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座山和湖》 第一章 江阴夏翁 十万大山陈铺罗列,一条大河逶迤其间,碧浪滔滔东流而去。 “哗哗哗——” 在35匹电动螺旋桨推进器的澎湃动力下,锈迹斑驳的铁皮小船晃晃荡荡的离开了灵龙镇码头。 横渡近300米宽阔的长店河。 从一处两崖夹立的狭窄山口,驶入镇子对面的十八里清溪。 溪流宛转。 三月初春枯水季节,溪道宽度收缩到十余米,露出两岸并不宽阔的黑色砾石滩带。 砾石滩的尽头,就是沿溪加持耸立,连绵不绝的巍峨山岭。 陡峭的溪岸山崖从崖脚到三四十米高度,都是光秃秃如斧劈刀削的坚硬石壁。 再往上的山体,则是披满了树木和藤蔓。 此时正值草长莺飞时节,满山葱绿新芽,山峰高处向阳面的映山红,已经大簇大簇热热闹闹的开放。 就如给南侧山岭绕上了一条艳红色丝带。 引得船上的三女纷纷拍照赞叹。 “怎么样,三位美女?这十八里清溪从溪口到上游灵龙湖,都长满了映山红,而且因为海拔高度和向阳背阴不同,花期都是一层层的开放,能一直开到五月中旬。” 李永强看到三个女同学兴奋的眼神,满脸得意的解释。 不过他所有的视线,却都投放在夏紫清瘦婀娜的身上。 “苗苗,快坐下,快坐下,小心掉水里去了!” 而陆涛则是被小船晃得脸色发白的直发晕,根本就没有心思‘欣赏’这些所谓的美景。 左手扶着眼镜怕掉了,双腿岔开紧紧的抵着小船的隔板,右手紧抓着兴奋站起来拍照的杜苗苗的小腿。 似乎觉得万一杜苗苗不幸落水,瘦成豆芽菜的他还能把她倒提回来。 “没事儿,这水浅得很,以前住在山里不敢在大河里玩,就专门坐船进溪,在这里游着玩。” 李永强看了一眼身穿牛仔裤雪纺春衫的杜苗苗的侧面一眼,心里发热的想着这妞儿虽然没有夏紫盘儿靓,可身材真不错。 要是落水了,‘四眼’这个‘菜货’又不会游泳,岂不是便宜了自己? 而且还能英雄救美一番。 心里想着,就忍不住身体后仰出船舷,同时后背用力的摇了摇小船,嘴里发出一串贱笑。 “你船开稳点!” 陆涛不知道是李永强在作怪,吓得脸色发白的颤声训斥坐在船尾抽着旱烟,开船的‘李老赖’。 “瓜伢子——” 结果迎来了李老赖老眼一瞪,满嘴缺牙的发出一串土话国骂。 “他说啥?” 陆涛虽然听不懂山里话,可看着这个驾舟老头的眼神,听着声音里的语气,就猜到应该不是好话。 想着他一个大城市里面的城里人,一个9字头大学高等学府的大学生,在这里居然被一个乡下山里老头子辱骂。 陆涛白白净净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怒着问李永强。 在大学里面,李永强和陆涛的关系只是一般般,不过因为夏紫,杜苗苗,赵已晨三人形影不离。 这次的野游才有了陆涛的位置。 所以李永强听到李老赖大骂陆涛,心里听得真是心神俱爽,强忍着大笑。 “是说什么重要么?陆涛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江阴夏翁还记得!” 李永强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威严。 他自认为自己的话说得很委婉,很有文学内涵,料定李老赖肯定听不懂。 而且事实上李老赖也确实听不懂。 “将印下问,么是意思?” 听惯了戏文的李老赖,看到那个不服气的瓜伢子在听了李永强的话以后,立马变老实了。 心里一边得意,一边非常好奇李永强这个生瓜伢子说得是啥,居然这么有效。 “呵呵,三爷,就是说你是江阴的大财主夏翁,他嫩不赢你。” 李永强脸上堆笑,满嘴跑火车的解释。 听得已经不再看映山红,转而看船上热闹的三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咯咯的笑。 “那是当然,在你三爷的地盘,你三爷嫩不死他,你这个撮鸟,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哈哈!” 李老赖得意的拽着戏文大笑。 “哈哈~” 李永强痛快的大笑。 “咯咯~” 虽然三个女生听不太懂李老赖满腔土话的戏文,不过也是有趣的笑了起来。 “哼哼~” 陆涛脸色发红,鼻子里发出冷笑,一副江阴夏翁不屑于和担粪夫一般见识的清高模样。 “瓜伢子你别糊弄俺,” 李老赖虽然没学问,可他并不是一个傻子。 而且还是一个‘享誉’灵龙镇的‘老猴精’。 所以他还是从三女的脸上,看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时候话音猛转说道:“诓你三爷,今儿都给你们下馄饨面!” “呃——” 李永强顿时如同被抓住了脖子的鸭子,笑声戛然而止。 半响儿才脸色僵硬的强笑着说道:“哪能呢,三爷,我这人你知道,实诚着哩!” 这天水还冷着哩,真要是翻了船,他李永强可没能耐连救三个女同学。 要知道李老赖虽然年纪一大把,可却是远近闻名的‘信球’,而且年纪越大越活越‘信球’。 保不准一怒,还真下得了手! “你实诚?你小子跟你爹一个德行,都一肚子坏水儿。” 李老赖突然望着一直笑嘻嘻看热闹的杜奕:“全村吃饭,你说说这小子说得是啥?” “呃——” 正看两岸山川风景,船上的波澜起伏,心情好不容易愉快一点儿的杜奕。 也顿时如同被一把抓住了脖子的鸭子。 “全村吃饭?” 李永强有些发傻的看着坐在船尾的杜奕,原来他以为只是一个没事儿进山游玩的家伙。 不过听着李老赖话里的意思,这个微黑而高大的胖子,似乎还是本地人。 然而他虽然七八岁就出了山,不过这些年经常回来消暑,对这个胖子的面向怎么没有一点的印象。 而且‘全村吃饭’?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于是,李永强望向杜奕的眼神,不禁露出了同情。 至于担心,李永强却是一点都没有的。 他不信眼前这个黑胖的家伙,能够听得懂他满腹文学水准的话。 能够知道什么叫做‘江阴夏翁’。 “你个孙子!” 虽然李永强认不出来杜奕,不过杜奕可认得出这个有名的有钱奢侈坐渡船来十八里清溪游泳的镇里富人。 这时候看到李永强望过来的眼神,还能不知道这孙子心里在想什么? 不禁勃然大怒。 于是, “咳咳~” 杜奕在两男三女,还有李老赖各种情绪的眼神里,轻咳两下,清了清嗓子。 “夏翁,江阴巨族。尝舟行过市桥,一人担粪,倾入其舟,溅及翁衣。” 声音郎朗,清冽入耳。 然而只是这两句,小船里面,李永强,陆涛,夏紫,杜苗苗,赵已晨。 两男三女,顿时都变了脸色。 第二章 大蛇 “哗哗哗——” 锈迹斑驳的铁皮小船在蜿蜒曲折的清澈溪水中,如同一个初闯丛林山路的生瓜伢子,一路勇猛直撞的‘高速’逆流行驶。 不但晃荡得陆涛脸色更加的卡白,惊骇得李永强直发癔症。 就连原本一直局外人一般,笑盈盈站着看戏的三个女孩子,这时候也都有些心慌气怯的坐了下来。 事实相比于小船的摇晃。 其实她们三人更多的心慌,则是来源于这个刚刚用清晰流畅的普通话,背诵了两句古文的黑胖青年。 这声音,如同一双粗鲁暴力的大手。 ‘滋啦’一声撕破了她们伪装在华丽优雅,活泼可爱的外表下面,那种可耻的天然优越感。 对李老赖居高临下的俯视,无礼的戏谑和蔑视。 顿时无所遁形。 这时候,三女吃惊的望着杜奕那明亮带笑的目光。 娇嫩白皙的脸蛋儿上,不禁飞朵朵红云。 一个个感觉脸颊发烧,火辣辣的生疼。 “铛铛铛!” 李老赖一听杜奕跩文,说得满嘴都是他听得懂声音,却一点都听不懂意思的话。 顿时大怒的用旱烟杆子敲打着船帮。 “你个伢子说人话,在外面上了几年学堂吃成猪,就飘了?不看看自己现在肥成什么球样儿,幸亏当年小凤她娘没有瞎眼。快讲,——不然你三爷明儿再不做你生意,你个胖球自个儿游着出溪!” “呵呵。” 杜奕如同没有听到李老赖的怒骂,只是胖脸含笑,望向早已变色的李永强。 “呵呵,” 李永强心脏猛跳,也干笑的朝着杜奕说道:“兄弟——” 然而杜奕却没有心情和他废话下去,而是左手在李老赖的视野盲区微微举起。 李永强,陆涛,夏紫,杜苗苗,赵已晨都不解的望向杜奕的左手。 只见那个白白胖胖的大手,大拇指在中指和食指之间,极其市侩的飞速搓了搓手指。 然后掌心外翻,晃了晃摊开的五指。 这一时间,除了毫无所觉的李老赖。 其余五人都是如遭雷击,张嘴结舌,震惊的望着杜奕的那只胖手。 脑袋里面都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这死胖子是在趁火打劫么?” 尤其是三个女孩子里面,最惹人注目漂亮的夏紫。 原来她对眼前这个胖子,多少还生了一丁点儿的兴趣,顿时烟消云散。 秀美的明眸,露出了不屑的鄙夷。 “哼!” 一边的小辣椒杜苗苗,可不是吃素的主儿。 冷哼一声,似乎是自顾自的说话,然而却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还以为多清高,原来是趁火打劫!” “刁民!” 身材颀长清瘦的赵已晨来自江南水乡,即使不是好话,然而声音从她的小嘴里面吐出,也糯软的十分好听。 理所当然,这几人的话李老赖都是统统听不懂。 一头雾水的怒瞪杜奕,等他翻译解释。 “苗苗!呵呵,小意思,好兄弟!” 在李永强的眼睛里面,能用几百元小钱解决的事情,就根本不是一件事情。 而且还能通过这点小钱,轻易的显示他‘平事儿’的能耐。 何乐而不为? 李永强原来发紧的大脸,顿时舒展开来。 他甚至都不屑去求证这个叫做‘全村吃饭’的胖子,手掌比划的会不会是‘五十’,而不是‘五百’。 满带自信的笑容阻止杜苗苗,然后望着杜奕大声的说道:“这都不是事儿!” “哗哗哗~” 不知不觉间,小船已经来到十八里清溪的尽头。 出了一道大约四十米宽度的壁立山口,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一片碧绿的百顷大湖,在众人的眼前展开。 —— 小船在大湖里面贴着左岸的浅水一路前行,惊起无数的水鸟翱翔。 “蛇,蛇!那里有蛇!” “蛇,树上也有蛇!” 女孩子的目光要比男孩子更加的专注而清晰,夏紫三女随即就发现了在浅水以及从山脚伸向湖水的树木上面,不时游弋或者缠绕着一条条色彩斑斓的狰狞毒蛇。 除了来自南方,爱吃椒盐白素贞的夏紫,其余两个女孩子不禁都吓得花容失色的大呼小叫。 到后来干脆紧紧的闭着眼睛,两人双手紧紧的抱在一起。 似乎看到一眼,她们的血量就会受到无情暴击。 “要不,要不咱们别走湖边,从中间走?” 旱鸭子陆涛带着眼镜,看着那一条条皮肤花花绿绿,张嘴露出獠牙,‘滋滋’的吐着信子的各种毒蛇。 