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宁为屠夫妻》 第一章 痛彻心扉 潮湿阴暗的柴房中央,一个女子被捆绑了双手吊在房梁上,她有气无力地垂着头,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凸出的腹部让她觉得如有千斤。 宁香被绑在这已经有许多日了。自从她怀了准姑爷的孩子,小姐就再没对她好过一日。 她是被父母无奈之下卖到知州府的。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家徒四壁,母亲生了弟弟之后便重病卧床了,父亲为了救母亲的命四处筹银子,可这苛捐杂税的边境小城,又有哪家愿意把钱拿出来支援一个穷人呢? 眼见着母亲实在是不行了,父亲是没法子了,只能把她卖进知州府,好歹得了二钱银子,能让母亲最后时刻能吃顿饱饭。 一阵嘈杂声响从房门外传来,宁香猛然惊醒过来,难道是小姐可怜她,愿意将她放出去了? 对啊,自从她入府,到了小姐身边,小姐一向重用她,对她比其他婢女好得多。小姐定然是心软了。 宁香努力的睁开了双眼,迎着门开启时透进来的亮光。一双热泪滚滚的眼睛就这样撞进了蒋悦悦的视线里。 见宁香这副模样,蒋悦悦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一众婆子小厮就进了柴房。 一进门便有婆子准备了椅子放在蒋悦悦身后,她抚了抚自己的衣裙,缓缓坐下,眉目婉转,婀娜多姿。就连一旁的小厮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而被吊起来的宁香,一头长发如枯草般散乱,衣裙上都是污秽,苍白的小脸也没了往日的水灵,蜡黄的如同久在田地耕作的老妇。 “你也有今天?”蒋悦悦对宁香这副模样十分满意,嘴角勾起的笑意让人觉得冰凉透顶。 宁香满脸的不可置信:“小姐?” “勾引我夫君的贱婢!还有脸喊我!”蒋悦悦一拍座椅的扶手,整个人如癫如狂,“你明知我心悦萧郎,偏要狐媚勾引他!惹得他还没娶我过门便同你有了私情,你让我在琢洲丢了好大的脸!” 宁香没想到,小姐竟然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她有口难言,事已至此,她就算辩解,也是无用的。 是那萧乾假借小姐的名义,让她去取定情信物,小姐一向重视与萧乾的书信往来,便吩咐她切不可办砸了。可待到她战战兢兢混出府,到了萧乾跟前,却忽然眼前一黑,然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府,别人都说是她出府采买在外晕倒,被萧乾救下送回,可从那天起,小姐看她的眼神就不似从前那般淡然了,更多的是厌恶。可当她去跟小姐解释完了,小姐也信了她呀! 小姐还说不会因为这些就抛弃她不管她,说不管怎样也是相处多年,感情深厚,还说等出嫁后就给她抬了姨娘,也算全了主仆情谊。 没过多久,宁香发现自己竟然有了身孕! 她慌忙告知了小姐,毕竟她一个奴婢,是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事情的。那时小姐也是笑得如冬日暖阳一般,拉着她的手,满是欣喜道:“这是你的福气呀!如此萧家便有后了,你可要小心些才是。” 宁香安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被关进了柴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月份大了,腹部隆起,行动不便,也不知是谁多嘴同小姐讲了。 只一句“行动不便就不要行动了。”便有婆子进来将她绑到了房梁上。到如今,已是将要生产了。 宁香想到这,忽然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看着蒋悦悦身后的人,内心充满恐惧。 “贱婢,明日就是我跟萧郎的好日子,之前这几个月圆你一场攀高枝的美梦,也算全了你我之间的主仆情谊。”蒋悦悦站起身来,不屑的看着宁香的脸,“你知不知道,满院子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模样,若不是为着在外的名声,我恨不得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她蒋悦悦在琢洲,是知州府嫡出长女,自然要一个好名声,若不然怎么能搭上萧王府世子,嫁过去当正室呢?为了维护自己温婉大气,善良亲民的形象,她在知州府内外都隐藏着自己。宁香也是今日才看出,她一直敬爱有加的小姐,到底是心肠有多狠毒! “萧郎第一个孩子只能是我的。”蒋悦悦像是在告知宁香什么,语气淡定,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身后的婆子们都走上前来,七手八脚的就要把宁香放下来。 宁香预感到之后的事情,挣扎着想要躲开,可多日水米未进,只能看着一群婆子当着小厮的面将她扒光了捆起来丢在地上。 蒋悦悦似乎十分开心:“啊,你不要觉得是我狠毒,是萧郎,他说心里只有我,不会要别的女人的孩子的。他还说你这个贱婢,故意勾引他,他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可怜你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在我跟前唱了这么多场大戏,真是可怜啊。这些婆子也是他送给我的。开心吗?你最后的宿命,也在你想攀的高枝儿手里呢!” 我七岁到你身边!又陪了你七年!你犯错我就替你受罚!你要我做什么我从无怨言!你怎么可以!宁香的嘴已经被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蒋悦悦快活极了,她就恨宁香总是一副软弱可欺的样子,让别人都觉得自己会欺负她,弄得她不得不费心多维护她,最后竟然还这般与她抢爱人,真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那日是我故意放你去会萧郎的,惦记你若是忠心,便只毁你容貌,不要你的命,谁知你竟然真的勾引萧郎!还怀了他的孩子!” 是你?!宁香没想到,自己以为只是萧乾的一时混账,竟然也有蒋悦悦的手笔。七年啊!七年的忠心耿耿,小姐竟然还是存了杀她的心! 蒋悦悦气得狠了,此时便也更加痛快,或许是真实的性子压抑了太久,她此刻看着如地狱锁魂的恶鬼一般。 只见方才还距宁香五步之遥的女子,只一个错目便到了跟前,双手握拳高高举起,顶着宁香惊慌的眸子就狠狠砸了下去。 宁香只觉得小腹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一黑,连声音也听不到了,这世界只剩下疼痛。 蒋悦悦只砸了一次便收了手,随后便有婆子接替她,一次又一次的砸下去。 不知砸了多少下,宁香只觉得下身痛的发麻,都不是自己的了,那婆子才停了手。 在知州府与蒋悦悦相处的这七年,如同走马灯一般,在宁香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与疼痛一起刺激着她的感官。原来一直以来,自己在这群人眼中不过是个玩意儿! 或许是这一生过于荒唐不甘,宁香的胸腔猛然爆发了一股子恨意,萧乾!蒋悦悦!如有来世,我定要你们不得安宁! 第二章 重生 宁香最后的感觉,便是周身的疼痛渐渐消失无踪,可随后仿佛置身于漩涡当中,猛地被吸了进去,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咣当”一声,她似乎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刺激着她睁开双眼,视野里出现东西的时候,宁香顿觉周身舒爽。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应该在柴房里吗? 宁香疑惑着,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她伸出手来,想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变小了。难道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不成? “这是怎么回事啊?” 宁香坐起身来,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从前的小屋子里,这是她被卖进知州府之前的家。 怪不得感觉不冷了,原来此时正值夏夜。这茅草屋漏风漏雨,倒是没了憋闷的感觉。 隐隐的隔壁有说话的动静,宁香听到熟悉的声音,差点哭出声来。 爹,娘,我回来了。 可不等她多想,便被隔壁传来的话语戳了心脏。 “哎,为着我这大宝,得赶紧把那赔钱货丢出去才好。”是宁父的声音,他似乎在逗着刚出生的男婴,“蒋府那小姐真是大方,说给二十两银子,都够咱们吃上好些年的了。” 贫穷人家里多是铜板,有的人家嫁娶可能五六十个铜板便打发了。这是边关,银钱也不似京城那般流通,百姓们有口吃的就感恩戴德了。宁香也是进了知州府,才知道大户人家的吃穿用度,一日便顶上他们家几年的积蓄了。 “咱妮儿我瞧着长得不错,本是想养大了给人做个填房妾室什么的,才对她好些,日后找她拿钱也方便。大宝生下来便赶上蒋府给他们小姐选丫鬟,也是咱们家的造化,送这丫头去了那府上,也算咱们对得起她。”这是宁母的声音。 似乎是二人哄娃娃不妥,只听婴儿嘹亮的哭声想起,惊得二人浑身一抖。 宁父这才想起贴墙听隔壁的动静,不一会儿冲宁母摆摆手:“没醒,没醒。” 宁母闻言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哄起怀中的男娃来。 二人这边以为隔壁宁香还睡着,殊不知小姑娘早就捂住了嘴巴,就算眼泪打湿了衣衫,也死命的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儿响声来。 原来不是家里过不下去了才把她卖掉,是父母为了弟弟而把她抛弃了。如果她没记错,弟弟这个时候也才刚刚出生不过几日,他们就这么等不及,要把女儿卖掉,多一顿饭都不愿意给。 怪不得,怪不得那梦里不是前世!感触那样深,怎么可能只是梦而已? 宁香缩在床脚,脑海中的记忆如波涛一般涌来。 前世也是这个时候,父母便不再给她吃过一口饭,只说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可那时梦中总能梦到饭香味,想来也是他们夜半时分偷偷吃独食吧。 她曾以为很爱她的父母啊!竟然一直是蒙蔽着她,如同蒋悦悦一般。 一想起那个佛口蛇心的女人,宁香下意识地攥紧了双手。不论如何,她回来了,既然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父母便罢了,生养之恩在他们拿自己来换银两,把自己送到虎狼窝的时候,就当她还清了吧。可蒋悦悦和萧乾,你们最好睁开眼看看!我宁香要回来追魂索命了! 小小的身躯承载着浓浓的恨意,宁香觉得自己现在有了无尽的力量。 明日便是去蒋府的日子了,这一世,她不要再像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 清晨很快就到来了,宁香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不过此时醒来,竟然丝毫不觉疲倦,身体里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按说她已经多日没有吃饭了,只靠着喝凉水度过,这样太奇怪了。 也不等她起身,宁父便推门而入。 宁香看着父亲眼中满是不舍,内心冷笑,不知道的还当他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呢。 “妮儿,醒了?”宁父佝偻着脊背,伸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是我不好,没有能耐,只能拿你去换你母亲一顿饱饭。” “若是爹爹舍不得,我这就去蒋府说清楚,然后到镇上去做些杂活,总能赚来钱养活娘和弟弟的。” 看着宁父的样子,宁香心里直恶心,便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果然宁父的目光闪了闪,虚声说道:“那是知州府,咱们无端毁了约,只怕全家都要遭难的。” 呵,蒋府为了名声,也不会明着对他们做些什么的,除非百官考绩的时候想被御史弹劾。宁香在蒋府多年,早就摸透了他们一家的脾气秉性。宁父这么对她说,也不过是觉得与其让她打零工赚些钱,不如一次拿到二十两痛快罢了。 不过期望越多,失望就越大,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情,宁香的心情好了起来,也不再跟宁父纠缠,只作出懵懂无知的样子来,点了点头,便随宁父出门了。 自始至终,宁母都没再见她一面。 临出门的时候,宁香远远的回头望了一眼那破败的土坯房,好歹也是她儿时生活的地方,如今她再一次从这里出发,同样也会舍不得。 这间屋子,这片田野,这乡间的小路,宁香跟在宁父后面,缓缓向镇子里走,满眼的怀念。 若是这一世还是不能善终,她也要记住带给她快乐的这一片净土。 宁香正心里默默悲伤着,就突然被父亲拽到了一旁。乡间土路本就狭窄,这么一拽,险些滚到田地里去。 一架马车不知为何行驶在这么一条土路上,这穷乡僻壤是见不到裹着锦缎的马车的,宁香一时好奇,不由得抬头看了那马车一眼,却对上了车里一双眼睛。 里头是个小公子,看着十分精致,眉间还有颗红痣,可那狰狞的面容让人觉得这不是孩童该有的表情。 宁香不禁腿软了几分,差点就坐在地上。 马车疾驰,扬起尘土,很快便路过了父女俩。宁父这才将宁香抱起来走回土路上。 他方才也见到了马车里那个小男孩,周身的气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幸亏没什么交集,想必也是他们这种小民惹不起的人物。 第三章 进蒋府 宁父很快便收敛了心神,抱着宁香疾步走了起来,这比宁香自己走要快些。 不过就算这样,父女二人到了蒋府侧门的时候,也是用过晌午饭的点儿了。 蒋府守着小侧门的婆子见了宁父,十分不满道:“怎么才来?主子们的功夫也是你耽误的起的?” 宁父自知这是人家给下马威,也不生气,反而赔着笑脸把宁香往前推了推:“这是我家妮儿,劳烦您领去给贵人看看。” 那婆子见宁父半晌也没拿出半个子儿来,又看见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打满了补子,甚至旧的补子弄破了用新的补子来缝,便更觉得恶心了,心知这人怕是打死了也拔不出一根毛来,才一把扯过了宁香,横眉瞪了宁父一眼,关上了门。 宁香看着门里熟悉的景致,许是已经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此时再无前世刚到蒋府的紧张。 她马上就要看到前世害死她和她腹中孩子的人了。宁香这样想着,竟然略微有些激动。 兜兜转转,那婆子将宁香带到了一处院子,她一个守门的婆子是不能长时间呆在主子们的院子里的,将她交给了门口的一个丫鬟后,便回了外院。 这丫鬟宁香认得,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现在约莫十四五岁,不过没几年便被大夫人发现勾搭蒋府小公子,也就是蒋悦悦的胞弟蒋砚,随后悄无声息的就死在了大夫人手里。 不过宁香不能说,况且就算她说了,也没有人会信的。 已经有不少小女孩站在这院子里了,都是蒋知州吩咐下人寻来的,为自己的爱女找个合心意的丫鬟。 蒋知州一向不从人伢子手里买奴婢,一个是因为贵,还有便是不那么知根知底,他用起来不放心,所以一直让心腹管家带人在穷苦人家寻。 宁香便是他们找上家门谈的,这仿佛天上掉馅饼一般的事情,搁别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宁父一口便答应下来。 和一群小女孩站在一处,宁香微微垂着头,显得十分听话的模样,让坐在廊上的大夫人看着不住点头。 蒋夫人最疼蒋悦悦,丝毫不亚于对蒋砚的宠爱,这是琢洲人尽皆知的。她是想在女儿身边放一个听话的,日后好拿捏,也不至于委屈了女儿。 蒋悦悦此时也不过七岁,只比宁香大了几个月而已,坐在蒋夫人旁边,已经有了大家闺秀的气质,神色冷漠淡然,看起来不爱说话的模样。 “悦悦,你瞧着哪个好?”蒋夫人先开口问了女儿。 可蒋悦悦看着这一群女孩子,如同先前几次一般,厌烦的摇了摇头。 “娘,这些个我都不喜欢。” 蒋夫人对女儿挑剔的眼光甚是无奈,这已经换了无数批了,现在还没个顺眼点的,不过她这样想着,却是把目光放在了宁香身上。 宁香感觉到蒋夫人灼热的视线,仍然低着头没有抬起来,她前世也是闷着头不说话,莫名被选中的,如今顺其自然便是。 “琢洲如你一般大的官家小姐,都有自己得力的丫头了,偏你院里只有奶娘,悦悦可是大姑娘了,得有个妥当的丫鬟才是。”蒋夫人柔声劝着。 蒋悦悦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可心里想的却是,奶娘有什么不好?不过是要休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为什么偏要再来个小丫头在院子里? 见女儿松了口,蒋夫人趁机顺着话,在蒋悦悦耳边小声道:“你看看那个小丫头,她从方才进来就很规矩,你若是把她调教好了,带出去便也是你的脸面。乖囡囡,你若训好了这一个,娘便给你买前日你瞧上的羊脂玉镯子。” 镯子!蒋悦悦的小脸猛地抬起来,满是欣喜的看着蒋夫人,发现她神情不似作伪,这才欢欢快快的开了口:“那个丫头,你叫什么名儿啊?” 别的小女孩都是头一次进大宅院,好奇的四下观望,自然知道蒋悦悦说的不是她们。 唯独宁香是听了问话才抬起头来,看见蒋悦悦指着自己,这才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我叫宁妮儿。” 果不其然,蒋夫人皱起了眉头,乡下孩子名字都粗蠢,宁香的名字也不过是叫个应儿,知道是个姑娘家罢了。 偏蒋悦悦笑了出来:“宁妮儿?你的名字怎么这样怪?” 许久不见小女儿笑了,蒋夫人一时也丢了对宁香的鄙夷了,只逗着蒋悦悦道:“她名字不好听,你起一个便是了。” 只见蒋悦悦眼珠一转,勾起嘴角,带着一丝恶意的笑了:“看你臭烘烘的模样,本小姐给你起名叫宁香吧,日后跟在本小姐身边,要记得勤洗澡才好。” 这话带着不屑,前世的宁香听完这句话差些哭出来,而现在的宁香知道,从这时起,蒋悦悦就没把她当个人看,只故作镇定,恭敬地回了一声“是”,便又垂头站着了。 蒋夫人最喜欢乖巧的丫头,宁香是知道的,所以此刻越发的恭敬。蒋夫人也不由得对她青眼有加,当下便发话让她去小姐院子里伺候,前世还是先回了家,蒋夫人实在是找不到别人了,最终才定下了宁香,今日这个决定比前世要快了不少。 蒋悦悦没养过宠物,也是头回给人起名儿,觉得宁香的名字是自己起的,心里就将她当作了自己的物件。小手一挥,便有婆子上前来,听着吩咐将宁香带下去沐浴更衣了。 剩下的小女孩没有被选上,有的松了一口气,有的哭着被带出去。 而此刻角门外已经不止宁父一人了,渐渐的围上来许多孩子的父母们,等着听结果。一众人等了好一会子,眼见着太阳就要落山了,才看见角门一开,一群女孩子蜂拥而出。 抱着孩子痛哭的,骂着孩子不争气的,什么样的都有。唯独宁父没见宁香出来,待到旁人都走干净了,这才敢上前去问。 “那个这位妈妈。”宁父畏畏缩缩搓着手掌,佯装憨厚的笑道,“我家妮儿怎么还没出来啊?” 第四章 贪财不成 那婆子还记得宁父的模样,此刻见他一副乡下人谄媚的嘴脸,感觉自己比这人高上一头,浑然忘了自己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而人家是妥妥的良民百姓。她昂起头来,不屑道:“哪里来的穷鬼,也在咱们知州府胡乱攀咬?” 一听这话,宁父心里咯噔一声,这是要赖账啊? “小老儿的闺女进去了再也没出来,说好了做小姐的婢女,咋就不给钱了呢?” 本来是想顶着一片拳拳爱子之心表达一下对知州府“强抢民女”的不满,结果最后还是落到了钱上。 那婆子见状嗤笑道:“进了府的方才都放出去了,谁见过你家闺女?” 说着竟还招着手,唤来人看热闹。 那婆子泼妇一般,唱念坐打一应俱全,哭着就说宁父上门讹钱,这里是镇子上,大家都称颂蒋知州为官清廉,爱民如子,当然相信蒋府的人多些。 宁父哪里见过这般架势,表情如同吃了黄连一般,他气得指着那婆子:“明明是你们蒋府仗势欺人,霸占我家姑娘,还不给银子!” 其实这是常有的事情,来的这一群人里,就宁父穿的最破烂,守门的婆子见他好欺负,是想吞了银钱的,那可是二两银子呢!顶她几个月的工钱。婆子总这么干,欺负人家软弱,不敢跟知州府对着干,胆子渐渐大了。 谁知果真就是宁香被选上了,这婆子满心欢喜,不过宁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物,见那婆子撒泼打滚,颠倒黑白,气不打一处来,揪过来她的头发就要挥拳而上。 “爹爹!” 还不等那拳头落到婆子身上,脆生生的呼唤便在他耳边响起了。 众人皆顺着声音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的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被一个略大些的丫鬟模样的人牵着,站在门口。 宁父从没见过宁香洗干净了打扮好的样子,前世也是让她脏兮兮的进了府,与那婆子好一番纠缠却人财两空,而今却是宁香为了气他一气,才央了大夫人身边最心软的大丫鬟铃儿带她出来,说是看父亲最后一眼。 见小女儿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蓬乱的头发梳成了双环髻,不过七岁的小女孩,眉眼细长,唇红齿白,一看便是长大了定然美艳不可方物的。 宁父瞬间一愣,手都停下来了,忙凑到宁香跟前去:“走,跟父亲回家。” 回家?宁香还以为宁父是发觉蒋府水深,心疼她了,谁知抬头便对上一双贪婪的眼睛。宁香顿时心底一寒。 宁香想的没错,宁父是舍不得宁香给人做婢女了,这般长相,卖给村东头的罗员外当个童养媳,以后没准还能掌家,日后再给他生个儿子,那罗家的财产,还不都是宁大宝的? 只一瞬间,宁父好似看到了金银财宝都堆在了儿子面前似的。 宁香气得狠了,一时间也忘了反应。还是铃儿看着势头不对,将宁香护在了怀里。 “你是何人?” 大夫人身边的丫头,相貌气度要比普通人家的闺秀强上许多,宁父一时眼拙,只当是大宅院里的小姐呢,心里发怵,拽着宁香的一双手就缓缓松开了。 “我是妮儿的父亲。” 布满胡子茬的发黄的脸一瞬间有可疑的红晕蔓延开来,宁香是才知道家里的情形和父亲的德行,此刻也被恶心的不行。 那铃儿也是见惯了风雨,不怕事的,见宁父这般作为,便知宁香在他心里也不过如此。宁香知道铃儿肯定是不待见父亲了,心念一动,便装作吓坏了的样子缩在了铃儿身后。 见小小的人这般依赖自己,铃儿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便上前一步把宁香挡住,厉声道:“我们蒋府向来公正,邻里乡亲皆可做个见证,你若真是这丫头的父亲,拿了二两银子,你便可以走了。” “二两?!”宁父见了铃儿后的羞涩局促一闪而过,瞬间眼睛瞪大,如铜铃般看着铃儿,“不是说好的二十两?!” 铃儿眉头微皱,怒斥道:“蒋府买奴仆,向来都是二两银子签死契的,何来二十两之说?” 围观的人见状也都议论纷纷。 “二十两?这是把姑娘卖进窑子里吧。” “是啊,听说京城里的丫头,也是五钱银子就能签了活契,死契顶多也就一两银子,蒋府可真是大方。” “哎,偏赶上碰瓷的,瞅瞅那副嘴脸,啧啧啧。” 可宁父也顾不上周围人说什么了,大吵大嚷起来:“若不是你们哄骗我说这丫头值二十两,我才不带她来这儿,二两银子,我还不如把她送到罗家当童养媳哩!” 话一出口,宁父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随即便没了声响。 铃儿气得不行,罗家她听过的,那家的家主都六十多了,作宁香的祖父都行了,竟然还要卖去当童养媳?! “来人,把这个泼皮无赖给丢出镇子!” 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一发话,后头的小厮哪有不遵从的道理,纷纷撸着袖子上前。 宁父这才知道害怕,慌乱的四处找退路,余光瞥到躲在铃儿身后的宁香时,还是不肯就这么罢休,恶向胆边生,竟然一个跳起就要去抢人。 铃儿没防备,被他挤到一边,跌坐在地上,一旁的小厮一看,这还了得?忙扑上去对着宁父拳打脚踢起来。 趁着宁父自顾不暇,宁香逃离了魔爪,奔到铃儿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铃儿见宁香深陷危险之中还不忘了自己,心里一暖,俯身抱起她便进了府中。这丫头可怜,一定要同大夫人好好说道说道今日这一遭。 到了大夫人跟前,铃儿将方才的事情一说,只见大夫人神色淡定,抿了一口茶:“铃儿,你逾矩了。” 铃儿这才发现自己莫名在夫人面前发了脾气,顿时冷汗直流,跪下去请罪:“是铃儿思虑不周,请夫人责罚。” 毕竟是在身边服侍多年的丫头,大夫人也不能在宁香面前下了她的面子,只听茶杯与桌面轻轻碰了一下,大夫人便叫了铃儿起来。 丫鬟不懂其中的猫腻,大夫人可是懂的,只怕手下的人经常这样蒙混过去。这置知州府于何地? 第五章 决心 事情的始末大夫人心里有了数,不愧是当家的主母,手段尽是高明,待得知宁父已经被打了一顿丢出镇子之后,才叫了去乡下招人的外管事与门口的婆子来。 铃儿便带着宁香躲在屏风后头,以便底下人不认时出来作证。 “你与村民说,蒋府招丫鬟给二十两,是何居心?”大夫人开门见山,犀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外管事的身上。 外管事背着蒋府做了不少事,宁香记得前世他便是被蒋知州打断了腿丢了出去,就是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惹得主子不快。 “回夫人话,小人从未说过。”外管事说着话,却浑身发抖,若不是有所隐瞒,何至于此? 大夫人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这外管事居心不良:“你是要我多找人与你对峙,还是你就在这跟我坦白了?” 竟是暗示他蒋府会将他送去县衙。 到时候蒋老爷一知会县衙,那可不只是打一顿板子就能解决的了。 “小人一时财迷心窍,请夫人莫怪。”外管事说着,就把头磕了下来。 可大夫人不依不饶:“要我莫怪,那要看你做了什么,你也不想想,你做的那都是人事儿么?” 这话问的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包括那婆子都浑身打摆子。铃儿正佩服大夫人料事如神,宁香却心里偷偷乐了,大夫人哪里事知道了二人做了什么?不过是打草惊蛇罢了,被主子提来问话,做的事情对主子来说自然都不是好事。 果然那外管事上了套,哆哆嗦嗦的说起来:“是那老鸨子同我说,成一个便给我二十五两银子,二十两堵了人家的嘴,五两进我的腰包,镇上的爷都喜欢新鲜的玩意儿,这样我们两相便宜” 虽是心里有了个底,蒋夫人还是气得七窍生烟。蒋府的外管事和窑馆搭上了买卖人口的生意,人家都以为自己闺女进了蒋府作婢女,这要是发现其实都进了窑子,被有心人知道了,那蒋家还能有个好吗? 想起来蒋老爷一涉及官声就六亲不认的模样,蒋夫人都心有余悸,幸亏发现的早,还没酿成大祸,如若不然 她想都不敢想! 一旁的婆子见蒋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掂量着与那外管事相比,自己犯得不过是个小错,便松了一口气,竟然开口劝道:“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蒋夫人见她转眼便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了,可谓是怒火更旺,只觉得像是泼了桶油在心口一般。 “腌臜货!”蒋夫人抬手便把茶盏摔在了那婆子脸上,虽然茶水已经冷了,但是那盏子愣生生在婆子脸上碎裂开来。 婆子只觉得面上一痛,伸手去捂,却见鲜血顺着袖口淌下来,顿时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宁香与铃儿也吓了一跳。宁香前世因为替小姐传信,与萧乾府上的侍卫有过接触,知道习武之人的习惯。此时看着大夫人的身手,顿时反应过来,她是会武功的! 这一认知让宁香为之一惊,要知道前世她一直以为大夫人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若是大夫人会武 那这蒋府只怕比她从前想的要复杂得多! 