庄消费的都是有点资产的人家,派个小厮提前一天预约完全不成问题。 就算是这样,也常常订不到位子,不少人家的小厮起个大早就是为了防止扑空白跑一趟。这时候会员制的好处就显现了,宝石会员一年内有五次临时预定留位的权利,以此类推。 会员制让乔桥在第一天就回了本,那些设备看似稀少可贵,实则全是些便宜结实的材料,胜在造型用法新奇罢了。由木匠、打铁师父分别打造,在统一一天拉到后山荒地组装,组装的匠人是庄翼家养的仆从,不怕他们泄露关键处,所以看似庞大的修建工程仅仅花了三天,又用两天不停的试用和调整,以至于根本没当回事的楚宣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为了这些匠人,乔桥提出了与庄翼合作分成的事情。 翼庄主是风月场的老滑头,被套路多了,早早自学成才会了各种反套路,自然懂得在感情中细水长流的重要性。所以他根本没有矫情的拒绝分成方式,也未曾假客气的说什么暖心话,免得让本就脸皮薄的小女郎不好意思。反而他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乔桥为了补偿他所作出的决定,只有利益相关的两个人才能长长久久无法割断。 最后几番商定,确定了往后的经营管理方式,庄翼协调设备、培训人员和宣传揽客的事情,乔桥出钱出方案出地方。原本想六四分,她六庄翼四,可庄翼坚持占了小头,取一成足以,毕竟他付出的多是人脉,根本没花费什么成本,若真拿了四成,便彻底把关系定为了合作伙伴,以他的实力完全没必要为了利益舍去姻缘。 之前乔桥托着庄翼又买了不少奴隶,从挑人、买人到培训工作乔桥没有出面,只是提出了不少现代化的服务理念建议,能有今天的成果,庄翼结合实际做的调整和修改功不可没。 其实乔桥也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她拉着庄翼入股多是因为点马庄的人脉广势力大,谁让她在青阳城孤立无援,当然,庄翼人好也是她愿意称他一声大哥,希望能继续合作下去的原因。 若是以前乔桥肯定不会想的这么复杂,落水的事情终归给她留下了浓重的阴影,落下了心结,以至于走到哪儿将青峰带到哪儿,少看见一眼便心里慌张不踏实。 当然这一切不是源于爱情,而仅仅是涉及到性命相关的本能反应。 郑玉因公务在身,不便多留,离开前依依不舍,责怪自家夫君来的有些晚,要不然两人一起吃吃玩玩多惬意。 乔桥笑而不语,心想若是表姐夫来了,表姐哪还有精力和心情招待地方官员,如今这时代等级鲜明,若让她亲自招待,她还真怕无意间得罪了权贵而不自知。 度假庄的生意繁忙,成了青阳城人家又一或谈生意或携亲友玩乐的好去处,乔桥经常忙得团团转,等到新鲜劲过了,又碍于客流量的限制,偶有天气不好的时候,她才能休息一阵。 楚宣一直想找机会跟乔桥解释却一直没机会,只能眼巴巴瞅着乔桥和青峰、庄翼之流越走越近,而楚家毕竟有自己的生意,在郑玉拜别时,也是他离开庄子的日子。 坐在马车里的楚宣万般不舍,尤其是看到青峰步步紧随着乔桥,两人一前一后倒是比他这个正经夫君更亲密无间。 酸涩和悔恨在胸膛回荡,眼眶都逼红了。 他真想跳下马车,抱着乔桥,温声细语的告诉她,他也会去救她,拼了生死也会。 可是庄翼嘲讽的眉眼在不远处绽开,似乎是在提醒他曾经犯下的错误。 楚宣咬唇堵住一口气,怕脱口而出的话再次伤了乔桥的心,硬生生忍住不让自己和这些男人正面刚,但他也实在不想看到那两个男人的脸,为了维持最后的尊严,他脸色不善的将车帘甩上,冷冷命令车夫,“出发。” 本来想上前道别的乔桥停住脚,慢慢垂下眸任由马车擦肩而过。 随后出庄的郑玉和她夫君牵马走来,看着表弟不争气的表现,郑玉叹口气劝着,“乔桥勿怪,楚宣性子躁,被他祖母养的心高气傲,说话不好听但他心里是有你的。落水那天,他想冲下去救你,是我拉住了他,他是独子是楚家所有的希望,又不会水,下去不过是白搭一条性命瞎捣乱。表姐知道你委屈,这事老祖宗那里也并未遮瞒,老祖宗怜你们小夫妻好事多磨,所以度假庄方才能如此顺畅的开业到如今的日日客满,楚家从中的协调必不可少。唉,你若真怪,不如怪表姐多事,强行拉住你夫君,阻碍了他心急救人的冲动举动。” “表姐,我谁都不怪,我自己不会涉水,一时不察落入水中,本就不关旁人的事,何必让人搭上性命的去救我。”乔桥抿唇,认真道:“我还要谢谢表姐拉住楚宣,他本就身子弱,若因此事旧病复发,更是忙中添乱,这些道理我都懂的。” 第三十七章、世纪好姐妹 郑玉眸光暗了暗,道理虽懂,但搁谁谁心里舒服,况且是在这女子为天为尊的天下。可从没有女郎为男郎赔命的法律,反之,为了女郎自愿不自愿死去的男儿不知繁多。 别人的家事,有些话点到为止,郑玉不在多说,夫妻双双辞别上马扬鞭而去。 待不见二人身影,乔桥微微蹙眉,回身不太自信的看向庄翼,“庄大哥,咱们的生意能如此顺畅真的是多亏楚家老祖宗吗?”她有一点点的沮丧,这是她第一次正经八百的弄出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好长一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写方案,整理思路,还以为这些成就全凭自己的努力和庄大哥的辛劳打造出来的呢! “当然不是。”庄翼翘了翘嘴角,掩藏起冷意,若说楚家那位老太太唯一做的就是没下什么绊子,毕竟在楚家的看管下,楚宣害的妻主险些命丧黄泉,足以给他们楚家带去不小的麻烦。单凭这一点,楚宣在想找妻主,育下血脉传承已是难上加难。 楚家若断了后路,成为奴商亦是早晚的事。 那后果的严重性可不是楚老太太倚老卖老能摆平的。 “你心好,没有追究楚少爷的责任,老太太感恩,带了些客人罢了,但若咱们的度假庄办的不好,那几个卖楚家面子的客人不会在用餐后立刻充值成为会员,毕竟他们来了,就算是给了楚家捧场的面子。” 那些阴暗晦涩的事实,庄翼并没有跟乔桥明说,小女郎被护的干干净净的挺好。 乔桥叹口气,无奈一笑,虽感谢庄翼的维护,却也在他的三言两语下想通了关键点。以前她的生活环境较为简单,很多事不用她操心,但不代表现在的她还能心大的不去动脑子。郑玉开口解释,十之八九是楚家老太太受益的,想着借用度假庄开业,令她心生感激,过往不究。楚家老太太若心思不厉害,也维持不了这么大的家业,随便哄弄哄弄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也不足为奇。 可惜不管楚家老太太有没有出手相帮,乔桥都不打算跟楚宣计较。 对于楚宣的态度,她已经彻底不放在心上。不管楚宣是不是外表傲娇刁蛮、本性心善柔软,也抵不过他们两个同床异梦的夫妻互不喜欢。 她恋爱经历少,对另一半的性格外貌等诸多条件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偏偏穿越后经历的种种血泪史,让她越发感受到独自在陌生地界行走的艰难。前有非莫容恩将仇报,后有楚宣冷眼旁观,像是这种小气心性的男人她潜意识里便多了几分不喜和防备。 一直以来楚宣处处挑剔她,看不上她,她又何必去欣赏他的优点,然后落得心也丢了身也丢了,而对方只把她当个能生孩子的工具人,何苦来。 人都是自私的,对喜欢自己的人要多些信任,对讨厌自己的人会多些防备。 乔桥亦然,明知道眼前埋着雷还要往里跳,那不是单纯,那是蠢。 庄翼见乔桥不想谈及此事,不在多言,在他眼里,楚宣这个正夫想翻身太难了,不枉他拼尽全力帮助乔桥尽快将度假庄开办起来,夫妻两人本就不和谐,再少了沟通和支持与包容,能感情融洽才是怪事。 前段时间帮衬度假庄的事,点马庄的公务积累繁多,心情大好的庄翼回到庄子自行忙碌起来。他要赶紧忙完手头上的事,以便有大把的时间诱得女郎的真心。 乔桥自然不知道庄翼的心机,她心中是感谢庄翼曾多次下水救她的举动,虽然晚了些,但他确实是冒着名声尽损的危机,一而再的想要救她。 不说别的,光是这份用心亦是值得相交。 乔桥乐观的想,庄大哥的举动至少证明自己的人品还没有坏到连唯一一个朋友都不肯出面维护的地步。 庄大哥翼庄主可从不知道他藏在心里的小女郎把他定位为‘姐妹’,否则绝对会气哭了! 等到发现事情不太对劲,还要从乔桥时不时欢欢喜喜的送他胭脂水粉,还向他学习用她不熟悉的脂粉如何化妆来说起。 开始收到胭脂时,庄翼开心的差点疯掉,好在他年岁大了理智很快回归,因为他看得出来乔桥并不是很能接受男儿描眉画眼,他也渐渐减少化妆的步骤,只是每日用胭脂微做调整美化。而今乔桥送他胭脂,绝不会是心悦他…… 所以他暗搓搓的观察,发觉小女郎跟他相处十分自然,甚至说些贴心的闺房话,没有害羞也没有含情脉脉。 庄翼直觉不妙,主动提及自己三次未能白头的姻缘来试探,惹来乔桥的唏嘘和叹息,并热心肠的劝他夕阳未晚,若有再嫁或再娶(上门妻)的意思,她可以帮他出面,以姐妹的身份去青阳城找媒公。 当时庄翼哭笑不得,有些沮丧又有些埋怨小女郎的迟钝。 这次换成青峰一脸嘲讽的看着他,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谁也别笑谁! 到最后庄翼索性顺势而为。 姐妹、兄妹或是夫妻有什么重要,只要能成为乔桥心中不可轻易割舍的一部分,那其他的完全有时间慢慢的改变。 所以庄翼大大方方的教乔桥化妆、梳发和穿衣打扮。 他亲自为乔桥设计剪裁衣裙,惹得小女郎十分的惊喜,当下兴高采烈的试起新衣服,一整天欢快的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不说有没有别的收获,只说能让乔桥恢复开心这一点,庄翼都觉得在忙不过来也值得了。 点马庄的规格远不是度假庄可比的,忙起来简直日夜兼用,根本没有睡觉的时间,庄翼忙中得闲还要为她这个妹子操劳,此举,怎么不会让乔桥感动。如果庄翼有好感系统,肯定听到系统提示音:叮,乔桥好感值增加20点。 点马庄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全赖庄翼御下有道,大多是在季末要忙上小半个月,熬得眼睛都是青的,其余时间由各地的大管事和账房双双负责,只要远程把控即可。 以至于乔桥几次想要开口,让庄翼做个美容什么的,总比他用脂粉遮盖黑眼圈要强。但碍于这个时代男儿心理敏感脆弱,乔桥忍住了,打算找个机会亲自动手帮庄大哥重新变回美美哒,以答谢他百忙中还要顾及她的心情,哄她开心。 简直堪称世纪好姐妹! 庄翼:……神特么世纪好姐妹!老子要当世纪好夫君!!! 第三十八章、躺赢? 一般来说,熬过季末的庄翼压力倍增,为了缓解积累的压力,他总会找家青楼妓所或是招来几个买回庄子的小子们放松精神。就像外界传言,他性情古怪,癖好奇特,甚至作风大胆到不加遮掩,闹得风风雨雨,不管多狼藉的声评他从不在意,完全我行我素。 而今刚过季末没多久,点马庄照旧派人上了门,青峰冷眼看着三个模样妖娆的小子扭着腰进了庄翼的屋门。 同时,‘闭关’三天想新方案的主院主人,也打开了自己的门。 青峰挑了下眉,他素来不会多言,眼瞅着乔桥蹦蹦跳跳的跑到庄翼所居的客院,然后便听到几声刺耳的尖叫,和乔桥狼狈的道歉声。 转瞬,娇美的小女郎涨红一张脸,往外跑的飞快,就手把守在院外的青峰拉走了。 “咳咳,青峰,咱们去河边继续教我涉水,快,速度!”乔桥僵着声音,她现在脸红心跳急需降温。 青峰领命,揽住她的腰,飞身跃了几步直接出了庄子。 屋内的庄翼,伸出尔康手,傻愣愣的半响。在地上原本自娱自嗨的三个男儿哭唧唧一脸深受其辱的遮住胸口,装可怜的想要求得庄主垂怜。 回过神的翼大庄主瞪向三人:有句mmp不知道你们要不要! 乔桥:没见过现场版的n那啥p,我需要跳水冷静一下。 青峰:翼大庄主玩的挺开的,看来以后我要离他远一些了! 楚宣:这算不算无声无息干掉一个情敌,躺赢? 庄翼简直愁白了头,可他实在没理由迁怒那三个小子,毕竟季末放松是老规矩,是他守着乔桥开心的忘乎所以,忘了提前通知老管家,及时证明自己的清白。 虽说之前的放纵,偶尔会摩擦出火气,可他维持着最后的一条底线,从没有沾过那些小子的身子。大多时候,他喜欢观看他们年轻、充满活力的表演,但不可否认压力特别大的时期他也用过奇奇怪怪的调校工具。 偏生没有一个受过他‘恩宠’的小倌会证明他的清白,更不用说,长期流连勾栏院的男人还妄想有什么清白! 这次庄翼纯属自找,他想着乔桥‘闭关’未出,人既然来了,他们表演欲旺盛,不肯轻易走,那便别浪费,演呗,总不能白养着这些人不是。 谁知事后巧合的他差点勒死当初鬼使神放小子们进屋的自己。 这么多年,不管遇到什么风雨都淡定自若的庄翼第一次想哭,等他追出去想要解释,死活找不到乔桥。 他明白这庄子的主人是乔桥,若是乔桥不想见他,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见主人的。 转了好大一圈无果的庄翼,垂头丧气的回了屋,见那三个小子还维持着一脸被欺辱忍痛欲哭的表情,差点比他们先一步掉下泪来。 怎么着,他们还觉得他们委屈了?庄翼心酸不已,外加一丝丝嫉妒,如果可以他宁愿乔桥看到的是自己。 此刻他恨不得帮乔桥去洗洗眼睛,免得教坏了他的小女郎。 当天庄翼便把三人,连带着送人来的管家打包轰回了点马庄。 可惜为时已晚,从此以后,乔桥由暗转明,彻底和庄翼姐妹相称,庄翼含泪应下……个屁。明面他笑颜如初,私下里他暗搓搓的摩拳擦掌,决定要厚着脸皮,尽快把人拿下,若是让乔桥落下此等印象,根深蒂固,他怕是和楚少爷同样再也没有翻身之力了。 棋差一招满盘输,庄翼豁出去要发大招了! 他呕心沥血,简直比当年做生意之初还要用心良苦,想着乔桥毕竟年轻气血壮,该暗示暗示,该撩拨撩拨,若是乔桥动了那方面的心思,他一定全力配合。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冷酷的。 等他穿着精心打造的‘情人装’,和乔桥站在一起时,乔桥笑开了花,逢人便夸他心灵手巧,做出了青阳城头一份的兄妹装…… 等他流着口水摸着乔桥细腻的小皮肤,眼冒桃心时,乔桥把他按在按摩椅上,给他来了一全套的磨砂去死皮去皱嫩肤按摩…… 等他…… 如此如此,简直数不胜数,乔桥心思未动,他自己倒是每晚咬着被角热火朝天的熬着,跟熬鹰似的,在这么下去他真怕身子受不了,某个功能彻底罢工不干。 除了乔桥,连度假庄的客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思,点马庄庄主的风流韵事向来是广为人传,以前庄翼不屑阻止和插手,任由它飘散。而今他是恨不得把这些小道消息举到乔桥面前,逼她认识到真相。 庄翼最恨的是,那些传播流言蜚语的家伙们,一个个都是没用的怂包,只敢背地里叽叽歪歪,从不敢拿到明面对他指指点点,让他连跟乔桥挑明的借口都没有。 其实真不怪乔桥迟钝,实在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决定胜负。 直到庄翼破釜沉舟,恢复大胆衣着,风情红裙大开叉的在她面前时不时晃荡。 乔桥每次看到都会一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假笑,并扭过头,视而不见。 没办法,自己约的姐妹,癖好独特,除了忍,能咋地! 几次过后,庄翼便彻底明白,明撩暗撩放在乔桥面前根本行不通,他索性借由聊公事之便,在某一天将人关在屋内,跳了一出诱人至极、火辣至极的撩人舞蹈,生生把乔桥……撩吐了! 没办法,七尺大汉,人高马大,腰肢也不软细,留着修整整齐的胡茬,画着淡妆,这等妆容体态还非要扭成鹌鹑,杀伤力堪比如花。 庄翼脸色发黑,轻拍着吐得稀里哗啦的小女郎的背,无语凝噎。 他偷摸接来点马庄几个跳舞最好的小子,起早贪黑一步步学起,压腿压的腿都要断了,怎么能把人看吐了,这不合理! 自小做什么成什么的庄翼始终想不明白,他严格按照要求跳的,该抛媚眼抛媚眼,该撩裙摆撩裙摆,小子们可纷纷拍巴掌夸赞他天赋异禀来着。 他不认为这些仰他鼻息的小子敢欺骗他! 唯有一点能解释,便是乔桥完完全全对他真真正正的无感。 做了这么久的无用功,庄翼是真的又恼火又失落,最后干脆破罐破摔,阴恻恻的笑看已经吐不出来的小女郎,温声细语,“桥儿,你吐热了吗?这汗流的!” 第三十九章、天降大礼包 “是挺热的!”乔桥起身,尴尬的用手背擦了把下巴上细微的汗珠,这时候她要是再看不出端倪,就是装傻了。 从不会装傻的乔桥,脸上露出了迟疑,有种我把你当闺蜜你却想x我的狗血不真实感。她立刻张口想要拒绝,却被敏锐的庄翼及时开口打断,“那你觉得香吗?” 乔桥不解,下意识的小鼻子耸了耸,深深吸了一大口,“挺香的!” “那就好!”庄翼笑的满脸腹黑,“那庄大哥的第一次就麻烦桥儿了,桥儿一定要温柔些!” 什么第一次?乔桥晕乎乎的瞪圆眼,然后嘴巴就被封住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翻译过来是:庄大哥,异性不能谈恋爱! 庄翼:好气哟…… 更气的还在后面,挣扎无力的小女郎本该是铁板上的肉跑不掉了,然,在关键时刻,全身心投入、心中即激动又忐忑的庄翼脖子一疼,整个人眼一黑晕了过去,怀中香喷喷的肉也被黑影叼走了。 第二天天大亮,摸着后脖子醒来的翼庄主,赤红眼睛使劲捶着床板,满脸的惋惜和不甘。就差一步,最后一步,该死的青峰,敢劫他的胡,当初就该强行把他买下来,让那些小子们这样那样,天天吊着打。每天吃饭不给他筷子、房间不给放他恭桶,教他最终懂得什么叫做个人! 而这边乔桥一觉醒来,腰酸背痛,意识回笼后,她猛地看向背对她睡的香甜的人,吓的小脸煞白。 因为中药的缘故,她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是庄大哥,又好像看见青峰了,顿时欲哭无泪,心中哀叹怎一乱字了得。 然而,等旁边缩成团的人转过身,露出一张有点青白憔悴的清秀脸庞,乔桥有些怔愣。 竟是三个月未见的楚家少爷。 楚宣睁开惺忪的眼,瞅见呆萌萌的小女郎失神的看着他,嘴巴立刻不听使唤的冒出酸气:“你很失望吧?醒来看到的人是我。” 乔桥鼓脸,看到谁她都不开心好不!总觉得现在自己过小日子也挺好的,事少,自由,还省腰。 她揉着酸酸的小蛮腰,不指望楚少爷说出什么好听的,默默下地洗漱更衣。 楚宣几次想要挽留,却说不出口,愣愣的看着妻主不发一言的出门远去,真是心灰意冷外加肾虚脱力。逃避了三个月,又忙于生意,他好不容易想明白不能让别的小妖精钻了空子,发誓要和乔桥好好解释,哪怕让他斟茶和……和下跪认错他也甘愿。谁知连夜刚赶到庄子,一来主院便得了这么一个大礼包。 本来救人后直接出门给乔桥打凉水泡澡降温的青峰:嗯,做好事不留名,请叫我新一代红*领巾! 第一回碰到这么热情的妻主,楚宣还满心兴奋以为是乔桥不怪他了呢! 偏偏一次一次又一次,身心愉悦腰有点酸的楚少爷迟钝的察觉出事情不太对劲,看着满脸潮红,没有什么理智的小女郎,向来用言语艺术挤兑人的楚少爷,差点破天荒的爆了粗口。 哪是不怪他,这特么明明是中药不清醒! 根本不用想,自家妻主着了谁的道,这庄子里唯有一个老家伙死皮赖脸不肯走,他挤出时间连夜往回赶就是提防他。 幸好,幸好! 楚宣半是庆幸半是后怕,真有心去找庄翼论生死,不是他死就是我生的那种,可惜那人老成精的玩意想来是知道他回庄,心虚遁走。而楚少爷抽空来庄子一趟极为难得,最近他是真忙,京都的生意出了点岔子,根本来不及寻人算账就又匆匆回了青阳城,连夜乘船谈买卖去了。 等乔桥回过神,两个混蛋皆一无所踪,要不是各自留言,她绝对会把他们的东西打包丢出庄子,这算什么?当她什么! 气的打哆嗦的乔桥只能找上在院里练功的青峰。 少年一身赤衣劲装,衬的唇红齿白、龙章凤姿,真应了那句‘动若脱兔静若磐石弹指间尽显风华’,要不是心情不对,乔桥很想呱唧两巴掌以示惊赞,这功力,踏树无痕、飘然若仙。 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 久久,飞身而跃落地的青峰吃不消的停下动作,面无表情的看向鼓脸鼓的跟小蛤蟆似的主子,有点好笑有点无奈,“有事?” “我想学武,能一个打八个的那种。” 青峰甩了个剑花,相当不客气的打破了乔桥的白日梦,“得!你还是继续瞪着我吧!” “那有没有可以扛药性扛百毒的神草仙丹,让我不畏不惧?” “呵,有!”青峰扯着嘴角,假笑道:“有的话早被我吃了。” 眼神亮了又暗的乔桥扁嘴,“你这个冷笑话,我给你一百分!” 青峰听完扭头就走。 乔桥傻眼,“你干嘛去?” 冷面少年,耐下性子,冷冰冰的解释,“找庄翼!” “找他干嘛?”怪尴尬的。 “捅他三刀。” 乔桥哭笑不得,赶紧把人拉住,下意识的诉苦,“不光是他……”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素来面无表情的青峰瞬间脸红。 见他不说话,乔桥望去,看到了一颗番茄脑袋,回神一想,便知道是自己的话引发了误会,顿时眼神有些古怪,呵呵,还以为女尊时代的男人都很单纯呢! 不单纯的青峰避开女郎的视线,轻咳一声,调转体内真气逼退脸上热气,故作镇定,“那我去把楚少爷也找回来……”毕竟是人家夫妻间的事,他纠结了一下,试探道,“捅一刀?” 乔桥差点尖叫,少年你对捅人到底有多大的执念! “谢谢,不,不用!”乔桥揉了把小脸,好几次想要问青峰一些事情,都忍住没好意思开口。 青峰某种带有重口味的误会其实也是她的疑惑,要是清醒,她还能分辨出来,偏偏昨晚晕乎乎的,到底和庄翼有没有……她是真的没印象,只记得他和她,彻底真身相待,滚来滚去的,按照女尊国的规矩来说,已经需要到该负责的程度。 最麻烦的是,她确实和楚宣发生了那种事情,光凭感觉,腰酸背痛的她根本分不出来差别。 心累,香菇! …… 乔桥:调整心态,不气不气,吃亏的不是我,这是女尊,这是女尊,这是女尊……青峰你别拦着我,姑奶奶要弄死他们。 青峰:别冲动,我告诉你一个让人速死的秘诀! 乔桥:什么?什么? 青峰:做梦! 乔桥:这个冷笑话,我可以给你一巴掌! 第四十章、负荆请罪 乔桥以为庄翼遁走,很长时间两人不会在见面,否则多尴尬! 谁知她到底低估了一个常年东奔西走的男儿,脸皮到底能有多厚。以至于一大清早天方亮,庄外便人声鼎沸,乔桥的屋门被敲得砰砰作响。 “主子,主子,不好了!” 乔桥大梦初醒,指望着心大的姑娘因为失身的事茶不思饭不想的可能性很低,更何况她本身不讨厌庄翼,加上迷迷糊糊的触感并不清晰,所以这一夜睡的格外香甜,连小脸都被被角硌出了红印子。 等到她晃晃悠悠去开门,门外的冬儿险些急的扑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庄子外来了好多人!” 春夏秋冬年纪不大,平时伺候人没什么问题,遇到事情火候便差了些。庄子里的老管家仅限于管理庄上佃户,对于迎来送往的人际事务还真的不善于处理,所以乔桥到时,外面乱成一团,除了正门中间。 那里清空了一大块,只孤零零跪着一道背负荆条的身影。 此时正是城内客户遣下人来订位子的热门时间段,小厮们生活辛苦,多爱用八卦解闷,一时间不少小子围着跪地的身影指指点点。 这些小厮跟在主人身侧,自有认识大人物的机会,当下便有人发现‘负荆请罪’之人的身份,顿时交头接耳,场面更热闹了。 看清跪在中间一身浅色素衣背着荆条的男人是谁后,乔桥捂脸头疼,干巴巴的糯声喊了句,“庄大哥,你起来,你跪在这儿像什么话!” 跟在身后的青峰脸一抽,果然见满面愧疚的庄翼眼神一亮,似乎对小女郎还能搭理他而感到万分惊喜,很快,他压下情绪沉声摇头,“是奴冒犯了乔庄主,奴愿请罪,请乔庄主责罚!”他目光严肃,双手一抬,奉上一根荆条。 这些荆条也不知庄翼从哪里找来的,坚韧带刺,他稍一动弹,负在背上那些尖锐的小刺便扎破肌肤,一点点的血丝渗出布料。 乔桥倒吸一口气,心下五味杂陈。 “庄大哥,我不罚你。”她摇摇头,垂下眼眸遮住内心的情绪,“你还是走吧!我……”后面的话未曾脱口,就被庄翼打断。 “乔庄主,奴本不想逼你。”庄翼苦笑,语气卑微,他知道自己之前的‘情不自禁’也好还是如今的‘苦肉相逼’也罢都不符合男郎规范,可是那样唯唯诺诺、不敢爱不敢认的性子不是他庄翼,如今他把他的整颗心放在这里,任由乔桥处理,是打骂、是侮辱、还是将他贬低到尘埃,他都能接受。 他唯一畏惧的便是因为那一晚的事情,乔桥不再给他机会。 可若时间倒转,他还会那么做,省去一切他舍不得的膜拜步骤,尽快的抱住她,融为一体。以乔桥心软却又冷漠的矛盾性格,可能事后会厌恶他,却不会在让他轻易离开,如同楚宣一般。 他相信,一旦成为乔桥的身侧人,总有一天他会在小女郎那颗纯粹的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奴做错了事,奴会承认错误!”庄翼注视着她,双目坚定而不悔,“同样,奴希望乔庄主能给奴一个机会。人生苦短,奴已三十而立,前半生磕磕绊绊,从没尝试过为一个女郎动心动情,唯有乔庄主,爱极爱极,宁可霍尽所有,只求女郎怜惜!”他捧着荆条深深伏地,浅色衣衫渗出的红点,已布满后背,他纹丝不动,求原谅的意志坚决。 众人惊诧不已,男郎的地位即便微不足道,却鲜少有能做到庄翼这般地步,大庭广众之下抛去自尊的示爱。更何况,他和那些无权无势无钱的男儿完全不一样,不说某些癖好特殊的清隽少年,就是那些图财的女郎,只要他愿意也应有尽有。 如今这一出,若女郎拒绝,必会传遍整个赤凤国,再无尊严,怕是以后翼庄主谈生意都会被人看低几分。 然而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庄翼声音轻柔却坚定,“乔庄主无需为难,一个人的真心难得,却也难以分辨,奴只望能拥有一个光明正大在乔庄主身旁的机会,并非是想逼迫乔庄主收了奴入房!” 不,他想,想的要死。 可他实在害怕被拒绝再无翻身之力,更是不忍心看小女郎为难的表情。 众人何时见到过面上温温润润,实则肆无忌惮的翼庄主这般小心翼翼过,顿时看向乔桥的眼神大为好奇,多了几许的打量和挑剔。 只见那小女郎,面颊粉嫩,乌黑眼眸里还残留着初醒的懵懂,水水润润,带着微微稚气童贞,那身姿却玲珑有致,看一眼便很难移开视线,而她身侧守着一个身材高挑冷峻的少年,说不上丑却也着实不算好看。对比庄翼,虽年轻面嫩,但冷冷凶凶的不见温柔,两人看起来并不大般配。 至于乔庄主的正夫——楚少爷,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难道还想让这娇美的小夫人夜夜独守闺房吗? 这么一想,乔庄主后院的郎君确实太少了些,对楚家和度假庄稍有了解的熟客皆知晓,乔庄主一没有长随、二没有贴身小侍,更不用说侧夫种种,以她十五六岁的芳龄而言,简直太少有了。 漂亮、年轻、能干又有钱,性子还软绵,如此完美的佳人别说翼庄主,怕是他们家中的少爷们都难保会芳心暗许。唯独她上门妻的身份不好搞定,寻常人家还好,只那楚家老太太性子刁钻要强,要想在她那宝贝孙儿身上咬出一个豁口,必要惹上麻烦,实在不便打交道。 各家大户有公子少爷的,嫡子还好,庶出的婚事很难搞定,想要寻得良配少不得要愁白头发,大多数到最后只能老少配,还是年纪相差颇大,家世相貌极为一般。 楚家老太太果然精明,早早的把少夫人打发到庄子,若非是乔家度假庄开张,想必青阳城的人家压根不知道楚少夫人这般年轻优秀。早些时候,楚家老太太还到处说,上门妻是个不争气的玩混。 玩混是青阳城的方言,形容成天没正事、逛勾栏院、调戏府中小厮的女人。 若这样的女人,早晚要败了身子染了脏症,那还不如把自家庶出嫁给正经人家,便是年纪大些也无妨,有了孩子傍身不比什么都强。 这么一想,先前种种不过是楚家老太太哄弄人的手段。 第四十一章、你我擦肩而过 乔桥不知旁人心思,只咬住唇,半天无言。庄大哥向来成熟稳重,办事更是果断而有魄力,这般低声下气真是闻所未闻。 她是真心把他当朋友,自然不喜欢他如此难堪卑微的姿态,心中其实已经稍许原谅他了,剩下一部分的难以释怀,便是针对他下药的事情。 感情无法强迫,他对她好,她都记得,但有些是原则问题。不过不管如何,看在往日情面上她都不能让庄大哥继续在众人面前丢人下去。 她小脸绷紧,皮笑肉不笑的说:“负荆请罪的话,进来再说,不要打扰了客人们的雅兴!” 小厮们:不,不要,你庄大哥现在就是我们的雅兴! “还有,别一口一句奴,我可要不起翼庄主这么贵重的奴。” 庄翼总算体会到一句话便能让人生生死死的无奈了,前一刻他觉得乔桥许他入庄是有心原谅,后一句则实在令他心惊肉跳。 但庄翼终归舍不得用苦肉计继续逼迫乔桥,当众驳她的面子。他背负束缚,踉跄起身,动作一大,荆条的尖刺扎的更深,许是没受过这种罪,庄翼冷吸一口气,强忍痛,扯出一抹笑,却见小女郎冲他翻了个白眼,又小性的狠狠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嘶,可爱到想笑,笑起来又扯痛了身体。真是犹如他的心情,有点小开心又痛的难受。 一天一夜,庄翼重新回到了庄子,跟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人不太多,一个赶车的,一个护车的,但从车辕碾压的痕迹来看,车的重量远远不止此。 庄外看热闹的小厮们咂舌,纷纷猜测翼庄主莫不是把点马庄搬过来了吧! 别说,这回还真被猜中了。 等到乔桥回身令人关门,看到从马车里搬下来的一个个大小箱子,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门关紧的一瞬,乔桥恍惚瞅见外面人惋惜的表情,以及……箱子里黄橙橙、白胖胖,还有五彩缤纷的一堆金银珠宝各种珍玩,晃的人头晕。 点马庄的富贵名不虚传,乔桥抖着唇,惊吓过度的看向庄翼,护怀怒视,“庄大哥,我卖艺不卖身……”在庄翼怔笑下,她回过味,红着脸赶忙改口,“我什么都不卖!” “我什么都不买。”庄翼见小女郎满脸羞赧,讨好的及时缓和气氛,“我是赔罪,赔罪!” 乔桥难得矫情,昂着下巴,颇有一种我冷艳高贵你付不起的架势,“呵,堵口费吗?我不要!” “怎么是堵口费!”庄翼忍住笑,摸了摸鼻子掩饰住情绪,一本正经道:“是借住费。” 只要能看到乔桥,似乎不管她嗔、她笑、她怒、还是开怀,他亦心悦诚服,甚至脑海里想象着,她年迈白发苍苍时已经被他宠到不讲理,满地撒泼打滚的样子都会让他心疼怜惜。 庄翼知道自己病了,得了一种名为‘只钟情于乔桥’的病。 居然还有借住费! 不是她太小白,实在是敌人套路深。 乔桥深吸一口气,别过脸不去看那些让任何女人都心动不已的珠宝闪闪,冷酷拒绝,“翼庄主,你还是把这些拿回去吧!我不能收!” 庄翼一听,噗通跪地。 顿时,庄子里的仆人被点马庄的护卫拉着一起四下撤退,看主子们的热闹不遭天打雷劈,也会被翼庄主活剥了皮。 这下整个院子除了庄翼、乔桥就剩下抱着剑面无表情的青峰,鸟兽作散,落叶飘忽打着转,凸显人去茶凉……呃……荒凉?可见庄翼在乔桥面前多有体贴细心,在下人心里却威慑力十足。 乔桥被吓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扶,等回过神,她立刻停止动作,轻咳一声,硬邦邦的说:“翼庄主,你这动不动下跪的毛病,怕不是骨质疏松吧!” 冷着脸的青峰险些被逗笑了,骨质疏松,不是老年人易得的病吗!嗯,乔桥骂的好,人老成精的庄翼正合适。 庄翼苦笑,“乔桥……” “呵,不叫我乔庄主了?”乔桥活像是逼迫小姑娘的大老爷,插着腰,一条腿抖呀抖,她咬牙切齿,瞪圆眼,“后悔了吧!你不要名声了吗?知不知道,就是爬那什么床,咳,女郎翻脸不承认,吃亏的还是你!况且,用药下流,还伤身,你年纪不小,万一以后想嫁人生子却败了身子,生不出来,看你悔不悔!” 青峰觉得他根本不用留在这里保护乔桥,乔桥的战斗力今天是突飞猛进,每一句话都能戳到庄翼的肺管子。 果然,就算当众认错都能一脸镇定的庄翼脸黑了又红红了又黑。 用药下流他认,败了身子他不认,他还能生!可能生了! “药没有任何不良作用!”最终,在小女郎的怒视下,庄翼怂怂的嗫喏解释,“其实不过是些助兴的,还有养颜功效,熬过去也不会伤身体。用在你身上,我怎么舍得用狼虎猛药!” 乔桥有些懵!转头看向青峰求证。 “是,所以我去打了桶冷水,本是准备给你泡澡。”接下来的话青峰不用说,乔桥秒懂。 她磨了磨牙,暗啐那个趁火打劫的楚少爷。 “你以前许是身体好不怎么用药,所以耐药性较差。”青峰难得的多了一句解释,算是为楚宣证明,他并非贪色好欢之徒。 庄翼听到此,眸光闪了闪,对于被楚宣截胡的事实简直痛心疾首。之所以他没有误会乔桥和青峰的关系,是因为青峰至今仍是c子身。 “乔桥,我知道上次一事,你许是已厌了我。”庄翼深深叹口气,破釜沉舟般抬眸直直的望向她,“可我还是要说,我倾慕于你,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很早之前你我曾擦肩而过。” 他没有提及青竹馆和花魁之夜,不是怕乔桥误会他行事放纵,而是不想提起令乔桥伤心难堪之事,那夜之后他曾逼问过叶花,叶花半遮半掩,说了些乔桥的事情,却始终没有透露买者的身份。当时他因为季末结束回点马庄交待事务,错过了继续追寻的机会,那时他以为终归是缘浅,或许还有他并没有投入太多情感的原因,但后来他在青阳城和她重逢,心头的喜悦不言而喻。 …… 庄翼:青峰,作为下人你为什么不走! 青峰:庄戏精表演,需要观众。 庄翼:我谢你全家! 第四十二章、气氛竟有些暧昧 青阳城的巧遇让庄翼恍然大悟,其实一面之缘却早已种下情丝。 到后来,乔桥的努力他一一看在眼里,本该是娇娇软软被人疼爱的小女郎,在这般困境里仍是活的有滋有味、生机勃勃,让偏僻冷寂的庄子都活力四射趣意横生。 他没有比哪一刻更确定,此生此世,他不可能没有她,否则心中便是一片荒地。 “桥儿,事到如今,我不怕跟你实话实说,当初,我确实是找机会接近你,死皮赖脸的跟你回了乔家庄!”想起青阳城的相遇,庄翼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庆幸的笑,“我对你一见倾心,二见钟情,三见情根深种!说起来,还要谢谢青峰,若非为了赎他,我可能就要错过你了。” 青峰眼眸一缩,不明白此刻庄翼提他做什么,只是心中略感怪异,悄悄起了防备。 接下来庄翼把两人的过往,以自己的心情描述了一遍,一点一滴记忆深刻。 乔桥听的瞠目结舌,很多在她心中不值得一提的琐碎事情,被庄翼一渲染都成了他心头不可磨灭的美好。 乔桥有些惊,赶忙摆手打断陷入回忆笑容陶醉的男子,咂舌道:“庄大哥,你说的不是我,是小仙女吧!” “哈哈,桥儿愿意这么形容自己也行,挺恰当的。”庄翼简直是顺杆爬的杰出代表,当即笑出声,随即他深深仰望着乔桥,那一身肆意之气毫无收敛,发誓道:“此生不能陪伴桥儿左右,便是死,亦不足惜!” 乔桥生气的呲呲牙,“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威胁我?” “岂敢!”两个字道尽所有心酸,要是所有威胁都能达成心愿,他又岂会轻易放下自尊,心甘情愿的跪在她面前,求得一丝怜惜。以他的性格,定是要先把娇娘抢回庄子,往后在细细打算。 而今,庄翼肯跪在这里,便是因为情之所终,根本不舍得心上人感到一丝丝伤心和难过。否则那一夜,他不至于用那千金不换的药,由着心上人迷迷糊糊也必要达成心愿,霸主硬上弓的事情,生性放纵肆意的翼庄主从不会忌讳。 乔桥确实难以抉择,在庄翼深邃的目光下,她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青峰,上前几步靠近庄翼,支支吾吾小声问出了深藏于心的疑惑,“那一夜我……我有点乱……咱们两个……有……有没有……?” 庄翼多精明,当下笃定点头,“有!”真身相对,该亲密的都亲密过了,他微微垂下眸,声音凄苦,“便是桥儿不认,我也二话不说,只是万不要在提什么请媒公帮我做媒了,若是旁人知晓我已……必是要下猪笼以儆效尤。” 乔桥震惊!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下猪笼! 不对不对,是她居然真的和庄翼…… 她咬住唇,为难的挠了挠脸蛋,委屈巴巴的说:“可是我根本没印象!” 庄翼毫不意外,小心翼翼的伸长身子,在小女郎耳侧试探的问,“要不再来一回加深印象?” 乔桥瞬间退后,涨红着一张小脸,骂道:“不要脸!” “要脸的,至今都是单身汉!”庄翼露齿一笑,成熟的脸庞上增添了几许的赖皮,心下却悄悄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乔桥的模样并不反感和他的亲近。 青峰旁观者清,嗤之以鼻。 庄翼把控人心的能力简直数一数二,若没有之前感情的积淀、没有共同合作创业的经历,没有乔桥身处困境的出手相帮,那现在乔桥一定会把这老家伙毫不留情的叉出去,而不是在这种时刻犹犹豫豫,难以抉择。 楚宣和庄翼最大的区别,一个是对乔桥已经造成了伤害却拉不下脸认错,一个则占了个情难自控又赔罪态度极好。 乔桥不认为自己是个不负责的渣渣,可和庄翼的事情简直如梦如幻令她难以相信,最终,乔桥用了她最不想用的一个招——拖。她摆摆手,有些神不思蜀的开口,“你把这一箱箱先搬走,还有身上那些刺拔掉,我这里不兴体罚。你莫要忘了,我是楚家上门妻,不能私自纳侧夫侍从,别欺负我经验少,咱们都冷静一下!”她说完,飘飘忽忽的走了,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刚到赤凤国那一天至今的事情,想到赵大海、想到楚宣……心头莫名有点伤心,总觉得这么几天便失去了一个朋友,真是件令人心情复杂的奇葩转折。 “桥儿的意思,莫不是只要搞定楚家,便纳我为侧夫!”见那道小身影离开,庄翼立刻起身,他双眼精亮带着惊喜,不知是自问自答,还是说给青峰听的。 青峰冷笑一声,不愿搭理这个老滑头。 庄翼也不是真的需要别人回答,他和乔桥相交这么久,早已熟知她的性格。小女郎看起来软绵绵的非常好说话,实则她性格被动,属于不逼到尽头绝不会动上一动,所以他才在屡次失败后行出险招。 而今乔桥的话顷刻间替他点亮了另一条道路。 顾不得刮破皮肤,庄翼胡乱的扒拉下身上的荆条,往地上一丢,大步朝客院走去,边走边吩咐,“找大夫、换药更衣,我要去会一会楚家老太太!” “是!”空气中一道深蓝色身影一晃而逝。 原本已走到院外的青峰脚步顿了顿,他已察觉今日庄翼的身边多了一位高手,如今这般大材小用想来是真的着急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主院练功,但凡有异,他还来得及反应。 …… 不等庄翼出庄进城,有一则消息拖延了他的脚步。 书案前,正午的太阳照亮一片,他低头看着暗卫送来的字条,上面密码书写的内容简短,只是涉及了乔家度假庄,令他不得不在意。 想了想,他拿起字条直接来到了主院。 现在度假庄的客流量稳定,除了开发新项目,已经用不到乔桥过于费心,像是纯露和烧烤调料的制作研发等,都指派给了几个区域的主管。 庄翼迈进主院,正好看到小女郎趴在草席上悠闲自得的晒着太阳,垂眸认真的写写画画,而一旁,青峰挥动着利刃,专心致志的练着武。 看到这副宁静而和谐的画面,庄翼眸光一暗,悄悄的走近小女郎,轻咳一声。 乔桥微惊,抬头看去见是熟人,下意识的未语先笑,像往常一般举着书写的纸张献宝的说:“新方案……” 此话一出,两人都愣了,气氛竟有些暧昧。 第四十三章、同化 乔桥接过密码条,看了眼,又看了眼,抬头懵懂的瞪着庄翼,实在不愿承认来到古代后她成了半文盲。 庄翼故作茫然,弯腰贴近已经坐起身靠在大树前的小女郎,顺势看向纸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拍额头,“看我,忘了教你如何破解密文了!” 说着,他极其自然的坐到了乔桥身侧,握住她细细的手腕子,凑过去仔细念着,“白凤-二皇-游历-入青阳-度假庄,不日即到!”见小女郎蹙眉,认真的研究,似乎对照着字形有了几分了悟,笑了一笑继续解释道:“这是缺字码,把相应笔画补上便是一句话,算是密文中最简单的方式,不难破解。一般用于紧急却无需额外保密的信息。” “白凤二皇是谁?”乔桥直觉这事跟她,或者说是跟度假庄有关系,“他们要来度假庄吗?” 乔桥一歪头,差点和挨得很近的庄翼鼻尖顶鼻尖,她抿直粉红唇瓣,有点小情绪。 原先把庄翼当闺蜜,肢体间偶有亲密代表关系好,如今,她才如梦初醒,居然被占了这么久的便宜而不自知! 她翻了个白眼,挪动屁屁,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庄翼想笑,他喜欢乔桥在他面前不加掩饰的所有小情绪,那副傲娇可爱又真实的小模样实在招人心动。 这次他没有步步紧逼,由着心上人嘟着嘴巴躲到他对面坐下。涉及情感大事,总要给人一定的时间缓一缓,逼的太紧,反倒容易触底反弹。 庄翼拔起身旁的一根青草把弄着,淡然自若的讲起了白凤国一些众所周知的‘秘密’,“白凤二皇特指白凤国八皇女和九皇子,两人是一父同胞的双生姐弟,极为受白凤女皇的青睐,据闻白凤女皇原本有意将皇位传给八皇女,而八皇女性格纨绔不羁、不务正事,整天带着自己皇弟游山玩水,白凤女皇不得已放弃了这个念头,继定大皇女为太女。” “那大皇女对她这个八皇妹不会心生芥蒂吗?”乔桥惊讶,“白凤国女皇此举,不是明摆着让八皇女和大皇女挣个你死我活吗?” “大皇女性情温润,跟八九两人同是皇正君所出,亲姐妹之间即便有些介怀也不会真的撕破脸面,况且三姐弟素来亲和要好,于她们而言,不管谁上位,总不会让自己人吃亏。” 乔桥乖巧点头表示理解,不可能每个朝代都有一出九子夺嫡的事件。 “此次定然是这白凤二皇游历到青阳城,听闻了乔家度假庄的风光,是以前来凑热闹。” 乔桥顿时苦了脸,“怎么招待他们?皇室出行规矩多有麻烦,我这小地方就怕放不下这两尊大佛。”她只想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不用依赖旁人,不会被人轻易贱卖,野心并不大。这攀龙附凤的机会放在面前,又如何,无论日后多富贵,少了自由有何用。 “傻姑娘!”庄翼轻声笑道,“既然她们是微服出行,你就当是普通客人接待罢了。若表明身份,不过是亏了这一日的成本和盈利,清了场子而已。况且,许是路过,没谱半道变了主意,况且赤凤国国强,女皇登基不久便灭了周边一时常进犯边境的莽荒小国,兵强马壮,便是别国皇女皇子也不敢轻易欺凌赤凤国百姓。” 这就是大国的好处,一切以实力为先。 乔桥了然,是她想的太多了,总认为封建社会地位阶级分明,皇室之下皆奴仆,稍有不对便是砍头的大罪。 白凤国皇女终究不是赤凤的皇室,细心接待,不出什么要命的纰漏足以。 “对了,正好用她们试用我的新方案!”她眼一亮,皇女皇子出行方便,自然接受过各国各地风俗不同的新鲜事物,分辨能力比寻常百姓肯定高出几分,“庄大哥,快看,这是我这一段时间写的。” 一谈到正事,向来单细胞的乔桥自然忽略了两人之间的感情纠结,拿着几张纸,一张张翻念给庄翼听。她做事专心,很难分神去顾及其他,倒是庄翼一心二用,瞥了眼不知何时收功,倚着院墙一角面无表情的青峰。 他曾经遣人多次查探青峰的身世,却屡次无果,所以特意将点马庄的暗卫带来,时刻提防他暗藏心机,伤害了乔桥。 而今一提到白凤国,冷面少年一瞬间的情绪波动让敏锐的庄翼及时察觉,故才发现他冷漠面容下的神情不属。 怨不得查不到,原是白凤国人。 庄翼翘了下唇角,敛神继续听着乔桥侃侃而谈的新主意,对她层出不穷的小点子即赞赏又忧心。这么耀眼的女郎,总有被更多男儿发现的机会,到时也不知她身侧的位置是否会有他一席之地? 毕竟在年岁上他并不占优势,以至于曾经一度他不肯多想一辈子的事,只愿和这个看的顺眼的小女郎春风一度,有一女或一子傍身继承点马庄。然而情非得已,不是什么感情都可以控制的,越接触越深刻,到如今,为了能长伴娇娘左右,哪怕舍去泼天财富他亦是心甘情愿。 可财富尽失的他还能有什么优势! 不管楚宣还是青峰,骂他人老成精倒不是言不符实。他经历多,见得多,想的更为现实,所以除非万不得已,他不能真正的失去点马庄的富贵,否则拿什么跟那些年轻美貌家世出众的儿郎比拼? 他在生意场上争夺了半辈子,唯有这颗真心能全心全意的奉给一个人。 青阳城不分寒暑,四季如春,明明快冬至,临近傍晚的天色依然微亮,橘色的夕阳西落,将主院照的暖洋洋的。耳侧是乔桥软糯糯的轻声细语,庄翼只觉没有一刻比此时更为幸福快活…… 晚饭过后,温度不冷不热挺舒服的,乔桥回屋正泡着澡,忽然脑子一转,回想起下午的事情,咬住了唇瓣。 一直以来她不认为自己会是三心二意之人,可今天对庄翼她却处处留情,明明他犯的错放到现代绝对是无法容忍的,莫不是这一年多来,她已经被女尊社会的风俗同化。 第四十四章、怨不得(加更) 乔桥没有纠结多久,承认对庄翼有感情不难,难得是无法分辨这份感情的性质,是基于友情下的依赖,还是纯粹源于男女之间的心动。 捶了捶额头,这么麻爪儿的问题真不适合她。 她心情复杂的扁着嘴,将脑袋扎进水里憋住气,打算清一清思路,结果完美的忽略了敲门声。 青峰见屋内久没动静,心下微惊,立刻推门而入,正巧碰到憋不住呼吸的小女郎破水而出,两两相对,顿时傻了眼。 乔桥下意识的捂住胖包子,就要往水里蹲,谁知,清冷少年比她反应还大,瞬间涨红脸,连连后退,直接绊到门槛,哐当后仰倒地,后脑勺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巨响。 春夏秋冬四个小子听到动静全部出了屋,发现主子门外的人影,先惊后愣,纷纷叫着,“青峰哥,你怎么了,怎么留血了?” “是磕伤哪里了?” “笨呀!青峰哥是流鼻血!” “鼻血呀!吓了我一跳!” 四个人把路堵的严严实实的,本来就气血上头的青峰更觉得眼前人头耸动,看哪儿哪儿花,周围黑乎乎一片,心慌心乱的不成样子,只除了从明亮屋中慢步走出的女郎。她发丝滴着水珠,裹着一件藕紫色大披风遮住全身一丝不落,走动间似乎连光亮都如影随形,跟着她照亮了所有黑暗…… “嘶!青峰哥,你鼻血怎么流的更凶了?”春儿吓了一跳,扯过帕子替他去擦。 别看青峰为人冷漠,但心地却好,经常帮四个小子干些体力活,在他们心里主子是第一位,仿若兄长般可亲可靠的青峰紧排其后。 鼻血哪里是擦的干净的,薄薄的粗布帕子染湿大半。 乔桥一见,立刻急走两步,掏出自己的锦帕团了一小撮,塞入青峰流血的鼻子里。 “别仰头,坐起来。”她伸手搀起懵懵愣愣的少年,以为他磕晕了脑袋,让他依着自己,半坐直身,动手捏住他的鼻梁,同时教几个小子止鼻血的正确方法,“这样按压着,半盏茶的光景就差不多止血了。” 这一套动作非常迅速,等到青峰回过神,周遭围拢着独属于女郎的香甜和沐浴后的潮气。微甜好闻的气息无孔不入的充斥在他的鼻尖,伴着血腥气,有点上头。脑海中更是情不自禁的播放着浴桶里那一副如妖如魔的出水画面,尤为震慑人心。 他想他终于明白乔桥和别的女郎不同之处。 怨不得楚宣情定而不自知、怨不得庄翼苦苦追随求而不得。 她必定不是人,是源于男人心的魔,那峰峦迭起摆在眼前,一个眼神足以要了男人的命。 青峰心间打着鼓点,一下比一下重,整个人也持续蒙圈中,他觉得自己该离开,绝对不能继续留下,否则会出事的,一定会出事。 情与色本在一线之间,少年情感真挚而青涩,不懂乱了心神的情绪为何,却本能的排斥去多想深想,极其不愿将彼此单纯又干净的关系搅成一团乱麻。 他张张嘴,磕磕巴巴的把原定要交待的事极快的说了出来,“白凤国……我的故土……”简单七个字落下,在一转神,地上的人没了影踪。 “青峰哥武功好像越来越高了!”冬儿羡慕嫉妒恨的说。 “那是青峰哥内伤好了,他本就这么厉害的。”春儿羡慕嫉妒恨加2。 “我要是也会武功就好了!”夏秋二人异口同声,羡慕嫉妒恨加3。 乔桥望天,仿若看到柠檬树上的四颗柠檬精。也是怪了,她记得青峰刚来庄上,这几个小子还处处提防他,唯恐他来历不明心术不正,没成想,几个月而已,便说说笑笑关系融洽的很。 “主子,你快进屋吧!我去多拿些干净帕子,把头发搅干才好。”春儿终归年岁大了些,办事更为稳妥,说完就让夏秋搀扶着乔桥进了屋,自己取了吸水性好的长布帕递给冬儿。 冬儿颠颠的跑进屋,一点点给乔桥抹着头发。 乔桥头发长的快,原先过肩的长度,如今已到了腰部。她趴在床边,低头看着那一页页的方案,琢磨着哪里需要改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冬儿将锦被轻轻披在她身上,慢慢退出屋子。 四个小子聚在院中,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夏儿悄声道:“给主子添了水,主子就打发我俩回屋休息,谁成想……” 春儿叹口气,“我今年已快十岁,自从素商素文的事出了,主子就不让我轻易在身旁伺候了,冬儿又小,这样下去,总有不得防备的时候。幸好这次是青峰哥,若是换了旁的年轻男郎,对主子就太不利了。” 夏儿用拳头捶了捶手心,懊恼道:“只恨我不是女儿身,可以天天伺候在主子身旁!” 秋儿噗嗤笑着,戳了下他的脑袋,“异想天开!” 四个小子既无奈又没别的办法,垂头丧气的回去睡觉。 一夜功夫,乔桥尚未等到白凤国皇室子嗣的到访,一记谣言先一步在青阳城传了个遍。 不过几天,度假庄的客流量骤减一半,新方案根本来不及尝试效果便只能遗憾的半路夭折。 乔桥不想凡事都依赖庄翼解决,当下装扮一二想要出庄进城打探消息。 她让春儿给她梳了个男儿发饰,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咬牙把肉包子裹得紧紧的,小脸都疼白了。 等到换好衣裙,一个漂漂亮亮就是上围有点宽阔的小男儿捂住胸口,柔柔弱弱的走出了房门。 四个小子看傻了眼,兴奋的纷纷涌上前去,叽叽喳喳夸赞主子绝色娇俏,半分看不出伪装的痕迹。 乔桥小脸发苦,慌忙摆手驱散他们,“别,别靠过来,我需要空气!” 春儿眼皮往下一撩,马上明白,顿时脸色红红的小声提醒,“主子,不……不用绑那么紧,外面裹个披风遮一遮!” 乔桥立刻如同活过来一般,双眼噌亮,嗖的跑回屋,松了松绑带,重呼一口气,可算没那么难受了。 真不知道古装剧里动不动就扮男装的姑娘是怎么办到的,不疼不勒么!断气了有没有! 她接过夏儿手中的超大号披风,带着四个小子意气风发的出了门。 第四十五章、赖肉 青阳城一如既往的热闹,因挨着江边港口,商业极其发达,一旦遇到一月一度大集市的日子口还能见着大胡子商人拉着皮肤漆黑的异域奴隶叫卖的身影。 乔桥出庄出的巧,如今正好碰到集市的第一天,城内人声鼎沸,不少女郎、夫人也来到了街上,由着三四个男人围在中间群星伴月的陪着,笑笑闹闹的给街上添了不少春色。 乔桥一心往热闹的地方扎,身后跟着的六人是上门妻的标配,即起到保护作用又可以监督。 除了春夏秋冬另外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彩露懂些功夫已聘了人家,一个叫驼儿是个其貌不扬精明能干的少年。他们是楚宣留下的人手,平时负责庄子内的琐碎事务,一旦少夫人出庄子,必要随身保护。 两人不干涉少夫人的行动,细心照料着,张开双臂,阻隔周围凑得太近的男儿,春夏秋冬毕竟小,有时候反倒被别人挤的不知东南西北。 大集上有不少海外稀罕物,很多是连乔桥都未曾见识过的古玩意,她偶尔好奇的停停看看,终是没有忘记正事,来到青阳城客人最多的茶楼。 因着男郎装扮,她放弃了女儿家优先订雅间的权利,留在大厅吃茶听戏。为了不让自己越发显眼,令春夏秋冬和彩露、驼儿一起坐下喝口水。 春夏秋冬常伴乔桥左右,性子放开了些,毫不扭捏的挤在一侧,笑嘻嘻的聊天磕瓜子,另外两人相互看看,有些难以抉择。 乔桥也不强求,见他们不愿坏规矩,便不在管,专心支起耳朵听着周遭的八卦。 可惜想法是好的,现实则要难上一些,场面太喧哗,真若想听上一耳朵旁人的闲言碎语又要从中选择自己想听的有些费工夫。 她咬咬唇,扫了眼周围几桌,全是些男儿家聚在一团,有女郎的基本选择楼上雅间,唯有挨着窗口的两主四仆,是两女四男的配置。 其中姿容姣姣的一对男女眉眼妩媚,很是出彩。 这是乔桥第一次见到女尊国出现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别看今天街上女郎多了不少,大多还是大刀阔斧、容貌刚俊的姿态气质,左右陪同的男儿反倒多是柔情娇弱一派。而这一桌,女子的风姿不比另一个男子差,只是个头高挑,身材健美,一身斜插襟口石榴纹的鲜红衣裙,露出半面雪白颈和一颗金色海珠,张扬又肆意。 许是乔桥的目光停留太久,引起了注意,那一桌面遮黑色薄纱的男主子横眼过来,不客气的冷哼一声。偏偏茶馆台上正高声吟唱,这不轻不重的嗤鼻之音很好的被忽略了过去。而那女子失笑的摇头,同样抬眼望了过去。 只见一十五六岁左右的娇俏男郎,唇红齿白,乌黑圆眼正溜溜的望着她,没有贪色或痴念,干干净净的像是一汪清泉,瞳眸中布满了犹如幼兽初入人间的好奇,无邪而清透。 女子眯眯眼,来了兴致,邪邪的倚着栏杆,柔媚一笑,伸出纤纤手指冲着乔桥招了下。 乔桥微微怔愣,立刻明白是自己的视线过于专注,让人家察觉出不妥来,起身鞠了鞠以示歉意,却并没有依那女子的意思凑过去。 女子同桌的男儿白了一眼,倒也没在表示什么,不过他心中不管如何不乐意,也阻碍不了同行人起了兴趣。 只见那妩媚面相的女子站起,三两步绕过桌子直接来到乔桥这一桌,修长健美的身姿顷刻间遮住光线,低头含笑,“小公子有礼,这般注视着本小姐是否本小姐妆容衣着有异?” 乔桥仰头看去,张着小嘴巴有些惊诧和羞赧,解释着,“不是的,我是看小姐漂亮,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说完,她想起自己今天这一身打扮,赶忙添了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本来七分兴致的女子听了这话立刻提到了十分,不客气的坐到乔桥另一侧,咧嘴豁然笑道,“小公子说的极是,爱美之心是人之本能,哪里可以一并压抑着。”她往自己那一桌努努嘴,小声道,“看我那同胞弟弟,成天黑衣黑纱帘遮脸,身上连个出彩的配饰都不妆点一二,性子端庄严肃的紧,没有一点儿趣意。”若非亲弟弟,她真不想带他游山玩水,管东管西的平添麻烦。 人家姐弟间的事情,乔桥哪里会多插嘴,露出标志性的甜笑不答话,见那公子仿若察觉到什么似的望过来,也客气的冲他笑了笑,惹来人家冷冷一瞥,自讨没趣的鼓鼓脸。 原本女子被乔桥的笑容感染,神色迷离,一见这两人互动,又瞬间清醒哈哈大笑几声,指尖动了两下,实在想戳破面前小男儿的松鼠腮,“小公子莫怪,我姓白,名姣,听闻青阳城美味繁多,八珍玉食、脍炙人手。几日前路过这青阳城本想一一见识一番各色美味,昨儿个吃了椒姜鸡、前儿是饽饽锅,原打算明日出城去那近日来颇负盛名的乔家度假庄,可惜了,谣言一出不知真假,实在不愿带着胞弟冒险。” 乔桥顿时来了精神,“什么谣言,我怎么没听着?” 春夏秋冬也放下手中零食,静静的竖耳朵听去。 发现小公子面上的急切,白姣只当她起了八卦的心思,不当回事的低声道:“据闻那乔家度假庄店大欺客,用那赖肉充好肉……” 乔桥抿紧唇瓣,继续听下去,却见白姣抿口茶,不说了。 “白小姐,什么是赖肉呀?”她好奇的追问,连身子都往前探了探。 白姣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卖着关子,“你唤我白姐姐要不就是姣姐姐,我才继续说。” 乔桥看白姣二十出头,比起她现在的外貌确实年长,也不矫情,开口糯糯的喊着,“姣姐姐,你快说!” 白姣只觉浑身一颤,像是被什么金露清泉洗涤了心灵,通体舒畅,顿时看着乔桥的目光越发深邃,她轻咳一下,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好几度,“赖肉便是田野鼠类,取之不尽,故以成本极低!” “就是老鼠?”乔桥一惊,这话是谁传的,也太恶心人了!怨不得近几日少有客人上门,根源在这里。 春夏秋冬差点喷了茶,一想到老鼠肉他们小脸煞白,实在是想吐。 第四十六章、哪门子私奔(加更) 乔桥抿嘴生气,小脸一鼓一鼓的,但凡有眼力的都能知道这里面有事。 白姣深觉好笑,忍不住问,“小公子这是怎么了?怪我,不该说这些恶心事,恶心到你了!”她说着,自讨罚的拍拍嘴巴,那双红唇微厚弹性十足,凤眼一挑,风情万种。 乔桥看傻了眼,回过神不好意思的挠挠脸蛋,忍不住替自家买卖表清白,“乔家度假庄不会以赖肉换好肉的,哪儿需要那么费劲犄角旮旯的去满处抓老鼠,若是白费这等人力,不如节省着多派人到处进些猪羊兔鹿来的省事省时。” “小公子说的有理,偏世人眼窄,哪里看得清那么多。看小公子如此信任这度假庄,想来必是有缘由的吧?” 不说对方眼力如何,乔桥也不是个傻的。 这一对男女相貌轮廓近似、气质灼灼极为出众,又姓白,结合庄翼给她带来的消息,很难让她不多想一二。 如此一来,她倒不便隐瞒,起身行礼,“姣姐姐,我姓乔,这庄子便有我的一份。” “乔弟弟是嫁人了?”白姣一惊,未婚小公子鲜少有自己的产业的,只有出嫁的男子手中多是嫁妆需要打理。 “没有没有!”乔桥连连摆手,刚要说明自己同是女儿身,白姣弟弟那一桌便出了乱子。 白姣嘴里嫌恶,心中却很是疼惜自己的胞弟,腾地起身就要走过去,走了两步又想起乔桥,立刻回身,拉着乔桥的手臂毫不避嫌的说:“乔弟弟,来,随我过去,我还有好些话想和你讲。” 乔桥扯了两下扯不动,想着还要打探度假庄的事,便随着走了过去。春夏秋冬连忙跟上,彩露则急忙护在乔桥身后,驼儿留下付钱结账。 靠窗的桌子风景独特,却也避不开外人,白姣带着的那独一份的女侍卫见杯中茶凉,往外一泼,水全撒在一路过的公子衣摆处。 那公子想是个娇宠的男儿,脾气不大温顺,怎会心甘,马上就啐了过去,连珠炮似的语不饶人。 就算是女侍卫,也占了个女字,她面子上过不去,咽下道歉的话,当下拍了桌子,骂道泼夫。 两个字,乱子更大了。 泼辣公子指着女侍卫,又哭又闹,非说她言语调戏于他,要撞死在茶楼外柱上。 跟着这公子的侍从立马将白姣那一桌围了,连带着白姣的弟弟和另外三个护卫都受了牵连,差点被指摘成四个从家跑出去私奔的小情侣们。 乔桥听的瞠目结舌,私奔还能多带三个人吗?这是哪门子私奔呀!简直闻所未闻。 白姣似是对这种情况颇有经验,不慌不忙的上前,指尖有规律的敲打着桌面,冲那哭闹的公子一笑。那人陡然羞红了脸,又故作高傲的别过头,昂起下巴,一边拭泪一边控诉着,“你这女郎怎能不负责,我好歹是家中娇养的儿郎,还指望着聘个好人家呢!若是这样,不如一头撞在这里以示清白之身。” 乔桥有点听不明白,侧头去看那满脸不耐烦的女侍卫,见她高额阔鼻,身材结实,最是符合女尊国情的风貌,算不上好看,但长得很端正。 一旁的春儿立刻了然,靠近主子附耳轻声,“主子,这公子怕是看上那女郎,他那难听话是借此打探几人的关系……”后面的话没说完,乔桥诧异的反问,“他看上了,胡乱闹一通就能成事?” “曾有这样的,若颜色好,多抬进家里一个,保住了名声也不碍事的。”这是大多数女郎的想法,所以世间多传女郎情薄、喜新厌旧之言。 