早已骇得全身发麻,心里面后悔死了这趟春游踏青。 声音发颤的望着李永强建议。 “三爷,这蛇现在怎么这么多?” 李永强也有五六年没有进入灵龙湖,蓦然看到这么多的毒蛇倒不是很害怕,只是惊奇。 刚刚得到杜奕解释,‘江阴夏翁’是‘好话’的李老赖,笑着说道:“湖里不比往年,除了老头老太婆瓜伢子,都没几个人。这恶心玩意儿湖里没人吃,外边现在听说捉人,说是什么保护,不让卖。” 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不过李永强听懂了。 就是说现在国家保护野生动物,而那些个别敢铤而走险捉蛇偷卖的年轻人,又都出去打工挣钱去了。 所以湖里面蛇就多了。 “好大一条!” 这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夏紫,突然猩红的舌头舔着红润的嘴唇,秀美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左岸的沙滩说话。 众人闻声,心颤的朝着夏紫视线投注的方向看去。 包括心里害怕,然而作为人都难免有好奇心的杜苗苗,赵已晨。 也战战兢兢的睁开一丝眼缝瞅。 只见在船左的岸上,一条部分身体还隐藏在山林里面,露在岸边沙滩的乌黑斑斓蛇身已经不下三米,有成年人大腿粗的蟒蛇。 朝着小船高高的仰起了脑袋。 冰冷的眸子发着针尖一般的明芒。 “啊!” “啊~” 吓得杜苗苗,赵已晨再次尖叫,又紧紧的抱在一起发抖。 “永强!” 陆涛颤抖着声音,带怒的提醒李永强。 “没事儿,” 李永强这时候也骇得声音微颤,强自镇定的安慰:“只要走湖边,这多年还没听说过有蛇吞人的事儿。” 他不说还好。 一说别说抖得更欢的杜苗苗,赵已晨。 就连陆涛,都吓得身体开始簇簇发抖。 ‘咬人’都是要命的事儿,还‘蛇吞人’,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你怎么还不上天? “孬货!” 李老赖看到陆涛的熊样儿,坦白的露出满脸鄙夷。 “回去,李永强回去!” 杜苗苗带着哭腔大喊。 “回去,回去!” 赵已晨的江南水乡味儿带着颤音,然而却更有韵味儿。 “不去了,咱们回去!” 被提醒了的陆涛,也是满脸坚决 “那条大蛇说不定还在那儿呆着,也说不定刚进水,你们确定要重走一遍?” 已经悄悄得到了李永强五百块钱的杜奕,本来也就是看个‘叽叽咋咋’的养眼热闹。 然而一听这几人这么喊。 眼看他就要到‘头曲’他的家了,他可不愿意被这几个家伙一搅和,又得来回走一道十八里清溪。 因为无论对于刘永强的财力,还是李老赖的人品。 都让杜奕感到假如自己再不开口阻止,事情说不定还真要成。 第三章 穷不是没道理 “怎么从走一遍?从那边绕过去不就行了!” 听到杜奕的反对,陆涛心里冷笑着反驳。 他还能不明白这个无耻死胖子想的意思。 举手朝着小船右舷的宽阔水面,极有气势的一指:“这么大一个湖,哪里不能走,偏得从那里回一趟?” 杜奕没有搭理陆涛。 而是笑眯眯的望着满脸懊恼这次入溪,有些意动想回头的李永强说道: “你要有能耐用钱砸着三爷走深水洋,三爷您老就先把我搁在岸边,我可不敢坏了祖上千百年留下来的规矩。等您老要是还能回头,我再坐。” “瓜伢子皮痒痒欠收拾,敢咒你三爷?” 李老赖这回精明的听懂了杜奕嘴里,‘您老要是还能回头’,。 这句话的恶毒含义。 而‘不敢坏了祖上千百年留下来的规矩’这句重话,更是夹枪带棒的打得李老赖难以招架。 他遗憾的看了一眼幽青的深水线一带。 因为丢了一大笔可以讨价还价的‘好生意’,而怒骂杜奕。 “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就是一头猪,也都听懂了这湖里人家,似乎有着一个什么‘不能走深水’的古怪破规矩。 夏紫显然被勾起了兴趣,眼睛带亮的望着李永强。 “乡民愚昧,就是世代传说这个大湖里面潜着一条龙,任何船只不能走深水。长店河这个名字的由来我曾经听高中语文老师说过,其实叫做藏殿河,说是大河里面藏着一座宫殿。 而对应这灵龙湖有龙的传说,他说那么这个宫殿其实就是一座龙宫。哈哈~” 李永强哈哈大笑的和夏紫解释,显然是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要知道在这莽莽十万险峻大山深处,别说在大河里面藏宫殿,就是在平坦的山谷盆地建造一座宫殿,对于古时候来讲都是一项了不起的大工程。 史书上面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记载? “这湖里能藏一条龙?哈哈哈哈——” 一边听着的陆涛,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狂笑起来。 “虽然这破湖也不算太小,总有快一个平方吧,可屁大垃圾地方,真要是能藏一条龙,哈哈,我家的豪华大浴缸都能养史前巨鳄了!” “破湖?” 这时候小船顺着湖岸曲线,已经转折了近90度。 途经一道伸进湖水的险峻山崖,来到左岸一片连绵簇集的低矮山丘水边。 眼看就要到家的杜奕,本来不屑和这群拽的二五八万的白痴男女废话。 然而陆涛那句‘破湖’,‘屁大垃圾地方’。 对这片他自小长大的碧湖的污蔑,还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神经。 杜奕胖胖的脸上带着一种很让人欠揍的表情,望着陆涛说道:“一个无知的人假如想隐藏住自己的浅薄,就要学会闭嘴!” “你说谁?” 陆涛虽然不敢再招惹驾船的李老赖,可对上他一直都看得不顺眼,也看不上眼的杜奕可不含糊。 “爷就说你,” 杜奕挑衅的朝着坐在靠船头的陆涛说道:“不服怎滴?” “你特——” “陆涛,” 这时候李永强看到事态要激化,虽然他有点心灾乐祸,然而陆涛毕竟是他请进山游玩的同学。 万一出了事情,传回学校还是他李永强丢人。 连忙阻止陆涛,望着杜奕说道:“这位兄弟,给个面子。” “李永强你这话啥意思,说我错了么?这破湖,呃——” “呼呼~” 忽然一阵湖风从船左而来,满脸怒容的陆涛顿时住口。 “呼呼~” 在猎猎湖风之中,只见小船绕过了这一大片低矮山丘群落,左边一大片碧绿的大湖,遂不及防的蛮横闯进众人的眼帘。 “这湖这么大!” 望着这新增目测不下五六千顷的碧湖,夏紫满脸惊讶,俏生生的站起来迎风眺望。 大风贴着她轻薄的的运动春衫,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灵龙湖总共有四曲,咱们刚才的湖面是龙头,这前面是头曲和二曲夹持的水面。那一大片有房子的湖畔突起就是二曲,我舅爷就住在那里。” 李永强远指着湖水对面一大片地势平坦,有着很多石头房子以及一些水田的村子。 然后指着西边的弯曲长湖说道:“后面还有三曲四曲,那处水眼就在三四曲水中间的湖面,水浪很大,待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了。” “坐的好累呀,等下午再去看吧。” 杜苗苗第一个提出反对。 “就是太累了,一个泉眼能有什么?这么多的山,泉眼和山上汇流的雨水形成大湖很普遍。可看可不看,主要是看那个溶洞。” 赵已晨这时候也被又晃又吓弄得直发晕,心有余悸的说道:“那溶洞里面不会有蛇吧?” “溶洞在头曲,诺,就在那座大山脚。咱们得整好了装备,下午再过来。” 三人望去,只见在左前不远水边,有一个伸出湖岸山石搭砌的小码头。 边上的一线湖畔平整带,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十几栋石屋,上面爬满了藤蔓。 屋前屋后全是大树。 再往后,都是连绵起伏的山丘。 大约一千米最后面,则是一堵墙一般的大山。 从湖东到湖西,山体一直伸进水里,把头曲这大约四五百公顷的小山群,落严严实实的封堵在湖湾。 “全村吃饭,到了,你知道地儿,这水不冷。” 小船行驶到小码头附近水面,李老赖不耐烦靠过去,就直接张口撵人。 杜奕以前被这老头欺负惯了,毫无脾气的脱鞋挽起裤腿下水。 他没看小船上面那几个正一脸幸灾乐祸看着他的眼睛,从记忆里一道浅水的湖滩,淌着清澈见底的湖水,扛着一个大帆布包。 朝着码头走去。 “哗哗哗~” 小船重新启动。 “胖子,别摔着了成了狗啃泥了哈!哈哈~” 杜奕后边的水面,传来陆涛的调笑声。 显然是还记恨着刚才的过节。 “呀,怎么还顺水走,横过去不就是你舅爷村么?” 而赵已晨看到小船居然还沿着岸线西行,不是直接朝北横渡近六七百米的湖面,到二曲村落码头。 不禁满脸诧异。 “不走深水洋,这是湖里人家多年传下来的陋习,所以我刚才说待会儿就能看到三四曲的泉眼——” 李永强无奈的苦笑着解释。 “真是愚昧无知!” 陆涛。 “这是要环湖游么?” 杜苗苗。 “那他们也不下拖网打渔?” 赵已晨。 “钓鱼都没人,还敢网鱼,老一辈儿不唾死。呵呵~” “守着这么一大片湖,居然,这要是在我们那里,——穷不是没道理的?” 赵已晨带着轻视的感慨。 “谁说不是。” 李永强连连点头。 “哗哗哗——” 随着电动螺旋桨的激水声远去,被叽叽喳喳一路轰炸的杜奕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下来。 站在到膝盖深的清凉湖水里。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白鹭踱步。 杜奕看着不远水岸边,那一排破破落落的石屋。 在这里他曾经生活了十五年。 一别整整十年。 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 不禁鼻子微酸,心里感慨万千。 大吼一声:“我回来啦,我杜奕回来啦!” 我回来啦,我杜奕回来啦~ 我回来啦,我杜奕回来啦~ 声音袅袅,在湖面和岸上的山丘间传播回荡。 在这一刻, 杜奕泪目。 “傻匹~” 在西边正过三曲,就要绕过去的小船上面,传来了陆涛的嘲骂声。 傻匹~傻匹~傻匹~ 在风里荡漾。 “噗呲!” 眼眶含泪的杜奕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望了眼那已经变得很小的小船说道: “一群矫情的贱人!” 第四章 已无慈母唤儿声 杜奕淌水上了湖岸石砌码头,然而眼前在静谧阳光下的一切景象,却让他看得有些傻眼。 整个头曲村临水一溜儿石屋院子的前面,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野草和藤蔓。 