玲儿见场面越发不可收拾,只得咬咬嘴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夫人息怒。” 她这么一打岔,倒是让蒋夫人的双眼清明起来。 一股子骚臭味忽然在这屋子里蔓延开来。 蒋夫人嫌恶的瞪着吓得尿了裤子的外管事,缓了半晌才平复了心情。 还不等找人来收拾,便听见蒋知州浑厚洪亮的声音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响起。 “是谁惹了夫人不快?” 宁香听到这声音,忽然紧张了起来,这是前世的习惯,不知为何面对大夫人都没有这种感觉,但蒋知州一进门,她就怕的厉害。 宁香躲在屏风后头,透过屏风薄薄的纱布面悄悄看过去。 蒋知州走两步喘一步,顶着大肚子,步子也抬不高,只能在仆人的簇拥下踢踏着往前走。 蒋府在成衣上最大的开销,不是院子里大小主子姨娘的衣衫,而是蒋老爷的衣服皂靴。又要精致又要宽敞,给他做一身衣服的料子,都够三四个妾室每人做一身的了。 不过就算这样,大夫人还是很快就迎了上去,一副见到情郎的小姑娘娇羞模样。蒋知州一向吃这一套。 “这什么味儿?”揽住了扑向怀中的大夫人纤细的腰肢,蒋知州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恶臭。 大夫人看了一眼蒋知州身后的仆从,见他们都跟知趣的后退了好几步,这才附到蒋知州耳边,悄悄说了这二人打着知州府的旗号敛财的事。 蒋知州一边听着,眼睛慢慢就瞪大了,眼里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眼见着皇帝就要派钦差来暗访,处理百官考绩的事情,偏跟前出了小鬼儿挡他升迁的路。 “来人,拖出去打死了喂狗!”蒋知州一生气,就隐不住自己暴虐的性子。 宁香在屏风后瞧的真真儿的,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便极其狠毒,本以为蒋悦悦是个奇葩,现在看来,前世的自己忽略了太多太多,这明明就是随了父母! 正这般想着,那二人便被拖了出去,不久以后蒋知州的庭院深处响起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最后终归平静。 宁香一直跪在屏风后,铃儿伺候在老爷夫人身边,也忘了她的存在。 她仿佛听到生命消逝的声音,不禁闭上了双眼。 不是她慈悲,是觉得这才是世间该有的因果,作恶之人必不得善终,那些被冤枉的贫苦人家和他们的女儿们,此刻若是得知,必然是欣慰的。 可这也勾起了宁香的仇怨来。前世的她那么忠诚,唯蒋悦悦的命令是从,为何这般软弱可欺,还是不得善终? 蒋知州与大夫人絮絮叨叨的谈话声丝毫没能影响宁香对前世的回忆。 片刻后,她睁开了双眼。 前世的某些事情,她终于想明白了缘由,是她太过软弱,间接害了旁人,也算她助纣为虐,终食恶果。 不过上天既然让她重新来过,她必然要无愧于天! 第六章 无赖本色 不过现在的宁香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就算身体里是大人的灵魂,也抵不住汹涌袭来的困意。 再加上她回忆了那么多前世的问题,身心俱疲,竟然就歪在屏风后睡了过去。 细微的呼噜声传来,本在谈话的夫妻二人都黑着脸循着声音看过去,就只见一个小姑娘趴在屏风后睡的香甜。 竟不知她在此有多久了。 蒋知州倒是看到了宁香那张娇俏可人的脸蛋,心里已然有了计较,不过碍于大夫人就在旁边,他也识趣的没有表现出来。 蒋夫人略带责怪的眼神抛向铃儿,铃儿瞬间脸颊一红,忙走过去抱着宁香匆匆告退。 待二人消失在视线里,蒋知州这才阴测测的问道:“铃儿是你贴身的丫头,自然可信,就是不知道方才那小丫头,将咱们的话听进去多少。” 大夫人见蒋知州草木皆兵的模样,又想起方才睡的酣甜的小丫头,将手绢捂在嘴上,噗嗤一笑:“方才那场面,若是看见了,哪敢这么安心的睡过去呢?” “也对。”蒋知州细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更何况,那不过是个小丫头,就算知道了又何妨。 不过想起那张脸蛋,如林间小鹿般可人的模样,让人不由得想欺负一下……蒋知州不由得思绪翩翩,想着若是把宁香养大了…… 蒋夫人就眼看着夫君的思绪飘向了旁的事情,便嗔怪道:“想什么呢?在我这,你还惦记别人不成?” 蒋知州一听见蒋夫人的声音,瞬间就回了神,眼前就坐着这么位风韵犹存的女人,青涩的小丫头瞬间就被他丢到一旁去了。 “夫人莫气,为夫只是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早点休息?” “你呀你~”蒋夫人故作无奈,先一步起身进了内室,蒋知州便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走去,却忽略了蒋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 宁香被铃儿安置在自己床位旁边,丫鬟们住的都是通铺,只有十分得脸的大丫鬟才能睡在主子寝室边上的耳房里等差遣。大夫人跟前得脸的是个嬷嬷,倒不好让她与一群小丫头挤通铺,为此这些常在大夫人跟前的丫鬟们多有怨言,却不敢直说。本来翻身就费劲,如今挤进来一个她,剩下的丫鬟们都不是很乐意。 头一个领她进大院的那个丫鬟叫碧儿,就是日后与蒋砚有一腿的那个大丫鬟,却没表现出什么来,她也在玲儿旁边的位置,只是侧过身去对着墙,不理会别人的话语。 剩下的都是些二等丫鬟,洒扫丫鬟和粗使婆子都在离前院近的大杂院里,和各院的下人同住,自然也混乱些,更不如这里。 宁香虽然了解的透彻,对大夫人的院子却也不是很熟悉,她前世是直接住到蒋悦悦的耳房去,由蒋悦悦亲自训诫,今日是自己央着铃儿出去撞上了那婆子的事情,这才引了后边的变故。看来还是小心些好,今日是她太急迫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宁香感觉肩膀有些晃动,揉揉眼睛醒了过来,发现是铃儿在推她。 见她醒了,铃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递给她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原来是惦记着自己还没吃晚饭。 宁香前世与铃儿也有交集,知道她心善和软,却从没切身体会过。 想想自己刚入府,得了她那么多照料,热乎乎的馒头捏在手里,不由得鼻头一酸。 铃儿心疼的伸出手来给宁香擦了擦眼泪,她心以为宁香是刚离家心慌不安,其实宁香是感动的恨不得粉身以报。 两世为人,她从没感受过这样的温暖。宁香心中暗暗发誓,日后铃儿便是她的亲姐姐,如有不测,粉身碎骨也要报答她的恩情。 吃饱了饭,宁香总算能睡的踏实,她刚来没有被褥,铃儿也不嫌弃,与她挤在一处。 夏天的夜晚湿热,宁香睡的并不踏实,恍恍惚惚似在游走。 云里雾里的,似乎看到萧乾坐在床边,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对属下说道:“也不过如此,看着长得漂亮,还不如悦儿骚呢,真是败兴。” 这边宁香在梦里看到真实的场景,仿佛冥冥之中被强行灌输了自己没有的记忆一般。 而回去的宁父却捂着被人踹到的腰,一瘸一拐的走回家中,愤恨的在宁母盖着的被子上丢了二钱银子。坐到一旁的烂木凳子上,龇牙咧嘴,话都不说一句。 宁母见宁父只拿了二钱银子便打发了她,在旁边捂着后腰唧唧歪歪的连话都不说,一时间想歪了,正坐着月子明知道自己哭不得,还是忍不住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你这死鬼,去哪个窑子里快活了?二十两银子就拿回来二钱,丢到哪个小娘们儿的炕头了?” 宁父本就心烦,刚被一个泼妇搅和的挨了一顿打,回来还要面对宁母这副嘴脸,顿时发起了火,冲到宁母面前“啪啪”的抽起她的耳光来。 宁母被打的一懵,瞬间都忘了哭,这么一刹那的愣神,宁父已经打了她五六下。 “哭!哭!跟那丫头一样是丧门星,老子这点气运就是你们母女俩败坏光的!” 夫妻多年,宁母第一次见宁父这般嘴脸,吓得不敢出声儿。 宁父又坐下缓了好一阵子,这才道:“明儿我就把你卖了,反正这二十两我拿不到,你就也别想好。” 宁母听了这话傻了眼,啥?把她也卖了?她一个刚生完孩子还在月子里的妇人? 直到宁父摔门而去,宁母才抱着孩子扑在床上大哭起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哟!宁大憨!你就是个畜生!” 宁父本来也觉得自己把气撒在刚给他生了儿子的妻子身上不好,可还不等回来哄她,就听见这么一句叫骂,着让他顿时想起看门婆子鄙视他的那副模样来。 方才说的气话也就在心里生根发芽,这下是真的心里定了念头。 等明日把这妇人也卖了,加上手里头这二钱银子,不愁娶不到个好的,就算是续弦又怎么样。 村里有个寡妇,死了男人也没孩子,样貌没宁母好看,但是那一口的吴侬软语说的直让人心痒。 宁父这般想着,也觉得身上不怎么疼了,佯装听不见宁母的叫喊声,到隔壁宁香原来的屋子和衣睡下了。 第七章 被试探 翌日。 宁香起了个大早,并不是她不想多睡一会儿,而是噩梦连连,总惊醒,倒不如不睡了。 小孩子稚嫩,有个不舒服就能看出来,铃儿看着宁香顶着黑眼圈不住的打哈欠,眼神里掩饰不住的心疼。 朝饭是院子里的丫鬟们早起一起吃过了再去主子院子里,此时大家都围坐在一个大长桌子边,捧着自己的饭一声不响的吃。 她们的朝饭简单,不过是一人一个死面饼子,从缸里舀些咸的发臭的榨菜,再配一碗没什么米粒子的小米粥罢了。偶尔哪个院长的主子为了显示自己大度,会给她们贴些绿豆汤什么的,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宁香闻着熟悉的咸菜味,一下子就精神了。这种熟悉的氛围让她有种还活在前世的错觉。 吃过了饭,每个人都收拾自己的碗筷,再由厨娘送回司膳房去。 铃儿怕宁香太小,洗不干净要挨骂,便替她洗过了。 之后便领着宁香,跟在碧儿后头去主屋。 “沛嬷嬷,夫人起身了?”碧儿见大夫人最信任的陪房已经站在了屋门口守着,便知道老爷昨日宿在这了,若不然她们过来也是要喊沛嬷嬷起身的。 沛嬷嬷一见她们过来,微微抬了下眼皮,拿着帕子的手做了个微微向下按的动作,碧儿和铃儿就明白了,便默不作声的退下去。 宁香跟着她们又到了大夫人院子里的小厨房去,此刻其他丫鬟都已经到了各自的岗位,烧水的烧水,擦地的擦地,浇花的浇花。 小厨房也叮咚响,这是在准备主子要吃的饭食。 “准备两位主子起身的物件。”碧儿作为贴身大丫鬟,往那一站,不怒自威,看来是经常统管这些下人。 铃儿只垂首等着,便有小丫鬟端了铜盆,装着温呼的热水递到她手上。碧儿便端了个托盘,两盏淡盐水,一个痰盂便稳稳的放在了上面。 “你在这等着,待老爷去前院儿了,我再领你去见夫人。”玲儿见宁香不知所措,怕她这样冲撞了蒋知州,便嘱咐她留下了。 随后碧儿与铃儿便一前一后离开了。 剩下的丫鬟婆子也都有自己手里头的活儿,宁香只好百无聊赖的缩在墙角等着。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只有铃儿端着方才那一堆东西回来了,可见碧儿是留在夫人边上伺候了。 “走吧,夫人正说着你的事儿呢。”小丫鬟匆匆围上来,拿走了铃儿手中的东西,铃儿这才喘匀了气儿招呼宁香跟她走。 到了夫人跟前,宁香不等铃儿提醒,便乖巧的跪在蒋夫人脚边了。 蒋夫人本想训诫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眼底也映出一股子柔意来。 这丫头乖巧听话的紧,倒是正对了蒋夫人的胃口。 “今日一早,外头就传了消息进来,你家人没了。” 没了?宁香豁然抬头,惊恐的看着蒋夫人。前世并没有这么一段啊,她死的时候,弟弟正上着学堂呢。 蒋夫人染着丹蔻的手捏上了她的脸颊:“你也别怕。你母亲是杀了你爹和你弟弟,然后自杀的,不过既然你来了蒋府到了我身边儿,那就是缘分,现在我给你两条路。” 在宁香惊疑不定的神情中,蒋夫人红唇轻启,缓缓道:“要么,你回家去,我给你些银两,全了你与蒋府一场缘分。要么,你留在这,在死契上画押,让老爷把日期登成昨日。” 碧儿与铃儿听了蒋夫人这话,俱是一惊。宁香父母这般死法,她就算出去了,也活不成,邻里乡亲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她骂死,生母弑夫弑子,她以后也别想嫁到好人家去了。 昨日一阵混乱,宁父也没来得及签宁香的卖身契,今日宁香自己签了,改成昨日,那便是家里出事之前与父母脱了干系。后事如何也无需她打理,自有府衙的人去为她料理。 大夫人这一番话,便是要探宁香是否足够聪慧。嫡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不仅要衷心,更要聪颖。 若是前世的宁香,肯定哭着喊着要回家去,而现在的宁香,是经历了死亡,从无边的黑暗中爬回来,又见识了父母那般嘴脸,自不可同日而语。 宁香佯装思索片刻,最后咬了咬牙,在蒋夫人身前一磕头:“奴婢愿誓死追随小姐!” 这便是选了第二条路! 蒋夫人眼底一簇光芒一闪即逝,随后对铃儿道:“我将你二人都指给大小姐,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正说着话,便是各个院子里的妾室来请安的时候了。 与对宁香说话时不同,蒋夫人在对待妾室时脸上堆满了和善的笑,让人觉得如知心姐姐一般。宁香前世一直在蒋悦悦的院子里,没见过这场面,如今看着大夫人的嘴脸,不由一叹。原来不管是谁,都是要戴着面具过活的,想来也是可怜。 “夫人起身了!”碧儿在蒋夫人的示意下,走到外头喊了这么一句。不管蒋夫人是不是这个时候才起,宣妾室们进门都是要这样喊的,这是规矩,也是威慑。 宁香低眉顺眼的与玲儿站在蒋夫人侧身靠后的位置,就看着一群莺莺燕燕飘着各种脂粉香气挑了帘子进来。 “给夫人请安。”五个人进门站好,齐齐给蒋夫人行礼问安。 “都起来吧,坐。”蒋夫人也不拖延,招呼下人摆了圆凳。 宁香打眼瞧过去,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平日里蒋悦悦从不与妾室们来往,自然她也不怎么接触。 这些女子大多十几二十岁,都很年轻,是蒋夫人怀孕的时候蒋知州才抬进府里的,本来就一个蒋夫人陪嫁的春英,谁知有一就有二。 同僚紧跟着送了一个当地有名的花魁进门,身份比别人都低,就坐在紧挨着门的位置,听说是叫“映月”。 春英坐下不多时,便有小丫鬟给主母和各位妾室上茶,春英便又起身,亲手给蒋夫人端茶。这是在主母面前得脸的妾室才有的体面。 第八章 烫伤 见春英起身,春英旁边的妾室也抬起头来,竟是想绊倒春英,摔碎她手中的茶盏。 蒋夫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也只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那妾室见主母偏头不知在与沛嬷嬷说什么,以为是真的没看到她的动作,便将脚又往外伸了伸。 “呀!”春英果然一时不察,向前扑去。 那茶盏直直就向蒋夫人那边飞去。 这是刚沏好的热茶,还冒着热气,就这么泼向了蒋夫人,蒋夫人也不躲开,淡然的坐在位子上,犀利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那妾室的脸。 茶水如数泼到了蒋夫人的腿上。一股子热气从蒋夫人的衣袍上窜起,可见那茶水有多烫。 沛嬷嬷知道蒋夫人看到了,本以为她有防备,没成想她就这么等着那茶水泼到腿上,心疼极了,忙将那衣袍掀起一些,嚷着让蒋夫人快起身,生怕她被烫坏了。 “夫人恕罪!”春英知道自己被暗算了,慌忙跪下。 “起来吧。”蒋夫人摆了摆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些起来吧。” 蒋夫人一边扶着沛嬷嬷的手起身,一边摆了摆手,模样语气温婉极了。 “夫人倒是脾气好,可也不能这么委屈自己啊。”方才伸出脚来绊了春英的那妾室,此刻眉眼弯弯,似是多为主母不值似的站了出来挑唆,“春英也是,明明夫人一向重用你,你怎么能这般欺侮夫人呢?” 蒋夫人听了这妾室的话,本要去内室换衣服的脚步就停了下来,转过头深深的看了那说话的妾室一眼。不过终究是没说什么。 宁香站在旁边看着蒋夫人这般作为,一时也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大家都不着急的模样,她便更要做个鹌鹑,缩在一旁了,不过内心的好奇是止不住的。 “方才是不是你绊的我?”春英见大夫人进了内室,虽然起了身,心里还是委屈的,想起方才端茶的时候,最有可能伸脚绊自己的,也就只有这位方才出言挑拨的张姨娘了。 “笑话,你自己脚步不稳,怨得了别人么。”张姨娘的眼睛细长,偏又爱笑,像个狡猾的狐狸一般。偏男人都喜欢她这模样。 这张姨娘是早先映月进府讨了蒋知州的欢心,风头太盛,蒋夫人只好从外头一个小商户里挑了人家的姑娘进府。早先连个名儿都没有,看着唯唯诺诺的,可经不住年纪小,蒋知州对她偏疼些,就这么养大了她的一颗心。 都是从蒋夫人手中过了明路伺候蒋知州的,这二人经常互掐,谁知今日就伤到了蒋夫人。 宁香前世也知道这位张姨娘的,不过早就被打死了拖出去发还家人了,连口棺材都没给置办,想来也是这个时候了。宁香看着那嚣张的女子还不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 坐在映月旁边的妾室站起身来拉扯张姨娘:“你也别太过了,夫人都受伤了,小心一会儿有你的好果子吃。” “关你屁事,爬床的贱货。”张姨娘一把甩开了那女子,力道之大竟然将人推到了地上去。 那妾室委屈的红了眼眶,辩驳道:“我没有!你为何胡编乱造毁我清誉。” 张姨娘想着若不是眼前这位白姨娘趁着老爷在府衙空房寂寞爬了床,自己本该一直盛宠,偏那阵子老爷忙的一直住在府衙官房,让这个随身伺候的贱丫头得了便宜,不过是个老狱卒的闺女,竟然也这么有心机。 气愤之下竟然走过去又补了两巴掌,两声脆响让屋里的人都惊呆了。 “你们是死的不成?闹成这样也不知道拉一把?”与映月相对而坐同在门边的一位妾室突然发话,倒是震醒了内室的沛嬷嬷。 见沛嬷嬷走出来,只一个眼神,碧儿与铃儿便过去将张姨娘扭着身子,压着她跪在了堂上。 “凭什么压着我?!我还哪里做错了不成?”张姨娘以为自己方才的举动隐瞒的很成功,还叫嚣着,“夫人都不出来管管么?妾身受了这么大委屈,老爷不会坐视不理的!”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哎呀!”内室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吓得众人都奔了进去,也没人顾得上张姨娘了。 没了压制,张姨娘起身扶了扶发髻,平了平衣襟,这才一步一扭的也跟进内室去。 只见蒋夫人坐在床榻上半倚着软枕,里衣贴着皮肤上烫出的水泡,似乎有不小心扯破的。 在场的都是女子,倒也无伤大雅,个个儿都担心着蒋夫人的伤势,偏张姨娘满脸不在乎,斜眼看着蒋夫人说风凉话:“主母真是受苦了,要我说,那贱婢就该拖出去打死的。” 春英一向老实稳重,沉默寡言,比不得张姨娘言语伶俐,可一直以来她小心翼翼的过活,从没招惹过谁,此时受了这般委屈,顿时泣不成声,跪在了蒋夫人面前。 “姑娘出嫁前我便在您院子里伺候了,姑娘若是真疑心我是故意的,打死奴婢便是,只是莫要听信了小人谗言!” 蒋夫人疼的额上冷汗直流,伤在腿上也不好请大夫,只能寻医女,可琢州又不是大地方,又怎么能有医女呢? 见蒋夫人疼的说不出话来,张姨娘以为是默许了,便一个劲儿的对沛嬷嬷使眼色:“还不快拖出去打死了,省的让夫人心烦。” 闹腾了这么半天,蒋知州倒是得了消息,还没到府衙便又匆忙回来。 一个是真的心疼爱妻,还有就是蒋夫人的身份在那摆着。 蒋夫人姓苏,闺名雪娘,是京城庆阳伯爵府苏家的庶女,虽然是庶女,但是她娘在庆阳伯夫人去世后,庆阳伯身边唯一的妾室,一直以来打理中匮,庆阳伯也出言再不续弦,雪娘也是颇得疼爱的。 蒋知州一进门,便听见了张姨娘的话,再看向榻上爱妻的伤势,顿时火冒三丈,看着春英的眼神便多了冷冽之色。 铃儿见情况不对,刚想出言解释,春英是被张姨娘陷害的,就被一只小手拽住了衣摆。 第九章 手段是要学的 铃儿不解的低头看向宁香,却只见宁香摇了摇头。 宁香想着前世发生的事情,如果没记错,春英是某次替大夫人做了替死鬼,那这次就该是大夫人做准备要将春英完全掌控住。 如果此时铃儿出言,必然会被大夫人责怪,不如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端看蒋夫人如何便是。 春英被蒋知州看的头皮发麻,跪在那连话都说不出了,只一直颤抖着身子。 不过蒋夫人适时的拉着蒋知州坐在了身边,泪眼朦胧惹得蒋知州心疼安慰。 二人便低声说起话来。 张姨娘就等着蒋知州发话处置,在一旁隔岸观火。 而白姨娘与映月相携站在春英身后,倒是离张姨娘远一点。 方才出言提醒沛嬷嬷压制张姨娘的那位,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香打量着她们的脸色,一时有些好奇。 “那个是谁呀?”宁香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拉着铃儿问。 铃儿看着她目光投去的地方,知道她在问谁了之后,低声回答道:“那是金姨娘,是已故的老太君早年给老爷预备的通房,后来夫人过门,做主抬了姨娘。” 宁香恍然大悟,前世对后院的女人们知之甚少,这一世她要早些了解府中情况才好。 一想起来她有幸再活一世,前世蒋悦悦与萧乾的样貌就越发清晰。 她身份低微,只有小心翼翼的走稳每一步,才有机会与他们抗衡。 蒋知州轻声安慰了蒋夫人好久,扶着她躺下,亲手帮她褪了衣衫,见她眼含热泪,紧咬嘴唇,必然是疼极了,却又一副不要他太担忧,不愿出声的模样,蒋知州内心的怒火便又旺了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实在的,春英一直谨小慎微,满府的人都知道,蒋知州心里也是存了疑影的。 “爹爹莫问了,害母亲受伤,就是该死,拖出去便是。”蒋悦悦一挑门帘进来,面带阴狠。 子女们请安在妾室之后,若主母心情好,是会留着用饭的,心情不好便让妾室领了各自的孩子回去,便也吃不到好的饭菜。这么一闹,孩子们来请安见到主母不在,一时也乱成一团,还是蒋悦悦怒斥了他们,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谁知进门便看见母亲受了伤,蒋悦悦本是想用过饭央着母亲去买那玉镯子的,如今泡汤了,心情自是不好,看春英的眼神也如刀子般凌厉。 春英本就委屈,再加上没有人为她辩解,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沛嬷嬷见蒋夫人悄悄点了点头,走到门外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来,就要把春英拖走。 春英吓得爬过去抱住了蒋知州的腿,哀嚎道:“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 两个婆子不敢靠近蒋知州,偏春英贴的也紧,一时间双方竟僵持住了。 蒋夫人见春英确实是无助了,这才微微转过身来,挽住蒋知州的手臂道:“这不怪她,若是有心的,该泼妾身的脸才是,怎会都洒在了腿上?想必是绊了脚,步伐不稳,不小心的。” 春英一听蒋夫人提起“绊了脚”,顿时也想起来了,跳起来用手指着张姨娘道:“是她绊了我!老爷,都是她伸脚绊了我,夫人才会烫伤的!” “你瞎说什么?!”张姨娘见春英仿佛孤注一掷了,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气势也不能输,上前一步便扑到了蒋知州怀里去,“老爷~定是这贱人羡慕我得您宠爱,这才陷害妾身。” 蒋知州被扑了个正着,虽然暖香柔玉在怀,但是此刻对张姨娘已经是十分不满。 没见主母伤了就躺在他身后么?她这般不知礼数钻进他怀里,是没把蒋夫人放在心上啊! 这要是让人传了出去,御史言官责怪他治家不严,宠妾灭妻,他这顶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一想到这,蒋知州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将张姨娘从怀里揪起来推了出去。 蒋夫人早就看张姨娘不顺眼,可隐藏的极深,见这情形也是拽住了蒋知州:“老爷这是做甚?她年纪还小,做了什么让您不开心的事您说她几句就是了。” 见夫人如此识大体,蒋知州拉住她的手,安抚的轻轻拍了两下:“雪娘一向温柔,为夫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蒋夫人破涕为笑,在蒋知州耳边轻声道:“老爷若是想知道二人谁说的是真,大可脱了她们的鞋袜一观。” “哦?”蒋知州被女子身躯的馨香灌了满鼻,此刻看蒋夫人越发疼爱起来。 “你二人把鞋袜脱了。”蒋知州都没问蒋夫人缘由,直接让两名妾室脱鞋袜。 一时间二人心中万般苦涩,女子身躯只能给丈夫看,现在周围还有奴婢,脱了便是被下了颜面,以后就不好做人了。 宁香看着蒋夫人眼中一丝犀利的目光一闪而过,心下了然。方才张姨娘伸脚去绊,春姨娘狠狠的别到了张姨娘的脚腕,此刻定然还没缓过来,张姨娘的脚腕或者春姨娘的脚背定然还有压迫后出现的红痕。 不过此刻脱了鞋袜,被她们这些奴婢看了去,这二人的脸面便也没了。 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计策,蒋夫人用的实在是好。 宁香默默的记在心里,蒋夫人的手段她定要学个十成十,甚至要更精明才行。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早就坐在一旁吃茶的蒋悦悦,想起前世她狂傲的笑容,阴狠的手段,心里的恨意越发浓烈。自己也可以的! 铃儿似乎察觉了宁香身上散发的戾气,低头看着小姑娘的脸色有种她看不懂的东西,直教人遍体生寒。可她是心疼的。铃儿以为她是想到了家里的事情才如此,小小年纪,要生存也是不易。 室内的气氛僵持着,春英和张姨娘谁都没动。蒋知州眼底渐渐凝起一团阴郁来,正要发作,只见春英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奴婢对不住老爷了!” 随后干脆利落地脱掉了自己的鞋袜。 只见她的脚背上红的发紫,定是被狠狠压了一下,也就是被绊倒的时候身体向前没有防备,压在了张姨娘的脚腕上。 “把那个贱婢拖出去杖毙!” 蒋知州瞬间就明白过来是张姨娘在作妖,气得不轻。 “快拉住她!”蒋夫人跟着便喊了这么一句,原来是春英气愤之下,要去触柱。 宁香最先反应过来,扑过去就挡在了春英身前。 第十章 孤立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宁香只觉得腹部一痛,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 春英没想到宁香会拦住她,被这么一挡,也傻了。 对方不过是个七岁的丫头,刚刚入府,不比她的亲生姑娘大多少。 “姨娘无碍吧?”宁香顾不得自己疼痛,明明难受的蜷在地上,还是出言关心了春英。 蒋夫人的脸上神色难辨。这丫头在做什么?难不成是要毁了她的计划么?可宁香又是怎么看出来她想拉拢春英的? 春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愣愣的看着宁香。 宁香却转过身来冲夫人磕了个头,才转身对春英道:“我还小,且刚入府,这都看出夫人是信任姨娘的,若不然方才在厅堂就该发作的。夫人如此护着姨娘,定然情分很深,不想姨娘出事,姨娘方才触柱,可有考虑夫人的心情?” 蒋夫人听宁香说完,暗暗惊讶着这小丫头的伶俐,且立刻摆出一副担忧的神色,恰好春英也看过来。 “妹妹是要我担心死么?” “夫人!是奴婢想左了,奴婢辜负了夫人!” 春英看到蒋夫人待她如亲姐妹一般,想起还未出阁时蒋夫人对她也是极好,顿时悔不该当初。毕竟也算从小一起成长的,情分也深。 不过宁香却从中察觉出一丝别样的气息。 她也见过蒋悦悦奋不顾身的爱着萧乾,那种占有欲在宁香看来才是正常的,因为她也偷偷幻想过,如果她喜欢一个男子,也不希望他同别的女子亲近。 不过蒋夫人一向温柔懂事,识大体,从没让蒋知州的后院失火过,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母亲,母亲可是受伤了?” 孩童稚嫩的声音响起,是乳母抱着蒋砚进来了,说蒋砚吵着一定要见蒋夫人。蒋砚不过五岁,众人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对娘亲深切的关心,都是心头一暖。 “来,上爹爹这来。” 蒋知州是看着蒋砚说的,却不必蒋砚自己动身,乳母便将他送到蒋知州怀中了。 