乔桥不语,细细看去,却见那泼辣男郎眼神闪烁,一触及女侍卫闪的越发厉害,耳廓更是红彤彤的,明显让春儿猜对了,他是春心大动,借机想用舆论逼得女侍卫成就好事。 乔桥咂舌,不是说男儿名节十分重要吗?怎么这个公子不怕口舌纷扰。 “何必撞柱子,你若想证明不妨绞了头发去当个和尚,我这侍卫可担不起这等害人性命的名头。她家中早娶贤夫,侧夫也有四位,更是大小长随无数,除了正经夫君贤良,各个都是厉害的,拈酸吃醋打起架来要人命。”白姣声音清亮,容貌姣好,一出声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番话敲打下来,让那公子脸色陡然一白,用帕子半遮面上下打量着纹丝不动的女侍卫,露出的一对眸中尽显伤心,仅算清秀的脸上楚楚可怜。 茶楼的掌柜一直被阻拦在外,早已看出苗头的他见时机恰好,连忙扒开人群,打着圆场,“这位公子,不如到雅间暂做休息,容空让公子的小厮取来干净衣裳换上,顺势吃些茶点消消火气。茶楼今儿个正巧出新戏,保准公子喜欢。” “本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侍卫性子木讷,若有不到之处公子切勿见怪,这茶饮钱,由她来付,算是给公子赔罪。”白姣一通先抑后扬的手段一看便是常使,炉火纯青。 泼辣公子能有什么办法,有人给台阶难道不赶紧下,还真的绞了头发或是一头撞死吗? 他抹了泪,在茶博士的指引下掩面急急到了楼上,后面轰隆隆跟了好几个侍从。 见没热闹,众人全散了,茶楼又恢复如常。 白姣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乔弟弟的手腕,那细细的腕子如羊脂白玉滑腻,双指可握,手感好的让人舍不得放开。 心下大动,白姣情不自禁侧头去看这娇小男儿,她游历数国还从未见过如此贴合她心意的男子,似是梦中遥不可及的‘他’,活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冲她甜滋滋的笑。 那笑,便是看一眼就能放下所有忧愁,只留一片春光。 然而,美梦尚酣,晴天霹雳立刻冷酷的打在心头。 令她心动无比快要非君莫娶的乔弟弟无情的扯回手腕,小嘴一张,“姣姐姐,你可别叫我弟弟了,我是女扮男装偷溜出来的,你该知道乔家度假村是楚家上门妻开的,为了掩人耳目方便打探是谁传的流言,我才伪装成男儿。请姣姐姐见谅,我来青阳城不足一载,没什么人脉,故此……” 第四十七章、本宫该怎么罚你 白姣整个人是懵的,脑海里只循环回荡一个词——‘女扮男装’! 这世上居然还有女扮男装? 哪个女郎会如此作践自己,简直没天理! 她双眸发愣,直直顺着乔桥娇俏的脸蛋往下看去,胸前一马平川,比她还平,怎么可能不是个小男郎! 也许是过于震惊,也许是过于失望,不愿死心的白姣脑子一晕,伸出双手…… 乔桥吓了一跳,整个人脚下打晃的下意识倒退,正好撞到了什么才将将站定身子。 被撞的人倒是站的稳稳的,身躯若大树坚韧。她侧头望去,瞧见一双极为漂亮、眼尾微扬的凤眸,两两对视,那人栗色瞳孔剧烈收缩,黑纱遮面露出皮肤的地方爬了红红的一片。 不待她道歉,乔桥的后腰被人猛地一推,而那俊美青年则腿软的像根面条,修长的躯体微弯,攀附着桌子,呕的一声吐了出来。 一声连一声的呕吐,好似吃坏了东西肠胃不适的病人。 周围饮茶的客人嫌恶心,走了一大半。 茶馆掌柜:……今天这生意没法做了! 乔桥傻了眼,莫非她力气剧增,一下子撞到了人家的胃?她求助的看向白姣,小脸微垂,不好意思的悄声问,“你弟弟没事吧?” 白姣凤眼怒睁,瞪着满脸无辜的娇美小女郎,磨牙道,“真是爱极、恨及,又爱又恨哪!” 乔桥被这当姐姐的又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几步,心中难掩惊异。 庄大哥只说白凤国二皇女性子浪荡不羁,没说她神经有点问题呀! 好在一直装酷默不作声的女侍卫站了出来,轻声解释,“我家公子对女郎极为排斥,请莫要接触他,哪怕衣角发丝!” 恐女症! 乔桥瞬间明了,果然在那男人原本平滑的额头上看到一层层小红疙瘩,密密麻麻的,确实是排斥反应。 “那你家小姐又怎么了?”乔桥挠挠脸蛋,之前沟通挺顺畅的,不像是脑子有病呀! 女侍卫无语,能怎么了,谁让这世上还有女扮男装的奇葩,她家小姐想害相思害不成,恼羞成怒了呗! 还别说,东奔西走这么些几年,头一次看见小姐如此主动的接近一个陌生人,没成想,一片真心喂给了眼拙。 乔桥见女侍卫一脸有苦说不出的郁闷,知趣的不再多问,万一人家皇女有什么了不得的隐疾,问的太多岂不是惹人嫌。 白姣:你才有隐疾!哭唧唧,你的隐疾为毛是性别为女! 虽是乌龙一场,但白姣毕竟不是不讲理的,她对乔桥的好感源于心动,多少存了点爱屋及乌的心思,不忍无理的迁怒苛责对方。 而且两人之前浅聊几句,还挺投缘的,当下便拉着自家一直脸色泛青、骤变娇弱无力的弟弟随乔桥回了庄子。 乔桥内心是不想接待皇室这种大佛的,但架不住自家生意不争气,总要有个特殊的转机拯救一下自己尽力打造的事业。 点马庄倒是在生意场上经历过无数风风雨雨,乔桥要想取经找庄翼准没错,但她心里有点别扭,目前暂时突破不了现代女性墨守成规的爱情底限,索性想着彼此冷静一下,所以不愿凡事劳烦庄翼,如同那古代齐宣王,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太过薄情寡义。 将人迎进庄子,乔桥并没有大肆宣扬只做平常一样,除了三餐作伴,其他时间全由着兄妹二人自行摸索。 可她越这样,白姣越放不下,事事拉着她东家长西家短的,非要她陪伴身侧。 乔桥鼓脸瞪着一脸赖皮的白姣,坐在秋千上,小风一吹,发帘扑啦啦的乱飞。 “别又瞪我!”白姣笑的狡猾,趁着秋千回落,捏了把她的小翘鼻,眼中又是宠溺又是复杂,最终叹息一声,“真是冤孽,我怎么就碰上女扮男装的你,也不知道你家里有没有兄弟,和你容貌身姿,哦,最好气质谈吐也要一模一样?” 乔桥嘴角抽了抽,小眼神一撇愣她,重重哼一声。秋风拂过,把她小脸吹的微微发红,粉面桃腮的,加上那软糯糯毫无杀伤力的白眼,活像个清清傲傲俯瞰人类的林中仙灵,引得白姣又看痴了。 乔桥被她看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不是不愿意招待贵客,实在是受不得白姣的注目礼和神神叨叨的痴言怨语,好似她是个把自己性别记错了的负心汉。 “我在这儿没有兄弟。”乔桥不厌其烦的重复,用脚刹停了秋千,抬手指向河边用餐区,“你看,生火了,你弟弟他们已经吃上了!” “别管他们。”白姣一把握住那只小手,搓了搓比她不知细滑多少的手背,再次叹气,“你再好好想想,万一你有个兄弟……” 乔桥简直想哭,再也耐不住性子,气恼的抽回手臂,插腰凶巴巴的吼着,“没有没有没有,重要事说三遍,够不够,不够我还能说!” 白姣被吼的一愣,脸色渐渐肃穆,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退让。半响,她噗嗤笑了,那不知飘忽到哪里的神魂终于归了位,伸手左右拉扯着小女郎鼓鼓的两腮,皮笑肉不笑的说:“据闻风流倜傥的点马庄翼庄主常年在度假庄做客,极是爱慕乔庄主。点马庄的消息渠道多广,本宫与皇弟出行向来不多加掩饰,不过是走哪儿算哪儿随意不定,但这点子小事瞒不过点马庄的生意眼线,乔庄主想来已经明白本宫的身份,还敢跟本宫吹胡子瞪眼睛,好大的胆量!”她顿了顿,见手底下粉嘟嘟的小脸蛋被捏的红了一块,又有点不忍心。不自觉的放松手劲,对上那双清透干净的圆眼睛,声音亦是放柔不少,“你说,本宫该怎么罚你!” “罚我……”呜呜呜的声音听得隐隐约约,让白姣忍不住支起耳朵,只听五个字,“多吃一顿饭!” “噗!哈哈,小桥,你可真是我的心肝肉!一碰就疼,一触就痒。”白姣笑个不停,笑出了眼泪,她一手抹了抹眼角,一手拉着乔桥不放,无奈道:“罢了罢了,先去用餐,旁的事情往后再说。” 乔桥苦瓜脸,揉着脸蛋,嘀咕着,“还有什么旁的事,疼死了!” “疼了吗?”白姣停下脚步,本想回身替她揉揉,可想起两人性别相同顿觉扫兴,甩甩袖子硬下心肠装作没听见。 乔桥在后面使劲瞪她。 第四十八章、不是自由身(加更) 庄翼早知道白凤国八皇女缠上了乔桥。 开始他还有点担忧,唯恐八皇女酷爱红尘风流所的毛病带坏了乔桥,可几次暗中观察下来,才发觉他以为的缠和传统意义上的缠不大一样。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微酸。 这年头不但要提防男人,还要提防女人,日子该怎么过! 他毕竟是生意人,感情的事暂且不可逼太急,能利用的自然要抓住机会利用,所以他并没有现身陪着乔桥去见白凤国的两位皇女皇子,反而出庄去了楚府拜会楚家老太太。 乔桥接到信,未曾理会,只当庄翼有生意要和老太太谈,谁知,过了大半天,庄翼没回来,倒是几个常伴在老太太身旁的婆子来了,笑眯眯的站到她面前。 “你们说什么?”乔桥差点动作不雅的当众掏耳朵,细细去听。 “少夫人大喜,老祖宗为你许了一桩婚事,若是不愿自是不强求,老祖宗赔了面子推了那户人家,若你愿,便许个侧夫择日进门。” 乔桥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不是单项选择就好,愿和不愿也该由她决定。万一这楚家老太太为了打击报复她私下开办度假庄的事,找个比楚宣小性还足的,这日子就真过不下去了。 想到这一点乔桥微微一怔,她也是明白人,瞬间想通了以前徘徊在心头割舍不下却又迟迟无法决定的事情,原来根节不是在于她愿不愿意纳侧夫,而是侧夫的人选究竟是谁。 事到临头,若是庄翼,她没有任何的不愿,但若是旁人,她即便没有选择的权利也不会甘心有个陌生人和自己日夜相伴。 悄悄吁口气,乔桥张嘴,“老祖宗看好的人选是谁?” “是个商家公子,模样俊美,年纪正当,和咱们楚家早有生意往来,至于具体的,老祖宗没有交代,只说那家公子相貌端庄秀丽、性子活泼可爱,若是少夫人不中意,对方的根底倒不如不知道为妙,以防毁了双方的名誉。” 乔桥抿嘴不语,这些形容的明显不是庄翼,别是他惹怒了老太太,让老太太临时想了这么一出试探她、敲打她。 最好的办法便是拒绝。 她刚要张嘴,一道黑影闪过,突兀的立在身侧,轻言细语如蚊蝇嗡响钻入耳中,“万请应下。” 几个婆子被突如其来的黑衣人吓了一跳,倒没注意他开口的动静。 乔桥一怔,歪头看了眼对方,自是知道他是庄翼留给她的人。 她挑了下眉,无声询问。 黑衣人轻点了下头,乔桥莞尔一笑,倒是知道怎么回了。 “应不应其实我也说不准。” 婆子们显然没想到传说中不堪大用的少夫人是这等反应,面上一急追问着,“少夫人怎能没个主意?若是不满老祖宗一意孤行,推了便是,有何说不准的?” “老祖宗行事必有道理,想为我纳侧夫,肯定是跟楚家的生意有所牵挂,十之八九有联姻的性质,我若推了,万一毁了楚家和对方的情谊便不妙了,若不推,我这心里……”乔桥双手搅着帕子一脸为难。 婆子们听不明白,面面相觑,到底是拒绝还是同意,怎么不给个准话。 乔桥小眼神一转,满是狡黠,“我有心为老祖宗分忧,但你们家少爷什么性子你们也清楚,回来必跟我闹,若庄子上生意好,我也好给他买点小玩意哄他开心,偏生我这庄子在外竟是谣言四起,害的无人光顾。” “这好办,生意上的事怎么能少的了咱们楚家协调。”领头婆子一拍胸膛,提起楚家满脸的与有荣焉,一口应下,“禀告给老祖宗,少夫人的庄子必然枯木迎春!” “阿弥陀佛,那便是托了老祖宗的福了。”乔桥立刻笑起来,心中却笃定庄子上的谣言十之八九跟楚家老太太有关。 按说因庄子的性质所限,跟城里的酒楼竞争性并不大,况且庄子每日客流量被限制在百户,分的不过是一小部分餐饮利益。而她在青阳城无亲无故更没有仇人,萍水相逢的人家没必要花钱费力的造她的遥。 从谣言四起的时间看,正是庄翼‘负荆请罪’之后,楚家老太太用这一招不过是想通过辖制庄子的生意辖制她。 没谱庄翼主动上门倒称了她的意! 说是给她选择机会,其实是拿话哄骗她,让她拒绝,这样既不得罪庄翼又能给楚宣一个交代。若她接受了,老太太得了庄翼的好处,还能把责任推到她身上,免得祖孙之间生了嫌隙。 乔桥不怕楚宣回来闹事,只是讨厌楚家老太太的做派。 老太太这是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舍不下,何止一个贪字。 倒真是把她当做软柿子捏了! “况且我身份不同一般夫人,不是自由身,婚姻大事本应全由长辈做主,怎好自己拿主意。” 听到这话几个婆子急了,她们来此就为了少夫人一句准话,怎么好哄弄过去。 乔桥也不是真想拒绝和庄翼的婚事,她想明白了根由,自然不会伤了庄翼的心,不过是皮一下,免得这些婆子总是趾高气昂,好似她占了楚家多大便宜似的。 偏偏此时有人插了话,“什么不好自己拿主意?”白姣大步走了进来,亲亲热热的牵起乔桥的手,坐在她身旁,活像庄子上的另一位当家主子。 乔桥抽手,还是抽不动,白她一眼,悄声说:“你我都是女人,别老动手动脚的。” 白姣呲牙假笑,同样靠近她悄声道:“若是男儿本宫还不敢动手动脚,怕被赖上呢!” 乔桥真想啐她这个不要脸的。 “这位是?”领头婆子犹豫的问,脸上的傲气收敛一些。 白姣和乔桥双双对视一眼,心中明白怕是楚家老太太也知道白凤国的两位皇女皇子私访到了度假庄,并和她家这上门妻关系甚密。 白姣不介意乔桥借她的势,她瞧着乔桥顺眼喜欢,愿意给她分忧,故此大刀阔斧的坐直身体,凤眼微微一挑,威严尊贵之气无法掩盖,“呵,何种身份,岂是你这老婆子该打探的!” 婆子们心头发颤,弓着身子连连称是,也不逼乔桥回话了,头也不回的连夜赶回了楚家。 第四十九章、什么仇什么怨 待婆子们离开,白姣这才转头看向呆若木鸡的乔桥,亲昵的戳了下她的脑门,气恼着,“你也是没个刚性的,上门妻如何?你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行,连着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纳个侧夫而已,想纳就张口要,有的是公子少爷巴巴的等着你的轿子,她楚家老太太、楚家小少爷说出大天也阻止不了。你来楚家也有小一年了吧?他楚家少爷至今未有身孕,别说一个侧夫,就是五六个都该纳。” 本来被搅了局的乔桥顿时被白姣的渣言渣语惊愣住了,喃喃道:“我没犯事,我是得罪了权贵。” 白姣一怔,“那更好办!”她拍拍手,一道灰衣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半跪下身,“拿我的牌子去官府,办了乔小姐的户籍,花些银子,料想他们会给我这个面子。”上门妻三年内考核无碍是可以赎回自由身的,想要提前保出,只需查查案底,没有大罪过多使些银子便是。 “好了,陪我去吃你说的那个锅子,他们都弄好了,就等着你亲自教着怎么涮了!” 乔桥谢也不是气也不是,哭笑不得的被白姣拉着走出了前厅,直奔餐饮区。 九皇子白玉的病出于心理,虽然发病时急,看着严重,但只要不挨着女子便毫无大碍,平常说话聊天甚至同坐一桌亦是无妨的。 这也是为什么九皇子始终未嫁,却无人知晓根由的原因,众人权当是白凤国女皇爱重皇子,迟迟不肯把最疼宠的儿子下嫁给旁人。 即便如此,乔桥仍是单独给白玉弄了个小锅子,此时正咕噜咕噜冒着泡泡,底料热的要比大锅快一些。 白姣等不及吃法,把她推到白玉身侧,示意她用小锅子做示范。 乔桥冲白玉尴尬一笑,算是打招呼,然后悄悄的往侧边挪了挪,拉开了彼此间有些过于亲近的距离。 白玉半垂眸子,并不看乔桥,对自家姐姐不着四六的性子习以为常,却也不愿和平头百姓故意拉近关系,自留一片清贵。只是旁边人一动,他眼皮颤了下,眼角微微移动,扫了那怪里怪气喜欢女扮男装的乔庄主一眼,暗道这还算是个识趣的人。 乔桥先取了小头的白玉汤勺,给面前的浅口瓷碗里舀了一勺骨头汤,再往奶白的汤水上撒了些香菜香葱,白姣眼珠不落的看着她,有样学样。 乔桥见白玉未动,以为他不爱喝汤,放下勺子,再用双银镶头的加长版公筷,挑起削的薄薄的羊肉卷,在锅里七上八下的一涮,到鲜红的肉色微白,放入面前的麻酱或香油小料里,任选其一。 “锅是鸳鸯锅,按理说先涮肉后涮菜,味重的最后放。可咱们自己吃,全靠喜好没那么多规矩。清汤的这面涮肉前可以先喝一碗汤。红汤锅最好用香油料,去油去辣。清汤的占麻酱味道最好。”乔桥本想说一个是老北京涮肉一个是四川辣锅,各有风格,但想起这地方不分京蜀,心里有点惆怅,刚要捧起汤碗喝一口,定定神,手背就被一只大手伏上。 “呕!” 乔桥…… 白玉到一旁呕完,拭去嘴角的余湿,哀怨的看了眼惴惴不安偷偷瞧他的女郎,摸着自己脸上的一片小红包,只能闻着红汤火辣辣的香味望梅止渴。 “行了,清汤同样好吃,你尝尝。”白姣从来不惯着弟弟,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他的麻酱碗里。 白玉嘶了一声,赶忙用勺子接过,嫌弃的说:“汤不沥沥,麻酱会没味的。” 得,也是个吃货! 乔桥放宽心,捧着碗和白姣同用一个大锅,吃的不亦乐乎。 她在这边玩玩乐乐没心没肺,庄翼却瞪着关了城门的城墙恨不能立时翻出去,拿剑逼问那白姣,是什么仇什么怨! 白姣前脚打断了他的好事,后面又去官府办了乔桥的户籍,庄翼此刻的心情可比乔桥当时更为复杂,如同锅子里的涮肉,七上八下,对白姣这个人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又不得不感激于心。 他虽有钱,官府上的面子也不算薄,但碍于权势和性别所限,管不到别人府上的上门妻一事,所以才在婚事上不得不屈服于楚家老太太的狮子大张口,否则办理乔桥女户的事情又哪里用得到外人,凭白让乔桥欠下一份人情。 而今白姣办的事与他来说好坏参半,毕竟楚家老太太胃口忒大,一个似是而非的承诺咬下了他的半壁江山。 如今他省了一大笔可观的真金白银,可婚事也要拖延一段时间了。若等那楚宣回来,指不定又要有什么波折。 立女户至少要半个月的调度,乔桥的户籍处于冻结状态,前前后后花费至少一个月。就算成婚不要什么排场,也要通知几个关系亲近的长辈亲友和合作伙伴,提前七天预定主寺行礼一事。 这么一想就一个半月支出去了。 若是户籍一事暂不用动弹,等到乔桥松口,第二天就能去官府办了典籍,下午便小轿一抬,先把生米做成熟饭,之后再去行那婚礼上的琐碎事。 他楚宣回来,除了发些小脾气和闷气还能做什么挽回! 用半壁江山,换和乔桥恩爱两相宜,于庄翼而言,只有一个字,值! 所以过了几天后,白姣悄悄的摸到乔桥的耳根旁,轻言窃语,“这翼庄主是不是眼神有问题?” 乔桥不明,歪头看她。 照常规先捏了把眼前如瓷娃娃般细滑的小脸蛋,过了手瘾,白姣这才张嘴解释,“他看我时,偶尔叹息,偶尔磨牙的,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乔桥嘟嘟嘴,瞥她一眼,“他没动粗,已属于克制自己了。” 第五十章、看你眼熟 果然不出庄翼所料,去去回回,楚宣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在这期间里,他想在亲近亲近乔桥而不得,唯有那白姣扒着小女郎,跟那守着肉包子的狗似的,早早晚晚眼珠子不带挪窝的。 碍于八皇女的性别,他也不好一个劲的往上凑,巴巴的看着眼热无可奈何。 若非八皇女后院已有几名侧夫相伴,几人之间算不上恩爱,却也相敬如宾很是和谐,要不然他早就派人暗自调查这八皇女有没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癖好了。 唯一令他欣慰的便是那九皇子,一直坚守男德夫道,清贵的紧。面纱从未撩过,和乔桥亦是相隔几人并不多话,大多数时间是跟着三个男护卫在度假庄自行玩耍,不像他皇姐,毫无眼力见。 即便如此,白姣仍是硬生生顶着庄翼复杂而排斥的眼神,视而不见,竟还在玩闹之际跟庄翼做了一桩买卖。 西域战马在各国十分畅销,白凤国良驹却不比西域战马差多少,偏生白凤国女皇重农轻商,商人在国内地位极低,良驹饲养不成规模,普通人家也不敢私自养马贩马,导致马匹有时还要从其它国家过渡。 白姣看上了这块空白市场,想要借以身份的便利暗自抢得先机。 虽和白姣有点小恩怨,庄翼也不是顾不得大局的人,两人一拍即合,一个贩野马、一个买野马,至于如何调驯、饲养,卖马的人不出手干涉。 白姣想干涉也没办法干涉,谁叫白凤国没几个养马驯马的民间高手呢! 倒不如先形成规模,以后慢慢讨教经验,总有一天她会拥有自己的马场。 乔桥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谈,灵机一动,又想起一个点子。 自从她和白凤国八皇女交好的事情被某个客人传扬出去,赖肉的谣言不攻自破,毕竟度假庄再怎么也不会用那上不得台面的食材哄弄人家皇女皇子,闹不好可是破坏两国关系,杀头的大罪。 所以这两天庄子上的生意渐渐恢复往昔。 里面有没有楚家老太太插手乔桥不知,倒是听说八皇女的身份是楚家某位合作商参破的,而压下坏的谣言,主要表明度假庄背后有交好势力,侧面扇动的,则是庄翼使的劲。 乔桥不知,青阳城主要是楚家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楚宣没有回来,庄翼的命令也不会这么顺畅的使出来。 楚宣怨庄上前有庄翼、后有九皇子,乔桥风流多情。 可自发现度假庄出了事故,他便紧锣密鼓的处理手头上的事情,急急的赶了回来,暗自在生意场上帮衬着度假庄清除是非。 虽然这是非有一多半是楚家老太太所为,但他却不会有任何的不愉,只当是老太太为他打抱不平才辖制乔桥,又怎么会对唯一心疼自己的亲人生怨。 他私下里的作为乔桥自然不明,这边学着庄翼的生意经,从新上的火锅再到娱乐区新添的小型散养动物园,度假庄在扫平灰暗后,算是在青阳城又火了一把。 不过是几只家养的乖顺兔子、稚气微脱的小羊崽以及会水的鸭群,还有高价进购的会学舌的鹦鹉、小马驹等,料理的干干净净,说是散养,其实是有个小圈子,花点饲料钱就能进圈子喂养小动物。 这个园子引来了很多年纪不大的女郎男郎,稀罕的恨不得日日徘徊于此。 乔桥趁机弄了个领养制,凡是会员便可花费一些钱,按年领养一只小动物,由度假庄帮忙饲养,日后来度假庄用餐,可亲身体验喂食、清洗、驯养等一系列和小动物亲近沟通的活动。 白姣急于打造自己的事业,见度假庄亦是日渐繁忙起来,只得牵着乔桥的手含泪拜别,准备择日回国。 而同时,良驹进境的文牒办好,庄翼也需要回点马庄一趟。临行前,若不得乔桥一句稳妥的应诺,他哪里放心。 楚宣已回青阳城,指不定哪天来庄子霸住乔桥,使法更改了乔桥的心意。 许是自己的心思多狡,庄翼从不敢轻视别人的手段,趁着白姣、白玉离开前一夜,特意办了送别宴。 宴席中恐是要劝酒,久未出现的青峰怕乔桥被灌多了误事,守在她一侧,破天荒的把面纱遮在了自己脸上。 乔桥习惯了青峰的冷面寒眸,陡然加个面纱到凸显他一双眉眼如画,深若星辰,颇有异域神秘的魅力。 白姣手下沉默寡言的女侍卫直接看呆了眼,磨磨蹭蹭的挪到了青峰身旁,想要讨几句话说。青峰全程冷漠脸,不给一点儿面子。 庄翼看着两人互动,垂眸轻笑,举着酒杯打趣着,“八皇女眼力极好,你这女侍卫眼力也是不差的,隔着面纱依然看透了桥儿这护卫的美貌!” 白姣正缠着乔桥说话,听到自己的名字抬眸看了眼,不在意的说:“乔,把你这护卫聘给暗九如何?我在给你送两更好的来。” 青峰握剑的手紧了紧,在暗九期待的注目中丝毫不动声色。 乔桥连连摆手,“青峰只是欠我一个情,答应做我护卫几年,我们是聘用制,他不是我的奴才,我才不妄自做主呢!闹出个痴男怨女害了两人一辈子怎么办!” “你倒是个好人!”白姣哪里有功夫管下人的私事,调笑两句转了话头。 提及青峰,乔桥想起他闹别扭之前留下的一句话。他即为白凤国的人,肯定是念家想家了,便顺道问了问白姣关于白凤国的风土人情,以及白凤都城的一些趣事新鲜事。 谈到自己国家的事情,白姣顿时兴致大起,抓住乔桥的手侃侃而谈,不时提出邀约乔桥同回白凤国游览一番的美意。 青峰的神色略显怔忪,听闻故土闲闻,纤浓的睫毛半落掩住了些许思乡的忧愁,尤其是提到相国府二小姐娶妻一事时,他浑身一凛目光专注。 庄翼一直暗中观察着青峰的动静,这下心头有了成算。 暗九倒是因为青峰久不搭理,知趣了几分,蔫头耷脑的又站回了白姣身后。 白玉为人确实端庄守矩,只一点谈不上毛病的毛病——好口腹之欲,不管吃什么都认真的品尝,乔桥和他虽没多少交流,却也曾在饭后从他这里得到了不少中肯的意见。而今他吃的差不多,落了筷,从侍卫手里取了茶水净口,又擦了擦手,这才抬眸看向青峰,蹙眉道:“我怎么看你有几分眼熟?” 乔桥和白姣同时望了过去。 第五十一章、两排深深的牙印(加更) 青峰面不改色,淡淡回着,“许是大众脸。” 庄翼翘了下嘴皮,这小子压低了声线,明显是怕人认出来。 乔桥自然也察觉了,挑眉没说什么,原本她以为青峰是因为她沐浴时未插门,嫌她轻浮,闹了别扭,谁知根源竟在白玉身上。 她冲白玉笑了笑,状似不经意的提到,“上次九皇子说烤串甚好,吃多了怕内火旺,后来我专门酿了一款果酒,味甜回甘,虽不如醇世佳酿,却别有一番风味,可解食火之盛,九皇子可要尝一尝?” “酒好,快拿来,你酿了酒怎么不跟我说?”不等白玉回话,白姣就急急的抓着乔桥的手讨酒喝,“我说这顿饭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是酒。” 乔桥也不推脱,令春夏秋冬去取酒,白姣酒量好架不住贪杯,最后还是那女侍卫将她架了出去。白玉觉得口感新鲜,也多喝了些,由他的护卫送回了房间。 桌上只剩乔桥、庄翼和青峰,乔桥顾念青峰一晚上没吃东西,劝着他去用餐。青峰心中既感动乔桥帮他打探白凤国的见闻,又勾起了乡愁有些分神,等回了神,已然出了饕餮小阁。待他忙不迭的回去找乔桥时,小阁里早已收拾妥当熄了火烛。 一双剑眉微拧,冷目寒霜,暗骂庄翼这老混蛋不知把小姐拐到了哪里去。那点思乡的小情绪瞬间化为乌有,银牙紧咬,先去找春夏秋冬问问情况。 可想而知,四个小子只道主子和翼庄主出去了,至于去哪儿做什么之类的详情根本不会多探究。 青峰转遍了庄子,里里外外加上度假庄的周围,皆无两人身影。他心头极为憋闷,和惦念亲人的愁思不同,这是一种无法解释莫名其妙的感觉,直害的他想拔剑砍人,尤其是砍那姓庄名翼的混不吝。 大冬天的,城外气温骤降,庄翼是肉大深沉不怕冷寒,但小姐娇柔体弱,怕是连厚点的衣服都没换就被他拐了出去。 青峰平日闲暇很少,除了在院子里练功就是练功,对庄子外的环境还不如庄翼上心,如今算是抓了瞎,臂上环着一件披风,抹黑的到处寻找。 其实他知道就算乔桥衣服不够,有庄翼在侧也不会让她冻着,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在自己的守护下竟没看护好她,实在是失职。 青峰料想不错,乔桥确实冻不着,庄翼早有谋算,哪里能让冷风打扰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二人世界。 山峰之巅,他那厚实银狐大披风一展,牢牢的把小女郎环进自己胸膛,用热乎乎的体温暖着她,坐在铺的厚厚的毛皮垫子上,前方小炉烘煨着酒,酒香扑鼻,清淡小菜一二,而乔桥手捧暖炉,望月邀杯,早就喝的晕头转向了。 “桥儿,你许我一句,你心里到底还怪不怪我那一夜的冲动?”庄翼附耳轻声,语气低哑磁性,说不出的好听诱人。 白姣拉着乔桥喝了不少,酒这东西喝的越多越想喝,乔桥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实则两眼迷迷离离,泛着水花花,看人一眼便如长了小勾子。 美人在怀,没有几人能坐怀不乱,更何况这美人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这一刻庄翼快要等不及问清,只想扑过去好好的将人揉进心里。 乔桥乖巧的点头,词不达意,“今天月亮好圆,是十五吗?” “是十五,人团圆,你我也团圆。”庄翼耐着性子,掰过小女郎酒气熏红的小脸,哄她说出所有心意,“桥儿喜欢和我一起吗?” 乔桥眯起大眼,定神看清身前的人是谁,送了一记甜笑,脆生生道,“喜欢!” 心间咚的一声巨响,庄翼尚来不及激动高兴又听,“好姐妹!” 嘴角一抽,他低头看了眼炉上美酒,若非是桥儿亲手酿的,他必掀翻了它,让它坏事。 好在晕乎乎的乔桥比他想象中的更直率坦诚,说出了许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意,“庄大哥是我不可或缺的好伙伴,和闺蜜姐妹一样,又不太一样。庄大哥帮助我成就了一个全新的我。嗯……就是很独立、很努力、很完整……的我!” 虽然不是我心悦你之类的甜言蜜语,此刻庄翼的心却汹涌澎湃,比任何时候都要踊跃,似是快要从胸膛跳出来。没有哪个女郎会甘愿承认男子的努力付出,他不是圣人,虽对乔桥无悔,但私心里也希望她能看到他的好,认可他,欣赏他。 他情不自禁的搂紧身侧的人,生生把小女郎抬起按在了腿上,贴的紧紧的,不留一丝空白。 “那……桥儿可愿收了我入房?”庄翼按压住激动,颤着声音问着。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子这时才知晓,情之所至,能抵抗一切的生之欲,眼中心中只为了心上人那几个字,一句短短的承诺。 “收了!”乔桥大笔一挥,痛快的答道,还有三个字在嘴里嘀咕着被已经狂喜到在脑子里开始放烟花的庄翼明晃晃忽略掉了,“不……喝了。” 最后一字封入唇间…… 月儿高挂,树影微动,银色披风之下双双叠影重逢,你侬我侬。 直到清晨,日月轮转,骄阳似橘洒落大地。 两道人影匆匆自山的另一头若隐若现,隐隐听见有人低低轻言,“翻过这山便是吗?” “是!前方亦有小路,可绕过去?” “那楚宣约在了他的外庄上,想必是为了避开他家那位一揽独权的老太太。”来人清清傲傲的一笑,“咱们不必赶路,他到不了这么早,也让你我有时间赏一赏青阳的山峦峻岭、初阳东升。” 那人并未接话,只低低一笑,须臾,他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等等,前方有人!” 庄翼耳尖一动,从甜甜的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先把乔桥藏在身后,用披风把她包的严严实实,厉喝,“是谁?别过来!” 乔桥腾地醒了,睁开迷蒙的双眼,恍恍惚惚的倒吸一口凉气,显然想起昨晚干了什么出格的事。 她居然打了……野外战役!甚至她记得刚开始庄翼被刺激的流鼻血险些晕过去,是她一口给他咬醒的,方能继续。 这会儿他肩头还有两排深深的牙印呢! 乔桥捂住脸,不想见人。 可容不得她继续羞涩下去,那边的人已经寻声过来,庄翼的那声警告非但没有起到作用,还让对方更为警惕和好奇。 第五十二章、果真是色胚子 庄翼揽好长袍外衣,抽出随身软剑,煞气凶凶的比指向不请自来之人。 八目相对,好一阵怔愣。 “背过身去!”庄翼一见是两个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儿,倒不着急整理自己的衣着,多是害怕乔桥被人看了去。他发现那身条清瘦十七八岁的紫衣少年纹丝不动的瞪大眼,心中生恼,高声恨道,“再看挖了你们的招子!” 昨夜为了避免乔桥尴尬,他早早把侍从护卫轰了回去,谁知平时根本不见半个人影的山头今儿个这么受欢迎。 “呸,下贱的东西!”紫衣少年许是年轻气盛,顿时怒目相对,恨恨的朝乔桥啐了一口。 这下庄翼急了,骂他什么都无所谓,凭什么侮辱乔桥,这片山头是私人的地界,他不怪他们贸然闯入,他们倒是觉得自己有多清傲高贵似的,“你们是何人,不知这里不得随意闯入的吗?快离开,否则定不饶你们!” “你把剑丢下,我们便转身离去。”身材高挑的青衣男子二十出多,神色从容,他一直守礼的避开视线,姿色平平的容貌却因一双朱唇和唇下一颗小红痣变得夺人心魄。 “末啼,不能纵了他们!”紫衣少年气呼呼的说:“无媒无聘,野外苟、合,你们不要脸,我们看见的人还要替你们害臊呢!” 对方语气里的那股子恨意,让庄翼十分不解,就算他和乔桥的行径确实有些轻浮,可按理说,男儿家遇到此事不臊的慌忙避开,哪里还有纠缠到底的道理。 别说庄翼诧异,连末啼也十分疑惑的看了眼非莫容,非莫容素来高傲,不屑于与人口舌之争,当然这天下也没几个人敢和他争执的,如今这般不饶人实在奇怪。 他眼神扫过被非莫容针对的一男一女,目光顿时定住,直直的看向那睡梦初醒,裹着大大的披风露出一方白嫩肩颈的小女郎。她歪坐在高大男子的身侧,清澈瞳眸染着水珠,皙白的小脸红嘟嘟的,整个人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娃娃,又纯情又魅惑。 察觉到两个男儿不知羞的盯着乔桥看,眼神火辣,庄翼顿时怒极,剑锋挑起杀气,怒斥,“到底是谁不要脸!” 末啼被这一声怒喝惊醒,下意识的捂了下胸口,一把拉住眉目间郁结着愤怒的非莫容,冲他摇摇头,随之垂眸切断视线,拱手道:“我们是来拜会青阳楚少爷,途经此处,以为这里是楚家的庄子,故此多有冒犯。” 庄翼眉尖微动,警惕的问,“既是来见楚宣,怎不走大路,为何专钻林子?” “呵,你们都敢在这野地办苟且之事,何苦管我们是大路小路。”非莫容忍不住刺了一句,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始终徘徊在乔桥面庞上,待发现乔桥一脸你们是谁的懵愣表情,简直怒火攻心,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打醒。 乔桥歪歪头,感受到莫大的敌意,她不敢随意打扰庄翼,唯恐他分神被这两个男人抓住时机偷袭,动起手来伤了他自己。只细眉微蹙,防备的拉紧披风。 其实不怪乔桥没认出非莫容,小两年的光景,当初少年一米七五的个头如今直逼一米八,体态修长清瘦。那会儿他受难,全身狼藉,病恹恹的又牙尖嘴利,颇为符合女尊国弱美男的标准,乔桥从来没看进眼过,现在少年一身清贵纹紫华袍,额间绑着浅紫祥云图案的墨宝抹额,满脸春风得意,自有一番清贵,简直和两年前的稚气孱弱判若两人。 虽然见着非莫容眼生,但乔桥一眼瞧见了末啼唇下那颗在明显不过的红痣,咦了一声,好奇的开口追问,“咱们是不是在洛北城见过?” 来到女尊时代,她去过两个地方,一个青阳城一个便是洛北城,她隐隐记得,有天赵大海外出,她画了小画去找叶花爹爹谈及赚钱的事情,回程时撞到了一个男子,就是唇下有红痣。之所以记得清晰,是当天她丢了一张画着自己侧颜,原想送给赵大海的小画。 两个人红痣的位置大小一模一样,若说不是一个人就太巧合了。 噙着冷笑的非莫容刚要张嘴,便看她望的方向是末啼那处,气的脸都红了,说不出的失望,指着她骂道,“果真是色胚子,眼里钻进男人便拔不出来了,呸,还当你经了一遭能长长记性,没成想不争气的还是不争气。怨不得和这个老男人钻林子,怕是卖了自己,才得了荣华富贵。” 听着这三分熟悉七分陌生的语调,想起刚穿越时的遭遇,乔桥恍然大悟,“非莫容?是你!” 软糯糯的声音带着清甜灌入耳膜,非莫容压下心头的恍惚,轻蔑的挑衅,“哼,自是小爷我,怎么,怕了?” 乔桥撇撇嘴,揪着庄翼的衣摆,完全把自己掩在其身后,唯有几缕青丝飘在衣侧,明显是懒得理睬他们了。 非莫容脸色一变,清凌凌的眼里含怨,甩了衣袖,抽出袖中短剑,直直丢射出去,“竟又是如此目中无人该教训!” 庄翼大惊,使剑阻挡,他一出招,末啼便不能视若无睹。 一时之间,二对一,庄翼又要保护乔桥又要对敌,渐渐感到吃力,动作稍一迟缓,非莫容的短剑便脱手飞出,奔向乔桥而去。 “桥儿!”庄翼心急,丢了软剑飞扑过去,想都未想就要以身抵挡,却被末啼绊住了脚,几次欲突破未果。所幸末啼不想闹得无法挽回,并未下狠手伤人,等他看到庄翼双目赤红怒发冲冠时,恍然想起那小女郎的处境,猛地抬眸,却见短剑滑过小女郎白净细腻的脸颊。 非莫容已然逼近,单手要扣住她细细的脖颈,另一只手便去抓短剑。 小女郎如同在猛兽爪下无力挣扎的幼兽,睁圆懵懂清澈的眼,尚不知危险靠近,令人忍不住替她焦急。 眼瞅着非莫容手中使劲,似是要用短剑削掉小女郎无意中露在外面的半边薄肩。末啼心中大叫不好!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掌抢在非莫容之前抓住了短剑。 非莫容面露不满,冷斥,“你又是谁?” 第五十三章、尔敢伤她 尽管手掌的主人动作迅速,却为时已晚,只来及逼退非莫容,短剑划破的朱红血线已在乔桥眼下绽放,滴滴血珠滑过皙白的脸颊犹如血红的泪滴。 红与白,煞是惹人眼。 一切发生的太快,乔桥恍恍惚惚未觉得疼,想要伸手抹去腮边濡湿,手就被人握住。 “别动。” 乔桥一怔,看向浑身沾染着霜露的青峰。冷面的俊美少年眼底微青,像是一夜未眠,一双眸子似寒星宝珠,冷冷的凝视着非莫容,拔剑的手毫不迟疑。 “尔敢伤她!”一字一句的溢出,声音如结了冰,飞身攻入。 青峰武功高强,两三招压制住非莫容,趁着形势转好,乔桥裹着大披风,伸出白嫩嫩的脚丫子,一脚踢在了非莫容的膝盖窝,非莫容正躲着青峰的剑锋,腿下一软,竟跪了下去。 末啼连忙放弃和庄翼纠缠,拔出武器,替非莫容挡了一击。 非莫容回头,直直的瞪向乔桥,眼底赤红一片,好似要吃了她一般。 乔桥鼓脸一哼,许他动手伤人,还不许她回击了? 非莫容要是能办了乔桥这出其不意的坑人性子,也不至于最后在洛北城还要动用自己的权利手段。如今的形势不佳,他更是难以如意,毕竟前有青峰虎视眈眈盯着他,完美的护住了自己的主子,有后庄翼时不时的想要捅他一剑。 剑卷清风瑟瑟,青峰的武艺岂是非莫容能招架的,连着末啼也分身乏术。庄翼趁机脱身,急急的跑到乔桥身旁,从大袍里翻出腰带包,取了上好的药,细细的为她涂抹上,先止住血。 他一时之间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手都不敢轻易往乔桥那张小脸上放,回想刚才危险的一幕,心跳如鼓,就差半步,若青峰慢上一些,这非莫容指不定又要怎么伤了乔桥。 差点横穿半张脸的伤口,要不处理好,必然会结疤。 庄翼疼得心间滴血,手臂一伸,将乔桥打横抱起,交待一声,“我带桥儿回庄上请大夫,青峰,这里托给你了。”他唇瓣抿紧,咬牙带着恨意,“这两个该死的玩意,最好弄死他们!” 这是第一次,圆滑处事的翼庄主如此沉不住气,不愿顾忌对方身份,即便他眼力卓越,明白来者不凡,也要把他们视为大敌。 乔桥拽拽他的衣袖摇摇头,甜笑着安慰,“不疼。”随之抬声劝道,“别打了!”见无人听劝,索性改了口风,“青峰小心不要受伤!我没事,他们是楚宣请来的,把人交给他,咱们不管。” “怎么会不疼!”庄翼苦着眉眼,恨不得欲以身代,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抱着乔桥急匆匆往山下跑。 青峰熬了半宿四处转寻,本就压着一层火气,如今被这两个伤了乔桥的陌生人激怒,下手越发猛烈。 若非楚宣迟迟等不到人,派人来寻,非莫容必会伤的不轻。 青峰几乎放弃了守,一门心思的攻,就算来了人,他仍是不甘示弱的挥剑飞射,几息而已,非莫容的外袍裂开了一个个破碎的口子,犹如乞丐的褴褛装,狼狈又难堪。 末啼见非莫容并无大碍,青峰又收了武器,便将长刀插回背后的刀匣里,解了自己的披风给非莫容披上。 尽管非莫容没伤到身体,但他深觉尽失面子,脸色铁青的来到度假庄,视线死死的盯着主院的方向,显然这事他不会善罢甘休。 不管是庄翼还是青峰,一个是乔桥的男人一个是她的护卫,若没有她的唆使,他们怎敢轻易动手! 不知不觉中,乔桥又被非莫容恨上了,或许他一直恨在心头,哪怕是当初以花魁之名抹去了她的自由身,毁了她的名誉,他仍是难以释怀,窝在心间整整近两年的琐碎事,到再次遇到她的那一刻,竟无限的放大。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一件属于该遗忘的小事,却始终意难平。找不到根源的非莫容,把所有责任推脱到乔桥身上,若非她过于下流可恶,他又因何屡次受挫受辱! 天不亮时,整装待发的白姣,在楚宣口中已知有贵客要来,她身份亦是尊贵,实在不便和这贵客私下里两两相逢,只得遗憾的给乔桥留下信件,带着白玉匆匆离去。 乔桥捧着信细细的读着,任由大夫将脸上的伤敷了药。一抬眼,见庄翼眉头紧蹙满目忧心,她再次软软的安抚,“真的不疼,还没什么感觉呢你就帮我止了血。” “都怪我昨夜太孟浪,连累了你。”等大夫被侍从送出门,庄翼心疼的半抱着乔桥,自责不已。 向来做事不后悔的翼庄主难得的产生了丝丝悔意,是自己过于急于求成,害的乔桥受了无妄之灾。 “不怪你!”提到昨夜,乔桥有点小脸红,却因为一早醒来被人打扰又受了伤,也不是那么羞赧的难以接受了。一出闹剧弱化了彼此的尴尬,倒和庄翼越发的融洽起来。 她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前,指尖无意识的绕着他的衣襟带子,悄声说:“那非莫容就是这种不讲理的性子,他家好像势力挺大的,当初在洛北城……” 将和非莫容的过往一一告知庄翼,他人际经验充足,应该能分辨出这一遭是否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新的灾祸。 “非莫容?”庄翼冷嗤,“我说听着耳熟,赤凤国国姓非,应是哪位皇亲国戚。便是皇亲国戚,也不该毫无顾忌的随意伤害女郎。”他垂头温柔的看向怀中的小女郎,轻轻道,“桥儿别怕,你是女子,他不敢肆意浪费皇家名誉拿着鸡毛当令箭办私事,只会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而今我看,他来庄上是有事要和楚家协商,为了办好差事,他也要把这口气强咽下。” 虽是如此安慰,可庄翼实在不放心,“要不白凤国良驹的事情,暂缓一阵,我在度假庄陪着你,直到那两尊佛离开。” “不用。”乔桥耸鼻,“我现在是户籍冻结状态,谁都碰不得,算是半个自由身又是楚家妻主,他是无法再从这上面做手脚。有你这么说,我心里更有底了。以前就没让他欺负成过,现在还不至于怕了他。” 第五十四章、又是什么狗男人 这话是真的,经过根深蒂固的现代教育,令乔桥对皇室阶级之类的总会少些敬畏,她不愿和皇家打交道亦是因为这一点,怕自己一时大意惹怒人家,平白掉了脑袋。 像非莫容这种莫名其妙不讲理乱发火的,即使明白他身份不俗,她也实在不想忍让退缩,委屈自己。就算忍了,以他的性子,没谱更当她是无能软弱之辈。 “你赶紧回点马庄把白姣的生意办妥,别两头咱们都得罪了。至于非莫容这种混人,他不招惹我我自是不会搭理他!” 庄翼难掩欣喜,乔桥话里话外明显不在把他当做外人。这一夜的收获实在颇多,他激动欢喜的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小女郎,走哪儿带到哪儿再也不分离。 然而两国之间的贸易,事关重大,没有主子坐镇点马庄的人不敢自作主张。庄翼满心不愿意,也不得不准备回去了。待青峰安然归来,他草草收拾一番,把自己的贴身暗卫留下,快马加鞭打算速去速回。 这头楚宣从非莫容的冷言冷语里得了信,知道乔桥和庄翼在野外胡闹了一宿,当下僵着清秀的脸庞气势汹汹想找庄翼算账,结果追到庄门口吃了一嘴暴土扬长,只能隐隐看到马匹渐行渐远。 气的他甩袖,啐骂,“不要脸的老狐狸精。” 换了身新衣的非莫容环袖站在一侧,出言讥讽,“你跟个男人较劲有何用,身后妻主不当回事,不是这个男人便是那个男人,怎得清闲?” 楚宣又不傻,知道乔桥无缘无故的被非莫容伤了,两人必是有旧仇,怎么会接这个口被人继续当枪使。曾经素商拿他使伐子,折腾的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如今又来个有权有势的非莫容。 楚宣素来好强,性子骄傲,怎肯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掩了情绪返身匆匆去了主院。 他担心乔桥的伤势,却也怨她太能招人,半分不懂尊重他这个正夫,悄无声息的就纳了庄翼,眼里心中果然是没有他。 可再多的不满都抵不过关切,他不知乔桥伤势深浅,怕她伤了好歹,急的直接省去小厮的通传推门而入。 只是陡然见到屋内人影双双,似是重叠交缠,顿时秀目瞪大,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房间中,乔桥正拽着青峰追问他有没有受伤,两人被突兀一声吓了一跳,青峰下意识想要护在乔桥身前,结果忘了自己的衣袖被扯着,一拉一拖,竟把那娇小的姑娘拉入了自己怀中。 乔桥无辜的冲楚宣眨了眨眼,开口想要解释,“你听过墨菲定理吗?” “墨菲?又是什么狗男人!”楚宣勃然大怒。 乔桥…… 楚宣见乔桥活蹦乱跳还厚脸皮的纠缠着护卫不放,便知晓她没什么大事,冷嘲的开口,“非公子是贵客,你勿要多事,扰了他的安宁他定不饶你!”他心里害怕非莫容犯了小性拿乔桥寻开心,却看不得如今她缩在青峰怀里的亲热劲,鼻子发酸,说出的话不好听,但处处透着警告和提醒。 眼神不自觉的瞄向她脸颊上涂着药的伤口,语气生硬,隐隐有几分想要询问的迟疑,出口的话依然倔强不好听,“也不知伤的怎样,呵,最好破了相,看你如何招惹男儿!” 女人的脸是什么,是命! 乔桥不忍庄翼和青峰为她担心,所以一直表现的若无其事,而今被楚宣一刺激,立刻跳了起来,小嘴巴巴的教训道:“我招惹什么男儿了?自始至终我招惹过你吗?若不是你楚家,我还在洛北城老老实实过自己的日子。你我之前在洛北城凑巧碰见,你扪心自问,我是不是两次三番的救了你!结果呢!救了一个白眼狼!人家以身相许是报恩,你是报仇!” 这话彻底伤了楚宣的心。 他楸住衣襟,只觉喉咙哽咽,呼吸困难,随之咬了咬唇,忍下所有情绪,恨声道,“对,我就是为了报仇,用我一生拴着你报仇!” 说完,他甩袖离开,两人不知不觉再次不欢而散。 乔桥气坏了,他用幸福做赌注,凭什么要她相陪! “莫名其妙呀!” 从来没见过这种混人,乔桥差点追出去继续和他争辩,被青峰一把抓住,劝道,“大夫不让招风。” 庄翼特意请了一个青阳城的名医,用的药也是最好的,到了晚上,基本上伤口可愈合七八分,第二天便能碰水。 乔桥鼓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床上,忍着不去挠脸蛋上的伤,抬头继续问,“真没受伤?” 提到这事,青峰也是一肚子火,别过脸,他淡淡的说:“没有!” “抱歉,我不知道你找了我半宿。”乔桥知道他因何而生气,认错态度良好,“否则我一定给你留个话的。” “其实……不怪你!”青峰叹口气,这事说来谁都不怪,他是护卫,哪里该管主子的去向。若庄翼一厢情愿,不知廉耻的想要占乔桥的便宜,他插手还有几分道理,而今两个人早已有相思意,他怎么可以处处阻拦,如此僭越,实在不该! 想是这么想,但青峰内心却有十分的不舒服,尤其是早上那一幕,徘徊在眼前久久难以忘怀。 娇小的女郎依赖似的藏在庄翼的身后,露出的一小部分美颈和薄肩上斑斑点点,可想而知这一夜有多恩爱火热。 他心中弥漫着一点酸、一点烦,从未有过的心绪不宁搅的向来冷静的少年思绪乱了。 乔桥发现青峰不再说话反而陷入沉思,好奇的拽了拽他的衣袖。 青峰一低头,对上那双清澈见底的瞳眸,立刻抛弃脑子里奇怪的念头,勉强勾勾唇,“没事,我先出去了。” 他说完,退身离去,和前来通报的春儿打了个照面。 春儿冲他笑了笑,一进屋便开口,“主子,少爷今夜要宴请贵客,特意给你准备了京都锦绣坊的新衣裙。” 夏秋跟着进屋,每人各举着一个银托盘,分别是三套崭新的衣裙和三双颜色相匹配的鹿皮矮靴。 乔桥无趣的哦了一声,翻看两眼,便不太感兴趣的补眠去了。 第五十五章、形与色的表演 若楚宣之前没有肆意的冲她咆哮发火,也许乔桥会微有触动,而今,她实在懒得多想平添苦闷。 他可以怪她和庄翼先斩后奏,枉顾他主夫的尊严,但乔桥不信他回到楚府后,楚老太太没跟他提前打过招呼,虽说婚约一事最后不了了之,可老太太已经收了庄翼的入聘礼金,至今未曾退还,显然是打算糊弄过去。 一个时辰后,春夏秋冬端来热水桶,唤醒乔桥沐浴更衣。 乔桥睡眼惺忪的简单洗涮,随手挑了一套新衣裙穿上,发饰由秋儿帮忙盘编好,别进一双蝴蝶展翅坠翠绿的玉钗,脸颊的伤处涂了薄薄药沫,蒙起半面薄纱遮掩。 红衣朱唇白面,v领束腰,山峦起伏晃花了人眼,大大的裙摆衬托着一双细稚的白皙脚腕,行走间那不大的开叉处隐约可见修长的小腿。 “这衣服真好看!”折腾一番彻底清醒的乔桥不禁称赞。 “说是从北面一隔海小国传来的,原本风格更大胆些,被锦绣坊做了点改良。”夏儿帮主子展平裙摆,微微垂下头避开视线。相处这么久,仍是再次看呆,他不敢继续看下去,唯恐失了分寸。 眼前的女郎面容清澈童真,身材撩人似火,纯与魅在她身上相处的这般融洽。 别说日日相见的夏儿失神,天天忙于生意的楚宣更是被乔桥惊艳了一把。 他家妻主素来不爱打扮,仗着底子好素面朝天的,而今这般稍加修饰,竟隐隐透出几分绝色之姿。 是了,乔桥本就娇美,之前稚气过甚,盖过了姿容,如今岁数渐长,如花苞绽放,慢慢展现出独属于她的美好。 好在楚宣心中有事,比在场人早一步回了神,一回神,那双清秀的眸子便如守着肉骨头的狼般虎视眈眈的扫向厅堂中的几个男人。要不是碍于规矩,保不准就扑过去把乔桥敞开的有些大的衣领缝回去。 三套衣裙,怎的偏偏选了这一套! 他咬住牙关,不想自己的失态被外人看了笑话。人都来了,自然不能在送回去换身衣服。可是妻主被人这般无礼且火热的注视着,实在令他心情不爽。 楚宣不满的重重一哼,唤醒了另外三个男人。 这里青峰还好,一步站到乔桥身后,垂眸冷脸护卫状,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般。 末啼清醒后,神色倒也如常,只非莫容一人表情古怪,像是看到了什么传说中的凶猛怪兽,压惊般猛地将杯中酒饮尽。 和迎接白姣白玉的家宴不同,这次的晚宴在沄水厅举办,别看主客两位,但场面摆的很大,临时搭建的湖水平台上由歌舞大家弹唱献艺,热闹非凡。 乔桥第一次遵循古人席宴的座位顺序,两两相对,主东客西。 以尊贵而言,她和非莫容被安排在首位,面对面,谁都不愿抬头多看对方一眼,气氛尴尬,远不如另两位相处融洽。 比起末啼,楚宣更放心非莫容,他能感受到乔桥和非莫容之间无形的抵触、两看相厌。顿时心情放松了许多,举杯和末啼遥遥致礼。 此类性质的晚宴,不宜谈公事,适合高谈阔论、喜笑颜开,虽然主客四人情绪不算高昂,但面子上都还过得去。 乔桥酒足饭饱放下筷子,松了口气,庆幸非莫容没有刻意找茬扰的饭都吃不痛快。谁知,这口气没松完,对面的非莫容也落了筷,清凌凌的目光冷视着她,双手抬起,拍了拍,傲然道:“赏!” “是!”身后小厮应诺,取了打赏用的银鱼奉给台上刚表演完的男子。 男子叩拜谢礼。 非莫容轻飘飘的摆摆手,令其退下,视线始终锁在对面的女郎身上,啧啧称奇道:“据闻少夫人曾经风靡洛北城,歌舞技艺定是要强过献艺的大家们。何不上台一曲,让我等见识见识!” 乔桥一愣,有种‘鞋终于落地’的释然感,没想到非莫容憋了半天憋了这么一出,害的她总以为他会出什么损招。 倒是楚宣眉目一凝,自然回忆起曾经调查乔桥的身世时查出的洛北城花魁的事件,明知非莫容此举是为了羞辱乔桥,张嘴便要替她婉拒,可一抬眼望到乔桥身后守着的青峰面若寒霜的冷视非莫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想到中午在主院卧房撞见的那一幕,满含怨气和委屈的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就算他维护了她,怕是也不会有人承情。 “怎么,怕了?”非莫容嘲笑出声,双目上下打量着乔桥,轻蔑道,“胆小如鼠,不过如此!” 乔桥蹙眉扁嘴,自觉身为主人不该和客人计较,她举起酒杯,忍下这口气,娇声高喝,“非公子,我知你我误会深深,今晚,我饮下这杯酒,亦是如你心愿,上台歌舞一曲,愿自此你我相逢不相识,从此无怨亦无仇!可应?” 非莫容攥紧手中酒杯,谁曾想乔桥能接下这份对于所有女郎而言非同寻常的羞辱,献艺者为下,哪怕是歌舞大家受些人追捧,说出去也不过是个伎的身份。没有女郎能放下尊贵的身份,登台献艺讨好人,还是几个比不得女人尊贵的男人。 若他不应,传出去,好像他有多小肚鸡肠,怕是谁都会看低他三分。毕竟逼得人家女郎做出这等委屈事,还故意摆架子,实在称不上有容人雅量。 “……好!”一个字,念得回转流长。 乔桥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不顾几个男人各异的目光,迈步走到台正中,褪去鹿皮矮靴和白袜,露出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脚,指尖若贝,圆润小巧。 她抬腿一踢,将过于宽大的裙摆撩于手上,冲侧面伴奏的艺人喊道:“刚才的鼓点,快三拍!” 一侧雪白美腿极具冲击性的勾起,看呆了厅内的几个男人,奏起的乐曲加快了节奏,少了些许悠长古韵多了点欢快的气氛。 乔桥挑手纷飞,旋身下腰,勾腿踢裙,动作该柔的柔该媚的媚,伴着节奏快的鼓点,在重音处果断的亮相定位,令人眼花缭乱。那山峦起伏跌宕,腰肢软而韧,看的人口干舌燥。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台中央极为耀眼的女郎,背身而立,素手微扬,鲜红的裙袍甩下,只着桃粉色抹胸衬裙,薄薄的丝纱透出莹白娇嫩的肌肤,舞姿曼妙…… 这是一场舞与艺,形与色的表演。 第五十六章、直接扑倒盖被(加更) 乔桥自小腰肢筋骨就软,四肢修长,是天生跳舞的好苗子,之所以没走上这条路便是被宠的生了惰性。 但那个时代流行给孩子报个特长班兴趣班一类的,她父母未能免俗,所以她才会在舞蹈乐器方面信手拈来。 所幸根基打的好,如今的身体又年轻,跳着跳着便找到了年少时的状态,舞姿热情,笑容魅惑,活像是为舞台而生的精怪,勾心动魄。 在场之人无一不震惊,震惊过后便是挠心挠肺的惊艳和燥热。耳畔里再无一丝杂音,满心满眼唯有台上的那抹倩影,似是遁入梦乡,缠缠绵绵。仿若她眼里只有他一人,对他纯真的笑着,妖妖娆娆靠近他又在他伸手要去抓的时候,旋转后退。 她若即若离,而他,已情根深种。 一曲终罢,待到魂牵梦绕的身姿缓缓从台上走来,伴着清淡微甜的香气,近在咫尺,几个满面通红的男人方回神,坐姿别扭的曲着双腿,再也无法与之对视。 这是目前为止散的最快的晚宴,女主角功成身退,借由疲惫先回去休息了,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护卫,留下三个魂不守舍的大男人,食不知味。不多时,各自举杯饮尽杯中酒,找理由纷纷退出了沄水厅。 楚宣徘徊在主院,对着闭合的院门咬牙切齿,清秀的面容上流露出的绯红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即使嘴巴刻薄不承认,但心中对她的想念与日俱增,非常想不管不顾的破门而入,然,让他犹豫不决的却是她对他日渐的疏离和冷漠。 可他是她的主夫,他们说好的,每月有一次相伴的机会,这是他应得的。 楚宣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双手推门时,依然迟迟推不下去。 还是他身后的小竹以为他家少爷是等着人伺候,伸手帮着把门推开了。 “谁让你推的!”楚宣不好意思的低声训斥一句。 小竹露出一抹讨好的笑,指了下后方灯烛通明的回廊,“小子看那边好像有人要来。” “是谁?”楚宣下意识的反问,一回头,正好见两道身影并肩的向他走了过来,确切说,是往主院走来。 这下他顾不得矜持一词,急忙忙的迈步进了院子,大声吩咐着,“插门睡觉!” “是!” 这一句显然被那两个深夜来访者听到,步伐慢慢顿住,直到看见主院的门板落下,方才略显尴尬的互看一眼。 “晚宴食之过甚,伴着月明,不知不觉散步于此!”非莫容抬眸望月,装作不经意的问,“末啼,怎么顺道碰见了你?” 末啼微微一鞠身,语气谦和温润,“乔家度假庄名不虚传,亦是食饱难受,出来消食。” 非莫容暗自撇了撇嘴,不愿多聊,“该回了!”说完,便步伐匆匆的离去,哪里还看得到来时的惬意和悠闲。 末啼见他身影远去,这才从胸前掏出一张保护的完好的小画,画上颜料微微褪色,却依然看得出少女眉目含情、风姿绝绰之态。他指尖滑过画中人薄薄的下颌,落在圆润的肩头上,抬眸凝视主院的方向。 夜间微风浮动,院内烛火通明,隐隐传出如窃窃私语的闲聊,有点温馨有点遥远。两厢对比,给黑夜中孤零零的身影增添了不知多少寂寥。 他无奈浅笑,瞬间唇下红痣衬着整张脸庞滴血般艳丽,转身之际他将画儿重新揣入怀中。 命不由已,又怎会心生奢望! 一夜,不知多少男儿夜不安寐,而楚宣破天荒的赖在主院,轰都轰不走,抱着小女郎哼唧了一宿。 待楚宣累的睡着,乔桥扑扇着大眼睛,浑身酸软的对旁边的少年怒目而视。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嘴里说着不想不想,动作比谁都麻利,上来根本不容她反应,直接扑倒盖被。 青峰还没退到门外呢,他就…… 丢死人了! 好想把他踢下去! 乔桥咬着丝被,背身躲的远远的,心里对楚宣上演了各种酷刑,结果没惆怅多久,向来睡眠质量无敌的姑娘甜甜的睡着了。 在她呼吸平稳后,旁边清秀少年慢慢睁开了满是感慨和纠结的双眸,望着那抹娇小的背影,目光里逐渐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出的浓情蜜意,随之像是鼓足勇气般伸臂将人轻揽了过来。香软入怀,他顿感人生圆满的吐了口气,满足的阖目睡觉。 殊不知窗外一人被这夫妻二人扰的孤夜难眠。 俊美少年一身清冷的守在高高的树上,如星寒眸不知不觉的遥望着下方烛火微明的房间,痴痴看着窗影处两道相互交缠的人影,等回神后,又满脸羞赧的垂下眸。此刻,他养伤养的皙白的肌肤染着一片潮红,难受的并紧腿,努力压制住内心翻腾的热血,甚至调用起真气……然并卵,最终他艰难的忍到屋内人安睡,方才仓皇跳下树,静悄悄的打井水泡澡。 一桶冷水当头浇下,甩头摇散水珠,月色下,少年微卷的发丝凌乱的勾勒着脸颊,给冷漠的面容增添了些许的瑰丽之色。宽松的衣袍裹身,露出精壮四肢和八块腹肌,绯红的肌肤恢复常态,偏薄的唇瓣已冻的发白,可人也越来越清醒,记忆里那一幕幕撩人舞姿亦是越发清晰…… 青峰神色难堪的咬了咬牙,浑身冷意激增,差点冲动的摔桶泄愤。 他这是怎么了?中邪了吗?怎么总是不知廉耻的想着浴桶中出水芙蓉的那一幕,还有今夜衣着清透、一举一动充满魅惑的她,像是把这个人深深刻络在心中脑中,无法根除、无法遗忘,只剩下朝思暮想。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除却天边月,没人知!——《女冠子二首其一》韦庄著。 