把记忆里面那一大片连接各家院子的麻石路面完全遮蔽。 其实也幸亏是这些已经铺了上百年的厚重麻石,使得周边的杂树没有挤占的生存空间。 只是成为野草和藤蔓生长的领地,没有灌木逞凶。 眼前的一切都证明了,毫无疑问,这个小村落已经荒废多年。 而十年前熟悉的小凤一家,山狗子巫婆李一家,李大发一家,刘建仓一家,还有拐子爷。 都全无踪迹。 “咔。” 杜奕失意又庆幸的点燃一支烟。 不然自己落魄回乡,虽然有见故人的亲切,然而小凤妈,巫婆李,李大发婆娘,还有刘建仓,那些张破嘴。 可都不是一般的刀刀见肉。 “哗哗~” 本来平静的湖水,突然荡漾起来,在码头的石桩子上面激起团团水花。 杜奕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湖水。 就看到一条通体乌黑翠绿相间花纹,目测不下七八米的斑斓大蛇,游在那里。 看到杜奕回头,把略微扁平的蛇头露出水面,直勾勾的偏头望着杜奕。 杜奕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一条大蛇。 “这远都追来了,好奇心这么强,不怕胖爷我今儿没午餐,发威烤了你满嘴流油?赶紧滚蛋。” 杜奕笑骂一句。 看到那条蟒蛇还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望,就低头随手捡了一个小石块,‘啪’的一下子,正中那条蟒蛇的脑袋。 然后石块弹开,‘喥’的一声,落进湖水溅起一朵小水花。 “滋滋~” 这条被杜奕投出的石块击中脑袋的大蛇,似乎脑袋不是多灵光。 半响才明白自己是被杜奕‘揍’了。 朝着杜奕‘滋’着蛇信子,不满意的把脑袋缩回湖水,游进了码头石桥下面。 “一条成了精的呆蛇。” 杜奕笑着下了断语,没再去管这条蛇,而是蹲下把晾得半干的脚穿上袜子鞋子,放下的裤腿别在厚厚的棉袜子里面。 “哗啦啦~” 扛着帆布包大步走进深过及腰的草丛,披荆斩棘的走向自己的家。 “扑愣愣~” 惊起一群鸟雀,飞到高大的大树上面。 叽叽喳喳也不满意的叫。 因为有南边那座大山拦截,在这四五百公顷的丘陵密林群落,根本没有野狼狗熊老虎野猪这些猛兽。 而对于毒蛇有着天然免疫的杜奕,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蜈蚣蝎子蜱虫野蜂这些毒虫。 不久,杜奕来到了自家屋前。 院墙外边长着一株高大的榆钱树,一株香椿树,满树新钱,椿芽簇簇。 院门腐朽破烂。 透过木纹炸裂的缝隙,可以看到里面杂草丛生灌木密布。 他家院子只在正中铺了一条一米宽度的麻条石路,两边作为菜地。 所以倒和门外的草丛不同,成了灌木的乐园。 看着院门上面锈迹斑斑的铁锁,杜奕的钥匙这十年一晃,早就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干脆大力一脚下去。 “哐当!哗啦啦~” 整个院门应声倒下,在门楼里面砸得灰尘四溅,四分五裂。 杜奕抬腿走进门楼。 不久, “哐当!哗啦啦~” “哐当!哗啦啦~” 又是两声巨响,他用同样的手段轻松搞定了堂屋和厨房的屋门。 里面的物件积满了灰尘,不过杜奕目测似乎没有什么缺少。 堂屋,卧室,厨房,储粮间,—— 都异常清净,没有老鼠梁上走蝎子墙角爬蜂窝屋檐挂的景象。 只看了一眼,杜奕就知道自家屋子里面,应该‘住’有一条大家伙。 不然哪能这么清静。 —— 在灵龙湖这片地界儿,湖民之间的交往和关系历来古朴而传统。 讲究面子比天大。 祖上的规矩不能移。 做人要清白本分。 不去占别人便宜,自家的便宜就是天王老子,谁也别想占走一厘。 当年自己家和东邻李大发家,因为一条排水沟是东挪还是西移二三十厘米。 整整‘杠’了十几年。 遇到修整水沟,两家往往都要勇猛的吵上几架。 杜奕的妈和李大发的婆娘又蹦又跳又骂的,成了头曲不多见的‘好热闹’,甚至二曲的人都要坐船过来看热闹助威。 然而在杜奕父母去世办丧事的时候,反而是李大发一家出钱出力帮衬最多。 还有西邻巫婆李家的石榴树,有一粗枝伸进了他家的院子。 而且还不让吃! 杜奕父母在的时候,多年一直谋划想砍掉这一根粗枝。 只是害怕万一巫婆李具有神秘力量,所以才最终也没有完成。 杜奕想到这里,他又走到堂屋门口。 就看到那枝粗枝十年没见,长得更加的雄壮了,龙虬节绕的都快遮住了他家西院的三分之一。 整整十三年了! 从杜奕到大山外面的市里上高中,再到远赴他乡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在就顺理成章的在毕业的城市起早贪黑的摸爬滚打摔。 这十三年他都没有再回来过一次。 而他家的木窗依然完好,屋门锁着,却没有一个人惦记着过来‘顺’东西。 这都不能不让杜奕感慨。 “小奕,小奕!” 杜奕看得辛酸而苦涩,脑海里面不禁响起了久远的妈妈的声音。 当年院落仍犹在,已无慈母唤儿声! 杜奕眼眶湿润的看着这一切,遥远的记忆被一点一点重新唤醒。 —— 看了一会儿,杜奕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瞅了一眼手机,虽然没有信号,不过却可以当表。 已经是中午11点。 于是,杜奕就感觉肚子饿了。 他一屁股坐在就近的一个布满灰尘的椅子上面,准备先吃些昨晚在灵龙镇住宿时买的饼干垫饥。 然后找到那条鸠占鹊巢的大家伙,把它撵出去。 最后把堂屋好好清理一遍,再从长计议。 “哗啦!” 结果杜奕近两百斤的重量,直接散架报废了这张本来就虫蛀腐朽的椅子。 “哎呦!” 摔得屁股生疼的杜奕直叫唤。 “唰唰~” 这时候,院子外面的草丛和灌木林,突然传来了一道细微而持续的声音。 包括外面屋前屋后的大树上,叽叽喳喳的各种鸟叫声,也在这一会儿完全静谧。 “回来了。” 杜奕有些懊恼的气喘吁吁站起来,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 走出屋门。 凝目寻声望去,顿时就呆住了。 老熟蛇啊! “滋滋~” 那头蟒蛇这时候也看到了杜奕,扬起脑袋朝着杜奕‘滋滋’的滋了几下,然后顺着东屋檐下立着的一根雕花石柱,‘唰唰’的盘绕而上。 最后从石屋屋檐上的一个通风口,滋溜了进去。 看得杜奕直发愣。 第五章 分家 “我去,这呆货还真不客气,把这儿当自个儿家了!” 杜奕看得有些无语。 望着屋檐下的那个重新恢复通风功能的通风口,想了想,转身进了堂屋。 然后左转东厢卧室。 这个卧室,是他曾经的卧室。 也是全家的储粮仓库。 他站在幽暗的卧室门口,就看到那条不请自来的呆蛇,正‘滋溜’的滑进屋子中间摆放的那个巨大敞口紫檀木粮缸里面盘成一团。 看到杜奕站在门口,似乎有些好奇的扬起脑袋,朝着杜奕的方向伸了伸。 毫无表情的碧色双眸里面,又亮起两点针芒似的明光,盯着杜奕‘滋滋’的吐着蛇信子。 不过终究还是没把大脑袋,直接伸到杜奕面前。 “这是我家,我回来了,你哪儿凉快到哪儿去,别在我家粮仓里面杵着了!” 杜奕大声的说。 不过这条呆蛇显然听不懂,扬着脑袋盯了杜奕一会儿,然后把脑袋搁在盘起来占满了大半个粮仓的身体上面。 再无动静。 “靠,死活赖上了是不?” 杜奕有些气结,不过一时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假如是一条不大的小蛇,还能抓着它的尾巴拖出去扔了。 然而这条目测都不下两百斤,就算这条大蛇跟那些小蛇一样在他手里挺尸一般的毫不反抗。 肥得虚胖的杜奕也没有这么大的力气拖走。 “得。” 没有办法的杜奕,又看了一会儿这条‘论堆儿’的呆蛇。 就只好在堂屋随手掂着一根椅腿,走进卧室。 “滋滋~” 那条呆蛇看到杜奕手里拿着‘凶器’,立刻警惕的扬起脑袋,朝着杜奕威慑的吐着蛇信子,不让靠近粮仓。 杜奕没空搭理它,当然也丝毫没有惧怕,掂着椅子腿顺着墙边走到他以前睡觉的床前。 噼噼啪啪的把这个杂木床板给拆了。 弄得卧室里面灰尘飞溅。 “滋滋,滋滋~” 那条呆蛇不满意的抬起脑袋,朝着杜奕滋着蛇信子抗议。 “滋你妹儿!” 杜奕笑骂了一句,抱着拆卸下来的床板搬到卧室门口,从里面当做一扇大过门框的门板,反堵住卧室。 接着又在堂屋的破烂柜子里面,翻出一段钢丝。 拿着别在堂屋石缝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到院子砍了一株手臂粗的麻栗树,用钳子把钢丝一头拧死固定在床板的中部横梁上面。 另一头拧死在麻栗树正中间。 然后把麻栗树的两头,紧紧横压在卧室门口外面两边的石墙上面。 牢牢封死卧室门。 这样一来,就等于把卧室和外面的堂屋完全阻隔,算是一个临时分家,以免里面这条呆蛇过来串门。 “呼哧,呼哧~” 只是做完了这件小活儿,就把杜奕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咔。” 他坐在地上抽了一支烟,听到左卧室里面似乎有动静,就站起来好奇的走到木板床那里,眼睛趴到一个木板缝隙朝里看。 就对上了床板另一边一个碧青的眸子。 “~” 杜奕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响缓不过来神。 原来那条呆蛇也好奇杜奕这是干什么。 贴着木板床的这道裂缝,朝堂屋里面偷看。 蛇,杜奕自小见过很多。 金环蛇,银环蛇,竹叶青,蝮蛇,菜花蛇,蟒蛇,赤链蛇,—— 比这条蟒蛇要大的,在山里面也不算罕见。 甚至比这一条大得多的多的巨蛇,杜奕也曾经见过一条。 可这么遂不及防的仅仅隔着一扇薄门板,如此的近距离对视。 他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我去,真成精了!” 杜奕猛烈的心跳好久才平息下来,决定一会儿就把那个裂缝堵死。 不让这个偷窥狂再偷看自己。 至于以后。 杜奕相信等到自己慢慢的把屋子院子,以及外面的路和场地完全清理出来。 这条蟒蛇自然就会识趣离开。 按照山里的规矩,有无毒蛇进屋是绝对不能打的,那是送福和送财的好兆头。 只能‘请’出去。 而且在杜奕十岁的时候,害了一场大病。 得益于一株巨蛇守护的珍稀草药,从那以后他们一家都再没有伤害过任何一条蛇。 而杜奕也渐渐的发现,不知为何他从此也开始对蛇类免疫。 —— 当天下午,杜奕忙着清理屋子院子,丢弃多年朽了的棉被衣服,——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终于把院子里面的杂草杂树清理干净。 