而后几个在门外观望的小豆丁也悄悄挤了进来。 春英的女儿是知州府的二小姐,唤作蒋云,也是庶出里最年长的,却没有乳母抱着,自己跌跌撞撞的走到春英身边去,捧着春英的脸颊哭个不停。 小小的年纪最是敏感,春英看蒋云哭红的双眼,心疼极了,对大夫人的感激越发强烈起来——若不是夫人信她保她,她就要撇下女儿撒手人寰了,实在不是为娘该做的事。 白姨娘的儿子蒋灿与蒋云同岁,见蒋云哭,扑进白姨娘怀里也想哭,惹得白姨娘好一阵心酸。 “春姐姐,好生哄哄云儿吧。” 被压在一旁,因孩子们闯进来暂时没被拉下去的张姨娘却是不屑的嗤了一声:“不过就是个赔钱货,哪里就要这么心疼的。” 蒋云乖巧,生母又是主母身边得脸的姨娘,平时受蒋知州照顾颇多,蒋知州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的疼爱。 蒋知州此刻见张姨娘这般说话,已是不悦至极。蒋悦悦也不开心了,这不就是变着法的也在说她是赔钱货么。 “你才是赔钱货,连个儿子都没有,哪来这么大口气说别人。” 蒋悦悦这话一出口,映月与金姨娘也都面色一白,尤其是金姨娘,她与蒋知州在一起的年头比蒋夫人都长,却至今没个一子半女,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偷偷找了许多郎中来看,得到的结论都是心急不得。 眼见着年纪一年大似一年,怎能不急? 宁香从蒋悦悦那话出口,就观察着这些无子的姨娘,这些人,说不准会是她将来的助力。尤其是金姨娘,若不是被蒋悦悦激了一下,隐藏的锐气还真是看不出呢。 心下有了计较,宁香微微一笑。 恰巧蒋夫人瞧了过来:“小丫头,你笑什么呢?可与我们说说。” 蒋知州这才发觉宁香也在。看着她娇滴滴,鲜嫩嫩的模样,蒋知州心底活泛了,也佯装和蔼,招呼她到近前,捏了捏她的脸颊:“小丫头,因何发笑啊?” 宁香一瞬间就察觉到蒋知州龌龊的想法,心底一凉,她现在可才七岁啊!想来前世若不是做了蒋悦悦身边的大丫鬟,蒋知州早就将她 不过此刻她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能笑吟吟的回答道:“二小姐是老爷的女儿,自是要比男儿强出不少的。这位姨娘怕是在嫉妒呢。” 张姨娘猛地一抬头,这个小丫鬟方才竟然是在嘲笑她! “小贱蹄子,我明明”张姨娘顿觉不妙,慌张的住了口,眼神瑟缩着不敢与蒋知州对视。 蒋知州只觉得今日这火气是灭不下去了,张姨娘出口是想否认,那就是实打实的觉得他的女儿们不好,这便是以下犯上啊!区区妾室,不过是照料庶子女的奴婢罢了,要知道这些庶子女反而是他们的主子,竟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此女断断不能留在府里,若不然 “老爷莫急,让妾身来处置吧。”蒋夫人看出丈夫的想法,便轻轻在蒋知州耳边道,“临近百官考绩,府里出什么事都是污点,还是妾身来息事宁人吧。” “还是夫人识大体。”蒋知州满意的把蒋夫人搂在怀中,一副此生无憾的模样。姨娘们仿佛都见怪不怪了,低着头只看鞋底,不看那扎心的一幕。 张姨娘对蒋知州是有真情的,只怕也是唯一一个将他当作夫君而不是主子的女人,见他们似乎亲亲热热的就商量好了自己的归宿,恨得目眦欲裂,吼叫着想要脱身。 可粗使婆子到底腕力强劲,堵了她的嘴便拖出去了,只待蒋夫人发落。 一场闹剧收场,蒋夫人也是受了重伤,郎中来开了药,嘱咐这个月好好养着莫要再碰了伤口,蒋知州看她的目光就又深情了些。 本是想与蒋夫人多加亲近,如今却不得不去妾室房里了,真是让人憋气。一会儿要先狠狠打那张姨娘几板子出气才好。 “夫人且先休息着,为夫陪孩子们用饭吧。”主母受伤,理应他这个一家之主代为安抚家人才是。 “春英,这段日子就劳烦你照顾夫君了。”蒋夫人撅着小嘴儿,一副舍不得夫君却也有些吃醋的模样让蒋知州十分受用。 春英见夫人唯独相信自己,更加动容,跟在蒋知州身后出门前还对着蒋夫人深深福了福。 惹得其余妾室咬碎一口银牙,对春英的敌意更深了。 第十一章 庶子女 春英凭着是大夫人的陪嫁,不知不觉占了多少便宜?明明就只生了个丫头! 金姨娘目视挽着蒋知州手臂的春英,眼底的野心怎么也藏不住,感到气息不对的宁香眼尖的瞥到,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府里最小的孩子是白姨娘生的蒋允,才两岁,众人到了厅堂就见一个乳母抱着一个女孩儿站在饭桌前。 蒋知州走这两步呼哧带喘的,一屁股就坐在了主位上。蒋悦悦紧跟其后,和蒋砚一左一右坐在了蒋知州旁边。随后才是春姨娘牵着蒋云,让蒋云坐到了蒋悦悦的身边。 蒋悦悦眼中划过一丝不耐,却也没说什么,反而一扭脸对着春英娇笑道:“姨娘放心,有我照顾着妹妹,定然饿不着她。” 春英是个憨厚的,也没想到蒋悦悦小小年纪便会做戏,投去了真挚的目光。 蒋灿都不用白姨娘说,就坐到了蒋砚身边,似乎很不愿被人说是姨娘生的一般。若不是这个儿子偶尔还会对白姨娘有所依赖,白姨娘当真觉得自己生的是个白眼狼。 也是,妾室们出了月子便要将孩子都送到主母房中教养,只每日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自己的孩子,逢年过节才被允许带着孩子在自己房中多相处一会儿,这是规矩,蒋知州极重视的。 不过可见蒋夫人对孩子们从无苛待,甚至都亲近这个嫡母。妾室们就算心碎了,也挑不出刺儿来。 “你们也都坐吧。” 蒋知州发了话,妾室们才能上桌坐下。 蒋允的乳母便抱着她离开了,孩子太小,还上不得饭桌吃饭。 蒋灿的乳母在他断奶之后就被撤掉了,但是蒋砚的乳母可以一直在他房中,做管事婆子,此刻也在他旁边伺候着。 吃饭的时候倒是肃静的很,蒋悦悦总给蒋云夹些甜点。方才闹腾了这么久,早就过了平日用饭的时辰,众人也都饿了,一桌糕饼点心,甜粥肉粥,就被分食了个干净。 蒋知州接过玲儿递来的香帕擦了擦嘴,宁香便端着漱口的茶盏上前了。 吃饱喝足了,蒋知州费力的起身,说了句“都散了吧”,便离开了,应当是去府衙坐堂理事了。 余下的妾室们虽然想多看看孩子们,可也没有办法,只能细细嘱咐了各自的孩子,依依不舍的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孩子们也都乖巧的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桌上的残羹冷炙自有二等丫鬟来收,玲儿便牵了宁香去夫人跟前。碧儿端着药膏,沛嬷嬷正轻柔的给夫人上着药。 夫人见宁香规矩的站到一旁,面上浮起满意的神色。想起方才宁香的表现,不由赞道:“你是个聪明的,我没看错。” 前世蒋夫人常嫌弃宁香蠢笨,虽不苛责却也没有好脸色,如今态度的转变让宁香很满意。 说明大夫人开始惦记重用她了。是真的重用,而不是将她竖起来做个靶子。 若是她知道自己变得这么聪明是拜蒋悦悦所赐,最后也会尽数用在蒋悦悦身上,不知最后是何心情? 宁香心里有些期待。 “母亲可好些了?”蒋悦悦回屋收拾了一番,再次来到蒋夫人这。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其实是来确认蒋夫人是不是真的伤的那么重,自己的玉镯还能不能去买。 蒋夫人见她打扮的不似七岁的孩童,反而有些姑娘家的媚态,顿时不悦道:“好人家的姑娘哪有你这般打扮自己的,这副模样是谁教你的?” “母亲~我可是正室嫡女,想怎么打扮,不都是可以的么。谁又敢说些什么?”蒋悦悦十分不屑,与蒋夫人顶嘴。 蒋夫人顿时气翻了,不住的拿眼扫着这个女儿,也幸好她在蒋知州面前还有分寸,不然定是要惹祸上身。 看看旁边的宁香,与蒋悦悦差不多的年纪,穿的朴素,将自己女儿衬得像是十几岁的姑娘一般。蒋悦悦确实比较高,身段凸显的也早,可蒋夫人是不想让女儿带着媚态的,这样日后去京城,大户人家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去把你这一身换下来,日后买什么穿什么都不许自己作主!”蒋夫人也顾不得烫伤疼痛,指着蒋悦悦道,“我让沛嬷嬷去你那好好教教你规矩,还有这个丫头,我看她都比你规矩很多!” 蒋夫人把宁香往前一推,蒋悦悦瞪着宁香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一个乡下土丫头,一个贱婢,母亲竟然拿自己跟她比?! 狠狠的剜了宁香一眼,蒋悦悦扭头就走,气得蒋夫人连声叹息。 宁香颇为无奈,原来蒋悦悦跟谁都是这么个德行啊。 “夫人,让我去劝劝小姐吧。”宁香主动请缨。 蒋夫人愣了愣,想着宁香聪颖,惦记宁香去劝或许真的有用,便点头答应了。 宁香随即福了福身子,追了出去。 蒋悦悦正烦躁的站在花园池塘边踢着石子,周遭没有人她便也褪下了伪装:“下贱胚子,小娼妇,让母亲数落我!” 她把所有错误都归到了宁香身上。 宁香远远瞧着,胸中痛的厉害,眼中恨意翻涌,前世便是这般,自己那么忠心,被人陷害失了清白,蒋悦悦还是把所有错误都归咎到她身上,与现在这情形又有什么两样? 下腹剧烈疼痛的感觉,宁香这辈子也忘不掉,那成了型的胎儿被生生砸的没了命,脱离了她的身体,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唇齿生寒。 宁香想着前世,咬牙切齿,缓步走过去,却在差一点把蒋悦悦推下池塘时恢复了清明。 她不能让蒋悦悦死的这么痛快,前世她那般委屈,甚至被萧乾赏给了随从,那重重人影围绕在自己身边,像缠人的蚊蝇令她恶心,她要蒋悦悦也受到这般痛苦,与她一样绝望的死去! 转瞬之间,宁香便想通了,恢复了乖巧可人的模样,温柔的问道:“小姐为何与夫人置气啊?” 蒋悦悦听到有人说话,回过头来,却看到了现在最厌恶的面孔。不过想起方才在房中的那一幕,她又有些不耐烦,小小年纪便知道维系自己名声的蒋悦悦,只能故作哀伤道:“只是有些难过母亲的伤势罢了。” 宁香心中冷哼,怕是难过那玉镯还未到手才是。 第十二章 怨念 “小姐惦记夫人的伤势,真是孝心至诚。”宁香先是违心的夸了蒋悦悦一句,反正她现在为了善良懂事的形象,也只能听她说完,“小姐是夫人亲生的,想必夫人也不会与小姐真的生气,小姐此刻回去服个软就好了。” “真的?”蒋悦悦听完宁香说的话,觉得还是蛮有道理的,可还是不信。 宁香便又补了一句,道:“夫人是小姐的亲娘,一定会顺着小姐的意,舍不得小姐难过的。” “你说的也对。” 蒋悦悦想起母亲平时对她万般疼爱的样子,方才的事母亲也不该记在心上,毕竟自己可是亲生的,嫡出的大小姐呢。 宁香伺候了蒋悦悦近十年,蒋悦悦什么表情什么动作,她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见目的达到了,便不再多说。跟在蒋悦悦身边,一起回了蒋夫人处。 “母亲~”蒋悦悦心以为蒋夫人过了这一阵,一定觉得亏欠了她,此刻见她回来,定然感动的想要补偿她才是。 谁知蒋夫人只冷冷的“嗯”了一声,复又问道:“你还知道我是你母亲?” 母亲居然没消气?反而还在与她计较?蒋悦悦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快要哭了,难道不该是她进来撒个娇,母亲便跟她道歉才对吗?怎么母亲看起来比方才还要冷淡? 见蒋悦悦不说话,蒋夫人还以为她是知道厉害了,又迫切道:“明日我便请教养嬷嬷来,你去学学规矩。” 还要她学规矩?! 蒋悦悦只觉得要气疯了。镯子没给她,还要她学规矩?!母亲怎么对她这般无情? 宁香跟在蒋悦悦身后,见她傻了一般定住,便知道蒋悦悦这是还不服气,见她难过的差不多了,宁香才上前一步,出言道:“夫人,小姐方才责怪自己与您置气,哭的嗓子失了声。” 蒋悦悦疑惑的看了一眼宁香,在宁香眼神示意下恍然大悟,装作病了,母亲总会心疼吧? 谁知蒋夫人还是冷淡的看都没看她一眼:“既然如此便回你的院子里去吧,教养嬷嬷来了先教别的就是。” 蒋夫人确实被女儿的骄纵本性弄得身心俱疲,见她服了软也只会想趁热打铁,殊不知方才那番话让蒋悦悦与她离了心。 宁香在蒋夫人的授意下告了罪,搀着蒋悦悦回她自己的院子去了。 蒋夫人望着两个小姑娘的背影,抿起嘴唇深思着 蒋悦悦回到屋里便扑到床上哭起来,她委屈极了,感觉母亲对她太过冰冷,让她十分受伤。 宁香知道蒋悦悦自私的性子,断然不会体谅大夫人的良苦用心,便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唉,夫人怎么” 她故意把话说一半,引得蒋悦悦自己去猜测,果然那哭声更狠了。 待哭累了,便直起身子来,见宁香已经沏了茶在一旁晾好了。 蒋悦悦的屋子跟儿时记忆中一般无二,她是风头最盛的嫡女,在这琢洲蒋知州官职最大,她收到的礼也只多不少。屋子里的家具都是随着她的身高从小到大一套一套换的,不知耗费了多少金银。 也正是如此,宁香才能轻而易举地回忆起前世蒋悦悦的习惯,将她“伺候”的更好。 “母亲是不是不喜欢我了?”蒋悦悦接过茶杯,是她喜欢的甜滋滋的红枣茶,心情其实好了些。 可宁香的反应让她心里一紧。 “夫人应该是有她的考虑吧”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端看蒋悦悦怎么想了。 果然,怀疑的苗头一旦冒出来,就要茁壮成长了。 蒋悦悦嘴一扁,就又要哭出来了。 “昨日夫人还说让大少爷少吃些甜的,容易坏牙,不论做什么,都是关心自己的孩子的不是吗?” 宁香一边装傻充愣,一边点火。 少爷少爷,不就是因为弟弟是个男孩儿吗?母亲对弟弟的疼爱似乎比对她多,蒋悦悦顺着宁香刻意的提醒,想起来的都是蒋夫人对她不好的事情。 “母亲也只会关心弟弟吧。” 蒋悦悦喝完了茶,宁香便接了过去,又取了香膏出来:“小姐哭完了,用香膏敷一敷,免得留了泪痕。” 宁香想的周到,蒋悦悦便侧目看着她:“你倒是什么都懂。不过跟我一样大。” “我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夫人将我指给小姐,那便是命都在小姐手中,宁香惜命。”语气哀戚婉转,惹人生怜。 不过蒋悦悦是谁,从没对人敞开心扉的人又怎么能感叹命途多舛,她只想到了自己掌握着眼前这小丫头的生杀大权,觉得自己也是个大人了,顿时露出骄傲的神态来,嗤了一句:“你明白就好。” 宁香做的这些事倒是贴合了蒋悦悦的心意,被伺候的舒坦了,便什么伤心事都忘了,拉着宁香便要去逛园子,还嘱咐宁香提着小篮子,放些摇扇、香帕之类的物件,让她能随时取用。 宁香乖巧的一一应了,蒋悦悦十分满意她听话乖顺、手脚利索,一时又亲近了许多。总比母亲那样冷冰冰的要好吧? 蒋悦悦高高兴兴的正要出门,却见沛嬷嬷和玲儿来了。 对母亲身边的沛嬷嬷,蒋悦悦有些害怕,许是因为对方和母亲一样在她面前不苟言笑吧。 本想绕过去不理会,可沛嬷嬷挡在了蒋悦悦身前,抢先道:“大小姐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园子里逛逛。”蒋悦悦不得不停了下来,低着头仿佛哀求一般。 沛嬷嬷一听她还有心思玩耍,心里一阵失望。夫人伤的严重,身为女儿不在床前尽孝,竟然还想着玩耍?她是看着蒋夫人长大的,对蒋夫人的心疼远大于对蒋悦悦的疼爱,此刻只觉得心寒。 “夫人这个月只能躺着养伤,吩咐老奴到大小姐的院子里贴身伺候。”沛嬷嬷一挥手,身后跟着的二等丫鬟就将手里提着的东西纷纷拎进蒋悦悦的院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平日蒋悦悦都是自己住这院子,没有别人的东西,沛嬷嬷的举动刺激了她,这老奴的东西有的都破旧了,岂不是弄脏了她的院子吗? 可沛嬷嬷的声音压过了她,带着与蒋夫人相似的威势:“这个月老奴和玲儿与小姐同住,宁香作为您第一个大丫鬟,住在您寝室外的耳房。” 这话是通知,并不是商量,这让蒋悦悦的面子全没了。 偏她又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沛嬷嬷趾高气扬的迈进她的院子里,找自己要住的下人房了。 第十三章 耳光 蒋悦悦气愤的跺了跺脚,转头便看见宁香似乎吓着了,站在后面像个木偶一样。 再一想到她方才说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那帮自己出个气也是应该的。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打在了宁香的脸上。随后便是一下又一下的连着扇了起来。蒋悦悦似乎觉得扇人耳光十分痛快,稚嫩的脸上露出邪恶狰狞的笑容来。 宁香本想作出谨小慎微的模样不叫人怀疑了去,谁知蒋悦悦竟然突然打她?! 恨意翻涌,宁香只能低头跪了下去,掩饰自己眼底的杀机。 是啊,这可是蒋悦悦。就算装的再温柔,也是会惩罚她的。 前世宁香因为不小心,绣错了蒋悦悦帕子的花样,便被罚在院子里跪了整晚,那是冬夜啊,刺骨的寒风直灌进她的衣领,冻得她差一点死在雪地里。 现在想起来,哪里是因为她犯了错,不过是那日萧乾与她私会,先看了自己一眼么。 于是当日她绣的一条蒋悦悦还没用的帕子上多了一片叶子,衬得帕子的粉色俗不可耐。偏当日蒋悦悦说要赏雪,没有让下人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 呵。哪里是遭了别的丫鬟陷害?想起蒋悦悦罚了她又在转日道歉,且亲自喂她喝药,宁香觉得从前的自己傻极了。 那哪里是什么“查明真相”,哪里是什么“主仆情深”,不过是将前一晚非人的折磨在外人面前掩盖住,维护自己的名声罢了。 宁香顶着面颊上一下又一下的疼痛,也不闪躲,更不反击,她是在给自己烙印,莫要重蹈覆辙! 玲儿与沛嬷嬷进屋收拾了好久,都没见大小姐与宁香回来,疑惑之中听见院子门外啪啪的响。玲儿好奇的探出头去看,却见宁香被蒋悦悦一个用力的巴掌扇的歪了身子倒在地上,却不哭不闹,又将身体跪正,让蒋悦悦扬起的手再次落下。 玲儿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吓得魂不附体,抖着手拽沛嬷嬷的衣角。 沛嬷嬷铺床的手停了下来,顺着玲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是气得咬碎了牙,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大步向蒋悦悦踏过去。 “啪!” 蒋悦悦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沛嬷嬷。 这个老奴竟然打了她?! “你怎么能!!!”蒋悦悦被脸上的疼痛牵扯,话都说不利索了。 沛嬷嬷一向得蒋夫人重用,也算半个长辈,此刻却也心知自己方才举动不妥。可她私心将大小姐当晚辈一般,疼爱却不能溺爱,若不然何来前途? 想着自己一片赤诚之心,沛嬷嬷也不觉得自己方才有什么不对了。 “大小姐是想传出苛待下人的名声吗?” 蒋悦悦这才回过神来,是啊,母亲说过,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将来嫁人生子,前途如何,其实大多是靠自己的名声。 若不然母亲一个庶女,早被送到高官王爷家做妾室了,怎么能正正经经做正室夫人呢? 许是蒋夫人一贯的言传身教,让蒋悦悦的认知与她契合了,此刻蒋悦悦紧张极了,忙回头看向宁香。 却见宁香深深的沉下了身子,将额头抵在地上:“大小姐不生气了就好,都是奴婢的错,惹小姐不快了。” 沛嬷嬷眼尖的发现,宁香在外头有他人话语声的时候便将身子低了下去,双环髻垂在耳边,外人便看不到她脸上的伤痕,且她又解释了是自己做错了事情,将大小姐摘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并没有人看到这一幕,可宁香反应之快,让沛嬷嬷眼前一亮。 “你是个好的,日后好好照看大小姐,自有你的前程。” 沛嬷嬷发现的事情,蒋悦悦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不过她并不认为是宁香的体贴,这小丫头的身契会送到自己手上,为她做事也是应该的。 想通了这一关节,蒋悦悦脸上佯装的歉意便也消失无踪了。 “算你识相,起来吧,让玲儿给你敷药。” 仿佛刚才在这扇人耳光的不是她一般,蒋悦悦转身回屋子去了,折腾了这么一阵子,她也饿了,要小厨房送食物来才是正经事。 沛嬷嬷失望的看着蒋悦悦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了宁香,道:“大小姐还是孩子心性,咱们做奴婢的哄着便是,受委屈也是难免,这是你应当的。” 宁香被扶着站起了身,听着沛嬷嬷的话,心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到头来,还不是在警告自己受了什么委屈都得憋着,她终究还是向着蒋悦悦的。 前世蒋悦悦与沛嬷嬷感情极深,许多遮掩的事情都是沛嬷嬷给蒋悦悦出的主意,因为前世沛嬷嬷感觉大小姐心性不坏,只是容易钻死胡同罢了。 今日机缘巧合,让她真正撞上了这种事情,见证了蒋悦悦小小年纪便如此狠辣,沛嬷嬷还是选择维护蒋悦悦。 宁香沉默的跟在沛嬷嬷身后,看着这个妇人一副全都是为了主子的模样,便知道自己一定要将沛嬷嬷这个羽翼折断了。 “快来,我给你上药。” 一进了屋子,宁香便被玲儿一把抱了起来。这让宁香不由自主地脸红,还好现在脸上都是红印子看不出来。她虽然是孩童的身躯,但灵魂已经不是孩童了,这样被人抱在怀里双脚离地,她是极不适应的。 有多久,没人这般抱着自己轻声哄着了? 宁香见玲儿眼中尽是担忧,还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玲儿姐姐,宁香好疼。” 玲儿听了这话,鼻子一酸,也哭了起来,却并不言语,将她放到床榻上,把药膏在指尖揉开,轻轻的给她抹着。 沛嬷嬷本是想呵斥她们不能掉眼泪寻主人家的晦气,可看了这温馨的一幕,又没哭出声音,张开的嘴便又闭上了。 她老了,是喜欢这种友爱的画面的,今日便放过她们吧。 可药还没上完,不远处寝室里又传来蒋悦悦尖锐的叫喊声:“宁香!死丫头,上哪去了,还不过来给我沏茶!” 宁香方才调的八宝茶极合蒋悦悦的心意,自然也是惦记的,此刻要喝却发现宁香没跟自己进屋,心里就又不痛快了。 第十四章 胭脂艳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沛嬷嬷心想蒋夫人最近是对蒋悦悦管教不严了,可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从怀中掏出了竹板便来到蒋悦悦身边。 “你怎么还没走?”蒋悦悦吓得从床上蹦了下来,放在腿上的糕点盘子也掉在地上,碎了。 劈里啪啦一阵脆响,沛嬷嬷的脸色就变得比锅底还黑了。今日是免不了一阵手板子了。 蒋悦悦想跑,可毕竟只是七岁的孩童,还没迈出几步便被沛嬷嬷像拎小鸡一样提了回来。 想着不过是打手板,忍忍就过去了,蒋悦悦便不再挣扎,谁知那板子却是抽在了屁股上。 “啊!”蒋悦悦是个姑娘家,从小就算再淘气,也没被打过屁股啊。 现在是又疼又羞,偏沛嬷嬷发了狠,连着打了三下才把蒋悦悦放下。 蒋悦悦猝不及防沾了地,身子一歪就坐到了地上。 “啊!”又是一声惨叫。 这三下打的尽了全力,本就疼的厉害,现在坐到地上这么一压 炎热的夏天,蒋悦悦冒着冷汗,趴在那连喘气都费劲了。 “小姐得了教训,便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了。” 沛嬷嬷一点都没有安慰的意思,把竹板子收回怀里就出门了,在蒋悦悦看起来这婆子定然是疯了,连主子都敢打,偏又疼的直抽气,什么都骂不出口。 宁香其实本可以在沛嬷嬷去找蒋悦悦的时候就追过去拦住的,但是她见到了熟悉的竹板子,心里一乐,就安心呆着了。 前世她因为手脚不灵巧,没少被找麻烦挨打,大夫人身边的嬷嬷们手里都会有这么一个板子,叫“胭脂艳”,看上去不大,给人的威慑力不强,但是挨过打的人都清楚,那板子是十几片薄薄的竹板叠在一起,板子扇人一下,薄片弹起再弹回,挨打的人其实是生生受了十几下的。 被打过脸颊之后,皮肤会渗血,像是涂了胭脂一般。这是从宫里出来的手段,主子们附庸风雅,才多了个“胭脂艳”的名号。 听着蒋悦悦哀嚎的声音,宁香心里一阵畅快,脸颊也不怎么疼了。 沛嬷嬷回下人房,看她还眼泪汪汪的坐在那,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怎么,还要娇养着你不成?快去伺候小姐。” “嬷嬷,她伤的这样重” “那也是个奴婢!怎么能这般娇贵?” 沛嬷嬷十分不耐烦的一把拽住了宁香的肩膀,一个抬手便将人放到地上。 玲儿心疼的要去扶,却被沛嬷嬷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待到了蒋悦悦屋子里,宁香却见蒋悦悦挣扎着起身想要到床上去的样子。 再一看她脸上什么颜色都没有,想扶着臀部又不敢碰的模样,宁香暗自好笑,这个沛嬷嬷真是个厉害的,教训了蒋悦悦还让她说不出口。 女儿家娇羞,怎么可能把臀部受伤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呢?真的是太狠了。 “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扶着!”许是宁香呆呆傻傻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烦,蒋悦悦的语气就不怎么好。 宁香忙走过去扶起蒋悦悦,却没提醒她趴下,而是顺着她的势扶着她坐了下去。 “啊!”蒋悦悦吃痛,猛地又跳起来,随后再次坐到了地上。 再能忍此刻也忍不住了,蒋悦悦嗷的一嗓子就哭出了声,心里也烦躁的不行,宁香看着她撒泼打滚的模样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笑出声。 不过这次任她再怎么哭闹,也没人管了。 “小姐,好歹吃些吧。”终于到了晚间用膳的时候,蒋夫人还是发话让蒋悦悦在自己屋子里反省,吩咐了小厨房送了晚饭来。 中饭就没吃,晚饭总不能还是没胃口吧? 宁香故意没问蒋悦悦的意思,把盒盖子打开,将菜都端出来摆在了桌上。 “不吃不吃!母亲都这样对我了,做什么还管我吃不吃东西呢?” 蒋悦悦一把拽出身下垫着的软枕砸到了地上,不过依然不解气。 宁香发现门外有别的丫鬟的身影,皱了皱眉,想必是蒋悦悦不吃,这些丫鬟便会回去禀告吧。只怕到时候只会说是她这个大丫鬟劝阻不力。 想到这里,宁香也不得不去劝了。不过隔墙有耳,也不好再说些蒋夫人对她如何如何的话,否则门外的丫头是要回去学给蒋夫人听的。 宁香只好将菜都码齐了,凑到床边去,苦口婆心地劝着。 “小姐,你可知为何外头好些婆子都长得不好看吗?” “为何?”蒋悦悦也不过是个孩童,一听别的话题,瞬间就止了哭声。 宁香见她有兴趣,便做着夸张的表情道:“因为她们吃不饱饭啊!” “这与长得丑又有何干系?” “小时候吃不饱,饿的瘦,我们见了便说面黄肌瘦,那样当然是不好看的。等她们长大了许了人家,或许能吃上些好的,自然要把前面落下的补回来,便又胖了,您一日不吃,后面总有一天会补回来的,且补的更多呀。” 宁香一本正经的忽悠,蒋悦悦见她不似作伪,心里也信了,不由得就想到以后各家小姐相见,只有她面黄且胖的模样来。 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蒋悦悦推开宁香便要下床去,宁香却扶住了她:“小姐坐着难受,不如您趴着我来喂您吃吧。” 也算还了前世你亲自喂我喝药的情谊。 宁香终究是不忍心的,看着此时的蒋悦悦,她还这般稚嫩,或许以后能真的善良起来也说不定。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门外蒋夫人的丫鬟听见内间儿的动静,知道蒋悦悦肯用饭了,便匆匆回去与蒋夫人学舌。蒋夫人听了她们说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傻姑娘,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宁香也是个机灵的,竟就将人哄住了。 “碧儿,宁香那丫头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么?” 这人上了心,她定然要重用,那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回夫人的话,已寻妥善的地方安置了,且请法师做了符咒,府衙那头也打点好了,宁香如今清清白白的。” “那明日便让她在身契上画押吧。” 蒋夫人懒懒的吩咐完,扭过身去不再说话,可算不用应付蒋知州了,如此甚好。 第十五章 认亲 转日天刚蒙蒙亮,沛嬷嬷便进了主屋这边。玲儿应该是半伺候蒋悦悦半伺候沛嬷嬷的,留在下人房收拾床铺。 沛嬷嬷来的时候,宁香已经收拾妥当,在烧蒋悦悦起身要用的热水了。这是前世就养成的习惯,如今做起来虽然不太用得上力气,好歹过程还算熟悉。 沛嬷嬷见她这般勤快的伺候主子,本是要来提点她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反而赞赏的摸了摸她的小脑瓜。 宁香抬头对着沛嬷嬷甜甜的笑了笑,沛嬷嬷便越加慈祥起来。 