自第二天起,楚宣在庄子时刻陪着贵客,丝毫不曾松懈,他自己都未尝试着去玩一玩拓展游戏,却鼓动着非莫容亲身上场玩乐一番。 楚宣虽骄傲,但毕竟是商人的身份,对察言观色自有一套,他熟知非莫容与他性情相近,甚至因身份地位的缘故,比他还要清高,从来是鼻孔看人,自持矜贵。所以一席话明捧暗损,激的非莫容果然受不住的捋袖子上了阵。 末啼在一侧揣袖做保护状,他向来沉着稳重心思多敏,岂会看不出楚宣的激将法,但却并未多嘴的劝说什么,淡然处之。 第一章、年货 乔庄主容貌绝色,秉性纯良,从不低眼待人,楚家少爷会不放心,对其他男儿多加防备也是自然。 末啼冷眼旁观,见楚宣带着非莫容整日玩乐一点儿都不得闲便明白他的意图,既不得罪贵客,也不能让他们和乔庄主有相见的机会。 非莫容成天不是拓展就是桌游,要不然抱着鹿崽满腹爱心的帮它清洁喂食,累到根本没时间做其他的事情,更不用说找乔庄主的麻烦。 从这一点来看,能哄得素来眼下无尘的非莫容放下身段,如孩童般游玩,便不得不夸一句,楚家少爷若非嫉妒心过重,小性子又足,堪称七巧玲珑心了。 果真,不务正业了整整三天,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庄子里,直到他们离开也未曾和乔桥碰上一面。 骑于马上,末啼轻扶胸口,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随即垂眸敛神,割舍了所有情感,面色如常的驾马跟在楚宣和非莫容身后,扬长而去。 许是,今生无缘再见了吧! 这三天过的最满足最开心的除了非莫容就是楚宣了,白日的陪客于一个商人而言根本不叫事儿,晚上的夜夜相伴才是让他爱极的正餐,临行前,楚宣根本没计较乔桥未来送行一事,昨儿个他闹得太厉害,妻主想来还在休息,况且不送也好,免得让别的男子瞎惦记。 满脸春风得意的少年未曾想到,和乔桥今日一别,竟会物是人非,难以挽回…… 好不容易等几人离开,庄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马上也要临近春节了。 第一年春节,乔桥刚到楚家,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亲友在身旁,哪怕过节依然没滋没味的,还是春夏秋冬兴致盎然的派人满庄子的贴红对联,放鞭炮,搞起了气氛。 乔桥甚至不记得,自己去年三十晚上吃没吃饺子。 这回不一样,庄子的地契上写着她的名字,她也算有家有业了,自然要过一个全新的、红火的春节。 几日来,她往返青阳城,亲自购买年货。城中拥拥攘攘,货品种类充足,商家小贩各自用尽办法兜售货物,大街小巷充满了年节的气氛。 青峰怕人多出事,再也顾不上凝结于胸的小心思,每每随身保护一丝不苟,唯恐一错眼,乔桥就被人欺负了去。 他的用心乔桥看在眼里,想着过节了,怎么也要给家里勤勤恳恳的几个男子买些新春礼物。 当年她娶赵大海,除了送了几张小画儿当做定情信物,似乎并没有送过他什么值钱的物件,而楚宣更不用说,两人本无情谊,自然不用提什么定情信物。 庄翼则送了他一些脂粉,但那时情思未定,肯定不算数。 乔桥虽然不喜男儿浓妆艳抹,对衣着首饰种种倒是不排斥,直接选了客人最多的一家金铺。 这金铺是青阳城的老字号,价格合适,款式经典,似是很受男儿喜欢,她瞧着不少蒙着面纱的少年纷涌而至。 她一进门,凌乱的场面有一瞬的寂静,好在店家习惯于迎接女客,掌柜的连忙把人引到二楼,专门接到女郎休息的地方。 二层由一个个雅座相隔,茶水点心一应俱全,首饰陈列在对面的排架上,想看哪个有小二一一取来,方便女郎挑选。 唯一的缺点,二楼的首饰款式大多适用于女子。 乔桥看了几样都不太满意,花里胡哨的着重用金银珠宝堆积,贵重有了,却也添了俗气。 “小二哥。”她摆手叫住笑容满面忙个不停的小少年,“别忙了,这里的不太适合。” 小少年一愣,捧着一匣子首饰,有些手足无措,“您在看看呢!咱家金银珍珠翡翠应有尽有,款式比京都都不差。” 见小二满脸的惋惜,乔桥怕他误会,解释着,“我是送给家里的夫郎和兄弟,二层的这些不是不好,是不太适合他们。” 庄翼还在点马庄,每日一封飞鸽传书从不迟到,偶尔还派人送来不少好玩意,有些并不珍贵,却十足的新鲜有趣,她很喜欢,所以也想送他一件极为适合他的经典之物可贴身携带,以解相思。 小二恍然大悟,有些意外,有些羡慕,他来金铺做了这么多年工,鲜少看到女郎会为男子亲自挑选饰品的,反倒是男儿经常过来,有时自己不舍得买也要给自家妻主买一件,讨好她。 这小女郎年纪青稚,性格乖巧,相貌倾城,应有不少男儿家追捧,没想到她竟有这份真心,实在令人羡慕她的夫郎们。 小二细心的询问了乔桥的要求,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般,楼上楼下的跑,特意给乔桥搬来一层做工精巧、价格廉美的饰品。 乔桥装作漫不经心的问清身边四个小子的喜好,包括青峰,除了庄翼的贴身暗卫,她几乎全都照顾到了。 庄翼的辣绿色如意平安扳指、楚宣的红宝石镶祥云金丝抹额、青峰是工艺独特的黄金编织剑穗,最后还买了四个款式差不多的小福锁,准备给春夏秋冬。 莫名的,她又拿起一对黑宝石耳钉握在了手里。 她不记得赵大海有没有耳洞,可她直觉若他戴耳钉一定不会女气,想了想,最终又付了耳钉的钱。 至于庄上的小厮们,包括楚宣留下的人和庄翼的贴身暗卫,她每人都准备了重量不一的银鱼做红包。 乔桥自己什么都没买,春节新衣首饰若不穿戴亲友送的,总觉得缺少了意义。 几人转战成衣店,这次乔桥速战速决,没有问任何人的意见,皆选了颜色明亮喜庆的锦袍,反正新年几日穿的鲜艳一些也无妨,图个好意头。 等到出了店,已过正午,她又带着六个男子找了家酒楼,直接选择二楼雅间。这日子口上街的人太多了,大厅客位已满,幸好女子在此时代有优待,否则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饭。 忙了一上午,乔桥也饿了,净手之后先捻了一块糕点慢慢咽下,清亮的眸子不显一丝倦怠的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感慨着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是年节都无法阻止众人疯狂购物的热情。 “你这肉,挺新鲜的,以后一早来送,这两筐我先收了,要是有别的也可以送来让我过目,钱你拿好。” 另一侧靠近酒楼后院的小内窗隐隐飘来掌柜满意的笑声。 “行,谢谢掌柜,每日寅时我准时过来。”粗狂的声音夹杂着喜悦,有些久经风霜的沙哑和疲惫。 乔桥一怔,手中的糕点噗通落地。 第二章、不是不想他(加更) 腾地从椅子上起身,乔桥绕过圆桌跑向对面的小内窗,拼命踮脚想要扒窗往外看。 可那小窗户位置有些高,乔桥心急火燎的不知怎么办,还是青峰连忙放下茶杯,搬来椅子,扶着她踩了上去。 春夏秋冬各个面露不解,围在椅子周围,追问着,“主子怎么了?” 乔桥哪有心思搭理他们,双眸探去,往酒楼后院四下打量,可惜院内已空无一人。她咬住唇,不死心的踮着脚,恨不得把整个人挂在窗户上。 青峰顾不得避讳,忙不迭的抱着她的腿,防止她站不稳跌倒。 最终,乔桥的目光定格在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上,身影的主人担着一担货物从酒楼后门走了出去,他粗布粗衣,体态魁梧健硕,步履坚定却匆匆。 大海…… 是赵大海! 乔桥鼻子一下子酸了,尚未出声便哽咽在喉。 随即,她动作迅速的跳下椅子,跑到敞开的大飘窗旁,扒着窗口,冲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喊着,“大海!赵大海!” 可惜窗外车马喧闹,她软糯的小声迎风飘去,连靠近楼下的小贩都没有听到,更不用说已经快步走至街道尽头的男子了。 “大海!赵大海!” 小女郎一上午没怎么喝水,几声而已,声音嘶哑,青峰扶着她怕她失控的从窗台掉下去,一抬头竟看到一直笑呵呵的小女郎竟然急的眼眶通红。 他目光悠远的望着街道,心中好奇到底是谁,能让向来没心没肺的姑娘如此惦念。 眼睁睁瞅着自穿越以来,对她疼爱有加,宠的她忘记了所有忧愁的男人,就这般消失在眼前,乔桥失落的坐回椅子上,想起赵大海的种种,神色恍惚。 其实这样也好,否则该怎么解释她的消失,说他爹把她卖给了楚家,还是说他爹对她图谋不轨…… 静默片刻,嘴里发苦的乔桥吸吸鼻子,强颜欢笑的对几人说:“吃饭,我刚才看错了,以为是……” 话音未落,雅间外一阵喧闹,青峰立刻拔剑戒备。 “这位客官,可不能乱闯……唉,你作甚推人……” 咚,门被撞开了。 小二摔了进来,随即他气哼哼的跳起身,摞开袖子,冲乔桥喊着,“夫人误慌,小的这就把人赶走!” “乔桥,是乔桥吗?”一道高大的身影推开小二跑了进来,他先是看到了青峰,并不畏惧他手持冷剑,急切的环视一周,在发现没有那抹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后,失望的又奔向走廊。 乔桥躲在青峰后面,心乱如麻,眼见赵大海在几个持着木棍的小二阻拦下,挨了好几下,也顾不上防备,只一心执着的想要闯进另一个雅间找人。 她终于忍不住,绕过青峰跑了出去。 再次准备硬闯的赵大海腰间一紧,吓了一跳,他以为是有人阻止他,本打算动粗,可心头狂跳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对这人动手,绝对不能。 他猛地低头,看到腰间一双熟悉的白皙小手,脑子一懵,力气尽失的软身坐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赵大海仍是本能的把日思夜想的小姑娘捞到身前护好,恐怕小二们的棍棒不长眼,打在她娇软的身上。 也因此,他防护大开,一根来不及收的棍子从天而降,直接击向他的头部。 他动作干净利落,一手捂着乔桥的眼,一手压护住她,反倒把自己脆弱的后脑勺无意识的露在了外面。 被护的严严实实的乔桥耳尖的听到春夏秋冬的惊叫,心下大震。但赵大海抱的紧紧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的直喊他的名字。 赵大海本不愿乔桥担忧,怎奈没办法抵抗,他闭上眼想硬抗了这一下,直到一抹冷光闪过,那根木棍被一柄长剑击飞。 四周一片宁静,小二们察觉他们的举动似乎惹到了贵客,各个蔫头耷脑不说话,等着掌柜来处理。 青峰抿紧唇,看向原先一直珍惜到从未离过身的剑,就这样掉落到角落里,抬步捡起,冷目垂下,看了眼相拥的两个人,立在一旁,心里酸涩难言十分不知味。 春夏秋冬插着腰,凶巴巴的冲小二们嚷嚷,嫌他们差点伤到自家主子。 赵大海哪里顾得了其他,根本没发觉自己获救了,只捧着乔桥的脸,一个劲的傻笑,嘴里喃喃的唤着,“乔桥,乔桥,我终于找到你了,乔桥,我的乔桥……” “大海!”乔桥委屈巴巴的窝在他怀里,之前不觉得什么,如今感受到熟悉的拥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哭,真的想哭。 原来她不是不想他! 掌柜上来一见这形势,先把人迎回雅间,在诚恳的道歉。毕竟差点失手伤了女郎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说出大天,也是他们的错。幸好雅间隔音做的好,才避免其他客人发现不对劲,报了官。 春夏秋冬全权处理的这事,乔桥也好,赵大海也罢,根本无暇理会。至于青峰,他素来不负责人际往来,更不用说而今他魂游天飞,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单掌柜全免,还送了一张效仿乔家度假庄的会员卡,乔桥无心继续用餐,打包了几样,拉着赵大海坐上马车回庄子。 赵大海舍不得放手,差点不顾酒楼客人的目光一路公主抱,好在为数不多的理智唤醒了他,就算他不要面子,乔桥也是要的。 上马车时,他再也顾不上,把小姑娘抱了进去,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乔桥挪挪身子,找到那个最舒服的位置,询问赵大海是怎么找到她的。 原来整整一年多的时间,赵大海都漂泊在外。为了到处寻找乔桥的踪迹,他成了一个行脚货郎。每到一个城市便找个破庙或是犄角旮旯的暂宿,一边收货卖货,一边四处花钱打探,其间经历的风风雨雨和艰难险阻,赵大海完全忽略不计,唯独找不到乔桥,令他撕心裂肺痛苦异常又寝食难安,怕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苦受罪。 一路行来漫无目的,从南走到了北,后来好不容易听说青阳城有一家乔家度假庄大火,很多其他地方的有钱人特意去那儿吃饭,他便动了心思。 第三章、是要命的大事 结果整装待发前,突如其来的一场重病让赵大海险些死在外头,好在他身强力壮,硬扛了过去,只是积攒的银子被偷,又拖延了好长时间,才攒够远途的船票钱。 乔姓虽普通,乔家度假庄里新奇的玩意,他却觉得没有几个人能做出来,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付了船票,又帮着船主在每个港口扛运货物充作一日三餐的饭钱,方能在最快的速度来到青阳城。 赵大海本想着进青阳城卖货攒钱买身新衣服再去见乔桥,免得让她担心,也防止自己过于潦倒,进不去度假庄。 没成想,老天还是厚待他。 在诉说寻人的种种时,赵大海隐去一些,只简单说了他都去了什么地方问询,路上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碰到过哪些善心人,对于自己曾经处境艰难的地方一律只字未提。 但乔桥怎能不明白这世道对于男儿的苛待和不公,为了找她,赵大海想必吃足了苦头。 双手揪着他的衣襟,头扎在他胸膛,她闷闷的说:“你怎么又留胡子了,而且瘦了好多……” 赵大海嘿嘿一笑,捋了把下颌赶忙应诺,“你说过我的脸不给别人看!现在没关系了,我马上就把胡子剃了。”说完,他撩开车帘,对坐在外面的青峰说:“兄弟,可否借剑一用?” 青峰冷眼扫过这个面容憔悴、毫无美感的彪形大汉,见他满脸失而复得的庆幸与喜悦,即便浑身莫名的不舒服,仍是从矮靴里抽出一柄短刃丢给了他。 赵大海立刻接住,犹豫的看了下乔桥一身做工精良的石榴纹锦裙,还是没舍得把小姑娘放下,别别扭扭的侧过身体,扯出袖子里的粗帕铺到脚下,想要就这么硬刮。 乔桥赶忙阻止了他,先撩帘嘱咐了一句,“青峰你若饿了,到后面的车里和春夏秋冬他们几人一起简单吃些,不用留在这里。”不待青峰答话,便从车座下方的小抽屉里取出之前研制的洗脸皂,沾了净水,搓在细棉帕上揉出泡沫,糊在了赵大海满是青胡茬的下巴上。 赵大海正襟危坐,虎目不错眼珠的紧紧锁定着面前娇美的女郎,任由她抽出短刃,一点一点的为他褪去胡须,不知不觉,眼眶湿润,漂泊不定的心,终于找到了港湾。 他不敢问她这段日子的境况,又迫切的想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被人欺负受了伤,乔家度假庄建起不过半年多,在这之前她的生活会不会顺心如意? 听说乔家度假庄的名头时,他便打听清楚,知晓庄主是青阳楚家嫡子的上门妻,楚家是赤凤国赫赫有名的商户人家,不说富可敌国,也相差不远。 大门大户的上门妻岂是好当的,传言目前并非完全是楚家嫡子当家做主,府内规矩繁多,而那楚家老太太精明严苛并不好相处。 赵大海深怕提及乔桥的伤心事,更怕这些伤心事是他无法承受的痛! “乔桥,是我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赵大海克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失控的抱住小姑娘的腰,企图再次把她拥入怀中,牢牢的护在心尖,再也不放手。 “别动,别说话!”乔桥瞪他一眼,及时用拳头顶在他胸口,才防止血流成河的惨案发生。随之她挥动着短刃,鼓脸气道,“差点伤了你!” 赵大海想笑,嘴角的弧度却有些生硬苦涩,他的小姑娘学会了逃避话题,她成长了许多,懂事了许多,可这些许多是他根本不想看到的。 两人之间恢复了宁静,只留短刃划过胡须的声音嚓嚓响起,她像只猫儿般窝在他怀中,他如同大树般岿然不动,任凭世间风吹雨打,再也没有谁能将他们分离。 车外,本来竖着耳朵偷听八卦的车夫,发觉车厢内再无一人说话,而周围的空气竟是越来越冷,冷的叫人打颤,他奇怪的四下张望,只见青峰护卫笔直的坐于一侧,脸若凝霜,气势冷煞,堪比北方冬日的冰雪彻骨寒凉! 车夫:爹呀!快看,雪人精变成人啦…… 一行人回到庄子,不容乔桥拉着赵大海安排他的房间,另一边自助烧烤区传来了争吵之声。确切的说,是客人单方面的在叫嚷,非要乔庄主出面解决。 乔桥没有选择亲自去解决,自从青阳城的人得知度假庄是由一个年轻女郎开办的,便有某些客人用各式各样的借口,企图见一见她这个被外界评定为性格最软绵的女庄主,其他客人亦是习以为常。 所以她并没有当回事,依然由餐饮区的管事负责周旋,直到当晚管事来书房汇报,她才知道有人吃到了不新鲜的羊肉串。 这下乔桥无法不重视了,古代不比现代,食物中毒是要命的大事,万一肉类不新鲜导致客人腹泻,度假庄的名声便彻底毁了。 “莫非翼庄主离开,你们就都不当我是主子了!”这是乔桥第一次对管事们动怒,她拍案而起,声音拔高了几度,有点破音的小尖锐,听得出已经是生气到了极点。 几个管事哪敢争辩,他们虽是庄翼挑选培训的,卖身契却在乔桥名下,怎么可能不听从主子的调配。 乔桥也不是不问根由一味责怪手下人的上司,她忍住火气,耐心问,“这批羊是谁进的?进来时是不是活着的?何时宰杀、何时穿串、何时腌制?”按说腌制过的肉串不那么容易坏,而且他们客户量基本固定,根本不存在当天没吃完留一宿到第二天的事情。即便有余量,晚上也会给庄子上的下人们加餐,从不过夜。 餐饮区的管事一一汇报,一切进货流程完全按照规定,羊头天杀,腌制一夜,第二天上架摆盘,没有一丝纰漏。 “除非是病羊!”乔桥蹙起小眉头,稚嫩的脸庞上一片严肃。 “这批羊确实是个学徒送来的,许是没有检查清楚。”管事不是推脱,因为一旦手下办错事,他们也是要连坐的。现在所有流程排查清楚了,只有进货那一环因为羊已宰杀,无法追究,所以他才会判定十之八九是进货时出了问题。 度假庄的人手几乎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新人培训到岗是庄翼负责,如今人不在,学徒又经验不足,实在没地方现抓人顶替进货的那一摊。 第四章、难以洗清的嫌疑(加更) 乔桥思索了片刻,仍是决定道:“罚那学徒三个月月薪,并重新培训三个月。让他在三天内交一份检讨,上面写清楚肉源和检肉的工作过程,若是没有差错,便从头查起。” 至于如何给客人一个交待和赔偿问题,她没有过问,管事们自有一套服务准则,这点小事托付给他们不用主子忙前忙后的瞎掺和。 散了会,乔桥吁了口气,当年她哥跟她说做餐饮是件极为麻烦又极为赚钱的事,她还当做耳旁风,如今真是现世报,早知如此,肯定要多和哥嫂取取经。 如今点马庄亦是年底繁忙之际,她实在不好事事叨扰,可进货验货的就那么两三个人,少一个就要耽误工作进程,哪个餐厅备货不多备些,尤其是不少外乡无法归家的客人提前订好了年夜饭,若食材不够,不光是砸招牌的事了。 乔桥开会从不避讳青峰,现在加上赵大海,都默默的坐在一侧。 见她依然愁眉不展,赵大海没了喝茶的雅兴,站起身蹲到她面前,伸手展了展她的眉头,哄道,“乔桥不必心烦,不就是食材的事情。我来青阳城已经找到几家饲养牲畜的农户,羊虽不多,也不少,况且你忘了原先我也摆摊卖过烤肉,猪五花烤起来同样美味,羊若不够,猪来凑。” 乔桥有些不愿意,不是不放心赵大海插手生意的事,而是她看得出这一年多的奔波让他早已身心交瘁,若不好好养养万一积劳成疾才要悔不当初呢! “我想让你休息一阵。” 小姑娘一边鼓脸嘟喃一边抱住他的脖颈扑了过去。 赵大海熟练的接住,有些羞赧有些喜悦,他听懂了乔桥的潜台词,是心疼他呢!原以为小姑娘有了这份庞大的产业,不会在依赖他,心下是忐忑的,只怕自己再也帮不到她,可而今,一颗心落地,莫大的勇气涌上心头。什么身体不身体,他年轻力壮,有她陪着万事不怕,饭都能多吃两大碗! 青峰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头微讶,更有酸涩。 他知道乔桥性子娇,却从不知她会娇到这样的地步,像只软绵绵的小猫崽,仰头喵喵的冲人撒欢冲人叫。或许是之前的人不对,所以她收敛了至少一半的本性,学会坚强,现在她等的人跋山涉水的找到她,她便再也无所顾忌,肆无忌惮的舒展着自己的美好。 这样的感情竟叫从不屑于男女情愫的青峰心生感触,甚至嫉妒。若是……若是乔桥也这般的冲他爱娇,怕是心都能化了,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都想捧给她…… 忽然青峰又淡淡的勾了勾嘴角,充满了讥讽,要是楚宣和庄翼回来,见到此情此景想来必会疯魔。 秉着一种奇怪的同病相怜感,青峰并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寂寥,反而生出了一种盼望另两个男人快快回来的期待,嗯,总不能只让他一人受刺激吧! 青峰:这把狗粮,我拒收! 赵大海联络了几个农户,给出的价格足够吸引人,每天一早送货。他只要上午验货中午入库,完全不耽误下午休息。 乔桥不习惯和他拉开距离,分住两个院子,但又碍于庄翼和楚宣的存在,无法继续同处一室,便把他安排在主院的侧房。 青峰很是惊诧,他以为赵大海虽然地位低微,却和乔桥有‘糟糠之夫不下堂’的情谊,怎么也要给一个侧夫的身份,谁知乔桥竟然如此随意。侧房可是小侍、护卫等下人居住的地方,偶尔从小侍提拔到长随的男子也会住在这里,无论哪个都不是正经的夫侍,两者之间云泥之别。 乔桥哪会想那么多,她只是不希望赵大海离的她太远,况且赵大海本身也是这个意思,他不在乎名分,一想到和乔桥分离了这么久便恨不得能时时相守。 偏偏顾及着他的身体,乔桥从不许他留宿于屋内,他不是守不住,一年多都熬过去了,岂会因此招她生气。 所以每每两人单独相处抱抱亲亲,动情之际,赵大海便极度克制的放下乔桥,果断的扭头就走。 乔桥咬着小手帕,差点尔康手,她是担心他,却也不至于让他忍到浑身发烫,如铁杵,要知道久忍亦伤身! 恍恍惚惚间,她总会抱着丝被暗搓搓的笑,还真是怀念洛北城新婚之初,那个自卑到不敢碰她的赵大海,好像他们从没有分开过…… 本以为查验牲畜有赵大海帮衬,应该不会出太多的纰漏,然,小年的那一天,一个单独来吃自助的客人忽然倒地抽搐,呕吐不止,另一桌正好有位老大夫,当下检验,说是中了毒。诊断刚落下,那人咽了气。 在所有人尚未回神,乔桥还沉浸在见到死人的震惊中,便有衙役得了信骑着马行色匆匆的来抓人,时间半分不差。 十个佩刀衙役气势汹汹的来到庄上,人证、死者具在,根本不容乔桥辩驳,要将人用链子扣上。 赵大海哪有不急,看他们不审不问愣是动粗的态度就冲了过去,护在了乔桥的身前。 即便慌的差点失去理智,他也没有替乔桥认罪,只要他脱口说出不该说的话,乔桥的嫌疑必会难以洗掉,所以赵大海只含糊道:“食材都是我进的,检验等等全跟乔庄主无关。”他怎能忍受乔桥承担牢狱之灾,那种地方岂是那么好进好出的,便想以身替她走一遭,先摆脱她的嫌疑。 大汉过于魁梧,虎目一瞪,煞气凶凶,当下吓得衙役以为他要阻拦,直接拔刀。 这时候赵大海自然不能反击,东躲西藏,就手把乔桥往春夏秋冬四个小子身旁一推,分神之际挨了几脚,被刀柄敲击中额头,掀翻在地。衙役们虽不能随意伤害女郎,却因得了命令,自是不会饶过和嫌疑人相关的男人,顿时团团围住拳打脚踢。 他们心中很清楚赵大海不敢动手,手脚并用专打人吃痛难忍的地方,势必要先将这个威胁除去,免得横生枝节。 果然,双拳难敌四手,这彪形大汉一身蛮力无法发挥,只顾护住自己重要命脉,被他们打得连声都不吭无力反抗。 第五章、那你爹呢? 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巧合,青峰不信此事没有人暗中作祟。为了防止那人在牢里继续使阴招,他忍下百般焦急找到庄翼的暗卫,让他去给庄翼送信好托人营救,而他自己则在暗中出手,用石子打痛衙役们的穴道,逼迫他们住手。 出拳就让他们身上针扎般的疼、抬腿就让他们脚腕酸麻涨,衙役们深感邪门东张西望半天也没能发现树上蹲着的青峰。 几人互看一眼,要抓嫌疑人,并不是为了把人打死,索性停止了动粗。 和官府争一时之勇,不利于帮乔桥摆脱嫌疑,青峰选择隐于暗处,准备随时应对要命的突发事件。 他尚算冷静,只因受伤的不是乔桥。 可乔桥冷静不了,这刚几天,赵大海见到她时便瘦了一圈,如今更是伤痕累累。在春夏秋冬终于放手的时候,她扑过去反抱住躺在地上似是奄奄一息的赵大海,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膝盖上,鼻尖发酸却不想哭,免得让陷害她的凶手看热闹。 “没事,乔桥,我没事,没打伤筋骨,不碍事。”赵大海一味的低声安抚着,眼眶处鼓起了一大块淤青,险险的就要伤到眼球了。可他仍是扯了抹笑,强忍着,不让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 乔桥双眼赤红,她压下恨意,第一次利用自己的美貌优势,抬头楚楚可怜的望向衙役们,声音软糯无害,“大人,求你们不要打我的夫郎好不好,我跟你们走,不会逃的。” 有度假庄的熟客深知乔庄主本性纯良,无冤无仇的不像能做出下毒害人的事情,若说食材有问题,那他们怎么会安然无恙。几个客人纷纷出言相劝,衙役们也没想把事情闹大,揉着被石子打痛的穴位,将赵大海和乔桥一同锁上。 春夏秋冬哪儿舍得主子跟在马后面跑,给十个衙役暗中递了银子,又把庄子上的马车拉了出来,在衙役们的默认下,彩露、春儿和车夫三人把主子们送到了衙门口。 乔桥根本没等到公堂受审,直接被关进了牢房里。 只要是牢房都避不开阴暗潮湿,赵大海先把地上湿黏腥臭的草席扒拉到一边,解下厚实的披风铺在地上,方让乔桥落座。 他动作快,乔桥想要搭把手都没下手的机会,直到坐下,才哭笑不得的拉着他一起坐。 “大海,你疼不疼?”她心疼的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借由墙壁处的小窗口透出的光线细细的观察。 “不疼了。”这是实话,除了脸上看着吓人了些,其它的皮外伤顶多有些淤青红肿,他素来皮糙肉厚,小时调皮没少登高望远摔下来受伤,除非断了骨头,否则随便涂抹些药,三天内必会痊愈。 “我若不装的严重些,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赵大海轻声解释,愧疚的把小姑娘捞进怀里,用好的那一侧脸蹭了蹭她细腻的脸蛋,“乔桥不怕,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乔桥唯恐他碰到伤口,仰头躲开,凶巴巴的瞪他一眼,“我明明看着他们打了你那么多下,这些官府的人怎么是非不辨,便下狠手。”最后一字落下,语气哽咽。 “真的没事。”赵大海心里又甜又苦,甜的是乔桥对他的关心,苦则是惹得乔桥伤心。 他伸出大手,轻轻的抹去她眼角的金珠子,悄声说:“不信你检查,我身上没什么要紧的大伤。” 乔桥一怔,偷瞄了眼栅栏对面的牢房,里面黑漆马虎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有没有犯人。随即气恼的鼓着脸,“检查什么检查,没个光亮的哪里看得出来,就知道哄弄我!” 赵大海笑了笑,真让乔桥检查还真不见得能过关,他身体好的快,却也不会神奇到伤完立刻痊愈。 “这一年多你都没回洛北城,如今我又连累你一起坐牢。”乔桥叹口气,轻依着他的胸膛,难掩自责。 “回洛北城作甚!”赵大海不在乎的说:“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根。” “那你爹呢?”下意识开口,乔桥立刻后悔的想打一打自己这张嘴,她确实好奇,不知道王氏是怎么跟赵大海解释她的消失,可也真的不愿意提起当初的糟心事。 “我和他已经断绝关系了。”赵大海声音有些冷漠,乔桥若不问,他不会说,一旦问了,他亦不会隐瞒。 “他难道跟你说实话了?”乔桥不敢置信的反问,否则看着面凶实则心软的赵大海怎么会放弃赡养他爹,况且王氏是那么容易交代实话的人吗?不太像呀! 赵大海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想到那会儿回到家中发现乔桥失踪时,仿若天塌地陷的绝望几乎将他打倒。 若非挂念她的安危,他也撑不起来精神四处打探,幸好左邻右舍有人瞧见了端倪,知道乔桥失踪的那一晚来了一行陌生人和一台小轿。 赵大海这才笃定此事十之八九是他爹使的坏,后来他用乔桥卖画儿的钱诱出王氏的实话,一怒之下险些动手,好在高文彬拉住他,才免去他背负上揍亲爹的不孝名声。 为了钱财卖了儿子的上门妻,没有告他,已经是赵大海顾念父子情面了。 也因此,他下定决心和王氏去官府单独立户,写了分家断绝书,并把家中多半的银子留给他,算是全了最后的孝道。 乔桥听着十分惊讶,声音古怪,“你是怎么用钱诱之,他居然真的肯说实情?” 赵大海微愣,心下有些怀疑,故眉目沉沉,含糊道,“只是交换罢了,他肯说实话,我便说出银票所藏之地,不说便以后一纹钱都不给他。你也知道,那边的女人怎会轻饶了他,他那点儿钱在手里放不住的。”温柔的摸着小姑娘的头顶,他语气压抑,“委屈你了,乔桥,是我不好,没有护住你!” “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乔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没想到赵大海会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在这世上他只有他爹一个亲人了,却如此决绝的断了关系。以他爹的性子,若没有他管制着,不出一年半载就要被女人把养老钱骗光,晚年光景可想而知。 第六章、到底是谁在搞鬼(加更) 赵大海怕是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依然签了分家断绝书,十之八九存了报复王氏的心思。 乔桥心里怎能一点儿触动都没有。 她忍不住吧唧一口亲在男人坚毅的下巴上,娇笑安慰着,“你也不会想到你爹会对我产生那种恶心的心思,甚至打起了卖我的主意!这是正常人都想不到的,代表我的大海是思想正派的好男儿!” 赵大海心头大震,半响无语。 王氏是说了实话,那实话只是承认他卖了乔桥,至于卖给谁、卖到哪儿,他一概摇头不知,声称那户人家从不回答他多余的问题。 怨不得当时他目光闪烁语意含糊不清,愤怒至极的赵大海以为他是心虚,并未多思,谁曾想里面竟还有这种根节,楚家想来是抓了他的把柄,才让他嘴巴变得那么结实,连金银在前也未能多诱出半分。 赵大海实在难以想象在他出门开肉摊的日子里,落单的小姑娘都经受了何种委屈!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他宁愿被卖到楚家也不愿意留在洛北城任人糟蹋。 心中顿时后悔给王氏留了那么多银子,那些有一部分还是小姑娘赚的钱,他不配! 若说赵大海之前对王氏是失望,而今便是彻底的寒心绝望,只恨今生有这么一个心思不轨的爹,连自己儿媳都肖想……真是枉为人父! “乔桥以后我定会好好护着你。”用命护着! 他把头扎在她的颈窝,狠狠的发着誓。 乔桥拍了拍他的大脑袋,不想在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故意软声打趣道,“好吧,现在开始咱们的二人世界吧!” 赵大海一窘,随后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表情严肃,附耳道,“乔桥,这次的事不简单,不管怎么审,你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 “不要。”乔桥拒绝,“我是女郎,官府应该不会轻易弄死我!” “但你有案底,这次又是人命大案,搞不好……”剩下的话,他怕吓到乔桥没有言尽。像是屡教不改又有杀人命案的女犯,轻则充为官妓,重则流放三千里半生苦力。 三千里外是蛮荒之地,男子没有礼义廉耻,见女便抢,多是十几人甚至一村一妻,从不爱护照料,女子在那个地方生不如死。 “最好的办法是调查出事实真相,还以清白。”这是一处陷害,有眼睛的人都明白,偏偏敌在暗处令人根本摸不到头绪。 她抿紧唇,心知现实并不乐观,对方既然想害她,必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才能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果然乔桥料想不错。 度假庄,庄翼和楚宣难得的聚在一处和平相处,楚宣在厅内焦躁不安的来回徘徊,庄翼捏着在乔桥书桌上找到了辣绿色的纹雕扳指,眉目拧紧。 “我用了钱,州府不肯收。” “我托了衙门的人,那人竟是避而不见。” 两个人异口同声,气氛越发的凝重。给钱求门路也是需要时间的,对方显然是料定这一点,事情发生的太快,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和准备的机会。 “这次的事情过于蹊跷,我申请仵作重新验尸,但仵作却说那人的亲眷来领了尸首,已经封棺准备落土归根。” 两人相互交换着有用的信息,最后发现出路皆被人提前一步堵住,似是再无翻身之力。 楚宣咬紧唇,眼眶里闪着水光,“我回去求老祖宗,许她老人家还有些人脉可用。” “呵!”庄翼冷笑,“没准这事也有你那老祖宗的一笔。” “不可能!”楚宣尖声反驳。 庄翼哪有心思理他,他不相信楚家老太太,却在乔桥的事儿上不得不信任楚宣,是以他捡起纸笔,写了两封信。一封以他的名义写给白姣,一封则用楚宣的名义写给非莫容。 “盖印。”他说着,直接取了自己的印章盖在白姣的信上,另一封交给楚宣。 楚宣迟疑的未曾接过,气的庄翼直接把信丢到他脸上,怒斥,“这个时候你还有吃醋的小心思,桥儿若是有个好歹,我第一个弄死你下去陪她!” 楚宣咬牙瞪了庄翼一眼,把信拿在手上,一边盖一边没好气的说:“我哪有心情吃醋!非家那位爷自己是拎不清的,我怕他趁机落井下石伤了妻主。” “呵,你们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庄翼心情实在焦躁,继续嘲讽,“他不是当着你们的面表态,自此之后不为难桥儿吗?不管怎么样,都是一条路,不试试我实在不安。况且去一封信,试探也好,别忘了他身旁还有末大人,那位是个眼净的,容不得这种污事冤案,只希望官府那边能拖一拖在审案。” 庄翼的不安很快应验,他们的信尚未送出,官府那边已盖棺定论。 乔桥和赵大海很快被判了刑,流放三千里,度假庄被查封。 庄翼恨的当下摔碎茶杯,眼眶赤红,“这到底是谁在搞鬼!” 作为商人在官场上肯定有几个熟人‘互帮互助’,偏偏他的熟人为公为私在近期纷纷远离青阳城,去信往返至少要三五天,而度假庄死人的事一天一夜便结了案,这其中未免过于巧合,若不是存了猫腻,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没有别的办法,庄翼和楚宣携手,一个在青阳城找相关的人,一个顺势递钱,虽然没能见到乔桥,却把东西送了进去,托人一路照看。 两个人慢慢静下心,故作认命的关起庄门闭门不出。实则派遣了暗卫,先一步顺着流放的一路准备妥当。就算流放到三千里外,他们也能有办法把人捞回来,只这一趟必会受些苦楚。 何止是受苦,乔桥这辈子都没这么苦过,别的不说,浑身增加的负重绝对超过了自己体重的一半。 脚踝上绑着沉重的铁链镣铐,脖子上戴着实心枷锁,往北的路上天气越来越冷,若仅穿着粗薄的囚服根本抵不了严寒。 幸亏庄翼楚宣的动作不慢,及时送来了轻薄却暖和的棉衣棉鞋,套在宽大的囚服里面遮去不少阴冷。沿路押送的衙役态度虽冷漠,却不短一日两餐,走上半天会给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想来也是银子使到位了。 第七章、并蒂鸳鸯 乔桥胃口小,没有额外加餐时,也能将一个粗粮馍掰一半给赵大海,而赵大海会省下两根咸肉干给她饿时嚼用。等到乔桥累时,他还会弯腰用自己的枷锁半托着她走一段,乔桥方能坚持下来。两人相依相伴,路上苦中作乐。而衙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算是没有过多苛待。 期间赵大海试图套话,却被一一无视过去,他当下便明白,能让人放弃性命去陷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件事光靠银子不好使。索性便专心照顾乔桥,免得环境苦楚,害的乔桥烙下身体隐患。 只是越往北,越冷,隆冬腊月,杂草枯萎的田地上方飘起了雪花。 一个衙役搓搓手,抬眼望天,“今儿个是三十吧?大春节的下雪了!前面有个破庙咱们歇一会儿!” 另一个自然不想雪天赶路,扯着脚步踉跄的乔桥和赵大海进了破庙。 一到庙里,赵大海赶紧找了块干净地方扶着快累瘫的乔桥坐下,同时抬起她已走的浮肿的双腿,放在自己温热的肚子上,动作别扭的弯腰边为她揉小腿肚子边为她捂脚。 “都三十了!没想到我居然还有机会徒步三千里!不算翻山越岭,一天咱们走了约有六、七十里路了吧?这么算来,正月十五也得在路上过了。”乔桥想笑,又难掩惆怅的舔舔干涸的唇,“还想着今年能过个好节呢!” 赵大海手上一顿,凌乱的发丝下一双虎目若有所思的望了两眼一旁的衙役,随即起身在破庙里逛了逛,果然,在佛龛后面找到了几套崭新的棉衣棉鞋、四只温热的烤鸡、一壶酒和一壶热汤,以及四卷厚被褥。 他故作惊诧的叫了声,“大人们快看,这里有东西。” 两衙役互看一眼并不奇怪,女郎流放家里人不管有钱没钱都会想尽办法解一解路上的艰难,除了那女郎心狠,把自己家人一并屠尽,落个没人管的下场也不稀奇。 六天来,两人在路上没少得了恩惠,不是休息的荒地发现银两珍馐,便是在林间捡到被打死的猎物。这次两人一见是普通烧鸡,多少有些失望,却也没有针对犯人,能在六天来天天准时送来东西的都不是小门小户可以办到的。时间、人力、物力缺一不可。 赵大海自觉把烧鸡奉上,年长的衙役接过颠了颠,将其中两只小个的丢了回去,留下那壶闻起来就不错的美酒。年轻的衙役倒了酒,顿时惊喜的叫了出来,“吴叶红!这可是京都千金难寻的好酒!” 酒水在粗糙的杯中是清亮的淡红色,衬的杯子都高大尚了许多,扑鼻的香味萦绕在整个破庙中,不喝即醉。 “等等!”年长衙役虽心喜,但毕竟押送犯人的经验丰富,先把杯子递给了瘫坐在一侧的女郎,“你先喝!” 乔桥不拒绝,接过一口饮尽,最后抿抿唇回味了一下,歪头冲赵大海笑道:“还挺甜的!” 赵大海摸了摸她的脑袋,先给她倒了杯热汤去去酒气,在接过衙役掰下的两个鸡脑袋,各象征性的咬一口咽下。 过了片刻,衙役见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应,便放开的吃吃喝喝。 这一吃方才发现看着普普通通的烤鸡,肚子里竟塞着海中八珍美味,鲍鱼、贝柱、蟹黄、虾尾等鲜掉了舌头。 赵大海本想先燃篝火,被乔桥阻止了,今天天太冷,食物放一会儿便会凉透,还不如先把肠胃暖和起来再说。 两只小烧鸡,乔桥吃一个鸡翅一个鸡腿便饱了,赵大海把脆骨剔下来,和些许八珍强势的给她喂下。 乔桥嘟着小嘴,心里不愿意也不得不吃个撑。 原先赵大海可不愿逼迫她,不吃就不吃,什么时候饿了他都能给她下灶加餐,而今不同,一路天寒地冻越发艰苦,不多吃些怎能扛过去。 直到吃到最后,赵大海咦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块鹌鹑蛋大小的淡黄色玉石,擦干净。玉石模样平常,摸着却有一股源源不断的热意,赵大海眼一亮,从衣领处撕出一条棉线,把它串孔系在了乔桥脖子上。 乔桥低头细细看去,上面浮雕了一副小画儿,小桥流水游着两只并蒂展翅的鸳鸯。 有桥有翼。 她抿抿唇,把玉佩捂在手心,只盼庄翼不要过于伤神。 两个衙役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大手一挥发话道,“今夜暂且修顿一宿,明日出发。” 赵大海乐呵呵的大声应着,先燃起两堆篝火,再费力的手脚并用把干草铺在地上,被褥打开,弄了两块可做休息的地方,恭敬的请两个衙役过去歇脚。 衙役最乐意带这种有眼力见的犯人,连语气也轻柔了不少,“你们早些睡,别瞎想什么不该想的,可懂?” 赵大海殷切的点头,整个人活像是个憨傻的大个子。 年长的衙役想了想,最终把赵大海的枷锁松了,让他可以更自由的活动,只抓住乔桥一人的锁链不敢放手。 赵大海乐的一个劲道谢,等两人合眼假寐,呼吸平稳了,上扬的唇瓣落下,静悄悄的对乔桥比了个嘘字,踮脚出了庙外,不知从哪儿搬了个木盆,里面盛满雪,放在篝火上加热。 待水冒了热气,另一个稍大的床铺也铺好了,两张褥子垫在一起,软和又厚实。 他先把热水端了下来,扯了块干净的里衣沾湿,给两人勉强擦洗一番。 乔桥行动不方便,忍着痒由赵大海面红耳赤的擦了前胸后背,连私密处也小小的清洁了一下,整个人终于从又冷又累的状态恢复了些许。只是那头原本顺滑的黑发依然保持凌乱的状态,以防露出娇美的相貌令衙役途中动了不该动的坏心思。 之后,赵大海又重新烧开一盆雪水,褪了乔桥湿乎乎的袜子,心疼的看着原本娇嫩的脚底磨出了好几个大水泡,叹口气,捧着脚放到热水里轻轻揉干净,顺势帮她按摩小腿缓解疲惫。 乔桥不当回事的躲着痒,小声娇笑着,想起今天是过节,她偷瞥了眼睡熟的两个衙役,凑到赵大海的面前,吧唧一口,亲在他满是胡须的脸廓上。 第八章、我自会查明 赵大海的耳尖立刻又红了,擦干手捧着小姑娘的脸蛋,从脑门、眼皮、鼻尖到越发尖薄的小下巴,完整的亲了一遍,在她耳边说:“乔桥,新春快乐!” “要叫妻主大人!”乔桥绷着小脸,昂着脑袋,从气势上来看还真有点大家长的派头。 赵大海直接啃了口小姑娘肉嘟嘟的唇瓣,见那双唇终于恢复了些许往昔的水润,不舍得咬重,颇为遗憾的松了口,悄声声的喊了句,“小妻主,新春快乐!” 乔桥咯咯咯的乐傻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赵大海这么叫她,怪新鲜的! 赵大海看她眉眼弯弯,依旧没心没肺的开心模样,忍不住也咧嘴笑了。 这一瞬,连寒凉的空气都变得清甜起来。 等到照顾好乔桥,赵大海才简单泡了泡脚,倒水藏盆,见小姑娘依着墙壁已经睡的香甜,动作迅速的挤破她脚底的水泡。 乔桥过于疲惫,蹙眉吭叽了两声,动作别扭的侧个身继续熟睡。 赵大海松口气,给她换了干净绵软的新袜子,这才抱着小姑娘在暖呼呼的篝火旁睡了过去,寒风瑟瑟的冬日里,两两相依才是最幸福不过。 同样三十夜,乔家庄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 楚宣在书房挑灯看信,庄翼则点着太阳穴蹙眉听着暗卫的来报。 “下雪了吗!”他呢喃着,抹了把脸,尽量扫去疲惫,打起精神的叮嘱暗卫,“送些无需熬煮就能直接用的草药,越往北,地处越荒凉,物资不好找,棉衣棉鞋每天都要送新的,绝不可亏减。”一旦下雪,衣服鞋子必会浸湿,桥儿自小娇养长大,但凡有个大意极易染上疾病。 “待过了初三我把孙大夫派过去一路跟着。” 庄翼识趣的没问他为何初三才能送人,楚宣家里坐镇个老太君,孙大夫医术高明,被老太太看成左膀右臂,想要指使他必然要通过他祖母。 点马庄的老大夫岁数太大,经不起这等波折,真送过去没谱就是暗卫没日没夜的照料他了。 至于外面请大夫的话,一是无法信任,二是多数女大夫不愁金银肯定不愿在节日里受这份苦。而男大夫几乎都是府里私养的,轻易不会外借。 “无需。”庄翼叹口气,楚宣还是年纪过轻,十几岁青葱少年没经过什么苦难,急是真急,整夜的跟他熬着,两人眼眶通红不过六天足足瘦了一圈,可遇事他也是最先难以冷静。要不是乔桥身旁有赵大海照顾还暗中跟着暗卫保护打点,怕是整日以泪洗面,自己先倒下了。 “我托人去别人家府里买了两个大夫,明后天便能赶去,医术算不上多高明,但为人老实,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楚宣一听,连道阿弥陀佛,激动的眼圈又红了。 他把信拿给庄翼,语气里掩不住疲惫,“我旁敲侧击,向祖母多次打探。她对这事确实一无所知,也派了楚家人跟青阳城知府周旋。知府未曾多言,只暗示是上面有人故意整治。”他顿了顿,单手扶额,遮去眉眼,说不出的绝望,“老太太的意思是楚家为商,古训有言不可跟官场之人有任何作对的举动,现在除了我自己的人,再也没有什么可动用的了。”他接受家业时间尚短,很多大事也是要先给老太太过目,不得擅自做主,所以楚家真正听从他调配的人甚少。 庄翼看他一眼,能逼得向来骄傲的少年跟他低头,说出这些实情,想来真是山穷水尽了。 楚家是豪门富地,可家大业大,有时即便是家主也不能以一己之私去拿整个家业做赌注,况且是一个再次犯了案的所谓上门妻。 “我点马庄不怕这些,大不了从头再起。”庄翼没有安慰他,都是男人,爱慕着同一个女子,哪里需要对方的同情。 果然,楚宣目露感激,这一刻能有人豁出所有的救乔桥,无论是谁他都会感恩戴德。 “要不是……”庄翼摩搓着那枚扳指,语意未尽,瘦到棱骨分明的脸颊上晦暗一片,真是恨不得立刻飞到乔桥身旁,代替赵大海亲自陪伴她,可他也知道,为今之计,他和楚宣最好按兵不动,暗中调查周旋,贸然前往反到容易打草惊蛇。 楚宣背过身,抹了抹眼角,以往因生意和乔桥分开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除了些许思念还有怕被别的男子钻了空子的担忧外,倒没别的什么。而这短短六日牵肠挂肚、夜夜难眠,总是有口气堵在心间,上不去下不来,心口发闷到呼吸窒息。每每行于庄子,一草一木皆能令他想起她的好、她的娇,连往日的争吵回忆起来亦是变成了浓浓的甜蜜,以至于越发的坐立难安、食不知味。 书房气氛凝重悲凉,头戴毡帽围面的末啼进门后,被两个男子落魄的姿容惊了一惊。 不过短短时日,原本春风得意的翼庄主和风光霁月的楚少爷竟面容枯槁、气色萎靡,赤红的双眸待见到他时,瞬间晶亮,仿若看到了救命稻草。 末啼摇摇头,第一句话便让庄翼和楚宣眉目锁的更深了。 “公子有要事要办,无法抽身回来。” “末大人,那你回来是有公事?”庄翼抛开杂七杂八的念头,亲自给风尘仆仆的末啼倒水烹茶。 楚宣唤来小侍,送来冷盘点心,“末大人舟车劳顿,先垫垫肚子。” 末啼没有客气,他连日跑了几百里,确实身体疲乏,用了些茶点,方才慢慢解释,“我有公事在身,暂且留在青阳城,许是能帮上你们一二。庄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请详细讲明。” “事出之后,过了一夜知府便结了案,乔桥是冤枉的!”楚宣难掩激动的开口,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就怕非公子对乔桥心怀怨言,不肯……”庄翼神色纠结的接了一句。 听到此,末啼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他面容平淡,“究竟如何,我自会查明!” 有了这句保证,庄翼这才拦住已经泣不成声的楚宣,替他把事件前后一一讲明,并唤来当天值班的管事、服务员以及春夏秋冬等在场的庄上人,挨个讲述一遍事发经过。 第九章、糟了 末啼耐心如初,即使相同的描述听不同人讲了很多遍,表情始终从容不迫,待下人们离开,他最后言道,“这事真要追究,很好查清。”顿了顿他语气复杂,“怕只怕……” 庄翼和楚宣两人心提了老高,忽然有种不妙的猜测。 只见末啼垂下眼眸,犹豫了一下,叹声道:“你们要提防有人一计不成暗中销毁证物。” 原来是这事!庄翼稍稍松口气,应和的点头,“我早已派高手去死者的祖坟周围埋伏,一旦有人挖坟破坏,必会被抓个正着。” 末啼抬头,一双眉眼精明沉稳,语气却极为冷凝,“不光是死者。” 庄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他们会对乔桥暗下杀手!”楚宣陡然起身,动作大到掀翻了椅子,一张本就血色不足的脸更是青白交错。 在两个男子充满不确定的注目下,末啼点了一下头。 似是被下了死刑般,楚宣浑身一软,跌坐在地上,只一瞬,立刻连爬带走的扑向庄翼,拽住他的衣摆,声音尖锐凄厉,“派暗卫,多派暗卫,请江湖高手,我花钱,多少钱我都出。” 好好的一个楚家嫡子,此刻形象大失,活像是一个六神无主的疯子。 庄翼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上他,他捂住唇方才掩住痛呼,双眸瞪大,脑袋一顿一顿缓慢的转向末啼,脸色煞白毫无血色,“你……不该来!” 四个字,如晴天霹雳! 楚宣立刻听明白庄翼的潜台词,失控的嗷叫着又扑向末啼,拳拳打在他胸口,悲愤至极,“是他故意的,故意派你过来,对不对,你们是故意的!你和非莫容想治我妻主于死地,你们得不到便让别人也不安生!活该你一辈子给皇家守活寡!活该!” 庄翼一把拉住楚宣,阻止他继续口不择言下去。有些皇家密事,百姓可以心知肚明,却不能大咧咧的说出来,还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末啼面不改色,似乎楚宣指名道姓骂的人不是他。 “我派人以我的身份去了府衙,若还有问题,怕是要查一查庄上了。” “什么意思!”事关乔桥生死,便是庄翼也不能在保持冷静。度假庄的管事和服务人员都是他挨个挑的,身份背景查的一干二净,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倒是原本庄上的老人会不会生出纰漏未曾可知。 “查!”楚宣咬破嘴唇,恨声道:“挨个查!” 大年初一的午时,天色有些阴沉,莹白的积雪却照亮了天空。 年轻衙役在途中方便的功夫,抬头于树杈上发现了一盆热乎乎的饺子,还挺香的,他乐呵呵的端了下来,吝啬的拨给两个犯人十来个,剩下的全进了他们的肚子。 纯肉馅的,咬一口香味扑鼻,另一个衙役感慨着,“饺子就酒才是人间美味。”一想到昨夜的酒,连饺子都少吃了好几个。 年轻衙役埋头猛吃,一口两个饺子,吃相不佳,几乎一人包了多半盆。饱暖思**,他一抹嘴,嘻嘻笑道,“荒郊野外的能吃口热乎的已是难得。”顺势瞧了眼乖巧的吹着热气慢吞吞吃饺子的小女郎,他压低声询问,“这是什么人间绝色,竟勾的这般势力的男儿为她奔前走后?从出发便没能看清模样,防的够紧的。” 老衙役同样看去,摸着下巴咂摸味,“据我经验,看那身条便丑不了。” 做他们这一行的极少有嫁人的机会,若押送途中遇到夫家没权没势的女子,看对眼了,也会与其春宵几度。年轻衙役今天是第一回押送犯人,听过几个老衙役途中遇到的极为难得的艳遇美事,心里抓挠似的想着,故此越发好奇被那高大丑陋的窝囊男子精心呵护的女郎到底是何种美貌。 赵大海早就提防衙役作妖,当下发现两人目光猥琐的屡次打量乔桥,身体一侧遮住他们过火的视线。他心头隐忍怒气,若不是不想闹事给乔桥惹了麻烦,真恨不得把这两个不懂男德夫道的混蛋撕碎了。 老衙役走的路多了,眼力便多了几分,先前他以为那丑陋男犯憨怂,没什么真本事,谁成想,不过是占了一眼便宜,那浑身的气势便散了出来,凶如恶兽,连眼睛都没对上,浅浅低着头便令人心头发冷,实在不像是好招惹的。 他拉了下年轻衙役,看在日日有美味有银子的份上,暗示他不要节外生枝。若真想见识,到了莽荒之地,有的是人家用妻待客,不过是给些物资口粮当礼物罢了。 年轻衙役贪婪的盯着乔桥秀美的下颌和细嫩的脖颈,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老衙役,想着夜间等人都睡了在徐徐图之。 结果,人没走两步,便哐当倒地。 老衙役当下提起精神,一把扯过乔桥的铁链,拔刀抵住她的脖子,防备的冲赵大海喊着,“你们做了什么!” 赵大海浑身肌肉绷紧,环视静悄悄的四周,警惕的说:“不是我们!” 老衙役哪里肯信,粗鲁的拉着乔桥踢了踢年轻衙役。 人还有呼吸。 他眯眼喝道:“你们往饺子里下了迷魂药,自己却提前吃了解药?快把药交出来,我们一路对你们照顾有加,人只要送到地方便是交差,你们要是有本事,之后会发生什么,那边乱七八糟的不会有人在意。若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机会不在我们这里,何必刀剑相交!” 赵大海苦笑,也不知道该庆幸饺子吃的少,还是该怨恨下药的人招数卑鄙,他双手抬起,一边以示无害,一边心生防备,“这道理怎会不懂,您若信我,我保证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老衙役一惊,显然明白了几分,眼神审视的看向赵大海,继而腾出一只手草草撩开那一直表现的极为镇定,不哭不闹的小女郎凌乱的发丝,露出她娇美的面容。 心下咯噔一声,既有惊艳又有些惊异,即便经历了这么多日的风霜,佳人依旧眉目如画,大眼没有一丝阴霾,清透的如最晴朗的天空,红唇虽干涸唇形若樱珠,诱人采摘。 这是个完全可以忽略性别似纯又妖的小女郎,料想的到会有多少男儿为她轻狂,又有多少女子对她又爱又恨。 “糟了!” 第十章、当自己是铁打的(加更) 这是老衙役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两个字。 他低头目光怔忪的看向胸前直直射穿的一支染血的箭头,双眸瞪得圆圆的,充满了不甘。 血迹洒溅到乔桥的面颊上,所幸枷锁在身替她挡去了箭弩连串的危机,但人却被死去的衙役一同拉拽的摔在了地上。 赵大海忙不迭的跑过去,根本顾不上四面八方涌出的黑衣人,反应迅速的拉起乔桥,用脚挑起衙役落地的宽刀,接住后,立刻托着两个人的脚镣链子,连头都未回的开始往山里跑。 黑衣人想追,却被一个从天而降面容冷峻的青衣人拦住脚步,冷剑拔出,黄金剑穗交错闪动。 一人一剑,以无法匹敌之势,冲进了那二十几个黑衣人中,将他们困在了自己的剑阵下,凶猛异常。 乔桥见青峰出现,一把拉住赵大海,摊开手掌给他看手心里的一串钥匙。 赵大海双眼发亮,立刻明白是乔桥趁乱摸了衙役的钥匙,赶紧弯腰取过,先把她的枷锁解开。 两人相互帮忙,去了身上的负担。 原本赵大海想把乔桥藏起来,出去帮青峰退敌,谁成想,他刚要开口从林间竟又钻出另一队人马。 黑衣黑狐面具,比之前的黑衣人数量上少了近一半,但从气势上完全不同,冷煞凶悍,透着浓浓的血气。 这下赵大海不敢停脚了,继续拉着乔桥往深林跑去,待发现小姑娘实在跟不上他的脚步,一边跑一边把她捞在怀里,加快脚步。 “放下我,我自己跑!”乔桥着急的扯了下他的衣领。这个时候抱什么抱,他若能跑出去逃过一劫,比什么都强。 赵大海自然不肯,闷头不说话,气的乔桥实在没辙,眼见他双臂托举的动作妨碍了他的视线,改了主意,赶忙喊着,“背着我也行,背着轻松些。” 怎么可能用背的! 背部最易被追兵放冷箭,他怎么舍得用她来挡剑。 见赵大海不理人,乔桥心急火燎,只得帮他看着脚下的路,以防一时不察绊了脚。然而追兵紧追不放,又极富追杀的经验,没多久将两人团团围住。 这回不用乔桥争执,赵大海利落的将她放下,抽出背在后腰的宽刀,把人护在身后。 “乔桥不要管其他,有机会便跑。”他叮嘱着,双眸死死的盯着黑衣人,见他们二话不说亮出长剑,咬牙,一反手,出其不意的先攻向身后的人。 那黑衣人下意识的闪了下,赵大海见机直接把乔桥推了出去。 乔桥脚步踉跄,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现有黑衣人绕过赵大海来追她,咬咬牙,埋头就跑。 赵大海怒吼一声,用魁梧的身躯当武器,弹了出去,先把企图追乔桥的黑衣人压趴下。 和上次跟官府来人对峙不同,他有一身蛮力,发起飙来一时令人难以近身,况且他手持宽刀,犹如猛兽下山,不守只攻,便是这些杀手也无法轻易突破他的防线,去追杀乔桥。 可他们杀人如麻,比起不会武功、动作粗陋的赵大海,很快占了上峰。 先将这巨力凶兽的手腕折断,武器落地,一刃击胸,一刃击头。 赵大海顾不得手腕剧痛,狼狈的就地一滚,躲开了致命的两下。以肩为武,把靠的最近的黑衣人掀翻在地,狠狠的跺向他脆弱的脖子。 大脚板用力十足,那人呜咽一声,骨头碎裂,歪头死了。 这是赵大海第一次杀人,他不是不慌,可和乔桥的安危比起来,人命算什么,便是他的命也是可以不管不顾的。 他拿出杀猪的狠劲,拳拳到肉,便是身上一点点的布满伤痕仍是凶煞无比从不退缩。因为他知道一旦退缩,死的不止自己还有那娇娇软软的小姑娘。 血肉之躯怎能抵得过冰冷的武器。 刀剑无情人更无情。 最终血液透过棉衣染红了粗布囚服,赵大海失血过多,眼神恍惚,一柄长剑刺中了他的腰腹。 剧烈的疼痛刺激的他瞬间清醒,他咬紧牙关,额间大滴的汗珠掉落,猛地回身将剑从对方手里蛮力夺过。 他知道不能轻易拔剑,捂住伤处,一脚将人狠狠踢开,身体却抵抗不住的晃了晃,险些跌倒在地。就在他恍惚中,一柄泛着冷光的长剑再次当胸刺过。 赵大海脑子一懵,他还不能死,乔桥还没有脱险! 如此想着,他一手快速握住那人的手腕,一手以掌抵挡,任由冷剑刺穿手心形成阻力,在胸口处险险停住。 同时,对面的人面具下的双眸瞪大,剑尖自他胸口透出,拔剑的一瞬,应声倒地。 突如其来的救兵武功了得,除了赵大海杀了的四人,剩下的十二个人几乎全被他一人困住。 赵大海终于松口气,脑子发黑的身体一软。 搬救兵,找来青峰的乔桥赶紧跑过去托住了他,她哪里见过这么多血,还是从一个人身上流出来的,当下泪水无声的流了出来。 赵大海本是又伤又累,没了知觉,脸上一湿立马微微睁开眼,见是乔桥先裂了个笑,轻声哄着,“乔桥没事,不哭,你看我没事。” “没事个屁呀!”娇姑娘爆粗口,他老是没事,当自己是铁打的吗?她粗粗的抹去眼角的泪,从怀里拿出青峰给的上好伤药,用牙拔开塞子,褪去囚服塞进赵大海的嘴里,撕了几条干净的里衣,不给他回神的功夫,动作麻利的把腹部的剑拔出,撒药,用布条紧紧的裹住伤口,然后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手心的剑伤。 她知道这样的救治方法不科学不合理,可现实残酷,她没有时间去为他找大夫、缝针、消炎,所以哪怕胆颤心惊,也不得不勉强处理,至少把血止住。 