料想之中,那到二曲村的两男三女,也没有过来看那个溶洞。 这乱林封山数年,除非是一些胆大又执着的探险者,没有人会发疯穿过这么远的密林去看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野洞。 晚上,春寒料峭。 杜奕在厨房,用踢扇的三扇门板当柴火,点燃了火盆取暖。 “——” 在又一次看时间,已经是夜晚9点31分的时候,手机猛地一亮,然后在震动中黑屏关机。 彻底没电了。 想了想,杜奕把手里的这个破高仿智能手机的电话卡抠出来。 望着这个小小的金属卡片。 这个号码是他大三的时候,攒钱花六百块钱,买得寝室老大刘明的淘汰手机,办理的电话卡。 后来很久以后杜奕才明白,那一笔生意,刘明至少黑了他两百块钱。 同时也明白了在这个时代,像他和刘明这样出生学历智力和际遇的人,只有像刘明那种方式在城市丛林里面,钻精黑厚的活着。 才能有着一线光明的未来。 “老二,不是我说你,太憨,诺诺,钥匙!这是我在富丽华府买得房子!5月1号我就要和于丽结婚了,5月1号,可别忘了! 对了,兄弟们都说好了统一标准,不多,三千,好兄弟,一定要来啊,别让我让人到你公司去喊你!” “你有什么资格挽留我,你能给我什么?这一个月甚至是我在养你! 杜奕,醒醒吧,这是社会,不是还在大学里面,只要长得帅,会背一些生僻的古文装逼,穷光蛋都没事儿!‘不要走’?哼,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也有脸说得出口!”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市侩,我的工资不是每月全用在家里和你身上的开销了么,我不是每天都在努力的找工作?” “我市侩?我市侩?对,我就是一个市侩的女人!你就是找到工作又能怎么样,凭着你的猪脑子,一辈子你能买得起一间房子,你有什么资格绑架我陪你受苦?求求你收拾东西立刻从这间屋子消失!” “胖子,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看看你的业绩,业绩!真以为自己是公司养的猪啊?下个月再这样,你就给老子滚!” “你的身体状态非常糟糕,高血压血脂血糖,——,作为医生,我建议你要节食锻炼,尽量不要吃高脂肪的食物,——你今年才28岁——” “结束了!” 杜奕把手里这张承载了他太多不堪记忆的电话卡,丢进烧得熊熊的篝火里面。 望着卡上的塑料被点燃,金属片被烧得通红。 最后卷缩在一起。 四年大学,十年城市的风雨踯躅。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年少不经事的笑料和羞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痛苦。 那个曾经让他愚蠢的刻骨铭心,疼得无法呼吸的女人。 结束了~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夜深人静。 杜奕睡在西厢垫着干野草的木板床上,裹着他那件一百块钱淘的羽绒袄。 明天先把院门口到码头的路清理出来,等李老赖的船经过就到镇上买被子床单米面油盐,回程到四曲南坡祭拜父母。 可怜不孝子一走十三年,不孝啊! 这次回来,就不再出去了,在此终老。 这样每年都能给父母上坟了。 真好! 想着想着,杜奕不禁泪流满面,久久不能入睡。 在幽幽的月华下,小院静谧。 一人一蛇。 西厢东厢,静静无声。 第六章 初入野林 月华幽幽,照耀在静谧的湖面上。 在头曲村东南对面的二曲村湖畔沙滩上,点燃了一大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照亮了村头大半个沙滩夜空。 篝火上面架着一个铁架子,正在滋滋的烤着一大块山里的松烟熏腊猪肉。 旁边拼接的石块‘桌子’上面,摆满了水果卤菜点心啤酒各种吃食。 这次进灵龙湖,李永强在镇子里面就特地买了不少的东西,就是为了今晚的野营。 不远处还搭建了三个野营帐篷。 此时虽然已经接近凌晨。 然而李永强,夏紫,陆涛,杜苗苗,赵已晨,五人却都是没有丝毫睡意。 在湖边狂欢。 “干杯!” “叮!” 五杯富含泡沫的啤酒杯清脆的撞击在一起,然后均是大口一饮而尽。 “明天我还想去那个溶洞,李永强把里面说得这么奇幻那么美。” 夏紫对此行的重头戏没能达成,不禁耿耿于怀。 望着倒映着璀璨星空的湖水对面的头曲村说道:“现在这时节山里的毒虫还成不了气候,包括今天看到的那些蛇,刚刚从冬眠出来,除非你主动招惹它,不然基本没有攻击性。” “可不是攻击啊,我看到了就腿软哈。” 本来笑嘻嘻的赵已晨,顿时被唤起了上午的记忆,苦着俏脸说道:“尤其是那条大的,我都怀疑它能一口把我吞下去!” “是呀,是呀。” 手里拿着陆涛片下来的一片烤的焦香金黄的腊猪肉,一边吃一边烫得直吐舌头哈气的杜苗苗,连连点头赞同。 “你们说那胖子现在睡没睡着,那边荒成了鬼村我就不信他不害怕,呵呵~” 陆涛突然一脸鬼里鬼气的鬼笑,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曾经听说蛇爱进屋,尤其是大蛇,搞不定他俩今晚还要住一个门挨门,指不定还要睡一个被窝呢。” “嘶——” 这句话实在太凶残,听得杜苗苗赵已晨直接打了一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陆涛要死啦你,还敢乱说!” 弄得杜苗苗怒着抓着陆涛的胳膊,隔着薄薄的褂子使劲的拧。 “啊!” 陆涛痛并快乐的大呼小叫。 “哗~” 不远处的湖面,传过来一道轻微而突兀的水花声,淹没在他夸张的大叫里。 —— 在静谧夜光下。 一头全身细密白片的巨蟒,从头曲二曲之间的湖中央,探出了一个巨大的蛇首。 碧玉一般的眸子,看了东南方向湖畔火堆边的两男三女一眼。 然后,回首望向沐浴在幽暗月光下的头曲村。 那对碧玉一般冰冷的眸,里面突然闪烁着点点针尖一般的亮芒。 然后如同枝状闪电一般的雪亮色电芒,刹那爆满整对蛇眼。 许久,电芒渐渐停息消散,重新变成一对碧玉的青眸。 “哗哗~” 蛇身微微扭动,静静的朝着头曲村游去。 在这一刻,整个灵龙湖里面所有的生灵,都被这种恐怖的威压压得一动不动。 要么悬停在湖中。 或者因为失去鳍的动力浮出水面。 仰或渐渐沉底。 不久以后,连同着整个头曲的山林,都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而那条强占杜奕一间卧室的大蟒蛇。 直接吓得瘫软成泥,身上的鳞片簌簌颤抖。 最后晕死过去。 —— “终极目标,带给我一颗成熟期星辰,带给我一颗成熟期星辰,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的。” 睡梦之中,杜奕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他的脑袋里面回荡。 什么星辰? 我特么什么时候欠过别人什么! “第一次进入,时间三十分钟。 目标一,不要死,死了就死了! 目标二,取一皮囊劣质的泉眼灵水。 目标三,寻找成熟期虾须草一株。 完成目标奖励: 劣质的灵水, 水色清亮稠滑似蛋清,积水上常年漂浮凝而不散的云雾。 注意,采集中可能遇到一些饮水的小动物。 这时候不要惊慌,要运用你的智力,拿出你的勇气。 用途:熬煮虾须草。 虾须草, 一种生长在树林里面的常见普通低等野草,性属阳,喜阴,可活血通脉补阳益火,梳理修复全身受损经脉。 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极其偶然的能使服用者在冥想中,生出一种修身养体的‘气感’。 不过服用星辰以后,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目标二三失败惩罚: 打一顿; 打两顿。” 紧接着,杜奕在梦中的脑海中,出现一副看不清面目的坐禅姿势。 上面的身体躯干四肢,流动着一道不断快速游走的红线。 “这又是特么的什么鬼,哥不沉溺于游戏啊?怎么会做这鬼梦!” 杜奕的潜意识正在纳闷,就感觉如同漂浮在梦雾中的身体猛地一沉。 疾速下坠。 “哗啦啦~” 在梦里面,似乎有无数的树枝树叶,狠狠的打在他的头上脸上身上。 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 “啪!” 然后整个身体,似乎又狠狠的平拍在地上。 “啊!” 这种钻心的疼痛是如此的清晰。 于是,杜奕在梦里惨叫着。 同时拼命的睁开眼睛。 想要从这个该死的噩梦里面醒过来。 然而,在杜奕睁开眼睛以后。 他顿时就呆住了。 在他的眼睛里面,是一片葱绿的世界。 在茂密的灌木杂草丛林里面,一颗颗巨大的树木拔地而起,仰头张望,目测不下百米高度。 “我靠,这是哪里?” 杜奕失声惊呼,首先他知道这里不管是哪里,绝对不是灵龙湖。 甚至也绝对不是他的家乡那片十万大山。 因为这种带着魔幻色彩的巨木丛林,在他家乡的那片大山,很多年前都被砍完了,根本就不可能成片的出现。 “我个呆子,这特么的还是在做梦,能是哪里?醒来!” 浑身疼痛的杜奕,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醒来,醒来,醒来~” 声音在树林里面回荡,惊起无数的飞鸟。 —— 在原地大约白白耗费了十来分钟以后,杜奕又惊又疑的继续在对自己的身体又掐又抓。 掐得青一块紫一块的疼的嗷嗷叫。 都没有如愿以偿的‘从梦中醒来’。 而且他发现,眼前的一切植物,都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那么他震惊的自问,自己的脑袋得有多么的牛匹,居然完全能够在梦中构造出这样一个完全不同于现实的植物世界? 还有就是他居然是全身光溜溜的。 唯一带着的东西,就是一个柔软的黑色皮囊。 这个皮囊有两个口袋,一大一小,可以用活绳扎紧。 “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杜奕扯着嗓子,愤怒大喊。 “嗷!” 这时候,似乎在应和他的大喊。 从不知远近的丛林里面,传来了一道极具压迫里的兽吼。 第七章 初入野林二 然而就在这道兽啸的余音,还在山林里面磅礴滚荡的时候。 “吼~” 不知从森林何处,猛然又响起了一道更加宏亮的咆哮。 “唳——” 紧接着一记尖利的啼鸣在天空炸响,如同针尖一般刺得杜奕耳膜隐隐发疼。 杜奕仰头上望,朝着感觉的声源处寻找。 透过头顶巨大树冠之间,那些天然形成的‘树冠羞避’边际线。 他随即就从一条稍微宽阔一点的边际线横条上,看到一只披着七彩斑斓锦羽,尾部拖着长长的尾羽的巨鸟。 正从高空推进掠过。 在这条横条上,杜奕从头看到尾的过程,就轻易的完全拼接出了这只大鸟的模样。 很大! 很夸张! “不是吧,这种高度还这么大,这鸟儿的体型都赶上一架歼-10战斗机了,这也太魔幻了吧?” 杜奕看得满脸震惊。 感叹的疑问:“不知道这鸟儿是吃虫子还是吃肉,要是吃虫子,那得有多少虫子喂?” 我去—— 这么大的鸟儿,我在它眼里面的大小。 不就是一只肥虫么! 这个可怕的想法突然跳进杜奕的脑袋,吓得他不禁浑身激灵,重重打了一个冷战。 “第一次进入,时间一小时。不要死,死了就死了! 这不是游戏,重复一遍,这不是游戏!” 杜奕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自己脑袋里面,响起的那些声音。 其实到现在,虽然眼前的一切,——视觉触觉痛感思维的连贯性。 都那么的逼真。 还有刚才在脑海里面出现的什么虾须草,灵泉。 一个禅坐的经脉运行图线。 这种在现实世界里面,完全虚无的东西,却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居然清晰的出现了纤毫可见的细微细节模样。 然而杜奕依然有着百分之九十九的倾向于,这就是一个高级复杂的梦。 假如他现在一头狠狠撞击在身边这一颗长满青苔,不下三人合抱的大树上面。 撞个脑浆横流。 说不定在梦里死了,自己就在现实老屋的厢房里面醒了。 然而,即使只有百分之一,事实上‘这就是另一个时空’,这种极其荒谬不堪的可能。 杜奕却仍然不敢赌。 因为之前脑海里面的那个声音,说得很清楚。 ‘死了就死了!’ “不是说一个小时么?好,不管真假老子就在这片山林耗一个小时,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心里这么想着,杜奕顿时也不慌了。 于是身上的伤就变得很疼起来。 杜奕低头看看光条条的身上,除了在一开始落下地面的时候,被树枝划伤的皮肤以外。 还有好多被自己用手掐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 不禁大骂自己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要是梦都不说了。 可即使是真的,这也只不过是临时性的穿越。 一个小时以后,——距离现在可能还不到五十分钟——,自己就会重新回到老屋西厢房那张铺着干草的床上。 那还怕个鸟? 心里想明白了这一切,杜奕顿时心安起来。 反而十分不做幻想的幻想,希望这真的不只是一个离奇的梦。 虾须草。 灵泉。 气感。 星辰。 经脉运行线路图。 这一切的一切。 指不定自己就要咸鱼大翻身,从此发达了! 这时候的杜奕,在心情放松以后,顿时有着轻松的心情,来仔细观察眼前的世界。 放眼望去,视野的尽头,都是一株株拔地而起的冲天大树的巨大树干。 在百米上的高空,茂密的枝叶密密实实的封堵死了外面的天空,只在树木之间的‘树冠羞避’处,露出一点蔚蓝色的天空。 下面林地则是因为缺少光照,长着低矮的各种花草灌木丛林。 “啾啾~,咕咕~,吱吱~,嗡嗡~” 各种动物在丛林里面发出各种声音。 因为树冠对天空的遮蔽,杜奕不能很好的看清楚树冠外面的天空。 不过从远处树隙笔直照射下来的光柱,杜奕知道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有可能是现实,也有可能是虚拟梦中的世界。 也有太阳。 然而让杜奕困惑的就是,这些光柱并不是如同平行线一样斜射分布在森林。 而是呈现出诡异的两个角度。 甚至在一些地方,有一些光柱居然很荒谬的在树冠下的空中交叉而过。 形成了不少的‘光叉’。 “这么违背物理学常识的现象,就清楚的说明了一个问题,——这特么的要不是在做梦,我现在就把,呃——” 看到这些光叉,失望至极的杜奕满脸的懊恼。 真不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看来咸鱼大翻身,从此发达的‘壮志’,看来算是破灭了。 杜奕心里堵得慌,举目四望近处四周。 就看到在他这愣神的功夫里,一只有他拳头大小,长得跟一只褐色树蛙一样的小动物,出现在他的身体后侧大约两米远距离的草丛里。 “我就把这玩意儿烤了吃,啧啧,也不知道梦里面吃是啥味儿?” 杜奕正在自语。 眼睛里面就看到一道褐色的闪电。 那只‘树蛙’瞬间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左大腿的肉上传来一道钻心的剧痛。 “啊~” 杜奕惨叫着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右手下意识的朝着疼痛的地方抓去。 入手一团冰凉柔韧的肉。 杜奕猛地全力一扯。 “啊~” 在他惊恐偏头看的视线里,左手紧握着的这只‘树蛙’的嘴里,紧紧的叼着一团带血的肉。 不用想,疼得浑身颤抖的杜奕都知道,这坨肉来自哪里。 “你麻匹!” 杜奕震怒的大吼着左手使尽全力的往死里捏。 而这只‘树蛙’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反击也不设法逃走,而是全力的把嘴里的肉往肚子里面吞。 “吐出来!” 杜奕看得气得睚眦目裂的暴怒大吼。 左手继续死命的捏。 把原本椭圆形的‘树蛙’身体,硬生生的捏成了两头大中间细的纺锤形。 “嘎!” 一声惨叫。 最终,杜奕终于捏死了这只‘树蛙’。 然而这只‘树蛙’在临死之前也算过了一把嘴瘾,拼命的梗着看不出来脖子的脖子,硬是强硬的把那块肉给咽进了肚子。 一死一伤。 —— “嘎嘎!” 这只树蛙临死之前的大叫,或者是杜奕身上流血散发的血腥气息。 惊动了更多的‘嘎嘎’声。 杜奕惊骇的望着从远近丛林里面,一条两三米高速窜来的‘蛙群’。 即使相信这是在梦里面,他也不愿意在梦里面被这一群怪物给凌迟的吃了。 “啊!” 嘴里发出一声大吼。 拔腿狂奔。 第八章 直面狴虎 “哗啦啦啦——” 杜奕不择方向的放足拼命奔逃,狂暴的冲击着沿途密集的草丛和低矮灌木枝叶。 这些有着锋利边缘的野草,以及带刺的灌木,在他的身上留下无数丝毫来不及感觉到痛感的割伤。 “嘎嘎,嘎嘎~” 在他的身后,一大片让他心寒的怪叫声不绝于耳。 一只只褐色的‘树蛙’,看着前面这一大坨白白嫩嫩的移动肥肉,一个个早已去馋的直流口水。 也是‘嘎嘎’大叫,在丛林之中不断跳跃的紧追不舍。 “呼哧,呼哧——” 然而身体本来就很虚的杜奕,只是冲刺到了不到一里的路程,就满脸淌汗,寸头上面直冒热气。 光条条的身上就挂满了血珠和汗珠,纵横交错的在身上淌。 “特么的这都不醒?” 累得大口喘气快虚脱的杜奕,虽然已经确信这里就是一个过分逼真的梦境。 然而不愿意被这些树蛙凌迟吞掉的他,也依然不敢一头撞死在前后左右,四周遍布的大树上。 只是愤怒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吼着。 “嘎嘎~” 身后的蛙群的叫声,越来越近。 就在杜奕绝望的决定,干脆就只好撞死在大树上的时候。 眼前突然一亮。 看到了在左前方百米处,有一个大约近百平米的水潭。 水潭的四周和水面,有很多的大小动物以及鸟雀,正在饮水。 这时候听到动静,都停止了喝水,朝着杜奕望过来。 真是天不亡我! “哗啦啦——” 杜奕心里大喜,笔直走位,横穿一片圆叶灌木带。 高速直扑水潭。 “咕咕~” “咩~” “咯咯哒,咯咯哒~” “扑愣愣!” 这些鸟兽似乎都是非肉类主食,看到杜奕扑来,都惊惶的一哄而散。 在丛林和空中远远逃走。 “哗啦!” 杜奕冲进水潭,踩着水底厚厚的淤泥朝着水潭中部快冲几步,游了起来。 “嘎嘎~,噗通,噗通,噗通!” 让杜奕震惊的是,这些树蛙追到水潭边以后,都是直接不带丝毫迟疑的跳进了水潭。 溅起一朵朵水花。 然后朝着杜奕的方向,继续高速追击。 “你麻!咳咳咳——” 惊得杜奕大大的呛了一口潭水,手脚并用的全力快游。 在他后面的水面,一群树挂如同离弦之箭,紧追不舍。 还好杜奕自小生长在湖边,这些年虽然没条件游泳,可基本功还在。 在这群树挂追上之前,游到了水潭对岸。 前面是一个大约有十几平米的淤泥坑,边上全是蹄印。 杜奕双腿一软,重重的摔进了泥坑。 一个滚地葫芦。 成了泥裹肉。 “嘎嘎,嘎嘎~” 天旋地转之间,杜奕顿时被这一群树蛙包围。 只是随便目测,就不下两三百只。 “我命休矣!” 因为已经确定这就是一个梦的杜奕,此时倒不是非常的恐惧和绝望。 不过大腿被硬生生的撕掉一块肉的剧痛,简直让他难以忘怀。 更何况现在那里,包括身体各处,都还是依然火辣辣的剧痛。 所以加入能从梦里醒来的二选一条件下,杜奕会选择咬舌自尽。 “嘎嘎!” “嘎嘎!” 就在杜奕下定决心准备行动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这些树蛙居然都没有理所应当的扑上来。 而是围着杜奕为圆圈,来来回回的跳着大叫。 声音越来越高昂。 看得杜奕直发愣。 “嘎嘎!” 一只树蛙不耐烦的跳到了杜奕的脑袋上,满脑门困惑的不解大叫几声。 它无法理解刚才的那一大团肉肉的白白嫩嫩的美味儿,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这儿突然又出现了这一个全是各种粪便尿骚的大泥巴? “哗啦啦~” 不远处的前方,猛地传来了一阵灌木丛林的声音。 “嘎嘎,嘎嘎~” 这一群树蛙齐鸣,瞬间在杜奕周围清空。 朝着声源处勇猛跳跃而去。 —— 许久, 直到又有鸟兽过来饮水,杜奕才傻傻的站起来。 望了望周围。 除了树林还是树林。 就随意的选了一个方向慢慢的走。 这身来之不易的泥浆,杜奕算是不会去清洗。 他就等那个‘一小时’的到来。 只是不知道梦里面西算不算话,到了梦境中的一个小时,自己就会不会醒过来,摆脱这个逼真而离奇的噩梦。 不知走了多久, 在这段时间里,他对丛林遇到的各种虫鸟兽视若无物。 而这些虫鸟兽也对他视若无物。 身上的各种疼痛,疲乏都奇怪的消失了,甚至浑身渐渐充满了力量。 