大锅烧着热水,不多时玲儿也领了三人的饭食进来,依然是清粥咸菜。 因着时辰早,三人吃的不紧不慢,倒是不似往常一般紧张。 可都快上三竿了,内室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沛嬷嬷等的不耐烦了,走到了蒋悦悦的寝室去,不多时便传来一声斥骂。 “老贱妇!你做什么?!” 宁香忙拉着玲儿一起奔到内室去。只见蒋悦悦红着眼眶,像头山林里的幼兽一般狠狠瞪着沛嬷嬷。 可沛嬷嬷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回小姐的话,日头高了,该起身了。” “我受伤了,你还这样对我,是想要我死吗?”蒋悦悦嘴巴一扁,委委屈屈的哭了,仿佛刚才破口大骂的人不是她一般。 宁香前世没见过人后的蒋悦悦,原来一直是这般的,就算是重生一世想清楚了,此刻心中的厌恶感也更甚。 心头一丝冷意乍然而起,宁香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果然,蒋悦悦下一句话就砸了她个出其不意:“是香儿说我受伤了今日可多睡一会子,我还嘱咐了她早些叫我起身的。” 沛嬷嬷听罢,瞬间就相信了蒋悦悦的话,扭身便拍了宁香肩膀一巴掌:“死丫头,轮得到你来作这院子的主了?” 若是蒋悦悦传出一丝一毫不好的名声,沛嬷嬷肯定顿时就能把宁香撕了去,这点宁香深信不疑。 “嬷嬷,宁香知错。”虽然是冤枉的,可此刻也不能发作,宁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跟沛嬷嬷请罪。 沛嬷嬷果然掏出了胭脂艳来,不过两下,宁香的面颊就火辣辣的疼痛起来。昨日旧伤加新伤,便是毁容也差不多了。 “嬷嬷!”玲儿见沛嬷嬷还要打,忙挡在了宁香身前,“再打,这脸就废了,她可是夫人指来的大丫头,是小姐的脸面啊!” 玲儿用蒋夫人做幌子,沛嬷嬷也瞬间清明过来,方才是她做的不妥当。 “去请府医来吧。” 府医! 宁香此刻才有想哭的感觉。她要见到那个老爷爷了吗? 前世偷偷给她把脉保胎的老爷爷,不知道后来有没有被蒋悦悦发现,有安稳地度过后半生吗。 见宁香潸然欲泣,沛嬷嬷也不好意思了,但是她不能放下身段来,若不然以后再管教别的小丫鬟,就不好管了。 “你且留在耳房上药,脸好之前不用跟着小姐出去。”沛嬷嬷冷冷的说了这么一句,便要伺候蒋悦悦起身。 而蒋悦悦也知道了厉害,乖巧听话的起身,也不娇气的使性子了。日后若有什么事,就往宁香身上推。蒋悦悦打定了主意,为了不挨骂,也只能如此了,谁让宁香就卖给她了呢。 碧儿随着府医一道来时,蒋悦悦已经去蒋夫人那头请安用膳了。 碧儿倒是不多话,让宁香按了指印就离开了,宁香见她没多问,想必蒋夫人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自己好不容易在她心里留下懂事机灵的印象,只怕此番要打折扣。 真是让人憋闷。 “是哪个丫头伤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宁香的思绪顷刻间就断了,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看府医过的可好么? 府医约莫五十多岁,听闻妻儿老小都身亡了,孑然一身,只在知州府低调的生活着。 也是天灾人祸,他觉得自己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了,从不曾怨天尤人。 “爷爷,是我伺候的不好,挨了罚。”挨罚和受伤可是两个概念,宁香下意识地便解释着。 府医被她叫的一声“爷爷”弄得一愣,随后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宁香柔软的发丝:“在我看来都是受伤,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医治你会受牵连。” 他竟然是懂的。宁香怕他医治的太干脆,惹蒋悦悦不快,府医懂,却不屑这种作为。 前世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违背了蒋悦悦,给她开了安胎药呢?以蒋悦悦的心态,该是要府医对她腹中胎儿做些下作的事情,偏胎儿一直安稳的在她腹中,就连受刑也依然康健。 真不知前世他是否也受了苦。 “是很疼,也莫哭了,泪水流在伤口上会更难受的。”府医以为宁香是疼的厉害,温柔的劝着,手上也没停,捣碎了草药抹在药补上,轻柔的贴在宁香的脸上。 “爷爷,从没有人与你一般对我这样好。”宁香想说便说了,“如今我也孤身一人了,想奉养您终老。” 府医一愣,看着宁香的脸越发深思起来:“你我不过一面之缘,何以说这般的话?” 玲儿在一旁看着,似乎是心疼宁香家中无人,也道:“这孩子从小没人疼爱,如今爹娘也去了,想是看见您,也希望自己有个亲人吧。” “若说亲人,玲儿姐姐便是啊,可我还是希望有个长辈来教导我,哪怕打我两下也使得。”宁香顶着私心说着话,却是那般真诚。 “你方才挨沛嬷嬷打,也是将她看作长辈了?”玲儿心疼的不行,若是这般,何苦来哉? 宁香却甜甜的笑了:“那是不同的,沛嬷嬷教训我,便是主子教训我,是我份内事做的不好,而不是品行有差。” 原来如此。 “小姑娘想的通透,老夫便是拍马也赶不上你哟。”府医笑着抚了抚自己长长的胡子,这小丫头伶俐,他确实喜欢,且自己衣钵无人继承,令人苦恼。 玲儿他是知道的,在这大宅院里头,玲儿便是一朵奇葩了,心怀善念且安稳做人,宁香若是长歪了,的确可惜,不如趁着她还通透,认了干孙女,日后也算能有儿孙承欢膝下。 第十六章 变数 “那老夫便收下你,不过要跟着老夫学东西,你可愿意?” “宁香愿意!”小姑娘睁大双眼,圆溜溜亮晶晶的,甚是可爱,像小猫一样蹭着府医的手臂。 府医和蔼的笑了,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做的吊坠来,系到宁香的脖子上。 宁香低头看着那坠子,似乎是府医自己做的,手法很生疏,嗯有点丑。 “这可是老夫的积蓄,你可得收好。”府医忽悠着小丫头,当然也没忽略她眼底的嫌弃。 这话一出口,宁香果然不嫌弃了,反而同情的看着府医道:“原来爷爷的月银这么少呀,那以后香儿多接济爷爷。” 她雪白小巧的手轻轻地拍着胸脯,一副“全都交给我”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玲儿笑得前仰后合,惹得府医吹胡子瞪眼:“再笑,再笑老夫就一针下去!” 府医哪里都好,就是一言不合就不开药,靠行针治疗,玲儿可怕了他,忙止住了笑声,讨好道:“我就给您看好孙女儿,保她日后少挨点板子~” “这还差不多。”府医心知不挨罚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人来磋磨这些小丫鬟,有玲儿护着也好。 室内正其乐融融,却听外面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喊:“李郎中!前院出事了,老爷让您去看看!” 李郎中就是府医,偶尔蒋知州和大夫人身边的人会这样叫他。 这称呼一喊出来,府医就知道定然是出事了。背着小药箱急急忙忙就跟着来传信的丫鬟走了。这一去就是好几日。 蒋悦悦也是晚间才回来,脸上带着不满的神色,可见是又被忽略了一天。 “小姐这是怎么了?” 宁香端着八宝茶递给蒋悦悦,见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可别提了,允姐儿死了。”蒋悦悦撇了撇嘴,不带丝毫情感,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怎么死了?”宁香疑惑,前世允姐儿可是活到了六岁多,失足落水才没救回来,她本是想记着日子去救允姐儿一命,谁知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母亲说现在不好请教养嬷嬷进府了,让我且先松快着。”蒋悦悦不怎么关心蒋允的事情,反而惦记着趁此机会多玩耍几天。 反正风头过去之前,不会再有外人进府了。 蒋知州闻讯震怒,那边张姨娘刚被打死,小女儿便出了事,不知是不是魂魄作怪,忙回府镇压厉鬼,他是自觉阳气重的。 宁香细细想着,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会是谁呢? 就这么悠然的过了三天,府医突然知会宁香,说给大小姐配的药膳方子好了,让她去拿。 蒋悦悦只得放了人,她是在意自己身子骨的,更何况小妹夭折未必不是先天不足的缘故。 宁香迈着小脚丫,哒哒的跑到了前院去,见府医似乎怕她找不到他住的院子,正站在门外等。 “爷爷。” 宁香跑的急,大口喘着气,一张小脸儿热的通红。 “跑这么急做什么!”府医一瞪眼,似乎在生气,可却是实打实关心的意味。 宁香嘿嘿一笑:“这不是您老人家想我了嘛。” “小猢狲,我是让你来拿方子的。”府医转身就往院子里走。 宁香颠颠的跟上去:“哎呀我都懂,您看您都瘦了,肯定是太想我了。” 明明是查蒋允的死因累的!不过府医没好意思说就是了。 “你可要小心些,不要送了一条小命。”府医似是感慨,宁香乖巧的跟着,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点头答应了。 远远的闻到药材香味,宁香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怪不得府医能独居蒋府一隅,能有条不紊的一个人看顾这么多药材,定然备受重用的。 “爷爷,允小姐是怎么没的呀?”宁香突然好奇的问道。 府医脚步一顿,有些纠结,宁香还小,可若不知道其中的阴狠手段,只怕 哎,罢了,还是都告诉她的好。 “允小姐出生之前,白姨娘怀象就极好,出生后又是小主子,养的金贵,不会是因为生病的。”府医先是透露了蒋允的身体状况,随后缓缓道,“她是被下了毒。” “可允小姐不过一个庶女,谁又会惦记着害她?”宁香跟着府医在院子里绕着小路,这院子还种了草药,她怎么看怎么喜欢。 府医却不再多说,剩下的再说便是逾矩了。 可府医不说,不代表宁香猜不出,宁香拉着府医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爷爷,允小姐是不是吃了桌上谁的朝饭?” 可见宁香是猜对了,府医身躯一颤,微微叹了口气:“二少爷心疼妹妹,用自己的汤碗盛了甜汤,一口便要了命。” “剧毒?!”宁香吃惊道,“那是摆明了要让人救无可救啊。” 府医想起蒋允死前的模样,圆乎乎的小脸没了血色,耷拉着手臂,就在白姨娘怀中嘴角含血,离开人世。 他到正厅的时候,已经没救了。 “若是砒霜一类,尚可催吐,婴孩肠胃稚嫩,顶多也就是日后勤些调理。可那毒霸道,瞬间就要了命,就算我在当场,也是无法救回的。” 可惜了。允小姐是早慧的,日后必定讨人喜欢,能有好归宿,可就这样没命了。 宁香沉重起来,之前的事情还都在既定的路线上,可蒋允的死是脱离了轨迹的,冥冥之中似乎就是与她的重生有关。 父母的事情是她拉着玲儿出门撞见才会那样发展,不过结局是她没想到的凝重,难道蒋允 府医看宁香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也没问。 二人半天才走到府医的草屋。蒋府里唯有府医是自己在药田里搭了草屋住,倒是冬暖夏凉,不比砖石木材差。 淡淡的茶叶清香传来,宁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人。 “老李,这小美人是谁啊?” 对方也不过十一二岁的男孩,出口却是羞人的紧,不过宁香前世什么没见过?此刻也是细细的打量着对方。 一双眼眸仿佛容纳了浩瀚星辰,鼻梁高挺,红唇微抿,皮肤却白皙,吹弹可破的模样,一看便是哪家娇养的小公子,只不知为何在府医这里。 “这是老夫的孙女,你对她客气些。”府医一巴掌拍到了小公子的后脑勺上,发冠都歪了歪。 等等,发冠? 第十七章 手艺 “男子廿岁才束冠呢,敢问这位公子”为什么这么矮? 顶着对方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宁香后面的话不自觉地就吞了进去。 她说的是实话嘛,这个人真的是奇怪耶。 “他是老夫的小友,家中的老来子,偏是独生的,他父亲便让他提前挑起重任了。” “小爷可不是矮。”小公子仰头哼了一声。 “我也没说你矮啊。”宁香疑惑的眨了眨眼睛,“只是好奇公子的年岁罢了。” “十五!” “景辰,你也不怕吓坏了老夫的孙女。”府医不满的撇了他一眼。 可宁香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反而火上浇油:“那确实是矮,方才我还以为公子更年轻些呢。” 年轻?他还能年轻到哪去? “小丫头,信不信我一剂药毒死你。”苏景辰咬着后槽牙威胁道。 下一秒就被府医的话打了脸:“他不敢,我让他老子收拾他。” 妥妥的护犊子! 宁香乐的不行,却自觉的去焙茶了。亏得前世蒋悦悦对茶痴迷,但凡有一丁点不妥就不肯喝的,反而成就了宁香的一手茶艺。 热气蒸腾,一小撮茶叶让宁香泡出了甘冽的滋味,只闻着就觉得身心舒畅。 苏景辰方才的躁动便平息了。 “小丫头从哪学来的,看你也不大嘛。” “无师自通的呗。”宁香冲苏景辰做了个鬼脸,把茶杯递给府医,“爷爷,尝尝香儿的茶。” “什么你的茶,明明就是我拿来的。”苏景辰看着宁香扎的双环髻,一时手痒,便伸手拽了拽。 宁香吃痛,狠狠的一瞪他,倒是让苏景辰心头一跳。 前世被萧乾看上,自然也是与样貌脱不开干系的。宁香生的比蒋悦悦要乖巧,眉眼多了三分妩媚,少了凌厉之色,最是讨喜,让人看着,心底就极柔软的。 小丫头牙尖嘴利,模样倒是一等一的好。 “啊!”苏景辰想着事,一个没注意便被烫了一下。 原来是府医看出他惦记自己的孙女,心里不快,用茶壶轻轻贴了他一下。 老顽童!苏景辰不满的看着府医,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喝起来。 苏府在琢洲是大户,基本上琢洲的税都是从苏府的铺子上收来的,因此蒋府对其也礼让三分。 更何况此苏府也是庆阳伯的亲戚,论起辈分来,苏景辰要管蒋夫人叫一声堂姐的。 “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惦记上老夫的孙女了。” “我才没有,谁会对这种小豆丁起心思啊?禽兽不成?”苏景辰废了好大劲才把脸上那一丝红晕缓过去。 府医也不搭理他,转头对宁香说起话来:“丫头,可还记得老夫说要你学东西?” “记得的,就等着您吩咐了。”宁香以为府医是要教她医术,倒是不排斥。 可府医却道:“你一个女子,学医多有不便,还是学调香吧。” “那我也要学医。”宁香抬眸,看着府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怕。” “不过一个丫鬟,我堂姐又不会为难你,怕什么呢?”苏景辰不以为然。 “堂姐?”宁香歪了歪头。 “就是你家大夫人,我姓苏。” 宁香吓得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咳个不停。急得府医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幸好方才没说大夫人坏话,若不然就这么传出去了可怎么好。 “那个,我是惦记爷爷的医术,怕不学的话爷爷就真不教了。” 你当你心虚的表情我看不出来吗?苏景辰眯着眼睛,盯着宁香,一副“我不信”的模样。倒是让宁香有些不自在。 府医极满意宁香泡的茶,一杯接一杯慢慢的品,也不管这俩小的之间有什么暗潮涌动。 茶水见了底,府医才满足的擦了擦自己沾湿的胡子:“女子行医不便,但是老夫也会教你,不过你最好不要显露。调香才是对你最有用处的,你要更用心些。” 当然什么迷香之类的他就不教了,这丫头能自己琢磨出来也是自己的事,与他可无关。 府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让苏景辰扑哧一乐,这老滑头。 宁香倒是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嗅了嗅苏景辰,又趁其不备从他袖子里拽出一个小纸包来。 “欸欸!!”苏景辰一个没捞住,便被小姑娘掏了个满怀。 “爷爷!孝敬您哒!”宁香笑嘻嘻的把从苏景辰怀里抢到的东西用双手捧着给府医看。 府医忙不迭的打开纸包,发现里头竟然是上好的金山翠芽。闻了闻这味道,该是贡品。 “快,先尝尝。”府医自动忽略了这茶其实是苏景辰的,像是偷到油的老耗子一般,馋的直流口水。 宁香得了吩咐,自是没有不依的,不一会儿室内便茶香四溢。 苏景辰肯定不能白便宜了这祖孙俩,抢了第一杯喝,绿色透亮的茶汤里飘着鲜嫩的芽叶,清香润喉,高香持久,回味有甘,浓醇的滋味让他不由赞叹道:“真是好茶。” 因着没喝到这第一杯,府医气得胡子都歪了,又一巴掌呼了过去:“臭小子,你敢说在家没喝过?偏要占我便宜。” “老李头,你别说嘿,这丫头泡茶是真的有一手,要不我向你讨了她去做媳妇吧。”苏景辰勾着手指,诱惑道,“到时候你想喝什么茶,我就给你弄什么茶。” 府医一把拍掉了向他伸过来的爪子:“我好不容易得了个孙女,你是看不得我好是吧?有空我得找你爹聊聊。” “哎呀,忘了,我爹让我出来收账的,媳妇的事儿回头再说,我先去也!” 可能是知道府医后头的话定然是要拒绝,苏景辰忙装作有事,几个闪身便飞了出去,逃难似的,惊得宁香下巴都掉了。 “怎么,想学?”府医看宁香眼里满是崇拜,冷哼道,“老夫也会,一并教你。” 宁香本是期待的,却又想到了什么,轻轻摇头:“我没有那么多时日可学,与其都浅浅涉猎,不如先把一样学精。” “你是真的想的明白,有时候我都会怀疑,你究竟几岁。”府医瞥了宁香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宁香心里却如惊涛骇浪扑面而来一般紧张。 “一百多岁吧也就。”她开玩笑的回了一句。 换来的是府医认真的鄙视:“那我岂不是老妖精了?净胡诌。” 第十八章 夫子 与府医约好了每日早起一个时辰、晚睡一个时辰,去他那学药理,宁香才从府医处取了方子回来,可已经过了许久,蒋悦悦都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见宁香进门便没什么好气儿道:“拿个方子都要这么久,莫不是偷懒去了?” “是仔细问了这方子怎么用,里头大多是美容养颜的,奴婢自是要好好替小姐看看。”宁香顺着蒋悦悦的脾气,不羞不恼,像软棉花一样。 蒋悦悦听她说的有道理,也不好再撒气。 “正巧母亲要我过去,你这几天脸也好了,就随我一道儿吧。” 宁香应了是,便跟在蒋悦悦身后一同出院门,直奔蒋夫人处了。 蒋允的死因至今没查出来,前世是大夫人病了,春姨娘代为管家,得知水池边的石台松动却没及时修缮,这才导致蒋允落水而亡,春姨娘也被打了板子丢去庄子上,没多久就没了命。 宁香也是无意间跟着蒋悦悦去大夫人处,才知道是大夫人说府中要节约开支,才没许春姨娘去修缮。可春姨娘忠心的紧,宁可牺牲性命也要保全大夫人。殊不知她死后没多久,蒋云就因为“思念亡母”也离开了人世。 前世宁香单纯,对这说法深信不疑,不过如今也明白了一二分。 萧乾注定要三妻四妾的,蒋悦悦不过是不想庶妹入了他的眼,跟去陪嫁。也希望自己是蒋府出去的唯一一个姑娘,这样蒋知州才会一心一意的扶持她在萧王府站稳脚跟。 原来有这么多条命,都只是因为蒋悦悦的妒嫉而消失。 到了蒋夫人的内室,二人已是香汗淋漓,好在内室有蒋知州拨来的冰例,这才不至于失态。 不等蒋悦悦喝一口茶润润喉,蒋夫人的声音便响起了:“明日教养嬷嬷便到了,同时还有女先生,也要来给你上课的。莫要偷懒,蒋府的女儿必须拔尖儿。” 听了这话,蒋悦悦顿时卸了劲儿,只觉得烦躁。 “以后你上午学琴棋书画和舞艺,下午学皇室礼仪,我的儿,你学好了,日后自有大前程。”蒋夫人特地从江南挖来擅于舞蹈与弹琴的女子,又在京城寻了书画下棋顶尖的女夫子,银子海一般的花出去,定要有十足的成效才好。 蒋夫人似乎只是为了告知这些事情,也没有对蒋悦悦表示过多的关心,这让蒋悦悦心里更不舒服了。 如今因为蒋夫人伤着,已经许久不接受各房请安了,如今连朝饭也是蒋知州在家中陪孩子们吃,蒋悦悦自是许久没与母亲见面,却感受不到来自母亲的一丁点思念。 这也不怪蒋夫人,她心里的人是龙凤之姿,蒋知州与其毫无可比之处,不是与爱人生下的孩子,她能接受已是不错,若说关怀或许是有,但远远达不到爱的程度。 蒋夫人自己没意识到,她倒是以为自己是个合格的母亲,殊不知某些事情当局者迷。 蒋悦悦从蒋夫人那出来后半晌都是恹恹的,宁香跟在后头,开口道:“小姐似乎不开心?” “什么似乎,我就是不开心。”蒋悦悦烦躁的踢开脚边的石子,“甚是寂寞。” 小孩子心思敏感,自然什么情绪都容易影响到她。 宁香此刻突然有些感同身受,不过也正是这样,才知道蒋悦悦此刻缺什么,她要填满那个缝隙:“不如我陪着小姐一起?” “你?云儿都没能过来同我一起学,你用什么身份?”蒋悦悦瞟了宁香一眼,不满她以下犯上。 宁香却道:“就连皇子入学都有陪读,小姐为何不能?这也正是小姐的身份地位啊。” “对啊,我可是正室嫡女,应当如此的,没想到你还挺机灵。”蒋悦悦眼前一亮,“那你要是学的比我好可怎么办?” “奴婢笨拙,不如小姐聪明,且会故意做的很差,这样便能显出小姐的聪慧来,女夫子们便不会找小姐的麻烦。” “那本小姐就恩准你跟我一起上课吧。”蒋悦悦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抬起了头。 宁香心里暗笑却不表现出来,乖巧的服侍蒋悦悦回了院子。蒋悦悦要躺在榻上吃糕点,又怕被沛嬷嬷数落,便嘱咐了宁香守门。 就这样浪费了一下午的时光。 许是宁香这几日表现得太过得力,玲儿便被大夫人叫了回去,只用饭的时候让玲儿提着篮子来给蒋悦悦加菜。沛嬷嬷倒是留下了,毕竟院子里只有两个小姑娘也不像话。 本来是想再加些洒扫丫头进来,蒋悦悦说什么也不肯,就是嫌弃她们脏了自己的地方,再多些便更无法忍受了。 晚间沛嬷嬷已经睡着了,宁香才得了空,飞奔到府医院子里去。 府医正等着她来,见她步伐沉重,跑过来之后上气不接下气,好笑道:“若不然,先教你轻功吧。” “若不然就一起吧,我还是更想学医。”宁香好不容易顺了气,又稍微喝了些水,这才说得出话来。 府医见她如此执着,也不拦着,心道小丫头一心二用,过不了几日会发现自己学的不精,再改正的,便二话不说拿出了两本书。 一本是内功心法,一本是自己写的药草梳理。却见宁香拿到手,先是翻开了药草的那本,默不作声连头都没抬,半个时辰就读了小半本。 府医大为震惊,七岁的娃娃识得那么多字已是不易,竟然读的这样快。 好奇之下拿起书本,点了几页,却发现宁香全都背的下来。 其实前世宁香也可以过目不忘,只要集中精神便可以。只是蒋悦悦时时刻刻都需要她伺候,也没想过自己多读些书,这才荒废了。 如今总算想通了,当然是要按自己的意愿多些。 前世那般耽误自己,现在想来真是不值。 虽然是背了下来,却不太通文意,府医又细细讲解了一番。宁香全程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府医讲,一点也没走神,也不说要休息。明明已经很晚了,依然神采奕奕,不知疲倦。 府医暗自赞叹,这孩子若是男子,将来必成大器。 第十九章 梦里寻香 待药理讲完了,府医就让宁香在腿上绑了沙袋,围着药田跑起来。 宁香一边跑,一边还默背着方才已经背下来的内容。 见她如此刻苦,府医都不禁有些钦佩,忍不住在她休息的时候问道:“孩子,你为何这般拼命呢?” 宁香正端杯喝水,似乎没想到府医会有这么一问,本想开口倾诉,却发现自己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犹豫了一下,说的话就轻松了许多:“当然是想努力过上好日子啦。” 她重活两世,加起来的年纪都没有府医大,府医自是知道她在隐瞒,可定然不是坏心思。没由来的,府医潜意识里就十分信任宁香。 他端了一碗汤药出来给宁香,要她喝完。 宁香眉头一皱,似是怕极了药的苦涩,却还是大口喝完了。 “好孩子,刚开始学这些,肯定会觉得累,这药能缓解你的疲惫。” 宁香听府医这么说,倒是真的信。他一个老头快六十了,虽然生了白发但也不是全白,更何况看着还精神矍铄的。感觉能活个百八十岁的样子。 宁香打量府医的模样太过明显,惹得府医不悦的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连爷爷都敢编排,别以为你没说出口我就不知道。” “您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宁香以为府医真的能听到她的心声,惊恐的来了这么一句。 气得府医歪了歪胡子:“你才是蛔虫!” 在府医这学习虽然累,但是真的很开心,宁香一直笑嘻嘻的,爷孙两个闹着笑着就把今天的东西都消化了。宁香还把府医的院子打扫干净,见府医睡了才离开。 或许是府医晚上的药效果太好,宁香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周身一点疲倦的感觉都没有。她伸了个懒腰,又匆匆往府医那去。 清晨空气清新,正是学调香的好时候。府医郑重其事的摆出了香案。看这架势,宁香倒是不懂了。 “爷爷,这是做什么呀?” “日后学香的时候,你要管我叫师父。”府医是从未见过的认真的模样。 宁香心里咯噔一声,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被府医一手按在了香案前的蒲团上。 “弟子李应中,发誓不再触犯洞凌派门规,今日再次收徒,实乃命运所趋,万望祖师爷见谅。” 洞凌派!府医竟然是洞凌派的人! 宁香跪在蒲团上,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前世听蒋悦悦说过,洞凌派造反,被萧乾领兵灭了门,可府医在她出事的时候还好好的活着,看来是藏得很深。 那洞凌派究竟是朝廷所说的祸国殃民的叛党,还是 府医察觉到宁香心思飘忽,瞪了她一眼:“专心些。” 案上香炉的三柱香,在点燃的时候,幽幽散发着一股子甜味,闻着像是喝到了清甜泉水一般,宁香不禁闭上了双眼。 只一瞬,就入了梦。 府医见宁香这般不设防,轻易的就被燃梦香吸引着入睡,只能哭笑不得的把歪在蒲团上的小娃娃抱到内室去了。 一梦数年。 宁香发现自己回到了前世,站在一棵参天大树的荫凉处。 她看了看自己伸出的双手,恢复了十几岁时的大小,心慌的很,莫不是又回到了那时候吧? 正紧张着,便听到远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心紧紧提了起来。 “是谁在那?!” 似有人向她所在之处狂奔而来,她吓得想逃,却腿软的动不了。一袭黑衣的蒙面人窜到她的身前,却在她惊叫出声之前面露疑惑。 “明明刚才这里有光亮。” 说着人便四处看了看,随后转身离开了。 原来他看不到自己!宁香不知怎么回事,却大胆起来,跟着那人跑了过去。 这似乎是在山上,院子倒是不大,宁香一路随着跑,就到了院门口去。却见一群黑衣人向门外一个大坑里丢着一具具尸体。 闻到尸体的恶臭气息,宁香差一点吐出来。 定睛去看,一人戴着银色面具,身披狐裘,骑在高头大马上,似乎是这些人的头目,正偏头跟马下的人说着什么。 待他微微回过头来,宁香的双手蓦地攥紧,思绪混乱起来。 萧乾! 他化成灰,宁香也无法忘记! 无数次的撩拨,最后对她用强,还将她抛弃的人! 守在宁香旁边的府医见宁香的脸上浮现狰狞的神色,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把住她的脉,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势。幸好昨日内功心法练的不多,否则她会变成一个杀人嗜血的怪物! 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让七岁的孩童有这样的反应?似是血海深仇一般。 宁香的心脉渐渐凌乱,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府医只好掐灭了熏香。 不多时,宁香也幽幽醒来,却在看到府医的时候似是虚脱了一般,喃喃道:“报仇,洞凌,灭门” 随后头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可府医却抖着手不知该做些什么,方才宁香说的灭门,难道是门派要遭遇不测? 他作为门主,难道会把洞凌派推向毁灭吗? 不,绝对不会是这样。 过了小半个时辰,宁香醒来的时候,就见府医一脸凝重的守在床边,而她则占据着府医的竹床。不过一个梦而已,搞得自己像是快要死了一般,宁香懊恼着自己的羸弱,讪讪的看向府医,道:“师父” 府医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方才沉思了许久,早就忘了时辰,看了看天色,才发现今日的学习被彻底耽误了。 “丫头,你看到了什么?”既然已经过了时间,学不成,那不如往后推一推,现在弄清楚事情才是要紧的。 