好在青峰的伤药真的不错,也或许是乔桥撒的太多,一时把血洞堵住了,伤口处没有大量的出血。 青峰一剑扬起,顿时空中漂浮着一层层灰白色的奇怪药沫,狐面黑衣人纷纷后退,他就势搀起赵大海,对乔桥喊了句,“走。” 乔桥本来还奇怪青峰为何不早些用药逼退敌人,谁知一打眼,正看到青峰右胸上方挂着一把冷锐的匕首,他面色灰白,身上亦是多处不知深浅的伤痕,显然已到了强弩之际。她二话不说,在另一侧扶着赵大海,三人跌跌撞撞的向林中跑去。 第十一章、生死不由人 夜空深深,寒风瑟瑟。 月色下树影婆娑张牙舞爪如鬼如魔。 半山腰一处不大的山洞里,勉强能塞进三人弯腰抱团的坐在里面,洞口有枯枝遮挡,和满山的枯黄混为一体,避免追兵察觉到不妥追杀过来。 青峰有江湖经验,一路抹去雪地上的脚印和血迹,三人磕磕撞撞,还算幸运的在敌人反应过来前找到了栖身之所。 洞中飘散着不太好闻的野兽味道,有点像动物园封闭场馆的气味,呛得人眼眶发酸。 乔桥是真的发酸,她喉咙哽咽,忍着始终不肯落泪,免得让一左一右两个用体温暖着她的男人徒生忧虑。几瓶伤药用的一滴不剩,白净的里衣撕的不成样子,裹了一圈又一圈,才将将阻止他们伤情恶化。 尽管两个男人相识不过几日,却极有默契的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吓着乔桥,活脱脱两个脸色苍白的血人。然,于乔桥而言,他们更像是征战沙场的保护神。 她伸出因后怕和悲伤而哆哆嗦嗦的手,从怀里掏出几根咸肉干,一点点掰碎喂给两人。 “吃点,垫垫肚子。”轻声嘱咐着,怕他们拒绝,她加了一句,“你们要好好的,否则我这个累赘宁愿冲出去自投罗网。” “你不是累赘。”赵大海咬牙忍痛,本想劝乔桥也吃些,另一侧青峰冷冷的开口,“吃吧!明天还要靠你我突出重围。” 赵大海一惊,“那些暗卫呢?” 青峰静默了片刻,没有丝毫隐瞒,“活不了了!黑衣人里有两人的武功不弱于我,暗卫找来不过是搭上几条命。” “你的毒药没有了?” 赵大海只隐隐看到青峰洒了什么,却没看明白,倒是乔桥叹息一声,“没有什么毒药吧?” 青峰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疲惫道:“给你带的细白糖,混了干泥土沫。” 若不是这里地处偏僻,他和几个暗卫分头去各村购买物资食材,也不会让人钻了空子,送上了含着迷药的饺子,只能庆幸那年轻衙役贪嘴,乔桥和赵大海没吃两口,以至于药效早在流血流汗中排了出去,毫无效果。 即便青峰猜中投毒案是有人陷害乔桥,依然没料到这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害的乔桥流放不成,还要斩草除根。 乔桥是他见过最和善的女郎,平素交际极少,根本没机会得罪什么人,到底是怎样的仇恨非要置人于死地,他实在想不通,正因此,所以才大意了。 青峰年少时便仗着武艺好游走江湖,偏偏他外冷内热,偶有争执遇了险,见过血却始终没有要过人命,否则也不会折在阴损手段上,被人伺机逮住,当做奴隶一困就是小两年,期间因倔强不肯屈服,伤了不少主人家才频频被人转手贱卖。 和赵大海一样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当时情势逼人,不杀了他们无法脱身,他眼瞅着乔桥从草丛中跌出,满目惊慌的向他求救,那一瞬他是真的怕了,怕刀剑不长眼伤到她身上。 杀人不过是闭了闭眼的事情,长剑挑起招招见血,远没他想的艰难。 最后一地的尸体二十几条人命全死在了他手上。 现在冷静下来,青峰说不上悔不悔,只觉得满身寒凉,眼前一片血海,不敢轻易闭上。 他机械的嚼着肉干,食不知味,直到小女郎冰冷细软的指尖无意中杵进了嘴里,被他当做肉干一并咬住。 乔桥心头一惊,侧头看去。 洞口处隐隐约约的缝隙间透出丝丝月色,看不清真容,可乔桥直觉青峰不太对劲。之前她以为是他们受伤过重精神不济,而今看来远不止这些。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娇软的声音因缺水而沉重干哑,“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此间事因我而起,这些人命也应算在我头上。”即便真有轮回报应,活了两世怎么都值了,还有什么畏惧的! 说完,不等两人说什么,把剩下的肉干全喂了过去,腾出手,一边握住一个。 果然,他们身体是热的,手却凉的惊人。 失血过多是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可能就是杀人后的愧疚和不安。这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他们并非训练有素的杀手,若真的毫不动容恐怕心理上已经不健康了。 “人是我杀的,我没什么负担,生死不由人,他杀我,我亦可杀他。”赵大海没有说些甜言蜜语,他的小姑娘远比他想的要坚强冷静,哪怕如此,他也不想她背负上不属于她的人命重担,“这些想要杀别人的人,死的不冤,算不到咱们头上。” “江湖中人命不算什么,要杀人便有了被杀的准备。”青峰淡淡一句。 乔桥垂眸笑了笑,他们能这么说慢慢的也会这么想,终究会过了心理这一关。 “睡吧!今晚我守夜。” “乔桥!”赵大海还要开口,就被小姑娘歪头一口咬上肩头。 “听话!”她软软的说:“若是搜到咱们,大不了一起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左右展臂,把两个人的脑袋搭在自己的肩上,背靠冰冷的岩壁,第一次有种自己也能做个大女主的骄傲感。 青峰感觉到小女郎下意识挺起的胸膛和高昂的头颅,忽然心有灵犀的猜到了她的小心思,莫名的,杀人后的种种负担跑的烟消云散,有点感动,甚至有点想笑。 他是没笑,但赵大海笑出了声,限于两只手都受了伤不能在虎摸小姑娘的发顶,他下巴一伸,贴住她娇嫩的面颊蹭了蹭,终是听从妻主的吩咐,不在强撑着身体,阖目睡去。 左右两人呼吸渐重,总归是伤的太深,说是睡不如说是半昏迷。 乔桥深感责任重大,连肚子饿得咕咕叫都能忽略了,努力支着双眼抵抗着困意,别说还真让她熬了过去。 深夜时,安静的夜里有人在外走动不停的声响,必是敌人不死心的搜查到这里,她提着一口气,精神发散的暗自庆幸两个男人不打呼噜。 直到月落西边,清晨天未亮,几声狗吠响彻林间。 不用乔桥叫,两个男人皆警醒的睁开眼。青峰弯腰,神色凝重的从洞口遮挡的缝隙处探去,随之,他一把拉起乔桥,抽出随身佩剑,压低声对赵大海说:“快走,他们带了猎狗。” 第十二章、吞噬的干干净净(加更) 赵大海伤口痊愈的快也架不住受伤过重又没有内力支撑的优势,稍作休息作用不算大,一张粗狂的脸仍旧苍白无血色。他捂住腹间伤处,怕乔桥担心而耽误了时间,表情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随着两人静悄悄的出了小洞。 乔桥怎能不知他状态不好,赶忙扶住他,谨慎的顺着青峰的步伐快速的跑着,争取早早的远离狗吠声。 青峰先一步往前探了路,精瘦的身躯穿梭在林间,须臾,返身回来。 乔桥微微怔愣,对他们的险境再次有了深刻的了解。 因为此刻神色冷漠的少年亦是面色惨白,唇瓣淡的几乎看不出轮廓,胸前裹着的层层布条因动作过大又渗出了不少鲜血,把青衣染成了黑乎乎的重色。 他扶住赵大海另一侧,解释道,“前面应该有水源。” 乔桥立刻明白,有水阻拦狗的嗅觉就能打折扣。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的身体,一旦入水,伤口必然会泡的开裂,但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安然无恙的逃到水边。 犬吠声似是远在天边,回音于天空炸起,给人一种距离尚远还有时间的错觉。 然而谁都不敢大意,脚步匆匆的埋头跑着,青峰还要抽空去改变脚印的方向,一夜过去,积雪化了不少,混着土地变得泥泞肮脏,不如白天时,白雪皑皑一扫即可好处理。 到后来乔桥学会了,跟着过去帮忙,三人速度马上加快了不少。 大多数黑衣人的武功比不上青峰,追杀的经验却十分充足,这是青峰无法比拟的地方,以至于对方明确的洞察了他们的去向,直接往水源的方向追来。 耳力过人的青峰脸色铁青,一臂搀着赵大海,边跑边看向乔桥。 周围树木繁多,偏是冬天万物寂寥之日,高大的树木凋零枯萎,没有一处藏身之所,他越急眼神越遮掩不住。 乔桥感知到,抽空看他一眼,警告着,“别打着什么把敌人引走或者当个个人英雄的念头,怪蠢的,咱们三就你武力值最高,你若出事,我们俩全都活不了。” 青峰被她怼的一噎,总算能体会到小女郎出口不饶人的气人劲了。 “不会,我没那么好心!”他没好气的怼了回去,倒是恢复了些许冷静,随之幸灾乐祸的开口,“要是楚少爷和翼庄主知道你和我们这两个没名没分的男人同生共死,定会嫉妒的作天作地。” 赵大海惊讶的来了一句,“这是认识你以来,听你说过的最长一句话。” 乔桥顿时哭笑不得,她就够没心没肺的了,结果这两个家伙被她传染的居然在这种生死关头还有功夫闲聊冷笑话。她都能听到狗叫声越靠越近了好不! 岂止是越靠越近,没多久身后便传来匆匆脚步声,虽不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却轻而细,可见来者武力值不弱。 “加快!”青峰面容严肃,哪怕知道他们已经跑到极限,仍是忍不住催促。 可惜不管他还是赵大海皆身负重伤,哪里跑的过轮流休息又不误搜山了解环境的敌人。 眼瞅着一条大江横截在中间,后面是紧跟不舍的敌人,青峰顿时死咬唇瓣,是他犯蠢,有水不见得是生机。若是河流还好,这么一条浑水滚滚的大江,如何渡? 乔桥会水的时间不久,小河沟里扑嗒两下没问题,如今眼前波涛汹涌的,她游进去只能随着小水花沉入江底。 赵大海一把将两人推了出去,冲青峰喊着,“愣着什么,带着乔桥过江,我押后!” 不是青峰舍不得赵大海,实在是赵大海留下了也是徒劳,不够对方一人砍一刀的,倒不如乔桥所言,死也死在一起。 可惜他想的决绝,乔桥却不能凭白的连累他一起死。 青峰水性极好,没有她和赵大海他定能脱身。 “别想了,下水!”她带着两人头都不回的跑到江边,追兵亦如影随形,纷纷弯弓饮羽比指着三人,显然已把他们当做网中之鱼再无逃生的机会。 兵临城下,容不得青峰多想。 他先一步到了江边,脚步尚未站稳便听身侧小女郎娇软的声线带着破釜沉舟的尖利,“你又不是我男人,陪我白死多冤!” 这是什么话!不做她男人就不能死了…… 脑子没转过弯的青峰只觉后背一重,人就往江里掉。 也不知怎么想的,他下意识的在空中翻身把推人的小女郎抱入怀里,心里赌气想的竟然是——不如一起到地府做她的男人…… 赵大海紧握着乔桥的手,一见此景,不再犹豫顺势落入江中。 冷芒闪烁的飞箭随即跟来,半步不差,根根落空,险险的落在了三人原本所处的位置,但凡慢半拍必会变成三刺猬。 领头的黑衣人亲自上前,眯眼瞅着江水里不受控制翻滚的三人,不多久,浑浊的大江把他们的身影吞噬的干干净净。 “走!”一声令下,岸边黑衣人熟练的收拾起落地的箭羽极快的散去,而澎湃依旧的江面却再也看不到任何活人的迹象。 半个时辰后,安静的江边又来了一队人马,唇下红痣的青年目光冷凝的望着江面,麾下的几个追踪高手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抱拳汇报。 “东、无。” “南、无。” “西、无。” “北,一洞穴有短宿过的痕迹,找到肉干一块。”说着,从北面来的人双手托着一块白帕递给了末啼。 上面的肉干不过是指甲大小,末啼接过,放在鼻尖细细闻,味重耐放,确定是朝廷秘制的咸肉干。 在发现岸边箭羽戳穿地面的痕迹时,他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感,只是心有不甘,语气沉沉,“人呢!” “追查至此……”那手下顿了顿,目光顺着末啼看向他身后的江面,犹豫道,“应是入江了。” 什么入江,怕是被逼的跳了进去,受了那么重的伤,想必是难以存活。 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抬眸去看大人的表情。 只有他们才知道,这是大人第一次动用朝廷的人马办私事,两天来不眠不休的追到此地却为时已晚…… “到底是哪一路人马!”青年向来平淡的语气里隐着狠戾,他面容不改,十指紧扣指尖已戳破掌心,“查!” “是!” 第十三章、总不能让桥儿寂寞了 围着江畔上下游打捞了足足三天三夜,其间末啼亲自下江数次,屡屡无果。 谁都知道江中捞人是做白工,翻滚阴寒的江水不是按兵不动的死水,指不定把人卷到了什么地方。可没有一人敢出言相劝,大人必是心知肚明,想是不愿放弃罢了。 所幸三天来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查到了一些端倪。 天寒地冻中,浑身湿透的青年披着一件大氅坐在篝火前,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汤水,目光悠远的望着咆哮不停的江面,不知在想什么。 手下人快步前来,一时不知该不该打扰,却听大人声音嘶哑的命令,“说。” “两拨人马。其中一队武功程度层次不齐,衣着配饰等没有明显标志,但从验尸结果来看有几个是淮江一代的人。”淮江地处潮热,毒虫颇多,淮江人从小爱食闻香草,常食有驱虫的功效,同时牙齿根部会变成草绿色,怎么洗都无法洗掉。 “另一拨……”手下人顿了顿,表情严肃,“不像是咱们赤凤国的,从收拾弓箭和就地毁尸灭迹的手法来说,十之八九在江湖中是有些影响力的杀手组织。”若非有大片血迹在落雪的时间段里无法轻易掩埋,连他们都差点忽略掉化尸水的痕迹,从而错过这条线索。 化尸水味重,但一夜过去完全能做到荡然无存。 末啼闭闭眼,范围太广,要查的话短时间未必有结果。 “大人,该撤了,女皇令你三日内皇城复命……”手下人婉言相劝,他实在不忍自家大人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大人身负皇命尚未完成,回到宫中必会受到刑罚。他们西风营的人不怕行刑,只那刑讯房的女牢头每次刑前必要折辱人一番,实在令人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 末啼本不是不顾理智妄自擅行的人,这一次显然是破例而为,他脸颊上的肌肉失控的抖了抖,从唇瓣里溢出三个字,“撤,回京。” 手下人顿时松了口气,动作利落的收拾行囊,没多久江岸便恢复了宁静。 同时,乔家庄,一只信鸽落在楚宣的书案上,庄翼抢先一步把信鸽脖子上的细竹管取下,双手颤抖的拔塞取信。 纸条被展开,庄翼一目三行,呼吸一滞。 手不知不觉的松开,纸条飘到地上,楚宣顾不得许多,直接弯腰捡起,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他摸了摸额上一直未舍得摘的红宝石抹额,冲着主院的方向露出一抹惨笑,脚步匆匆直接拿头撞向了挨着最近的那一面墙。 两个小侍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听咚的一声,人软在地上,才震惊的围了过去。 “少爷,少爷你可不能死,楚家离不开你,老太太离不开你呀!”他们难以置信,不敢轻易碰触额头血糊糊的少年,顿时哭嚎声一片,。 庄翼眼神空洞,步伐轻飘飘的走了过去,略略看一眼,一脚狠绝的踹在少年的脚背上,声音冰冷异常,“要死去外面死,这里是桥儿最常待的地方,给她点宁静。” 大呼小叫的小侍顿时无语,一人气的指着庄翼半响说不出话,倒是端着两碗参汤进来的小竹为人机灵,一见此情此景,先扑过去探了探他家少爷的鼻息,见少爷呼吸急促却明显,暗道阿弥陀佛,转头斥责另两人,“愣着干什么,去找大夫!” “少爷不是……”一个小侍傻乎乎的抹着泪,要是让老太太知道在他们的照顾下少爷轻了生,必叫他们陪葬。 小竹被他的呆样气坏了,使劲戳了下他的额头,骂道,“你们眼睛是出气的吗!少爷的抹额救了他一命,流血是被宝石划破了脸。” 两个小侍一听,立刻打起精神,帮着搬人到软塌的搬人,出门找大夫的找大夫。 楚宣只觉心如死灰,那一下撞的人发懵却并没有死成,他缓缓睁开眼,赤红的眼瞳如灌了水,泪珠顺着腮边滚落。那手扯下抹额,捧在胸前,哭的泣不成声,“为何不让我死,为何……你就那么看不上我吗?到死也不愿让我跟着,我是你的主夫呀!碧落黄泉只有我最该陪着你,那江该有多冷,乔桥,你等等我,等等我!” 庄翼被他哭的脑仁疼,听到死的字眼只觉心中翻滚着浓浓的悲怒无处宣泄,他上前两步一把拽起楚宣的衣襟,竟是将人生生从软榻上托了起来,俊朗的面容狰狞如恶鬼般恨声骂道,“要死你去死,别牵扯着桥儿,桥儿福大命大,末啼不是说了,尚未捞到什么,你就一口一个死,真是混账!” 楚宣陷入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没听清庄翼说了什么,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不是乔桥依附于他,他所计较的、在意的,并非仅仅是一个正夫的名头和所谓的尊严,他要的是乔桥那颗心,是他依附于她,从心灵到身体,她便是他的命,命没了,他还能活下去吗? 什么表姐,什么倾慕,不过是当年年少无知,不含风与月、情与思,单单纯纯的对年长女性的敬仰。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来不及好好的对待她,甚至没有真心唤她一声妻主,给她一个最温情的笑。他恨不得重回新婚那一夜,紧紧的拥抱住她,不在有什么争锋相对,不在有什么言语轻蔑,永不放手,告诉她,他不能没有她。 是他该死,真的该死……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眼瞅着少年面若死灰,似乎呼吸快要停止,庄翼恨铁不成钢的扬起手便打了一巴掌,“你死你的,是谁害的桥儿,你都不顾了吗!” 这一巴掌把楚宣直接打吐了血,他目光一凝,满含恨意的吐出两个字‘杀他’,头一歪晕了过去。 小竹心惊肉跳的,赶紧扑过去再次探了探他家少爷的呼吸。 “死不了!”庄翼没好气的吼着,他来回在房间踱步,心间悲痛交加如一团乱麻,再也没有平时的从容不迫。最终他勉强捋清思路,唤来信鸽,先把点马庄的人聚集,沿途去找,必要找到,是生他去救,是……死,有他带着楚宣共赴黄泉总不能让桥儿寂寞了。 …… 乔桥:庄大哥可别介,求放过,放过楚少爷等同于放过我! 第十四章、形式主义上的避嫌 鸟语花香,耳边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乔桥只觉头疼欲裂,唇瓣气哼哼的抿紧,脑子里还残留着被青峰报复性的抱入江中的那一幕,她心中十分的不敢置信,那娃是傻的吗?不知道她是为了救他! 这倒好,连大海也跳了下来,三个人抱作一团成了滚筒洗衣机里的脏衣服,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他的腿勾着他的腰,她的手臂抱住他的脖颈,他的双臂锁住她的腋下,三个人谁都跑不了,反正呛着呛着,乔桥就失去了知觉,怎么活了下来她也不清楚。 她睁开眼,视线模糊的先去找赵大海和楚宣的身影,发觉左右两个男儿一个牵着她的手,一个搂着她的脚,几乎是同时,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不是死人,他们醒了!”耳边的声音越发清楚,有个女人粗声粗气的喊着,“阿三、阿四你们去叫人过来,两个男郎受伤了,需要架子抬回去。” 一阵嘈杂的交谈,远远的有脚步声匆匆离去,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女子粗糙黝黑的大脸,她蹲下身试图将三人分开,谁知,两个男人把乔桥拴的紧紧的,哪怕是人清醒了,意识还残留在江水中不肯放手。 “咦!”女人惊讶的叹了声,大手转而伸向乔桥的小脸,拍了拍,唤道,“醒了没,叫你夫郎放手,我们抬你们回去。” 没等乔桥反应,赵大海晃了晃脑袋,直接半起身,有气无力的扒拉开女人的大手,有些责怪,“夫人轻些,我妻主皮肤嫩,经不起你拍。” 那女人一怔,细细看去,果然把人家小女郎的一侧脸拍的粉红粉红的,顿时赧然的挠挠头,“抱歉抱歉。”语气惊奇,“怎么一个女郎皮子能这般娇贵,比起我们岛上的男儿还要脆弱。你这男郎也怪,伤的如此重竟还有这等闲心……” 乔桥无语,待眼神渐渐清明,赶紧看向赵大海。 高大魁梧的男儿浑身湿透,水流将衣上的血色冲刷干净,腹间已有新的鲜血浮了上来,手掌处包扎的白布条已经消失,露出泡肿的翻白皮肉很是吓人。 “姐姐,这岛上可有大夫?我夫郎受伤严重,需要救助!”乔桥咬住唇,刚说完就听一阵爽朗的笑声,然后肩头被人重重一拍。 “你这小女郎太会说话了,我可称不上姐姐,你管我叫鱼大娘就行。” 一路波折,她哪里还受的住人家的一巴掌,身子一歪,被人双手托住了腰肢,后背抵在了对方的胸膛。 顺势望去,是一直未开口的青峰。 他目光直愣,视线方向是一束黄金剑穗,而剑穗下方本该挂着的长剑处已空无一物。 乔桥怔然,把剑穗拿了过来,发现是连接剑柄的金线绳断了,导致青峰的佩剑丢失在江水中。 “青峰,剑穗不结实,害你的剑丢了……”乔桥愧疚的说,她眼光不好,选的礼物中看不中用。那佩剑是青峰伤好后,特意夜探原来旧主的府邸拿回来,跟了他好几年,据闻是他临行前他师父送的,意味着弟子学成可出师,意义重大。 “不……”青峰抬眸,见乔桥面容失落似乎把怒气放在了剑穗身上,举手要丢,他立刻敛神,抓住了她的手腕,惆怅的摇头,“是我没抓住。”又加了一句,“送我的就是我的。”潜台词是你无权处理。 青峰恢复了精神,右胸的伤看着严重,实则比赵大海多了内力调节身体,又及时涂了药避免伤势加深,大夫看过开了药浴,连带着其它小伤口每日擦泡即可。 赵大海伤痕累累,不管是腹间还是双手处理起来十分的麻烦,需要好好调养,但他身体底子确实不错,养了一天一夜小伤几乎痊愈,只剩下腹部和手掌尚未有明显的好转。 三人住在鱼大娘的家中,她的夫郎生有一女三儿,长女三年前娶了夫君到岛的另一边单独过日子去了,大儿子鱼泉十三岁,正准备议婚,二子和幺子小名阿三、阿四还是两个孩子成天跟岛上的娃娃跑来跑去的不见踪影,正是如此几个孩子才能发现飘到岛上的乔桥他们。 鱼大娘是难得的热心肠,把女儿成年后住的单开门的一间房腾了出来,借给他们暂住,这样既避开了她家长子鱼泉又免得他们无处安居。 乔桥三人自是十分感激,不好在苛求别的,只在屋内唯一一张大木床上拉了帘,两个男人行动不便暂住里侧,赵大海居中,隔绝了两个男女,达到了形式主义上的避嫌。 因为先入为主,岛上的人以为青峰也是乔桥的夫郎,三人没机会解释,索性默认了,否则三人同处一室,传出去极容易让岛上人说闲话徒增是非。 岛上生活艰苦,岛民只懂捕鱼,种田的很少,但胜在环境轻松自在,许是避世太久,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对男儿的限制并不大,甚至岛民有不少一妻一夫。 并非他们男女比例匹配或是对感情忠贞,而是大海无情,男子出海打渔往往容易遇难,女郎守丧半载必须再娶延绵子嗣,鱼大娘的四个孩子便是前后两个夫君生的。 现实原因所致,岛上的审美和几个女尊国皆是不同,这里男儿女儿以魁梧有力为美,像乔桥和青峰这样身板看起来不那么结实、大海上一阵海浪就能卷走的,在岛上很不受欢迎。反而赵大海一露面,便引得女郎们有事没事绕到鱼大娘家偷看,在得知男郎已嫁,方才惋惜的打消了某种追求的念头。 乔桥不在意这些,谁还没人追呀!这证明她家大海十分优秀,她的眼光棒棒哒。 况且她整日盯着两个男人吃药泡药,哪还有心思胡乱猜想,简直忙的一刻不得闲。 赵大海还好,跟乔桥是夫妻,不能随意动弹便由着小姑娘上下其手,有时碰出火来,还会避开青峰亲亲抱抱。 可青峰不行,他的伤势严格来说是从后背穿透到前胸,所幸靠近肩头的位置避开了器官,却多少影响了右臂的活动。 上药的事除了乔桥没别人,总不能抓着鱼大伯说让人家代照料吧!那之前同为夫郎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第十五章、三观有些破碎 当天晚上,换药的事还没提到日程,青峰就已经开始忐忑不安起来。他身负伤痛,精神应该极为疲惫才对,相反,现在的他异常的亢奋。 具体表现为五感越发敏锐,竟能迅速的分辨出同一床上的三种气味,哪个是属于小女郎的,嗯,相比起男儿血热难免薄汗的情况,小女郎总是清清淡淡带着甜。 还有翻身的动作,因为赵大海双手不便,没办法抱住乔桥,所以乔桥的每一次翻身,他的心就会咯噔一下,恐怕小女郎睡得正香摔下床惊了魂。 自然,这个担心不止青峰还有赵大海。 两人夫妻一载,夜夜亲密的共枕眠,对于对方睡姿的了解程度远比另两个男人。 乔桥睡觉爱打滚这事他最清楚不过,尤其是小姑娘若白天过于劳累或是受到惊吓,滚动的更厉害,偶尔还能从头掉到尾,早上醒来,十之八九一只小脚丫就戳进了他嘴里…… 那会儿在洛北城自己的家,房大床大,有他在外侧拦着,而今却不同。 等乔桥再次吭叽的侧过身后,赵大海终于忍不住伸出手臂,用手肘的力量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青峰则默契的往里侧挤了挤。 窗外月色笼罩下,两人相视一眼,又尴尬的纷纷移开视线。 然而,下一瞬两个人勉强半抬身,眼瞅着小姑娘花式翻转,再次把自己翻到了床边,一只白嫩的脚丫调皮的挂在边缘动了动…… 乔桥倒是睡的很好,只是第二天醒来觉得热的要命,仿若周身被火炉环抱,浑身大汗。她睁开眼,望着木屋顶,感觉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从边缘人士混到了中间c位,左右两个热血男儿,那热血沸腾的体温把她烘的像是闷炉里的烤鸭。 乔桥扁扁嘴,看了眼里侧睡得正酣的少年,奇怪的腹诽,两个男人不嚷嚷着避嫌了么! 太阳升出海平线,隔壁传来鱼大娘家烧火的声音,她赶紧起身,静悄悄的跨过依然熟睡的赵大海,下了地。 在她出门后,里侧的少年僵直的身躯微不可查的动了动,胸膛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脖颈下面早已通红一片。 乔桥提前跟鱼大娘打过招呼,每天鱼大伯生火做饭后,她捡着未灭的炉子开始准备自家三餐,是以没了睡懒觉的机会。 自觉责任重大的姑娘一时忘了自己根本没点亮烧饭的技能,等抓着一把空心菜无从下手时,方才守着炉子傻了眼。 好在鱼大伯还没离开,将家里自制的酱分给了她一碗,乔桥简单用水煮熟空心菜,做了个凉拌菜,又煮了稠稠的一锅粥。青峰正好洗漱完,不等她动作,一只手用力先一步端锅走了出去。 乔桥忙不迭的把借来的三个碗也拿到了院子里。 她看了眼低头把锅放到木桌上的少年,见他眼底有了黑眼圈,了然道:“你没睡好吧!” “嗯。”青峰未抬头,冷冷淡淡的开口,“天热。” “是怪热的,身上都是粘乎乎的。”乔桥软糯糯的叹道,一大早上汗水就腻湿了衣服,真是不舒服。 青峰一僵,心头莫名有几分火热,情不自禁想起昨夜小女郎娇软温凉的肌肤…… “咳!”他轻咳一声,嗓子沙哑的说:“一会儿我去打些井水,洗一下去去汗。” “你的手能用劲吗?”乔桥反问。 “嗯。”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冷漠,解释道,“左手可用,巧劲足以,你不会武自是不明。” 乔桥懵了懵,花式炫武为哪般!好,你会武,你无敌! 赵大海很快也醒了,他伤在腰腹,不便动用腰肢的力量随意行动,双手又不能动,眼巴巴瞅着窗外,一个劲的看,就怕乔桥烫到哪里。 青峰倒是挺相信乔桥的能耐的,自助烤串和火锅都能研制出来,岂会不善厨艺。 然,一口粥怎么下去的差点怎么吐出来。 谁家粥里放盐? 乔桥喝了一口,顿时苦了脸,委屈巴巴的对屋内的赵大海诉苦,“我以为是糖,结果放成了盐。” “加盐了提味!”赵大海哪里会嫌弃,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冒,“乔桥真厉害,第一次煮粥就知道改良了,光闻味我就觉得必定好吃。哈哈,便宜青峰这个小子了!等我好了,还是我给乔桥做好吃的,如今只能辛苦乔桥了。青峰,也拜托你,多照看着些,乔桥还小,别磕着碰着!”越讲赵大海越恨不得立刻就能痊愈,心里实在不舍得让他家小姑娘照顾两个大男人。 小?哪儿小?都是有三个夫郎的大姑娘了!青峰听的一脸懵,深觉三观有些破裂,又似乎模糊的碰触到了什么,原来他真是凭实力单身哪! 乔桥被赵大海的一番话安抚了,喝起粥来都觉得还挺好喝的。她胃口小,多半碗粥喝完立刻把另一碗端到屋里,耐心的吹凉,舀了一勺,对着赵大海张起嘴巴,啊了一声。 看着眼前的红唇贝齿,赵大海微微涨红脸,在青峰毫不避讳并虎视眈眈的注视下,甜蜜的一口一口吞了下去,总觉得今日的粥喝起来特别甜。 青峰:呸,明明是酸……不,是咸的。 本来喝了咸粥却从头酸到尾的青峰到了晚上,那身酸味终于去掉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紧张。 因为,他该换药了! 身躯精瘦有力、拥有八块腹肌的冷漠少年非常奇特,他脸蛋没有染上半分红晕,一副冷静自持的常态,而没了衣服遮掩的地方,那皙白结实的胸膛涨的通红通红,像一只煮熟的龙虾…… 怪不得平时无论怎么样青峰都显得异常的淡然,原来他红的位置跟常人不一样! 乔桥想笑,为了少年已经所剩无几的自尊,忍住! 床内侧的赵大海更是避开视线,不去看他。 乔桥照顾人的经验不足,上一个是恩将仇报的非莫容,所以后来她根本没怎么管他。好在她十分有耐性,对待青峰恪守己心,第二次涂药不嫌麻烦的往闭上的双眼前又蒙了一层薄薄的纱。 没成想,遮住了视线全靠指尖摸索,乔桥倒是看不见少年的窘态,却也不过是掩耳盗铃,指尖刚触上那一层温热弹劲的肌肤,马上她就拥有了一只冒着热气的超大龙虾。 第十六章、凉快 换药成了青峰的受难时间,他闭住眼阻止自己躲避的动作,黑暗中那种感触越发清晰,和之前所谓旧主们带有侮辱性的接触不同,他并没有什么恶心到暴起伤人的冲动,反而心头狂跳,浓密的睫毛颤动不停,由内而外散发着的热气燥的人十分难熬,不得不调动真气控制过速的心跳。 少年的身体因早先为奴,受尽鞭打,大大小小的伤疤用了祛疤的药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痊愈,闭着眼的乔桥本来还想夸他挺配合的,结果因为业务不熟练加之以为是疤,大咧咧的戳到了不该戳的点点。 少年浑身一麻,整个人如炸毛了般,咻地向后躲去。 他在床边,往后就是地面,察觉到动静的乔桥伸手去捞,人是捞住了,却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手臂刚搂住腰,人也被带了下去。 她的脸蛋磕在了少年的八块腹肌上,脸疼…… 第三日起,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青峰快速的让自己痊愈了。 乔桥:难道戳点有奇效? 赵大海:不,并不是! 说是痊愈有些夸张,只是学会了用左手拿筷换衣以及……涂药,哪怕后背只能盲涂也比被戳强。 待又过了几日赵大海也可以活动了,主动撑起了厨房管事的活,没办法,青峰烤肉可以,做饭全是黑料理,由他不错眼珠的一步一步盯着,勉强能入口。毕竟岛上的米面是金贵物,吃粥吃到饱是件极为奢侈的事。 鱼大娘和鱼大伯心地极好,看他们这里病人多不方便,几天来经常送些自己家腌酱的小鱼小虾等做下饭菜。 乔桥实在不好意思,鱼大伯前几年遇到海难,捡回了一条命,在海上飘了好久方才归了家,却也瘸了一条腿。鱼大娘是岛上为数不多的种田人,有几亩薄田,但那田地产出不多,仅够和岛民以物换物的勉强度日,一家子的日子并不好过。 岛上基本自给自足,金银流通的很少,故也十分值钱,每过一段时间有大商船途径,岛民会买些必须的生活物品,除了稀有海货,商人仅收金银珍珠。前几天商船刚走,下一次来是在三个月后,除此之外,岛是独立的岛,小船经不起深海风浪,是以不通外界。 三人自觉不能白占人家的地方三个月,他们中只有青峰带着荷包,银票已经浸湿尽毁,剩下的几块碎银子付了大夫的药费后,留下了四块应急,其中最大的一块给了鱼大娘,不仅是房钱,还由鱼大娘每日送来一些米菜以及一只活鱼或半篓活虾等。 之所以不跟鱼大娘一家搭伙,实在是口味不同不好意思让人家单做。好在银子在岛上值钱,一块银子实现了双赢,他们自己开火想吃什么做什么,没什么负担。 等到赵大海完全无恙已过了小一个月,青峰和他前后脚彻底痊愈。 青峰内力不弱,身体素质好是意料之中的,他没想到赵大海比他还要快上几天愈合,实在有些好奇,但见乔桥满脸惊喜,开心的取出一小块银子打算买些食材庆祝他们痊愈,他便没有扫兴的提起这个话题。 赵大海自不会违背乔桥的心意,一大早拿着钱到各户采购鱼大娘家里没有的蔬菜和鸡鸭。 青峰蹲在院中,一边开椰子一边烧水,木屋是椰树木打造的,不耐火但胜在清凉,和岛上高温天气十分相搭。 三人的衣着和季节明显不符,青峰还好,一身劲装不薄不厚,刀剑破口缝上还能穿,而赵大海的棉服破的漏棉花,只有粗麻囚衣针脚大,能勉强修补好。 更不用说乔桥,她的衣服最厚,真是恨不得把里衣的袖子裤腿扯了穿到外面。氮素,她不能耍流氓…… 乔桥不能理解他们是怎么从天寒地冻的北方飘到宛如热带岛屿的地方,这不合理,可她的存在更不合理,计较起来没谱世界都是不合逻辑的! 村里人家的布料不富裕,每件衣服几乎穿的破到不能再破才会改成抹布继续用,还是鱼泉在上次商船来时买了一匹粗布,本打算结婚用,这下给三人应了及,紧巴巴做出三件毫无美感的半袖长褂。 换洗衣服却是没有的,所以赵大海打起了囚衣囚裤的主意。 乔桥靠在床边,闲来无事,捡起赵大海丢在床上的针线和用粗麻囚裤剪的短裤布头。 赵大海长的粗,性子细,早年他娘没了,家里缝补全是靠他自己,虽不会绣花,但简单的手工做的很好。现在这条过膝短裤已经剪裁好了,只需缝合锁边。 不管是赵大海还是青峰都没有意识到乔桥会这些,女郎从小应远离针线,不仅是理念和教育问题,还有先天条件的限制——她们多数生的结实,手指不如男儿灵活。 乔桥没这些顾及,瞧着赵大海剪裁的极为标准,便垂眸帮他把裤子细密的缝好。她在家没事时爱旧物改造打发时间,针线手艺倒没退步,一条短裤费时不多。想了想,她决定用自己的囚裤也给青峰改一条短裤,这天怪热的,她的囚衣很是宽松,正好可以做条裙子,剩下的布料给两人拼凑两件褡裢避体。 想到便做,从那方简单的矮柜里翻出洗干净的囚衣囚裤,见上面已经画了线,显然是赵大海早已替她有了打算。 她笑吟吟的把囚衣铺在床上,手指描绘着上面的线条,勉强看出赵大海想做的东西,顿时嘟嘟唇,嘀咕着,“这么长,好热的。” 沿着画好的边去掉袖子、裙摆缩短三寸,咔嚓咔嚓的上了剪子。等做好是一件宽吊带中裙,直接换上,嚯,凉快! 然后是青峰的,有赵大海的当模板,只是小一些,乔桥三下五除二,又成功做了一条,着重注意了一下裤裆的针脚要细密。 旧物改造这事上瘾,她收了短裤,刚把自己厚实的棉服取出来,便发现赵大海大汗淋漓的回来了,索性先扑了过去。 赵大海把身上的一担食材一放,直接接住了眉开眼笑的小姑娘,阻止她拥抱的动作,笑着说:“全是汗!” 乔桥耸鼻,“这天谁没汗!” 第十七章、心灵美的赵大海 赵大海笑容更深,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头,“今天咱们加菜好好庆祝一下,做个椰肉炖鸡、清蒸海鱼、海椒炒海鲜,凉拌芽菜,椰子饭,拔丝香蕉……”话音顿住,这时才发现小姑娘换了身清凉的衣裙,雪白的双臂和修长的小腿一一尽显,更不用说那跌宕起伏的上围和细若两指可圈的中段…… 怨不得青峰背过了身,赵大海还以为是他仍无法接受乔桥爱娇的性子,不好意思了。谁知,是景色迷乱人心。 赵大海向来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青峰的心思。他不是不吃味,可经历了离别之苦和生死相随,他只愿乔桥身旁多两个有本事的男子陪伴,他实在太渺小了,怕极了她会在他无能为力时受到伤害,一丝一毫都不行。 伪装淡定大度的赵大海,内心咬牙切齿中……好想把被单扯下来裹在乔桥身上,这岛上的男儿热情大胆的能令女郎望而生叹,他可真怕有人骚扰乔桥。 一腔老父亲心理的赵大海其实说出大天,不过三个字:吃醋鸟! 但他舍不得真让乔桥换身衣服,和四季如春的洛北城不同,海岛的天气热的离谱,刚到没几天他和青峰就晒黑了一个度,每晚洗过澡都要用椰油涂身防止皮肤晒伤。现在更不用说,深夜吹了蜡烛,黑到一笑只能看到一排牙的程度了,等到离开这里回到岸上,审美回归,他们两个必然会被人当做丑到极致的丑八怪。而岛上,大家都黑,除了乔桥。 “好看吗?”乔桥不知自家男人的心理,还美滋滋的扯着裙摆对他绕圈圈。 “好看!”赵大海肯定的点头,极为给面子。可不是好看,肉嘟嘟的地方都快冒出来了,看得人眼热心热。 背身的青峰不识趣的搭话,“不好看,没两天就把你晒成黑猴子。” 乔桥瞪他一眼,“你是嫉妒我比你白!”幸灾乐祸的刻意绕到少年面前,昂首嘚瑟,“放心吧,我天生晒不黑!” 青峰无语,耳尖发红的避开视线,他是嫉妒这个吗?他是嫉妒有外人同样能看到那一片白! 青峰深觉话不投机,也不敢继续让乔桥在自己面前晃荡,怪心痒的。他正敲了好几个椰子,有三个还没有控出椰汁挖肉,递给赵大海两个,自己捧了一个,先干为敬。等他抬头,只见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捧着椰子先喂给踮着脚喝的小姑娘,那椰子很大,比小姑娘的脸都大,也不怪她两只小手捧不过来。 嘴里的甜顿时没滋没味了。 他怎么没有考虑周全呢! 或许……下次他喂一个试试? 最初乔桥对岛上的开放程度并没有认识,她成天出屋的机会很少,毕竟旁边鱼大娘家还有个已经准备谈婚论嫁的小少年呢!怎么也要避个嫌。 等到第二天赵大海换上她缝的短裤,美滋滋的出门溜一圈之后,身后跟回来的几个尾巴,顿时叫她心里冒起了酸气。 赵大海看着凶,但热心肠,爱助人,岛上没什么正事,出门一趟顺道就能帮人修个房、宰了羊,好脾气的连小孩子都围着他打转。比当初被外表所迷惑,如今的赵大海加上一条心灵美,更加的炙手可热。 青峰不善交际,守在乔桥身边保护她做些家务,两人一外一内,搭档的很默契,整个岛的居民对三人从隐隐排斥到全面无芥蒂的接受。 只是令乔桥没想到的是,岛上某些人接受的有些过度,这几天鱼大娘总来旁敲侧击,委婉的问她,赵大海到底是不是她的夫郎,两人有没有行礼办事洞房花烛夜过。 开始她还觉得奇怪,按理说,旁人最该怀疑的应是她和青峰的关系呀!毕竟两人屋前屋后皆是行事规矩,不像是她和大海,情不自禁时难免亲亲我我的。 后来她明白了,是岛上有人惦记上了赵大海。 这不,被去后院打井水冲凉的赵大海完全忽略的,随他身后而来的三个皮肤虽黑但五官俊俏身板结实的少女,隔着窗对乔桥笑出一口大白牙。乔桥本想微笑回礼,结果见三个女郎窃窃私语,却被天生大嗓门所出卖,“这白漆漆的,真吓人,大海哥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就找了个这么弱的女郎做妻主!” 乔桥一头黑线,白漆漆,很好,姑娘,你的遣词造句创了新高! “哎哟,你看那腰,一掰就断,一看就没把力气,要是那事上,还不得是个没用的。” 乔桥不服气的咬了下唇,你才没用,姆们厉害着呢!现在坚持一晚上都能不用睡! “你说出来了!” “啊?”乔桥一怔,下意识反问,“说什么!” 话落,顿时反应过来,像只炸毛的小猫捂住嘴巴瞪圆眼戒备的望向出声处。 少年眼色冷冷,面无表情,取水杯的动作停在半空,轻飘飘瞥她一眼,抓起杯子扭头出了门。 “哎,那是刚烧的热……算了!”她挠挠脸,叹口气,这算不算强了青峰的耳朵、污染了少年纯洁的心灵。 想着三人同处一室的种种不便,乔桥倒觉得,青峰的心理其实一定磨炼的很强大了……呀! 窗内是乔桥惊讶的叫声,窗外是三个少女惊声尖叫。 原来是青峰把一杯子滚烫的水泼到了三人身上。 这大热天的,热水浇下来也挺销魂的。 “青峰!”乔桥有些慌,冲出门拉住青峰,低声问,“不会烫出水泡吧!”三个姑娘嘴巴是欠了些,但若毁了容便是他们的罪过了。 “不会,她们皮硬,结实,铁打的。” 三个姑娘确实没大事,只不过是身上被热水烫的不舒服,因为太黑连红没红都看不出来,知道自己的话被人家夫郎听到了,哪里还会计较这些,臊的讪笑着赶紧走了。 赵大海听到动静赶忙提着桶凉井水走了出来,青峰把杯子丢到桶里,冷冷道,“你带回来的人,欺负你妻主。” “谁?”赵大海顿时眉目紧拧,凶巴巴的表情里掺杂着茫然,他没带人回来呀? “我不知道!”乔桥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回了屋。 第十八章、难兄难弟(加更) “乔桥怎么了?是谁欺负她了?”赵大海本想追,可有青峰在,便想着先问清楚在去哄人。 冷面少年起了坏心眼,挑目上下打量魁梧男子一番,语意不明,“你的好时候到了!” “什么意思?”赵大海丈二摸不着头脑,见青峰这里问不出什么不在耽误时间,急急的追乔桥去了。 乔桥难得别扭,噘嘴等着赵大海主动坦白无缘无故的是怎么招惹了人家姑娘,但她向来好哄,赵大海没说什么,只急的团团打转满头大汗,便心下一松,软到他怀里,揪着他衣襟,哼声哼气的鼓脸抱怨,“你在这里这么受欢迎,是不是嫌我弱了?没有那什么女子气概?” 赵大海哭笑不得的松了口气,什么受不受欢迎的他不知道,见小姑娘不那么气了,赶紧连连摇头,朴实的表白,“乔桥最好,正好,刚刚好!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好!” “甜言蜜语,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话是如此,那上扬的嘴角怎么都下不去,然而,仍是心有不甘,悄悄的扒耳朵,“那你说,你和我那个……开心不开心?尽兴不尽兴?” 鼻息间是小姑娘清甜的气息,耳朵里是小姑娘软糯的亲昵话,加上话题有些荤,赵大海腾地脸红了起来,身体也难免僵硬如石,莫名火热。两人分别一年多,好不容易见面又遇到这等祸事,流落到此地条件不准许,一直没有过夫妻生活。 对于和乔桥做的那件事他当然开心尽兴、并想的要死! 乔桥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一直仰头等着他回答,红唇微微嘟起表情很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那个……开心?赵大海呼吸渐浓。 本来天天守着娇娇的小姑娘,心理和生理上没想法是绝不可能的,如今温软在怀,话题火爆,越发的忍不住。 他先隐下心火,亲了口小姑娘软哒哒的脸蛋抚慰自己咆哮的心灵,扭头冲门外颤声喊,“青峰,乔桥想吃北面岛老鱼家养的海鸭子,刚才他不在家,你能现在过去跟他买一只吗?” 外面的青峰回了句,“嗯,我去看看。”说完,利落的跑了出去。 谁都没发现少年耳廓通红,动作迅速无比,内心说不出的酸涩古怪。 赵大海这个家伙也够坏的,哪里是乔桥想吃海鸭子,明明是他想啃小嫩肉。 直到鸭子买回来,耳力优秀的少年站在屋外,不可避免的听着屋内嗯嗯啊啊娇声娇气的哼唧声,想离开,身体却违背了意识。 他,推门进去了…… 门板嘎吱响的动静立刻惊动了亲密缠绵的两个人,一人雪白如皎月、一人古铜似骄阳,下意识的双双看去,只见面无表情的冷峻少年,双眸瞪大毫不避讳的望向大床,左右手各提一只海鸭子,正嘎嘎嘎的冲他们叫。 赵大海半起身,直接用双臂护住了乔桥中间两个重要位置,气的差点笑出来,“你居然敢推门而入,脸不要了吗?” 青峰:“呵,你就当我不敢,继续!” 乔桥陷入震惊,自从上了岛,赵大海化身成万人迷,青峰脱变成神经病!这世界是肿么了? 青峰没想到,他的一时不要脸,引发了赵大海的更不要脸,时不时在火热的夜晚缠着乔桥做些火热的事。 自从他痊愈,大床便拉了一道帘隔开了两个空间,他们一帘之隔,怎么可能不被吵醒。 小女郎那百般隐忍的闷呼和木床摇曳的吱吱声,越发的令人垂涎三尺。 武力值高强的少年,熬了几宿终于熬不住,面容憔悴的躲到屋顶去睡了。羞的乔桥,连连咬了脸皮越发厚的赵大海好几口。 没几日青峰脸不黑、气不喘,心里痛快了!因为很快赵大海便跟他沦为了同等待遇的难兄难弟,夜夜与星空作伴,被乔桥正式赶出了房间。 原因无他,岛上的岛主海王有一女名鱼云儿,尚未婚配,容貌俊美,身材匹敌健美运动员,是岛中最美的那支花,连鱼大娘家的两个小儿子小小年纪都叫嚷着长大要嫁给她,更不用说十三岁的鱼泉。 鱼泉性格活泼,和赵大海颇能聊得来,等到熟悉后,天天就往隔壁跑,洗脑似的跟赵大海讲着鱼云儿的种种美好,语气满是爱慕。 开始乔桥本不当回事,少年慕艾找个伙伴谈一谈心上之人很正常,可那天话题明明是鱼云儿,不知怎么着,一耳朵听去,发现赵大海偷偷的问着,“真的这么好?” “真的!” “这样子她会喜欢?” “那当然了,大海哥你听我的没错,鱼云儿就喜欢这样的男儿。” 赵大海笑了笑没有说话,而乔桥却心中一跳,之后几天,赵大海总是神神秘秘去找鱼泉,早出晚归,回来后目光闪躲,偶尔傻笑,那副样子活像是少年怀春。 乔桥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一无所获,心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又过了几天,赵大海依旧如故,一副心事重重又没事偷着乐的古怪状态,乔桥终于没忍住,闹了小性,把他轰出去跟青峰做一对难兄难弟。 作为根深蒂固的妻主奴,赵大海没有一丝幽怨,只要能让乔桥不生气,别说睡屋顶就是睡猪圈他都乐意。 至于为什么生气,鱼泉说女郎总会有那么几天莫名身心不爽,他觉得挺有道理的,以前每个月乔桥桃花癸水的那几天不是特别粘人就是心情低落。 当然,赵大海也不会一味的听信朋友,自己的妻主自己哄,所以第二天,他消失一天后,穿着一身湛蓝粗布长裙重新出现在乔桥面前。 在岛上日子悠闲,青峰没了剑,练武时间缩短了不少,成天抱着椰子嗦,害的乔桥也爱上了这一口。 两人坐在门口,望着海线落日和椰子树,一人捧着一个大椰子,也不说话,享受着难得的清宁。 然后正在喝椰汁的乔桥喷了! 眼前男子既熟悉又陌生! 眉毛修的整整齐齐挑细描抹,红唇点着胭脂,古铜肌肤抹了油般光润,脸颊红霞横飞。长裙有些短,裹在身上,显得魁梧的男子身形格外的庞大蠢笨…… 她仿佛看到了第二个伪娘版庄翼,恐怖的是,赵大海比庄翼还要高大魁梧,眉目更为刚毅粗狂,那种违和别扭的既视感恨不得令人自戳双目。 第十九章、原汁原味(加更) 别说乔桥,便是青峰亦是捧着椰子傻愣愣的瞪大眼睛。 按说他作为地道的女尊国度成长的男儿应该适应了这样的妆容,偏他喜好奇特,不爱红装爱武装,总觉得男子描画精细仍是遮不住有些偏英挺的轮廓弧度,以前他以为是自己性情怪异,如今遇到乔桥,便彻底发现他的想法并没有错,就算自己精心妆点也没有乔桥素面朝天,小脸柔柔美美看着清爽舒服,好像女儿家本应如此,而男儿像他舞枪弄棒,也无妨! 见乔桥表情震撼,嘴角还挂着椰汁,赵大海也顾不上作为亮相用的缓慢步伐了,赶忙过来帮她擦了擦嘴,粗声粗气的问,“呛着……”半截唤了声道,轻柔造作,“呛着了没有?” 乔桥:没呛着,吓着了! 她声音哽咽,不是想哭,是忍笑忍的,随之艰难的张开嘴,语气凝重,“怎么这副打扮?” 回过神的青峰喝了口椰汁压惊,漫不经心的说:“还不是为了讨好女人!” “女人?”乔桥瞬间警觉,想起这段时间赵大海的不正常,椰子也不喝了,站起身本想质问,发觉两个人的身高差太过压低她的气势,特意往门口台阶上走了两步,这才气嘟嘟的逼问,“什么女人?你是喜欢她吗?” 赵大海憨憨一笑,很是肯定,“自是喜欢!” 椰子吧嗒落地。 乔桥满脸受伤,“你之前还说喜欢我,我是最好、正好、刚刚好,现在就喜欢别的女人了吗?”她咬住唇,委屈巴巴的转头看向青峰,求证,“你们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吗?” 青峰超机灵的双手摆成叉,“不要拉上我,我只专情一人,从不骗人。” 赵大海想翻白眼,原来不管是不是性子清冷少言寡语,遇到感情,皆会无时无刻并乐此不疲的去给情敌挖坑呀! 他的小姑娘显然误会了什么! 根本没工夫搭理青峰,他赶忙急急抓住乔桥的手,免得她发脾气的扭头就走,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乔桥,我心里只有你一人,若有下一生,生生世世不悔改。我打扮成这样,是想……哄你开心!” 妈呀,这是乔桥是第一次听到赵大海明明白白的誓言,以前他总是害羞,逼得不行了才会很婉转的诉个情,今天这是头一遭,顿时心花怒放! 她彻底松了气,对于赵大海的真情,还是有几分笃定的,若连他都能轻易的变心,这世上怕也没什么男人值得相信了。 已经绽放笑颜的小姑娘装模作样的拉直唇角,立刻顺杆子就爬,用手指戳他胸口,昂着脑袋,一副‘你给我交待清楚’的审问状,“你骗人!那你为什么描眉画眼,我不喜欢的,你这么做难道不是为了讨好别的女人?” “你真不喜欢?”赵大海有些忧伤,面对乔桥才会产生的自卑心理不知不觉的又冒了出来,“还是你只是单觉得我这样很丑!”若乔桥生气,他心里眼里唯有乔桥的情绪在先,而今乔桥明显相信他对她的感情,那一眼喷了椰汁的场面便在他脑海里回荡,久久难安。 这不是正常的惊艳眼神,刚才乔桥看他跟之前洛北城其她女郎看他时一模一样,满满的嫌弃。 乔桥严肃脸,“我觉得所有描眉画眼浓妆艳抹的男人都很丑!哪怕跟天仙似的,只要是这样,就是丑!” 这是赤果果的性别歧视,不针对个人! “况且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原汁原味的赵大海呀!” 一句简单的话,春暖花开。 小两口又开始亲亲昵昵,夜晚落单的青峰咬牙暗恨,心中腹诽小女郎脾气软的太好哄,实在不争气!一个嫁人的男子居然还不了解妻主的喜好,该罚他夜夜睡屋顶。 可惜每晚形单影只、孤单入眠的只有他。 伴着夜风渐渐睡熟的青峰陡然睁开眼,动作舒缓如伸懒腰的黑豹,弯身半起,就着月光探向了椰林深处。 岛上住宅颇有特色,椰树打造,窗门皆可全面推开,白日里海风一吹,霍亮又凉快。每家每户出门就是院,比房间还要大,有些人家会在院里开垦种些蔬菜,只是海岛土壤特殊,椰树和香蕉最茂盛,其他生长的都不太理想。 院周围有很多椰树,几乎每隔千米才是另一户人家。所以到了晚上,很少有人四处走动。 今夜除外。 青峰明显察觉到有人往这边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许是远远望见房门紧闭,这人踌躇了一会儿,又顺着来路掉头回去了。 他心中奇怪,跳下屋顶,几个飞跃来到了那人最后站的位置,地上有几个混乱的大脚印。 岛上的男儿常年出海,下盘极稳,脚通常放的很大,比女子大了许多,他比了比,确实不像女人的脚。 大半夜的谁没事出来溜达? 毕竟没发生什么事,岛上又向来平和,完全到达了夜不闭户的程度,左右检查了一遍毫无头绪的青峰放松了心态,打了个哈欠又懒懒回到屋顶。直到第二天,一个身材健美的女子早早的敲响了房门,他才觉得事情有些巧合。 “谁呀?”屋内赵大海粗狂的声音刻意压低,显然是乔桥还没醒。 青峰耳尖一动,连忙跳了下去,来到那人身前伸臂拦下她还想敲门的手。 “有事?” 女子古典细长眼,轮廓薄瘦俊美,若以乔桥的眼光必然会赞一句小姐姐又飒又帅高级美。可青峰一直不懂欣赏女子的种种,一双冷目含着警告的冷意。 “外来者,我是鱼云儿,海王唯一的女儿。我东西丢了,想请你们帮我找一找。”说辞客气,但女子神色孤傲,根本不拿正眼看青峰。 青峰更不客气,送了两字,“没空!” 鱼云儿自成年便没得到过这样的冷遇,顿时新奇的撩开眼皮细细观察面前一臂之远的瘦弱男儿。 没想到他看着不如大海哥好生养,模样倒是挺俊俏的。 鱼云儿的声音顿时放柔了许多,“我东西丢在这附近了,这里你们更熟,所以我才过来。” 这时门开了,她双眼放亮,侧过脑袋拼命往房间里看。 第二十章、你打鱼来我种田(加更) 鱼云儿无礼的举动让青峰眉头微蹙,脚步挪了过去挡住了门口,依然两字,“没空。” 门内,乔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了出来,还没开口便发现前面有一个陌生的帅气女郎一脸挑剔的打量着她,好像在看一块急于搬走的绊脚石,然而等赵大海出来时,她顿时收起满脸的嫌恶,露齿一笑,爽朗的喊着,“大海哥,鱼泉说我的眉黛粉是你借走了?我过来看看你会不会用,若不会我教教你,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 “你的眉黛粉?”赵大海竖起眉毛,哦,不,他的眉毛被刮细了,如今头上绑着一条粗布抹额遮住了有点空的脑门。 “你等着,我拿给你!”他声音略显生硬疏远,转头脚步匆匆的去拿东西,心里深觉诧异,不明白为何鱼泉不跟他说清楚,早知道眉黛粉是鱼云儿的他是不会借用的。 鱼云儿根本不介意他的态度,随手把乔桥推开,双眼痴迷跟着就进了门。 青峰赶忙接住被推的原地转了一圈的小女郎,神色冷若冰霜。他十分看不惯这个来到别人家不请自入的无礼家伙,却不善争吵,只脸色不爽的搂住乔桥,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 她凭什么推乔桥,这个家正儿八经的女主人! 说来说去,青峰不在意赵大海有多少爱慕者,他在意的是乔桥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赵大海动作迅速,刚转身差点撞到身高仅比他矮半头的鱼云儿。她贴的很紧,眼神过于炙热。赵大海反应极快的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有些惊讶有些不满的开口,“你怎么进来了?”话尽下意识去看乔桥。 这时青峰正半托着小姑娘,因为事发突然,乔桥明显是被来者的无礼弄得有点懵,两人面面相觑,从屋内的角度看起来仿若是两个甜甜蜜蜜正在交流的小情侣。 鱼云儿适时来了句,“那女郎跟她夫郎的关系真好!以后我要是娶夫,必定全心全意只对他一人好。” 乔桥一怔,哪里还看不出矛头,这话挑拨离间的意味太重了,明显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她立即拉着青峰进了屋,横插在两人中间,叉腰踮脚,脖子梗的直直的,身材虽娇小气势却十足,“这位女郎,我对我夫郎如何你不用懂,我夫郎对我如何你同样也不知道。我家大海对我可好了,疼的就像块宝,谁都抢不走。再者,别人的男人在香也不是你盘里的那盘菜,你自信点,岛上有的是单身男儿,虽然比不上我家大海外貌和内在,好歹跟你相配,别总拿眼睛盯着别人家的夫郎,看的再多也不属于你。你还是眼光放低点,否则这辈子怕是找不到你高攀不上的了。” 面对情敌,乔桥浑身冒出刺,拿出楚宣挤兑人的功力小嘴巴上下翻飞,损人不带脏字。和上次那三个暗搓搓说坏话的姑娘不同,她们或许有心但没胆,至少保持了心底的那份底限,只敢说些酸话,不去骚扰有妇之夫。而眼前这位可不同,没看她刚才都快贴到赵大海的身上了么! 太恶心人了! 乔桥气鼓鼓的瞪圆眼,势必不退让。 疼妻主疼的像块宝的赵大海非常支持乔桥的观点,虽然他不觉得鱼云儿是看上他了,但因她,竟意外的看到小姑娘张牙舞爪的霸道模样,总觉得有点意料之外的小惊喜。没成想向来娇娇的小姑娘也会为了保护他们之间的感情据理力争。 这是赵大海原本从不奢望的。 如今他心里甜滋滋的,方才亲眼见到青峰抱住乔桥那一瞬而冒出的点点醋意顷刻烟消云散。何况鱼云儿的所言所为并非抱有善意,搬弄是非的手段而已。 没有人知道,其实在嫁乔桥的那一天起,赵大海心里已经有了某种准备。世上无论多优秀的男儿都无法避免妻主多情放纵,不能全怪人心善变,世道如此。若遇到一个品性好的女郎,哪个男子不想着霸在身边。即便乔桥不是风流之人,他能发现她的好,别的男儿又怎么会发现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里根本行不通,最强的永远会碰到更强的,皇子亦有皇子的无奈,除非哪一天男女的数量可以持平,那可能还会有别的无奈发生。 若遇到有权或有势的比如楚家,用手段分开了他和乔桥,他也只愿这一生能跟随在她身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呵护她。 很多事他不是不在意,但没什么比乔桥更重要。 鱼云儿脸色发黑,隐现怒火。 她在岛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不捧着她让着她,眼瞅着比她矮小瘦弱太多的女子敢这般和她叫嚣,立刻心生怨愤。 偏她是个有头脑的,知道若动了手便是她不够沉稳大度,故此,忍着动怒,扯出一抹笑,“你这女郎说话真是有意思,你和大海哥无媒无聘没有婚书和定情信物,莫要信口开河毁了大海哥的名声。我看你身边的男郎和你就挺合适的,好好珍惜眼前人。” “你也挺逗的,谁出门带聘书?”乔桥愕然,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明摆着的事居然凭她空口白牙的一口否决。难道她说她和赵大海不是夫妻,那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乔桥从不知道,在岛上,海王的天下,作为海王的独女自然有说一不二的权利。 “聘书?”鱼云儿原本黑透的脸顷刻显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味深长的说:“我们海王岛只有在海神庙完成夫妻新婚琴瑟之好方是礼成。” 她说完仗着身材优势,又一扒棱,企图把乔桥推开直接面对赵大海。她不耐烦和女子说话,尤其是心上人就在眼前却有只不起眼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惹人烦。 青峰哪里容得她再次动手,干净利落的一掌挥过去,把她的手臂拍开。 赵大海赶忙把乔桥抱到身侧,离得鱼云儿远远地,怒斥,“你这人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鱼云儿一惊,显然没想到平时随和的大海哥竟会这般护犊子,心中十分不自在,声音含着委屈,“她那么弱,我根本没使劲就能给她推一个跟头,大海哥,这样的女子不值得嫁。你看看这家里家外,哪个不是你担起来的?