他都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面,火热放肆的奔流。 其余再无异状,只剩下身体一些地方有些痒。 这就更让杜奕相信,这就是一个该死而离奇的梦。 在前面, 杜奕突然看到一小片蔚蓝的天空。 照射下来大量的阳光。 然而根据距离目测,那片露出的天空的面积,绝对不下五六千个平米。 而且在那片天空的下面,根本没有一株高达数米的植物。 杜奕心里微微一动, 心里想着这是不是就像是游戏中一样,只要他进入了这个阵眼,这个该死的梦就会结束。 于是, 他加快了脚步。 不久, 杜奕就来到了这片长满低矮灌木的空地的边缘。 震惊的看到,在这片大致圆形的空地中央上空三四米的高度,居然漂浮着一团凝儿不散的白云。 下面是一片金黄色沙滩围着的一个小池子。 大约也就是近十平米。 “灵泉!” 杜奕失声低呼:“还真有这玩意儿!” 震惊之余,他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痒的左胳膊,就摸到了一条肉肉的虫子。 “什么?” 杜奕惊讶的用手捋光这一片机腹上面的厚厚淤泥,就吃惊的看到一条蠕动的虫子挂在那里。 明显已经钻进去了不少。 “——” 震怒的杜奕气得破口大骂,手指抓着虫子,使劲的往外拽。 结果把虫子拉得细长,那条虫子都一点也不退出来。 “啪~” 一声轻响,虫子直接断裂,也不知道里面究竟留有多长。 杜奕看得头皮发麻,暂时顾不定这条虫子,就用手抹掉别地方痒痒处的淤泥。 随即又发现了六七条虫子。 有两条猛一点的,已经完全钻进肉里,只留下两个小洞。 “你~” 杜奕欲哭无泪,破口大骂。 “熬~” 一道兽吼声,突然在杜奕耳畔炸响。 紧接着,一头长得有些像老虎,全身皮毛金黄色的油光水滑的野兽,从沙滩上面抬起脑袋,朝着杜奕不麻烦的怒吼一声。 似乎嫌杜奕吵吵。 “你麻!咬死我,咬死我吧,这样才最没有痛苦的醒来!” 打定主意的杜奕,不再去管身上的这些外来客。 而是坚定的站起来,大步走向灵泉和那头野兽。 —— “?” 看到一只长得奇怪的泥物,朝着灵泉大步逼近。 这头暂霸灵泉的狴虎,不禁一脑门的困惑。 两条后腿行走的东西,他不但见过,也吃过。 味道一般,没什么嚼头。 可身上可没这么厚的泥。 不过这两条腿行走的泥物身上全是四蹄的气味,也就是说可以吃。 这时候并不饿的狴虎,正犹豫着是先咬死,留着当储粮。 还是把他撵走。 就看到这个泥物居然毫不害怕的走到它的面前,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而且眼睛里居然胆敢挑衅的望着自己。 找死! 顿时勃然大怒的狴虎,决定就是不饿,也要把这只泥物吃掉。 就看到这只泥物突然不说话了。 下一瞬间, 它惊怒的看到,这只不知死活的泥物,居然一个急冲锋。 跳向三米处的灵泉。 “吼!” 平地一道霹雳。 整个灵泉四周,飞沙走石,狂风大起。 第九章 三醒 在狴虎狂暴的怒吼声里,从它大张的血盆大口里面,猛然喷出一道巴掌大小,蓝莹色的月牙状高压电弧。 “啪啪啪~” 月牙形的边缘,在潮湿的空气中炸起一团团让人心悸的微小电爆。 高速斩向已经冲到灵泉边,一头扎向灵泉水面的杜奕的后背。 “滋~” 锋利的月牙,在杜奕的后背上面,平滑的切下了有两个手巴掌大小的一块肉。 高温电弧同时烧焦了切割的创口,电麻了杜奕的受创神经。 使得他几乎毫无所觉。 “哗!” 在一片激起的水花里,杜奕成功跳进灵泉。 “吼吼吼!” 站在池边的狴虎,抓狂的朝着已经没入灵泉的杜奕暴怒大吼。 大张的喉咙深处,再次形成一团更加耀眼,带着丝丝缕缕紫色游丝的蓝芒。 同一瞬间。 它就震罕的看到,灵泉里面突然一道白光闪过。 那头两脚兽顿时消失不见。 只留下大量的泥浆,还有十几条在灵泉里面正拼命大口吞咽灵液的吸血蝗。 “啪啪啪~” 这十几条吸血蝗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它们吞食的灵液。 纷纷自爆成一团团血雾。 “吼吼吼吼吼~” 看到灵泉池被弄脏。 狴虎的暴吼声,在丛林里面滚滚激荡。 —— 时间倒回十一秒。 在杜奕抱着赴死破困的决定,坦然走到这头狴虎面前的时候。 这头野兽巨大体型所带来的威压,让即使认为自己是在梦中的杜奕,依然忍不住发自内心的颤抖寒栗。 这种害怕不在于镜像的真假。 而是在千万年的历史进化长河中,人类基因沉淀下来的,对恐怖猛兽所产生的天然恐惧。 然而就在这时候,那一道久违了的声音,在杜奕的脑海里面再次响起。 “退出时间十秒,9,8,——” 杜奕猛地一愣,进而全身皮肤发麻,有了一种深深的惊疑。 哪有如此逼真而精准的梦境? 难道这就是另一个时空! 那么现在自己所面对的,就是一头真正的能够两三口把自己连皮带骨囫囵吞下去的凶兽! 那么,‘死了也就死了’? “我跑!” 杜奕内心狂吼,猛然转身,全力的朝着灵泉扑去。 “吼!” 虎啸。 “啪啪啪~” 电爆。 “哗!” 入水无比清凉。 “0。” —— 天旋地转间。 在眼前一片黑色的幕布里,拉长了无数的光亮线。 杜奕感觉自己又陷入了虚空之中,身体在微微停顿以后,进而加速坠落。 不禁慌得手舞足蹈。 “啪!” 似乎有一道皮鞭,狠狠抽打在他的屁股上。 “啊!” 杜奕惨叫一声,被抽得横飞而去。 “哗啦” 再次坠入清凉的水中。 “啊~,呜——” 杜奕张嘴大叫。 随即被灌进来大量的冰水,阻止了他的呼喊。 “咳咳咳~” 在剧烈的咳嗽中,他终于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水波动荡,天地布满月华和星辰。 是星空和湖水倒映。 好一会儿,杜奕才看清楚了自己这时候正漂浮在灵龙湖的湖水里。 左侧不远,就是头曲那座石码头。 右侧东南方向的二曲湖边,隐隐约约还亮着一堆没有燃烧殆尽的火堆。 此外, 月夜寂静。 而且诡异的是,他的身边的湖水里面,漂浮着大量的湖鱼。 “这特,么,咳咳,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梦游么!” 杜奕的手脚,条件反射的在湖面划水。 一边震怒的大吼。 声音在湖面飘荡。 头曲的山林寂静。 而距离对面的二曲村实在是太遥远,即使在这寂静的夜晚,远隔近四里的跨度,也没能惊醒在湖畔帐篷里宿营的两男三女。 “汪汪~” 只有二曲村里面,那些耳朵非常灵敏的土狗,在各家的院子里,犬吠几声。 不久—— 杜奕踉踉跄跄的在月色下,大脑一片迟钝的摸黑回到了老屋。 他没进西厢房,而是直接到了厨房。 看到火盆里面,还亮着微弱的红光。 杜奕心慌气短的就着院子反射进来的光线,随手拿起一块朽烂的门板,拨开了火堆。 露出一片迸着火星的红红炭火。 “呼呼——” 杜奕丢进去一大团干燥的干草,光条条的趴着使劲的吹。 “呼~” 明亮的火焰顿时燃烧起来,把小小的厨房照亮。 杜奕首先看向‘在梦中’,手臂那个留着半截吸血蝗的伤口。 在湖水的洗濯下,他的皮肤已经变得干净,除了一张经常被太阳暴晒的黑脸,其余地方都是白白嫩嫩。 “嘶~” 杜奕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小洞。 不是梦! 不是梦! 这特么的不是梦! 杜奕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欲死。 要知道他身上钻进去可不止一条虫子,十九后背上面,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也有! “这要是钻进内脏?” 杜奕一片心寒。 “噗通”一声,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地上。 两眼一翻,—— “我不能昏死过去!绝对不能!救命啊~” 在杜奕内心的咆哮声里,一直以来身体虚弱,又是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的他,顿时大脑充血,血压飙升。 活活晕死过去。 ——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咕咕~” “啁啾,啁啾~” 鸟雀的记忆,似乎只有三秒。 到了清晨,整个灵龙湖起了非常罕见的浓密大雾。 不过早已忘记了昨夜的颤栗的树林鸟雀,都早已早早醒来,在树林撒欢。 “嗯~” 杜奕也呻吟着幽幽醒来。 一时间感觉神清气爽,身体状态好得要爆。 “这是啥回事儿?” 他迷糊的站起来,看到自己居然睡在厨房的地上,而且全身都是光条条。 不禁丈二金刚,直发癔症。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条细细的黑绳,紧紧的箍在他的腰间。 右侧系着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鼓囊囊的黑色细鳞皮口袋。 “我——” 杜奕顿时圆睁双目,一股刺骨的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大脑。 冲得他浑身颤抖,头皮发麻。 那不是梦! “噗通~” 杜奕顿时又是血压飙升,被吓得活活晕死过去。 翻身倒地。 ——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咕咕~” “啁啾,啁啾~” 太阳渐渐的升起来,驱散了浓雾。 露出了碧绿的大湖。 “扑愣愣~” “吼吼~” “哼哼,哼哼~” 看到湖面漂浮着大量翻白肚的湖鱼,兴奋的白鹭,翠鸟,鱼鹰,野鸭,苍鹭,狗熊,野猪,野猫,家猫,—— 纷纷冲进湖水,大快朵颐。 “呀?你们快起来看!你们快起来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昨夜喝了不少啤酒,被尿憋醒的赵已晨,悄悄的夹着腿爬出帐篷,想就近找一片无人的沙滩灌木后面解决。 就看到了满湖奇景。 不禁震惊的大叫起来。 “什么?” “怎么了?” 听到赵已晨惊慌的喊声,李永强,陆涛,夏紫,杜苗苗,纷纷飞快的整理好衣服,爬出帐篷。 放眼而望,满湖漂鱼。 均是满脸呆滞。 而就在这时候,杜奕终于再次幽幽醒来。 第十章 疯长的马尾巴草 虽然杜奕的血压,在短短的时间里急速飙升两次。 然而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却是非常的好。 