宁香见府医这般问,便明白他是知道自己会做梦了,只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说来也是奇怪,虽是梦境,却像亲眼所见,亲身所感。甚至记忆都比真的发生过要清晰,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记得牢靠。 若不是她只是听闻过灭门的事,没亲眼所见,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只是走进了一段回忆中去。 “是一个白墙青瓦的大院子,有黑衣人。” 白墙青瓦正是洞凌派弟子在山间的居所,府医瞬间就相信了宁香是真的梦到了洞凌派的未来。 第二十章 诱导 “有很多黑衣人,他们正在往大坑里扔尸体,好像有二十几具尸体。” 宁香尽可能仔细的回忆,但是她没细数,只能大概估了个数量。 府医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二十几人吗?” 若只有这些,那应该是留在那里守着门派的人。还远远不及门派的总人数,为何宁香醒来会说是灭门呢? 其实宁香也只是前世听说了洞凌派灭门,下意识的觉得可能人都被杀掉了,也没仔细想。 “你可看到黑衣人的脸吗?”府医追问道,“或是身上有特殊的标记也行。” 宁香立刻想到了骑在马上的萧乾。可她不能说认识他,毕竟今世还未相识。 只见她面露为难之色,摇了摇头,却又道:“虽然都蒙着面,但是只有一个人骑着马,蒙面用的是一个银色面具。” 既然要蒙面,那必然是跟院子里的人认识,不想被人知道。可又为什么痛下杀手呢? “你在梦中可有听到他们对话?” “也不曾,风声太大,什么都听不清。” 府医听罢长叹一声,想来是宁香启蒙不够,到底是自己心急了。不过既然能预知门派未来,下一任门主之位就该传给她。自己的衣钵有人承袭,府医倒放心了不少。 “今日你且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府医将宁香扶起,又探了探脉象,发现她心绪平静了,这才要她快些回去。 毕竟天色不早了,她再不回去,恐蒋悦悦生疑。 宁香一场梦后大汗淋漓,倒是畅快了许多,看来府医点的那香对身体有益无害。 她起身对府医福了福,扭头便向蒋悦悦处跑去,步伐比昨日沉稳不少。 回到自己的院子,蒋悦悦还没醒,玲儿也还没送朝饭来。沛嬷嬷那屋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是还没起身。宁香轻车熟路的钻进小厨房开始烧水。 今日夫人请的女先生就要到了,嘱咐蒋悦悦晨起要沐浴以示敬重,宁香便多烧了些水。 不多时玲儿便提着两个食盒来了。一盒是顺道给沛嬷嬷和宁香带的饭,一盒是蒋夫人嘱咐的要大小姐先吃的主子的那份朝饭。 蒋允的死仿佛只是一颗石子落入大海,除了白姨娘,倒是什么人都没往心里去,包括蒋知州。 不过一个庶女,他也就伤心一日半日罢了。 宁香看着蒋悦悦食盒里精致的饭菜,觉得无人在意的蒋允实在是可怜。这两日就连蒋灿都凑到大夫人跟前,一副不要生母了的模样,丝毫没有妹妹为他牺牲的想法,只觉得大夫人才能保护好他。 白姨娘日渐消沉,不过也随他去了。 毕竟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看样子也没人愿意去找,蒋灿能与大夫人亲近,白姨娘也放心。 思来想去,宁香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玲儿见宁香在吃饭的时候发呆,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每日都是这些,吃腻了?” “怎么会,这已经很好了。”宁香回过神来,开始大口喝粥。 沛嬷嬷倒是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自己的。 看了看时辰,几人收拾了小厨房,沛嬷嬷也吩咐人抬来了沐浴的水桶,拉上了屏风。 蒋悦悦还没睁开眼,就被扒光了放到热水里去。吓得她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 低头发现自己不着寸缕,又羞又恼的瞪了一眼沛嬷嬷。 宁香在旁边端着放着布巾和花瓣的托盘,装作没看见,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免得蒋悦悦又要拿她撒气。 蒋悦悦的确是气狠了的,她发现她对沛嬷嬷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是母亲身边的红人。 沛嬷嬷只看着蒋悦悦清醒了,就走了出去,留着宁香一人伺候。 “香儿,你觉得沛嬷嬷此人如何?” 通常蒋悦悦主动问起一个人的时候,是想宁香说这个人的坏处,宁香早就习以为常,但是不能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只好面露难色道:“嬷嬷都是为了小姐” “什么为了我!”蒋悦悦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心情更加烦躁,怒瞪了宁香一眼,看着她稚嫩的脸庞,蠢笨的模样,想了片刻又道,“竟然连你也被蒙蔽了。” 宁香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她这又是要搭台唱戏了,虽不耐烦,可也得陪着。 “母亲定是不喜欢我了,想要磋磨我,沛嬷嬷是在欺压我呢。” 瞧瞧,瞧瞧这委屈的小模样,任谁看着都会觉得蒋悦悦可怜,沛嬷嬷摆款欺负主子。不去唱戏真的是可惜了。 “原来是这样,那那奴婢下次拦着嬷嬷,不让嬷嬷欺负小姐了。” 蒋悦悦见宁香上钩了,这才舒坦了些,又缓缓诱惑道:“你是我亲自挑的,自然与我亲厚,你也千万别为我出头,反而伤了自己。我会心疼。” 又来这一套,宁香心里怒极,前世蒋悦悦也总对她说这样的话,弄得她动不动就为了主子跟别人置气,久而久之院子里别的小丫鬟都觉得她仗着主子的势苛责别人,以至于她最后怀孕被关进柴房时,竟没有一个人肯帮她一把! 若是从前的宁香,肯定会为了蒋悦悦这句话,与沛嬷嬷争吵不休。而后定然是蒋悦悦出面安抚沛嬷嬷,做了好人,黑锅由宁香来背。 现在看到蒋悦悦这副嘴脸,宁香心中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不过为了让蒋悦悦放心,宁香还是作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来,直冲冲道:“若是不能为小姐出头,那还要奴婢何用?小姐放心,我定会寻机会去理论。” 呵,真是个傻子,也亏得她这么生气。蒋悦悦满意的弯了弯眉眼,不再多说,将身子沉在水中享受起来,却没发现身后宁香的眼神渐渐冰冷。 蒋悦悦起的晚,只泡了不一会儿,沛嬷嬷便来催促她快些更衣,闻到外间传来的香甜的味道,蒋悦悦也觉得有些饿了,便依言由宁香伺候着穿了衣裳,款款走出去。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碗碧梗粥,翠绿的颜色甚是惹人喜爱。 可蒋悦悦却皱起了眉头:“为何不放肉糜?” 没有肉,这可怎么吃啊? 第二十一章 陪读 “大小姐进食过多会发胖,因此夫人削了大小姐一半的份例。” 沛嬷嬷板着脸,严肃的说着。 “一半?小姐缺了吃穿用度,岂不是丢了颜面?”宁香立刻出言顶了回去。 蒋悦悦见宁香真的为她出头,觉得她很是忠心,日后不能随意丢了出去,定要对她好些,这样才好做事。 她本以为沛嬷嬷会生气的责骂甚至是掏出胭脂艳来责罚宁香,谁知沛嬷嬷一声不吭,理都不理宁香。 这倒是让主仆二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想发作也发作不起来。 蒋悦悦见识了沛嬷嬷的厉害,是不敢再招惹她了。见宁香也偃旗息鼓,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只作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来,想要博得宁香同情,再多顶沛嬷嬷几句。 宁香余光是能看见的,却故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半晌屋里都没什么声响,蒋悦悦也觉得腻烦了,这才收起心思,安分的吃饭。 “沛嬷嬷,夫人吩咐让您领着小姐去堂屋呢。” 玲儿在两个院子来回跑,夫人念着她辛苦,也不多派活儿了,因此反而自由些,心情也好些。宁香听出她声音里的愉悦,也高兴起来,伺候蒋悦悦的时候也愈加利落。 虽是让沛嬷嬷领着过去,蒋悦悦惦记着陪读一事,也没忘了叫着宁香一道儿去。 其实就算她不提,宁香也会跟着的,宁香有自己的考量。前世总替蒋悦悦做些功课,天赋异禀的她才气并不亚于蒋悦悦,可舞艺棋艺她不能替代,今世要想办法弥补了才是。 跟在蒋悦悦身后,宁香已经想好了后面的路怎么走。 不多时,四人便来到蒋夫人会客的厅外,还没进去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紧接着便是蒋夫人的声音传出来:“可不得了,语澜怕是要带坏我家乖囡囡。” “哟,当初这些小把戏,哪个不是你苏雪娘教给我们的,亏你说得出口。”回话的声音与方才笑声的音色相同,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十分动听。 宁香很快便想起来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辛语澜,听说是家道中落被卖到教坊的官家小姐,及笄的时候在教坊亮相,一曲弹唱跳俱全的“飞天”让她名声大噪。 不过后来她出嫁了似乎过得不是很好,没多久她的丈夫就离世了,名下的产业也都归了辛语澜。 其中大概是有不少猫腻。宁香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事情,现在仔细琢磨着,怎么都不对劲。 几人进了厅才发现,其实厅里还有一女子,书卷气浓郁,服饰珠钗淡雅,只微微笑着看蒋夫人与辛语澜说话,就连饮茶也是小口地抿着喝。 “悦儿,来见过两位夫子。” 见蒋悦悦进门,大夫人忙招手让她到跟前来。 “这是我家乖囡囡。”蒋夫人坐在那,拉着蒋悦悦的手介绍道,“这是辛先生,这是齐先生。” 见到齐缨的瞬间,宁香就有些不自在。 别看这女子现在温温柔柔,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其实教课最为严格,她给蒋悦悦布置的书画课业,多半都出自宁香之手,也不怪宁香心虚了。 两位女先生自是拉着蒋悦悦一通夸赞,倒是惹得小姑娘有些飘飘然,见她出现这副神色,齐缨的面色就有些不好了,可并不多谈。 蒋夫人在自己院子里收拾出了一间屋子作书房用,因自己不便起身活动,就让碧儿带着她们去了。 待到了书房门口,见宁香要跟着蒋悦悦进去,沛嬷嬷皱了皱眉头,狠狠的拽了她一把。 “你进去做什么?” “香儿进来给我和两位夫子磨墨沏茶,是我昨日吩咐的。”蒋悦悦可不想一个人面对两个先生,那还不得把她闷死? 沛嬷嬷一愣,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总不能她一个老婆子看着年轻姑娘们做什么吧? 不等她反应过来,宁香便跟着三人走进去,回身关上了书房门,沛嬷嬷就是想让她在外面守着,此时也不好将人拽出来了,要不显得知州府没规矩。 辛语澜进屋就先找了个地方坐下。她自幼在教坊,为了舞姿轻盈,自缠了一双玉足,跳舞虽稳,但是站着不动很容易累。 齐缨则先寻了内室的书桌,坐到了书架后头,也不说话。 宁香见状与蒋悦悦对视一眼,看来是要先学舞艺了。 “香儿,去沏茶。”蒋悦悦不知道宁香会不会沏茶,只是为着面子吩咐。宁香应了一声便向摆置小茶炉的地方走过去了。 辛语澜盈盈一笑,心道这两个小丫头有意思,跟小大人一般。又想起幼年时的苏雪娘也是这般,也难怪了。 时间紧迫,蒋夫人是想在回京探亲前把蒋悦悦调教好,这样也好攀一门显贵亲事,若不然也舍不得大把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 辛语澜为人大大咧咧,教课时却甚是严苛。 初学时先是软开,让蒋悦悦的身体更柔韧,自然少不了抻压,可不管蒋悦悦怎么哀嚎掉眼泪,辛语澜都不会心软。 她自己也是这般过来的,方才一捏蒋悦悦的骨骼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料子,只能在基本功上多花功夫了。 前世宁香没跟两位夫子这般近的接触过,都是蒋悦悦学了什么回来教给她,她自己再练,主要是为了应付占据了蒋悦悦休息时间的功课。 现在真的看到了上课的氛围,宁香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松软了。官家小姐不好做啊,竟是要受这般苦楚。之前惦记偷师学艺的心思就打了退堂鼓。 那边蒋悦悦被压着,感觉浑身肉疼,再余光一瞥发现宁香坐在那泡茶竟然比她还自在,心里就憋屈的很。 “辛先生,我一人实是坚持不下来,可否让香儿陪我一同听课?” 辛语澜正发愁蒋悦悦的骨架过于开阔,考虑着是否要劝她放弃,突然听蒋悦悦说这话,也下意识地往一旁看。 宁香正专心的往茶壶里注水,皓白纤细的手腕提着小铜壶,清透的水流抛出弧线,冒着蒸气落在茶叶上,一阵芬芳扑鼻而来。 蒋悦悦正熬着疼痛,自是注意不到这边,可辛语澜却双眼一亮。 第二十二章 偷师 宁香是肉眼可见的骨骼纤细的姑娘,许是总做累活儿,看上去力气也不小。 要知道想把舞练好,光柔也不行,还得有力度,这样看着才会赏心悦目,不会让人感觉拖泥带水。 蒋悦悦半天没听到辛语澜出声,以为她是不同意,又急促道:“先生,就让香儿陪着我一起吧。” 辛语澜回过神来,痛快的点了点头:“成,但是不能让她耽误了你。” 不过一个乡野丫头,再怎样也不可能赶上自己。蒋悦悦心中不屑,却还是柔顺道:“她若是也能成才,我会很开心。” 佯装真诚的模样落在辛语澜眼中,都不够看的,辛语澜察觉到蒋悦悦眼中的一丝锐利,自然也懂她心里肯定不这么想。 但是宁香真的是个好苗子,她不愿错过。 本来在打退堂鼓的宁香,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站在了蒋悦悦身旁,随着辛语澜的教导与她一同做动作。 宁香天资极佳,辛语澜能看到,但是略微靠前的蒋悦悦是看不到的。 练的差不多了,辛语澜数着拍子串了几个简单的动作,教会了二人,随即便要考核。 蒋悦悦倒是跳的顺利,可宁香不是跟不上拍子,就是做错动作。 很奇怪的是,辛语澜并没有发火,更不指导宁香。 这让蒋悦悦很是疑惑。 “辛先生为何不纠正香儿的姿势?” 辛语澜坐在那休息,不咸不淡的回答道:“她只是个丫鬟,做陪衬的,我又何须用心教导?” “是悦儿逾矩了。”辛语澜的回答让蒋悦悦放心下来,本来她让宁香一同学习就是为了凸显自己的聪慧,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就是比宁香学得快,学得好。自然更不想自己的夫子对宁香过于认真。 可她没发现,辛语澜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偷偷抬眸看着规规矩矩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宁香,眼中全是赞赏。 虽然考核时宁香不顺利,可练习时的一颦一笑都模仿的很到位,一看便是有天分的。聪明的丫头,还知道藏拙呢。 一盏茶的休息时间过去,辛语澜没有走,她对宁香好奇的紧,也想跟着看看齐缨怎么教她们。 可齐缨却只拿出两张字帖来,勾唇微笑,说着没有温度的话语:“练字。” 真的是惜字如金。 这下辛语澜觉得没意思了,打了个招呼说要先回去休息,就逃离了书房,找蒋夫人聊天去了。 她性子最闷不得的,这点宁香知道,也没在意。 倒是蒋悦悦暗中翻了个白眼,在她心里,辛语澜也算三教九流,自然也看不上辛语澜的种种作为。 宁香从齐缨手中接过字帖,便知这是齐缨双管齐下时,用左手写的帖子。 蒋悦悦拿到的是右手帖,自然比左手写的更优异。 看着密密麻麻一大篇簪花小楷,蒋悦悦只觉得眼晕,想到后面可能每日都要如此,便不耐烦的撇撇嘴。 齐缨也不管这两个小姑娘,只要求她们安静。自己则端起宁香沏的茶来品。她在第一捧茶香扑来时就忍不住抬起了头,她知道这是宁香泡的茶。 入口之后更为惊艳,水温的把控,闷茶的时间,齐缨觉得自己已经是一等一的茶艺高手,此刻却在七岁小娃泡的茶面前有了挫败感。 对于两个夫子的重视,宁香不得而知,她一心扑在对知识的渴望上。 齐缨倒也没让她们一直练字,偶尔见她们手酸了,也会适时叫停,穿插着讲些典籍、诗文。 蒋悦悦累的什么都听不进去,自然也大打折扣。齐缨也不在意。 她认为只要自己教了,学的如何端看各人缘法。这也算仁至义尽了。眼见着日头上了正空,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齐缨这才放过了两个早就浑浑噩噩的小姑娘。 “真是太累了,学这些有什么用啊?女孩子不是学管家就行了嘛。”蒋悦悦在齐缨转身出门的那一刻就抛了笔,撇着嘴一个劲儿的揉手,“真是酸死了,竟然还要留功课。为什么就给我留?” 宁香的手腕也疼,可再疼她也忍得住,又怕蒋悦悦生疑,立刻回道:“奴婢愚笨,用不得笔墨纸砚这样金贵的物件。” “也对,我那的绢纸是娘亲特意买的,还有香气,你是用不得的。”说实在的,蒋悦悦觉得像宁香这样的山野丫头,给她磨墨都觉得玷污了那墨块,可她不能明说。 宁香自然知道自己在蒋悦悦心中是个什么地位,她也不是从前单纯忠诚的傻姑娘了。只不过眼下不愿计较罢了。 玲儿的声音传来,是喊她二人用饭。下人吃饭的时间早就过了,宁香也只能再忍忍,多饿一会子。 蒋悦悦倒是开心的蹦跳起来,提着裙迈着步,直往前厅去。 宁香本想跟去伺候,可玲儿悄悄拽了她一把,小声道:“今日乱,你就别去了。” 乱?宁香皱眉:“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今日有外客到,过去伺候怕你紧张,还不如偷个懒填饱肚子呢。” 玲儿见宁香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左右我会护着你,你听话便是。” 宁香只得点了点头,随玲儿去大厨房找吃的,倒也落得轻松。 草草吃过了饭,填饱了肚子,宁香见时间尚早,若是蒋知州有贵客到,没一个多时辰是结束不了的。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宁香决定去坑府医的药。 走到半路,却见一熟悉的人影打扮的十分骚包,站在垂花拱门边上,正抬眼对她笑。 “小丫头,想我没有?”苏景辰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捂着半边脸,走到宁香旁边倾身贴近,似乎宁香不说想他,他便不会让开一般。 说来也是稀奇,家里不止一次说要给他塞个通房照顾他的起居,他也觉得很正常,却怎么都接受不了。 反而宁香一张娇俏的小脸总在脑海里晃悠。 真是魔怔了。这丫头才七岁啊,难不成自己真的有禽兽的潜质? 可就算是这般谴责自己,甚至把脑袋埋在软枕里羞于见人,他到蒋府的第一件事,还是来找宁香。 第二十三章 惦记 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他最近事多,就算来了也进不去内宅,可巧今日萧世子来做客,邀他作陪,借口说出来更衣才能在院子里漫无目的的寻找。 谁知一出内厅的门就远远看见了她。 一想到这大概就是缘分,苏景辰就忍不住想笑。 于是宁香趁着他顶着一张傻笑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时候,悄悄的绕过了他。 随后撒丫子就开始跑。 上次抢了他的茶叶,谁知道他会不会记仇! 苏景辰只觉得身旁一阵香风掠过,可爱的小丫头就没了影。看着宁香迈着小短腿半天也没跑出去多远的样子,他轻笑一声。提气点地施轻功追了上去。 不等宁香反应,就揽起她的腰,将人锁在怀里,几个跳跃就到了府医的院子。 宁香本来跑的很专心,猝不及防被人抱了个满怀,下意识的要挣扎,却发现苏景辰的胳膊硬邦邦的将自己困住。失败了几次,她才红着脸放弃了。 苏景辰自是知道怀中小人儿的动作,笑而不语。 落地时还不放她下来,一手托一手护,像抱奶娃娃一般往府医的草屋走过去。 府医吃过饭正歇晌,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就是想喝宁香泡的茶。 眯缝着眼半睡半醒间,就听见脆生生的一句“爷爷救我”。 惹得他猛地睁大了眼,起身大步迈出房门。 自己的乖囡囡孙女红着脸撅着嘴坐在苏景辰怀里的样子,瞬间就刺激了他。 苏景辰却没反应过来,他以为府医只是宁香的师父,却没想过孤身一人的府医早就把宁香当成了亲孙女疼。 这场景在他眼中是什么?是登徒子强抢自家小姑娘啊! “好贼子!”府医一声爆喝,掠步上前,一巴掌就拍到了苏景辰的额头。 “痛痛痛!”苏景辰抱着宁香不肯撒手,自然也躲不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之后,只好小心翼翼的把宁香放下来,自己在一旁疼的直跳脚,“老头子,你也不怕打坏了我。” “我不打你你也是坏的,我孙女才多大?禽兽!”府医一把揽住向自己扑来的小孙女,义愤填膺的斥责苏景辰。 苏景辰一阵委屈,心虚的辩解:“我我才没有” 府医冷哼一声,牵着宁香的手,扭头就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还教育宁香道:“这种登徒子,以后就得离他远远的,回头爷爷亲自给你选一门亲事,绝对不会让你趟浑水。” “我家怎么就成浑水了?”苏景辰揉着额头,耍着赖皮紧紧跟在爷孙俩后头,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当我看不出今天跟你一起来的是萧王府小世子?能让你这泼猴老老实实来走亲戚的,也就只有他了。” 府医说着话,没注意宁香在听到“萧王府”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泛起寒霜。 为了掩盖自己周身的戾气,宁香乖巧的走到另一边,给二人沏茶去了。 府医与苏景辰自是插科打诨,有说不完的话。 另一头蒋悦悦也进了正厅,男女七岁不同席,何况是外客。蒋知州存了别样的心思,将两个席面摆到了一起,只中间用一扇屏风隔开。 说是屏风,却用的薄薄的纱,挡了与没挡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蒋悦悦一入席,就见对面男宾席上坐着一个风流倜傥的小公子。比她的表叔苏景辰更具阳刚之气,有杀伐决断的魄力。只一眼就入了迷,连一旁丫鬟给她布了平日不爱吃的菜品都没尝出来。 不过她也聪明的发现,小公子坐在了主位上,那就是身份比他父亲还要高。定然是年轻有为的人啊!若不然,就是显赫勋贵人家的小公子。 蒋悦悦想的没错,还不等她口水流到盘子里,旁边蒋夫人就悄悄在她耳边道:“这是萧王府小世子,你称他萧乾哥哥便是。” 蒋夫人对萧乾的情感很复杂。萧乾的父亲,萧王爷,是当今唯一一个异姓王,祖上与开国皇帝并肩作战,为太祖冲锋陷阵,流尽鲜血,祖祖辈辈都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蒋夫人出身庆阳伯爵府,一直依附萧王,庆阳伯本是想将她送给萧王做妾室的,可萧王却拒绝了,并且将她嫁给蒋知州。虽然一直是正室娘子,但是蒋夫人一直不开心。 她是喜欢萧王的,儿时也总追在他身后声声喊着“萧赞哥哥”。没想到最后却是这般结果。可她恨不起来,萧赞是胸怀大略的人,这般优秀的人物,她怎么会讨厌他呢。如果他想用自己笼络住涿州的高官,那她就如他所愿。 可见这些年她做的都很好。萧赞甚至将她认为义妹,巩固她在知州府的地位。再加上她颇有手腕,蒋知州几乎对她百依百顺。 蒋夫人觉得自己没能嫁给萧王,是遗憾,这个遗憾,她想让蒋悦悦去填补。自己的女儿与他的儿子,肯定会琴瑟和鸣的。 蒋悦悦自是不知她的娘亲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心思,就算不知道,她也在这个瞬间,认定了萧乾。 她要嫁给这个人,一定要嫁给这个人! 于是饭后蒋夫人要她赶紧去学皇室礼仪的时候,她都没产生排斥的心里,反而更加振奋。 她要做配得上萧乾的唯一一个姑娘! 宴会一散,萧乾便带着苏景辰走了,也并不问他为何那么久都不回来。在他看来,只要手下不耽误事情,就应该有绝对的自由。 在小厮去府医那传话给苏景辰的时候,宁香也意识到是席面散了,就跟着一起告退,回到蒋悦悦身边去。 待看到蒋悦悦眼中冒出的狂热,她的嘴角勾了勾,主角都到齐了,她这个重生而来的人,是不是也能多一点点期待呢? “宁香,下午的课你也要好好跟嬷嬷学,日后不能丢我的脸。”蒋悦悦郑重其事的交代着。 她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未来的世子妃了,这架子就提前抖起来,在宁香眼中万般可笑。 不过,期待越多,最后失望才越多,不是么。 待她一步一步爬到顶层,快要抓到想要的一切的时候,再让她重重跌落。 宁香的手不由得捂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仇怨在心里滋生蔓延,她觉得自己就是索命的恶鬼,可这感触真的舒适。 第二十四章 贪婪 下午的礼仪嬷嬷是从前在宫中伺候贵人的,后来得了恩许,才能出宫与家人团聚。 在涿州这样的小地方,是极得敬重的。 如果自家的姑娘得到这样的嬷嬷教导一二,日后议亲身价也会高些。 宁香跟着蒋悦悦到书房时,这位嬷嬷就已经端坐在桌前,底下也摆了书案,是蒋悦悦要坐的位置。 宁香瞥了一眼书案上放着的书籍,竟然是要从《童子礼》开始讲么? 不过蒋悦悦面上虽然微微露出不满,可眨眼功夫便一副认真的样子了。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前世的蒋悦悦可谓是金钱堆出来的大家闺秀,她学的东西都是蒋夫人花了银子,请了一波又一波人给她讲授的。其实本身并不勤奋刻苦。 今日上午还是那副慵懒自负姿态,怎么下午眼见着就要勤学苦练了呢? 前世萧乾是在新皇登基后,下圣旨要求萧王爷回封地时,才跟着萧王爷一同回的涿州。在此之前,蒋夫人虽提前定了婚约,蒋悦悦也是没见过萧乾的。 自己的重生带来诸多变故,宁香有些头疼,这样反而不太好走后面的路,有什么意外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悦儿见过嬷嬷。” 宁香听见蒋悦悦的声音,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随了一礼。 茜雅目不斜视,一举一动都死板的很,看上去是长年累月约束的结果,却又不叫二人起身。 蒋悦悦咬着牙,坚持了不多时,腿就抖的不行了。快要侧身倒下的时候,茜雅终于让二人起身了。 蒋悦悦见茜雅傲慢的模样,气得要发疯,说白了,眼前这位也不过是个奴才,不过是伺候的人尊贵了些,自己一个官家小姐,对她如此客气,都要被为难一番,真真是该死。 宁香倒是习惯了,起身的时候还伸手扶了蒋悦悦一把,蒋悦悦这才不至于摔倒。 茜雅瞄了一眼二人的小动作,还是不说话。 直到蒋夫人来亲自拜会,茜雅冷若冰霜的一张脸才稍微化开了些。 宁香观察入微,前世蒋夫人送给这位嬷嬷一尊羊脂玉雕的弥勒佛,她才肯悉心教导蒋悦悦,如此贪财的人,也不知为何深受敬仰。 “茜嬷嬷舟车劳顿,是我照顾不周了。”蒋夫人见人三分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早就习惯了官家夫人接人待物的那一套,让人实在挑不出错来。 见她两手空空,宁香感觉茜雅的脸又渐渐冻上了。 “夫人不必客气,贵府小姐老妇已经见过,规矩做派都是一等一的,实在无需再学习了。” 竟是要告辞的意思。 这让蒋夫人顿时摸不到头脑了。 其实也不怪她一时想不明白。按世家大族的规矩,在教养嬷嬷到家中来与学生见面,提前送上一笔“束脩”,这事情也就有个定论了。相当于教养嬷嬷收了学生。 再阔绰些的人家,若是嬷嬷的礼仪教的好,在送嬷嬷回程的时候,会再备一份厚礼。 像茜雅这般的,的确不多见。 蒋夫人以为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正懊恼着不该提前把束脩交了出去,这是肉包子打狗的情形啊。 宁香好笑的看着蒋夫人一副吃了屎还不能吐的神情,也没忽略蒋悦悦面上的不虞。 “茜雅嬷嬷手上这羊脂玉镯真好看。”宁香故作天真的问道,“是从何处购得的?” “这里焉有你插嘴的地方?!”蒋悦悦没想到宁香在双方正胶着的时候敢插嘴,唯恐茜嬷嬷觉得自己家教不严,立即冷声呵斥。 宁香也顺从的跪了下去不发一言。 唯独蒋夫人脑中灵光一闪,茜雅手上的镯子分明是姑娘家的东西,她一个半老徐娘戴在身上十分不搭配,可见是谁随手赠她的。 