男儿出海打渔是正事,成天窝在家里就为了个女郎绊住手脚,你不觉得憋屈吗?”鱼云儿越说越动情,无视青峰向赵大海逼近一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骄傲的说:“我能种地,你打渔,咱家的日子过得必然比岛上任何人都好。” 第二十一章、错把鱼目当珍珠 “抱歉,我不会涉水不会打渔!”赵大海被恶心坏了,“还有,没有咱家,你家是你家,我家只有乔桥和我以及她的夫郎。” 听到赵大海不会水,鱼云儿不可置信的惊叫,“不可能!”随之她缓了气,笑的极为包容,“大海哥你别瞒我了,你们能从那么远的地方飘到我们岛上,不是靠你还能是靠那两个弱……男女吗?必是你涉水技术高强,便是我爹海王也未必能带两个废……男女游那么久呢!你别为了维护他们的自尊便强行贬低自己。” 乔桥一脸黑人问号:难道游泳还看身材?这是偏见! 青峰:呵,老子游起来能吊打你们全岛! “我爹打渔自有一套,不会的话,我让我爹教你。我家可是祖传的,有女婿连儿子都不会传。” 乔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腹诽:可不是,这里女子传宗接代,女婿生的娃随女姓,儿子则是外嫁之人,大多数人家当然会重女轻男,偏疼女儿了。 想到这个问题,乔桥莫名思绪有些发散,两年了,先后和她好过的三个男子竟无一人怀孕,莫非世界不同导致他们本质上种族不同,有那什么生殖隔离的基因原因吧? 毕竟体质女*女,何谈生宝宝! 简直细思极恐! “怎么了?”赵大海和青峰同时伸手,抹了把乔桥胳臂上凸起的鸡皮疙瘩。 乔桥晃晃头,把满脑子不靠谱的情绪摇走,“没事,刚才想了些恐怖的事情,吓到自己了。” 赵大海哭笑不得,勾了下小姑娘的鼻头,“眼前的事不恐怖吗?还有心情乱想其它,小心晚上又睡不着,缠着我……” 后面的话欲言又止,赤果果的宣告着两个人亲昵的关系,又拐着弯指责鱼云儿的言行过于吓人。 乔桥小捶了一把他的胸口,明明是他不放过她。 “你缠着他便好,别又精力旺盛一宿不睡,搞得三人都睡不好。” 暧昧不清的话,别说鱼云儿,连赵大海和乔桥都不自觉的看向青峰。少年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仿若那些成婚已久没事就坐在海边抠脚说荤话的莽汉,从根本上不觉得自己的言词有什么不妥。然而,对他已经熟悉的另外两人,眼尖的看出他耳廓已然红通通的快冒热气了。 乔桥震惊不已,青峰这是为了帮她驱逐情敌,把自己名声彻底豁出去了吗?好兄弟!讲义气! 青峰:兄弟?哈,基情四射的那种吗? 青峰对两人的目光视而不见,神色淡淡,只抓住乔桥的那只手紧了紧。 而鱼云儿脸色铁青,根本没注意其他人的异样,便是她心悦赵大海也难以容忍听到他和别的女子真的有那方面的恩爱事。她看重赵大海,执意想娶他,不光是他身体健硕长的又好,更主要她年纪不小了至今无女,而赵大海一看便是好生养的。 虽她家中有三个长随,其中一个就是因为身体不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亡。另外一个年纪小,亲眼所见这等惨事,以至于对怀孕生子产生了排斥,每天强颜欢笑的躲着她。最后那个陪伴她时间最长,遗憾的是久久未曾有孕,许是年龄比她要大上几岁的缘故,已经错过了孕育的好时候。 长随是她爹早些年从商船上买来的,岛上的男儿大多能干却善妒,除非前一个海难死了,否则鲜少会一起侍妻,一旦她娶了岛上的男儿,每天必是要陪着笑脸,否则定会闹得家犬不宁。 她想娶个品貌般配、性子容人的,当初赵大海一上岛,病恹恹的她没看在眼里,可没多久他便重伤痊愈,身体比她还棒,这样的男子绝不会难产,又宽待妻主的夫郎,实在是最佳人选。 所以过往她可以不究,但之后必须要踏实跟她过日子,给她生个女儿。 乔桥和赵大海自然不会看穿鱼云儿的小心思,若是知道肯定会往她身上吐几口口水,真是好大的脸呀! 如今鱼云儿深觉自己被冒犯,上前一步,挺胸垂眸,蔑视的瞥着乔桥,阴阳怪气的说:“说谎要说出大天了,一宿?就你这个小身板!”这下她倒是毫不避讳了,眉头高挑,细长的眼眯起,轻浮的扫了青峰一眼,“是你们夜夜不满孤枕难眠,所以睡不好吧!我劝你们赶紧改嫁,在岛上待久了,你们就该知道何种女人才是最能令男人开心的!” 跟这个时代的女性比不要脸,不管是青峰还是赵大海都要甘拜下风,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不该在夫妻外提到的话题。 两人语窒,青峰摸了摸腰,下意识要拔剑,而赵大海脸色铁青,如此露骨的污言秽语,可见这鱼云儿半分尊重也没有,根本不像鱼泉嘴里那个和善待人的好女人,真可谓人不可貌相! 乔桥双手一揽,效仿左拥右抱的渣男,冲着鱼云儿扬起小巧的下巴,得意洋洋的反击,“活该你至今未婚,原来是为人下流!我劝你对男儿客气些,否则注定孤独终老!你羡慕嫉妒恨也没办法,谁让我运气比你好、长的比你好,所以才有两个好男儿真心相待!哦对了,你不是要找东西吗?赶紧去找,我家小庙放不进你这尊大佛!还有,我们可待不久,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鱼云儿气的浑身打哆嗦,她羡慕嫉妒恨?她孤独终老?这不是咒她终生无女可依靠吗!这女人嘴巴真恶毒,赵大海是瞎了眼了吗?错把鱼目当珍珠,看上如此刁妇! 她忍了又忍,最终把狠话咽进喉咙,目光痴情又专注的看向赵大海,“大海哥,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你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对我动心吗?我对你这般好,特意托付鱼泉让他陪着你解闷,你从我家买的那些菜,也全是我挑的最好最嫩的,那些本来是我自家嚼用的,这还看不出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你这所谓的妻主她做什么了?成天窝在房里无所事事,全靠你们两个男儿照顾,没出息的紧。你若说你对她死心塌地,我实难相信!” 第二十二章、稍显……猥琐 赵大海面色越来越冷,冷到最后眼底没有半分度。 他最厌烦有人轻视乔桥,他的小姑娘又又美又乖巧,不用跟任何人比,她就是她,于他,独一无二。 赵大海犯不着跟一个看乔桥不顺眼的女人解释乔桥的好,那才是对牛弹琴,他语气生硬不客气的反驳,“真心个!我呸!我从你家买菜一文钱没少给,挑好的是你应该的,若不好我还不从你那里买。照顾乔桥我乐意,青峰乐意,与你何干!这是我们最快活最幸福的事。我们愿意让她窝在房里,免得被男郎看了去,吃了亏,又与你何干!就像乔桥所言,我们待不久,你也别打我的主意,你我不是一路人,呵,更不用说对你心动!简直是无稽之谈!我这辈子只对乔桥一人心动。” 虽说他撞到过出浴美人图又抱过亲过,但毕竟惊鸿一瞥和近距离的大咧咧观摩是两个概念,所以当下,某些冲动就暴露出来了。 青峰则全然懵13状。 赵大海还好,夫妻这么久,多少有了一丝丝的抵抗力,只是眼珠子不会动窝。 月色中,他们懂得美色惑人的真谛。 然而,古代是没有泳衣的,当小姑娘穿着一厚棉服改的又薄又短的平角裤和细带抹时,现场教学的两个男人齐齐咽了下口水。 乔桥自然要跟着,她吃够了落水之苦,发誓要好好把游泳学透了,之前她学的时间过短,又是那么个小河沟,比不得大海波涛汹涌变化莫测,青峰作为外男肯定不会手把手教学,所以勉勉强强能扑腾一米远而已。 赵大海虽羡慕青峰涉水技术高超,却更愿意陪在乔桥左右,不过夜晚闲来无事,也会避开岛民到海边跟青峰学学涉水技巧,避免后应急后悔。 偶尔青峰还会跟着那两家人下海,反正赵大海天生神力岛上没人能打得过他,有他守着乔桥他也能放下心抽出空来打些海鲜,又省钱又能给乔桥添个菜。 是以,没多少人知道鱼云儿曾纠缠过赵大海,三个人在岛上继续过自己的小子,赵大海换了两个家里仅有男儿的人家买菜,菜虽然少了些,吃的踏实。一来二去,三家男儿倒是越发的熟悉起来。 况且不管在何地,男子出墙和女人良皆是令人不齿的。 海王的势力虽遍布全岛,可谓是一国之王,又比王的威严差上许多,至少岛民们不会为了帮他女儿抢男人而故意为难几个外乡人。 毕竟他不是大无求的圣人! 赵大海哭笑不得,机会给他了,结果这个大傻子没把握住,嗯,他心甚悦。怪只怪青峰冷脸高人范十足,让本就心大的小姑娘根本无从分辨他的意。对于赵大海来说,希望乔桥能够在多重保护下安宁快乐的过完一生是真,但敌什么的,晚些被接受亦是他的一点点私心。 没听到回应,乔桥一抬头,发现向来冷漠自持的少年破天荒的嘴角挂上了淡淡一抹笑,她满脸惊奇的转头跟赵大海咬耳朵,“没想到青峰还贪财的,平时也没见他多重注金银呀?一听到加薪就能这么高兴!” 果然,乔桥根本不在意,反倒悄声叮嘱赵大海小心鱼泉,也不知道鱼泉是被鱼云儿利用了,还是故意的。见他中肯的点头应诺,她放下心,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依旧云游在外的青峰,举了个赞赏的大拇指,开心道:“少年,我看好你哟!回去就给你加工资!” 她也不是不吃醋,可又非常的好哄,可到让他无时无刻不想抱抱她、亲亲她,却又忍不住的觉得自己的举动太放纵轻浮,怕招她不喜。 赵大海最为庆幸的是乔桥不在意鱼云儿的存在,不会因为她而迁怒自己,这是小姑娘与绝大多数女郎不同的地方,男人在她眼里不是附属,和她拥有一样的权利,包括被人追求。 鱼云儿所谓的真心,在他看来一文不值! 虽然他没有被人追求过的经历,但也知道真所付的感受,他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让他的小姑娘有半分为难。 赵大海只觉莫名其妙,企图开口询问,可发现鱼云儿掉头就走了,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闭嘴,让她赶紧走吧!要不然真的受不了这个自以为是的下流女人! 等等,你懂什么? 鱼云儿咬咬牙,双目脉脉含的看着赵大海,看的他浑起了鸡皮疙瘩,“大海哥你放心,我懂得!” 鱼云儿从没听到这种言论,女人被看有什么吃亏的?她想起以往赵大海对她笑的憨然又真实,怎么可能对她没意?!怕是大海哥的种种言行皆是无可奈何的托词。岛上的男儿欢喜她,争先恐后的想要见她一面对她笑上一笑,想必大海哥也是如此,不过是碍于眼前这个废物女人罢了!这弱女人想要离岛,必然会辖制着大海哥命令他一起离开,所以他才会压抑自己的感,委曲求全。 而青峰,已然魂游天飞,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循环放映:好甜好软好香…… 乔桥嘴角一抽,想擦,但为了维持少年硬着头皮的生涩一吻,她忍了! 所以根本来不及回答,用行动证明,心激动的吧唧一口啃了小女郎半脸口水,是真的啃…… 这么好的机会,他又不是个小傻子! 青峰会否认吗? 他目光发直的盯着乔桥嫩的脸蛋,耳边恍恍惚惚好像听见赵大海问他,“青峰你说,我的话对不对?” 青峰咽了咽口水,表面镇定,内心慌的一批。赵大海是什么意思?是警告他还是提醒他? 说完,为了断绝鱼云儿的幻想,他弯下腰,第一次当着外人面亲昵的么了口小姑娘的面颊,然后看了青峰一眼。 谁游泳会厚衣服加? 少年精壮的小麦色肌肤上伤痕累累,有浅有深,似是天然而成的纹汇聚成一副奇妙的画卷,线条的尾部甩入长裤的腰间,引人目光不自的往下,漂亮的八块腹肌和人鱼线都无法阻止男女不同处的令人瞩目。 唯一的好处便是晒久了,皮肤黑了,一时察觉不出到底红没红,却更显得面无表站在那里的冷峻少年有些淡定的过了头,并稍显……猥琐! 第二十三章、妻主说的是(加更) 赵大海一边毫无同情心的忍笑,一边捂住了乔桥的大眼睛。 乔桥努力扒拉开他的大手,非常低情商的火上浇油,“青峰没事的,放宽心不用怕,你成年了,有男子的正常反应代表你身心健康!可惜这世道对男儿的规矩太苛刻了,唉,不能拇指姑……呜呜呜!”后面的话及时被赵大海捂住。 要说赵大海为什么知道拇指姑娘的梗,还不是他逼得紧了,让困到极致的乔桥动手亲自教会了他关于手的另一神奇妙用。 然,这话怎么能跟一个未嫁的男儿谈起,婚前若破了s,脐印脱落是会被妻主怀疑的。 赵大海耐心解释,他早就知道乔桥对很多常识性的问题一知半解,心中虽感奇怪却从不贸然深究。若乔桥不想说,他绝不追问,因为他总有种错觉,一旦事情问出口,这么好的小姑娘也许就会离他而去,如同远古神话,下凡的仙子和人间的女郎,故事的结局最终总是以仙子抛妻弃子飞离红尘为终点。 “什么脐印?”乔桥挠挠被呼吸吹痒的耳垂,不解的看向赵大海。 不堪刺激跳海冷静去的青峰,一冒头就听到这般劲爆的话题,他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藏起腹肌以下的部位。 赵大海情不自禁的瞥了眼青峰,又附耳对乔桥几句。 乔桥瞪圆眼,不自觉的眼神也瞄了过去。 青峰抱胸拒绝脸:不约、不约,我们不约! “你们够了!”终于,冷峻少年忍不住,在海里泡久了也难受,他低声冷喝,“你没见过赵大海的吗?还是没见过楚宣和庄翼的?” 乔桥一怔,两个月了,再次听到楚宣和庄翼的名字,她心口涌起稍许的酸。 楚宣还好,他一定自在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而庄大哥……要是有信鸽就好了,哪怕给他带封平安信也行。 她摇摇头,思绪有些分散,声音低落的嘀咕着,“黑灯瞎火,他们动作那么凶,哪里看得清!” 信息量有些大,青峰咽了下口水,忍不住仰头看向轻咳一声扭过头的赵大海,因为乔桥所言中的他们也有他的一份。 这么娇娇柔柔的小姑娘,总是想欺负,一欺负起来就上瘾。 莫名的,青峰居然领悟到了这一点! “咳!”他清清喉,声音微哑,“那你不介意吗?” “啊?”乔桥回了神,反应了一瞬明白青峰所言的意思,撇了撇嘴摇头:“有什么介意的,我也不是第一次呀!”按实际来说,她的第一次是在现代好不,虽然身体恢复了十几岁的整体状态,但不是就不是,不用欺骗自己。 青峰震惊了,带着难得的八卦心理,反问,“这三人谁不是第一次?” 赵大海赶紧澄清,“我是,你别瞎说!我的模样这么丑,对别的女郎也不感兴趣,绝对是清白之身。”没有男人不在意这点的,尤其是当着自家妻主的面。哪怕她不计较,他也不想被误解。 然后两个一起看向了乔桥。 乔桥苦着小脸,清白身有什么好聊的! 这一瞬她陡然有一种闺蜜之间聊和老公是不是第一次,交过几个男盆友以及男盆友到底厉不厉害的错觉…… “应该是吧!”楚宣还挺生涩的,庄翼倒是动作娴熟,不过几次都被刺激的差点晕倒就可以看出,他是理论高于实践的主。 青峰忽然笑了,和上次的傻笑不同,清冷俊美。月色下的水中少年如人鱼之子,微卷的长发束成一束,凌乱的碎发湿漉漉的勾勒着本有些青涩漂亮的轮廓越发柔和,双瞳闪耀着星光,美轮美奂。 “来,过来!”清亮的声音低柔,若海妖歌唱。 乔桥一怔,却见少年从海中站起身,精瘦的身躯在湿裤的包裹下充满了独属于少年人的活力,刚劲生动,迈着长腿缓缓靠近。 他含着笑,浑身带着海水的潮气,不给小女郎反应时间,垂眸捧着她的脸令视线下移,“你现在看,免得以后不承认!” 措不及防的,乔桥看到他圆圆的肚脐下方两寸,在湿漉漉中透出一颗红色花印,像是胎记,又比胎记的边缘规整平滑。 乔桥差一点上手去搓,看是不是印上去的。 显然,是理智唤醒了她。 若动手怕是要负责吧! 她警觉地别过头,被青峰捧住的脸蛋挤的肉嘟嘟的一团,像是一只发腮的大猫咪,少年噗嗤一笑,近距离下才发现他冷峻面容的一侧,夹着一颗并不明显的小酒窝,超小超可爱。 乔桥看愣了,傻乎乎的指着他的脸,“你居然有酒窝!” 青峰已然豁了出去,伪装淡定的腾出一只手,将她的小手往下按,“你不是想搓搓看会不会掉色吗?搓吧!” “你怎么知道的?”乔桥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手指终是违背了意识,经不住好奇的戳了一下红花印。哎哟,跟软绵绵的女孩还是不同的,好有弹性。 青峰浑身一紧,酥麻痒涨,强行忍住! 乔桥感受到手指下的肌肉绷紧,立刻收手,讪笑的要往后躲。 “那么,下一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青峰岂容小女郎退缩,他情不自禁润了下本不干涸的唇瓣,轻声呢喃,“盖印!” 乔桥听到盖印两字就察觉出不对劲,可她根本挣脱不开青峰的两只大手,眼睁睁看着少年俊美的容颜贴近……又糊了她一嘴的口水。 上次是脸还能忍受,这次是嘴,怪不舒服的。 如此想,乔桥咆哮出声,“你到底会不会亲亲呀!” 青峰一窘,被小女郎不在状态的反应搞得啼笑皆非,随即相当了解她歪话题的能力,顺势来了句,“那你教我呀!” 乔桥再次被震撼,愣了半天,眼眸睁得滚圆,还是赵大海实在看不过去,一把将人抢了回来,抱着小姑娘瞪了青峰一眼,埋怨,“你太着急了!” “是,你们是不急,肉吃到口了,还嫌别人嘴快!”青峰不满被人劫了胡,他还想多盖几个印确保万无一失呢! 这回乔桥反应过来了,脱口回道,“你才是肉,你们全家都是肉!” 青峰低头抿唇,做乖巧状,“妻主说的是!” 乔桥指着他,吓得话不成句,“你……你……” 青峰:“对,我不要脸!” 乔桥抓狂,“你不要抢我台词!” “妻主说的是!” “……” ……………… 青峰:要脸的至今都是单身!比如非莫容! 非莫容:……本公子是选择太多,无从选择! 青峰:看吧!嘴巴还硬! 第二十四章、你去嫁她(加更) 青峰行事向来干脆利落。 那时他落入江中,恍然察觉出自己心中遗憾,原是早就情根深种,已到了生死相许今生无法放手的地步,到后来,他撑着内劲,扯着乔桥和赵大海,在翻滚的江水里挣扎。 好在赵大海痴心一片,对乔桥的感情胜过所有,伤重如此却能强打精神,不时给乔桥送口空气。两人硬生生的坚持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撞到一块随波逐流的枯木上,合力把乔桥托到上面,这才陷入昏迷。 自从获救上岛,青峰便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所以待时机成熟,一举拿下那个极为被动的小女郎,逼她认清现实。 乔桥认的清清的,当晚睡的翻天覆地,直接把布帘踹掉,把脚丫丫捅进了青峰的嘴里。 兴奋到睡不着的青峰:呸呸,什么玩意,咦,味道挺熟悉,有点甜有点咸,嗯,就是这个味! 一觉大天亮,三人醒来时,皆囧囧的半天没能下地。 毕竟脑袋枕在赵大海的肚子上、脚丫被青峰护在怀里,起床的姿势实在有些别扭和困难…… 但是太阳高挂,门外是鱼泉弱声弱气的叫门声,不起身实在不像话。 赵大海叹口气,这段时间面对鱼泉他总会少了些当初的自然和熟络,已经有很久没有和他随意的闲聊了。 他不信鱼泉发觉不了鱼云儿的真实意图,却仍是助纣为虐的帮她牵线搭桥。男儿大多爱的卑微,连赵大海自己也不能确认,若以后乔桥看上哪个年轻男郎,他会不会为了让她开心也会做出相同的举动,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这一切一定要建立在对方尚未婚配并有意于乔桥的前提下。 强扭的瓜不但不甜,还容易伤到他的小姑娘。 鱼泉显然是不懂这些的,十三岁的小少年暗恋了岛上唯一的‘公主’很多年,从懵懂不知情,到身体成熟第一次羞羞的梦。他钟情她许久,久到为了她可以拖延婚事只愿终生不嫁。 鱼泉的身体较之其他男儿柔弱,连坐船出海的机会都很少,所以他爱慕鱼云儿却从不抱有嫁给她的希望。 乔桥第一眼看到鱼泉便知道他是属于女尊国地地道道的男子,说话嗲嗲的,音量刻意放柔放细,走路从不大步,行为举止一颦一笑如同羞赧的小姑娘。但鱼泉容貌普通,小眼睛宽鼻头和厚嘴唇,相貌很有地方特色,和岛上大多男子长的差不多,不出彩。更是因为自卑常年躬着身,气质和形态远落于岛上成天热情洋溢的朴实男儿们。 在乔桥的心里,男子可以相貌不出众,但一定要挺胸抬头,自信而不自大,哪怕娘也要娘到让人觉得理所应当,不那么违和。 鱼泉与之正好相反。 可她从未失礼的表现出来,把他当做赵大海的朋友,笑的清甜有礼又疏离,每次鱼泉来,要不是赵大海带着他到院子里聊天,就是乔桥和青峰坐在院落里嗦椰汁,两厢避开。 而今鱼泉进了门,青峰拉住乔桥,为她打水拧湿帕。 鱼泉怯怯的拽了拽赵大海的衣摆,示意他到外面说话。 赵大海笑了笑,“没事,不是外人。” 鱼泉一怔,下意识的看了另外两个人一眼,见那女郎嘟着嘴一脸不开心的躲开她夫郎要给她擦手擦脸的举动,而那冷冰冰的夫郎虽绷着脸眼底的笑意竟怎么都掩不住,心中实在羡艳。 很快,视线被高大的男子遮掩,鱼泉愣愣的向上望,讪笑着,“赵大哥,还是出去吧?别扰了他们。” 以往赵大海听他这么说,并不多想反而会包容这个性情温顺的小子如了他的意。现在一听,话头是明显的不对劲,什么叫扰了他们,好像他和乔桥、青峰不是一起的,被强行分成了两拨人。 赵大海抿抿唇,这一刻分辨不出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只是坚定的把人拉到窗口的小餐桌旁,双手按肩,轻轻松松将还想挣扎的小少年按在了椅子上 鱼泉无奈,声音刻意放低,“赵大哥抱歉,我听云儿姐姐说了,上次可能给你添麻烦了。我替她跟你道歉,你别生她的气好吗?” 赵大海眉头紧蹙,并不答话。 “那女郎是不是很凶?你怕她?”他怯怯的指了指被青峰追的团团转誓死不妥协的小女郎,“她都不愿意接受自己夫郎照顾,肯定很难侍奉吧?” 赵大海眉间又一跳,要不是看在眼前人一巴掌能被他扇死又是鱼大娘的儿子,他可能就不忍了。 鱼泉低垂着眼眉,并没有发觉一直对他很照顾很有耐心的赵大哥神情上的不耐和厌倦。 “云儿姐姐就不会这样。她人可好了,还不嫌弃我弱小,对谁都乐呵呵的笑脸迎人,男郎要是给她送东西,她从不拒绝伤了人心。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可是我希望她能幸福,能娶到自己心仪的男儿。” 若以前,赵大海绝对会安抚他几句,鼓励他大胆追求心上人,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就算自卑也不愿放手,终是得到了属于他的幸福。可现在,呵呵,那鱼云儿轻飘飘的接受别人示爱的礼物,态度暧昧不清,每个对她有意的男儿都吊着,这绝不是一个自诉痴情的女子能干出的事情。鱼泉还好意思拿她跟乔桥比,鱼云儿不配。 感情是盲目的,即便赵大海知道或许乔桥有些小缺点,但这些在他眼里全能变成小可爱,若非要被人比较,自然是他的小姑娘完胜,尤其是对比鱼云儿那般毫无节操之人。 同样,在鱼泉心里亦然。 平时话很少的小少年为了替心上人保媒,喋喋不休的说着对方的好话,若不知内情,总会有种天真专情的反差萌,不至于令人厌烦。如今赵大海一个劲的憋气,才没有在冲动之下把人拎着脖领子丢出去。 他心里默念,这是借他们房子住的鱼大娘家的崽、这是借他们房子住的鱼大娘家的崽、这是借他们房子住的鱼大娘家的崽,乔桥说重要事说三遍。 还是青峰擦干净手,冷讥一句,“她这么好,你去嫁她,跟我们说有什么用?” 第二十五章、落下肾虚的毛病(加更) 鱼泉咬咬唇,可怜兮兮的垂下头吸了吸鼻子,“若我和赵大哥一般,定不会拒绝云儿姐姐,让她难过。”这可是他盼都盼不来的机会,他是做梦都想和赵大哥换一换,若云儿姐姐对他也这般痴情就好了,可梦不过是梦。 “你赵大哥嫁人了,你可以问他愿不愿意改嫁!”青峰把帕子甩到水盆里,极其自然的拉住小女郎的手,坐到了赵大海身侧。 鱼泉立刻双眸噌亮,看向赵大海。 赵大海已经懒得搭理身侧的小少年,没好气的驳了青峰一句,“要改你改去!” 肉眼可见的,鱼泉的脸色渐渐黯然,他实在不明白这么好的云儿姐姐为什么赵大哥不接受,随即抬头偷瞄了眼坐在他对面揉着眼睛的女郎,虽然白嫩嫩的,却不似云儿姐姐稳重健硕,四肢和腰细细的,可能还不如他的身体健康结实呢!倒是……眼神情不自禁从小女郎的脸部往下滑,目光却被一只满是茧子的修长手掌所挡。 “看哪儿呢!”青峰不客气的反问,不搭理瞬间面红耳赤头扎的更低的鱼泉,手放下顺势搭在了乔桥的腰肢间一搂,“我们妻主的好,只有我们知道,懂?” 鱼泉张张嘴,却被赵大海抢了白,“你若是嫁了人,会改嫁她人吗?” “会!”鱼泉坚定道,“只要改嫁的是云儿姐姐。”他略显惆怅的叹口气,“所以我不想嫁人,我想为她守着!” 赵大海和青峰双双翻了个白眼。 痴情的人向来惹人怜爱,但痴情本是自己的事,扰乱了别人夫妻的情绪就是他不对了。 “若是你嫁给了你的云儿姐姐,而有一天某个男儿劝你改嫁他的心上人,只因为对方看上你了,他心上人在他心里又是最好的女人,那你愿意吗?”乔桥耐下性子的诱劝。 鱼泉毫不犹豫的开口,“没有人会比云儿姐姐更好!”下一刻就听对面的两个男郎异口同声。 “没有人比我的妻主更好!” “同样乔桥才是最好的!” 随后赵大海忍不住瞥了眼青峰,心下腹诽:这家伙叫妻主叫的倒是顺口无比,脸皮忒厚! 无可奈何的乔桥同感! 她真怕晕晕乎乎的又多个男人。 别的她不慌,慌得是入夜时分后,实在腰酸…… 只是一路来青峰待她极好、非常好,为了她和赵大海几次豁出了性命。于情于理,她确实硬不下心去拒绝,但这也不是她能够安然接受的原因。 报恩又不是非得以身相许。 乔桥身旁的男人都极为了解她的心思,无外乎是这姑娘藏不住心事,心情好坏都挂在脸上,包括现在小心翼翼的不时看青峰,又垂眸犹豫仿若不知该如何开口的为难模样,都不用多猜,青峰的冷脸闪过了然。 果然如庄翼所言,小女郎对感情一事只有三个不,不主动不负责不接受……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少年素来坚强,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很是亲昵的依在乔桥的身侧,弯身嘬了口乔桥的小脸蛋,只见粉嘟嘟的小脸被亲的那块位置弹起又落下,立刻红了几分。 乔桥双手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向青峰。 冷峻少年面不改色,看向羞的低头不语的鱼泉,信誓旦旦道,“我已嫁给乔桥,今生不悔,你问你赵大哥是否如此!” 赵大海手指摸了摸下巴,咂摸了下味道。为了打击鱼云儿,这招他好像使过,青峰现学现卖真是好样的,但在鱼泉求证的目光中,他敛了心神真心相告,“当然无悔,谁让我改嫁我可能会杀谁全家!” 常年杀猪的男人真凶狠起来,煞气自是常人无法阻挡的,况且出事时他又见血杀了人,不自觉流露出的戾气吓得鱼泉脸色一白。 不给他回神的机会,青峰捧着乔桥的面颊,直直的望进她的双眸,又问,“妻主,那你娶我后悔吗?” “啊?”乔桥差点苦了脸,她没娶呀! 可见鱼泉不错眼珠的盯着,乔桥扁扁嘴,垂眸糯糯道:“不后悔!”她心里扑通扑通的,总觉得这三个字一出,某些事便成为了不可悔改的定局。 青峰满意的放下手,语气冰冷且认真,“不后悔就好,否则我也跟大海哥一般,谁劝我改嫁我杀谁全家!” 乔桥也脸白了。 她是想劝他想开点,单身挺好的,做个特立独行的汉子不香吗?结果现在一句不敢多提,坐在小椅子上活脱脱一个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心中不甘的抱怨着,大海哥,大海哥,叫的倒是亲密,之前不是一直直呼其名么! 鱼泉似是领悟到了什么,看了看对面委屈巴巴的小女郎又看了看春风得意的两个男子,莫名对乔桥产生了些许的同情。 原来不是赵大哥害怕他的妻主怕到不敢和离改嫁,而是情况截然相反哪! 这动不动就杀人全家的,也太血腥太暴力了! 鱼泉打了个冷颤,匆匆的来匆匆的走,被赵大海客气的送了出去,离开时,那双小眼睛饱含了对乔桥的怜悯…… 鹌鹑状的乔桥看到外人走了,马上生龙活虎的蹦了起来,面对青峰她刚要开口表示一切是情势所迫不算数之类的话,然而,少年比她更快一步,在她从椅子上蹦起来的一瞬双臂伸开迎前一步,直接托腰把人抱到胸前,挑眉促狭道:“妻主如此主动,青峰甚喜!” 乔桥一窘,只能说动作卡的太准确了,比排练好的都要准。她那腿,正好环在了少年的腰间,动作亲密到说不是一对,她自己也要不信了。 两个人鼻尖对鼻尖,乔桥先一个败下阵来,企图歪头避开少年冷峻却含情的美眸。 男女之间是要一鼓作气的,青峰怎么可能给她逃避的机会,趁着小女郎还未设防,他一口接一口的啄着她红彤彤的嘴巴,仿若亲吻鱼,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乔桥被亲傻了,她忽然有种未来要保不住腰的预感,也不知道女人会不会落下肾虚的毛病,想想回到赤凤国,也许鸡飞狗跳也不远了…… 第二十六章、除非她死 海王岛实在是个好地方,面积不大,却有山有水有林,生态环境十分不错。 每天趁着岛上男儿出去打渔,乔桥都会跟赵大海或青峰沿着海边走走,吹吹海风,舒缓下心情,也不多待,毕竟紫外线过于强烈,晒不黑可会晒伤。 然后乔桥回家,两个男儿各忙各的。 青峰不上船捕鱼的日子,赵大海就去帮人种地。 赵大海虽是屠夫,但并非五谷不识,到乡下收猪时经常碰到农户侍弄土地,偶尔闲聊能从他们嘴里知道点种田的诀窍,便是这一点点诀窍,岛上的人亦是稀罕的紧。 还不到收成的季节,这些朴实的岛民会把家里酱的咸菜给赵大海换换口味,或是每天捕鱼的收获分给他一些,从来不会厚着脸皮让人白做工。 赵大海自是不会瞎客气,银子那么两小块,还要留着商船来时登船用,当然要省着些,但对乔桥,他也不愿委屈她。 没看小姑娘已经瘦了一圈了么! 乔桥:明明是长高了! 全村人几乎和赵大海混熟了,除了鱼云儿一家,他从不登门。 鱼云儿气的不行,扣着椰树杆的手指尖发紧,对乔桥的怨恨加深,作为实打实的情敌,她不会认为自己的感情不对,只当那牙尖嘴利的女人太不识相! 赵大海跟她本该是天生地设的一对。 她拥有捕鱼的秘诀,他熟知种地的技巧,两个人生下女儿,把这一手绝活传下去,岛上的下任海王,除了她和她的孩子还能有谁。 越想鱼云儿越觉得赵大海不能离岛,若他不离开,久而久之自然懂得谁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 “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鱼云儿不耐的打断了鱼泉的话,她不想听他说什么赵大哥不是身不由已、赵大哥没有改嫁的想法,还说赵大哥性子不是她想的那样美好,真的不适合她种种。 鱼泉下意识的向后躲去,身体撞到了椰树上,眉眼里流露出了浓浓的惊讶和害怕。 许是过于心烦,鱼云儿并未察觉什么,目露凶光咆哮着,“他不适合我,难道你适合我!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误会大海哥,你那小心思我看的透透的,不是嫉妒大海哥是什么!” 鱼泉立刻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的情意藏的很深,除了赵大哥一家无人知晓,没想到云儿姐姐似是早就察觉出了什么。可他胆怯的垂下眸,不敢开口询问证实。 发泄的吼了两句,鱼云儿理智回归,见鱼泉又是一副低头不说话的懦弱样子,她目光一闪,掩去不耐,装作被伤透心般双手抱脸,语气凝噎,“泉弟是我失控了!” 高大俊美的女郎在自己面前百般失态,鱼泉即高兴又难过,根本无心去计较她言语中令他倍感伤心的措辞,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她却嘴笨的不知如何开口。 “泉弟,我该怎么办?大海哥真的跟我表达过好感,你应该看见了,他给全岛上的人种田独独避开了我家,他害怕看见我会情不自禁,影响我的声誉,你又可知,我们俩只能远远的望一眼彼此,无法沟通、不能相守,真的令我很痛苦!”鱼云儿暧昧不清的话里饱含伤感。 因为她抱着头,鱼泉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那份痛心疾首他感同身受,甚至呼吸快要停止般,让他低低的哭泣了出来,完全无心去分辨真假。 听到男子嘤嘤嘤娇弱的哭声,鱼云儿的眸中滑过厌烦,她故意忽略他的伤心,捶着胸口痛苦至极,“泉弟,我恨不得刨开我的心给大海哥看,给你看!” 鱼泉赶忙抓住她的手,顾不得哭了,一脸心疼,“云儿姐姐,你别这样,咱们想办法,我来想办法,总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鱼云儿呜咽道,“除非大海哥的妻主死了,他才能解脱,否则我……我……” “死了?”鱼泉一惊,缩回了手,眼神闪烁不定,不知是在劝鱼云儿还是劝自己,六神无主的嘟喃,“不用死的,赶走她,咱们赶走她!” “你若赶走她,大海哥也会跟着走的,泉弟,你别冲动,别为我冒险,我……我忍得!”鱼云儿深深叹息,粗长的眉宇凝起,似是对人生已感无望。 鱼泉咬咬唇,下定决心的抬起头,脆生道:“云儿姐姐,你等我,会有好消息的,会有的!”说着,掉头从椰树林间跑了出去。 鱼云儿抬起头,眼角哪里有泪痕,她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擦被鱼泉碰到过的地方,暗自啐了口,“胆小怕事的玩意!” 她走之后,整片椰树海恢复宁静,只剩下沙沙声与海鸥的啼鸣作伴。 乔桥三人尚不知鱼泉暗戳戳准备好的把戏,成天乐呵呵算着商船来岛的日子,为登船做准备。 他们上岛也有两个月了,据岛民所言,商船不一定都是前往赤凤国的,四面八方哪的都有,但大多数是赤凤、白凤和黄凤,剩下小国的商船凤毛麟角,即便有,多是去这三个国家倒卖货物的。 乔桥没能旧物改造成功,赵大海怕她又给自己改两身包不住胳臂和腿的小裙子,很快就把又厚又宽松的棉衣里的棉絮扯出来,棉花晒干拍松当了癸水带,布料凑了凑做了三身衣裤,准备登船前更换。 否则他们三人全做岛上清凉打扮,实在不适合赤凤国风俗。 酱菜和干粮要带一些,船上可以当做三餐,赵大海特意腌了一坛酸黄瓜和晒干的香蕉片,防止乔桥会晕船难受,给她没事当零嘴。当初他渡江时,调整了整整一天,更不用说海船了,小姑娘体格娇弱还真不一定能适应。 青峰晒了好多咸鱼干,乔桥白日里在家盯着,碰到天气潮湿或下雨就收进屋里。 岛上的猪羊肉类同样是金贵物,大多数岛民要留下来卖给商船打牙祭,换取岛上无法生产的物资。三人一直克制着,就盼着回国好好的吃一顿,偶尔在岛上烤鱼或是做个鱼火锅解解馋。 所幸乔桥不太挑食,海鲜也爱吃,赵大海省心了不少,他总怕会委屈了她,毕竟不管是在洛北城还是青阳城,小姑娘从未亏过嘴,哪里像是现在,成天不是鱼就是虾,蔬菜和水果还好些,肉类两个月来只碰过五六顿,全是鸡鸭之类。 第二十七章、你娶了我吧! 赵大海面粗心细,包袱提前准备好,驱虫止吐等常见药类都装了一些,还有防护的椰油,一应俱全。 当青峰拎起两个包裹中的一个时,脸差点变色,幸亏他身负武力,否则还真是拎不动。再看小女郎,趴在床榻上翘着脚丫丫,望着窗外的细雨绵绵,悠闲自得的啃着芒果。因为果肉太大,小脸上满是黄色的果汁。 青峰不自觉的开口,“要不再带几个芒果,我看妻主爱吃。” “行!”赵大海利落的应着,熟络的捞过碗筷准备冲洗,忽然动作一顿,“再带几颗椰子吧!船上的水少。” 青峰默默放下包裹,真心实意的称了句,“哥,你说得对!” 赵大海一愣,不知所谓的回头看他一眼,见少年湿了帕子给小姑娘擦脸,权当是自己听错了。 雨下了整整一夜,清晨终于放了晴,岛民撒欢般全去海滩上捡贝壳和海菜,赵大海也被关系不错的儿郎叫走了,青峰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他本来不爱往人堆里凑,架不住乔桥特别喜欢海带和海藻的口感,简单凉拌开胃又下饭,他厨艺比不得赵大海,又想看小女郎甜甜的冲他道谢,所以才忍下不自在,出发前嘱咐小女郎有事等他们回来。 这么有趣的赶海活动,乔桥自然想凑个热闹,偏偏她昨夜芒果吃多了有点肠胃不适,虽无大碍,但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愿动弹。 床榻中间摆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是早餐,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不多时门外响起鱼大娘的叫门声。 “您进来吧!门没插!” “乔桥,我听说你不舒服,带了一碗面糊过来,你大伯特意加了盐和止泻的野菜,你尝尝。”鱼大娘端着一个小碗,满怀笑意的走了进来。 乔桥回以一笑,往里挪挪,让客人做床边,“鱼大娘这怎么好意思,面挺贵的,哪里好让您总是破费!” “这有什么的,你家大海夫郎前两天送来的腌黄瓜味道可好了,我给我女儿送过去她特别爱吃。”鱼大娘见桌上有碗稠稠的粥,本能的皱眉,觉得小夫妻不会过日子,但她也是有分寸的妇人,委婉的劝着,“你先把大娘这个面糊喝了,你这粥用井水镇上,午时兑水热一热,又是你们三口子的一顿饭。” “行,谢谢鱼大娘,我知道啦!”乔桥也不客气,把自己的粥碗放到一侧,一边吃着面糊夸赞鱼大伯的手艺好,一边和鱼大娘聊些家长里短。 鱼大娘没待多久,收了碗便急匆匆去了海边,赶着最后一波捡点海菜回来。 一碗热乎乎的面糊下肚,乔桥出了一层薄汗感觉好了很多,她把桌子收好,准备洗一个澡。 水烧热后,放半宿也是温的,浴桶里是现成的干净水,够她简单冲泡一下。 岛上人喜欢沐浴,把大桶底部捅几个小孔挂在高处,平时用塞子塞起来,洗的时候拔塞就能用,当然没人费事的烧水洗澡,经过太阳暴晒一天,水总会有些暖度。 可赵大海不太习惯这样的方式,特意给乔桥做了个木桶,泡泡澡总比站着要舒服享受。 他确实了解小姑娘的心态,能坐肯定不愿站。 乔桥进了浴桶,舒服的长叹一口气,水温不冷不热,可以顺便洗洗头。她闭上眼刚将头发泡湿,就听门外似乎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精神瞬间紧绷,每到一人洗澡时好像总会出现各种异常的状况。 乔桥赶紧去摸浴桶边的布巾,却被人先一步拿走。 她慌张的用手背去抹眼皮上的水珠,一只手带着布巾罩住了她的脑袋,轻缓的为她开始擦头发。 “大海?”她悄悄问,又加了句,“青峰?” 空气依然静谧一片。 乔桥的心咯噔提起,伸手想把布巾扯下去,看到底是谁作祟,可她在水里动作总归不方便,慢了一步被人用布巾围住了整个脑袋。 从后背抱住她的那人浑身满是酒气,手掌粗糙,不属于她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你放开我,一会儿我夫郎就回来了,他们会杀了你!” “不会的,我就说你勾引的我,故意让我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来。”耳边是暗哑粗噶的男人声,听起来足有四十多岁,肯定不是住在附近的几户岛民。 乔桥更大力的挣扎起来,但她的身量有限,根本抵不过常年在外打渔的汉子,急的她就要放声大喊。 “别喊别喊,咱俩舒服舒服,你喊来人就得娶我。”那人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见乔桥努力的挣脱也有点慌神,随后他故作镇定的恶狠狠警告,“本来是要杀了你的,我行个好心眼,让你死前舒服舒服,你若还反抗,我现在就杀了你。” 冰凉的刀锋顶在脖子上,乔桥瞬间不敢动了。 男人吁了口气,这才窃窃的怪笑,嘴里的酒味熏得人眼睛发涩,靠近她脖颈处引得她立刻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岛上有酒的人家没几户,能有如此充足的藏酒又能白日里喝个半醉的也只有海王一家。 “是鱼云儿叫你来杀我的?”此话一出,乔桥头一个后悔了,嘴那么快干什么,万一惹得他加快了杀人灭口的冲动怎么办? 而那陌生男人已然被这白嫩的美色所惑,根本没有注意到乔桥说了什么,臭烘烘的大嘴就要印上去。 乔桥摸黑抓起桶里的水舀,看准时机就要往他头上砸,谁知,门外又传来了细微的动静。 “大……”刚叫一声,嘴就被牢牢捂住,门外,并非乔桥期盼的两个男人,而是一道娇弱的声音,“有人在吗?”询问的同时,门板咯吱咯吱,外面的人犹犹豫豫的要推门而入。 陌生男人倒吸一口气,眼睛盯着门,见对方执意要进来,门缝处已经迈进半只脚,他立刻慌不择路的从后窗处跳了出去。 乔桥尚未庆幸这人的胆量不大,门就开了。 布巾滑落,湿漉漉的姑娘和进门的少年面面相视。 “鱼……” 又是一字未说完就被鱼泉猛地上前两步一手捂住了嘴。 “嘘!别叫。” 乔桥翻了个白眼,一个个都没别的说辞了吗?真当她家是菜市场,随便进出了吗? 小少年并不在意乔桥的冷凝,一手扯开自己的袍裙,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道:“你娶了我吧!” 第二十八章、门内和门外(加更) “谢谢,不约,我们不约!”乔桥下意识的来了一句,经过刚才的险情,她那小声有点慌乱过后的嘶哑,夹杂着软软糯糯的本音,竟被水汽熏得又甜又性感。 在这般静谧又暧昧的氛围中,鱼泉的心蹦蹦蹦的加快了速度,以前几次短暂的接触,他还嫉妒过乔桥浑然天成的娇声娇气,如今他单手捂住光露的胸口,唯恐里面的东西跳出来。 见鱼泉失神,乔桥掂量了一下对方弱不禁风的稚嫩小身板,瘦瘦矮矮的少年肋骨分明,短裤下的两支细腿似乎比她还要孱弱。 嗯,对上了眼神,应该是自己能打得过的人! 乔桥掂了掂手中一直没放的水舀,就要劈头盖脸的打下去。 谁知,她动作一大,身体不自觉的颤了一下,一股痒痒麻麻的异样感涌上心头伴着身体乏力。 手里的水舀立刻被人抢了去,她水润的眼眸惊诧的看向对方,马上想起了某一次雷同的经历,顿时慌道:“你下药了?”要不然她不可能好端端的忽然浑身燥热,“是鱼大娘送的那碗面糊?” 鱼泉咬了下唇,神色挣扎,身体抖得比乔桥还厉害,“不是我,我……我从没想让你死,所以我想帮你,偷偷把药换了。也许……你娶了我方才两全。” 乔桥双眸瞪大,把脱口而出的p强行咽了下去,这时候嘴巴欠欠的怼人实在不明智,她又不是楚宣那不看场合的家伙。 “乔桥姐姐,你不舒服吧?流了这么多汗!” 乔桥一时无语,难道不是你下的药? 小少年并没有要得手的开怀,他双目含着泪花花,扯着短裤的手始终动不下去,声音绝望,“我长大了,乔桥姐姐,你看了我是要负责的!” 呵呵,那手机电脑前该有多少姑娘需要为她们心中的欧巴负责…… 乔桥鼓脸侧头懒得去看,还是没忍住那噌噌往上冒的小脾气,怼了一句,“别了,我不希望我的夫郎和我同床异梦,没事就想改嫁!” 她软手软脚的趴在浴桶上,只香肩在外,遮住了不该露的位置。呵,他觉得自己被看是屈辱,同理,她还不愿意被个没关系的男子看光光呢! 少年咬住唇,表情悲绝,已经开始哽咽起来,“乔桥姐姐放了赵大哥,我……我……我心甘情愿的侍奉你一辈子!不、不改嫁!” 乔桥的怼人之魂燃燃升起,挥动着无力的小拳头,发出如猫儿咆哮,声音又软又弱,“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脑子里恍恍惚惚,竟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体内的燥热如同一把火,连浴桶里的水都煮的蒸腾起来。 好想起身,她狠狠咬住唇,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若真因着药性和鱼泉……绝对会悔恨终身的,她实在受不了一个小伪娘成天在身边晃来晃去,除非是姐妹情深的那种。 “乔桥姐姐,你既然没有拒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这样云儿姐姐开心、赵大哥开心、你也开心……”小少年下定决心般,闭闭眼,眼角落下一滴滴泪,迈腿就要往浴桶里钻。 “我不开心!”乔桥觉得自己已经声嘶力竭,声音却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她真想告诉他,不用这么伟大,真的,除了鱼云儿没人会感谢他! 然而,轰的一下,热浪袭来,乔桥哼唧一声,只剩下娇软无依再无其他。 她不知道在她彻底任人为所欲为之际,一道身影极快的把刚进入浴桶里的鱼泉提拉起来,毫不留情的将人甩了出去。 鱼泉吃痛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好在院子里全是湿滑的泥土,摔的并不狠,可他衣着片缕暴露在外,实在是羞人的紧,加上心慌意乱,他躬着泥呼呼的身子,左右见无人脚步匆匆的逃回了旁边自己的家中。 青峰双目极冷含怒,若非海边有人刻意牵绊住他,他也不会多思多想。 幸亏他身负武艺的事情岛上人根本不知道,所以才能轻松摆脱了那两个陌生的渔民,及时赶了回来,此刻他是恨不得把鱼泉杀了,但如今最重要的是乔桥。 满脸潮红的小女郎蔫楚楚的挂在浴桶边缘,像是一条脱水的美人鱼,一个劲喊热,偶尔无力的扭搭一下身体,明显是状态不对。 青峰弯腰抱起,把她从水中捞出,冷清的眸子在看到粉红的肌肤立刻也染上了热度。 乔桥的脑袋在他怀里钻来钻去,似乎察觉出是极为熟络和信任之人,紧蹙的秀眉这才缓缓舒展,一张一合的小嘴巴仿若渴水的鱼儿,在他脖颈胸前吧唧了无数下。 “不用着急!”冷峻少年虽神色依旧,微颤的手臂和通红的耳廓却出卖了他。他疾步将乔桥放到床榻,人也被不放手的小女郎拽着一同倒下…… 罗被翻浪红,玉腕相交定~ 不知多久,院外走进一眉开眼笑的高大男子,他双手提着两个竹篓,前胸后背还各背着一个,显然是满载而归。 只是推门时,耳畔隐隐传来翻云覆雨的动静,他脚步一顿,心中猛地一提,却在冲进去暴怒揍人前不经意的看到了门侧的一个竹篓。 这竹篓正是青峰编的那个,模样丑却挺耐用的。 心头不知何滋味,哪怕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青峰不顾名声豁出去性命,帮乔桥救乔桥,一路三人扶持,在他心里已经把他当做是乔桥的另一个夫郎,然,事情真到眼前,他还是会感到些许的心伤和无奈。 青峰何必偷偷摸摸,即便名正言顺的……只要乔桥同意,他也不会有半分的阻拦。 魁梧的汉子僵硬而立,久久不愿动弹。 门内是,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成癫狂,动动动…… 门外是,满地黄花堆积,惟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太阳西落,从耀阳似火到橘日成晖,赵大海从伤感到麻木再到横眉竖起满脸黑气,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摞起袖子把那混账玩意丢出去。 都多久了,他不累,乔桥还累呢! 赵大海深知小姑娘的体力到底如何,连续不断的一个时辰能坚持、两个时辰还凑合,超过了就要揉腰撒娇说嫑了! 定是这青峰仗着自己武力超群,欺负乔桥,好家伙,居然没入门就敢如此压迫妻主,真是该教训了! 听着里面热火朝天的动静,他不再犹豫,哐当踹门,同时一道身影向他惊慌失措的扑了过来…… 第二十九章、休弃了你们娶了我(加更) 赵大海自从接到了青峰的求助信号便明白是他误会了,真正不知疲惫的竟然是乔桥。 劳累到半夜的两人,感觉自己快要掏空了身体,双双无力的各占一方,而小姑娘还腻腻歪歪的蹭呀蹭,大有不脱一层皮不罢休的气势。 “真想夸一句妻主厉害!”青峰有气无力,面色憔悴眼眶发青,从小练武都没这么精疲力尽的虚脱过。 “情况不对劲!”赵大海粗喘一声,好像短短几个时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无可奈何之下把在背后捣乱的小姑娘捞入怀中,牢牢抱住,让她老实一会儿。 青峰苦笑,岂止不对劲。 “我回来时,正好看到鱼泉钻进了妻主的浴桶,当时妻主就浑身潮红,神智不太清醒。” “你摸摸,乔桥的温度是不是有些高?”赵大海根本无暇注意青峰的话,不停在他怀里翻转折腾的小姑娘体温越来越高,并不像激情过后的澎湃,反倒像是生了病。 “莫非泡澡着凉了?”青峰无力起身,努力伸臂探向乔桥的额头,那高热的温度让他的手猛地一缩,整个人弹坐起来。 “这不是一般的药!” “什么?”赵大海也跟着坐直,急切的把小姑娘捞到面前,竟眼睁睁看见赤红色的血从她鼻孔流出,颜色深的吓人,衬着她灰白中夹着异样潮红的脸蛋格外诡异。 “鱼泉下的药,他必有解药!” 两个人顾不得身体不适,纷纷动作迅速的穿好衣服,给乔桥裹上大袍子就出了门。 夜色正浓,旁边的鱼大娘一家早已酣睡。 鱼泉单住一个小房间,屋内灯烛已灭,却能隐隐听到辗转反侧的动静,不知是心虚还是别的,显然未曾入睡。 青峰不动声色的挑开窗,飞速跃入,出来时腋下多了一团东西。他目光冷硬异常的冲赵大海点了下头,先一步向平时少有人去的椰树海跑了过去。 赵大海跟在后面,抱着乔桥,不忍打晕她,只能先把小姑娘动来动去的手臂绑住,而她那张红艳艳的嘴巴,啃在他的肩头,总算老实会儿了。 鱼泉是被摔醒的,他摸着脖子疼得嘶着凉气,在看到凶神恶煞怒视他的两个男人时,瞬间惊觉的连连往后挪动,吓得小声否认,“不,不是我,我是想让赵大哥你开心,云儿姐姐也开心,我是想成全你和云儿姐姐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开始委屈的掉下眼泪。 赵大海上前一脚就把鱼泉踹倒,这是他第二次暴怒,第一次是面对死不悔改的王氏。他就不明白了,怎么有这么多自己为是的人,合着他给乔桥下药还能把自己感动了?简直滑天下之大谈! “你倒是觉得自己挺大义!”青峰嘲冷的说:“别玷污成全这个词了!” 赵大海单手将人脖领子拎起来,虎目瞪得犹如铜铃满是血丝,咬牙切齿,“哭个屁!我最后说一遍,我生生世世都是我妻主的人,能让我这辈子动心的唯有乔桥,别提什么鱼云儿,我看见她就厌烦,也就你把她当做宝,她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原本被赵大海吓得捂住嘴不敢哭的鱼泉,听到自己心上人受辱,立即恨恨的争辩起来,“你怎么这么说云儿姐姐!你要是不喜欢她,何必要跟她表示好感,若非你引诱她,她又何必想要杀了你妻主帮你解脱。我不想她背负人命,这才……这……”话说不下去了,他眼见面前的两个男子一个胜过一个的面色阴沉发黑,眼神更是狠戾的似是要嗜人猛兽,马上就要扑过来撕碎他般。 鱼泉这才真正的感到了怕。 “说!你给乔桥下的什么药?”青峰一拳挥了过去,他下手极有分寸,能让人疼好一阵子却又一时半会儿青肿不起来。 鱼泉捂住剧痛的肩头,差点疼得满地打滚,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强行忍耐,爬到青峰脚下哭喊着,“你们要怪就怪我好了,别去找云儿姐姐的麻烦好吗?没有什么解药的,就是助兴用的。” “鱼云儿是骗你的,我从没有多和她说过一句话!”赵大海把乔桥的小脸露出来,只见她巴掌大的面容上又流下两道血泪,喃喃的喊着难受、难受。 “助兴的会是这样吗?”他心疼的浑身直哆嗦,有心劈死鱼泉却心知他是解药的关键点。 青峰则半分不想忍耐,冷面如结了冰,眼底毫无温度,他直接点了鱼泉几个穴道,折磨的他又哭又笑,狼狈的在地上哭嚎打滚。 “够了!”赵大海厉喝,在青峰解了穴后,垂眸冷冷的看向鱼泉,语气漠然又坚决,“若我妻主有个好歹,我和青峰必不食言,屠、尽、全、岛!” 此誓言虽大半是吓唬鱼泉,但必然有人要为这件事血债血偿,不说赵大海,便是青峰亦然。他们不想因为曾经被人追杀,导致反击杀人就破了心底那道底限,不当人命是回事,可此事关系到他们最在意之人,即使亲手宰了鱼泉和鱼云儿,仍会心中含怨,就算没有迁怒整个海王岛也会在报仇后随着乔桥而去。 赵大海的话对于一个见识不足的软弱少年拥有足够的威慑力。 这一刻鱼泉慌了神,他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兄弟,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一边拼命磕头一边凄声哭嚎,“我说我说,我拿了云儿姐姐给的药,一时不敢下手,这两天找了其他人。她肯定是不舍得我为了她的幸福而失身给别的女郎,所以她跟鱼佬叔谈了这笔买卖。鱼佬叔手里也有药,那药我不知道是什么功效,但也明白云儿姐姐等不下去了,我怕云儿姐姐真的杀了人,所以今天我偷偷把助兴药下到了我爹给你妻主做的面糊里。鱼佬叔的药是趁他酒醉被我掉包了,我跟着他,可以肯定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我搅了局。如果我和你妻主成就好事,被人抓到,那她必然要休弃你们娶了我,否则我们岛上的人不会答应的。” 因为过于紧张,鱼泉讲的磕磕绊绊词不达意,但两个男子一下子抓到了重点。 第三十章、继续个屁 药是鱼云儿给的,她心中又没有鱼泉的存在,必定不会给他解药留下后路,甚至有可能是为了利用他摆脱杀人罪名,是以甜言蜜语的哄骗了一个真心待她的少年。 这是女郎们惯用的手段,不费吹灰之力的谋图她们想要的。 而今赵大海没心情去评判这样的行径,即便心知答案,他依然不死心的上前一步,迫切求证,“这么说你没有解药?” 为了防止毒素流动的过快,青峰已经点了乔桥的穴道,但穴道一事并不能长久,不说久而久之对身体有害,也并没有传说中动不动定人十几个时辰的神奇。早找到解药,乔桥能早一些免受这种如焚烧般的苦楚。 他不管鱼泉是否被鱼云儿作践了一腔真情,鱼泉敢做出这般为虎作伥的恶心事,必不是冤枉和无辜的,自是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同情怜惜。 见鱼泉只顾着哭,一拳击在他胸口,冷目若犀利的长剑,声音低哑阴森,“说话,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青峰以为自己这一生最厌恶的便是当初那些所谓的主人对他动用的种种私刑,可现在他是恨不得在鱼泉身上轮流行使一番。 哭到泣不成声的鱼泉立刻捂住嘴巴憋住眼泪,恐慌至极的疯狂摆头,“没有解药,真的没有解药!” 他一口咬定,神色不似作假。两人索性不再耽误,挟持着他连夜来到鱼云儿家中。 娶夫的女子是要单独立户的,海王岛面积不小,岛民只占用了十分之一,相对于岛上人口算是地大物博,是以海王和鱼云儿并不在同一处住所,相隔的也不算近。 他们静悄悄的进屋时,鱼云儿抱着长随睡的正酣。 被点了穴的鱼泉,望着心心念念维护的女子一左一右抱着两个明明说是她家奴的男人,彼此姿势亲昵的打着呼,闭上了本来无声哭泣的嘴,久久怔忪。 梦中的鱼云儿睡的并不踏实,她一直在等外乡女子惨死的消息传来,到那时和她一起被发现的必然还有旁边被她糟蹋过的男子,以药性来看,那男子也讨不得好去,岛民们见状自会怒火中烧当她是色中饿鬼,熬干了自己还毁了男儿的清白。死人百口莫辩无法替自己伸冤,岛民们势必会迁怒赵大海两人发泄怒火。届时,她在出声维护,嘿嘿,被逼到绝境的赵大海还不手到擒来! 整整一天,鱼云儿兴奋又激动的等着好消息,又有点做坏事的忐忑不安。毕竟鱼佬和她派出去的几个绊住赵大海和青峰的家奴至今未归,要不是困极了,她还真的一时半会睡不着。但她想着就算胆小怕事却贪酒的鱼佬失手,还有鱼泉那个甘愿奉献的蠢货往前冲,总会有一个人能躺在床上生死未知。 外乡女人死定了! 鱼云儿不知道,鱼佬逃跑的时候因为喝多了酒,摔了头,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而派出去的几个奴仆,有两个被青峰打晕了藏在无人的角落,另外两个本该缠住赵大海的人被她爹海王临时抓了劳力,半天腾不出功夫给她送信。 或者说,他们没能完成鱼云儿的命令,一时也不敢回来报信,鱼云儿可不像在外面表现的脾气那般温和容人,还不如暂且回海王这里卖几天苦力,躲开这阵子再说。 鱼云儿睡得恍恍惚惚,美梦秒变噩梦,似是暗中有几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要伺机将她拆骨吞噬。 她腾地睁开眼,一下子便看到心心念念的赵大海站在床头,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语气轻浮的呢喃,“大海哥,来,咱们继续!” 迎接她的是一个满是煞气的硕大拳头,“继续个屁!” 等她醒来时,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周围静谧无声,连月光都无法透进来,手脚被死死绑住,勒的快要血脉不通。 当下鱼云儿害怕的大声叫喊着,“来人,救命,老大、小三你们死哪儿去了,快救我!”她家里就两个长随和四个奴仆,如今奴仆未归,长随则被青峰从她屋里翻出的药迷昏了,藏在另一间屋中,堵口捆好,哪怕半途醒了,想要救人也是无可奈何。 黑沉的空间只有一柱烛火慢悠悠的燃起,鱼云儿赶忙看过去,许是受困的环境过于压迫让她不在掩藏自己的嘴脸,恶声恶气的恐吓着,“你是谁?快放了我,我爹是海王你要是对我不敬,全岛人都不会放开你的!” “你把解药拿出来,我自是会放了你!”黑暗中是赵大海低沉有力的声音。 鱼云儿又惊又喜,惊的是那外乡女人怎么还没死,喜则是她潜意识里认定男子不敢伤害女郎,没谱不用岛民逼迫,经过她三寸不烂之舌,赵大海今夜就能从了她。 拖延了时间,他妻主依然是死的命,而大海哥也能早早有了她的孩子成就他们这段良缘。 “大海哥,你怎么来了?” 女人眼底有恃无恐的惊喜把赵大海恶心坏了! 想到小姑娘奄奄一息的状态,一时竟激发了心底最大的恶念,他愤怒的直接抢过青峰手里的蜡烛,怼向了鱼云儿的脸。 青峰也恨不得杀了这个贪婪恶毒的女人,可一丝理智克制住了冲动,他及时拉住了赵大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字字含霜,“她还不能疼晕!” 赵大海立刻醒神,没错,时间不等人,蜡烛险险的停在了鱼云儿的眉宇前。 小小的烛火贴的太近,热度燎人,把鱼云儿的双眼熏得火辣辣的。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种罪,即使没有伤到什么也连连惨叫,好似遭遇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刑罚。 缩在角落的鱼泉以为赵大海两人动手粗暴,急的不顾身上残留的痛,即便双脚双手被绑也阻止不了他想要替代之心。 他连滚带爬,用身体支撑,勉强站到两人中间,哭到粗哑的声音难听刺耳,卑微的恳求道:“赵大哥求你,别伤害云儿姐姐,她是真的喜欢你!你要是生气,我替代她行不行?我替她!你怎么打我出气都可以!