就像是刚做了一场大宝剑。 神清气爽,精神倍儿加,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坦。 这要是在以前,一次飙升都能让他在床上趴窝熄火好几天。 连续两次,简直都能干掉他半条小命。 随后,杜奕就看到厨房门口那株石榴树的虬枝,茂密的枝叶上披满了金色的阳光。 原来天光已经大亮。 他赤脚来到院子,踩着长满割掉的草根的泥土,清晨略带暖意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着一种末世重回人世间的沧桑感。 杜奕定了定心神,心里发紧忐忑的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外表状况。 随即满脸震惊。 原本全身上下布满了的枝叶杂草划伤,居然都结了薄薄一层疤。 而手臂,腰间,腿上,肚脐眼附近,—— 眼睛可以看到的那些虫洞位置。 这时候居然都已经重新封闭,长出了新鲜白嫩的肉芽。 只有一点点浅浅的圆形凹陷,显示之前那些恐怖的伤害确实存在过。 杜奕反手去摸后大腿,在那处被一只‘树蛙’硬生生吞了一坨肉的位置。 指肚也只摸到一个浅浅的不规则凹陷。 有些痒痒的微疼,显然是新鲜的肉芽不耐按压。 “这——?” 杜奕震惊的简直是无以复加,在手臂动作的时候,感觉背后有些‘发紧’,就反手去摸。 摸到一层薄薄的茧结。 用手轻轻一抓。 “滋~” 微痛带痒的爪下薄薄一大片死皮。 杜奕拿到眼前,有两个巴掌大小,显然是不知何时受的伤,又已经恢复。 “是不是灵泉的效果?可那些虫子呢,不会都被封到身体里面吧!” 只是想想,杜奕就浑身恶寒,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过他手里现在只有两千来块钱,这里离着有条件的市里,渡船,等明天早上一天一趟的班车。 最早他也明天下午才能到市里面拍片子,看看体内究竟有没有钻有虫子。 心寒胆颤之间,杜奕的目光又看向腰间箍着的这根黑色绳子。 用手摸了摸,带着细密的黑鳞。 扯了扯, 非常有韧性,而且箍的很紧。 估计只有用钳子绞断,才能拿下来。 “既然能把握弄进去拉回来,又绑了一个这玩意儿,总不能因为几条虫子,就把握挂了吧?” 杜奕大声的说道。 同时忐忑的悄悄四望观察,想看看周围是不是有着什么异常的动静。 昨夜的奇遇太过于诡异和荒谬,完全颠覆了杜奕的世界观。 就算现在大白天突然跳出来一头鬼,他都能恐惧的接受。 然而,四周静谧,只有晨光流泻, 以及, ‘唰唰’的细微摩擦声。 于是,杜奕心悸的朝着声源处望去,就看到了已经被他忘记了存在感的绿纹斑斓大蛇,正在从屋檐下的通风口石洞里面探出脑袋。 一伸一伸的想要‘够’住一米外,屋檐上的那个石柱。 然而这条大蛇今早的状态,似乎非常的萎靡,整个脑袋耷拉着,怎么都‘够’不过去。 看得杜奕都为它发急。 好不容易,大蛇用脑袋‘够’住那个石柱,开始缠绕着盘旋而下。 “啪嗒!” 结果才出来一半身体,全身的肌肉似乎都用尽了力气。 直接滑着石柱,狠狠的摔在屋檐下的石阶上面,吓了杜奕一跳。 然而,好一会儿, 大蛇才缓过劲儿, “啪嗒!” 尾巴从石洞口出现,小半截后半身无力的倾倒,拍在屋檐上的石阶上面。 又好一会儿,这条大蛇才有气无力,缓慢的朝着东厢院墙下的那个狗洞挪移而去。 “这是吓得还是饿的?” 杜奕看得呆呆自语。 不禁又把目光投注到了那个有着他半个手掌大小,鼓囊囊的黑色细鳞皮口袋上。 口袋有着两根同样黑色细鳞的绳子,把袋口紧紧的拢在一起。 杜奕尝试着用左右手去轻拉上面的两个绳头。 顿时打开了瓶盖大小的一个不规则椭圆形口。 他低头去看。 “~” 一股醒脑刺鼻的新鲜水汽,直冲杜奕的鼻口。 结果他的身体微微一晃荡。 袋口溅起一片水花。 不过灵水的高粘合度,使得只有一滴溅出来。 顺着细密的皮袋外壁下落,最后滴在杜奕脚边的泥土上面。 已经有气无力的游走到墙根的大蛇,猛然回头。 杜奕下意识的低头查看那一滴灵水滴落的地方。 昨晚被他用镰刀割断的那簇野草,竟然在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滋滋~” 这种高速生长,在细胞快速大量的猛烈分裂下,居然带着极其细微的响度。 这株野草很快就到了杜奕膝盖的高度。 杜奕分辨出来,这是一株马尾巴草。 然而它的叶片要远比正常的马尾巴草的叶片,要宽大肥厚的多。 都快赶得上君子兰的叶片了。 而且边缘都带着一排排细密的,跟仙人掌的老刺一样尖细锋利的毛刺。 “嘶~” 一片长着舒展着挨到杜奕大腿的叶片,不断扩张的体型,使得这个叶片的边缘,如同拉锯一样,在杜奕的腿上锯出了一道四五里面的口子。 骇得杜奕连忙后退。 大腿的割伤处,顿时鲜血长流。 “我~” 杜奕吓得一直后退,重新退到厨房里面。 继续震惊的观看。 不久,这株马尾巴草已经长到了近两米高度,十几片带着锋利锯齿的叶片,都快赶得上芭蕉叶了。 “滋滋~” 两片叶子和西厢巫婆李的石榴树虬劲的粗杆遭遇。 毫不留情的开始锯树。 “哗啦啦~” 很快锯断。 而这株马尾巴草,则是已经长成了不下四米的巨大草树。 “你麻,这是要上天?” 杜奕震惊得自语。 “啪!” 一道水雷子炮仗一般的炸响。 整株马尾巴草瞬间爆炸。 成为一团浓密的云雾。 “唰~” 远在东厢墙根的那条大蛇,顿时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一下子窜了过来。 仰头张开血盆大口,肚子一鼓一鼓的大口吸食空气中的草雾。 然而,他只吸了十几口,就停止了吸食。 跟喝醉了酒一样,身体动摇西晃的朝着回路东厢屋檐游去。 但是,只是游动了几下,就策底趴窝。 一动不动的挺在院子里。 “呼吸~” 这浓密的草雾,也大量的涌入了厨房。 使得杜奕不得不被动呼吸。 “——” 顿时,他如同沐浴在仙境。 忘记了一切。 而松开的两手,使得袋子的皮绳重新收缩,紧紧的合拢了袋口。 许久, 或者很久。 “叽叽喳喳~” “咕咕,咕咕~” 满院鸟声。 杜奕幽幽醒转。 入目满眼绿色。 整个厨房的地面和墙壁屋顶,都被院子里面原先割断,现在又重新生长出来的藤蔓爬满。 想着那狗尾草锋利的边缘,杜奕不禁吓了一跳。 因为这些藤蔓也有很多细密的小刺。 然而在他仔细观察以后,发现这些藤蔓只是长得茂盛,倒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异。 而且更加惊奇的是,他大腿的割伤,已经完全结疤。 杜奕摸了一把这道刀疤,疤痕随即掉落。 下面的皮肤白嫩,如同从来没有被割伤一样。 杜奕随即用手抹向昨夜其余划伤处。 疤痕均是应手掉落,露出下面完整的皮肤。 他又看向手臂的虫洞。 肚脐眼附近的虫洞。 连那之前浅浅的凹陷,都已经消失不见。 肌肤平滑而白皙。 “呼~” 杜奕大口呼气。 至此,他身上已经完全如同昨天一样。 昨夜和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离奇而荒诞的梦。 唯一的不同就是腰间多了一个皮口袋, 还有满院子他好不容易割完,又重新更加茂生的野草藤蔓灌木丛。 以及满院子的欢快鸟叫。 “唰唰~” 这时候,那头之前被吓得要远远逃走的蛇。 心满意足的醒来。 ‘唰唰’有劲的爬向东厢屋檐下的石柱。 看来是打算赖在这里,不走了。 而那些欢快的鸟雀,居然极其罕见的不怕这条大蛇,有的甚至落在大蛇的身上。 叽叽喳喳的又跳又叫。 大有喝高了的老鼠,要用它十五米大刀干猫的豪迈。 第十一章 鸟的乐园 看到眼前这神奇的一幕,杜奕的心里有着一些猜测,感到庆幸又后怕。 毫无疑问,这种‘水’对动植物有着莫大的效用。 然而冒然吸收,自身身体的强度又达不到,就会像是被氧气管套着的气球一样。 “啪!”的一声。 撑爆。 而这些爆碎粉末所形成的稀释物,就成了动植物可以有限吸收的高级营养物质。 那么在他坠入泉水的时候,可能那些虫子都是因此而自爆。 运气的是在他落水的时候,处于对未知液体的担忧,他不但闭嘴闭眼,而且还用手捏住了鼻孔。 然后瞬间消失。 所以才跳过一劫,没成为一个人形大炮仗,当场爆碎分解。 此时,杜奕的小院子已经完全被绿植所覆盖。 地面密集的马尾巴草,叶片肥大如同韭菜,窜的足足有一米来高。 不过边缘的叶刺并不锋利。 几簇茅草,也长得跟箭一样,有四五米高。 那些株被砍断的小树,快速的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一棵棵新苗都有大拇指粗细,枝繁叶茂的舒展着有三四米高。 而各种藤蔓更是疯狂滋长,在马尾巴草,茅草,灌木小树上面,网一样的笼罩。 “哗啦啦~” 杜奕在丛林里努力穿行,想要回到堂屋,就像在绿色的海洋底部的水草丛里行走。 等他艰难走了这二三十米,终于走回堂屋,身上又被划伤了不少的割痕。 敞开的堂屋里面,也爬进来很多的藤蔓。 他拿着镰刀砍断,全部丢出去,回到卧室。 室内幽暗。 在那里的床上,放着一个羽绒袄,一条秋裤秋褂。 他打开厚厚的木窗户,外面果然堵满了绿色的藤蔓,只从上半截窗户才放进来一些斑斑点点稀疏的阳光。 杜奕走到床前,仔细的看。 羽绒服还是中空的。 也就是说,他是在瞬间消失。 之后重新回来的时候,位移到了湖面。 杜奕不禁想起了被抽的横飞的那一鞭子,就用手摸了摸屁股。 “嘶~” 他的大手一抖。 那处记忆里被抽中的地方,不摸还好,一摸就是钻心的疼。 然而,他借着亮光和屋里的那个几十年的‘囍’字老镜子,却看不出疼痛处有任何破裂红肿的迹象。 疼痛稍微减轻, 杜奕又手贱的摸了摸。 “嘶~” 就像是用一根大头针扎一样疼。 “目标二三失败惩罚: 打一顿; 打两顿。” 在杜奕的脑海里,不禁泛起了这句话。 穿上衣服,杜奕重新回到厨房,用镰刀把厨房里面清理干净。 想了很久,拿着家里的老铜壶,开始烧水。 他连烧了两壶,倒进洗的锃亮的铜盆。 等到大铜盆里面的开水放凉。 杜奕打开皮囊,露出里面的灵水,用一根开水烫过杀菌的干木棍,想伸进袋口取几滴水。 “啪~” 木杆一头在袋口处的虚空中不得而进,被压得弯曲。 从中折断。 杜奕惊奇的用左手捏住两根皮绳,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伸向袋口。 指尖在袋口处,遇到阻力,像是有着一面透明的玻璃墙幕。 根本不能寸进。 然后,杜奕又试了石头,钢钉,玻璃碎片,—— 甚至他的一根毛。 都被强硬的阻止在外面。