这羊脂玉镯价值不菲,断不是她一个宫婢买得起的,那只可能是教习的哪家小姐给的。 听说她之前是在京中的人家呆着 “看来嬷嬷是喜欢玉的,我库房里头正巧有一尊佛像,也是羊脂玉的,回头给嬷嬷把玩。”蒋夫人本来都僵硬的笑脸又灿烂起来。 茜雅见蒋夫人如此上道,也满意的点点头:“若是夫人实在不放心,老身就在这儿住些时日,日后出去,也能同官眷人家夸夸蒋小姐的行事做派。” 这事成了。 蒋夫人以为宁香这是误打误撞,助了她一回,倒也没在意,同嬷嬷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把蒋悦悦留在这了。 蒋悦悦却以为是宁香贸然插嘴,惹得嬷嬷不满,才让蒋夫人又搭了佛像。 她也喜欢羊脂玉啊!若不是宁香,母亲一定会把那玉佛留着给自己做嫁妆的!谁知就出了这般变故呢。 “你去外头跪着吧。”蒋悦悦神情冷漠。她就是心里不爽,想惩罚宁香,又不想做恶人,“母亲方才看到你失态了,我不得不罚你,莫怪我。” “是。”宁香早就习以为常,磕了个头就挪去门口跪着了。 茜雅看都没看她一眼,只等着蒋悦悦落座,门就紧紧的关上了。 炎炎夏日,午后的太阳晒人的紧。宁香跪在四方的天井中央,顶着烈日暴晒。片刻嘴唇就干裂了。 路过的小丫头都指指点点的,因她面生,也不是那么多人认识她,自然就有了议论的话题。 “这是哪个院子的丫头,这么惨?” “可不是,大夫人都没这般惩戒过我们呢。” “这不是大小姐院子里的宁香吗?” “大小姐竟这般心狠?” 一个时辰的时间,舆论渐渐发酵,这也正是宁香想要见到的结果。余光瞥见门外围观的婢仆越来越多,宁香悄悄勾了勾嘴角。 蒋悦悦,看你这次怎么描补。 宁香把眼闭紧,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人群中一阵惊呼,引来了蒋夫人,连着碧儿、玲儿、沛嬷嬷也一同来了。 见到这场景,蒋夫人瞳孔微缩,对蒋悦悦生出一丝不满来,却也只能尽力维护她的颜面。 “玲儿,将她送去府医那,再到我这支些银子,这丫头太瘦弱了,得买些补品。” 蒋夫人面上心疼不已,围观的奴婢们都自觉让开了路。心里都念大夫人的善良宽和。 第二十五章 心思 玲儿见那小小的身躯倒在发烫的石砖上,早就急得红了眼眶。 蒋夫人刚吩咐完,她就迫不及待的小步跑过去,将宁香抱在怀里,向府医的院子去了。 一到府医门外,却见一小公子在门口叫嚣,说要烧光府医的药田。偏偏府医的院门紧闭,理都不理他。 玲儿焦急万分,正想冲院子里喊,却见小公子一阵风似的来到身前,抢过了她怀中的宁香。 “她怎么了?”小公子似乎比她还心疼,“算了不问了。” “嘭!” 苏景辰双手打横抱着宁香,一脚踹开了院门,一溜烟的飞奔进去,连自己会轻功都忘了。 府医正烦躁着不想理他,却见宁香浑身发烫,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的躺在苏景辰怀里。 “这是怎么了?”府医忙接过人放到榻上。 玲儿气喘吁吁的进来,正巧听见府医问话,忙不迭的答道:“大小姐让她在院内跪着。” “跪了多久?”苏景辰在一旁皱着眉头,双手攥拳,似乎很生气的模样。 “约莫两个时辰。”玲儿此时也认出这位小公子是大夫人远房表弟了,不过她不会多问,只是举动比刚才规矩些。 而府医虽然相信玲儿,但是难保她不会多心。见苏景辰发怒的样子,厉声喝道:“景辰!” 苏景辰眼前的阴霾这才消散了。 “今日我在这的事情,你不可对外人说,若不然就” “欺负我也就罢了,你还要欺负我姐姐。” 府医施针起了效果,宁香放心大胆的晕过去也是有恃无恐,反正大夫人不会不管她。此刻悠悠醒来,就见苏景辰正威胁玲儿。 沙哑的声音明明就让人听着刺耳,可此刻对于苏景辰而言可谓。 “你醒了?”苏景辰扑到宁香旁边,捏着她的小手,“怎么说跪就跪呢?下次就说是小爷的人,小爷保你无虞啊。” “净瞎说。”府医收着银针,差一点一针扎到苏景辰身上,吓得苏景辰赶紧弹起来。 宁香见二人这般,笑了起来。 “丫头,你这皮肤娇嫩,都晒伤了,爷爷给你做润肤膏,可记得用啊。”府医心疼的看着宁香,觉得小丫头都晒黑了。 玲儿也道:“我以后每日都给你擦些养肤的,女孩子家,要多注意的。” 她是看着宁香还小,以为她不懂,不由得更上心了些。 “没事,你变成啥样小爷也纳你进门。”苏景辰不怕死的又蹦出来这么一句。 惹得府医怒气冲冲的给了他一脚,直接踹到院子里去了。 “我家孙女自是要配得上人中龙凤,你算个什么东西!” 苏景辰猝不及防被一脚踹翻,趴在地上,脾气也上来了;“诶,老李,好歹我苏家也是名门望族吧,一个小丫鬟,我还要不得了?” 府医“嘭”的一声关上门,不再搭理外头那个二傻子,抓了把绿豆给宁香熬汤。 玲儿不知其中缘由,只觉得府医太大胆了些,连表公子都敢踹。不过方才苏景辰的话也的确让她动了心思。 宁香小小年纪,眉梢眼角间就有些风情,长大了定然也不会差。这般姿色,与其日后被配了小厮管事,还不如给表公子做个妾室来的自在。 说不准还能因此脱了奴籍,日后生的孩子也不至于再伺候人。 宁香见玲儿半天都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以为她是在这呆的无聊,便开口道:“玲儿姐姐不若先回吧。晚上我就能回小姐院子里伺候了。” “那我先回去候着,省的小姐身边没人。”玲儿怕宁香耽误了蒋悦悦的事情,会挨骂,还是回去替她看着些的好,也不犹豫,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出门时,苏景辰也没了踪影,想必是回苏府了。 玲儿走了,宁香才敢开口。 “爷爷,你方才为何那般生气啊?” 府医知道她在问什么,冷哼一声:“臭小子,下意识的就说要纳你,这是要让你做妾啊。我怎么能不生气?” 宁香心里暖暖的,却还是试探道:“我们这种小丫鬟,能给高门公子做妾室,难道不好吗?” “好什么好!”宁香这般没出息的样子,惹得府医想敲她的头,却惦记她中暑昏倒,迟迟下不了手。 半晌才喏道:“爷爷教你调香,让你以后当掌门,江湖上你横着走,有点出息。” 这句话似劝似求,应该是觉得宁香一时改变不了现在的想法,只能徐徐图之,却没想到宁香重生一世,想法大有不同。 府医要她做掌门这话吓了她一跳,却也激起了她体内暗藏的热血。 “爷爷,我是奴籍。”宁香是想做府医口中那般人物的,迫不及待地想要多些保证。 府医对她的问题却不屑一顾,将小炭炉慢熬的绿豆汤往她手中一塞:“在江湖上都横着走了,换个身份不是眨眼的功夫么?” 宁香仔细一想,也对,不然师父能进蒋府做府医吗?身份通牒上一定是干干净净的。 宁香胃口小,喝完一碗绿豆汤,满足的一叹,翻在榻上懒懒的摊着四肢。 她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让府医心情大好,对她的疼爱之心也更重了。 宁香累的不行,睡了一会儿起来,就要回院子里去伺候,却被府医一把按住了。 “没想到大小姐是这般心黑手狠的人物,方才我差人替你告了两日假,放心,不扣银子。” 老顽童笑眯眯的对宁香眨了眨眼,宁香忍俊不禁道:“哎~有您做爷爷就是好~” “那可不,放心歇着,这两日就在我这把昨日的功课补上。” “等等。”宁香一顿,“为何两日才能补一日?” “当然是这两日要使劲练,基础打好了,后面学的更快。”府医把计划全盘托出,“你看书快,一日时间隔壁屋子里的书籍你肯定都能背会,第二日我再让你好好练练,不说两日练成个中翘楚,好歹也能有自保之力。” 本以为能歇两日给府医煮煮茶,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的宁香,一张小脸顿时塌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勤学苦练 本来只是想让大家渐渐发现蒋悦悦的真面目来着,怎么就把自己也搭进来了? 府医的书籍她有幸从门缝里瞥过一眼。 三个书架呢!!哪个都顶她两个高了! 告了两日的病假在府医这里呆着,大夫人倒不在意,蒋府的面子戏一定要做足,宁香休息的越多,别人看着越眼红,才能把蒋悦悦一时暴露的本性隐藏起来。 为了这个事,蒋悦悦得了蒋夫人好一顿数落。再加上使唤宁香惯了,她一不在,蒋悦悦只觉得做什么都不得劲。好不容易燃起的斗志,也有些灭了。 这两日两个姑娘在各自的地盘上,都在提升自己,不过显然宁香这头要苦的多。 “师父,这个我看不懂。”宁香捧着书抬头看府医。 府医躺在那用茶壶往嘴里倒酒,没错,倒酒,他这个月的月银又花干净了,除了买上等的茶叶,还买了五十年的女儿红。饶是再多的月银,也架不住这么花用啊。 对宁香的问题,府医打了个酒嗝,毫不在意道:“书读百遍其意自现,你就读吧。” 什么叫就读吧?哪有这样当师父的?宁香差点把《香约》一巴掌呼到府医脸上。 不行,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小丫头,怎么一副被狗咬了的模样?”苏景辰从窗户一翻就站到了宁香跟前。 宁香没好气道:“狗刚来,怎么会已经咬了我。” 苏景辰一噎,哭笑不得的搓着手,怎么办,好想揍她。 “你最近很闲吗,感觉这两日你都没什么事情呢。”宁香歪头,“莫不是苏老爷有了私生子,不要你了?” 苏景辰还是没控制住,揪了宁香的发髻。 宁香双手抱头也没能保住自己的发型,哼哼唧唧的就要跟府医告状,却听到耳边一阵鼾声响起。 府医喝完了一坛子的女儿红,睡得极香。 “别看糟老头了,看看我吧,我比他好看多了。”苏景辰凑到宁香身边,“你方才说哪里看不懂,我教你呀?” “你会?”宁香歪头看着苏景辰。 “废话,好歹也是洞凌派的香主,教你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香主?”宁香吃惊道,“那你和爷爷” “我是他的关门弟子,只是不与外人讲罢了。” 蒋府与苏府有姻亲,萧王府与蒋府有关联,苏景辰又是洞凌派的人,那前世洞凌派灭门一事,里面也有苏景辰的手笔吗? 宁香思绪翻飞,看着苏景辰的眼神就复杂了些。门派的位置历来都是保密的,何况最近和府医还学到了阵法的知识,宁香知道洞凌派的阵法肯定是最好的,可萧乾却能领着大队人马逼到洞凌派门前杀人,必然是出了内鬼啊。 半天没有回应,苏景辰只当宁香不信他,便瞥了一眼宁香读到的那两页,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本来在怀疑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宁香,听见苏景辰清晰的声音,也渐渐入了迷。他讲的极好,有些东西一点就透,倒是不需要宁香死背书了。 见宁香听的认真,苏景辰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将宁香要背的剩下的书都讲了一遍。需要读透的书他都挑了出来,要宁香日后没事就翻翻,讲的浅显的书,他直接丢到一边,里面的内容几句带过。 这样下来不过三个时辰,宁香就将这书架上与调香有关的书记全了。 苏景辰讲的时候还带上了自己发现的调香技巧,宁香也都一一记了下来。 亏得她过目不忘的本领,除了读书记得牢靠,听人讲过也记得清楚,只等苏景辰离开,她都默写下来便是。 不过苏景辰最后的话却让宁香打消了默写到纸上的念头。 “这些内容,有极助人的,也有极害人的,你要心存善念,学以致用,不要走上歪路才是。” 这话语重心长,宁香定定的看着他,却见他十分严肃,丝毫不像平日里那般跳脱。 “若是误入迷途,会怎样?”宁香重生回来,满心的仇恨,她自觉不可能做良善之辈了。 “轻则孤独终老,重则走火入魔。”苏景辰轻柔的摸了摸宁香的头发,“小香儿,你救师父出苦海,我自是要护你终生,莫怕。” 据说府医从前也是有家人的,且幸福和美,后来天灾人祸双双而至,才让他家破人亡,如今孤身一人。难不成与苏景辰的告诫有关? 宁香不知苏景辰心中所想,府医本来都要孤苦一生了,是她对府医的善意,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活下去的使命。 府医告诉他,宁香便是下一任掌门时,苏景辰震惊不已,不过这是燃梦香的抉择,他无法更改。 “如今你也是洞凌派的人,若是有心人得知,肯定会想尽办法利用你为他们做事,为了防止被抓走囚禁,你要勤加练习武功才是。” 苏景辰说的倒是实情。既会药理,又会制香,却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在这世间会有如何下场,仔细想想便知。宁香已经将理论记得牢靠,只差自己摸索一番,制出香粉来,也是容易遇险的。 洞凌派的秘籍香料,各种用途,已经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了,此刻最要紧的,便是自保。 “若不然,你先教我轻功?”宁香明白这事情有多严重,也开始打算起来,“好歹打不过我还能跑。” 苏景辰低头撞上宁香亮晶晶的双眼,不由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聪明,便宜你了。”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来,递给宁香:“喏,有了这东西,你提升内力会快些。” “这是什么?”宁香打开瓶塞,一股子异香扑鼻,一闻就是好东西,忙揣到怀里藏起来。 她一副偷到粮食的小耗子的模样让苏景辰心里一痒,真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呈到她面前来。 “这是上千种药材配出来的凝神固气的好东西,你每日练内功心法之前吃一颗便是。” 苏景辰话音刚落,便见一旁瘫着的府医一骨碌怕了起来,耸着鼻子四处闻:“怎么感觉有凝魂丹的味道?” “是这个吗?”宁香把小瓶子掏出来递给府医。 苏景辰看着她的动作一阵心疼,若是那老头吃了,他岂不是亏大了? 第二十七章 谁懂 府医发现是宁香拿出丹药的时候,狐疑的看了苏景辰一眼,却见小伙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是个好东西,你收起来吧,不够再找他要。”府医十分珍惜的摸了摸那丹药瓶子,还是还给了宁香。 苏景辰气得跳脚:“我也只有这一瓶!你当这是大白菜呢什么时候都有?” 府医瞥了苏景辰一眼,又暗搓搓的在宁香耳边道:“看见没,一瓶丹药就心疼成这样,嫁人可不能嫁这样的。” 宁香知道府医是怕自己轻易的就被收拢,心里一阵好笑,配合的点了点头:“我知道,都是坏蛋。” “对,都是坏蛋!”府医满意的附和了一句,笑眯眯的去找香料。 宁香也好奇的跟了过去。只苏景辰一人留在原地,垂头丧气,好歹自己也是亲传弟子,怎么就比不上宁香招人疼呢? 苏景辰惦记着宁香,府医也乐得清闲,两日的时间,苏景辰仿佛长在府医的院子里了一般。 宁香也重新认识了一下涿州“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他也不过十五岁,药理、调香、武功,都已经是上乘的了。 她忍不住在府医面前透露出赞赏,府医却嗤之以鼻:“那都是老夫教的好。” 宁香两手一摊,叹气道:“您教的好不好,我也体会不到啊。” 这两日她进步飞快,小有成就,可以说在蒋府已经能横着走了,这都是苏景辰悉心教导的功劳,府医确实也没干啥。 “没有老夫,他能这么任劳任怨?”府医不服,也学着苏景辰揪了一下宁香的发髻。 “爷爷!”宁香吃痛,捂住头部,撅嘴使性子。 “哼。”莫名心虚的府医,佯装生气,实则落荒而逃。 转日宁香就要回蒋悦悦身边伺候,府医千叮咛万嘱咐她不可暴露自己,宁香也都乖巧的应了,一点不耐烦的感觉都没有。 倒是苏景辰不太开心。 他初见宁香时便惊艳,这两日不论他教什么,宁香都能很快学会,尤其是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人羡慕的紧。 越接触,他就越感兴趣。 家里说要给他提一个丫鬟做通房的事情,要不要应了呢? 他总觉得现在的自己吸引不到宁香,是因为太像哥哥,不像个男人,却不想宁香不过七岁,哪里就要惦记这些有的没的了? 二人各怀心思,回到了自己该回的地方。 宁香一入蒋悦悦的院子,就觉得比别处冷清许多。这个时辰本来是洒扫丫鬟整理院子的时候,可院里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似乎很久没收拾了似的。 宁香见这情形,心里大概有了个底。 果不其然,一入房门,就见一个小巧的茶盏当头劈下来,在脚边粉碎。 “你还知道回来?!”蒋悦悦红着眼眶,似乎在这两日受尽了委屈。 这是又要拿自己撒气了? 宁香默默哀叹,上前两步跪倒在蒋悦悦身前:“是奴婢照顾不周,小姐莫气坏了身子。” “罢了。”蒋悦悦见她态度还算不错,火气消了一大半,只有在宁香这个傻子面前,她才能短暂的发泄,因此也不敢逼宁香太紧,“院子太乱了,你去收拾一下吧。” 收拾院子?宁香瞳孔微缩,两日没扫除的院子,此刻要她一个人整理?晚上都未必做得完。 虽然这么想,宁香还是柔柔的答应了,左不过多让路过的小丫鬟看看蒋悦悦的手腕嘛。 可蒋悦悦又不咸不淡的吩咐道:“做不完你就别吃别喝了。”随后她便起身,要去寻辛语澜学琴。 又是这样。宁香看着蒋悦悦离开的背影,双手紧紧攥拳,若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她也不会这么委屈。蒋悦悦对她比前世还要刻薄。 若是前世她罚跪晕倒,回来时蒋悦悦定然会泪流满面,十分心疼的模样,说不准还会让她在自己房中再歇两天。这样自己就算委屈,讲给别的丫鬟听,也不会得到怜悯。 毕竟,虽然被冤枉了,但是主子也厚待于她了呀。对于奴婢而言,这就是最大的荣幸。 可见此时的蒋悦悦心性还没有那么成熟。 宁香走出房门,无奈望天,知道自己不该同现在的蒋悦悦计较,可那恨意弥漫,快要蒙了眼,这可如何是好? 许是惦着修练自己的心性,宁香撒气一般的开始打扫院落。晚间快到传膳的时候,才有夫人身边的二等丫鬟匆匆跑过来招呼宁香去前厅寻蒋悦悦。 “宁香,大小姐晚间要入席,吩咐你去伺候。” 宁香正在扫刚刚拔完的杂草,执着扫帚问:“什么席面非要我去不可?” 那丫鬟似乎没料到宁香会抗拒,只得劝道:“是萧世子的践行宴,小姐定要带自己的大丫鬟的。” 宁香拿着扫帚的手蓦地一紧,半天没说话。 那丫鬟正想催促,却见宁香表情狰狞,吓了一跳,不过那表情转瞬即逝,她揉了揉眼,发现宁香正柔柔的笑着,只觉得自己方才是真的看错了。 “姐姐先回去伺候吧,我收拾收拾,很快就来。” “哎,那你快着些。” 若说宁香是否真的对萧世子动过心,怕是有的。在没被拆吃入腹之前,她眼中的大小姐和姑爷是多么好的一对佳人啊。 明理和善,郎才女貌。何况萧乾那么温柔,连对她都是微笑着说话。 她何德何能,拥有这么一丝念想便足够了。 “开心吗?你最后的宿命,也在你想攀的高枝儿手里呢!” 蒋悦悦恶魔一般的声音,呆着丝丝嗜血蹿入宁香的脑海。 宁香如何不知,萧乾之所以会送粗使婆子给蒋悦悦,不过是为哄她开心,让她帮他把知州府攥在手心里。 萧乾也知道自己腹中之子不能留。他“享受”完了,把宁香当作物件一样又赏给下等奴才,宁香腹中之子不知是谁的,他又怎么会认下? 这些记忆,宁香数次想要抛弃,却不得不被捆绑着,时时刻刻深受其害。她无法掩盖眼中恨意翻起的猩红,唯有幸存的一丝理智让她蹲坐在地,把脸埋入两膝之间。 此刻的无助又有谁能懂呢? 第二十八章 要温柔 就在宁香心绪不平,在黑暗中挣扎时,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小丫头,你是累了吗?” 苏景辰的声音还是很愉悦的感觉,他好像什么时候都很开心,像个散发温暖的人。 宁香不由得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苏景辰,方才如何都哭不出来的小姑娘,此刻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了?你别哭啊。”苏景辰手忙脚乱的浑身摸自己的帕子,终于从怀中拽了出来。 带着洞凌派香主标志的香味钻进宁香的鼻子,让她平静了不少。 她一把拽过手帕,胡乱的在脸上一通擦拭。 “谢谢你。” “不客气。”苏景辰一脸迷茫的把打湿了的帕子又塞回怀里,也不嫌上面蹭满了鼻涕眼泪,“你方才哭什么呢?谁欺负你了?” “没有啊。”做了一天的粗活,宁香此刻一身灰尘。蒋悦悦那边催的又急,她只好先回房间换衣服去。 好在因为蒋悦悦的习惯,院子里没有外人。苏景辰发现这一点,也放开了,大摇大摆的跟在宁香身后。 “我要换衣服。”宁香发现苏景辰竟然还想进她的房间,面色一黑,就把人关在了门外。 “咚!” 宁香没发现苏景辰是在发呆,合上门的时候苏景辰也没看见,低着头想着事就这么撞了上来。 “你这是谋杀亲夫!”宁香一说要换衣服,苏景晨才抬起头来,关上的门也正好碰在了他鼻尖上。 恍惚间屋内似乎传来一声轻笑,苏景晨轻轻摸着隐隐红肿的鼻尖,酸楚疼痛的感觉那般明显,他却也笑了,颇为无奈。 宁香很快就换好衣服出来,调整了一番心情,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才下定决心去蒋悦悦那。 本来是想在路上思考一会儿怎么隐藏自己内心的痛楚,可身后苏景晨一直跟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一会儿谁家的小姐这两日去苏府拜访萧世子,却被丫鬟在身上搜出春药。一会儿南门铺子的商户想跟苏府联姻但是家里的姑娘太丑他没看上。 弄得宁香一路哭笑不得,倒是什么仇什么怨在心里都淡了。 “诶,我娘给我整了个通房丫头,正在她老人家那训着了,小爷过不了多久可就是真正的男人了。” 苏景晨闷骚的扇着扇子,语气中的一丝期待让宁香本来放松的心情陡然沉重了起来。 她悄悄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听闻他说自己有通房的一瞬间,宁香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病?”鬼使神差的,宁香的语气就冷了下来,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对苏景晨发脾气的立场,但是一时间气愤没压住理智。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不正常的心态,宁香冷冷的说完这句,就走得更快了。 苏景晨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没懂方才好好的气氛怎么说变就变了。歪头看着宁香急匆匆的背影,苏景晨突然反应过来,小丫头或许是吃醋了。 那自己在她心里是不是有一席之地了?他眼前一亮,不过不再急着追上去了,知道小丫头有这个苗头就好。 娘说了,对姑娘要温柔,不能让人觉得孟浪,若不然是会吓跑人家的。 宁香到了席面的时候,发现厅里只有各位主子的贴身奴婢,连二等丫鬟都没留一个,顿时感觉有些奇怪。 待绕过了屏风走到里面,才发现其中端倪。 原本该男女分开的席面,此刻竟然都围坐在一张桌上,虽然换了大桌子,每个人之间的距离都不近,可于理不合。 萧乾此刻是烦躁的。他在京城中也不乏追求者,可哪家也没像蒋知州这般不懂规矩。他坐在主位,左侧是蒋知州,右侧本该是苏景晨的,此刻却是一个黄毛丫头坐在旁边。 这姑娘叫什么,蒋悦悦,这么俗气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起的。脸上不知敷了多少香粉,熏得他着实头疼。 不过宁香进来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蒋悦悦矫揉造作,挤眉弄眼,先惹了萧乾不快,虽然眉眼精致,带着一丝媚色,在萧乾眼中却是艳俗的很。 而宁香进门简单福了福,举手投足干脆利落,也不乏大家闺秀的风范,这都得益于府医提供的各种书籍,让她颇有些“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 更何况她长得很甜,天真可爱,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不沾尘世渲染。萧乾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在家中各有手腕,极会争宠的女子,头一次见这种小家碧玉的,一时错不开眼也正常。 不过这情形,落到蒋悦悦眼中,就刺目的很了。 “这里不用你伺候,且你大病初愈,就下去歇着吧。” 蒋悦悦着急的想支开宁香。 一旁蒋夫人眼神也毒辣,看出萧世子对宁香的兴趣来,不过不甚在意。一个贱婢,给萧赞的儿子提鞋都不配,还能攀上高枝不成? 因此蒋悦悦轰宁香出去时,蒋夫人连眼都没抬。 反而是萧乾露出不舍的表情来,拦下了蒋悦悦:“既然是奴婢,不管是否病了,都要先伺候好主子的。蒋小姐太娇惯下人了。” 蒋悦悦本以为萧世子觉得她御下不严,正要解释,却发现萧乾面色并不严肃,甚至带着微笑。 她思量一瞬,道:“她还小,我难免心疼她多些。” “嗯,蒋小姐果真是心善之人。”本来觉得蒋悦悦矫揉造作的萧世子,此刻略有改观,点了点头表示赞许,“可我没带丫鬟,还是得向小姐借一下这丫头了。” 蒋悦悦气的差点拧坏了手里的帕子! 她看了宁香一眼,似乎带着怒火喷过去一般,扭过头来对着萧乾又是温柔似水的模样:“她才来没多久,不大会伺候人的,不如叫个更妥帖的。” 蒋知州正犯困,也想给女儿和萧世子说话的机会,方才没怎么插嘴,这下听说宁香或许伺候不好,这才上了心:“若是服侍的不周到,下官难辞其咎,还是换一个吧。” “我意已决,且本世子看上去这么难伺候么?”萧乾似乎笑着,却让人感觉到阵阵冷意。 第二十九章 布菜 蒋知州顿时流出冷汗来,知道这是小祖宗要生气的前兆,也顾不得许多了,大手一挥示意宁香赶紧来伺候。 与此同时他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萧世子的想法,看向宁香的神情便多了一丝遗憾。早知道先收了房,也不至于先入了萧乾的眼,可惜了。不管今日之后萧乾对宁香如何,未免其一时兴起,只怕自己都不能碰宁香哪怕一个手指头了。 宁香不知为何要看蒋知州一眼,不过这一眼对上了目光,让她一阵恶寒。 压下心头的恶心,她站在了萧乾身边,倒上了酒,萧乾一举杯,这席就正式开始了。 不得不说蒋知州是个很贴心的官员,将琢州的民心紧紧攥在手里,就算烧杀抢掠的事情时有发生,百姓们还是觉得是恶人太多,丝毫不会影响到他们对蒋知州的崇敬。 也正是这样,萧王爷回到这个封地,才能很快收服民心。 如果猜的没错,萧世子这次来,肯定是跟蒋知州说了什么,或者交代了什么事情。 这些宁香倒不是很关心,她此时在想一件好玩的事情。 前世蒋悦悦装作厨艺了得,为萧世子洗手作羹汤,知道他的所有喜好,费力去讨好,不过其实那些吃食多半出自宁香之手,宁香也熟知萧乾爱吃什么菜。 如果自己伺候的好,能不能在萧世子心里留下点痕迹,膈应一下蒋悦悦呢? 她正想着,苏景晨却迟迟赶到了。不知道二人在路上分别后,苏景晨去做了什么,不过来的也太晚了些。 宁香低头装作不认识他。 “苏兄,你这”萧乾闻声抬头,嘴里的酒差点喷到蒋知州脸上。 蒋夫人也一手扶额:“萧世子莫怪,我这表弟实是顽皮。” 苏景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摸了摸鼻子:“刚才摔了一下,去消肿了,还是这么明显吗?” 原来是去消肿了。 宁香不敢抬头,怕自己忍不住会笑出来。 萧乾却是毫不客气:“没事,不影响你继续风流倜傥。” “哈哈哈,世子爷真是,净说大实话。” 苏景晨在萧乾面前倒是放得开,吓得蒋夫人忙去拽他的衣袖。 他这才偃旗息鼓,坐到蒋夫人旁边的空座上,见萧乾没生气,这才安分的端起酒杯来自罚了三杯。 不过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眼尖的发现宁香不是在给蒋悦悦布菜。素手纤纤,银色的筷子细细长长,衬得她的小手洁白细腻,柔弱无骨,但是夹起来的菜,却放到了萧乾的盘子上。 苏景晨顿时拉下脸来,不过碍着萧乾的面,也不敢发作,其实内里气的快要发疯。 与苏景晨不同,萧乾觉得从没有哪顿饭吃的这么舒坦过。 在家时,父母教导他不能挑食,布菜的丫鬟不敢违逆。到了这边,苏府的食物虽然精致,可布菜的丫鬟不懂他想吃什么,也是每样都夹一些,他尊贵之身自然也不能同丫鬟说哪样东西不合胃口。 可今儿个这丫鬟,似乎是知道他的口味喜好,每次夹的都是他想吃的,且他本就不爱吃的菜,这丫鬟也一个都没碰。 平日本不怎么注重口腹之欲的萧世子,忍不住吃了三大碗米饭。 蒋知州只当是厨司的功劳,惦记回去多发些月银。 直到萧乾告辞的时候,蒋知州才明白过怎么回事来。 因为萧乾破天荒的笑着跟他说这段时间呆的很开心,并且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玉扣丢到了宁香手里。 “赏你的,伺候的不错。” 这话说的暧昧,似有暗示,让蒋知州恨不得立刻把宁香供起来。这是萧世子给他的暗示,以后再来,就只能是这丫鬟伺候了。 这下可好,把蒋悦悦的存在都给比下去了,偏又不能动杀人灭口的念头。 “日后我定亲自上门求娶大小姐。”知州府门口,萧乾在蒋知州耳边轻轻许诺。 