我心疼呀!赵大哥,我心疼呀!你打我,烧我,惩罚我,别伤害云儿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赵大海几乎想要咆哮,鱼泉心疼喜欢的人,那他就不心疼他的小姑娘了吗?真是太可笑! 第三十一章、夜闯 火苗燎到眉毛的焦味十分难闻,鱼云儿吓破了胆,她可不要毁容,更不要被大火活活烧死。 她虽是聪明人,恶毒到知道买凶杀人,但手段心智受小岛相对单纯的氛围所固,经不得敲打,当下把鱼泉卖个干净。 “对,对,大海哥,你去打他烧他,你们别折磨我,我是珍贵的女郎,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她表情狰狞急切,带着隐隐的谄媚,“杀人的事是鱼泉提的,是他自作主张下药。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根本没有解药!你们放过我,我是无辜的!” 鱼泉恳求的表情一下子定了格,他是自愿为她承担一切风雨苦难,却也没有料到她竟会毫不留情面的翻脸不认人。 鱼泉的心沉到谷底,刹那他想明白了什么。 情意也好、温情也罢,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云儿姐姐只是利用他! 那药也不是什么让他少些痛苦、助兴用的…… 至今鱼泉方才醒悟,他害了一条人命! 赵大海哪里顾得鱼泉的想法,一把将人推到一边,表情比她更狰狞,如恶鬼附身,一天一夜未刮的胡茬布满两腮和下颌,浓眉大眼的俊逸容貌立刻多了几分凶煞。他逼近她,语气狠戾,“我不管你们谁的主意,我只要解药!说,解药在哪儿?” 他因焦急,动手便失了分寸,把一米八几的女人生生拎起,衣襟的领口勒住她的脖颈,勒的她近乎窒息。 “呜呜呜……” 明知鱼云儿快断气了,青峰依旧冷眼旁边没去提醒,有的人不到绝望是不会说实话的,并非她多有骨气,而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青峰能漠视,鱼泉却无法真正做到放下,哪怕明知他的云儿姐姐把他当做了替罪羊,仍是不忍心她受苦。 鱼泉又跪下了,跪在赵大海脚边,苦苦哀求。 赵大海从不是心硬之人,若鱼云儿愿意给他解药,他也可以跪下哀求,可没有人能给他的小姑娘留有一线生机,鱼云儿如此恶毒,他跪了又如何?除了让仇人得意嘲笑,什么都得不到! “要想她不受罪,说出解药!”青峰根本不能接受没有解药这个选项,他浑身凝结成冰冷的可怕,双眸空洞而无情,那是对生命的漠视。除非乔桥安然无恙,否则没有人能救了谁,包括他自己。既然要下地府,那就谁也别逃过。 鱼云儿翻着白眼口吐白沫,一个劲的摇头,鱼泉一见,泪如泉涌,似是下定决心的喊着,“海王,海王手持岛中珍宝,可解毒,任何毒!” 赵大海一听,立刻放下鱼云儿,转身就要走。 鱼云儿咳嗽不停,满眼恐慌,可在看到男人背后背着的女人时,立即又升起不甘,“我爹不会交出蛟珠的!你们死心吧!” 赵大海停下,回身只见青峰毫不费力的拽起鱼云儿,随便往她嘴里塞了块布,拎着她马上跟上了自己的脚步。 “你们放过云儿姐姐吧!”鱼泉心急如焚的喊着,“蛟珠不能解助兴的药物……求你们善待云儿姐姐,也许海王见多识广另有办法,求你们!” 他害怕为了得到蛟珠,赵大海和青峰痛下杀手,可惜他忘了,他云儿姐姐可不单单下了助兴的药物,跟要命的玩意比,谁还在乎什么助兴不助兴的。 这岛上有的是男儿,总会找到一两个喜欢乔桥愿意帮他们的,只要能救乔桥,别的有什么重要! 两人脚步匆匆,不带一丝停顿的赶往海王居住的地方。 星光如宝石,悬挂于崖上,似乎唾手可得。 月色照耀着崖顶唯一的建筑上,更显的金光璀璨的海王庙威严而隆重。 海王的居所连接着海王庙,是全岛最大最奢华的建筑,岛上的居民没人敢在海王庙的范畴撒野不敬,连带着海王也拥有独一无二的话语权。 海王是岛上唯一拥有奴仆的人,这些奴仆不能跟岛上居民通婚,地位低下,几乎不出海王庙。他们大多是商船送过来的奴隶,海王从小挑选培训,终生效忠海王,敬畏海王庙之心比岛上大多数居民还要深。 这样的奴仆不得超过十个,多了就打破了海王庙的清静,海王亦是不能破坏老规矩。这也是为什么海王一声令下,足以让鱼云儿派下的人丢掉原先的任务,因为他们只听从海王的支配,照顾鱼云儿也是在海王的指派下,包括做她的长随。 如今海王庙的奴仆外面晕着两个,鱼云儿家里迷倒了两个,只留有六人。 青峰拿着鱼云儿的迷药,潜入海王庙,用老方法先将这六人迷晕,一一堵嘴捆上丢到一旁。岛上唯一的大夫治疗内外伤极好,却不善于配制毒药或助兴一类不算正道的药物,可见鱼云儿手里这些肮脏的东西是跟商船那里买来的,作为她爹,青峰不相信他丝毫不知情,是以越发的慎重和小心。 一切做完,他拽着鱼云儿,身后是步步紧跟的赵大海,直接摸进了海王的卧室。 身为海王岂会没半点能耐,当门发出极为轻微的动静时,他敏锐的睁开眼,警惕的拔刀护在身前。他身材魁梧两鬓斑白,不得不说鱼云儿的好相貌便传自于她爹,两人眉目间至少有七分相似,不怪总有岛民羡慕海王和他妻主恩爱有加。 可惜海王的妻主早逝,他爱屋及乌宠这唯一的女儿宠的有些过了头,所以一见到女儿被人捆绑着拖拽走进来,当下又惊又怒的跳起身,沉不住气的大吼,“来人,来人,有人夜闯海王庙,对海王神大不敬!来人!” 连声高唤,竟无一人应答,他心知不妙,暗暗咒骂一句,只能强作镇定的厉喝,“你们可知在海王庙行凶的下场吗?海王神通三界,他在看着你们!”后一句犹如钟声震耳,洪亮威严,若是普通人必会心生畏惧,以为海王神在暗中保护着他人间的使者不受伤害。 而今,不管是赵大海还是青峰都有豁出命的准备,又何惧鬼神! “你若乱说一句,我必要给你女儿身上来一刀。”青峰冷嗤,手里拿着从海王庙里翻找出的匕首。匕首有些钝,应该是久未用过,可这不妨碍他一刀一刀的割肉,并且不等海王回复,已经一下划下去。 第三十二章、穷凶极恶之徒(加更) 鱼云儿呜咽的惨哼一声,胳膊上顿时涌出了血液,肉眼可见豆大的汗珠滑了下来。钝刀子有时候还不如快刀,磨得人疼痛加倍,那泪水比之前真实多了,扑嗒扑嗒的,求救的看向她爹。 海王哪里忍得了女儿如此凄惨痛苦,爱女之心瞬间占了上峰,他双手举起,像个普通父亲般颤颤巍巍的说:“别伤害云儿,她是女郎呀!她可是女郎呀!”若不知内情的,必定以为对方是十恶不赦之徒,要是赵大海和青峰心志不坚,恐怕也会被从小深入骨髓的教育所影响,产生了动摇。 然而,青峰不留情的又一刀让海王彻底收起了内心的试探,眉目间的疼惜和震怒一一闪现。 那愤怒的眼犹如看到血海深仇的敌人般瞪向青峰,咬牙切齿,“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此刻伤上加伤的鱼云儿疼得蜷缩在地上,她不知道有人能狠到这种程度,连续两刀割同一个地方,真的疼的她两眼发黑,巴不得早点从这一切里逃出来。 因为又哭又喊,鱼云儿嘴里的布倒是吐出来了,她迫不及待的替赵大海两人回答,“他们要蛟珠,爹,把蛟珠给他们,我好疼!” 一听蛟珠,海王眼里闪过杀意,可女儿的那句我好疼更让他心疼的无法呼吸,顿时失了镇定,“蛟珠不是我能随意动用的,这是海王庙的神物!凡人用了必反噬!” “回答错误!”青峰漠然开口,举起手上的短刃,盯着鱼云儿的目光冷冷如看死人。 “啊!爹,你救我!把蛟珠给他们,你不是说等我年岁大了给我吃吗?怎么还会反噬?我不要了,给他们,给他们,反噬就反噬他们,我不要挨刀子了!” 海王顿时心呼坏了! 此刻他是真的有些后悔,后悔过于宠溺女儿,导致她前半生过的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伤害,以至于一点儿担当都没有。 哪怕他不认为男儿的很多能力差过女郎,骨子里其实也是轻视男儿的,谁想到他女儿表现的还不如面前的敌人淡定。 “你们为何要取蛟珠?说出来也许有别的办法!”不亏是一岛之主,有几分见识,自打青峰一动手他便从中看出了杀气,那不是一个没见过血的柔软男儿该有的气势,这两人不好惹!所以他决定用一个拖字! 总会有人发现海王庙的异样,当最高点的指引火没人看护而柴尽燃灭,必有岛民为此寻上来。 “我们只要蛟珠!”赵大海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凶猛,似是一只快要失去理智的凶兽! 海王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女儿,语气第一次有了几分严肃,“云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云儿哭的楚楚可怜,哪里还有曾经的趾高气扬,“爹,我……我把欢喜香磨到了五……五更天里!我喜欢大海哥,爹,我不是有意的!” 五更天! 海王彻底明白,怨不得他们杀上来索要蛟珠。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这药三更不死,也活不过五更,是唯一没有解药的毒物。那是她妻主的一个追求者送的,只是当年让得宠的他偷了过来,下在了那追求者的身上。 中毒人浑身烧灼,活生生的痛苦煎熬至三更……到七孔血尽,枯干而亡。 “你竟然敢!竟然敢!”海王气的直哆嗦,一个女郎还怕没有男儿在侧吗?他都告诉过她,等下次商船来了,给她买两个身强力壮的,家里那两长随随便贱卖即可。 她着什么急!居然看上一个连鱼都不会打的破落户! 即便恼怒,海王也不会真正怪责自己的女儿,见她满胳膊的血更是恨赵大海和青峰恨的牙根痒痒,同时暗骂岛民不争气,到现在都没人发现异常。 “不要说废话了!”即使不懂五更天是何种剧毒,但听名字便知乔桥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熬过五更。天色虽暗沉,月色却已开始西落,时间不等人。 青峰一把扯起鱼云儿,一手卡在她脖子上,一手持刃顶住她心口,双眸死寂冰冷,“嘘!不要多话,把蛟珠交出来!” 那刀尖戳破了肌肤,心口溢出血点。 海王的心咯噔剧烈的一跳,认真的观察面前的两个男人,他们一个面容若残喘野兽双眸嗜血、一个目光空洞若杀人狂魔,随即便明白过来,他们快疯了!被五更天的毒逼疯了! 疯子是没有理智的,是不怕杀人的穷凶极恶之徒! 海王年纪大了,根本无法继续生儿育女,这是他唯一的孩子,最疼的孩子!他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就在海王神的手上……蛟珠就在那里!”一句话已然有气无力。 蛟珠是海王的象征,代代传承,每一代从上面刮下一点点粉末就有延绵益寿的功效,前几任海王终身未婚,唯有他是半路亡妻方才心灰意冷选择侍奉海王,但女儿亦是他无法割舍的心头肉,他年迈时的希望。 青峰看向赵大海,“你去!” 赵大海没有争辩,带着乔桥他不能留下来冒险。只是他没有出门,反而动作极快的冲向海王,不顾他浑身戒备要挥刀自保的动作,一脚踹飞地上的矮凳。 凳子扑面而来,海王下意识去挡,手中却一松,刀竟然生生被抢走了。 赵大海得了手也不停留,和青峰极有默契的双双一丢,交换了武器,转身往海王神的神祗像跑去。 天色渐渐恢复明亮,橘色的阳光隐藏在海岸线马上就要升起来了,高大无情的神祗垂眸浅笑,似是在嘲讽世人纠缠不清的情情爱爱,无法解脱。 海王神像的身高足有五米,全身披着金纱,左手持着三叉戟,右手虚空一托,保佑渔船不怕风雨不会翻沉。 赵大海根本顾不上是不是有渎神的嫌疑,魁梧的身体十分灵活的爬了上去,果然在海王神的手心里发现了一方小巧锦盒,根本等不及开锁,浑身一使劲,暴力的捏碎,取出里面一颗拇指大小的金珠,喂给了双耳已经涌出血丝、呼吸快要停止的乔桥。 “快咽下去,乔桥,快咽下去!”他把身体冰凉的小姑娘揽在胸前,一整夜的担忧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第三十三章、小心翻后账 怀中的人久无动静。 天边漂亮的橘阳仿似杀人的鬼怪,在赵大海心中一点一点布上阴云,他从高处的窗口望向外面,波涛汹涌的海面一望无际,吞噬了他最后的希望。 赵大海双目紧闭不敢睁眼,泪水顺着眼角终于流下,“求求上天,保护我的妻主生生世世安然无忧,我愿折寿五十……” 话未说完,一道细细弱弱的小声传来,“五十秒,折寿五十秒!别……别乱发誓!咳咳!”剧烈的咳嗽,一股股黑血自灰白色的唇瓣中涌出,刹那,乔桥的小脸上沾满了血,甚是恐怖 本来面露惊喜的赵大海立刻慌了神,至于五十秒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哪里有时间研究。 “乔桥?你怎么样?怎么吐了这么多血?”他心慌意乱的为她顺着气,见黑血不断,抱起她几步跳下神像,拼命往回跑,要找海王那老头去算账。 “没……没事,应该是毒血!”乔桥断断续续的说着,之前她虽然昏了过去,但意识却是清醒的,不管是和青峰……还是破了下限的三人舞,她皆是有感知。同时,那种痛苦折磨也生生的磨练着她的精神,若非是看着两个男人为了她不停歇的东奔西跑,甚至完全抛弃心头的善念和柔软,做了几回绑匪和劫匪,她恐怕早就被焚烧之痛折磨的先一步坚持不下去了。 如今她自己最清楚,一股焕然一新的力量在身体里爆发,那些新伤旧痛再无踪迹。 可赵大海如何能放心,飞速的来到海王的卧室。 他一进门,青峰的双眼便锁在了他怀里的那抹娇小身影上,眼尖的看到脸上满是黑血的小女郎原本紧闭的双眼眨了眨,他空洞的双眸立刻回春,点点寒意如融化的冰霜,轻轻唤了句,“妻主!乔桥!” 海王认命的问道,“蛟珠呢?” “喂给我妻主了!”赵大海语气煞人,“为何我妻主会吐这么多血?” “你整个喂了?”海王震惊的捧着胸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追问,“都喂了?” “对!” 怎么不吐死她! 这句话含在海王口中,还未说,他便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你怎么把蛟珠都给她吃了!”一直因为疼痛而蔫头耷脑的鱼云儿忽然恨恨出声,饱含泪珠的双眼瞪着赵大海,什么情意、什么好感全都是屁,“那么一大颗,你也不怕噎死她!刮下一点点粉末足以,呜呜!那一颗是我爹留给我用的!以后我拿什么继承海王岛!我的蛟珠,你还我蛟珠!” “也就是说全吃了也没事?”青峰敏锐的抓到了她话中的纰漏。 “我不知道!”鱼云儿没吃过蛟珠,自然不知里面含有的神奇力量。而她爹,一是遵守海王的誓言不可随意暴露蛟珠的珍贵,二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若发现蛟珠的神奇,可能就等不到他下位了。所以在谈到蛟珠从不多说什么,只着重于它是地位权利的代表,况且对于它的传说,大多岛民也只当是以讹传讹的夸大之词罢了。 海王神是少有的男性形象的神,所以岛民选举下任海王必选男子。 现在鱼云儿想的是更现实的问题,整个人如疯魔般悲愤的咆哮,“你们懂不懂,蛟珠是海王的证明,我爹想给我吃就是希望我一个女郎打破岛上的旧规,继承海王岛!现在蛟珠没了!没了!”蛟珠没了,什么期盼都没有了,鱼云儿顿感绝望,根本不顾自己晕厥的爹,只一个劲不甘心的痛哭着,一副无法接受现实的模样。 “快走!” 赵大海一愣,低头望去,却见小姑娘清澈的双眸晶亮,她一抹脸,擦去些许血色,继续悄声道:“小心被翻后账!” 难不成还真要留下来和全岛人拼个你死我活? 乔桥实在不愿看到,面硬心软的赵大海和看似冷漠却埋头助人的青峰为了她成为乱杀无辜之人。即便他们逃脱升天,这样的阴霾也会跟随他们一辈子。 青峰心领神会的陡然一掌劈向鱼云儿,将其砍晕,又把迷药分别喂了点给两父女,并趁此断了鱼云儿一只手,算是为乔桥报仇。 赵大海重新把乔桥背到身后,动作麻利的拿了一些海王屋里的金银和珍珠,若是上岸,他第一件事就是花钱给小姑娘请大夫,好好的看一看毒素有没有清除干净。至于不问自取则是偷,呵,他们没有为报仇雪恨杀了鱼云儿已经属于心慈手软,拿些实物权当她的赔罪金了。 随后三人脚步匆匆的往暂住的小屋赶,拎起原就打包好的东西,马不停蹄的来到停泊船只的地方。 青峰经常和岛民出海打渔,认得哪些船是海王的,也识得渔民长行驶的海线。 一大三小四只停靠在最方便入海的地方,除去安放鱼鲜的位置,大船可登上十几人,小船五六人是上限,比岛上一户一小船算是富足的人家了。 青峰搬起石头,先将大船砸出几个窟窿,劈断两只小船的摇橹,随后和赵大海把最后那只渔船推入海中滑向了深海。 青峰摇橹更为熟练,许是对于乔桥的苏醒异常惊喜,两个人情绪亢奋,根本看不出劳累了一天一夜的疲惫,待赵大海随后掌握了这项技能,两个人便轮流摇橹赶路。 倒是乔桥又睡了过去,直到整条船出了渔民们常常停留的浅海区域,才缓缓醒过来。这时她脸上湿乎乎的,睁开眼正好看到赵大海为她一点一点擦拭着脸颊。 “乔桥,还有哪里难受吗?”赵大海小心翼翼的摸着小姑娘的脸蛋,软乎乎热乎乎的,真好! 乔桥摇摇头,翻身坐起,活动了下手脚,笑容清甜,“好着呢!前所未有的好!” 青峰放下橹,赶忙走近,蹲下身关切的问,“那你身上不疼?” 乔桥不明所以,下意识往身上看,只见大大的袍裙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黑色血痂,四肢如附上了一层泥壳,或者说全身都未曾幸免。 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刚穿越的那天洗髓的经历,扭过身探到海面,借用海水洗去泥壳,赵大海把帕子沾湿又为她擦了一遍,抹去海水留下的痕迹。 第三十四章、玛丽苏牌金手指 “好像……皮肤更细腻了!”青峰以十分钻研的严肃心态,中肯的评价着,只是一双冷眉微蹙透露出些许心事。 “何止是细腻了!”赵大海叹息一声,洗干净的小姑娘如绽放的鲜花,本就精致的五官虽看不出大的变化,却又比之从前更为令人惊艳,皮肤亦是远胜新生的婴儿,毫无瑕疵,晶莹剔透。 “这是开了美颜吧!”乔桥对着竹筒里的水,美滋滋的揽镜自恋。 “看来蛟珠的功效比咱们想象中的更神奇!”青峰瞥了眼赵大海,两人相视一叹,总觉得即便回了赤凤国,日子也不如岛上的轻松快活。 “你们一宿没休息,去睡吧!我摇橹!”乔桥神清气爽的撸起衣袖,起身就往船尾去,“我有种直觉,力气好像大了呢!” 赵大海好笑的摇头,“我们轮流休息过了,没关系的,往深处在走一段,就可以停下休息了。” 小渔船从不往深海去,这是渔民的规矩,一天之内打个来回,收获好就饱吃一顿,收获不好就凑合一天。 两个人出发时商量了许久,商船还有三天便到达海王岛,以它的速度,一两个时辰就能追上他们。 也就是说之后他们飘一段即可,当然要时刻控制好方向,不能偏差过大。 至于海王十之八九不敢兴师动众的派岛上人追赶他们,甚至还会隐瞒失去蛟珠的事情,再加上修船的时间,他的家奴也要一天后才能追过来。 几个不会武功的人,总比全岛人好收拾。 乔桥听了等候商船的计划,笑眯眯的连连称赞棒棒哒,然后毫不避讳的一边香了一个。 两人一愣,却见下一刻这兴奋过头的小姑娘就转过身开始盘点起从海王家带出来的珍珠,活像个小财迷。 经过几回磨难,唯有这一次老天是向着他们的。 商船如期而至,但海王的追兵却从未来过,不知道是海王放弃了,还是别的原因。 海王哪是放弃了,他年纪大,一惊一乍的受了刺激,加之海王庙的地势太高,海风非常大,门又没关,活生生被吹醒了,等醒来时身边一人没有,就这么生了病。 家仆也是没办法,谁让鱼云儿血快流干了,药效过去几人赶来后,找大夫的找大夫、采药、熬药,忙的团团转,后来发现连海王也高烧不退,更是六神无主。 这次商船靠近,只有岛上居民摇着小渔船划过去交换了些日用,海王一家全在养病中。 因为借住的三人不告而别,鱼大娘倒是唠叨了两句,鱼泉听后一言不发,很快让他娘给他安排了婚事,嫁了出去。 这些事乔桥三人并不关心,上了船的他们正在盘算日后的计划。 这艘商船的主人是个极为和善的老人家,妻主身旁另有年轻娇郎,所以他带着两个儿子重新走上了海商的路,想要多多给儿子攒嫁妆,以防老年落个凄凉。 遗憾的是他的船并非是回赤凤国的,而是前往一天寒地冻的极北小国。 老者的两个儿子身量不高,但地盘稳,身体结实,已经一起许给了从小青梅竹马的女郎,乔桥避嫌,经常在船舱里不出门,而青峰和赵大海则时不时的出来帮船员的忙,顺道学一些航海途中的注意事项。 本来这些是不该外传的,好在他们有妻主,在大多数人心中,有了妻主的男子绝不会随意出海冒险的,便当两人纯粹是好奇。 事实真相当然不是好奇,赵大海和青峰明明是怕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中犯水,所以一有机会便想着多学两手护住乔桥的安危。 商船越往北开天气越寒冷,连船员都披上了厚衣服。 乔桥用一捧小珍珠跟船主换了三身,老者也不瞒他们,说北国的厚衣服更划算,一捧小珍珠能买好几件厚棉袄,而且等船到北国正是他们的初夏,温度也会逐日升高。 乔桥倒是乐观,她已经跟船主打听过了,北国人的性情豪爽,不善精细之物,船上的三身衣服是锦缎织成,虽比不上庄上的衣物,但也是难得的好料子了,在北国亦是高价。如今自然是身体重要,等下了船可以卖了这三身换成夏服。 反正他们在北国待不久,遇到回赤凤国的商船是要蹭船回国的。 在船上的日子有些无聊,三人已习惯同处一室,闲来时把喝完水的空竹罐打磨,做成麻将,一直三缺一的打着。同时,乔桥也用竹罐验证了一下自己的力气,跟掰开细筷子似的那般容易,比赵大海的天赋异禀差一些,但抵得过青峰不动用内力的时候。 要知道青峰即便普通发力,长年累月的锻炼下也让他比一般人的力量大了许多。而且她视力听力等五感敏锐了不少,深夜里偶尔还能看到有鱼群从船旁游过。 赵大海听后,抱着小姑娘亲了脑门几口,把棒棒哒三个字原封不动的送给了她。 只有青峰僵着一张脸,干巴巴的夸了一句。 作为一个常年练武的儿郎,他是最明白不过,对上会武功的高手,乔桥的这些特异之处几乎毫无用处! 况且她只注意到力量和五感增大,并没有觉察出自己那越来越娇美的容貌和身体淡淡的幽香,尤其是刚上船,三人一开心,就试了试船上木床的结实程度……那一夜过后,两人总觉得乔桥更美了一分。 赵大海和青峰私下商量着,找时间又各自尝试了一次,方才确定他们并非是多疑,这次变动不大,细微到不是刻意注意的熟人根本发现不了。在岛上生活时,因为天气燥热,日日沐浴依旧免不了出汗,那会儿乔桥身子干爽会有清甜香气,一旦出汗多了,也是有点正常的咸味。如今,连汗都是香的…… 两人深怕是蛟珠的副作用会给乔桥带来伤害,相敬如宾了整整一个月,挨着心上人忍到脸绿,直到靠了岸。 乔桥这个心大的,一直没发现男子们的异常,只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亲亲抱抱不会被随便扑倒了,还是挺开心的! 欢欢喜喜的和船上人告别,拉着两个神色憔悴的男儿下了船。 北国的海港和其他国家的没什么不同,热闹非凡,便是如此,三人的身影一出现,依然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赵大海和青峰担心的事终于要发生了! 第三十五章、操不完的心(加更) 北国是一个风俗和其他几个大小国家截然不同的地方。 不过初夏,街上很多彪形大汉就已经半露着膀子,麦色肌肤被太阳照的流油。而健美挺拔的女郎也是类似打扮,胳膊上的肌肉不比汉子们少,步伐矫捷,到大腿中段的皮裙下的腿脚,格外有力。 要知道北国的初夏温度并不算高,至少乔桥裹着袄子一点儿都不热。 这里的人男女都是高高大大的,青峰在里面尤显消瘦,倒是赵大海的身形魁梧,不比任何人差。 三人初一登场,顿时引来火热的注目,尤其是夹在两个男儿中间的娇小女郎,粉粉嫩嫩,倾国之色,别说北国的男儿,就算是女孩子都觉得这样精致的小姑娘似娃娃般可爱。 是的,北国是唯一一个男女近乎平等的国家,甚至因为力量至上,导致有些微微男权的嫌疑。 虽是嫌疑,架不住男多女少的自然属性不容更改,也因为北国的男女性格过于彪悍粗狂,以至于让他们的喜好发生了偏移,尤为狂热的追逐精巧的事物或女性,唯有女性。 男子在这里主打魁梧范,恨不得高大雄伟的照着胸口拍两下都能震的地动山摇的那种。 所以赵大海在其中反倒不如青峰显眼。 这种显眼多是白眼…… 乔桥发觉很多人的视线非常灼热却友好,便想起船主介绍北国时用了几个热情好客等褒义的词眼,立刻回以友善一笑,红唇白齿眼儿弯弯,甜的人心都能化了。 赵大海和青峰两人,只觉得众人的双目瞬间比那太阳还刺眼,噗啦噗啦的放着电,大有一拥而上的趋势。还不等他们护住自家这不省心的妻主,却见人群像是点了穴,整齐划一的停下蠢蠢欲动之心,尴尬且僵硬的转身各干各的去了。 两人好奇,回头一看,他们的小妻主低着头,专心致志的一脚一个坑,正在尝试她念念不忘的大力出奇迹脚踩大土地的招数…… 曾几何时,若非是在船上,乔桥早就要去踩个坑证明自己力大无穷了! 北国人的特性之一,敬佩强者,并予以尊重。 换句话说,强者不好惹,没人敢冲动的去打扰。 乔桥一抬头,对上两双饱含复杂的眼眸,茫然的歪歪脑袋,那副美艳又懵懂的小模样电的赵大海立刻捂住心,面容冷漠的青峰揉着发烫的耳朵,两男再次败下阵来。 好在久经美色考验的赵大海仍是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先在港口找了家口碑不错的医馆走了进去。在老大夫慈爱的询问下,乔桥拍着胸膛一脸我骄傲的说了说自己力气变大,每天多吃一碗饭的经历。 无人搭理并被药童挤到角落里的青峰捂脸,够了,你个小话痨! 大夫被逗笑了,仔细诊断一番,没查出有什么余毒。 赵大海不放心,红着脸拉过大夫,磕磕巴巴讲了一下妻主床事后会发生变化的事情。 老大夫是位男性,以过来人的身份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你家妻主本就漂亮,被滋养过后容光焕发是正常的,不过你们千万要小心哪!这般娇小可人的小女郎,在北国炙手可热!” “不是……大夫您再看看,我是怕余毒有后遗症!”赵大海又不能讲明蛟珠一事,急的直冒热汗。 要不是看他真的着急,而患者又是这般可爱娇俏的姑娘,老大夫可能会因为医术被质疑将三人轰出去,而今作为颜控国都的标准子民,老大夫摞起袖子,各种办法都用上了,再次中肯的摇摇头,“你们妻主好的很,想必是身体在生长的正常反应!我想那黑血已吐出,便是清了余毒,不管你们给她吃了什么,只有益而无害!” 赵大海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压抑在心头的重担终于松了下来。 青峰亦然,根本不在意医馆人的冷眼和偏见,掏出银子痛快的给了钱。 乔桥这时才察觉出两人的担忧,一边拉一个,嘟着小嘴不满的矫情道:“都说了我没事,真的,可好可好了,你们还不放心!” 谁让他们这一辈子就认可这么一个小妻主,能怎么办,宠着呗! 年纪更轻一些的青峰走上了赵爹的老路,总是觉得自己有操不完的心…… 而赵大海憨憨一笑,拉起小姑娘的手,“走,带乔桥去吃好吃的!” 乔桥瞬间弯眼,笑的开心。 嗯,就是这么好哄! 三人在港口附近租了间房子,原本去内陆的城市珍珠能换更多的钱,可他们不是为了定居,守在港口可以更快等到赤凤国商船的消息。 可惜北国位处偏僻,赤凤国的商人偶有前来,但多数还是愿意同其他两个物资更盛的大国交易,方便又不用冒险。 那个老者的商船是另一个小国的,和赤凤国的位置相反,所以他们没办法沿路返回,在老者的介绍下,找了一位性格憨厚老实的中人,租了半年的小院。 说是小院,不过是带有卧室和厨房两间房,院子仅有七八平米,外墙有些破落,房子倒还齐整干净。 就是这样的院子也花去了最后一袋珍珠。 毕竟是北国唯一的港口,物资虽丰富,但固定资产的费用支出却要高昂一些,来往的商客居多,客栈一满,此类房型还是挺抢手的。 所幸他们手里剩下了一块小金锭和几块碎银子,坚持一下,半年的吃喝是没有问题。 按理说乔桥力气大了,该有些自保的能力,不用在委屈的留在家中,偏偏北国人心性风流,男子不受夫德男训的束缚,看上眼了,也许强拉到一个墙角就恩恩爱爱了,这也是北国女子武力值不比男儿差的原因之一。 当街为争抢女郎打架的非常多,巡视的衙役配备的武器也是双头的,一侧是刀剑,一侧是棍子,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扬棍揍人,专往中段揍,若是女子也掺和的打了起来,就直奔她的脚后跟,不会伤的特别严重,但是疼。 三个人开始着急住所的问题,并没有注意街上风向,后来小院租好了,他们到一家小菜馆庆祝时,正好碰到三男争一女的火爆场面。 那女郎本是倚在墙边眉目得意的冷眼旁观,不知怎的见了血,倒让她兴奋起来,直接冲了过去。 打在兴头上的男人哪里还会注意来者是不是女郎,反正是乱成一团,全都被衙役揍了一顿。 第三十六章、担保金 隔着窗户,乔桥感叹,“怨不得他们不喜欢穿带袖的衣服,打架时扯来扯去的太费布料……” 青峰游历过几国,民风相差不远,便是周围的小国亦然,也是第一次见识这么彪悍的国度,不免紧紧的盯着乔桥,嘱咐,“我看他们人人皆武,力气不弱。” 乔桥一怔,哭笑不得的开口,“放心,我就算膨胀了,也不能当街跟人家打架去好不!” 他哪儿是怕她去打架,他明明是怕她偷偷的溜到外面,被随便哪个坏心思的男郎掠了去。 北国的风气实在过于彪悍大胆和放纵了,他眼瞅着打了通群架的三个男子把那咯咯笑的高兴的女郎一架,钻进了无人的小巷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发出了然又暧昧的哄笑声,连衙役们亦是见怪不怪的扭头走了。 “据闻北国几十年前遭遇大雪封国,连续两年没有夏日,无法耕种,导致人口骤降。他们生性好战,却从没暴起侵-占他国,周围更小的国家亦是受过北国的恩惠,竟然合力支援,令北国生生扛过了这场天灾。后来北国之王下达了百年交好并守护相望的约定,又因人口数量问题,鼓励百姓多多生育,多次怀孕的男子还有额外的奖励……是以形成了如今的……咳!” 北国本就不是特别注重贞洁观,奖励政策一下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开心了搂一块欢爱几场作为庆祝、打架赢了搂一块欢爱几场作为庆祝、新店开业了搂一块欢爱几场作为庆祝、乔迁之喜搂一块欢爱几场作为庆祝……总之没羞没臊了几十年,终于把人口问题解决了。 北国之王眼看形势有点搂不住,取消了奖励生育的政策,但风俗形成却是很难更改的。 后面的事赵大海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和青峰尽管比大多数女尊国度的男郎要坚强刚毅,骨子里仍是守旧的,为了守护忠贞能拼了命,北国的这种大胆作风他们实在是无法接受。 乔桥也是第一次亲眼见识男女间这般开放的关系,心中很渣的庆幸着,幸好不用女人生孩子,要不然,她绝对掉头就走,先离开北国再说。 一桌子菜,就乔桥吃的香甜,两个男子有点食不知味,整颗心提了起来,戒备的防着周围的男人。 怨不得临下船,老船主欲言又止的叮嘱他们,要把心放宽些,还说什么北国的男子太过丑陋,他们妻主不会喜欢,有那一夜风流之类的无需在意…… 当时两人是真的不在意,因为他们相信乔桥的品性,绝不是那种主动发出邀约的风流女,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北国的男子如此彪悍,并模样高高大大的,很是符合乔桥的审美。 虽然她没有表现出蝶入花丛中的兴奋,可北国的男人表现出来了…… 一顿饭,乔桥吃的眉眼舒展,拍着肚子一脸满足,“好饱!吃海鲜吃腻了,还是米饭白面好吃!” 赵大海收敛了一身针对菜馆里男客们的煞气,从怀里抽出帕子帮小姑娘抹去嘴角的油渍,眼角含着宠溺,“要是喜欢,咱们订几样,明天我给你热热吃?” 青峰放开按住长刀的手,漠然摇头,“热了不好吃,若喜欢,明日我来买。” “不用不用!”乔桥忙摆手,她哪有这么娇气不懂事的,本来钱就不多,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没有什么赚钱的方法,何苦浪费银两。 “还是在家做饭吃吧!”来北国两天,第一天搞定了房子的事,第二天找到了离小院最近的菜市场,免去不少奔波之苦,她心存感激的说:“应该好好感谢老船主,若非他指引,咱们必不会如此省心。” “这倒是!”赵大海应和,“那就买菜做饭,到时我做些家常菜给他们送去,听闻商船要停留一个月收满货物才返程,平素在船上开火多有不便,港口的饭馆价格又贵,送些可口的饭菜既能表达谢意又比较实惠。” 乔桥对他的手艺相当自信,双眼放光的连连点头,“我可以帮忙!” “用不到你,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青峰冷飕飕的说:“莫要独自偷跑出去便好!”幸亏北国的汉子多少还是有些节操底限的,至少不会轻易的在有男子相随的女郎面前大献殷勤,要不然青峰绝对会变成冷风机。 乔桥白他一眼,不满的哼唧一声,“我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只知玩乐的孩子,第二天,在给商船送饭菜以示谢意之后,乔桥拉着两人于港口周围开始打探起赤凤国商船的规矩。 即便是海运也不是随便出入境的,他们没有路引,一般来说,商船会在海上救急却不见得会运人出境。 他们首先要证明自己是赤凤国人,或是有出入关文书,否则船主不敢轻易准许陌生人登船,毕竟承担了一船的货物,甚至于一船人的性命。 然,事无绝对,若支付得起担保金,那么也是可以通融的。 乔桥预感不妙,问了句大致金额。 听完后,三个人脸色瞬间变了。 每人五十两,其中包括返程的一日三餐和船票十两,待到安全无恙的到达停靠处,无其余费用则退回四十两。 这是说用三大国金银锭付钱的金额,要是用小国货币,各涨二十两,因为小国的金银纯度低于大国,提炼工艺其实也代表了国力。 “咱们想办法给庄大哥去封信,让他送点钱来?”乔桥沮丧的挠挠脸,家里的小金锭约有三两,换成白银仅够半个人的担保金,剩下的碎银子不过八九两,根本不顶事。而且她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快速来钱的方法,至少半年内在这个人生地不熟、风俗习性完全不同的国度,除去吃喝日用凑够二百多两有点不容易。 赵大海撸了把乔桥的脑袋,觉得自家小姑娘偶尔的天真也挺可爱的,“相隔两万里,恐怕信没送到,商船就到了。” “送信报平安也可。”青峰双眸微颤,别看表面上他和庄翼关系一般,还有些针锋相对似的互看不顺眼,实则感情还好,尤其是不涉及到乔桥时,算是有点兄弟情谊。 这下彻底是兄弟了! 第三十七章、贼 青峰忽然想起庄翼之前对他夹枪带棒的种种言辞,怕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么一天,一颗心义无反顾的栽进去,妄图抢占小女郎心窝里本就不大的那一块地方。 他难得的有几分心虚,却从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大不了回去叫一声哥,一个是叫两个也是叫。 自从把小女郎放到心尖尖上,他脸皮倒是厚了不少,庄翼说的那么多话里,唯有一句最得他认同:要脸的,至今都是单身汉。 嗯,这声哥名至实归! 庄翼:好气哦! 钱的事确实是无法着急的,三人索性找到驿站,问了下有没有跨国送信的业务。 答案自然是没有,跨国不难,难得是跨海,便是飞鸟,沿途没有落脚歇息的地方也是无法送达的。 驿站的年轻小吏看在乔桥的花容月貌上,非常有耐心的给他们支了个招,并神秘兮兮的叫乔桥附耳上来。 赵大海和青峰原想拒绝,被乔桥摇手阻止,她上前仰望着冲她笑的一脸痴傻的胡须大汉,甜甜道:“大人,请予告知方法,谢谢!” 大汉腾地涨红了脸,激动紧张的搓着手,这么近距离的一看,小女郎越发的好看了,眉目如画毫无瑕疵,比那画中仙还要美好。 “你到底说不说!”青峰眼瞅着这小吏快要流哈喇子的色胚样,心中顿时越发不悦,冷气四溢,差点拔刀。 “急什么!”大汉白他一眼,并未像往常般随意的释放官威训斥他的不敬。不是他内心柔软善良,实在是他怕吓到这个娇娇美美的小女郎。 他把腰弯下去,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源自于小女郎周身的香甜,方才故意低下声轻言轻语,“大约五六个月后,会有来自赤凤国的商船靠岸!” “就这个?”乔桥瞪圆眼,这不是在港口工作的人皆知的事情吗! “对呀!到时候你们就可以送信了!”大汉没忍住,陶醉的往秀气可爱的耳洞里吹了口气。 “你个憨憨!”她立刻肉麻的哆嗦了一下,下意识伸手,一巴掌朝那小吏的后脑勺拍了过去,呸,占便宜的坏男人! 小吏哎哟一声,高头大马的差点栽进乔桥的怀中。 赵大海赶紧把她抱起,举高高,避开了这一场人压人的祸事。 乔桥囧了囧,打人业务不熟练,差点反噬了自己。 面对娇娘,大汉倒是难得的好脾气,嘿嘿嘿的揉着脑袋站起身,庆幸道:“还好你夫郎把你托起来了,否则我真怕把你压坏了,怪心疼的!” 这话让赵大海和青峰统统变了脸色,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如此赤果果的荤话也敢随口说。乔桥还是下手轻了,应该一巴掌打死这个王八蛋! 醋意横生的两个男人,头都不回的抱着小姑娘就出了驿站。 小吏真的想追,碍于职责所在,硬生生停下了脚步,望穿秋水的扒着大门,嘴里还喊着,“你们缺兄弟不?耐打的那种!” 赵大海和青峰对视一眼,跑的更快了。 赚钱和攒钱计划自此正式上线,第一笔银子来的比三人想象中要快,商船的老船主在吃了赵大海的家常菜后,赞不绝口,所以下船找到他们,提出想要替船员每天订两餐,一荤一素一汤即可。 对于乔桥他们而言,这是意外之喜,没成想不过是一份简单的感谢礼,竟然还有回报,当即答应了下来。 他们只需要付出人工、佐料和柴火的费用,菜和肉由船主提供,同时,三人的口粮也顺势可以得到解决。 船上共五十对撸,船工约百人,船员必须营养跟上方有好的体力支撑在海上漂泊的日子。每日茶水也是必不可少,所以船主出手很大方,按人头算,一人两餐五文,每天近五百文,十天就有五两,可惜老船主的船只停一个月,其他的商船不会信任他们,所以这笔钱只能赚一个月。 赵大海这边工作接的很顺利,但一个人的时间总是不够用的,青峰厨艺不行,刀工等等倒是不错,所以他留在家中帮衬,备菜打下手。 两个人刚好应对,基本上恢复了岛上的相处模式,默契十足。 结果乔桥又闲了下来。 见夫郎们围着灶台挥汗如雨,她一颗心挠心挠肺的想要出门找工作,给家里添一份力量,可她深知一旦独自行动必会令两个男儿担心,只好乖巧的坐在青峰给她搬的小板凳上,托腮看着他们忙的团团转的身影。 每天送餐的时间成了乔桥放风的时间,不管是青峰还是赵大海,必然会一人看家备菜,一人陪着乔桥欢欢喜喜的去船上。 途中回来时,还会买些小零食,给她换换口味。 看着日渐沉闷的小姑娘一出门就眉开眼笑的模样,赵大海心疼极了,之前或许是吃醋大于其它,所以不敢让她轻易出门,可现在若是你情我愿的欢好,他绝不会阻拦,只要她开心就好。偏偏北国以武力值取胜,他怕小姑娘被强受了伤,或是干脆见她是外乡人的身份掠走藏起来。 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度,他们又从何寻找? 以至于不管是赵大海还是青峰,晚上清闲了,绝对会好好的哄小姑娘开心,要不是担心自己把持不住,连入厕的事都不用乔桥动手,简直把一个本就娇宠的女郎宠成了好逸恶劳的小公主。 好在乔桥性子虽娇,却没有公主病。 她不知两人的心思,也不是被闷着了,以前天天宅在家,出门除了去健身、美容或是逛街同样没什么正经事。而今不同,正是缺钱的关口,她是良心发现,不想两个对她包容至极的男儿成天忙的脚不沾地,自己则无所事事。 所以乔桥唯有以身作则,坚决断了零食,以攒钱为己任,顶多回来时买一只糖葫芦回家三个人甜甜蜜蜜的一分,也挺开心的。 赵大海无奈,大多时间自然会顺着小姑娘的心意,即便糖葫芦酸的掉牙,他和青峰也能口中生甘,甜到了心里去。 今天送完餐的两个人照旧举着一只糖葫芦回了家,结果刚推开家门,乔桥就惊叫了一声,“有贼!” 院内,一衣衫褴褛、头发灰白、分不清男女的人,正和青峰打的热火朝天。 是真的打,一个持长刀、一个持菜刀。 乔桥下意识的捡起门旁边的扫帚就丢了过去。 然而对方武功实在了得,一把拽过青峰挡在身前,吼着,“有暗器!” 面色冰冷的青峰甩掉头上的扫帚,淡定的看了眼门口的小女郎,把骂人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第三十八章、糟老头子坏的很(加更) 来者不是贼,是堂堂正正的乞丐。 并稍显好色! “我不是好色!”浑身散发着臭气的老头再次中气十足的否认,“我只是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 见老者没有仗着武力高强伤了青峰,乔桥还是挺感激的,她举着小手,同样再次否认,“我是人,不是事物!” 老头发丝凌乱,油的打绺,遮住双眼看不透表情,可从他语气里便能听出他的愉悦,“小美人,你是把人和事凑在一起,是拥有双倍美好的事物!” 听起来怪怪的,怎么感觉像是骂人! 乔桥鼓鼓脸,歪头琢磨起这句话的不妥之处。 也许是这老人家年纪这么大还如此油腻所带来的不适感? “美好事物?”青峰冷哼,“你难道不是吃了我送的一碗饭,就企图赖在我家一辈子吗?” 乔桥露出了然之色。 别看青峰少年面容俊美、双眸含霜,似是冰冷无情之人,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那种顺手默默帮人一把不图回报的性子,所谓的冷漠不过是被冷峻的容貌和话少的性格所累。 如同面貌粗狂、瞪眼极凶的赵大海,在洛北城时,一有空闲就会去照顾那些孤苦伶仃的老人,替他们做饭收拾,从不嫌麻烦。 两个人皆是那种心灵美的代表,偶尔接济乞丐等落魄之人也是意料之中的。 青峰和赵大海其实都不在意多养一个人,但他们不能留一个意图不明、武功高强的陌生人,几个月前的追杀历历在目,不得不多加防范。 况且青峰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心软到忽略掉自身安危的天真少年了。 老人家一副‘管你风雨评说,反正我岿然不动’的稳若泰山状,总而言之,不走了! 很快,赵大海从左邻右舍口中得到了更多的消息。 这老乞丐是两个月前就流落到了北国的港口,从此谁管他一顿饭他就赖在谁家不动窝,骂他他充耳未闻,打他根本打不过,直到用尽办法,最后请来衙役。 那时候他配合极了,一脸可怜兮兮你们凌弱暴寡的无辜姿态,离开别人家,然后故态萌发死不悔改。 若只负责一顿饭,那些真正善心的并不会在意,偏这老头嘴挑又毒,嫌人家饭不好吃长得丑,总之随便一出口,就往死里得罪。 真是应了那句请神容易送神难! 老头原是想着离开港口的,毕竟整个港口的善心人被他祸害了一遍,恐是未来没有一饭一菜的施舍了。他还是要过日子的。 结果,临行前,这冷的像死人的少年从天而降,递给了他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 按说他走南闯北的许多年,一顿普通的蛋炒饭不该新鲜,可他从每颗饭粒里体会到了人间还有真情在,以及,浓浓的挽留之意。 死人脸少年,老头子看好你哟! 就这样,名为阎三的老乞丐登堂入室。 许是乔桥的颜值真的符合了他的品味,他嘴毒的这一点稍有改善,又碍于赵大海掌厨,饭菜的味道颇合他心意,所以成天捧着一个碗晃来晃去,不是看着两个男人忙的团团转,就是在两个男人照顾小姑娘时,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江山。 偏偏,他们骂不过打不过…… 好在阎三颇为识相,每天夜里睡觉时自动消失,白天饭点准时出现。 本来看他时不时指点两个男人武艺,嘴虽毒,却有真本事,三口人已经默认了他厚脸皮的蹭饭,可一件事的发生,令赵大海和青峰差点双双携手,虐-杀老人。 原因是这样的,忍了嘴毒好几日的老头子,因为今天的饭额外顺口,多吃了三碗,结果另外三人慢了一步全没吃饱,青峰冷言了两句,老头子不开心了,扭头就坏心眼的给乔桥支了个招。 “女扮男装,你干不干,这样你就不用靠两个娇弱的男郎养活,能外出找工作了。” 乔桥怎么可能没考虑过这一点,可她能忍,她的肉包子不能忍呀! 若裹紧了,别说工作,便是喘气都难。 阎三用心险恶,立刻明白她的为难之处,顿时从院门后面拎过来一副如盔甲般的半身硬皮壳。 乔桥一见,双眼放亮,接了过来,不顾它的沉重直接套上,然后回屋又穿了青峰的短衫和自己的长裤,一身宽松中性风的打扮完美遮住了女性过于纤细的腰肢,而且遮的严严实实。 肉包子如同穿上运动内衣,有紧缚感却不勒的慌,从模糊的镜面看去,身材虽娇小却不在单薄,肩膀直而宽,线条柔韧刚毅。 活脱脱一花样弱受风美少年! 幸好她现在力量值mas,无惧重量,这副护胸外壳正适用! 乔桥美滋滋的转了两圈,出门感谢的对阎三行了个男子礼,然后来到厨房,给两个男人一个惊喜……或是惊吓! 因为现在乔桥的风格完全符合赤凤国女郎的审美,她们就喜欢这般娇弱可人、精致无暇的小少年。 赵大海和青峰成天忙于做饭,只知道乔桥受北国男子的热切欢迎,却不晓得北国女子的择偶标准,以为她们如赤凤国的女郎般仍是看重娇弱男儿,所以忧虑之心有增无减,尤其是看那糟老头子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更是气的牙根痒痒,还不能表现出来败了乔桥的兴致。 老头子躲在后面摇头晃脑的扭着身子,那副得意的模样直接令赵大海把案板剁碎了。 阎三一惊,他家这菜刀他最清楚,钝的连菜叶子都不好切,案板则是原汁原味的大树墩子磨成的,厚实的很,这一下剁碎了可不似常人能做到的。 他知道乔桥女郎力大且五感惊人,是个学武的苗子,可惜被两个男子护的跟心头宝似的,但凡他提出要她学武强身的要求,或许就混不上饭吃了。没想到,眼前竟还有天赋异禀的! “我出去找工作啦!你们放心,晚饭前我绝对回来!”小姑娘交代完,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青峰下意识去追,他们不会阻止她,但肯定要隐在暗处加以保护。 然而,他一动,阎三以为他是要动粗,直接点了穴,然后来到赵大海身前,二话不说,把他点成了木头人,双手飞快的摸起骨。 果真是好苗子,几十年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天纵奇才,唯一遗憾的是年岁太大,错过了习武的最佳时间。 青峰和赵大海面面相觑,含恨于心。 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 第三十九章、从不乐善好施 工作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 乔桥男儿装扮,个头身量生生从看起来十六岁弱化到了十二三岁,就算北国的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比她也是要壮一些。 所幸北国人对她这张脸的颜控程度极高,见她年纪又轻,客气的迎来又客气的把她送走。 乔桥鼓着脸,怀念起叶花爹爹。 当初她运气真不错,一上来就碰到叶花爹爹这么好的人,给了她安身之所,还不介意她赚楼里人的辛苦钱。 要不然还去秦楼楚馆碰碰运气? 可是想到北国人人皆武,乔桥按捺下自己的小心思,万一打工不成又变成被迫卖身,她可不见得还有那般的好运势,娶了个好夫君。 如今有家有夫,还是谨慎些,免得给赵大海和青峰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乔桥心有所思,一分神走了岔路,抬眼间,人已来到一处陌生街道,左右全是民宅,只一家两层楼的绣坊近在眼前。 她想起家里的三身厚衣服,便进店里询问可不可以卖了换钱。 巧的是,绣坊旁边连着一个不起眼的成衣铺子,店家听闻她的需求,直接把人引了过去。 最后这单生意还没谈,倒给她提供了打工的机会。 这家铺子之所以身处陋巷,不显山不露水的,完全是因为它的业务广泛,不仅卖成衣,连带着男女小衣也一起卖,便是极富情趣的那种都有,只是款式大多比较俗,比如重点部位镶个珠宝、绣个双人相交姿势什么的,华而不实。 乔桥双眼噌噌放亮,老板以为她年纪轻轻嫁了个有特殊癖好的妻主,怜惜的着重给她介绍了一番情趣小衣。 她也不打断,等听完所有特殊商品的类型后,心下有了计较,笑眯眯的要了纸笔,画了一张纸有多大画儿就有多大的性感小内内。 没有特制羽毛笔,画技十分生疏,但店老板却惊为天人,瞬间开阔了思维,急切的抓住了她的手,立刻称兄道弟。 乔桥笑的清甜,歪头比了下脑袋,“还有其他款式,都在脑子里,请王大哥稍等一日,明天画好给你过目!” 微胖的王老板,笑容可掬的反问道:“可否知道乔弟家在何处?我该如何寻你?” 乔桥笑着摇摇头,避开了住所的话题,她明白他的顾虑,承诺着,“明日我还此时过来,王大哥无需忧心,我既然应了你,若谈好价钱,自不会许第二个人家,熟人方好说话办事。” 王老板心中微有放松,他虽见识了另一种大胆而新奇的情趣风格,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但让他模仿着复制出相似的款式,却有仍有些为难和不足,倒不如和这位小弟相处好了,买下图纸更方便些。 “这样质量的一张图纸,简单的款式一套三两银子,复杂的款式一套五两银子,若有更优秀的会另算价格。”见乔桥要说话,王老板抬手,加了一句,“乔弟不要以为我欺你年轻眼生,实在是图好画,打板的绣工大师傅却不见得能轻易复刻,故此,不是所有你所谓的设计买下来都能用到。” 乔桥理解的点头,她不懂制衣这一块,即便是王老板心存狡诈,少给了她银子,她也懵懂不知。况且她来此是为了用最短的时间图谋可得的利益,不是为了长期合作,便是吃了亏,她赚了一笔应了急,于她也是值得的。 “可以,但长款的要贵一两。” 王老板琢磨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应下。 乔桥又问了问卖旧衣的事,了解了行情,便急急的往家赶去,北国的白天较短,等到进了院门,天色已暗。 然而乔桥却惊了惊,停下脚步,观察着没有灯火的小院里站着的两个黑乎乎的身影,轻声试探,“大海?青峰?是你们吗?” 院内静寂无声。 她心中忧虑两个男子,抄起门旁的扫帚,给自己打气,毕竟身负巨力,应该打得过吧…… 没有什么自信的小姑娘反倒像是误入别人家的小贼,小心翼翼的用扫帚头开路,捅了捅两个石头人的腰眼,发现他们纹丝不动,顿时有了某种不妙的想法,摸黑仔细看去,然后整个人丢下扫帚扑了过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乔桥心惊胆战的上下其手,把原本堵着一口气之后又提着一颗心的赵大海和青峰,扰得脸色涨红,刺激的快要血脉喷张倒流了。 “哎呀呀!”门外传来阎三幸灾乐祸的声音,“你们年轻人的作风简直太大胆,羞死个人、羞死个人哪!” 乔桥也有点脸红,赶忙放开手,抓身抓住阎三的衣袖,急切的问,“阎爷爷,我夫郎怎么了?他们没事吧!” “说没事也没事,说有事也有事!”阎三从不拒绝漂亮小女郎的亲近,很受用于阎爷爷的称谓,挺直总爱佝偻的胸膛,一脸得意的冲两个对他横眉冷对、铁青脸的男儿挤眉弄眼。 乔桥哪里有心思注意他的表情,紧张兮兮的问,“他们怎么了?” “我这人从不乐善好施!” 乔桥被一脸神气的阎三所震惊,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骄傲的! “但若你认我为师,我教你武艺,便有理由救他们了!” 不怎么爱动心眼的乔桥自然一口答应,但看到阎三笑的贼乎乎的,赶忙软糯糯的争取道,“我怕疼!练武可以,不能打骂。还有,我只能有半天的空闲时间,阎三爷爷不可用练功的名义占用了去。” 阎三嘴角一抽,听此一言,他总有种错认了彼此身份的错觉,怕不是她才是师父吧!否则哪有徒弟给师傅提要求的! 即便如此,阎三终是咬牙应诺,反正他是另有所图,这娇嫩嫩的小女郎真被他打骂坏了,可能整个港口的人又该义愤填膺的下达逐客令了。 要知道若非他在这乔家蹲守,每天前来看美人的左邻右舍就该不计其数了。 深觉自己怪老好人的阎三老大爷,轻轻松松伸手点了点,两个石头人终于能动窝了。 青峰活动完手脚,一把抱起明显松了口气的小女郎,双双出院前,丢了一句话,“赵大海留给你,别祸害我家小妻主,对了,今夜天晚不做饭,我俩出门觅食,你们随意!” 第四十章、令人不得不防 乔桥摸了摸肚子,回头提了句,“我们先去给船上送餐!” 院内,阎三嘿嘿的得逞笑声传开,“我就说你早晚得跟我学武,早不行,这不晚上就行了吗!” 她仔细听去,没有发现赵大海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想从青峰怀里挣开。 “没事,大海哥早就想学武!”青峰附耳安抚,声音极小,“我的武学不可外传,平时只能教他简单的功法,内功一途便无能为力,如今有阎老教诲,相信大海哥必会学有所成。” 乔桥这才乖乖的缩在青峰胸膛前,相依偎着乖巧询问,“不是说男儿都不喜欢学武的吗?” “不是不喜欢。”青峰叹口气,“是怕心仪的女郎不喜欢!”他没有多说的便是,如今即使乔桥真的不喜也无法阻止赵大海学武的决心,他们想要保护她的心思,沉重而坚决。 “那大海为何拒绝了阎爷爷,否则阎爷爷不会点了你们的穴,还拐弯抹角的收我为徒。” 不管是武艺精湛的青峰,还是不懂武学的乔桥,皆能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看出赵大海的与众不同,阎三想收他为徒不足为奇,但若赵大海不曾拒绝,阎三也不会费劲的找到她。 “还不是想要卖个关子,免得阎老过于得意。”青峰淡笑,只有这种时刻他才觉得大海哥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郎,而并非是小女郎家养的亦父亦夫的老童养媳…… 乔桥捂嘴笑了,难得看到赵大海还有坏心眼的时候。 两个人先给船上的船员买了一顿晚餐,虽花费了些银两,但总不好食言而肥,自己则在外面吃了顶饱的小吃,回家后发现赵大海已经下了面,便将带回的晚餐收了起来。 赵大海自然不会怪乔桥丢下他不管不顾,只把小姑娘抢回到自己怀中,重重的冲青峰一哼,扭头进屋锁门。 青峰啧啧两下,倒没敲门,飞身上了屋顶,不多久便听到浴桶里的水流声和小女郎哼哼唧唧的娇软诱人的声调。 这人看着好欺负,报复起来的手段却又实在折磨人! 青峰暗啐,他摸着手边的长刀,本想默念心法静静心神,耳朵却总是情不自禁的支起来,在听到小女郎长喟一声,实在没忍住,翻身下房,推开窗不请自入…… 翌日,乔桥换装之后便要出门买笔墨,赵大海也随之放下手里的活,去换衣服准备同行。 乔桥自是明白他的心意,破天荒的没有阻止,倒是阎三连忙伸臂把两人拦住。 “不是说要跟我学武?”阎三不满的问。 “乔桥独自出门我不放心,青峰又要在家备菜,怎能还像昨日那般,如此以往,要我们这两个夫郎又有何用!” 他义正言辞,气的阎三瞪了半天眼,最后妥协道:“我去,我去行了吧!”他嘀嘀咕咕的督促,“你们快点备菜什么的,别又耽误了饭点……呃,还有下午的练武!” 乔桥三人相视一笑,那股默契劲又把阎三气笑了。 他哼了一句,“当我那般无情之人,昨夜我可是陪了你们这小妻主走了好几条街,哦对了,我还看见她去绣坊卖画儿,也不知什么画儿这般值钱,一张三、五两银子。” 赵大海和青峰刷的看向乔桥,惹得小姑娘翻了个白眼,娇声道:“昨天晚上我想跟你们说来着,有机会吗!有机会吗!” 两人顿时不好意思的别开头,纷纷转移话题,感谢起阎老的用心。 阎三被排斥惯了,突如其来的感激让他心胸澎湃,拍拍胸膛,他一扫之前的不情愿,乐呵呵的躲在暗中保护起小女郎一路来的安全。 乔桥没有耽误,去了港口唯一一家书斋,找到小二,低声攀谈几句,买了最便宜的纸笔墨砚。书斋离绣坊不远,不值当折腾的回家一趟,她找了一处人少的暗巷角落,随意的坐下,直接用自带的水袋里的水研磨书画。 阎老见她乖乖巧巧躲在无人的窄巷,想起途中经过的一家驴肉馆子里卖的驴肉烧饼,口水有些泛滥,总觉得的早餐吃的他们昨晚带回的一荤一素味道并不太好,以至于腹中空虚。 他想了想,喊了句,“我去讨点吃的,两炷香的时间准回,在这里等着。” 乔桥抬头看向趴在墙头的老者,心知早餐不合他胃口,掏出拴在一起的五十文小钱丢给他,“您还是去买吧!我怕您老讨不来,撒泼打滚怪丢人的。” “哪有讨不来!我是谁,没人敢不给我面子。”在漂亮姑娘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是男人的本性,跟年龄无关。 见乔桥扬唇笑着,阎三并没有嘴硬的拒绝,内心还挺热乎的。 小巷是条死胡同,待阎三走后,乔桥面对着唯一的出入口专心作画,有人若进来第一时间便会发现。 她买了最细的圭笔,这次画上了简笔模特,一张画值了几两银子,怎么都要画出穿着效果方才不显敷衍。 世人向来物以稀为贵,她只画了十张,五张简单风格的、五张略显奢华,如此总共有四十两,除了笔墨纸张的费用,净赚三十八两。以后每月便是十张,不至于款式太泛滥一下子掏空她的脑袋,船来时银子也凑够了。 乔桥有自知之明,她是山寨设计师,初期画图设计比较轻松,越往后越容易江郎才尽,所以还是不要贪心的好。 等笔墨稍干,她要收起画儿时,头顶有人说话了,“这位小兄弟好生有雅兴!不知你这画儿卖否?” 乔桥一惊,下意识先护住画上那些稍显暴露暧昧的画风,方才望去。 来者是个貌不惊人的青年,他剑眉凤眼,单看五官秀丽没毛病,结合在一起便稍显平庸,似乎和擦肩而过的某个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他翘着一侧嘴角,语气桀骜不逊,那股坏坏的味道立刻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饱满灵动起来。 他蹲在墙头,垂着眸,在看见小兄弟那张仿若天人般清澈的面容时,眼底闪过浓浓的兴致。 乔桥觉得他有点眼熟,可记忆里实在没有这种风格性情的男郎,他的目光又过于火热,令人不得不防。 第四十一章、桃花开了 对比他的自来熟,乔桥略显拘谨而小气,“不卖的。”简答三个字,便开始望着巷口翘首以盼。 “你是等着一位老先生吧?”青年毫不在意遭到冷待,反而翻身落地,半跪在她面前,一张嘴翘起,双眸上下不避讳的打量起这位过于娇小的小兄弟。 