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咕咕~” “啁啾,啁啾~” 就在这会儿功夫,杜奕厨房外面的绿色丛林里,挤满了各种鸟雀。 叽叽喳喳的朝着杜奕叫。 这群鸟雀都是新来的。 而之前的那些鸟雀,在吸食了绿雾以后,蹦蹦跳跳的发散了一会儿疯。 此时都在丛林里呼呼大睡。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咕咕~” “啁啾,啁啾~” 在鸟叫声里,杜奕发现厨房外面的藤蔓突然无风而动。 其实不是遇风而动,而是顶部的嫩枝在加速生长。 而且如同趋光性一般,直冲厨房。 房顶的石板缝隙里,也有很多的新芽从伸进来的根部处,萌发生长。 “我~” 杜奕骂了一句,知道要是自己再这么玩儿,指不定一会儿又是满屋藤蔓了。 就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倾倒。 一滴完美的纯圆形水珠,从袋口滚落。 “喥~”的一声。 落进铜盆。 溅起道道环形涟漪。 杜奕连忙放开袋口的绳子,袋口重新封闭。 他有些吃力的蹲下来,胖胖的身体肉山一般,仔细的观察着铜盆里面的水。 虽然来自灵龙湖的清水和这滴来自异空间的灵水,都是无色透明。 然而玄妙的是,杜奕却可以清晰的‘看’到这滴灵水在铜盆里面,随着涟漪的波动,被慢慢的稀释。 “唧唧喳喳,唧唧喳喳~” “咕咕~” “啁啾,啁啾~” “嘎嘎~” 厨房外面的鸟叫声,顿时急促起来。 万物有灵性。 之前那一滴虽然诱人,然而它们根本就没有活着享用的命。 然而这一大盆稀释的水。 对它们来讲,只要喝上几滴,就是能够延年益寿美容养颜增强免疫力返老还童重振雄风,—— 的好东西。 大补! 有几只胆大一点的,实在是克制不住诱惑,居然一蹦一跳的往厨房里面的铜盆逼近。 被杜奕毫不客气,一脚一只的踢出去。 然而,这些鸟依然不死心的赖着不走。 “啧啧~,可惜了!” 杜奕看着这些憨大胆的肥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现在国家不允许吃野生动物,作为一个守法青年,这一点觉悟杜奕还是有的。 不然外焦里嫩,他能天天吃得满嘴流油。 杜奕感叹一声,没再搭理这些鸟,就把厨房里面那个已经清洗干净,当年父母泡药酒的大玻璃坛子打开。 小心翼翼的把这一大铜盆稀释水倒了进去。 然后抱着这个大玻璃坛子,走到厨房门口,把那些脚下碍事儿不走的傻鸟都一一踢开。 “哄~” 杜奕刚走出厨房,身后就一片群鸟振翅的声音。 他惊诧的回头望去。 就看到原来呆在门口的百十只飞鸟,都蜂拥的飞进他的厨房。 “哐当~” “叮叮铛铛铛——” “我~” 杜奕又惊又怒的破口大骂。 本来想回去驱逐鸟雀,可又望望手里的这坛子水。 害怕再出意外。 就忍着不爽,抱着坛子在绿色的藤蔓丛林里穿梭,回到了堂屋。 杜奕把坛子放在卧室的紫树大立柜的底层。 又回到堂屋。 “哐当~” “叮叮铛铛铛——” “喳喳~” “咕咕~” “啁啾,啁啾~” “扑愣愣!” 此时,那群鸟还在厨房里面折腾。 而且似乎已经开始了斗殴。 “麻~” 杜奕骂了一句,就悄悄的来到东厢的门口,透过门板的裂缝,朝里面窥视。 因为这间屋子的窗户还关着,只有上沿通风口那里流泻下来一点明光。 杜奕费了老大的劲才模糊的看到,那条大蛇正在他家的粮仓里面睡觉。 “~” 他骂了一句,转身重新回到西厢卧室。 站在大立柜前想了好久。 就吃力的蹲下来,把玻璃坛子的盖子稍微转了一点。 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出酒孔。 “一滴干掉了一株马尾巴草,大蛇连着吸食了十几口。 一株草的体积,大约相当于一壶水, 这是两壶水。 我的重量大约有着大蛇的四分之一,嗯,要多一点,总不到三分之一吧!” 杜奕看了看自己的满身肥肉,蹲着都有些困难。 不禁满脸的苦楚。 思绪飘飞。 第十二章 舔狗往事 在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杜奕刚进江城那所二本大学的时候。 内心是非常自卑的。 学费是申请的助学贷款。 身上穿得都是几件虽然没破成大洞,但是被洗的发白的山里土布旧衣服。 交了一切费用,兜里还剩下不到三百块钱。 不过在进入学校的第一天,杜奕就发现了一个‘商机’。 夏天天热,喝饮料的人多,可以到隔壁的师范学院捡瓶子卖钱。 之后,杜奕又靠着勤工俭学。 维持求学和生存。 那时候,自卑的他很羡慕寝室的老大,复读了三年的刘明。 同样来自穷僻的大山。 虽然长得不高,但是充满激情,声音自信而洪亮。 刘明在开学第一堂课,竞争副班长的时候。 曾经声情并茂的说道: “我来自贫穷的大山,家里有一个常年卧床的父亲,瘸了一条腿的母亲,还有三个年幼的弟妹,一家人住的是几间一下雨就漏水的破木屋。 但是我并不自卑,反而认为贫穷的生活锻炼了我的毅力,让我更加的懂得生活的不易,懂得感恩!” 当时台下就一片热烈的掌声。 “为什么现在我站在这里竞选副班长,因为贫穷和眼界的限制,使得我暂时达不到当班长的能力。然而我要从现在开始,就要努力的学会和人沟通。 等到毕业以后回到家乡,建设家乡,奉献家乡,带领乡亲们勤劳致富!” 台下又是一片掌声,全票当选。 在以后很长的时间里,他都努力的向刘明看齐。 想学他的一言一行。 “老二,这是靠天赋,你是学不来的,——不过你可以发挥自己的特长。 比如,你看哈,咱寝室孙泽和范天祥是城里人,懒散,总搞不好卫生,我又是副班长又是系学生会的干事,事情特多。 还不明白? 老二,你可真迂,老实人啊,这样以后进入社会,你会很吃亏的!” 从此,杜奕包了近四年的寝室卫生。 在大三的时候,杜奕有好几次遇到一个长得面黄肌肉的女学生,饭点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悄悄的在紫竹林里面躲着吃白膜咸菜。 后来,两人认识。 她叫陈玲,一新生,后爸嗜酒如命,—— 一个字,家庭非常的穷。 暑假的时候,陈玲表示愿意做杜奕的女朋友。 就是只能握手,一起吃饭,逛廉价商场,抱团取暖的女朋友。 不过得有一个前提,就是她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留到结婚那一天。 在暑假,杜奕兴奋的搬了整整两个月的砖头。 赚够了两人的学费。 而且还给陈玲买了时兴的裙子,女士小皮鞋。 包了她整整一年的吃穿。 杜奕毕业以后,学历不高,人不聪明,早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 发工资的第一个月,就是给陈玲买了一个千元的新手机。 而那时候,他还用得是买的刘明的那个发个微信都卡的山寨淘汰机。 陈玲高兴的亲了他一口。 让杜奕乐得几天不愿意洗那一片被亲的脸。 然后,杜奕一路磕磕绊绊的供陈玲毕业。 而在这三年时间里,杜奕自己一分钱掰两半省着花。 剩下的钱都花在陈玲的身上。 而陈玲这个‘柴火妹’,因为营养跟得上,又不晒太阳。 终于长开了。 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的清秀。 后来, 陈玲上班半年,就和他们部门的一个小头目的外甥好上了。 那小子当时三十一岁。 比杜奕大六岁。 比陈玲大八岁。 上得是个专科,靠着那个小头目亲戚活动,在那个公司后勤部门打杂。 人,杜奕见过。 算不上跋扈,很平和,甚至有些腼腆内向,女性化的一个年轻人。 然而,他却有一套农村的父母亲戚,集家族洪荒之力,在这个平均房价近两万的城市里。 百分之四十按揭,买得一套六七十平米的二手房。 只这一点,就实现了对杜奕的完全碾压! 杜奕也不恨他。 现在结婚的都能离婚,更何况杜奕和陈玲这种关系。 他只是恨这混蛋的人心。 真是被狗吃了! “杜奕,与其两个没有感觉的人强拉在一起都痛苦,不如相忘于江湖。你会找到一个懂你的好女人! 你要是真爱我,就不应该这么自私。 你要是不爱我,那你还想用一些所谓的‘恩情’来对我道德绑架,你怎么能够这么自私!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没名没分的跟你在这里住了两年,我的名节不是钱? 咱俩真要是死抠着算,你还欠我!” —— 在那个大冬天, 提着一个帆布包,净身出户没几个小时的杜奕,就迎来了这个江城第一场大暴风雪。 居无定所。 举目无亲。 失业。 兜里就一个快停机欠费的破手机。 还有早上买菜,还剩下来的十来块钱。 甚至不够杜奕奢侈的吃一碗牛肉面! 杜奕打了好几个电话。 刘明。 孙泽。 范天祥。 他生性有些孤僻而自卑,这些年又一直在当舔狗,哪有什么朋友。 最多也就是寝室里面三人,因为杜奕常年打扫寝室,对他算是热情一些。 结果, 没钱! 夜色深沉,暴雪肆虐。 在灯火通明的璀璨中,城市一片雪白, 至此至终,他的手机没有响一下。 最后,走投无路的暴风雪夜,杜奕才尝试着拨打一个他重来的没有拨打过的号码。 在大二暑假快结束,他当一个快乐的舔狗的时候。 他的初中语文老师,周老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留下了他要到这个江城上江大的女儿的手机号。 十五岁那个夏天,因为一件难以启齿的往事,让杜奕排斥着这一切。 最终,在那个寒冷无助的雪夜。 杜奕颤抖着手指,为了不被冻死,不得不按下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只响了三下。 “杜奕哥,” 时隔九年半,长成大姑娘的声音有了很多的变化。 然而在这一刻,却依然是那么的熟悉。 当时, 杜奕满脸眼泪,滚滚长流。 再以后, 之后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杜奕干了很多的工作。 也不攒钱, 自暴自弃,有钱就猛吃。 直到吃成了一头猪! —— 不知何时,杜奕满脸泪水,目光坚毅的望向那个玻璃坛子。 “即使前面是地狱,我依然感激给了我一个改变的机会,大不了——” 杜奕双手抱起这个玻璃坛子,把嘴巴凑着那个坛口。 “咕噜!” 喝了一大口。 嘴巴一抹,咧嘴一笑:“就是一个死!” 在这一刻, 在窗外流泻进来的绿色光影之中,杜奕的笑容竟是重来没有过的阴冷和奸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