蒋知州浑身一凛,多年为官的圆滑也不是白学的,立刻悄悄回道:“到时候宁香会一道儿陪嫁过去,世子且放心。” 萧乾见蒋知州这般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启程回京去了。 蒋悦悦毕竟还小,带着宁香回了院子,气的不想理她,自顾自的休息了,宁香倒乐的清闲。看样子她是气狠了,话都不想同她说,不过宁香也不会往心里去,收拾收拾就往府医那里去了。 有了轻功就是方便,之前来还要躲着巡夜的婆子,两日的训练她已经稍稍能在墙上疾走了,速度快,巡夜的也看不见。 一个翻身落到药田边缘,却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你”宁香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捂住了嘴。 “嘘,别说话,我不是坏人。”对方的声音稚嫩,不过听起来倒是纯善之辈。 宁香不由自主的就点了点头。 那人松开了她,宁香迫不及待的回头,却发现对方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小童子,粉妆玉砌,一袭白衣,眉目可爱的像个女娃娃一般,眉心还有一颗红痣。 等等,红痣? 宁香一时间感觉这人十分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摇了摇头不再思考。 “你来这做什么?”宁香低声问。 小童子眉头紧皱:“我来寻一味药,已经拿到了,不过没想到这落锁的这么早,我出不去了。” 原来是来偷药的。 宁香也不生气,接着问:“你寻药做什么?” “自然是治病啊。听闻只有这里有,药店不卖这个的。”许是年纪相仿,小童子对宁香亲近的很,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一味草药来给宁香看。 “紫英草?”宁香在脑海中寻着这两日看的医书,这紫英草是毒药,药铺肯定不会卖,但很少有人知道,这草与其他药材搭配,还能制出解毒丹来,“你要做解毒丹?” “嗯。”小童子点点头,“护送我的侍卫大叔中箭了,箭头上有毒。” 侍卫?宁香立刻意识到,这小童子身份非富即贵,不过看上去倒是善良,此刻面上的忧愁挥散不去,应该是在担忧中毒的那个人吧。 “我送你出去,不过你出去不能跟任何人说遇到过我,就当你自己走出去的。”宁香提气原地蹦了蹦,发现自己勉强还是能带个人的,决定帮这小娃娃一把。 第三十章 助人为乐 “可我,我无以为报。”小童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局促的抓了抓头发,忽而眼前一亮,把发带解了下来,“这个给你,来日若能再见,必报此恩。” 竟然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娃娃,宁香哭笑不得,却鬼使神差的接下了发带,系在手腕上,镶嵌蓝宝石的白色发带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还挺好看,小童子见状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宁香听了听墙外的动静,巡夜人的脚步声一远,她便勾住小童子的腰一个提气跃到了墙头。 看了看方向,宁香开始疾走起来。小童子穿着白衣十分显眼,宁香也更仔细了些。 快到外院的时候,宁香突然一个飞身带小童子落到了院内。 “怎么了?”童子不解的悄声问道。 宁香颦眉:“要委屈你一会儿了。” 没想到今日外院侍卫这样多,虽然是聚在一起打牌,那也很危险啊。死契奴婢私自出府可是犯了家规,要受杖刑的。 不过还好宁香前世总帮蒋悦悦跟萧乾“暗中苟且”,知道不少“捷径”,此刻就能派上用场。 小童子一脸茫然的被宁香拽着走,钻过了院墙边的杂草,小童子惊恐的发现…… 狗洞?! 藏的这么深的狗洞?! 她想让我钻狗洞?! 这样的认知让小童子十分崩溃。想他堂堂侯爵之子,怎么能做这样有损身份的事情? 他显然已经忘了自己进来是做“偷窃”之事,也很跌份。 “你愣着干什么呀?”宁香已经趴下去准备钻了,迟迟听不到背后的动静,只好低声催促。 浑圆的小屁股向上撅着,小脸蛋扭过来看着那小童子,活像个被人吸引注意的小奶猫。 小童子脸一红:“这就来。”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真的不忍拒绝她。 宁香听到回音,不再犹豫,手脚并用,先行一步爬了过去。 小童子拍了拍自己红的像要滴血的小脸蛋,也一咬牙飞快的钻了出来。 二人这就到了府外的窄巷子,从杂乱的草丛里探出了头。 “你一个人走行吗?” 夏日夜空晴朗,繁星满天,耳边映着知了的叫声。 小童子从草里迈出短短的腿儿来,双眼明亮,似容纳浩瀚星辰一般。 “我行。谢谢你。” 宁香看到他肉肉的小手抱拳,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对自己行礼,忍俊不禁。 “不客气。” 真希望以后有幸得一如意郎君,同他生养一个如这小童子一般的孩儿。 宁香想起前世枉死的孩子,它终归是无辜的,也不知有没有投个好人家。 托生在自己腹中,受尽苦难,却未能降生,实在是遗憾。 小童子没留意宁香眼神中转瞬即逝的黯然,急匆匆的离开,很快便消失在黑夜中。 宁香晃神,发现看不见人影了,这才小心翼翼的钻了回去,奔向府医的院子。 “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还不等进院子,院门外一人远远的就来到了近前。 宁香此刻看着苏景辰,不知为何有种厌恶的情绪在。如果她前世经历了正常的情感,大概会明白这是在吃醋。 可两世为人,宁香都不懂爱情,此刻只随着性子不搭理苏景辰便是了。 宁香头上还顶着钻狗洞不小心沾上的杂草,看上去略带狼狈,也怪不得苏景辰要问。 不过她没回话,就这么从苏景辰面前走过去,搞得苏景辰心里一慌。 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府医听见脚步声渐近,提前开了门,发现苏景辰又贼兮兮的跟在自家孙女身后,顿时黑了脸。 “你怎么又来了?” 府医不满的看向苏景辰,企图轰人。 苏景辰一挑眉,这是用完就扔的节奏啊? “我必须来啊,小香儿没我不行啊。” 纨绔子弟的花花肠子似乎就在苏景辰一举一动中甩着,明显的很。 宁香被他不要脸的话语激的差点绊到门槛,身形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 正要回嘴,却被府医一把拦在身后。 “你刚得了通房,怎么还惦记我孙女?” “那能一样吗?通房是通房,你孙女是……” “是什么?” 府医犀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扎在苏景辰心上。 “是……” “你不必解释。”府医打断了苏景辰的思绪,决绝道,“洞凌派掌门人不可能为人妾室。” “可她在俗世只是个丫鬟!” 苏景辰辩解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宁香其他的想法打消一般。 可宁香听了这话,猛的抬头,直愣愣的看着苏景辰,他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一下子窜到头顶,整个人都结巴了起来。 “我这……我这也是为了她好,与其日后配了小厮,不如让我……让我护她一生周全!” 没错,洞凌派的人在俗世不能轻易透露身份,所以很多人都有两层身份。 宁香不能拿洞凌派未来掌门人的身份做筹码,这样他就不算她的手下,是可以跟他在一起的。 然而宁香却在瞬间变得冷若冰霜,她干脆利落的福了福:“奴婢不敢肖想苏公子这般人物,配小厮也心甘情愿,苏公子请回吧!” 府医本不想宁香自己出面,可没想到她比自己反应都快。 门“嘭”的一声关上,府医才回过神来,却发现宁香的表情早就维持不住,已经流下泪来。 府医没想到七岁的小娃娃会懂得这么多,看样子是经历了许多世间黑暗,才早熟些。 早熟于宁香而言是好非坏,可着实让人心疼。 府医宽厚的手掌摸了摸宁香毛茸茸的头顶。 “没事,没事。还有爷爷在呢。” 宁香总是一个人把什么事都憋在心里,默默的,其实对苏景辰也抱着一丝喜悦在的。 只是没想到,本以为阳光温暖的人,竟也这般不堪。 宁香很讨厌自己重活一世会看的这么透彻。若是看不到苏景辰心中所想,她也未必就会难过。 “爷爷,您就当作我什么都不懂好不好?” 宁香保住府医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肚子上。 府医想到丧命的儿子,浑身一僵,随后似乎透过宁香在弥补什么一般。 “好孩子,有爷爷在,你也什么都不必懂。” 第三十一章 开支 苏景辰从那日以后再也没有来过,似乎与宁香和府医赌气一般。 宁香虽然稍稍有些落寞,但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自是不可能把精力都花在整理感情上,更何况她还没意识到这是感情问题。 “宁香,明日奶娘就要回来了,你去同沛嬷嬷讲,让她回母亲那去吧。” 蒋悦悦要烦死沛嬷嬷了。 一个月了!每日在教养嬷嬷那挨骂受苦就罢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只想松快松快,偏沛嬷嬷总要跟着她。 幸好自己院中本来也有一个乳母的,只不过前一阵子得了母亲恩许休假去了,她一回来,沛嬷嬷就再没理由留在这里了吧? 蒋悦悦美滋滋的想着。一旁宁香却没动。 “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此刻正值晚间,若是快的话,沛嬷嬷一会儿收拾收拾就能滚出去了,因此蒋悦悦心情好的很。 宁香扯了扯嘴角,蒋悦悦这副模样太好懂了,自己到嘴边的话就不太说得出口。 “小姐您的乳母” “怎么了?”蒋悦悦一挑眉,“正室嫡女的乳母,留在身边很正常啊。” 蒋悦悦还以为宁香在疑惑为何她还能有乳母,说的十分骄傲。 宁香只能憋着笑,佯装迷茫道:“夫人今日早晨跟沛嬷嬷说话,我不小心听见了,小姐的乳母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蒋悦悦从床上一跃而起,也不顾没穿鞋,使劲晃了晃宁香,“怎么就不回来了?” 当然是因为你太败家。宁香心里翻了个白眼,恭敬道:“夫人说府里最近开支太多,能省则省。” “凭什么?!”蒋悦悦气的团团转,“难不成是那个小贱人的丧葬花的太多?” 蒋悦悦此时想到的是蒋允,不仅下葬大办了一场,而且头七也隆重的做了一场法事。一个贱妾的女儿罢了,她也配?!蒋悦悦一时气愤,为了缓解,又抱着点心上了床去,不再搭理宁香。 宁香没敢说话,默默退到一旁不去碍眼,心里却想到了另外一层。 如果根据她偷听到的,蒋府现在内里亏空,苏府那边据说商铺也不景气,府里的花销肯定要从某些方面节省。 从下人的月钱里克扣,不仅会人心涣散,招来不满,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对蒋府的名声也不好。巡查百官考绩的钦差应该已经在琢州境内了,蒋夫人自然小心些。 此路不通,那应该就是从主子们这头的花用做手脚了。 为显自己仁厚,蒋夫人对庶子女的待遇堪比嫡子女,蒋知州也时常夸奖她的善良。所以没有什么,比减少一个孩子的花销更省钱的方式了,这一个孩子的消失,可以抵得上从百余个奴才的月钱上薅羊毛。 宁香想到这,打了个冷战。 害人者本意是让蒋灿消失,一场丧葬就算花销一时大了些,可后面的供养就都不用操心了。为何最后死的是蒋允,幕后者却迟迟没有动作呢? 宁香一直想不通,可现在看来,蒋悦悦的乳母被削,说明蒋夫人早就想把府里不太需要的人都剔除出去。蒋允的死不单少了一位庶女的供养费用,就连乳母也可以遣返。这笔花销比蒋灿可大得多。 因此,其实这两个孩子,不论少了谁,对蒋夫人来说都是不亏的。 远远地脚步声传来,宁香一个激灵回了神,忙凑到蒋悦悦身边去。 蒋悦悦不高兴的推了她一下:“做什么?一边儿跪着去。” “嘘!”宁香忙收走了蒋悦悦腿上放着的糕点盘子,把蒋悦悦包在被子里。 这些事情对于主仆二人来说是日常会做的。蒋悦悦瞬间明白了,不再反抗。 果不其然,下一刻门就突然被推开,沛嬷嬷进门就发现宁香在放下床榻的帷幔。 “小姐才睡吗?”沛嬷嬷皱眉,此刻可是挺晚的了,她怕蒋悦悦耽误课程,奉大夫人的命令,总要晚上来探查一番小姐是否准时休息了。 宁香忙摆手让她低声些:“小姐方才起夜才睡着,我这才敢走,嬷嬷先出去吧。” 因宁香向来乖巧,沛嬷嬷倒是从不怀疑,也想不到这个经常被蒋悦悦惩罚的小丫头会与蒋悦悦串通一气来糊弄她。 沛嬷嬷前脚一离开,宁香就猫着身子,轻轻抬脚走出去,从外面缓缓关上了房门。就像蒋悦悦的确睡着了一般。 “嬷嬷。小姐方才说她的乳母明日就要回来了?”宁香仰着头看向沛嬷嬷。 沛嬷嬷冷哼一声:“乳母?听说家中有事,不能来了。” “噢”宁香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被褥翻动了一下的声音被她准确的捕捉到了。 这下她大概更不会相信沛嬷嬷了。 若是这一世她们二人能够离心,对自己的威胁就又小了一些。 该背的书都已经背完了,府医见她近日在蒋悦悦身边的确走不开,便嘱咐她不要每日都去了,省着些力气,免得太累。宁香却也没太闲着,辛语澜不知是怎么想的,硬是要她把蒋悦悦刚学会的那支“宫腰舞”练会。且她是单独与宁香说的,宁香推拒多次也没有用。 于是今日小童子再来,看到的就是月下独舞的小美人。 辛语澜甚至送给宁香一身舞衣,款式简单,据说是她从前穿过的,到如今也很新的模样。 月牙色的水袖在夜色中随风而动,宁香虽累,嘴唇微张喘气的模样,却甚是娇憨。 小童子一时愣住了,还是宁香回头时才发现身后有人。 她开心的挥了挥手,手腕上镶蓝宝的白色发带十分显眼。 小童子莫名抿嘴微笑起来,他也不懂自己为何开心,可宁香的模样让他心里暖暖的。 “你怎么找到我的?”宁香在内院,知州府这样大,也不知小童子如何找到的她。 “我的侍卫带我进来的,要我替他谢谢你。”小童子脸颊红红的,他有些许害羞。 一旁树上的侍卫见到一向严肃的小主子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害羞的表情,也差点从树上跌下来。 宁香修习武功月余,附近有波动还是能感受到的,她转身看向侍卫藏身的树,福了福。 第三十二章 告别 侍卫对于宁香能够发现他的事很意外,没想到知州府里还能有这样的姑娘。 难道是其他人派来的? 那公子岂不是很危险? 侍卫正要一跃而下,带小童子离开,却猛然发现与宁香站在一起的小童子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他作为贴身侍卫,自是知道公子成长至今实为不易,多年来的行刺追杀,小小的孩童从没有过愉快的童年生活。 而今虽然觉得或许是危险,他也不忍打断这一刻的安宁。 小公子与同龄人接触太少,是否要同侯爷讲一讲,给小公子找些玩伴? 侍卫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多些人近身,就多一分危险,罢了罢了。 “苍叔,你下来!”小童子不知何时来到树下,招呼侍卫现身。 二人相携的小手落在他眼里,不知为何,他有种别样的感觉。 宁香见侍卫冰冰凉凉,心思繁重的模样,凑到小童子耳边:“他怎么呆呆的。” 小童子耳根一红:“向来如此,不必在意。” “苍叔?”宁香对着高大的侍卫挥了挥手。 那侍卫顺势蹲了下来,刚好与二人齐平,这样他们就不会太累。 宁香看了看他的面色,发现没有余毒未清的迹象,却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来,是之前苏景辰给她的药吃完后留下的瓶子。她做了很多解毒丹放在里面。 “我觉得你会需要它。”宁香掂了掂,又紧紧攥了攥,终于松开手,把药瓶递给了苍叔。 苍叔接过后直接收在了衣服里,也没有打开看。宁香知道他不找信任的人看过药丸是不会贸然使用的,不过她给了,心就安了。 这唇红齿白的小童子,这些时日宁香思来想去,终于想起是当初来蒋府的路上,匆匆瞥到了一眼。当时他神情严肃,还一度吓到了她。 宁香想起那时父亲被飞驰的马车吓得窜到田地里头去,抿嘴笑起来。 “我要回家了,不过我会记得你的。”小童子晃了晃拉着她的小手,他从没跟谁这么亲密过,因此也羞怯怯的,“我还会回来找你的,你要等我。” “好,我等着。”宁香看着他,越看越喜欢,多可爱的小童子啊,像观音坐下侍奉的仙童似的,说起话来奶声奶气,却非要用大人的口吻。 宁香只当作他是随口一说,半是哄骗半是安慰的答应了,她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说不定过两日就会把她忘了。不过萍水相逢一场也是缘分。 她抬手摸了摸小童子的发顶,像个小姐姐一般,其实身体年龄比他还要小些的。 小童子愣怔了一瞬,随后又蹭了蹭她的手心。 “那我走了。” 苍叔闻言抱起小公子,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带着他飞身而去。 许是知道公子再这样“告别”下去,可能到天明也走不了吧。 宁香在晚风中站了一会儿,夜晚的花香比白日柔和许多。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日精月华都在喘息之间。 内心片刻的柔软让她十分满足。 一曲《宫腰》在月色下变得完美,许是内心柔和,她的舞姿也柔软了许多。直至太阳初升,朝露沾身,她才缓缓收了势。若说为何不知疲倦,或许是因为睡眠并不能缓解她杂乱的思绪吧。 宁香的眼神清冷了许多。那股子温柔似乎被小童子带走了一般。 于是府医再见到宁香时,也不由得问起她又经历了什么。 “那辛氏不是什么好鸟,你莫要与她太近。”府医还以为是辛语澜对宁香产生了什么不良影响,暗搓搓的试探。 宁香正帮府医捣药,听到这话,歪了歪头:“我知道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孙女儿啊”府医想问,却又问不出口,万一是苏景辰的事情怎么办?难道他要罢免苏景辰香主之位吗? “爷爷,我才七岁。”宁香知道府医又想些有的没的了,翻了个白眼提醒道。 府医见她这副模样,才放心了,若不然小孩子家家总板着个脸像什么样子? “那是,小丫头就该多笑笑。” 突兀的声音响起,府医差点吓得一蹦三尺高。 这小子怎么又来了? 苏景辰确实有晾着宁香的意思,不过 “怎么,见到我这么开心?”苏景辰蹦到府医跟前,用肩膀碰了碰府医的胸口,“老李头,你想我是应该的。” “滚滚滚,谁想你。”府医一阵恶心,这小子越没脸没皮了。 倒是宁香一直默默的不说话,让苏景辰有些失落。 他凑到宁香跟前,蹲下身来趴在宁香面前的小桌子上,宁香偏眼皮都不抬起来一下。对于这个明目张胆要自己做妾的人,宁香实在不想搭理。 “我要去京城一阵子。”苏景辰也不管宁香什么反应,认真的说着,“回来的时候可能活着,也可能哎呀!老李你踹我干什么!” 苏景辰一时不防,翻倒在地。 “死孩子瞎说什么?!”府医气得用手指着他,“你可是独子,你” 宁香知道府医与苏景辰的父亲交好,就算与他闹别扭,还是会忍不住关心。她悠悠的叹了口气:“你得活着回来看爷爷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郎君啊。” 苏景辰闻言一愣,莫名的就想起萧乾同蒋知州嘀嘀咕咕的场景来,还有萧乾看着宁香那赤裸裸的眼神,让他心里一紧。 “我多则三年,定回来了!”若不是父亲答应了对方一定要事成,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什么都抛下了。 宁香勾唇一笑:“那我等你回来。” 苏景辰一愣。 随后逃似的离开了院子。 宁香与府医面面相觑,这是发什么神经? 苏景辰是被宁香嫣然一笑的表情惹得有些害怕了,他嘴上说着对宁香志在必得,可其实有婚约在身,顶多只能给宁香妾室的身份,他心里是没底的。 如果这次父亲交代的事情办成了,他是不是就能趁着父亲高兴,稍微提一提宁香的事情呢? 那笑容太过惊心动魄,他唯恐某天萧乾也会见到宁香这副表情。 因此他要快些走,快些去京城,呆在萧乾身边,这样才能时时盯住那个男人。 没错,男人。 他们对宁香存了相同的心思,那就是男人之间的竞争。 第三十三章 上京 苏景辰一走,仿佛把这府里的人气儿都带走了一般。 从前他晾着宁香的时候,宁香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次他郑重地告别,许是在宁香心里留了影子,一时间仿佛丢了什么似的。 也不知这般距离,会让以后发生什么。 日子过得冷冷清清,宁香倒是轻松了许多。前世做惯了的活儿,如今拿起来也快,蒋悦悦对她越来越满意。除了午后茜嬷嬷的课程外,其他的课都要她旁听。 宁香也很聪明的没表现出来自己其实比蒋悦悦学的快得多,且勤奋练习,早就赶超了蒋悦悦。 此时她守在书房外,听茜嬷嬷拿着小竹板一下一下的抽打蒋悦悦,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嬷嬷轻些!”蒋悦悦因叩首时手未抬平被抽了一下,手背上立刻泛红。不过倒是不哭了。 想来也是挨打挨习惯了。 不过蒋夫人对茜嬷嬷满意的很,盖因蒋悦悦近日行走坐卧都有了模样,在她看来此时挨打,也好过到夫家受责罚。 何况她看上的,可是人中龙凤。 宁香正想着,蒋夫人就悄悄来了,她一时兴起想来看看闺女学的如何,宁香惊恐的发现,蒋夫人在听到蒋悦悦挨打的时候,嘴角竟然微微有些上翘。 她在开心? 蒋夫人是有些疯魔了。白姨娘因为蒋允的死,对蒋知州冷了心,张姨娘也被杖毙,府里就剩下春英、映月和金姨娘,蒋知州偏疼她跟映月多些,可初一十五蒋知州必然要歇在她的院子里。 搞得她现在应付蒋知州的时间比从前多出许多。 可她如今见过了萧乾,透过他仿佛又见到了儿时遇见的萧赞,于是她魔怔了。一边是肥头大耳的夫君,一边是记忆中英俊潇洒的初恋,她躲不开,摸不到,看不着,总想着若是自己给萧赞生了儿子就好了。 渐渐的竟然将萧乾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 于是再看蒋悦悦,就有种看儿媳妇的感觉。怎么都上不了台面。 宁香摸不透这一层,自然毛骨悚然。 “晚间让小姐少吃些,瞧瞧她都胖成什么样了?”蒋夫人瞧了一会儿,却越来越觉得不满意。 看向窗内这阵子控制饮食快要皮包骨的蒋悦悦,宁香除了点头称是,也没别的话可说。 于是蒋悦悦晚间的饭食看着就又不美丽了。 “这都什么东西?”红肿的小手指着桌上清蒸的,水煮的,白灼的一堆菜色,不满的瞪了瞪宁香。 “这是夫人吩咐厨司的,奴婢”宁香眼中也露出心疼来。 蒋悦悦无奈,哀戚戚的趴在桌上。方才被嬷嬷打她都没哭,现在看着这些清汤寡水,倒是悲从中来。 “母亲为何要这般对我啊?”蒋悦悦把脸搭在胳膊上,偏头看着宁香。 宁香倒是一阵动容。 其实蒋悦悦不做坏事的时候,就是个需要被疼爱的孩子。府中的开销大多数被蒋夫人投进蒋悦悦的修习课程,请了这么多女夫子,束脩就要一大笔,为了这些甚至克扣了全府的饮食。 除了蒋知州,蒋府剩下的人在这一年里都要清淡饮食,以慰藉蒋允亡魂。 多可笑啊,她亲手将那个孩子推向了死亡,偏又要以素食为由给白姨娘拉仇恨,还要用她做踏板,体现自己慈悲为怀,对庶子女视如己出。呵。 怪不得后来蒋悦悦会变得如此偏激,母亲对谁都是如此暗中刻薄,对她也毫不放松,她觉得自己做的极好,吃了这么多苦头,怎么会甘心把萧乾分给别的女人哪怕一丝一毫呢?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宁香看着蒋悦悦上过课饿的发慌,只能隐忍着吃桌上那些素食,觉得还没自己平日里吃的馒头咸菜有味道。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渐渐就到了年关。 说来也是蹊跷,往年的百官考绩都是钦差要到府里来巡视的,可这次仿佛石头落入水中,水花翻溅一瞬便沉了底,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蒋知州也乐得轻松。 蒋悦悦这段不长不短的时日,竟然也在官眷闺秀中颇得赞誉。识文懂礼,温婉善良的形象被蒋夫人好好的塑造了一番,悄悄的传到大街小巷去。 一传十,十传百,这名声便渐渐到了京城去。 果不其然,庆阳伯爵府在年末就下了帖子,提前禀报皇宫,得了特许,诚邀蒋知州上京,美名其曰探亲。 宁香得了沛嬷嬷的命令为蒋悦悦收拾行李时还一阵恍惚。前世也是这个时候,八岁的蒋悦悦以温婉纯善的形象出现在庆阳伯爵府内,一曲塞外胡琴改编的《燕纷飞》,让她名声大噪。 怪不得这阵子辛语澜只教琴不教舞,想来是得了蒋夫人的吩咐。毕竟庆阳伯钟爱琴音,这般作为也是没错。 对于这次上京,蒋家大小姐可谓跃跃欲试。 既然是回大夫人的娘家,那妾室庶子女自然不能带着,蒋知州让春英管家,自带着夫人与一双儿女乘马车离开涿州,直奔京城而去。 只有蒋悦悦和蒋砚两个孩子,自是蒋悦悦更好博人目光些。她已经多了些娇态,又不像蒋砚那般稚气未脱,任谁见到她都会赞叹一句。也不怪她存了些自己的小心思。 一切从简,大夫人只带了沛嬷嬷和碧儿,蒋悦悦带着宁香。 宁香见碧儿被指去照顾蒋砚,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二人前世无缘,虽然不知谁先起的意,最后吃亏的也只会是碧儿罢了。 真不知蒋砚如何想的,怎么会瞧上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已经嫁了人的奴婢呢? “香儿,你进来坐吧。”蒋悦悦在外一向表现得温柔,此刻仿佛真的心疼宁香一般,撩开马车的帘子示意她进来。 宁香被打断了思绪,看了蒋悦悦两眼,发现她眼底的阴霾,便知道她这是做给外头人看的,其实并不想她进车厢里。 “就知道小姐最疼奴婢了!”宁香才不会让蒋悦悦好过,佯装欣喜,不等蒋悦悦反应过来就钻了进去。 因是大小姐发话,随马车步行的丫鬟见宁香从马夫旁边的位置钻进了车里,也不敢言语,只暗自嫉妒罢了。 第三十四章 赶路 公,侯,伯,子,男,五个爵位由高到低,每个家族由盛至衰。 京门中有许多世家,关系网盘根错节,每家之间都带着些许姻亲。 是以外调来京城的人,若无人帮扶,很难扎根。 宁香却知道,这种情况不会维持太久了。 五年后,新皇登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萧王调离,第二件,就是废止爵位的世袭罔替,而是每向下传一人,则降一级。 这般贪功冒进,也给了萧王机会拉拢世家大族,只是不知这般是要对新皇施压,还是想改朝换代。 前世宁香只是个小丫鬟,对这些事不甚在意,主子们的事她又插不得嘴。 今世她却想把与萧乾和蒋悦悦有关的所有事都掌握在手中。 蒋悦悦对宁香的不知好歹只气了一瞬,而后便因为兴奋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宁香一阵烦闷,悄悄捏碎了衣服一角包裹的药丸,一股子香味四散开来,蒋悦悦打了两个哈欠,就这么睡着了。 马车里安静了许多。 府医这么久以来从不教宁香害人的香料怎么调制,宁香知道是府医怕她学坏。 因此宁香也不强求,倒是偷偷把安神香提纯精炼,又加了药物催化,制成粉末包裹在药丸里,嵌在衣服的各个角落。 想必迷香的效果都没宁香调制的安神香强。 宁香忍着困意,见蒋悦悦毫无防备的睡熟了,才又偷偷吃了提神的药丸抵消安神香的药性。 这个过程太难受了,下次一定要提前吃解药。 困意消散,宁香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撩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车队已行至城外,上了官道了。 伺候的人没带多少,可车驾随行的人也不少。 蒋知州特意请了镖师护送,毕竟还有辆车装的东西是用来讨京城官员欢心的,也算贵重。 宁香向前头看,最大的马车里是蒋夫人抱着蒋砚,其次才是蒋知州独自坐了一辆小一些的,最后才是她同蒋悦悦坐的这辆。 三辆车,八匹马,有四匹都用在蒋知州的车驾上。 宁香光想象着,都怕他的肉从窗口挤出来,闹个人仰马翻。 一想起蒋知州,宁香还有点犯恶心。从他对待蒋夫人的态度来看,就好似他多爱这位正室夫人一般。 实际上也只是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对蒋夫人百依百顺,如果府中有个什么事情是蒋夫人没处理好的,尤其是影响到官声了,他就会拉下脸来,几日都不在府里露个笑脸来。 也怪不得蒋夫人用白姨娘开刀了。 她就是有次在蒋知州与蒋夫人闹别扭时趁虚而入的,偏又一举得男。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事的发生,蒋知州自觉对不住蒋夫人,二人的关系才破冰。 一旁蒋悦悦睡的酣甜,宁香摇了摇头,微微叹息。 蒋悦悦这般没有防备,且心性不稳,轻佻傲慢,连府里的事情都不关心。