乔桥心头微跳,又是个武艺不错的,她利落的把画儿揣入自己怀中,抬起小下巴,有几分狐假虎威的劲头,“我师父很快就会回来,你莫要乱来,否则……”她眯眼威胁的顿了顿。 青年好奇的反问,“否则怎样?” “哼!”乔桥撇着嘴,一脸绝不轻饶的表情,“我定会大叫,招来人把你绑到官府去。” 噗嗤!青年哈哈笑了起来,“小兄弟你可太逗了!”他抹了把脸,故作严肃,眉梢眼角的冷意惊人,“若我捂你嘴呢!” 不得不说,乔桥被唬了一跳,但她面不改色似无知无觉般笑了起来,“那我请你吃,黑了再黑!” 青年瞬间被小少年的美貌惊艳到了,不觉的贴近几许,鼻息间险差一掌的距离,亲昵道:“何为黑了再黑?” 乔桥抿唇不语,手中猛地一扬,把砚台里残存的墨水扑向青年的脸上,然后动作飞快的拔腿就跑。 她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存有坏心,可他长的不太像好人便罢,视线和举动着实失礼,而且特意等阎三离开才出现。再则,北国男儿之间从不会如此亲密贴近的交谈,他们的沟通方式简单粗暴有事没事打一架,性情也直率,和面前的青年截然不同。 这青年身材高大,身形不似赵大海肌肉粗狂却比之青峰健硕,与北国男儿没什么太多的不同。 想起北国男子大胆奔放的性情,乔桥跑的更快了。 结果咚的撞到了什么。 她捂住额头后退一步,对方则被她直接撞了一个跟头。 乔桥心怀歉疚,伸手把同样揉着胸口的汉子拉了起来,两两一对视,一喜一惊。 “是你!” “大人!” 眼前的方脸汉子正是当初驿站的小吏,他瞬间觉得胸不疼了腰不酸了,站的笔直笔直,摸着脑袋嘿嘿傻笑,“好巧,咱俩真有缘,要不我上门拜访两位哥哥,往后也好多走动走动!” 还哥哥,从外表上看这位兄台比她家那两位大了不止一岁两岁。乔桥无言以对,分神的往后一看,发现巷子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墨汁落地的痕迹。 她吁了口气,婉言拒绝,“不麻烦大人了,我们本是路过港口,不好耽误大人的时间。” “不耽误不耽误,我还怪想两位哥哥的。”汉子一直傻笑着,笑容就没停过,那张大脸上都挤出了褶子,加上半脸络腮胡,更是看起来足有三十几岁。 听他称呼赵大海和青峰为哥哥,乔桥总有点不适应的感觉,那语气怎么跟青峰平时喊赵大海一般。 她没有纠结多久,阎三举着驴肉火烧慢哒哒的走了回来。 他把剩下的十文钱还给乔桥,目光不经意的打量起一脸花痴相的小吏。 “哦,是忠怀呀!”阎三毫不意外的说了句,并没有等对方回复,转向乔桥,“这驴肉烧饼挺香的,你说你怎么不吃驴肉,要不然配上我徒弟的手艺,那肯定是绝了!” 乔桥严重怀疑,阎三非要收徒就是为了这口吃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秦忠怀这才把视线移开,看向旁边的老者,他先是蹙起眉,后想起老乞丐和小女郎的互动,立马神态放软了许多,“阎兄,近来可好!” “不错不错。”阎三漫不经心的说,连头都不抬的对乔桥介绍,“乖徒儿,叫秦叔,你秦叔是驿站的驿长,勉强算是年轻有为!” 乔桥想笑,秦忠怀想哭。 他有点委屈和暴躁,但总不好在娇娘面前发火,强忍着假笑的改口,“阎爷莫说笑了,小子今年刚二十有八,尚未婚嫁,哪里担得了一声叔,小女郎唤我忠怀即可。” “我徒儿不能如此没有礼貌!”阎三严肃脸,“你这年纪放我徒儿身上,足以给她当爹了,自是应得起。” 本来想赖着不走,定要摸清小女郎住所的秦忠怀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他生硬的转了话题,简单客套两句,便匆匆告了别。 “阎爷爷您太厉害了!”乔桥翘起拇指,要是她一人还真不知道何时能摆脱他,港口说大不大说小不说,总有碰上的时候,今日一来,想必来日再撞见必是不好意思继续纠缠下去了。 阎三无奈的摇摇头,小女郎还是不了解男人恨嫁的心情。 “你要不喜欢他,就不要招惹他。否则为了你背井离乡,又得不到你的宠爱,是他一辈子的不幸。” 乔桥自然点头,“您放心吧!” 两人加快了脚步,来到了绣坊,把画儿卖了,又定好下月送图的时间,阎三这才把背着的包裹取下来,解开后露出三身厚锦服。 王老板检查了一番,见衣服完好无损,穿的时间不长,至少有九成九的新,而且绣法精致,边线规整,明显不是北国的制工。 他也没有故意苛责,直接说了价钱。 乔桥没要钱,换了价值相等的八身布料普通的衣裤和一小匹自制小衣小裤的细棉布。其中六身衣服是给家里的一老两少的,分别各有一套短打劲装和一套长袍,阎三的是耐脏的黑色系,赵大海是湖绿色,青峰则是淡蓝色,她自己则选了一条湖绿色的对襟襦裙和一身淡蓝色的短打。 阎三没想到还有自己的衣服,自打他流落街头的几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收到新的衣服,他心下已有感触,可依然一副高人应有的傲娇范,“徒儿懂事,知道孝敬师傅了!” 乔桥笑了笑,见老人家特别主动的把东西打包抗在肩头,眼睛更是眯成了月牙。 两人和出门送餐的青峰同时到了家,正好赵大海摆好了桌就等三人吃饭了。 净过手,阎三并没有摆架子的等着徒弟伺候,反而将筷子分好,心情不错的开口,“吃饭!吃饭!” 青峰和赵大海对视一眼,这老头原本可从不客气,上来直接自己先动筷,就没顾忌过主人家,别说之前他们还没拜师,就算现在拜师了,徒弟有妻主的情况下,也是要以女主人为先。 今日倒是规矩的很。 一上午转了半个镇子,乔桥也饿了,拿着筷子娇软软的应和着,“吃饭啦!” 四人下筷吃了起来,没多久赵大海漫不经心的问,“可是出门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阎三吃的不抬头,随口一说:“你家妻主的一颗桃花开了!” 第四十二章、收了做长随 这种说法顿时让两个男人误会了,以为乔桥是出门一趟看中了某个男郎,瞬间食不知味的放下碗筷,看向了一脸茫然的小姑娘。 阎三一见,下筷子的速度加快了几分,都快赶上无影手了。 嗯嗯,今天这红烧大排可真香! 面对自家男人们的疑惑,乔桥不解释,直接把阎三快夹到底的菜端起,分别拨给了两人,小嘴鼓了鼓,骂了句,“笨,你们听阎爷爷胡说,没有的事!” “哪里是没有!” 没等两人松口气,阎三不嫌事大的又开口,“那秦忠怀在后面偷偷摸摸的跟到家中了,改日必会上门,你们等着吧!” “秦忠怀?”青峰冷言,这刚多久名字就知道了! “是那天驿站的那位大人。”乔桥还未解释,便听赵大海问道:“您既然知道他跟来了,何不阻拦?” “怎么阻拦!”阎三嘻嘻一笑,“人家照常走路,我能过去说,嘿,这里可不许你走!我又不是那劫道的匪类。” 三人齐齐白了他一眼,他比匪类还要赖,沾上就扯不掉的那种。 知道秦忠怀的身份,赵大海和青峰自是不会再多想,那人面似实诚,实则轻浮,肯定不是小姑娘的那盘菜,只要注意不让他过于纠缠,乔桥就不会对他产生什么额外的感情。 几人吃完饭,乔桥把衣服分了,自己捧着细棉布料兴致盎然的说:“我给你们做小衣小裤吧!好不好呀?” “师傅的我做。”赵大海赶忙抢白。 乔桥笑眯眼,“那是当然,我只给我夫郎做衣服。” 青峰双眸通亮,心下暗喜,面上却冷静而自持,“这么说一上岛你就当我是你夫郎了?” 乔桥囧了囧,没好意思说当时那条麻布短裤完全是兴趣来了,想要练手。 青峰根本不在意她的答案,反而一口肯定道,“既如此中意于我,回去便办了婚事吧!” “我看行,要不咱俩一起办吧!等回去乔桥的户籍应该已经独立出来了,婚娶一事楚家不会在自作主张的插手了。”提起楚家,赵大海没有半分介怀是不可能的,但楚宣既是小姑娘的正夫,他自会敬着他,除非他对小姑娘并非真心以待。 不管是乔桥还是青峰都没有跟赵大海谈论过乔桥在楚家的是非,青峰素来不讲人闲话,乔桥只是认为很多事已经过去不值得一提。 “你还用办?”青峰好奇,“不是本有婚书吗?” 赵大海无奈,“婚书已作废。” “那要好好策划一番。”青峰摸着下巴,冷峻的面容透出喜色。 “嗯,还有时间倒是不急。”赵大海也露出了笑颜,“我先去烧些水,洗干净试一试新衣。乔桥若有想法也可跟我们说,咱们的婚事必不可马虎。” 乔桥点了下头,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的说:“都随你们,我要睡会儿,起的太早了。” 这种放心放手的态度,简直颠覆了女尊国度的男女关系,见小女郎倒在床上还抱着那一匹细棉布料便呼吸平稳的睡着了,两人嘴角含笑的轻声合上门。 因为心情真的不错,破天荒的赵大海留下阎三,也让他躲在杂物间好好清理一番。 阎三抓了抓粘粘的头发,倒没拒绝,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场,感叹着,“得有半年没碰过水了,舒坦!” 青峰脸色发寒,瞬间嫌恶的看向那个大浴桶,打定主意要给乔桥换个新的来。 赵大海亦是哭笑不得,还真没见过这么放荡不羁不爱干净的男人哪! 果然不出阎三所言,第二天天一亮,院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青峰趿拉着鞋,眼神迷蒙的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方脸汉子身上还带着露珠,一见来人是个男子,露出八颗牙的笑容收敛了三分,但依然称的上热情,“二哥,这么早就起了!” 什么二哥? 谁是二哥! 青峰直接摔了门。 谁知对方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一只大脚提前卡在门缝处,门一关,秦忠怀那高音惨叫惊飞了无数的鸟儿。 弄伤了人,岂会硬下头皮的再去赶客。 不管赵大海还是青峰都做不出来。 这也造成了乔桥在屋内洗漱,屋外有人翘首以盼,恨不得一双眼能透过门板看到屋内。 看到这般如狼似虎毫不遮掩心思的男人,取了药出门的赵大海脸色发青,及时关上屋门,却听对方厚颜无耻的说:“大哥,都不是外人,关什么门呀!” 赵大海直接呵呵两声,中气十足的警告,“秦大人莫要如此说,你我刚结识不久,攀不上你这门兄弟,这药给你,快些涂了便走,家有女郎不便待客。” “嘿嘿,大哥多虑,哪有什么不便的,早晚是一家人。” “一家人?”青峰端着水盆走了出来,将盆一放,他抽出大刀手腕一抖,虚空飞快舞起一抹寒光,似蝶非蝶似花非花。 “想要入我家门,必要打得过我。” 秦忠怀一听,并未将瘦瘦弱弱的青峰当回事,喜笑颜开的立刻站起身,脚也不疼了,迫切的追问着,“二哥所言确实?” 真不想搭理他这句二哥!青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忍下捅刀子的动作,“叫的太早了,等打过我再说吧!” 秦忠怀有些成算,见青峰也好赵大海也罢皆是信誓旦旦满脸自信,便暂时收敛起心急,嘿嘿一笑装傻道:“等我脚好了,必要等着二哥应诺。” 青峰实在不愿和这样的男子做没必要的口舌之争,冷淡的撇他一眼,倒水进屋。 赵大海也不搭理他,客也要分是哪种客,如此死皮赖脸不知分寸的,没赶走已算他们有涵养了。 他自顾自的在厨房忙碌,不管秦忠怀如何搭话也不语,直到阎三过来吃早饭,以为秦忠怀是要留下一同用餐,他见赵大海弄得分量不多,不等秦忠怀开口便把人毫不犹豫的叉了出去。 赵大海第一次给这个师傅一个赞许的笑容,真心实意的给他夹了半盘子荤菜。 “我看秦忠怀武艺不错,不如让小美人收了他做个长随,一路还少些波折。”阎三低头扒饭,一抬眼,发现面前的盘子爪干毛净,只剩了点菜汤汤。 他瞪大眼不敢置信,“你们太过分了!居然不懂什么叫尊师敬道!” 回应他的是三人的冷笑。 第四十三章、宝剑 每日早晚秦忠怀必会抽出一个时辰到乔家准时报道,比他去驿站工作还要积极主动。奈何他出门太早,乔桥又习惯性赖床,便躲在屋里等他离开方才起身,而晚上则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他进门前出门。 出门的前两天她多少有些无聊闲逛的意思,漫无目的,也并未胡乱的瞎买东西。 最近他们手头上存了钱多少有了点底气,乔桥逛到了铁匠铺时,便想起青峰丢失的那把剑。对青峰而言,出师之剑肯定是有特殊的意义的,丢了总归是种遗憾,更何况现在用的刀本就是最为普通的那种,刃都卷了,不适合在继续当做护身的武器。 这几日她着重往铁匠铺子转了几圈。 北国不忌私人打造兵器,只限定了数量,以及需要官衙的报备,往往破损的兵器无法修复的情况下,官衙亦主张回收。 许是一方水土一方风俗,北国人鲜少用剑,大多是刀具和其它样貌粗狂的重武器,但凡使剑的也是体型极占优势的重剑。 港口共有五家铁匠铺,位置较为分散,直到来到最后一家,乔桥终于发现了一柄体态秀气的冷剑,剑柄没有繁琐的花纹,整体算不得精致,却有一种极简风。 看她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人,店家对于她的选择并未感到惊讶,取下剑捧给她细看。 “公子你瞧,这宝剑初看似是平常无奇,整体却大气适手,剑体尚未开刃仍是掩不住流光溢彩,只因此是我家主人在极寒之地发掘的稀有冷铁所制,材料所限方才打造成宝剑,用工用时近一年……” 听到这里,乔桥已经确定这把剑是目前资产有限的她高攀不起的。 店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买的起,这剑是好武器,可惜一直未遇到有缘人,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小少年感兴趣便滔滔不绝的夸赞起宝剑的优势。 隔行如隔山,乔桥终于明白什么叫对牛弹琴。 听来听去,她只从中听懂了两个字:好、贵! “那店家,这绝世宝剑多少银子?”她尴尬的挠挠脸,相当朴实的说:“太贵的话,可能我暂时买不起。” 暂时这个词用的太有意思了!店家眯眼笑了,颇为神秘的举起三根指头。 不能是三十两吧? 似是察觉到她的猜测,店家摇摇头,“三百两。” 乔桥长长的吸了口气,小心谨慎的把宝剑还给了店家,苦笑的问:“若是打一柄普通的长剑需要多少银子呀?” “五两足以,但时间要排的长一些,半年后方才能腾出手来。”店家不在意的收回剑,摆回了后面最为显著的案台上,他本来也不认为这相貌姣好衣着朴素的小少年买得起,这宝剑是打算卖给三大国的商人的,到了那边必受欢迎。不过是因为小少年样貌太好,忍不住嘚瑟了几句。 乔桥恋恋不舍的望向那柄宝剑,越看越觉得确实如店家所言,乍一眼略显简单,实则大气内敛,未出鞘便有冷意溢出,出鞘后那股属于冷武器的气势便彻底展露,低调而冷峻,真的和青峰很配。 与他原先的那柄剑拥有相似的风格。 乔桥咬咬牙,“店家可容我一个月?” 店家这下惊讶了,反问,“您的意思是一个月后来买这宝剑?” 她肯定的点头,小模样前所未有的认真,“是的,但现在我没有这么多钱。” 店家了然的笑道,“也不是没有客人这般下过定,您只需交三十两银子作为定钱即可。一个月后若交不齐尾款,三十两银子无法退还,需要赔偿货物延迟售出的损失,当然,咱们也是要写下契子的。” 乔桥没敢一口应下,三十两是他们大半的存银了,她思忖了稍许,“可否容我明日回复?” “无碍。”店家从她的表情里便知道有多难割舍,这也是对他们店里打造的宝剑的认可,倒也掏了个底,“一时半会儿宝剑无人识,但过一两个月该有各大国商船陆续登岸,到时就不一定了,所以小公子您最好尽快决定。” “谢谢您了!”乔桥连忙感激的抱拳。 等到她出门,阎三咬着一卷春饼走了过来,“那宝剑不错,虽老板有些夸大其词,却比市面上的普通兵器好上一些。对了,你要给谁买?” “青峰。”乔桥叹口气,“可惜钱不够。” 阎三不乐意了,撇嘴道:“你不能只偏着小的,我那徒儿怎么办?他也没有个顺手的武器。” 乔桥翻了个白眼,“我连一个都买不起,拿什么买两个?” “我不管,我看大海用刀不错,重型宽刀,如今北国重刀的手艺最好,你要买一起买了。” “兵器不是该出师时,师父送的礼吗?”乔桥好奇的反问。 “是呀!所以我打算送你一柄飞刀,你看如何?” “我也不会呀!您这才算是敷衍呢!”她嘟着嘴,瞥了旁边的阎三一眼。 “你马上就会了,回去我就教你!” 乔桥无语,不再跟他纠结这事,脚步匆匆的来到书斋,又买了一叠宣纸,打算来个重操旧业。 只是这事实在不便和两个男人提起,一是没了惊喜、二是怕他们会日日担心她。 当夜,乔桥拿阎三做借口,说是要找块荒地练飞刀,阎三一愣,倒是配合的点了下头。 破天荒的,赵大海和青峰没有过多阻拦,只嘱咐了阎三几句,让他千万别贪玩贪吃的忽略了乔桥的安危,便痛痛快快的放了行。 直到走出院门,乔桥还有点回不来神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两个男人也有事瞒着她似的。 难道真是心中有鬼看谁谁是鬼…… 这么多天,港口已经被她转遍了,早已摸清繁华地带和商业街等等的位置,包括秦楼楚馆。 和赤凤国不同,这里的青楼分南楼、女楼。从事另类事业的女性不少,大多是从别的穷苦小国流转而来,很受北国男女的喜欢。 乔桥也是进了其中一家后,方知内情。 但女楼几乎没有皮肉之交,以谈情聊天为主,氛围很是高雅。 她现在不需要太高雅,所以直接跟老鸨去了南楼。 第四十四章、欢畅楼 南楼的爹爹承欢同样是上了年纪的男子,装扮的不似叶花爹爹般花枝招展,反而文质彬彬的。 乔桥不打算花太多钱就为了试探人家收不收画儿,找了张大厅的桌子一坐下,便拉住了承欢的衣袖。 本转身招呼人来伺候的承欢一愣,淡笑着回头说了句,“这位爷,奴家年岁大了,实在没精力伺候客人了,可否容奴家给您找两个当红的小子?” 乔桥嘴角一抽,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当下承欢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眼角含着丝丝多情的红晕,扭捏道:“爷,莫非真的看上奴家了?” 对上这中年人的媚眼,乔桥吃不消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也不多说什么了,直接把画儿掏了出来,塞到他手里一张,“您看看就知道了!” 其实老鸨不过是见小公子相貌太好,心下猎喜,故意调侃两句,而今给面子的顺势低头看去。 他举着轻飘飘的纸本来不以为然,可越看那上面的画儿越是口干舌燥,顿时哎哟一声,打趣着,“没想到还是个……”他原想说是个风月老手,但观察这小少年连喉结都没长呢,怕把人得罪狠了,便及时改了口风,“画工大师!” “您过奖了!”乔桥扬起一抹甜笑,“不知道这样的春宮故事书您这里收吗?” “欢畅楼倒是收。”承欢迎来送往早已有了十分的眼力,当下坐在乔桥身侧,笑呵呵的悄声道,“只是您这画儿,过于委婉了!” 乔桥瞪大眼,这还委婉,要放在现代分分钟被屏蔽关小黑屋的。 承欢嗲里嗲气的用手背捂唇,轻笑几声,“来欢畅楼的客人不如旁边的美人阁,他们吃过见过的多了去了,对一些平常的欢好早就不足为奇。” “那您的意思?”乔桥顿时明白,北国民风素来开放,和赤凤国欲语还休的风格截然不同,她的这种‘婉约朦胧派’的画风不适合这里。 “您这画儿好看是好看,但缺点味道。”承欢笑眯了眼,他看出小公子是真真实实的想要卖画,心情着实不错。北国粗人很多,不是说他们不懂识文断字,但相较于笔墨一类,北国人更善武,这也导致文人墨客尤为珍贵,不用说愿意放下身段画春宫的更是凤毛麟角。 欢畅楼里的春宮素来紧缺,有好的画师不嫌弃这种书画他们自是不愿放过,若是稍显幼稚的,也愿意花时间栽培。 小公子画风十分新鲜,只是情节不够大胆,要是磨炼一番,必会大受欢迎。 “小子不懂,请您明示!”乔桥抱拳求教,明亮的双眸里全是好奇,看的承欢心下立刻软了几分。 “咳咳!”他敛了神,谨慎的开口,“小公子要有心画春宮,可先和欢畅楼签个保密约定。” “什么样的保密约定?” “秦楼楚馆各有各调校的手段,保密约定只限制小公子在楼里的所听所见。” “我可以看一看具体条款吗?” 承欢自然不会拒绝,特意把人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两张纸,上面所写内容相同,也让乔桥看的恍然大悟。 之所以要签订保密约定,是欢畅楼会带画师去窥视技师如何调校小倌们,偶尔还能去看客人们和小倌之间的私密恩爱,从中学到特别的东西。 乔桥咬住唇,犹豫了一会儿。 她倒不是害羞,只是觉得这样的行为有点违背三观,感觉挺没下限的…… “无需担心客人的隐私,但凡可以去窥视的,都是我们打好招呼,免去客人不少银子的。”不得不说南楼的爹爹察言观色自有一套,咯咯笑着就把乔桥的顾虑抹平了。 乔桥又把自己的几点疑虑问了,包括一本春宮的价格,承欢耐心的一一作答。 欢畅楼里的春宮书是以拍卖论价,页数越多底价越高,手稿拍卖的银两不管多少都由画师一人所得,而在一个月后,楼里会复刻几十本品质一般的,卖给其他客人,若是大受好评,在商量推行一事。当然,情节过关楼里才会收,否则即便一本春宮画出一个超长连续剧,质量不行,也是不能拿到客人面前拍卖的。 北国的盗版横生,版权方面做得不如赤凤国全面,基本上手稿才是大多数人所追捧的。 了解完详情,乔桥立刻选择合作,当下承欢亲自带她穿过热闹的雅间,绕到楼后的小房间,推门进屋。 屋里灯光微明,烛火晃动,一扇窗锁紧,透不过一丝月光。 屋内只有一张矮椅,一方矮几,上面摆着一壶净水、几叠宣纸和笔墨等等。 “锁是从里面锁的,何时出来都可以,屋子对面是茅厕,渴了饿了唤旁边屋里的小厮,他们会你供应茶点。” 欢畅楼总归离不开人,承欢交待清楚便急急的离开了这里。 独自一人在微暗的屋中,乔桥多少有些不自在,她第一次干这种事,心情忐忑的同时又充满了莫名的歉疚感。 然而不容她多想,寂静的房间里隐隐传出似哭似诉的缠绵之音……在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口,洞口背后灯火通明…… 之后的日子乔桥可谓大开眼界,她见识了技师的奇葩手段,也见识了人类的耐受性,简直比某国的漫画产物还要刺激。 没几回她便懂了承欢要的成品是什么样的。 反正往常人无法接受的方向画就没错了。 可这种构思她实在不好意思在家里画,万一被赵大海和青峰发现以为她是bt,有口都说不清了。她索性在楼后小屋里解决,带着自己的圭笔,用了二十天先画出一本十开的短篇练练手感。 承欢一见,对于情节惊为天人,再看向乔桥的目光时都变了个味道。 乔桥忍住脸红,伪装淡定。 不就是bl、gl、字母s和字母、以及兽啥的,越重口越好么! 这十开的春宮当天拍卖,在传阅了前两开的内容后,因为页数所限一两银子起拍,最后拍到了八十两。 承欢拍了拍乔桥的肩膀感叹着,“你用笔不稳,在这一行又没有名头,若非如此,应是价格更高。” 捧着八十两银子的乔桥并不在意,手感有了,下一本的用时不但会大大减少,画工也会提高,没谱等拍卖结束,青峰的那把宝剑就能买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秘密 北国入夏温度仅有二十出头,早晚徐徐清风吹过带了一丝独属海岸线的清凉,到午时,太阳大而不晒,天气很是舒适。 趁着赵大海和青峰去送饭,乔桥喜滋滋的又数了一遍自己赚的银票才妥善的收了起来,取出一捧豆子,开始对院子里一扇画着笑脸的墙甩豆子,练习阎三交给她的暗器基本功。 练了小一个时辰,两人还没有回来,乔桥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已经半个月了,最初她忙着偷偷摸摸去欢畅楼,做贼心虚,自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异样,如今熟能生巧,她的画工有所长进用时更少了,所以可以花更多的时间练习甩豆子,总算能给赵大海和青峰一个交待。可是他们两却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忙,连阎爷爷偶尔也一起消失个小半天,神秘兮兮的,真不知道到底瞒了她什么。 可是一想到自己也有了小秘密,乔桥抿起嘴,失去了追问到底的底气。 等到青峰和赵大海一前一后的进了院,还未曾跟乔桥打招呼,赵大海脚下打滑,噗嗤一声原地平摔,仰倒在地。 就是这个跟头,害的他躺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青峰脸色微变,赶忙把他连拖带拽的拉了起来。 乔桥吓了一跳,立马跑过去,围着赵大海左右的打转,怕他磕到了脑袋。 赵大海揉着腰,笑说没事,冲青峰一使眼色,青峰立刻垂眸看去,在脚下发现了几颗沾了鞋底泥的豆子,把它们快速的踢到了角落里。 乔桥心中有疑,观察力颇为敏锐,早就看到了那几颗落网之鱼,但之前也曾有豆子被遗忘在院子里,家里的四个人,每一个都身负一把力气,基本上一脚就能踩碎,怎么可能会被它滑倒。 直觉告诉她,这两个男人确实有事瞒着她,但她什么都没说,反而主动提到,“我去拿跌打药。” “嗯,去拿吧!我给大海哥用内力揉开,一会儿就没事了。”青峰揉了下小女郎的脑袋,发现有丝微汗,嘱咐着,“回屋落落汗,不用担心。” “我就是扭了腰。”赵大海加了一句,“乔桥屋里歇会儿,摆了桌咱们就吃饭。” 乔桥乖巧的应了声,把跌打药递给了青峰,听话的进屋关门,实际上她把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好奇的偷偷的望了出去。 乔桥知道不管是哪个年代的男人都爱面子,若非赵大海这么轻易的受伤,她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但事关身体,怎么可能继续的熟视无睹下去。 一见到小姑娘关好门,赵大海立刻锁紧眉头,扶着后腰的位置,身体无力的侧撑在墙壁上。 青峰二话没说,舀了一大块药膏,掀开衣摆,快速的把药敷在了他的后背。 明媚的光线下,那副黝黑宽厚的身躯被淤青占去了大半面。 乔桥微微发愣,这哪是扭着了,那么一大片青紫都红到发黑了,怎么可能是摔伤,明明是被人打得。 她咬住唇,这下彻底不淡定了,刚要冲出去,就见阎三从窗口飞跃而来,一把拉住了她。 “阎爷爷!”乔桥不解的轻呼。 阎三嬉笑着小声说:“你想知道怎么回事?” 乔桥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了忧心,看着一个人时会让人有种恨不得以身替代,为她伤心为她心碎的错觉。向来嘻嘻哈哈没什么正形的阎三忍不住敛了笑,严肃的保证道:“没有人欺负你们家赵大海,等下午跟我去个地方你就知道了。” 直到午饭,乔桥吃的食不知味,看着面不改色为她夹菜的赵大海冲她笑的憨然而深情,总有想要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冲动。 阎三频频轻咳,一次次及时的阻止了她。 最终乔桥没忍住,瞥他一眼,“阎爷爷,今天的菜咸了?” “没有,没有!”见赵大海和青峰纷纷看向他,阎三嘿嘿笑着,“嗓子不舒服。” 乔桥垂眸,心里略微有点踏实了。 从阎三的表现上来看,这件事十之八九跟他有关系,否则他不会如此心虚,早就正面刚了。 果然,晚饭比平时提前半个时辰左右做好,青峰和赵大海再次出了门。 阎三带着乔桥远远的跟在后面,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敞着大门的府邸。 这府邸很怪,天还没黑便点上了灯笼,灯笼上的四方双柱造型竟是四把漆黑长刀,杀气腾腾,灯面上雕着各种兵器的花纹,色彩斑斓。 府邸左右不见镇宅神兽,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人家。 阎三拽着乔桥正大光明的走了进去,绕过人烟稀少、假山乱石的前廊,隐隐听见叱咤高喝的吼叫声纷乱嘈杂,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两人越出月洞门,视线立刻宽阔了起来,一个非常大的如同广场般的开阔场地显示在眼前,几个红木擂台是这片地方唯一的装饰物。 擂台下围拢着一层层人群,高声叫着好,擂台上两人一组,拳脚比斗。每个擂台旁都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守擂人的姓名、善用的招数和攻擂成功后的银两数量。依次排开,最里面的擂台是主擂台,也证明能逐个打到最后的才是最厉害的。 乔桥一眼便看到赵大海和青峰,两人各守着中间的两个擂台,看来这半个月他们没少攻擂。 青峰的对手是个粗壮的男子,武艺不错,应该和赵大海是一个路数的,善于拳脚上的硬功夫,每出一拳瑟瑟带风,乔桥眼看他踢裂了擂台上结实厚重的横栏,引得台下人倒吸一口气后连连叫好。 而赵大海对面则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他双目透着精光,动作敏捷,看似以守为主,但每一下都照着刁钻的角度去攻击,打的十分猥琐。北国人性情大气爽朗,对猥琐流实在是不受欢迎,顿时倒和声一片。 “你看谁会赢?”阎三兴致盎然的问。 乔桥瞪他,磨牙道:“这是什么擂台?合不合法?是不是你带他们来的?” “当然合法了!”阎三翻了个白眼,“这里面可有我的徒弟,我能害他吗!再说他们也是着急赚钱,自从知道你练暗器,他们就去铁匠铺打探掷箭、飞刀的价格。你以为你的水平,弹个豆子就能伤到人了?” 第四十六章、留作纪念 乔桥立刻鼓起脸,“他们已经很忙了,钱可以慢慢赚的呀!” “本来只是青峰想上擂台的,但多跟人动手有利于赵大海学以致用,不知为何他落下了不守只攻的习惯,凶猛是凶猛,实在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提及武学,阎三神情素冷了不少,跟乔桥解释着,“我想着让你也上台找资质差不多的人比试,可惜你家这两位护犊子护的紧,警告了我好几次,要是跟你提到此事就剥夺我的口粮,实在是太过分了!” 阎三越说越生气,义愤填膺的还挥了挥拳头。 就着这么一个动作,让台上的两个男人不自觉的看了过去,眼尖的在一众看客里发现了台下的娇小姑娘。 “小心!”乔桥惊叫着,擂台上怎能分神! 青峰这边还好,他自小习武,天赋比不上赵大海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会被高手轻易的伤了去,反倒是看见乔桥,加快了比武的速度,下手狠稳准,直接把人踢出了擂台。 赵大海的对手武艺不俗,经验又足,一拳击在了他的腰背处,显而易见是看出了那里有旧伤,出手刁钻狡猾的很。 赵大海捂住后腰倒退两步,很快站稳脚步,眉宇微凝。倒不是他受伤严重吃不住,而是害怕乔桥为他担忧难过,是以他故意放松神色,出手却愈加狠戾,跟之前练手的温吞作风截然相反。 对方翘了翘嘴角,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擂台下站着一个娇小女郎,正忧心忡忡的望着他们。 中年男子眼眸眯起,眸光闪烁着一抹古怪的精芒,精壮的身躯猛地挺拔,双膝曲起一跃,直接往赵大海的太阳穴踢去。 乔桥倒吸一口凉气,指尖捻了捻,竟下意识的想要用豆子拦下这一击。 阎三看到她这一举动,嘿嘿笑了,趁其不备的推起她直接把人送到了旁边的一处守擂台上,从兜里掏出五百钱丢给了擂台前的护卫。 这处擂台靠近前缘,基本上不是武力值不高的,就是年纪较轻的,如今台上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其貌不扬,身形瘦弱,刚把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对手打下台,正在休息阶段,结果抬眼便看到了被推到面前的同龄人。 面对对方娇美无害的外表,他先扬起一抹友好的微笑,起身抱拳,“在下杨吉,十五岁,许是稍大小兄弟几许,若小兄弟不介意,可先行制定比斗规则。” 乔桥恶狠狠的瞪了眼台下故作若无其事的阎三,发现青峰已经走了过来,而赵大海显然是被她上台的举动所惊扰,分神的挨了好几下,好在他动作敏锐避开了关键部位。 乔桥放了心,抱拳回道:“在下乔……海峰,今年……”顿了顿,她这身高有限,实在说不出真实年龄,“十四岁。我习武不久,还望兄台手下留情,咱们点到为止。” 在赵大海跟着阎三练武时,她也学过几招,但是因为两个夫郎都是近身攻击,便劝她改远程偷袭。 乔桥玩过游戏,知道游戏策略讲究进攻远攻缺一不可,最好再带个奶妈,自然轻易被劝动了。完全没想到,她的两个男人是怕敌人追来近身伤了她,索性不如远程偷袭,至少他们打不过时,还能给她争取到跑的机会。 眼见乔桥准备动真格,赵大海哪里顾得上守擂的奖金,不等中年男人出招,主动利落的投降,按着木栏杆,飞身一跃,动作轻巧的穿过人群来到了乔桥所在的擂台下,和青峰并肩,眉目凝重的盯着台上。 乔桥不过刚学了半个月的武艺,肯定比不上已经混在擂台有段日子的少年人,胜在她体内有蛟珠的力量做辅助,身姿又足够的柔软,一来二去,竟是笨拙的躲开了不少攻势,甚至慢慢抓到机会开始反攻。 她从小到大是乖学生,别说打架,连骂街的经历都是零,第一次与人比武,逃不过紧张二字。好在她终归比对方年纪大,性子沉稳,即便开始显出败势也没有慌张,反之对方,在额角中了几颗豆子后,逐渐毛躁起来,张牙舞爪的就扑了过去。 乔桥脚下使坏,趁着对方绊倒,弯腰想从他腋下钻过去,谁知少年也是个狠人,扭过身就抱住了她的腰,双双跌在地上。 因为体重x2,撞地的声音有点大,两个人皆懵了好半天,直到杨吉觉得手感不对,他摸到了这人的腰线处怪怪的,好像有什么是断开的……难道摔坏了?不能吧!有这么脆弱吗? 乔桥腾地起身,掩饰性的捂腰,说:“裤子大,裤腰缠的有点多。” 杨吉理解的点点头,北国成衣店里的男装皆是大码,但凡个头小点的男儿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孩子太单纯,不懂什么叫女扮男装,起身抱拳,性子软绵的承认,“是在下输了。” 乔桥回以武礼,也未曾在意被他一块带着摔倒的事情,跳下擂台,接过护卫给她的赢资,心花怒放的冲赵大海和青峰摊开手,显示里面的一两银角。 此刻的乔桥生机勃勃,小脸上淌着微微汗珠,在耀眼的阳光下整个人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红唇白齿,岂是一个简单的好看可以形容的。 别说赵大海和青峰看愣了神,便是左右的看客一时都难以把视线移开,在心里情不自禁的赞一句:绝色儿郎! 阎三撇嘴刚要说什么就被赵大海和青峰一左一右的打在了肋骨上,老头不甘的哼唧了两声,可惜在场的三口子没一个搭理他。 “我想留作纪念,可以吗乔桥?”这是乔桥的胜利品,不管做什么,只要是占了一个小姑娘的第一次赵大海便格外珍惜,当下出主意,“最好不要跟其它的碎银子放在一起,万一混了不好分辨,不如做成饰品。” “赞同!”青峰点头。 语闭,两人同时看向乔桥。 乔桥能有什么意见!见有人比自己还要注重这份微不足道的成就,心里有点甜有点羞,一左一右抱着他们的胳膊,双眼闪着星,撒娇的问,“做什么饰品好呀?” 不撒娇这姑娘的声音自带软糯,撒了娇简直能令人全身酥软。 第四十七章、不同意见 周围人不少,幸好多是关注着擂台。 两个男人顿时警惕的把自家娇娘一架,走出了擂台区,来到人少的前廊。 青峰把这一两银子劈成三份,赵大海巧劲一捏,按成了三小块饼型,“等着回去找东西打个孔,戴在脖子上或是挂在坠子上。” 乔桥笑眯了眼,连连称好,而青峰则从自己的赢资里挑出五百文还给了阎三。 阎三翻了个白眼,一家子幼稚鬼! 不一会儿那个和赵大海比试的中年人带着一少年走了出来,几人一碰面,这才发现事情挺巧的。 少年正是杨吉。 杨吉摸摸脑袋赞叹着,“你们三兄弟各个都挺厉害的。这小兄弟的暗器玩的很好,心又善,竟是没用武器伤人!”他额头只是红了几块,连青都没青,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这小兄弟的一把子力气,踢人一脚真是钻心的疼,要不是他身负内力怕早就被踢坏了,可见对方不是想真的伤了他,所以故意在暗器上放了水。 乔桥尴尬的笑了笑,小哥哥明显是想多了!她不是心善不伤人,实在是豆子没有练到家,腕力用的不对才伤不到人。 阎三冷哼,腹诽一句,投机取巧。显然对乔桥的武学进展他不是很满意,相反,赵大海在武功方面是下了大力气,练得不错,眼前这中年人武力值虽比不上自己,但和青峰不相上下,自是学武不到一个月的赵大海无法匹敌的。但他胜在天赋异禀,一旦耗时过长,中年男子定会在体力上输一筹。 北国的武斗府处处可见,是官府支持下的产业,每场赌资五百文到一两,不得超过这个数额,更不许生死战,一旦受伤流血立刻退场。这样的方式大大的消耗了北国百姓旺盛的精力,还能从比斗中提高民众的战斗力。 乔桥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多了一个赚钱的途径总归是好的。 中年男子自称七爷,是个商人,杨吉则是他的侍从,不过是从小在身边培养,有些左右手的意思,比寻常的仆人教养的更为细致。 因为这场比斗,七爷十分佩服赵大海的拳脚功夫,两人不打不相识,一路同行走出了武斗府。 不知为何,这位七爷让乔桥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时不时的看看杨吉,又不经意的扫几眼那位谈笑风生的七爷,竟觉得这主仆二人似有几分相似处,不是五官轮廓和气质,而是同样面色苍白、笑容僵硬。杨吉还好,表情稍显平淡,那七爷尤为爱笑,在他翘唇的一瞬,莫名的违和…… “违和就对了。”阎三翘着脚,漫不经心的往嘴里丢一颗炒豆子。 原本脏兮兮看不出容貌的老头子,在赵大海的插手照顾下,多少显现出一抹高人应有的风采。白发一束,乱糟糟的胡子修成了美髯,加上干净利落的武衣短打,和曾经的那个老乞丐形象截然不同。只是一开口,什么气氛都被破坏了。 “嘿嘿嘿,想知道为什么,去让大海晚上加个锅包肉我才告诉你!” 乔桥嘟嘴,懒得搭理他,倒是青峰走到身旁,把穿了孔的一块小银饼用红线编成绳系在了她的手腕上,开口道:“许是易容。” “真有易容?”乔桥猛地坐直身,双眸好奇的看向他,语气软糯糯带着惊讶,“我还以为易容是传说呢!” 冷峻的面容露出一抹淡笑,他伸手捏了把她挺翘的小鼻头,“有江湖就什么都有可能。” “也是,以前我以为内力也是传说呢!”她抿抿唇,知道了答案倒也不在意那对主仆因何易容,毕竟是人家的隐私,不碍着自己何苦追究。 乔桥起身,把闲的没事嗑出来的瓜子分成三拨,一捧给了青峰,一捧喂给炒菜的赵大海,另一捧自己美滋滋的独享。 青峰吃了瓜子就去厨房帮忙了,徒留阎三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瞪向乔桥。 乔桥知道阎三有馋嘴的毛病,一边吃瓜子一边斜眼瞅他,“我嘴巴嗑出来的,都是口水。” 阎三嫌弃的冷哼,下一秒出手就去夺。 她早就防备着他动手了,手腕一扬,有什么东西天女散花的扑向了他。 等赵大海端着盘子出来时,阎三挂着满脸的瓜子皮,抱着瓜子仁哼唧唧的吃着。 自从乔桥打过一次擂台,实验出真知,终是找到了暗器的手感,以至于一遇到事情,就容易冲动的扔东西。 再次中招的是青峰。 夜晚深沉,轮到赵大海在院子里睡。 屋内,青峰难掩激动,想抱小女郎干坏事时,扑的太狠,把洗脚盆踢翻了。 睡意朦胧的乔桥眯着眼,下意识的把枕头底下的剪刀飞了出去,要不是青峰反应敏捷,恐怕小青峰就要跟他的主人说再见了。 青峰黑脸整整黑了三天,尤其面对赵大海,那双冷峻的眸子冷到能杀人。 谁让这家伙做衣服的时候有把剪刀随手塞的臭毛病! 也是因此,赵大海自责的在院里睡了三个晚上,立刻把这毛病改了,他实在怕乔桥睡得迷迷糊糊反倒把自己伤了。 乔桥……她心大,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剪子差点破坏了她和青峰的小‘幸’福,一翻身睡的香甜。 青峰能怎么办,除了迁怒赵大海也没别的脾气了。 他搂着小女郎,给她扇着扇子去热气,实在好奇她最近忙什么,否则不会早出晚归,一回家倒头就睡。 等到气消了,他和赵大海商量了一段时间。 两个人持有不同意见。 赵大海不想探索乔桥的秘密,觉得应该给小姑娘一定的空间。 青峰则不然,开口诱惑道:“万一乔桥给咱们找回来另一个夫郎,你说该怎么办?” “只要乔桥喜欢!”赵大海坚定的说。 青峰冷冷的呵笑,“隔一晚一次变成隔两晚一次,回到赤凤加倍,你受的了四天才能抱乔桥同眠一晚吗?” 赵大海抿嘴,他无法违心称是。若是单纯让他忍下私欲,他可以接受,但是夜夜抱着小姑娘入眠的幸福实在是难以割舍。 忽然,他眼睛亮了亮,“要不咱们还像岛上那样,一左一右,乔桥在中间,这样至少能多抱她一晚。” 第四十八章、喵一声 去你的吧!你个痴汉! 青峰面无表情,“我不习惯抱着乔桥有人旁观。” 这下轮到赵大海不屑的冷哼,“你还少看了!” 青峰脸皮已经磨厚了,冷脸轻嗤,“我是怕你自卑!” “我去!”赵大海立刻摞袖,能忍的不是男人!“你少跟我这里开黄腔,有本事找乔桥开去,看她不拧死你!” 青峰昂头,“去就去!” 说罢,大步快速走进屋内,把门一锁,抱着乔桥嘿嘿嘿…… 被锁在门外的赵大海瞪大眼,立即恨得牙根痒痒,这混账玩意,三天已过,该轮到他了! 赵大海自然无法放心乔桥天天早出晚归,连懒觉都戒了,对于乔桥而言,几乎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可如今在北国港口待了一个月,老船主的商船已经起航,他们少了一份收入,若想赶上最近的那艘赤凤国商船必须要抓紧赚钱。 现在家里存银有送餐的十五两、乔桥设计衣服图样的五十两、武斗府两人赢来的五十两、原有的金锭加上碎银六十两,除去日常开销五两,共有一百七十两。 三个人的登船保障金要花二百一十两,一个多月的船上生活最基本的吃喝还要用到钱,交完保障金手里至少留有五十两的余额以防突发事件,并且很多东西需要提早备好比如药品、干粮,不能到船上事事依赖船主,这跟把命完全交给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么算来,所需三百两只少不多,现在还缺一百三十两,更不用说还有一个阎三。 按说离目标不远了,赵大海和青峰也不是那种男尊国大男子主义的性子,无法接受女人比他们能干、赚的多,可他们依然有种紧迫感,毕竟自家妻主越来越优秀,随随便便画几张画儿都能进账几十两,两人辛苦在擂台上比了一个月的武方才赚了五十两,简直是莽汉之流,令人汗颜。 何况身旁两个夫郎,却劳得妻主为了钱财的事情操心,实在是不应该。 随随便便画几张画儿的乔桥此刻正翘着小pp,顺着洞眼瞄一眼,低头描画描画,随之叼着笔,左思右想的在空白处添些情节,神情极为专注。 这第二本快要结尾了,是长篇的,正常一本书的厚度,但宣纸偏薄,要换算成现代书籍得有两本书。 乔桥偷了个巧,每幅画下面有几行故事情节填充,即增加了香艳色彩又省去了部分版面,速度自然提了上来。而且她每天早上也会准时来欢畅楼报道,就是为了到小屋里抓紧时间把春宮书画出来,以便按期买回那把宝剑。 所谓人心换人心,尽管这姑娘自小被宠的有点没心没肺,可毕竟她还是知冷知热,懂得别人的一腔真情予以她的种种痴心和爱护,所以咬紧牙关,打算给赵大海也打一柄大刀。 她不想在看他赤手空拳的挡在她身前血流一地的场面。 那样她真的受不了,心疼的受不了。 重刀需要好铁好钢,特别考验手艺,过硬易断裂,过软无韧亦不行,所以重刀的价格同样不菲。 乔桥已经有赚五百两银子买两把武器的准备,所以这段时间来欢畅楼确实勤了些,也分外的用功勤奋,以至于某个人进屋时,她根本没有注意到。 推门的青年约摸二十五六岁,他面容普通,身姿挺拔阔背精腰,嘴角微翘隐隐带着邪气。在看到屋子深处扭动着一个小pp时,他挑眉,鼻尖耸了耸,甜香之气并不陌生,顿时笑容加深。 青年一身墨蓝色锦服质地极佳,浅蓝的外披随意的挂在肩头,衣领袖口处绘制着纹路轻浅的玉兰花纹,在悄悄关门后,做工精巧的衣服随着光线变暗发出莹莹微芒,衬的整个人贵不可言,连稍显平庸的眉眼都显得精致了几分。 乔桥在大意也不能忽略暗处的光芒,她下意识把砚台握在手里,警惕的娇声低喝,“谁?” “不过二十几天,小兄弟便忘了在下了吗?”最后一个尾音勾勾绕绕,打趣意味十足。 乔桥蹙眉,听声音非常陌生,根本不认识这么个人,可他话中意思似乎跟她有过往来。 “你到底是谁?可否走近一见?” 青年故弄玄虚,并不靠近烛火前,躲在暗处隐藏了身份和容貌,只有一声淡淡的笑在略显空荡的房间里传开,伴随着洞口背面时不时透过来的暧昧申今,尤为古怪诡异。 “鬼鬼祟祟,你不会是坏人吧?”乔桥一手把手稿收起,一手提防的举起砚台,但凡对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必要打他个狗血淋头。 “不对,门是内锁的,除非是有钥匙!” 乔桥冷静分析,“你是欢畅楼的小倌?” 青年:“……那我还是当个坏人吧!” 乔桥不耐烦和他纠缠,收起自己御用的圭笔,拔腿想要离开这里,却被青年伸臂拦下。 “小兄弟真是翻脸不认人呀!亏得在下寻访你的踪迹多日,日日难安。幸好咱们有缘能在欢畅楼一聚,若早知道小兄弟是欢畅楼之人,在下便夜夜捧场,何至于让你在这里‘摇头摆尾’的混日子。” 青年把摇头摆尾四个字咬的极重,那股玩世不恭的调笑意味十足,像极了浪荡公子戏弄楼里女人的味道。 “萍水相逢你却骂人!”乔桥生气的瞪着对方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既然萍水相逢,小兄弟何必送我黑了再黑。” 黑了再黑! 乔桥愣住,好耳熟呀! 她分神的蹙眉回忆,在对方猛地靠近时,本能的把砚台砸了上去。 青年动作快,可乔桥又岂是当年的乔桥,她动作更快,所以在承欢爹爹托着烛火进门时,哎哟的又后退出屋,捂着胸口露出一脸惊容。 “两位贵客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门开着,视线自是好了许多,乔桥看着对面的大黑脸忍俊不住的叉腰笑了起来。 青年重重吐了口气,朗声一叹,“别笑了,知你牙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小兄弟!” 乔桥一听闭上了嘴,难道墨水也溅在她脸上了?她伸手摸了下脸蛋,在青年满含笑意的眸光里成功的给自己添了一根小胡子。 “来,小兄弟,喵一声,喵一声我就原谅你!” 第四十九章、见鬼的癖好 乔桥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有病,她转头问承欢,“爹爹,这位公子是画师还是来游玩的客人?” 承欢连连摆头,高兴的说:“不是不是,这位贵客是来买画儿的,他认准了你的画儿,想要高价购买。” 乔桥看见承欢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放在腿侧的手还偷偷的比出钱的手势,显然这位贵客十分的‘贵’。 承欢当然想极力促成此桩生意,毕竟这青年在秦楼楚馆相当有名,他不过夜不点人,偏爱小倌的表演,口味奇特、出手大方,只要他满意,少不了自己的打赏钱。 “或许,我可以再去看看别的楼里画师的大作,免得惹这位小兄弟的厌烦!”青年环臂,神色自得,一张黑脸下眼白晶晶亮亮,倒是比他那张平凡的面容引人注目。 乔桥是那种为了钱便失去骨气的人吗? 她是! 扁扁嘴,她不情不愿的放软声,“你刚才说怎么才能原谅我?”。 青年邪气一笑,“喵一声。” “喵?” “对,喵!” “就像你这样的喵?” “对,像我……小兄弟,你是不是姓胡,叫狐狸精!” 乔桥:“不,我姓猫,叫你喵!” 这本新画的春宮仅仅差个结尾,青年扫了一眼,明显可看出他双眼放光,对其中的画风极为的喜欢,乔桥收了一大笔钱,自然要把画儿全部画完,索性继续趴在小屋子里唯一的矮桌前挥笔泼墨。 “齐少爷要不您找小翠仙喝两杯,我看这时间不早了,不如稍后奉上酒菜?”承欢谄媚一笑,眼睛有点睁不开了。 若非这位爷非要找乔画师,他现在还在床上舒舒服服睡着觉,真是没见过一大早往楼里跑的客人。怨不得这一条街的老鸨都觉得这位齐少爷毛病不多,癖好却实在奇特。 喜欢小倌在自己面前衣着清凉的扭搭几下,又不愿意旁人近身,说他爱红颜不爱绿袖,却从不捧女楼的生意。 “无需,把饭菜端到这里即可,我陪着小乔画师,省的她孤独!” 承欢见他眼皮不带眨的看着翘起小圆pp认真作画的画师,忽地灵光一闪,这位齐少爷的目光他太熟悉了,往常盯着小倌们姿态柔媚的舞姿也是如此,目光专注的像是看着什么心爱之物,一副好色样,甚至一掷千金,成夜的赏歌舞。 承欢捂唇一笑,“哎哟,必让齐少爷满意!” 乔桥若想做好一件事,向来极为用心,直到落下最后一笔,精神松懈了下来,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吸到了扑鼻香味。 她情不自禁耸了耸小鼻头,腹中随之响起腹鸣。 “好饿!”她捂住肚子,陡然一惊,“几时了?” “午时。”青年清朗的声音响起。 乔桥这才下意识的往旁边看去,只见一张矮几上布满了美味佳肴,这位齐少爷夹着一块八宝肉,慢条斯理的放进嘴里,眼睛却满是戏谑的看向她,“乔画师不如一起?” “不了!”乔桥知道这人听见她腹中饥饿,是故意谗她,也没时间跟他纠结这点小事,急急的起身,“书我放在这里,若有不满意的可以跟承欢爹爹说,我来日在改进。齐少爷,我先告辞了!” 家里的两个男人虽然每天会去武斗府,但中午必会回来陪她用餐,如今这时辰了,两人在家里没看到她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急什么!”齐少爷放下筷子,嬉笑着说:“怎么也要让我检查一遍哪!” 乔桥摸着胸口处的银票,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货物已出概不退还。再会!”说完,拱手一礼,瞬间向门口跑去。 只是手刚碰到门,一道冷风袭过,乔桥侧过身闪开,听啪嗒一下,异物撞上门后落地的声音。 乔桥有点脸黑,瞪着地上的银箸,若她慢上半拍,这玩意就打在她小pp上了。 她沉下脸,不高兴的质问,“齐少爷是何意!” “没什么,我花了这么多银子,怎么也要陪我喝一杯吧!”齐少爷笑眯眯的,眼神毫不遮掩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少年。她手持圭笔,一双似杏似桃花的眸子,明明满是不耐之色,到却像极了脉脉含情、暗送秋波——如此尤物、如此容貌竟窝在一个小小的北国实属暴殄天物。 “我不善酒!”乔桥生硬的拒绝,“你的银子是买春宮书的,我付出了我的努力,没有喝酒的那一份!” 齐少爷不免叹息,即使生气都这么漂亮!他自是不会对美人的小性子生怒,反倒不以为然的翘唇轻浮道,“那不如我在给你百两,买酒醉一场!” 果然是个登徒子! 乔桥气的瞪圆眼,啐了一口,“呸,我,你可买不起!”说完,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齐少爷乐呵呵的起身,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往哪个方向拐,他便往哪个方向走,脸皮厚的让乔桥冷下脸,立刻明白这人是另有所谋,怕早就在欢畅楼里盯上她了。 索性不绕道了,她停下脚步,回身看向那个怎么都甩不掉的青年,软糯的声音发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小少年是真的火了,齐少爷摸摸鼻子,四下看了眼,凑近几步轻声道,“我实在喜欢你的画儿……”他顿了下,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乔桥警惕的瞪着他,暗自捻着几颗豆子,眼神徘徊在他晶亮的双眸间,琢磨着要是他敢使坏,她就打伤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 “就是……能不能以我为原型画……” “等等,你说什么?”乔桥光顾着戒备,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打断他,不确定的反问,“你的意思是以你为原型画春宮?是那种有故事情节的、全果的春宮?”最后两字又轻又细,饱含着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见鬼的癖好!难道这家伙是暴露狂?只是碍着女尊时代的名声和风俗,掩盖了自己的喜好,如今憋久了,故以用作画的形势想大胆的当众果露一把,借以使旁人被迫的共赏他的果体…… 齐少爷又摸了摸鼻子,眼神稍有躲闪,尽管看起来十分不好意思,可仍是肯定的点了下头。 乔桥一时无语。 真是活见久! 第五十章、美色惑人不分性别 “你放心,不会少了你的钱!”齐少爷显然看出乔桥的软肋,举起五个指头,势在必得的说:“事成这个数!” 胸口里新收的三百两银票没捂热乎的乔桥,再次被土豪砸了一脸,各种羡慕嫉妒恨。 反正她是做不出花几百两银子就为了买一本春宮书的事情,虽说是所谓的手稿,可她一不是名人,二不是行业内的行家,如果之前她有点知遇之恩的小感动,而今在她眼里这位齐少爷除了败家又多了个bt的称号。 “这不是钱的事!”她无奈的扶额,不管他一脸坚持,叹口气拱手拒绝,“抱歉,我不能接受!” 既然要以他的原型画画,本人肯定要衣着必要清凉清透一些充作模特,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看了他的身体,万一被当成不负责的负心女怎么办? 乔桥可不想给自己身边添一个有特殊癖好的夫郎。 “乔画师,拜托你了,我真的很欣赏你的画风,唉,你别走那么快,我又不吃了你!” 齐少爷继续锲而不舍的在后面追,哪怕乔桥撒腿跑,这家伙依旧像个跟屁虫甩不掉。 “乔画师咱们好好聊聊,我又没有坏心思,不过是求画儿,而你求钱。何苦一味拒绝?”齐少爷后面喊着,他身法快而轻巧,一看便知是武功底子不弱。 乔桥简直想咆哮,不是说女尊国的男儿都不爱习武吗?为什么北国这么特立独行?害的她一点儿优势都没了,好不容易得到的蛟珠,根本没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被追的气喘吁吁,上半身又负重了一个男壳的姑娘,终于累的扶着墙壁大口喘息,一张粉白小脸红红嫩嫩的,像是多汁的花儿吐露着露珠,娇艳多姿、鲜活美好。 齐少爷紧跟不舍,前后脚停在了拐角处,自然看见这副红粉佳人柔弱可人的姿态,立刻眼神定了定,又痴又贪,更像个bt了! 乔桥一哆嗦,脚步踉跄的往后退,见对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似要搀扶她,立刻一巴掌拍了下去。 她这力气不是练武的还真受不了。 齐少爷眼角疼得一抽,刚要开口解释便听街角处传来一声高喝,“乔桥,你怎么了?” 乔桥马上转头扑了过去,“大海!” 赵大海找人找的满头大汗,在发现小姑娘安然无恙后方才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对面的男子,舒展的眉目顿显惊讶,“七大哥?”自上次不打不相识,他们两人偶有联系,在这异乡碰到一个聊得来的不容易。赵大海跟乔桥说起这事时,乔桥曾提议请七爷来家用餐,没成想竟是这般的巧。 乔桥满脸狐疑,仰头确认的问着,“七大哥?是武斗府那个七爷?” “是呀!”赵大海帮她把额间汗抹去,看她小脸通红以为是阳光晒的,扯着袖子替她遮挡光线。 这下乔桥的目光更怪了! 原来不是齐少爷,是七少爷。 她可以肯定了,不是巧,而是这位太执着! 为了自画像不但处心积虑的在武斗府跟赵大海攀上关系,还跟到了欢畅楼,怕不是暴露狂加自恋狂吧!所以才花大价钱买自己的春宮自画像…… 想到赵大海数次夸赞七爷武功高强、为人仗义,乔桥就忍不住有掀翻这条友谊小船的冲动,千万不能把大海给带坏了! “大海兄,你家小兄弟许是误会了以为我是坏人,也怪我,因为私事不便露出真容,害她心生怀疑。如今我有事相求……”接下来的话被一只小手捂了回去。 乔桥几乎是飞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笑容微僵的冲他眨眨眼,暗示他别多话。 七爷一挑眉,嘴角翘了翘,眼神无辜的望向赵大海。 本来因为小姑娘脱离自己的怀抱扑向外人,赵大海便浑身一震,双眸怔忪,如今见到两人‘眉目传情’应是早就熟识的姿态,他心中咯噔一下,难掩失落。 莫非乔桥每日早出晚归是为了七大哥? 他不希望和小姑娘心生隔阂,有的事情不说明白反而容易耽误彼此的感情,他喉头干涸,涩涩开口,“乔桥,你……你和七大哥……” “大海,等一下,我有事跟他说,就一会儿,你别误会!”乔桥把人拽到小巷子里,也顾不得赵大海的脸色了,着急的对七爷比了个嘘。 要是让家里的两个男人知道她去秦楼楚馆画春宮,赚钱买武器,他们一定会阻止她的,况且就算他们支持,也少了一份收到礼物的惊喜了。 那她之前的辛苦算什么! 七爷眉眼弯弯,平庸的面容因为邪气的笑容竟多了一份气韵,他垂眸看向紧靠着自己面色焦急的小兄弟,周身布满了她独特的香气,心情竟也好上了几分。 “拜托拜托,别说出去,欢畅楼的事!”声音轻若拂柳,呼吸夹着清甜,水润的大眼被炙热的空气熏出一层潮雾,看着他时,仿若拥有深刻的情义,满心满眼全是自己。 七爷呼吸发紧,莫名有些紧张,神色恍惚中点了下头。 这么漂亮绝色的小兄弟,招的他动了动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他权当是美色惑人不分性别,并未深想,反而眨了下眼,大有深意的问道,“咱们算是朋友了吧?” 乔桥放松了下来,退后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谢的悄声开口,“我可以给你画画儿,但是只画脸,身子……不太方便。” 七爷粲然一笑,爽朗的展臂揽住小兄弟的肩膀,掩不住好心情的向赵大海解释,“我见你家小兄弟会画画,所以请她为我画一幅美人图,她不认得我是谁,以为我是骗子,所以闹了误会。” 赵大海眼神一个劲往七爷的那只手上瞄,听他这么说,笑容倒是释怀了,只不过时时刻刻想把小姑娘重新拥入怀中,可又怕自己表现的太过,让七爷反而怀疑小姑娘的性别,便故作了然的笑道,“乔桥一直还说请七大哥来家中做客,今天倒是凑巧,正好家中摆好了饭菜,不如七大哥同我们回家一聚?” “哈哈,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大海兄弟这般热情邀约,我便不推拒了。” 第五十一章、有重刀 乔桥虽然保持着对七爷的怀疑态度,可对方除了言行略显轻佻外,并没有做过什么实质性的过分事,而且她还没动手画,他便先给了她部分定金,可谓言而有信,自始至终没有暴露她在欢畅楼当画师的秘密。 她性子软,终归拉不下脸来怠慢赵大海的朋友。一时间,七爷成了乔家的常客,和青峰竟也是难得的投机。 三个男儿年纪差距不大,皆身负武艺,平时还会以武交流,相处起来颇为融洽。 七爷性格可谓八面玲珑,嘴巴贫了些,人却不坏。若非男女之别,乔桥当初可能也不会太防备他,坏就坏在,她在岛上被男人坑过,以至于有点杯弓蛇影,但凡蓄意接近的人都会先在心里打个大大的问号。 几天接触下来,多少了解了对方的品性,乔桥也没在瞒他,将偷偷攒钱给两位‘兄长’买武器的事情说了,这样既能有个帮着她隐瞒的人,又不会闹出什么误会。 七爷听闻羡赞道,“你们兄弟三人的感情真好!” “还好!”乔桥尴尬的笑笑,心中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到现在他们仍是隐下她女儿家的身份,尤其是七爷自言尚未婚配后…… “不过大海兄的重刀我觉得你可以在等等。”七爷建议道。 如今两个人溜溜达达的从欢畅楼往回走,乔桥准备直接去铁匠铺先把那柄宝剑取回来,暂由七大哥帮忙收着,等买到重刀后,一起交给两个夫郎,免得其中一人心里不痛快。 她不解的看向旁边的男子,听他继续道。 “而且名声是大,乔兄弟你还年幼,不知道名节对于男儿的严重性,欢畅楼这种地方最好不要再去,况且那黑漆漆的小屋子实在累眼睛,长久以往,你这双美目害了病着实叫七大哥心疼!” 乔桥已经习惯他不分男女的甜言蜜语,奇怪的反问,“那七大哥为什么总往青楼跑?”庄大哥曾经和她解释过,生意往来压力太大,所以才会偶尔去风月场所放松,但绝对没有失身给旁人。既然七大哥知道青楼对男子名誉不好,没道理不顾惜自己呀! “我又不准备嫁人!”七爷漫不经心的抱肩而行,沿路碰到喜欢的摊子还会停下来挑拣一番。 “我听阎爷爷说北国的重刀工艺闻名遐迩,七大哥让我等,是有什么门路吗?”乔桥抿抿嘴,转移了话题,或许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道于外人言,她刚才的问题已经算得上失礼了。 “欢畅楼要举办一场珍宝拍卖,想请大家公子做主持司仪。” “难道不该是当红花魁主场吗?”乔桥惊讶的看他。 “这次珍宝拍卖极为庄重,当红花魁上场少不了调笑。”七爷翘着嘴角,那种场合也许气氛一上来便成了荤调调,男男女女的关注点则偏移到了美色上。若清白之身的公子,客人自持身份自不会随意的破坏氛围,拍卖的目的也能达成。 “烘托气氛,客人不才是越发激动的竞拍珍宝吗?” “来珍宝会的不全是贪图美色的,更多是已嫁人的大家公子。” 乔桥顿时明白,为了避嫌。 “现在承欢到处在找合适的清白公子,要相貌出众、不畏惧上台并能说会道的。一旦选中,可在珍宝会之前选一样自己喜欢的珍宝,五折入手。” 她双眼明亮,望向身侧的男子,“有重刀?” “有!”七爷笃定的点头,“一把名为‘猎雷’的重刀,长约一米重约六十斤,寻常男儿根本拿不起它。打造它的是一位北国名家,原是北国小侯爷所订之物,可刀未炼成,小侯爷便许了人,他妻家不喜他舞刀弄枪,所以小侯爷想找个与之相匹配的男子做‘猎雷’的新主人。” “珍宝会何时开呀?”乔桥极为感兴趣,可又是名家又是小侯爷的,她真怕自己那点银子不够看。 等交了宝剑的钱,她手里也就剩下二百八十两,其中二百两还是七爷给的‘自画像’定金。 “找到合适的主持司仪后的半个月内。” 乔桥琢磨着怎么在半个月内在多赚些钱,一时无言,到了铁匠铺也有些心不在焉,取了宝剑后,才回了神,仔细的验货。 “不错。”一旁的七爷夸赞道,“这宝剑虽不是稀有的玄铁,亦是稀少可贵。”他看了一眼旁边笑的甜美的小少年,垂眸低笑,“最主要跟青峰兄极为相称。” 乔桥莞尔一笑,很是开心,“他一定会喜欢吧?” “当然!”七爷好笑的说。别看青峰兄为人冷冰冰的不善言辞,但着实在意他这弟弟,别说是一把难得的宝剑,就算是把菜刀估计他也能眼都不眨的夸他弟弟送的好。 乔桥美滋滋的把剑交给他,“七大哥帮我收好,等我攒钱买了重刀后,一起交给他们。” “你这么相信我?”不知为何,见少年仰望着他,那种毫不迟疑的态度莫名令人心中痒痒的,他嘴里又开始不着调,“哎呀,看来我比你兄长更值得信赖,不如乔弟跟我回家算了,我一定把你养得白白净净的。怎么样,乔弟,我可是正经的好哥哥!” 乔桥对他的贫已经习以为常,瞥他一眼,把宝剑塞到他手中,嫌弃道:“我看你是不正经的好哥哥!我现在已经够白净了,是个可甜可咸,能撒娇能赚钱的好少年,不用你养!” 七爷噗嗤笑了,揉了把小少年柔软的发顶,那美好的触感,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怨不得平时大海兄和青峰兄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好似他会吃了乔弟一般,为了兄弟情谊,他也确实不敢妄行。 谁人能知,每次他看他们两兄弟撸乔弟的小脑袋时,手心痒的厉害,很想跟着撸一把。 如今愿望达成,嗯,更想撸了! “别揉了!” 如小猫般软糯柔滑的叫声传来,七爷分散的情绪一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盖在小少年的头顶,惹得人家翻了好几个白眼,呲着小白牙嗔怪道:“快秃了!” “秃了也好看!” 乔桥:够了,她还不想当头秃少女,真是脑阔痛! 第五十二章、一颗扶持妖妃的心 北国夏季的海风夹着清爽,低飞的海鸟因为港口陆陆续续停靠了许多大船而增多了起来。它们习惯性和船员讨食,或是跳到甲板上捡一些残羹,惹得一些性子活泼的女郎也喜欢聚集在此,看海看鸟儿看身材健硕的船员…… 商船的旗帜在靠近港口会收起象征地域的旗帜,只打出船主或商家的姓氏,在港口官员的检查下,方才出示一切代表船只的身份证明。 这几乎是墨守成规,对到访港的尊重,还有一些属于船主独特的小心思。很多时候国家不同货物不同,没了地方性的特色旗帜做标杆,一入港便能招来好奇的商人翘首以盼,不管能不能达成交易,人气先上来了,不怕没人四处奔走交口相传,算是另类的销售手段。 几日来,赵大海和青峰曾多番打听,这些商船里竟没有一艘是来自于赤凤国,他们心知这事记得不得,又碍于最近港口女子太多,除了偶尔去看一看有没有新船入港,并不在过多的关注,小日子依然过得不紧不慢。 乔桥却知道,肯定是七爷所谓的‘珍宝拍卖’里的珍宝到货了。 她也曾重新游走几家铁匠铺,专门去寻找合适的重刀。 可惜像赵大海能持如此重量武器的人还是少之又少,可以多花些银子预定,但现成的重刀是没有的。 预定加打造,至少要花费半年到一年不等,越精工时间越不能急。 所以算来算去,还是那把‘猎雷’出现的时机刚好。 乔桥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凑不够买下它的资本。 七爷倒是提到过可以借钱给她,可乔桥哪里能收,她本不是北国人,一旦回了赤凤,还债都是难事。 更何况,若非和七爷守着不同的秘密,他们两个本不会有单独的交集。 “如此便是主持司仪一途了,小道消息,现在欢畅楼依然没有找到适合的清白公子。”七爷热心肠的出主意。 乔桥瞅他一眼,清白是清白,但她又不是真公子,故此,装作没听见的往画纸上添了几笔。 “我看你就不错。”七爷自说自话,单手摸着下巴围着乔桥转一圈,“早就觉得北国人审美辣眼睛,你合该上台让他们明白,男人就应如你这般,娇柔可爱,倾国倾城。你看辽楚、看晋安,全是男子小巧、女子伟岸,偏偏北国独树一帜。” 辽楚和晋安是北国周边的小国,比赤凤等三大国对男子的要求更苛刻,有点类似清朝民风,男子恨不得窝在后宅一辈子,一生见的女子除了母亲姐妹便是自己的妻主女儿了。 同样,这四个小国的女子也要承担起相应的工作事物,男子不能插手于各行业的运作中。 女子少出谋划策的就少,以至于引发更为严峻的事态,比如国力始终无法强大,在乔桥看来也是不出意外的。 大好的年华,穷其一生待在寸土之地,没有机会见识广袤的世界,不管男女都是一种人才的浪费。 乔桥想起了曾经对女子极度不公的年代,当权人杜绝了女人所有的希望,令她们逆来顺受的依赖着他人,剥夺了作为人最基本的选择权利。幸好、幸好,她没有生在那样的不幸时代。乔桥不是什么偏执分子,对自己还处于随波逐流的放养状态,更不会义愤填膺的迎合七爷几句,只是略带好奇的问,“同为男子,难道北国的国风不更令男儿向往吗?” 七爷摆摆手,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大领掐腰的靛蓝色袍子,随意的换了个姿势,小心机的露出锁骨,漫不经心的倚在门口,“和丑比,我宁愿失去自由!” 这个回答令人窒息。 深度颜控的标准答案。 乔桥扁扁嘴,腹诽着,为何嫌丑还要习武,不怕手脚粗大吗? 但她觉得交浅言深是大忌,憋着没问,蹙眉淡淡道:“能别晃了吗?眼花,画不出来。” 七爷理了理衣襟,挑眉翘唇,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调笑,“莫非是本少爷花容月貌,令小女郎心花怒放,晃了心神吗?” “不,我是看你胸前无二两肌,怕你跟我两个哥哥比,自惭形秽!”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怼他。 “哎呀!你个小坏心肝的,我倒要看看你胸前的肌肉结不结实。”说着,竟是玩闹似的扑了过来。 乔桥看着那两只伸向她的爪子,脸都白了,嗖的跳到桌子后面,警惕的瞪着他,毛笔处于时刻准备投掷的状态,“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站住!” 这七爷玩闹惯了,最喜欢看小少年一两句话就变了脸色的姿态,有趣极了,故意夸张道:“你那两个兄长,一个冷冰冰的不善玩乐、一个魁梧粗壮不对我的口,好不容易碰到你这么一个小冤家,啧,就许了奴家吧~” 乔桥浑身一激灵,好久没碰到这种对着她又抛媚眼又嗲里嗲气的男人了,胃里有点翻腾,想吐。 结果她还没出手,院门哐当一声被大力的推开,一柄卷了刃的长刀破空而来,直击男人的后背。 七爷毫不意外的侧身抬腿一踢,将刀原处踢回,眉眼间的轻浮依旧,啧啧两声看向院内。 只见青衣少年哪里还有曾经的友好,目含冰霜,仿若捉女干的郎君,杀气腾腾的。 七爷暗暗称奇,原先他便察觉这三兄弟关系好的奇怪,后来接触下来,发现这所谓的两个兄长几乎做到了事无巨细,那面面俱到又情意绵绵的姿态哪里像是面对弟弟,反倒像是关爱着情郎。 他混迹秦楼楚馆,自然知道北国男子不忌讳男男相交慰藉寂寞,但那也仅限于身体上,于情感而言,让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几乎是无稽之谈。 不是说没有,只是事关子嗣延绵,从本性上便剔除了同性之爱,故以十分稀少。 没成想竟让他碰上一户。 按说他不该多管闲事,实在是乔小兄弟长的太好了,又年弱,也许自小就被两个兄长当做禁,脔根本不懂真正的感情为何物。 冲乔小兄弟的那张脸,他也不能熟视无睹,任由所谓的‘兄弟情’耽误下去。这么好看的人就该祸国殃民,扰的那些自大自负的女人魂牵梦萦、患得患失。 七爷:我有一颗扶持一代妖妃的心! 三国女皇:呵呵哒,滚! 第五十三章、有血腥气 青峰出手握住飞回的刀柄,身形似不稳的顿了下,随之冷喝,“赵大海,这就是你的好兄弟!”趁他们不在,便仗着武艺要欺辱他们妻主。 随后进院门的赵大海一窒,虎目发沉,一时也对自己的朋友缘感到质疑。 走了个鱼泉又来了个七爷,这是有毒吧! 好在漂泊两年多,他性子沉稳不少,开口劝慰,“许是误会!”只是一双眼时刻锁在屋内的小姑娘身上,唯恐她真的受到伤害。 “误会?”青峰冷笑,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双眸阴鸷狠戾,“刚才你我在院外莫不是听错了,他不是强迫乔桥从了他?” 赵大海脸色也不好看,识人不清不是第一回了,倒是没有责怪青峰的埋怨,心里想着怎么才能凑过去,防止这男人恼羞成怒伤了乔桥。 七爷嗤笑,“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玩笑,你们也太认真了吧!难道以后你们弟弟嫁了人,你们也醋成这样子?简直是莫名其妙!” 乔桥扶额,觉得眼前人真真假假,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一下子得罪他自己的两个朋友于他有什么好处。 她倒是见过现代小女生互相老婆老公的称呼,偶尔玩闹起来摸摸脸蛋摸摸小手毫不避讳,但那是有个前提,如此亲昵的不是好姐妹就是好闺蜜,没见过七爷这种过于自来熟的,偏偏他对赵大海和青峰几乎很少口头上占便宜,交往上十分正常,反而时不时的言语逗弄她一番。 乔桥自认为在他面前伪装的不错,应该是和寻常人眼里刚毅之势颇浓的那种‘男妇’截然不同,弱的正好,不该被怀疑性别,可今天他这一出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不怪青峰把他当做登徒子提防。 乔桥叹口气,“七大哥,你玩笑有些过了。” 青峰一把推开堵着门的男人,护在乔桥前身,表情冷硬,“乔桥不会嫁人!” 七爷眉目收敛,看向后一步进门的赵大海,“大海兄你说呢?” “乔桥不会嫁人。”同样的话毫不犹豫的重复一遍,赵大海深深的看向眼前的男子,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有了几分交情,一直以来七大哥便不屑于兄弟同侍一妻的旧俗,见他们‘兄弟三人’关系着实亲近,还屡次好心相劝,若想维持兄弟情谊就不要找同一个妻主。他性子有几许大咧咧和执拗,为人却不坏。 赵大海隐隐觉得这个事像是他故意而为,可又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令他们产生隔阂呢? 相反,七爷对他这个新交的朋友很是失望。 眼神里流露出的情绪毫无遮掩,“没想到连你都这般自私。” 语闭,他伸手一挥,快速的推倒了桌子,趁青峰下意识去抵挡,一手拽起乔桥一手抓住画儿,飞身出了院子。 “快追!”青峰纵身跃起,刚要追出去就听院门口咣的一声,在一眨眼,阎三提拉着小女郎的后衣领从门口走进来,边走边嗷嗷训着,“叫你勤练功叫你勤练功,你就是不听,仗着好看能干嘛?难不成还想去给人当压寨夫人哪!” 乔桥委屈死了,她不是不想出手,而是还没机会反击,况且她花了三百两买的宝剑还在七爷手里,嘤嘤嘤,这下怕是拿不回来了吧! 容不得乔桥忧伤宝剑的事,这边青峰忽然一晃,踉跄的跌坐在椅子上。赵大海赶紧搀扶了一把,语气歉疚,“怪我,害你生气。” 青峰没有说话,似乎还在赌气,倒是乔桥听出不对,甩开阎三的大手,小跑几步进了屋,看了眼身形高大正好挡住青峰的赵大海,眉目弯弯,仰头娇声道:“大海~我饿了,想吃炒年糕!” 赵大海最难以抵抗的就是他家小姑娘撒娇卖萌,当即便应下扭头要去厨房,却听阎三大喝,“赵大海,你真是色令智昏了!” 赵大海脚步一顿,又听,“多做点我也吃!” 他翻了个白眼,知道今天误打误撞是瞒不下去了,索性直接去了厨房,想着多做些美味也许小姑娘就不会生气了。 青峰闷不做声,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乔桥抿直唇,居高临下的垂眸看他,轻轻询问,“受伤了?” 青峰摇摇头,顶着一张白脸强撑着,“是那七爷欺人太甚!”面前陡然出现一张娇美绝色的小脸,耸着小鼻头在他口唇间闻了闻,“内伤,有血腥气。” “是……” 声音被打断,面前的佳人软糯糯的冷哼,“别告诉我说是吃鱼生去了?” 冷峻少年还真的点了点头,“吃了!” 乔桥见他如此嘴硬,当下冲守在厨房门口的阎三凶巴巴的吼道,“阎爷爷,我把人交给你,现下竟然伤着回来了,你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年糕没有你的份。” 阎三特别不服气,“我吃我徒儿孝敬我的,你管不着!” 乔桥微笑,“你可以试一试!” 阎三立刻瞪她,发现小女郎不是在说笑话,立刻气愤的一踢板凳,“我不管了,不孝徒弟!”骂完,还不忘从厨房里捞过一串晾干的肉肠跑了出去。 乔桥垂眸,叹口气。 看来事大了! 她重新望向青峰。 年仅二十的少年其实已经初具成年人的轮廓,眉眼冷锐深幽,配上一张苍白的脸并未平添病弱,反倒越发的拒人之千里之外,疏离冷淡的好似不近人情。只是避开了她的目光,微微侧头,长睫颤抖,竟又有说不出的忧郁之感。 好像正在为隐瞒了她某些事而歉疚,所以不敢与之对视。 这时乔桥才突然惊觉,眼前的男子默不作声的陪伴了她两年,其实应该是四个男人里相伴时间最长的,关系最单纯的,可他又是从何时起愿意为她送上性命的呢! “青峰!”她轻轻唤着,发觉原本不做声的男儿颤了颤,嘴角翘了翘,坏心眼的嗲声叫着,“青峰哥哥~” 青峰浑身一酥,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也是因为反应太大,终是牵动了伤处,噗的吐了口血。 乔桥一见,哪里还敢逗趣,赶紧抽出锦帕帮他擦拭,吸着鼻子着急道:“你这是怎么伤的?不是说武斗府有护卫把守,不许打到重伤吗?” 第五十四章、人去楼空 青峰对于自己的定力太无奈了,本想着偷偷调养两天,瞒过去就好,谁知道不过是一声娇滴滴的称呼,他竟没扛住。 握住面前颤巍巍的小手,他有些气恼自己的大意,却又不愿小女郎为他忧心,放低声安抚,“无碍,不是重伤,不过是位置巧了,吐了淤血就好了。” 乔桥抿唇,神色复杂,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好好练武,不让你们担心!” 青峰心慌意乱的把眼眶发红的小女郎抱住,如同哄孩子一样,笨拙的顺着她的背。 为了抢占她心里的一块位置,他可以豁出脸皮,可害她生气伤心他竟是一时除了心慌难受,没有半分办法。 青峰讨厌自己的嘴笨,他想说些什么,让怀里的小女郎破涕而笑,偏偏这时喉咙干涩脑子里乱成一团,久久张不开嘴。 他咬咬唇,索性把人打横抱起,放在腿上,垂眸静静的看向她,“乔桥,别生气,是我大意,下次不会了。” 少年轮廓分明,眉眼深邃,微卷的发丝勾勒在腮边柔化了面部线条,越发的精致好看,更何况那满腔的真情驱散眸中的冷意,活像一只小狼狗脱变成了小奶狗,软软又极尽爱慕的看着她。 乔桥鼓鼓脸,气道:“你勾引我!” 青峰苦涩的垂头,真不知道大海哥是如何做到能轻而易举就哄得妻主开心的。他喜欢看她笑,只要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欢愉都能让他感同身受般身心备受鼓舞,同样,她若生气,他可以拔剑相拼,头一个弄死那个令她心情不爽的人。 偏偏这个人是他自己! 少年初识情滋味,百般惆怅,垂头丧气的想不出安慰心上人的好办法,冷冽的眉眼都染上了抑郁。 他神思涣散,很快被唇间上突如其来的濡湿惊醒,只见小女郎笑颜如花,“好吧好吧!我原谅你!” 随后她伸出嫩藕般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一下下似小鸡啄米,边轻轻的啄边呜喃不清的嘀咕,“你要记得你是我的,青峰是我的,身体是、命是、人也是,所以不能受伤,好不好?” “……好!”他忍不住笑了,胸膛里涌出暖暖的幸福,清冷的双眸弯起,失了血色的唇瓣恢复了粉嫩,他重重承诺,“我,青峰,我的身体、我的命、我的人,还有我的整颗心、整个魂,都是乔桥的,我妻主的!” 屋内,两颗心,真真正正的贴合在一起,无法分割。 一个时辰过去,乔桥终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武斗府外,依然免不了私人性质的比斗擂台的存在,这种擂台俗称黑府。 阎三推荐两人去打生死赛,如此方能更快的增强武艺。说是生死赛,但准许主动投降不会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 因为没有官府做保障,黑府不阻止看客投注,而且赌资颇丰,偶尔打斗激烈,为了迎合观众寻求刺激的口味,伤的鲜血淋漓亦是经常,甚至避免不了人命官司。 在这样的擂台上,比斗场不分年龄、方法和武功层次,只有一个目的,打倒对方赢得胜利。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去,大多数时间赵大海是小试牛刀,主要以练手为主,若是实在不敌,便放弃赌资主动认输。 毕竟小姑娘特别喜欢抱他,伤到的话太容易暴露,所以他不敢让自己轻易受伤。 青峰和赵大海想法截然不同,他总以为自己对乔桥而言只是硬凑上来的,小女郎习以为常的抱着大海哥撒娇耍赖,几乎从没有主动的依赖过他。 青峰不是不失落,但他知道所求所想,目标明确并不贪心,所以总能很好很快的调整心态,同时也更豁的出去。 从一早开始他守了十三场,直到被人暗算勉强获胜,方才在受伤后下了擂台。 即便如此,他亦赢得了百两银。 青峰没有想到,平时什么都不上心的小女郎竟然观察敏锐,发觉出他的不对劲,抱着他说出了令他怦然心动的话,有点小霸道有点小可爱,不管怎样都让他无法不动容。 青峰一直不舍得放开乔桥,由着赵大海帮他涂药,只抱着他的小女郎眼神发直嘴角上翘。 乔桥不敢强行挣扎,怕他伤上加伤,到最后竟然窝在他温凉的怀抱里睡着了。 赵大海无可奈何的在椅背上挂了一个除蚊虫的草药包,知道有青峰在能把小姑娘照顾的很好,转身出门去买菜了。 他一边走一边琢磨今天的事,七大哥这个人也许在自己的身份上有所隐瞒,但在为人处世上没的说,直率爽朗,若是乔桥耍小性子,也好脾气的不会计较,除了有时性情执拗了一些,过于爱玩闹,并不像好南风之徒,怎么会突然对乔桥如此过火呢? 赵大海并不会去怀疑自家小姑娘主动撩拨,而是觉得七大哥真的没有什么不轨的动机。 他冷静思考了一下,那个时辰是他们往常回家的点,七大哥如今是乔家常客,不会不知道,除非他是成心在他们面前做戏,但他又是图什么呢? 今天青峰受伤不轻,心情本就急躁,在院外听见七大哥的调笑当即就火了。 其实他也怕乔桥暴露身份,引起了男人的恶意,所以没有阻止。 可事实上,小姑娘装扮完好,两人也有一定距离,最主要是七大哥目光清澈,不含一丝一毫的私欲。 在街道拐角处,赵大海停下脚步,想了想,最终决定去找七大哥问清楚。 只是等他到了地方时,发现人去楼空,那间小院已经清空待租,一主一仆消失无踪。 乔桥知道这事后,整个人更不好了。 她三百两银子的宝剑…… “七大哥怎么不告而别?”乔桥扶额,你说他贪宝剑吧!她怀里还有他给的五百两春宮自画像的钱。你说他不贪,她那宝剑也不是白得的。 “而且他今天特别奇怪。”她撇嘴,“以往他不过是口头占占便宜,今天非常突然的扑了过来,我当然吓了一跳。” 青峰也在回忆,“我听见你喊他站住,都急的破了音了,自是担心,认为他行为有异欺负了你,所以举动焦躁了些。” 第五十五章、努力赚钱日常 “七大哥……该不是断袖吧?”乔桥摸着自己‘男壳’压迫下的飞机场,甚是无解,“平的挺男人的呀!” 对面的两双眼,忍不住随着那双小手游走徘徊,纷纷脸色发红,血气方刚的联想力尤为丰富。 她自然没有注意到,还非常爷们的拍了拍胸口,大包大揽道,“算了,青峰你好好养伤,我出去一趟也许就会有答案了。” 七爷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没事就逛一圈的那种,想来从承欢爹爹那里入手应该能够找到他。 乔桥对这个男人没什么额外的情谊,只是想替赵大海问清楚,外加要回宝剑,她斜瞥着两个男人警告着的说:“你们瞒我这么大的事,也别问我去哪儿,更不许跟着,呵,我才不会告诉你们。” 言罢,傲娇的出了门。 不管是赵大海还是青峰,性子被磨炼的已经很不符合女尊时代的柔弱男儿了,但骨子里深受男德熏陶,听见妻主正儿时真的忍了下来不愿妄自追查妻主的去向。 乔桥去了欢畅楼一趟,果然在承欢爹爹处得到了那把买给青峰的宝剑,承欢爹爹不知道他们和七少爷闹出了不愉快,还笑容满面的给乔桥带了话。 “七少爷有急事离开,他让我悄悄跟你说,若是你的两个兄长欺压你不许你嫁人,便送信到欢畅楼,承欢爹爹会转告七少爷,帮你脱身。”往日承欢得了不少七少爷给的好处,替财神爷办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心甘情愿,还颇为热心的拍了拍乔桥的肩膀,“七少爷是好人,乔画师的运气不错,贵人难遇,有钱的贵人更难遇。” 乔桥捧着剑,半响无语,眼角在瞥见勾勾搭搭、黏黏糊糊上了楼的两男时,灵光一闪恍然醒悟。 怕不是七少爷‘误会’他们‘兄弟’三人的关系了,是以想要拯救她出苦海吧! 毕竟就算有外人在场,过于深刻的感情也会根深蒂固的影响着他们的日常,所以相处中暴露出一些突破伦理道德的情感问题恐怕是在所难免的。 想明白的乔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抱住宝剑看向欢畅楼的老鸨,“承欢爹爹,能否告知齐少爷现在何处?我家兄长和他有了些误会,希望有机会向他道歉并解释。” 承欢略显苦恼,“我也不太清楚。” 乔桥抿抿唇,轻声问,“是不方便告诉我吗?” 承欢扭了下身子,手里的锦帕一扬,习惯性的谄媚口吻,“看你说的,哪里有那么多不方便。只是齐少爷似乎有要事要办,他那小侍从送了口信便离去了。哎呀,看爹爹的记性,齐少爷还给乔画师做了个保,若是乔画师有意当这珍宝拍卖的主持司仪,我定会高金奉上,扫榻欢迎。” 最后还不忘本行,油嘴滑舌的抛媚眼。 “珍宝拍卖的几天,齐少爷也会参与进来吗?” 乔桥太了解赵大海了,若知道是误会了他的七大哥,必定日夜不安宁,找机会想要道歉,所以不如先替自家男人扫听清楚。 “当然。”承欢挤挤眼,“若乔画师愿意担下司仪之职,爹爹必会给你留一个好的雅座。” 她莞尔一笑,“那便谢谢承欢爹爹了,还请承欢爹爹多多指教,小子见识浅薄,只怕影响了拍卖会的进程。” “不会不会,放心,乔画师就算什么都不说,往那里一站,即可镇住那些大家公子、风流名妇!” 客套归客套,珍宝拍卖毕竟是大事,怎么会仅凭着大家公子台上一站就能成功,准备齐全的讲稿一叠,包含了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方法。 乔桥认真熟背,剩下的便看灵活运用了。 凭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她主动把自己想要买一柄好刀的念头透露给了承欢。 承欢也没有掩藏,既然是‘熟人’担保,肯定是明晰拍卖司仪的相关福利,当下带着乔桥观赏了一下那柄名为‘猎雷’的重刀。 不愧是重刀,以她的现在的资质拎起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手腕发酸,可以看得出,光有蛮力没有技巧的人,依然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刀锋凛冽,吹发可断。 她倒想试试是否能达到传说中的削铁如泥,但在一众守宝侍卫的虎视眈眈下,还真没好意思。 不出意外,这刀是乔桥目前高攀不上的,要一千二百两银,打了五折仍是需要六百两。也就是说在半个月内,珍宝拍卖之前,她必须在凑齐一百两。 这事倒是对她不难,又开始恢复了天天往欢畅楼跑,小黑屋画画儿的日常。 即使知晓了是他们兄弟误会了七少爷,青峰仍是心有隔阂,觉得七少爷过于爱管闲事了,有话可以讲清楚,上来就动手动脚还妄图掠走乔桥,实在非君子所为,行事乖僻。所以见着乔桥又天天往外跑,心情分外不美好,有点担心小女郎是被七少爷的不同寻常吸引了目光。 赵大海倒是豁达,时不时安慰青峰两句,“乔桥不是那种轻易就被男子吸引的人,她虽接受了你我这样的男儿,不代表会对所有特立独行的男子投注目光。” 青峰惆怅的长叹一声,“算了,等你见到翼庄主便知道了,庄翼可不算什么常规意义上的好男儿,还不是阴谋诡计一大堆的把妻主揽于怀中了。” 这是赵大海第一次听到青峰谈论乔桥的另一个夫郎,他笑了笑,“乔桥喜欢就好!” 青峰被噎的心里更不痛快了,那种赵大海不是妻主的另一个夫郎反而是她爹的错觉再次升了起来…… 乔桥虽然又忙了起来,但并没有忽略两个夫郎,她牢记黑府的黑暗,不愿他们继续用这样的方式挣钱,可阎三的话她同样放在了心上。 最好的练功方式便是实践。 这世上没有仅凭埋头苦练就能一朝成才的绝世天才,在不断的对决中,以招破招,积累经验,方能面对比自己武艺高超之人时突破险境,转败为胜。 她时时谨记,掩藏在赤凤国的‘敌人’一夜之间将他们追赶的不得喘息,几欲丧命,所以就算回去,也不应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第五十六章、纠缠不清的啃呀啃 青峰在黑府‘拼命’导致内伤,让乔桥总算拥有了危机感和责任心。 每天她都风雨无阻的主动要求去武斗府磨炼身手,偶尔在阎三的带领下也陪着赵大海和青峰去黑府,由阎三帮他们挑一两个身手差不多、或高的不算离谱的对手打一场,别的不说,天天运动下来,她的身高倒是往上窜了窜,四肢的线条也更为流畅起来,浑身软绵的越发有弹性。 直到珍宝拍卖的前夕,在欢畅楼提前熟悉每样珍宝的乔桥,见到了很多不符合北国风格的拍卖品,包括一本绝本的故事书。 这书画风新奇,一格一格的还有对话。 她翻了一眼立刻知道是照着自己‘漫画书’的风格创作的故事。 虽不是春宮,但情节生动波折,比起单纯的男欢女爱更有看点,渲染了水墨风采透着一股浓浓的古典风韵,越发符合女尊时代的审美,作为珍品确实不亏。 况且这位画书的名士已病亡,此乃遗作,无形中价格又升了几分。 乔桥连续看了好几样,几乎包揽了赤凤国南北各地的特色极品。庄翼刚刚表露心意时,送了她不少好玩意,南海的粉珍珠、北营的貂毛大氅…… 如今她竟然还看到了青阳城深山难寻的圆滚滚,小小一团,吧唧着嘴巴啃着竹子,看起来漂洋过海的适应力也不错。 要不是没钱,真想买回家。 隔着笼子撸了把大熊猫,乔桥心满意足的站起身跟并肩而立的承欢道:“我有笔大买卖,不知能不能见一见这次珍宝拍卖的商家?” 承欢一愣,“乔画师不会是说笑吧?” 乔桥微笑,“我何必说笑,不过是北国常年以往天寒地冻,在下深有体会,是以有个赚钱的想法想和这位阔气的商家聊一聊。” “这……能透露一二吗?”承欢犹豫着。 她眼神闪了闪,勾唇附耳一句。 承欢立刻惊讶反问,“真是好想法!” “若是有商家愿意合作,想法便能成为现实。” 承欢沉默片刻,允诺在拍卖会结束后给乔桥介绍这位商人。 她松了口气,把一本新画好的春宮交给了他,若是当晚能卖出百两,‘猎雷’也就无需放到台上拍卖。 好在她的春宮书多少已经有了点流传度,以一百五两的价格售出,是夜,她左重刀、右宝剑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只是没想到,在她把这两把花了不少心血买回来的武器送给赵大海和青峰时,两人也各自掏出了飞针和飞刃。 不同的是,十根飞针各五根藏在一副薄皮露指的手套外层,正好贴合在骨节处不影响活动,也方便随时抽取。而飞刃五把,缝制在腰封之内,摸上去如同束腰用的龙骨,实则却是暗器。 怨不得两个人偷偷去黑府打擂,原来他们竟然心意相通。 乔桥忍不住甜甜一笑,红唇白齿,眼儿弯弯,长长的睫羽挂着潮湿,展臂霸道的揽住两个男儿的腰,左顶顶右蹭蹭不愿放手。 还是蹭饭的阎三吃够了狗粮,相当不自觉的破坏了气氛。 “你们过分了,怎么不知道给师父孝顺点什么哪?”他扁着嘴,抱臂而立,眼巴巴的瞅着赵大海手里的重刀,心里馋得慌。 “给我试试,我帮你开刃。” “别闹!”赵大海心喜的捋了捋刀鞘,心无旁骛的凝视着重刀,虽有万千情感想和小姑娘互送衷肠,却仍是冲阎三使了个眼色,说:“师傅,陪我练练刀!?” 阎三正对重刀感兴趣呢!极为配合,跃跃欲试的跑出院子,还不停催促着,“快点!没想到你这妻主挺有本事的,短短两个月竟赚了两把神兵利器的钱,这刀真是不错,必然出自名家之手,价格想来不菲。那柄剑亦然……” 阎三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了踪迹。 青峰一直牢牢的把脑袋扎在小女郎的肩头,乔桥一动不动,因为她发现肩窝处温热潮湿,想到刚才自己的感动,感同身受的任由少年把泪珠抹干净。 “这宝剑是凑巧了!”乔桥挠挠脑袋,不知该如何开解,忍不住说了实话,“我想给你找一把跟你师父送的剑差不多的,可惜北国刀客颇多,轻剑极少,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便攒钱买了回来。但是这宝剑不是名家之作……” 话未说完,小女郎絮絮叨叨的嘴巴便被人堵住了。 纠缠不清的啃呀啃,因为心情激荡,动作也稍显粗鲁和急切,最后乔桥的唇瓣殷红殷红,似是涂抹了脂粉,水嘟嘟的惹人怜惜。 望着小女郎雾气蒙蒙的双眼,青峰释然一笑,总觉得自己之前的小计较实在是自找苦吃。他弯腰,脑袋顶着她平滑的额头,宠溺又欢愉,“妻主,我很高兴。我……想亲你!” 乔桥立刻睁圆眼捂住了嘴巴,可怜兮兮的哭诉,“疼!” “不疼!”他轻声诱惑着,冷淡的音色染上了动情的低哑,“我轻些……”随即把人打横一抱,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放在了桌上,平铺、展开,皙白娇嫩的如同一卷百看不厌的画卷…… 顾忌着第二天妻主还要主持珍品拍卖,青峰没舍得让她太过劳累,由着小女郎睡在自己的肩头,虚空描摹着她的轮廓眉宇,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平素显得冷峻的容颜化为一滩春水,那股柔情和痴爱从骨子里透出来情意绵绵。 当深夜赵大海回来时,看到屋内的两人交缠的睡姿倒不意外。 青峰腾地睁眼看他,见门口的男人对他嘘了一声,招了招手。 他动作温柔的把枕头塞了过去替代自己的手臂,为了不惊醒小女郎,竟是运用了轻功飞身而起,随着赵大海出了门。 “怎么了?”若非要紧事,他们谁都不会打扰乔桥的睡眠。 “按照乔桥的意思,这次珍宝拍卖的主办人应该是赤凤国的商人。”赵大海眉宇微蹙,背负着一柄重刀,整体形象越发的粗狂不羁起来。 “你去港口打探了?” “嗯,可依旧没有赤凤国商船靠岸的消息。” 青峰一怔,随即分析道:“两种情况,一是这些货物是别国从赤凤倒卖而来。二……源自于赤凤国的这位商人有意隐瞒来历。” 第五十七章、你所图为何 “不管如何,继续提醒乔桥女扮男装!若是有机会登船,多防备些总是好的。”赵大海下意识的单手背后摸了摸刀柄,心中不禁想起跳江前的一幕幕,神经绷紧杀意凛然,“敌暗我明,希望归途顺利,否则我不在乎手染鲜血。” 青峰抿唇点头,清冷的眉峰在月光的衬托中冷硬如剑,狭小的院落肃杀冷寂。 “对了!”随之画风陡转,“给乔桥做腰封和手套用的软皮还有吗?我想给她缝几件遮挡体态的软甲,要不然她身上那副又厚又重,实在有碍活动。”说着,赵大海从厨房翻出那块裁剪过的软皮子,熟练的穿针引线…… 青峰酝酿的杀气顿时烟消云散,瞪着月色下如贤夫良父般的男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帮他一起把软皮裁剪出轮廓。 一大清早,乔桥收到了两件新的‘男壳’,因为出自自家夫郎之手,惊喜异常的当场换下,果然比阎三给的那一副轻巧透气了许多。 “这样就可以天天换洗了!”一身朱红色金线勾边的利落短打,配上腰封,只戴一只手套,黝黑如瀑的青丝被赵大海挽了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碎发梳起,露出平滑好看的额头,尤显的五官精致绝美。 从一个软萌萌的小公子立刻脱变的有几分武士的英气。 “很北国吧!”乔桥环臂昂首,翘唇一笑又傲娇又可爱。 “这身衣服是珍宝拍卖送的?”青峰给她调整了下腰封,更方便她随手掏飞刃。 “是呢!没有腰封就有些肥了。”毕竟男子和女子的身量有差距,不经过测量,承欢只凭记忆描绘了一个大概,已经算是很合体了。 捏了把小姑娘快要翘上天的鼻头,赵大海笑道:“别紧张,我们在客席上陪着你。” 她兴致盎然的摆摆手,“我叫不紧张!” 乔桥还真的不太紧张,珍宝拍卖的客人向来少而贵,高官显赫轻易不爱露面,雅间是很好的选择,喊价都是小侍下人出手,她能直观看到的人还不如当年开办度假庄第一天的客人多。 拍卖会一连举办三天,每样商品上台都由侍卫一一演示,像是奇珍异兽则会放它在台上玩会儿,比如黑白团子,就算滚上三四个时辰也是有人捧场的。其实用到她讲解的地方不多,倒是大大的满足了她和小动物玩耍的心情。 当然,美人在哪儿都是亮点,每当拍卖会结束,不少人跟承欢旁敲侧击这位主持公子的真实身份,以及有没有成亲种种,便是不曾有过直接接触,美人依旧扰乱了好几个女子的芳心,导致这一期的拍卖会叫价突破了新高,无形中打起了攀比钱财之战。 等到三天过去,承欢拿出一个红封给乔桥,笑的不露眼,“哎哟,多亏了你这小脸蛋,大老板高兴,给了不少赏钱。” 乔桥嘴角一抽,这话说的,合着还是靠了美人计! 她倒没有推辞,把红封转交给了赵大海,拉过承欢低声询问,“之前见商家一事,您帮我沟通好了吗?”说着,掏出银子塞到承欢手里。 “说好了,说好了,就在阁楼里等着呢!”承欢把银子非常有技巧的揣进腰封里,看向乔桥身后的两个男子,犹豫道:“你哥哥?” “我们回去等她。”赵大海回答,恳切嘱托,“还望承欢老板多多照看小弟。” 承欢连连应是,看着他们果断的离去,才将人引向了阁楼。 这是欢畅楼最高一层,平时楼梯是封上的,推开楼梯口处的大门,是一处大大的会客堂,摆设装饰极为大气,角落大手笔的放置着冰盆,整个空旷的空间凉爽宜人。主座后方是一山河壁画,绕过去应该还有房间,但承欢只把她带到会客的地方,便站住脚,轻声道:“贵客,乔画师已到。” 不久,从壁画后走出一青袍锦服男子,从身量上看和北国男儿没什么不同,肩宽腿长,气势勃发,偏偏他脸上挂了一张如同简笔画的白狐面具,古里古怪颇为违和。 想起青峰分析的话,乔桥先是礼貌一礼,便垂下眸不去打量,免得被误会是故意探查他的身份。 “乔画师,久仰!”男子声音沙哑低沉,应该是刻意隐藏了真音,态度不温不火的伸手将乔桥引入上座,挥臂令承欢下去,然后拍拍手,几个小侍从门口进来,端着湿帕、盆盂,挨个上前为客人净手洁面漱口,一套下来,格外郑重。 乔桥一一做完,又看另一行侍从脚步轻轻的进入,放置好各色茶点,撤了熏香,悄无声息的关门退下。 “乔画师的方法真的可行?”主人倒不客套,直接张口询问。 “可行,但工程大,不好保密,前期需要专业的人手。”乔桥捧起茶杯,嗅着淡雅的茶香,思绪渐渐集中,头脑越发的清晰。 “能否讲明?” 乔桥以地暖抛砖引玉,把这位隐瞒身份的大商人引了出来,自然不会遮掩什么,立刻把记忆里最简单可行的地暖运行方式说了出来。 北国没有土炕,寒冬全靠体力壮。 炭火倒是主流,但贵不说,也不可能达到面面俱到,总要围着炉子方才暖和几分。 曾经大学期间,乔桥他们班自行组织去一处在深山老林里开辟的农家乐度假,因为主打忆苦思甜,暖气空调之类的设备过于出戏,农家乐的主人想到了在地下和墙壁四周挖管道,改良了土炕的方式,使屋子冬天亦是暖和异常。 当初她感兴趣问清原理,如今一一道出后,添了句,“亦可做反季节暖房!” 商人重利,像地暖这种普惠大众的事情不感兴趣,反倒听见暖房二字遮在面具下的双眸立刻莹亮。 “你的意思是利用地暖装置,打造温度如春夏的房间,所谓反季节,便是可将冬天无法产出的蔬菜粮食培植出来?” 跟聪明人沟通就是不费劲。 乔桥眉眼微弯,笑意盈盈的点点头,“是的,包括水果也可以。刚开始用比较耐活的粮食或蔬菜试验,或许达不到应季时的产量,但不管多少,在冬天也能给不少人家的饭桌上添些食材。” 男子静静的坐在主位,不过须臾,便看不出之前曾有的情绪,修长有力的指尖一下下敲打着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 乔桥提起精神,装作若无其事的喝了口茶,却听,“那么乔画师,你所图为何?” 第五十八章、许能带封信 等乔桥从这间偌大的会客堂出来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和聪明人聊天好也不好,他能一眼看穿你的目的,什么委婉、含蓄统统用不上,待价而沽更是别想。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谈判的高手,尽管知道在这笔交易上一直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于她而言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总归是达成了登船回赤凤国的最终目的。 这商人虽没明确表示自己的船来自赤凤,却承诺于一个月后可以捎他们一程,即便是将他们丢到了其他两国任一港口,他们也有办法中转回到赤凤。 当然口说无凭。 两人写了份契,涵盖内容包括登船后的起居饮食,以及暖房的封口费。 是的,商人走一步看三步,花钱买了乔桥和她的家人再也不可跟任何人提及地暖和暖房的任一字眼。乔桥自然应诺,甚至在收到那厚厚的银票时,主动提出,若是有需要她和她的亲眷可以随时提供技术指导。 毕竟概述的在详细,实践起来多少都会有偏差。 商人没有拒绝的理由,相反,听到她提出技术支持这种概念后,眼角流露出了些许的放松和赞赏。 乔桥当下便明白他发现自己的小心机了。 什么技术支持,不过是上船后自保的说辞。 万一对方言而无信,大海滔滔,丢下去几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毁尸灭迹,又有谁能替死人伸冤。 乔桥揉了揉太阳穴,刚下楼迎面碰上了化作中年人装扮的七爷和杨吉。 两人相互对视,静默无语,乔桥先友好的甜甜一笑,“七大哥、杨吉,别来无恙!” 杨吉微微点头示意,七爷则摸了摸鼻子,嘟囔着,“早知道不介绍你做珍宝拍卖会的主持司仪了,害的我多花了几百两跟那些疯女人抢一本书。” 乔桥噗嗤笑了,心知是那本‘漫画故事书’入了他的眼,俏皮打趣道:“没想到七大哥对春宮以外的书籍也颇为欣赏哪!” 七爷呲牙假笑,“惊着您了,真是对不起呀!” “没关系!”她顺势严肃的说:“倒是我该跟七大哥道个歉、道个谢!” “你想通了?”七爷惊讶,上下打量着她,“你知道你们关系不正常?” 乔桥无奈的叹口气,“我们关系很正常,过两天七大哥就明白了。”看他不甚在意的撇撇嘴,她心里难免替自家男人打抱不平,“我兄长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发现其中误会去你家找你,却人去楼空平添遗憾,他很是懊恼了几日。但七大哥我不得不说,以你们相识多日的交情,既然都能伸出援手企图挽救我这个你眼中的迷途羔羊,有何话不能先跟朋友透个底,互通有无,何至于上来就产生误会!” 七爷倒嘶一口凉气,“你这是怪我多管闲事,惹得你兄长不高兴了?” “不敢!”她鼓着脸,实话实说,“你是热心肠,我是白眼狼!” 噗嗤,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吉笑了,见自家主子回头狠狠瞪他,连忙敛了表情,低垂着眉眼,正经八百的劝道:“三主子,乔公子所言极是,您忘了二主子怎么嘱咐您来着,遇事莫要过于随性,不考虑前因后果,徒增麻烦!” 之后他又加了一句,“更何况您忘了,乔公子姓乔,跟您关系最好的赵公子姓赵,本不是血脉兄弟……” 当即,七爷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似乎是刚想起这一出,片刻,一巴掌打了下自己的脑门,脸颊上的红晕渗出了那张易容面具,突兀的挂在脸蛋上。 “我忘了!”这一声有点绝望。 “七大哥是贵人多忘事!”乔桥嘴角弯弯,抱拳辞别,“小弟还有事,告辞!” “唉唉,先别走,大海兄……” “三主子你莫忘正事要紧。” “知道了知道了!”身后传来嘀咕声,“果然是美色惑人心,关心则乱,你可不许多嘴,若是你二主子知道这个大乌龙笑话我,我就劈了你当柴火。” 后面杨吉说了什么乔桥就不知道了,她脚步加快,走出了欢畅楼,果不其然在后巷见到了候在那里的赵大海和青峰。 两人见她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纷纷松了口气,乔桥把他们拉到角落,扶着胸口,满面笑容,“我挣了不少钱,最近几天多注意一下哪家银庄信誉更好,咱们把银票兑了,省的回赤凤,北国的银票便不能用了。” “北国的银票倒是能用,只是兑换的价格大打折扣。”赵大海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已经打听好了,“港口有三家银庄,信誉都没什么大问题。” “还是要谨慎起见。”青峰环臂而立,看向乔桥,“若是金额小随便挑一家,若是金额大,分三家兑换。” 提到钱数,小姑娘财迷的笑眯了眼,比了个一,虚空画了个万。 两个男人倒吸一口气,赵大海忍不住问,“什么点子这么值钱?” “回去我教给你们。”她一左一右拽着他们往家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将发生的事一一交代。 “也就是说,你告诉那个神秘的商人咱们三人一人负责一部分地暖的建造,缺一不可?”青峰抿唇,神色复杂,很实在的开口,“我觉得他不会信。” “信不信无所谓!”赵大海倒是乐观,“主要是心有顾虑,万一缺了其中一个环节,导致暖房不成功,他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乔桥坐在矮几上,捧着用井水冰好的梅子汤,喝了两口解了暑气,方才开口,“不用太紧张,商人所图是赚钱,不能真的害了咱们的命去,实在没必要!” 青峰没有再开口,只管赵大海伸手道:“给我些银子,我去多配点药,船上尽量谨慎些,防人之心不可无。” 乔桥没等赵大海掏钱,先将自己怀里的银票数了几张,分给两个人,“把钱分散着装,有什么必需品都可以买回来。” 刚收好钱,阎三便大咧咧的推开院门,喊着,“徒儿们,开饭了吗?”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尾巴——秦忠怀。 因为乔桥时常不在家,秦忠怀已经有一段日子不来天天报道了,今儿个一露面,几人恍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位‘桃花’。 他憨然一笑,“我最近有公事要出海,许能为你们带封信!” 第五十九章、造孽哟 赵大海和青峰互看一眼,心里有些微妙的预感,随即赵大海问道,“是有赤凤国的商船要来吗?” “不是,不是!”秦忠怀眸光闪了闪,“是白凤国的商船。我想着离赤凤也不远,从白凤国走个官驿就是时间长些,好歹能给你们家中带个信。” 他边说边毫不避讳的坐到乔桥身旁,眼角一直往喝着梅子汁,唇瓣泛着水润的小女郎脸上瞟,倒是被美色迷了眼,没能察觉出她一身男装的不妥处。 乔桥自觉的起身,微笑道:“你们聊,我回屋休息会儿!” “别呀!”秦忠怀立马想阻拦,急切的劝着,“院子里多凉快,你阖目休息,我们聊天小点声。”一想到这么久都没能和小女郎相处过,他心里难免焦躁,什么都是处出感情的,可惜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青峰展臂一挥,把要站起来阻拦的男人强行按回了座位上,赵大海倒了两碗梅子汁给递了过去。 阎三接过,咕嘟一口喝光。 秦忠怀则心不在焉的又开始往屋里看,直到房间关了门,才意兴阑珊的垂下头,有一搭无一搭的喝着梅子汁。 整个人如同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浑身蔫楚楚的。 赵大海心觉好笑。 秦忠怀人不坏,就是动了情后过于失了分寸,追女郎是要脸皮厚豁的出去,但也得看形势,否则便成了死皮赖脸招人厌倦了。 “你们是要吃饭吧?”原本无精打采的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又恢复了斗志,“我帮你们做饭,我手艺也不错,让乔女郎尝尝看。”说着便摞起袖子往厨房钻。 赵大海忙拉住他,“我已经做好了,只是些剩的,不便待客。” “剩的香,又没什么外人,我吃剩的,怎么能委屈乔女郎,我去做点新的,大哥二哥还有阎老,你们等着,我做饭快着呢!”这人根本劝不住,阎三还不嫌事大,一直叫嚷着,“做新的,我吃新的,剩菜有什么好吃的。” 小小的院子里立刻热闹了几分,青峰眉目微拧,若非不愿惹事,他又想拔剑了,语气冷冰冰的,“小声些,妻主休息呢!” 阎三哼了哼,怕真惹得赵大海不高兴以后都没得吃,心不甘情不愿的抓起一把瓜子,不再说话。 秦忠怀尴尬一笑,压低声恳求道,“赵大哥,求你了,我就想给乔女郎做顿饭,没有恶意。” “我今天许你给乔桥做饭,明天你是不是该想进一步伺候乔桥洗漱梳妆了?”赵大海无奈的叹口气,高大魁梧的汉子第一次想要做个恶人。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拖,该说清楚还是要说清楚的,否则秦忠怀一厢情愿的越陷越深,最后痛苦的还是他。 秦忠怀似是没有听明白般,嬉笑着说:“若是两位哥哥肯给我机会,那我必然会把乔女郎照顾的妥妥帖帖。” 赵大海摇摇头,“你该看的出来,我们家和平常的人家不太一样,乔桥不喜欢的,我们也不会自作主张为她纳侍。” 说到这份上,但凡脸皮薄些的都该懂得话中深意,打了退堂鼓,偏偏这里是北国,赵大海还是低估了北国男子的不同寻常。 秦忠怀面不改色,超自信的说:“这有什么的,等时间长了,乔女郎自然能领会到我的好!”趁着赵大海愣神的功夫,他成功钻进厨房,毫不客气的挥动菜刀,开始处理储备的食材。 青峰冷脸,其实也有些无可奈何,“又不是第一次说不通。” 赵大海挠挠脑袋,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于他而言,给小姑娘做饭是件很幸福的事,厨房等同于非请勿入的私人空间,秦忠怀此举实在是有失礼数,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但他失礼不是一次两次,只要没有冒犯到乔桥两人都是能忍受的。好在秦忠怀没有说大话,他虽不是厨艺高手,做饭也算得上中规中矩了,把厨房的残余收拾妥当后,便眼巴巴的瞅着屋门,迫切的等待着女郎出现。 其实在屋里乔桥隐隐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对于自家这两个面似凶冷、实则心软的汉子连连叹息。秦忠怀是吃准了两人不好意思说太难听,所以才敢不顾主人家的意愿,嬉皮笑脸的硬贴上来。 她抿抿唇,本以为自己避而不见会让追求者打退堂鼓,没想到对方实在是不懂看脸色。 推开门,乔桥微微蹙鼻,不理会秦忠怀瞬间锃亮的小眼睛,“我好像闻到咸鱼的味了,大海,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的。” 小姑娘委委屈屈的站在门口,整个人的情绪大写着抗拒两个字。 赵大海刚要说话,被一旁的青峰拉住,便见秦忠怀立马手足无措的把那盘咸鱼段收到身后,尴尬的笑笑,“乔女郎是我不好,不知道你不喜欢吃,下回我一定记住不做这道菜。” “是秦大人做的菜?”乔桥满脸惊讶,表情浮夸,嘟嘴抱怨,“大海,怎么让客人做饭哪!秦大人这么忙,来家一趟不容易,还耽误人家的时间多不好!” “没什么不好,真的,我心甘情愿,想……想为乔女郎做顿饭。”直面心上人,即使再脸皮厚的男人都有点不好意思,黝黑的皮肤泛了一层红晕,双眸含着期望,“要是乔女郎吃着顺口,我以后天天给你做。” 话说到这份上,乔桥面色一正,毫不犹豫的拒绝道:“我家里共有四位夫郎,大海主持一日三餐照顾我,青峰护我安全,庄大哥赚钱养家,楚少爷生儿育女,我夫郎够了,真的,再多我应付不来。” 秦忠怀傻笑,“正好家里还缺个跑腿的。” 乔桥抿直唇,没想到这人如此执着,索性直言不讳,“我不喜欢你,也不想纳侍。” 秦忠怀脸色一白,垂垂眸,小心翼翼道,“长随亦可!” “就是的,长随是个玩意,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阎三捏着咸鱼段,一边吃一边不嫌事大的多嘴,根本没注意到另三人不太和善的表情。 “那不如把你送给别人当长随得了。”乔桥磨牙。 “哎哟,羞死个人了!”阎三夸张的捂嘴,圆眼瞪着乔桥,浑身戒备,“你个不孝徒儿,不怕天打雷劈嘛!” “你都不怕撮合孽缘天打雷劈,我怕什么!”乔桥小脾气上来,嘴巴巴巴的不饶人。 秦忠怀听闻彻底苦了脸。 阎三:“造孽哟!” 第六十章、分别 既然已经说开了,乔桥彻底撕破了脸面,绷着小脸把秦忠怀做好的饭菜打包,将人亲自送出了门,临关门,在秦忠怀满目期盼中无情的嘱咐一句,“以后不要再来了。” 赵大海和青峰傻了眼,过了许久才听到门外离去的脚步声。 院子里落叶无声,乔桥瞥了在场的三个人一眼,哼了声扭头进了屋。 “乔桥,该吃饭了!”赵大海回神,轻声细语的在门外喊。 屋内一片寂静,徒留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小姑娘是怎么了! 阎三肚子饿了,不耐烦的把瓜子皮弹到自己那笨徒弟的肩膀上,“快开饭吧!闻到饭菜的香味你家妻主就不气了。” “师父,乔桥为何生气?”赵大海问着,极为配合的把自己热好的饭菜摆上桌。 阎三一撇嘴,这小子只有涉及到他妻主的事情才会如此孝顺。 “谁让你们心软,连打发个情敌都做不好。”他夹起一口炖肉,吃的高兴,话也多了起来,“要是我,有人打扰我女人安宁,我早就乱棍打出去了!” “你也有妻主?”青峰惊讶的反问。 阎三挠挠头,仔细想了一会儿,脑子里依然是空空的,对妻主这词实在陌生,随即不耐的摆摆手,“管她有没有,反正是这么个意思!” 赵大海拍了下头,立刻想明白了问题的根源,赶紧把饭菜扒拉出一份,免得被阎三全都霍霍了。 他托着碗,再次来到门外,轻柔的开始道歉,“乔桥,是我不对,太过在乎场面上的客套,害的你不开心,下次若还有这种事,我一定亮出我这把重刃,谁敢抢我妻主我跟谁拼命!” 青峰支着耳朵,发现了屋内传来了轻轻的翻身声,对他比了比,直接撬开窗户,飞身而入。 “你干嘛!” 小姑娘轻呼一声,娇娇糯糯的声音里含羞带怯。 “啊!” 整个人被抱了出来时,小脸粉红红的,嘴唇上一片濡湿。 青峰冲赵大海挑了下眉,大有深意的说:“妻主告诉我们,有些事说不如做。” “你幼稚!”乔桥气的打了下抱紧她的那副结实有力的胸膛。 赵大海见此,松了口气,咧嘴一笑,憨憨的讨饶,“乔桥,饿坏了吧!咱们去屋里吃!” 阎三一听,赶紧往自己碗里扒拉半盘子菜,嘴里还说起了风凉话,“你们还饿呀?腻腻乎乎的,胃里不是早饱了吗?” 三人懒得理他,刚转身便听,“对了,明天多做点好吃的,我有一件不幸的事要通知你们!” 所谓不幸的事,便是他老人家终于在港口呆够了,准备告辞去北国别的城市转悠转悠。 毕竟师徒一场,相处的几个月里乔桥只是嘴巴偶尔嫌弃,一听阎三要走,难免有些失落,故此三人买了不少食材,特意做了一顿阎三喜欢的饭菜,为他送行。 “我以为师父您要跟我们回赤凤国呢!”乔桥乖巧的给阎三斟了酒,忍不住唏嘘感叹。 “得了吧,天天看你们三人肉麻来肉麻去,胃口都变差了。”阎三一口闷,放下杯子赞道, “好酒!” 尽管每顿饭这位老人家吃的比他们三人都多,但看在快要分别不知何时还能碰面,乔桥捂住嘴,忍下吐槽,把酒壶丢给了他。 “您老记好我们在洛北城的地址,要是在北国骗不下去吃喝了……”赵大海下意识说了实话,见阎三瞪他,改口一笑,“咳,就来洛北城找我们。 “放心吧!”阎三抱着酒壶,弃了杯子,就这么豪爽的往嘴里倒。他抹了抹嘴角,打了个酒嗝,“记不记地址无所谓,就你们这个妻主,早晚在赤凤国出了大风头。以她这等姿色,不藏起来,哈哈哈,怕是情敌满天飞了!嗝!我就不跟着你们看热闹去了……嗝!” 赵大海手痒痒,有点想欺师灭祖。 如果不是有一场师徒情,乔桥已经动手了。 青峰则没有这些顾虑,直接把酒壶抢了回来,面皮冷的结冰,“我看你是醉了,胡言乱语。” “什么醉了!”阎三眼神迷离,盯着一盘菜夹了半天,含含糊糊的说:“别说是这里古古怪怪的,女人当家,便是……便是……” 原本意兴阑珊的乔桥一顿,神色凝重的望了过去,只见白发老头脑袋一歪,把脸扎进盘子里打起了呼噜。 “真是醉糊涂了!”赵大海哭笑不得,“北国的酒劲就是大!” “是醉话吗?”她咬了咬唇,眸光空洞的看着赵大海把人一拽,抗在肩膀上送回了屋里。 青峰侧身,摸了下小女郎的脸蛋,关切的问,“怎么了?” 温凉的指腹带着一丝习武人的粗糙,柔柔痒痒的让乔桥回了神,见冷峻少年眸光里饱含的情意,她摇摇头,再次重复道,“没事,醉话而已。” 尽管认定阎三脱口而出的是醉言,乔桥依然睡不着了。 三人坐在院子里纳凉,喝着劲小的桃花酿,听着屋里呼声震天,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 在北国的日子因为着急赚钱,他们已经很久没这般有闲情逸致的安静相处了。 也许海王岛物资过于贫瘠,生活质量不高,金银虽值钱却不如陆地国家的作用大,所以岛上的生活相对而言也是自由且安逸的。 赵大海怎会察觉不到自家小姑娘有心事,待第二日阎三苏醒,发现小姑娘单独把人拉到一旁,听她细声细气的发问。 “师父,你昨天说这里古古怪怪的,女人当家,便是……便是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是说除了女人当家做主的国家,还有男儿为主的世界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当然。”阎三满身酒气的打了个哈欠,见小女郎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咧嘴一笑,“我也没听说过!” 乔桥瞪眼,“但你昨天?” 他耸肩,“我忘了,就记得酒挺好喝的!”讨好的搓搓手,“乖徒儿,再去给师父买点这种酒,我带着路上喝!” 乔桥深深吸一口气,怪不得说不要跟酒醉的人计较,酒后还能吐真言的都是喝的不够透。 “买,等着。” 离别在即,她不但给这位或许以后再无相见机会的师父带了两坛子好酒,买了一匹马儿,还给他塞了千两银票,若他不乱花,吃饱穿暖总是没问题的。 赵大海将自己亲手做的几身细棉里衣和耐放的干粮给他打了包袱,独自牵马把人送出了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