自己前世哪怕多想一步,都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也不知自己同蒋悦悦,到底谁蠢。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宁香断断续续的想,倒也累了,于是便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天都黑了。 车队紧赶慢赶,一日只吃两餐,于是众人此时都疲惫不堪。 又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天色渐晚,见实在赶不到下一个馆驿了,镖师里的领队才不得不劝说蒋知州停车露宿,明日再走。 谁知蒋知州撩开车帘便开始撒气。 “你是要本官被砍头吗?圣上说二十五到京城,今日都二十三了,你是要我违抗圣旨吗?!” 镖头没想到蒋知州会发火,吓得浑身一颤,抱拳弓腰,不敢说话。 本来已经路过一个馆驿,他也请示了要先住下,蒋知州没允,这才卡在了这不前不后的地方。 说来也不怪领队,四匹马拉的车驾本就少见,却也应该极快的,不过还是全队都凑着蒋知州这辆车的速度。 蒋知州压车太狠,马匹实在吃力,自然慢些。 偏蒋知州没有自知之明,非要按寻常车驾估速。 场面就这样僵持住了。 最终还是蒋知州发话,说要在林子里歇息半个时辰,然后连夜赶路。 天色已晚,恐有野兽下山,镖师们把车都赶到一处,在四周燃起火堆。 主子们自是不能下车与他们呆着,便都留在了车上。 蒋悦悦还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宁香也憋的实在透不过气,便想下车走走。 “姑娘莫要走远,有事大喊一声便是。” 刚才挨骂的领队镖师姓许,大家都称他为许镖头。 宁香笑了笑,这镖头奇怪的很,她一个小丫鬟,就算出了事,也不在主子的眼里,通常镖师都只看主人与货物,这许镖头倒是真负责。 “叔叔,小姐睡着了,我去拿吃的放马车上备着,省的小姐醒来会饿。” 宁香仰起头,认认真真的同许镖头解释,这就是不会出圈子的意思。 许镖头没想到宁香这般懂事,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唯恐吓坏了小姑娘,动作轻柔的紧。 他也向往娶妻生子的日子,最好生个闺女,显然宁香这样的小姑娘就是他理想的女儿,只不过刀口舔血的生意,不好耽误了人家,才不考虑娶妻。 周围的镖师见许镖头在宁香头上“动土”,心都提了提。 要知道许镖头可是涿州远近闻名的“小儿止啼”,一把络腮胡子,又黑又壮,说起话来像有人在耳边敲锣。 每次逗孩子都会把孩子吓哭的许镖头,却也能在孩子大哭时以一句“不听话许镖头就来抓你”让孩子止哭。 别看镖头五大三粗,内心极是柔软,待人也和气。兄弟们生怕宁香被吓哭,又伤害到许镖头脆弱的小心灵。 谁知宁香不仅乖巧的接受了许镖头像盘手串似的盘她的头,还拽了拽许镖头因弯腰同她说话,凑到他面前的络腮胡。 画本子里的张飞就是这个模样! 宁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的许镖头老脸一红。 “诶,镖头脸红了!”三三两两围在好几个火堆边的镖师们扭过头来。 这一幕真是惊心动魄。 宁香小巧的手凑到许镖头嘴边,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吃掉一般,若不是二人都笑的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棕熊下山要吃小姑娘呢。 第三十五章 劫持 这片刻的安宁很快就被四面而起的火光打断。 他们本以为官道上空旷,少有人在路上耽搁,不会出现劫匪,谁知在他们都卸了状态疲惫不堪的时候,居然有人趁火打劫。 “列队!”许镖头抱起宁香,飞奔到她乘坐的马车那,将她放下后提起了大刀,武艺较强的几人都围在了车驾旁,此刻,谁也不知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许镖头眯缝着眼,从远处靠近的火把数量估算,来的大致有三十余人,且只多不少,但是镖师队伍算上他也才二十人。 此刻只能寄希望于这伙人不是悍匪,只是临时起意的乌合之众了。 气氛越来越紧张,蒋知州本就没睡,却害怕的不敢下车,只在车厢里喊道:“要钱就给钱,要人就给人,只要能让我安全的回到琢州即可。” 上车前还一派温情对待妻子孩子的蒋知州,在危险到来之际立刻露了怯。许镖头对他嗤之以鼻,想了想琢州有关这位知州仁善的传言,还真是不可信。 想归想,许镖头却没打算按蒋知州的意思行事,他是镖师,最重要的就是雇主安全,那也不代表他会放弃除了雇主以外,其他人的性命。 火光在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黑压压的草丛遮住了对方的身形,但狂傲的声音传了过来:“狗官!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宁香听这声音,瞳孔畏缩。习武之人因内力加持,声音洪亮,对方是撕扯嗓子喊的,想必并没有武功在身。 领头的人物都是如此,何况其他人呢。 想到这里,宁香倒是放心多了。安安稳稳的呆在车里。 同时反应过来的还有许镖头和一众镖师。就连车厢里的大夫人,紧紧抱着儿子的手,也略松开了些。 听到对方有人发话,蒋知州弱弱的一句话都不敢应,还是蒋夫人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位朋友,是否对我蒋府有所误解?老爷一向清廉为官,为人正直,何来狗官一说?” “呸!”草丛里一阵躁动,似乎是有人相互拉扯,“我们的女儿去哪了?!虽然是签了死契,但总不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吧?” 蒋夫人听到这话,眉头一跳,这事应该早就压下来了,怎么会在这时候爆发出来。 蒋知州也瞬间明白这些人是良民百姓,落草为寇也不会是镖师们的对手,心里一定,细细考量,才发觉这该是有人不希望他们上京。 不过场面还是要做足的。 没有生命威胁,蒋知州自然更在意自己的官声,便漫不经心道:“我蒋府前一阵子发落了一个管事,他以蒋府名义买卖幼女,已经被我打入大牢,只不过不知背后何人指使,口风甚严,待我外出办事回来,自会给众位一个交代。” “别听他瞎说!若是他有心,怎么可能一个姑娘都救不出来?”那伙人中有另一道声音响起,“我就是在青楼发现了我的闺女!被折磨的好惨啊!” “我也是!” “若不是我女儿逃出来,我还以为她在蒋府好好过日子呢!” 众人的声音传了出来,领头的人越来越愤怒。 “若是你一早发现,我们的女儿还是清清白白,你这畜生,毁了这么多女孩,该当何罪?!” “放肆!”蒋知州的胆气壮了起来,当官的威势就拿了出来,“谁给你们的狗胆质问朝廷命官?!” “定是你为了银子,指使手下人这么做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草丛中的火光陡然靠近。 许是蒋知州语气中的不屑激怒了众人,此刻双方突然对峙。 许镖头十分为难,他知道这群人是为了女儿,他收了蒋知州的钱财,又不得不护着他。可他实在不忍心伤害平民百姓。 “许青!愣着做什么?!统统杀掉便是!”蒋知州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之前本都给了老鸨银子,让她把事情处理干净,此刻既然捂不住,他也不想再赔钱进去,那就都杀了处理掉便是。 至于这些镖师蒋知州心里打着算盘,人在江湖,哪有不结仇的呢,回头悄悄灭了镖局,也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其实这群人未必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若是真的有心,谁不会多想一层,死契丫鬟哪有给二十两的?他们被贪念蒙蔽,又不想承认自己的贪婪断送了女儿,自然要找人背黑锅。说白了,不外乎求个心安,顺便还能得些钱财罢了。 他们可没打算放过镖车里的那些金银财宝。 宁香想通了关节,厌恶之情骤然而起,她也是被亲生父亲卖入这虎狼之地的,对这群人的想法再透彻不过。 那群人先一步动手,站在“复仇”的高地,许镖头一时迟疑,失了先机,镖师里已经有人受了伤。 宁香看透了这群人,发现许镖头还在发愣,一时情切,从马车里钻出来,凑到许镖头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许镖头眼神一亮,随后表情渐渐严肃。他站在人群中,将宁香单手托起抱在怀中,好听见宁香的话,自己则运气高声质问道:“敢问见到自己女儿的仁兄,去青楼有何要事?!” 果不其然,双方的人都是一愣,尤其是对方的人,像是被点醒了一般。 他们这种逼不得已卖女儿的人,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了。青楼那种地方,靠近都会被龟奴喊人丢出去。 除非有人拿了卖女儿的钱添了家当,看上去不那么落魄了。 可他怎么能用卖女儿的钱去逛窑子呢?! 其中有些人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蛊惑了。本是抱着拼命的心情,此刻也不那么激烈了,渐渐有了退缩之意。 那领头人见状暗道不好,他本是想煽动众人给一同抢了蒋知州,发一笔横财,谁知竟然被人当场戳穿? 幸而夜色深沉,没人注意他的动作,虽然双方都有人下意识的寻找他,一时也不会有人发现。 他急中生智,绕开了混战的人群,钻到了后方,抢过一辆无人看守的马车,就从官道冲了出去。 许镖头听到身后车辆飞驰的声音,发现蒋悦悦所在的马车被人劫持,忙放下宁香,卸下一匹马来,策马去追。 第三十六章 挟持 蒋悦悦独自一人在车中,半倚在车厢上睡得正香,因安神香的缘故,马车疾驰时她还晕晕乎乎的。 药效本就该过了,再加上亡命之徒驾驶马车逃命,蒋悦悦被颠得没一会儿就清醒过来。 方才的场面她都没瞧见,还以为是蒋知州吩咐赶路,马车才这么快。 “宁香?”她摇摇晃晃的,扶着车厢壁都稳不住身形,想要招呼宁香,让外头驾车的小厮慢些。 可马车听见她的声音,瞬间停了下来。马匹嘶鸣,似是被人勒住了咽喉。 一人自马车外掀帘而入,发现车上有人,他先是惊讶,而后邪邪的笑了起来。 “真是天助我也!” 蒋悦悦被闯进来的人吓得尖叫,那人上前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拽过来禁锢在怀中,随后便听马蹄声由远及近。 “大小姐?您没事吧?”许镖头只看到马车在路中央,还以为贼人弃车而逃,这才下马走来。 “原来你是蒋府大小姐啊?”蒋悦悦耳边泛起一阵热气,让她恶心的快要吐了。她竟然被一个贱民控制住,简直是耻辱! 蒋悦悦被捂住了嘴,车里无人回话,许镖头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出来!”许镖头厉声呵斥,企图让贼人离开马车。 可那人桀桀笑道:“可是你让我出来的。” 随后马车轻轻晃了晃,只见一人挟持蒋悦悦,拖着她瘦弱的身躯从马车上跳下来,慢慢转过了身。 许镖头本是准备提刀砍过去,却见蒋悦悦在那人怀中,手中的刀便瞬间收了势。 那人见挟持蒋悦悦果然有用,也不准备放开了,惦记用他威胁许镖头,等自己带着人质跑远了,就找地方把蒋悦悦卖掉,这样还能再得一笔。 他方才看的清楚,这小丫头可比自己闺女好看多了,自己闺女都能卖出二十两银子,更何况蒋悦悦这种金尊玉贵养大的娇小姐呢? 心底算盘打的稀里哗啦,那人也渐渐胆大起来,勒住蒋悦悦冲许镖头喊道:“你放我离开,这丫头我便还给你,若不放,我现在就杀了她,看你跟蒋知州怎么交代!” 许镖头闻言一顿,心知这人没准备放过蒋悦悦,可此时不妥协,万一他一时情急,真的杀人,那就得不偿失了,自己的镖局也会为此事所累。 在许镖头两难之际,宁香已经偷偷用轻功跟了过来,隐藏在旁边山坡边的树上,正值冬季年关,树杈上光秃秃的,可树枝生长极密,勉强能稳住她的身形。 见蒋悦悦在歹人怀中,她不由想起萧乾将自己推给下人们的那一刻,心中五味杂陈。 她太了解那种绝望了,想必蒋悦悦也是如此,若不然为何会哭呢? 宁香终究是没忍心,蒋悦悦此时还小,甚至还有变好的希望。 罢了,终究还是个孩子。 宁香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极力压下了心中的不甘,翻手折了一根枯枝,瞄准贼人射了出去。 许镖头正受胁迫要放下手中大刀,却见面前贼人脖颈插入一物,随后整个人瞪大了双眼,向后倒去。 趁此时机,许镖头执刀抬手,一刀劈了下去。 蒋悦悦只觉得身后一松,有重物掉在地上的声音,下意识的回头看。 一颗发髻散乱,染满鲜血的头颅,瞪大了双眼,似乎正直勾勾的盯着蒋悦悦。 血腥的场面一下子刺痛了蒋悦悦的双眼。 “啊!!” 许镖头正寻找方才射出枯枝的人,除了一棵在黑夜中摇晃树枝的参天大树,他连个人影都没瞅见,就被尖叫声刺穿了耳膜。 蒋悦悦叫喊完,就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此刻软软的倒了下去。 许镖头一个箭步冲到近前,托起了她小小的身躯。 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娇小的姑娘,他对蒋悦悦就生不起半分喜爱之情,反而又想起宁香的小脸儿来。 若是生个闺女,一定要宁香那样的。 他揣着心思,想着别处,似乎方才一刀砍下别人头颅的不是他一般。 许镖头将蒋悦悦放到马车里,将另一匹马也栓到马车上,两匹马并驾齐驱,二人很快回到了队伍中。 蒋夫人已经从车上下来,直直的望着官道延伸的方向。见许镖头赶着马车回来,忙迎了上去。掀开帘子查看蒋悦悦是否受伤。 蒋悦悦感觉有人抚摸她的脸颊,瞬间惊醒,睁开眼,发现是母亲正关切的看着她。自女夫子们入府以来,她已经许久没见过母亲这般温情的模样了,不由得鼻子一酸,扑在蒋夫人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蒋夫人却身子一僵,她许久不曾与蒋悦悦有这般亲密的时候了。蒋悦悦将来可是要做王妃的人,怎么能这般没了规矩? 可看着小小的一团在怀中哭泣的模样,蒋夫人终究没能推开她。 许镖头去追蒋悦悦不久,来找麻烦的一群人就已经四散而逃了,镖师们也没有去追,只原地待命。所以许镖头回来的时候,大家正在整理方才打斗时损失的物件。 幸而遇到的不是山匪,己方损伤不是很多。 “许叔叔。” 宁香正在火堆旁边,似乎在烤火,可小脸红扑扑的,像是方才跑了一圈似的。许镖头还以为她是冻着了,凑过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小丫头,你家小姐回来了,你咋不去伺候着?”回马车里会比外头暖和些。 宁香摇了摇头:“我看夫人过去了,小姐最近可想念夫人了,我可不凑过去讨人嫌。” “你这么可爱,咋会讨人嫌呢?”许镖头黑熊似的大脸露出笑容来。 好几个镖师也都趁着现在休息围了过来。 一路上除了许镖头,剩下的镖师都没近距离看过宁香,此刻都很好奇,没被许镖头吓哭的小姑娘到底长啥样? 可当他们看到唇红齿白,发丝黑软的小丫头时,都差一点感动哭了。许镖头这是熬出头了?不用再因为背着黑夜叉的名声小孩见了就会躲开了? 实在是宁香长得太甜了,而且年纪又不大,这群镖师走南闯北,见过的风尘女子不少,但是这般可爱的小姑娘真的不多见,一时也都着了迷。 宁香完全没察觉到镖师们快要流鼻血的表情,依然甜甜的问候着:“叔叔们快歇息一会儿吧,一会儿还要上路呢。” 第三十七章 甜枣 “哎,哎,我们这就去。” 见宁香要回马车上,镖师们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宁香回去的正是时候,蒋夫人正从马车上下来,宁香乖巧的伸手去扶:“夫人小心些。” 蒋夫人一愣,将手搭了过去,宁香不着痕迹的摸了蒋夫人的脉,发现她内功的确深厚。 心中疑窦顿生,宁香实在想不通为何蒋夫人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傍身。只能先暗暗记下,以免日后与蒋悦悦交锋时会吃亏。 蒋夫人没有怀疑宁香,虽然隐隐听闻她认了府医做祖父,但府医与涿州苏家交好,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更何况她这么丁点大,平日又要伺候人,断不会有功夫修习医术的。 宁香看着蒋夫人回了自己的马车,这才钻了进去,却见蒋悦悦一双眼睛幽幽的盯着她,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你去哪了?” 蒋悦悦的声音听起来甚是冰冷,似乎要把宁香冻住一般。 “老爷吩咐停车休息,奴婢见小姐睡得香,便下车去了。”宁香只好跪在车厢边上,解释起来。 蒋悦悦却是一脚踹了过去,宁香一时不备,就从车上滚了下去。 宁香摔得这一下极狠,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般,落地的时候呼吸都停了一瞬,这会儿竟也没缓过来,只能趴在地上,微微喘息。 蒋悦悦也从车厢中出来,站在马车边缘,她的身高刚好够站在车厢门前,就这样直直的站着,微抬着下巴,垂眼睥睨。 “你下次还敢不敢?” “什么?”难道是下药的时候被发现了? “你下次再被歹徒掳走,我可不会再留你了。” 蒋悦悦的话让宁香一愣。 这是要把方才被掳走的事情推给她,为什么? 宁香细细一想,才发觉或许是方才大夫人说了什么,让蒋悦悦觉得不能被人发现她被掳走过。也对,官家小姐被歹徒劫持,或许有肌肤接触,就算没有,也会为人所不齿。 这竟是要为了自己的清誉,把她推出去挡流言蜚语! 呵,想的倒是通透。 宁香知道自己的身份放在这里,此时非但不能反抗,还要更加顺从才是。蒋悦悦明显是做给别人看的,她只能顺势而为。 “奴婢知道了。” 宁香咬着唇的模样万分委屈,落在一众镖师眼中,瞬间引得众人心疼起来。 许镖头忙拉住一个要出言说出实情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这是人家的家事,况且做的这么张扬,就是要警告他们,要他们封口。他们这群人总不能与知州府作对。 “你且上车来吧。”蒋悦悦还是一脸傲气,心中愉悦极了。就知道宁香这丫头不会反抗,踩在蝼蚁身上作威作福的感觉让蒋悦悦十分痛快。 不过这之后定要好好哄宁香一番才是,不然下次就不会这么好行事了。 宁香也知道蒋悦悦的行事做派,毫不犹豫便上了马车。 果不其然,她一钻进去,蒋悦悦就换了一副态度。 “香儿,委屈你了。”蒋悦悦双目含泪,抬手摸了摸宁香沾了灰的小脸。 宁香可没错过蒋悦悦摸到尘土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方才她本可以不出手,只等着许镖头与那贼人周旋便是。 不过那也不是她的性格。如果她真用了这种方式报复蒋悦悦,她会看不起自己的。 宁香的沉默让蒋悦悦十分不满,可戏还是要做足,况且蒋夫人刚才也提点了蒋悦悦,若要保全自己,少不了要利用他人,既然如此,收服人心就成了最重要的关节。 况且之前宁香隐藏的太好,蒋夫人甚至很明白的提醒了蒋悦悦——“那个宁香有愚忠之相,这样的人只要心不寒,就最好利用。” 这话宁香倒是没听到,不过也在心里猜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于是蒋悦悦自责的表示要给她道歉的时候,她也做出了感动的表情来。 “小姐折煞奴婢了。”宁香慌忙摆手,且手忙脚乱的掏出茶具来,“小姐睡了许久,定然渴了,奴婢” 见宁香端着茶具下车去寻镖师们烧热水给她沏茶,那受宠若惊的模样落在蒋悦悦眼里,引得她十分不屑。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值得母亲叮嘱一番么?” 不多时,蒋悦悦就喝上了热乎乎的八宝茶,吃上了甜滋滋的糕点。而宁香也一直作出恭敬的模样来。蒋悦悦本来装的就很累,灵机一动嘱咐宁香道:“我在外定要拿出大小姐的款儿来,得多委屈你了。”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况且,小姐待奴婢这样好”宁香低着头,面前氤氲的雾气遮挡了她似笑非笑的表情。 蒋悦悦以为宁香是真的对她忠心耿耿,心中又随意了些。这一路上倒是把“作威作福”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蒋知州紧赶慢赶,镖师们也想快些结了这一单,在路上就又购了些马匹,反正也有了在外露宿的经验,众人也不劝着蒋知州住馆驿了,反正提了也会被骂,干脆闷着头赶路便是。 蒋知州心知要快些,也没发现镖师们故意错过馆驿的事情,这一路风餐露宿,倒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 到了京城门外已是二十五的晌午,镖师们就要告辞了,蒋知州一行就得自己进城去。 因订金提前交付,镖师们结清了余款便请辞离开。他们是不能进京城的,京城也有镖局,他们不能冒犯人家的地界儿,这是规矩。 离开前许镖头却单独跟宁香说了会儿话,偷偷递给她一小包东西,油纸包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神秘兮兮的模样让宁香心里一紧,该不会是什么秘密吧? 因许镖头千叮咛万嘱咐,要宁香在他们走后再偷偷打开看,宁香见他神情凝重,也放在了心上。 蒋知州入京城境内后,便有庆阳伯爵府的人来接,众人连车都没下,就从侧门入了大院内。宁香心里揣着事儿,也不甚在意路上的风光,反正日后跟着蒋悦悦,总能出去的。 到了各自的院子,蒋悦悦进屋便趴在了床上,幸好没下车见礼,若不然她这副脏兮兮的样子真的要惹人笑话。 第三十八章 京城 “宁香!去烧水来,你也得洗洗,晚上去见外公,可不能这般模样。” 蒋悦悦躺在床上,累的不想动,却有精力使唤宁香。 宁香巴不得快点离开蒋悦悦的视线,忙应了声离开。 京城的宅院构造与涿州不同,涿州更讲求古色古香,因此院落套着院落,都是木柱的回廊。倒是京城的房子开敞大气一些,也多用石料围墙,在这边没有给丫鬟住的耳房,下人都住在大杂院。 不过蒋悦悦一行人只带了贴身丫鬟,庆阳伯便很给面子的在蒋夫人一家的院子里开了一处小房子,给丫鬟们住,那本是不得宠的庶子女或妾室住的地方,对丫鬟们而言条件已是极好了。 蒋知州身为男子自然住在外院,独有一处小院,小厮就安排在蒋知州自己屋子旁边的书房睡了。 回了小屋,丫鬟们也没什么物件,自然也没人提前回来收拾,更何况都忙着伺候主子,也不敢回来。宁香便得了空看一眼许镖头给她的小纸包。 捏着里头硬硬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宁香坐在炕上,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纸包,发现里面还有薄薄的一层透明的纸。拆了两层后,里面的东西露出来,宁香顿时哭笑不得。 “不怕我蛀牙么?”她刚换完牙没多久,一口小白牙笑起来很讨喜,许镖头是真把她当小娃娃的,油纸包虽小,但满满的都是糖果。 宁香拿了一颗丢进嘴里,舌尖酸甜的滋味让她满足的眯上了眼睛。这是京城外头卖的特产水果糖,这么一小包要好几两银子,现在是冬季,瓜果正少的时候买这糖,可能比夏日还要贵些。 真是的,这人太傻了。 宁香吹了声口哨,便有小蜂鸟飞进来,厚厚的绒毛包裹的它像个团子似的,这是府医在她临行前交给她的,用以传递消息。 小蜂鸟进来却没像往常似的扑进宁香的手里,反而先在一旁的纸包边上站住了,轻轻啄了一块。 宁香一阵无语。 她掏出一支极细的毛笔舔了舔,把蜂鸟腿上的小竹筒打开,从里面掏出了小纸条,想了想,给府医递了信,求他多照顾许镖头一行人。 以至于小老头在收到来信的时候醋意翻飞,虽然确实照料了镖局的生意还提供了低价的药品,但是心里这梁子算是结下了。自此以后怎么看许镖头怎么不顺眼。 宁香一进京城,苏景辰就收到了消息,不过不是他自己去探听的,而是面前的男人跟他提的。 苏景辰现在是萧乾的“影子”,一个是萧王对苏景辰的要求,另一个便是苏景辰真正的主子要他随机应变。如今保护萧乾突围数次暗杀的苏景辰,现在的名字叫做“影一”。 不过数月的功夫便在影卫里混成老大,其中的艰辛自然不必说,苏景辰唯一遗憾的,便是在一次行动中伤了脸。 本来就为此心慌,怕宁香会嫌弃他,现如今倒好,萧乾对宁香的渴望一刻也未停歇。苏景辰内心愤怒,但为大局不能放肆,隐忍的十分辛苦。 “明日我们去拜访庆阳伯,你准备一下,带四个人便够了。”萧乾一想到那张淡漠的小脸儿,稚嫩秀气的样貌,就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就将宁香拽到府里磋磨。 遗传了萧王爷的暴虐,萧乾与蒋悦悦其实是同路人,不过现在还未显现罢了。不然前世怎么会如此夫唱妇随?苏景辰看透萧乾温和表情下的黑暗,心紧紧的提了起来。 宁香对即将到来的威胁毫不知情,手脚利落的伺候蒋悦悦沐浴梳洗一番,等着庆阳伯的传唤。 晚宴即将开始,庆阳伯的人却迟迟未到此处,宁香眯着眼睛,感觉到一丝不妥。 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纰漏,难道出了什么事情? 似乎是回应宁香的想法,就听外头匆匆忙忙一群人挤进了院子,说要搜寻贼人,吵吵嚷嚷的婆子小厮们也不等问过蒋悦悦就要往里冲。 蒋悦悦一阵迷茫,不知道要做什么,宁香神情一凛,叉腰堵在了门口。 “快让开,歹人伤了小姐就不好了!”一个婆子企图把宁香拨弄到一边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但是宁香岿然不动,似一座石像堵在门口。 婆子一愣,破口骂道:“小贱蹄子,这是不把主子放在心上啊!” 诛心的话一出口,蒋悦悦也害怕了,正要出口呵斥宁香,便听宁香清亮的声音响起。 “搜屋还要带小厮来?这是伯爵府的规矩,还是京城的做派?” 蒋悦悦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这是有人要毁她闺誉啊。看向婆子的表情就冷冽起来。 毕竟也是大家闺秀,蒋悦悦的气质被女夫子们教导的极好,此刻气场一开,为着那与蒋夫人相似的样貌,倒比宁香方才的样子更有气魄。 “我这屋子里没有贼人,你也莫要贼喊捉贼!” 蒋悦悦一拍桌子,震得门外得人浑身一颤。 “那那也要奴婢们搜查了才知道。”打头的婆子仿佛见到了出家前的蒋夫人,离家多年余威仍在。可面前的毕竟只是个孩子。她壮了壮胆子,便吩咐人硬闯。 宁香挡在门前,厉声喝斥:“我看谁敢?!” 蒋悦悦此时看着宁香,心里竟然有些感动,面对那么多人她也能挺身而出保护自己,不过这也说明了她真正收服了这个丫鬟。 她充满傲气的小脸微抬,瞪着那婆子:“看来是这位嬷嬷耳朵不好使,我说我这里没有贼人,你若要硬闯,大可试试。” 话音刚落,便有另一群人纷纷而至。 领头的老者一看便是庆阳伯。只见他颇为不满的看了看院内的场景,沉默的走到了宁香的面前。鹰隼一般凌厉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宁香,让她颇为紧张,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宁香慌忙跪下了。 “恭迎伯爷。” 宁香跪下时微微侧开了身子,庆阳伯便从她旁边绕进了屋内。蒋悦悦盈盈一拜,行礼问好,礼仪上分毫不差。 庆阳伯冷峻的脸这才化开了些。 “你便是雪娘的女儿?” 第三十九章 栽赃 “小女蒋悦悦,给外祖父请安。” 蒋悦悦这次是行了跪拜大礼,这一拜庆阳伯没有去拦,蒋悦悦便知道这是庆阳伯承认了她。 “起身来,坐。”庆阳伯对小辈十分温和。 蒋悦悦得了许可,起身抬手,宁香便站起来走过去,稳稳的将她扶起。 这是转性了?知道心疼自己了?宁香知道若不是蒋悦悦的动作,她只能在外头一直跪着了,也不知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此时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庆阳伯看这个外孙女,怎么看怎么喜欢,就像当初对她的母亲苏雪娘,如今的蒋夫人一般,他极喜欢女孩儿的。 “悦娘看,如何是好?” 蒋悦悦听到昵称,便知自己可以无所顾忌了。 她微微颔首,恭敬道:“如今有贼人在府中,为安全计,本应允许他们搜查,可我除了是涿州知州之女,也是您的外孙女,更要注重自己的名声,否则便是害了全家。两难之下无法抉择,还请外祖父示下。” 庆阳伯很是欣赏蒋悦悦在他面前落落大方的模样,点了点头,随后对婆子说:“挑两个小丫鬟搜一搜便是。外头跟来的小厮” 庆阳伯略微一顿:“明知是小姐的屋子,还敢跟来,想必也是不怕死的,统统杖毙了吧。” 他看的通透,这里头有不少他那个嫡出败家子的手笔,既然有人主动将羽翼送上来,他就为其折断吧。 求饶声四起,随后便有庆阳伯的随从将人拖走。蒋悦悦与宁香全程低头,什么都不问。 可方才进来的两个丫鬟,又开始咋呼:“这有脚印!” 蒋悦悦闻言,猛地抬头,竟然是浴室里么? 宁香也一阵疑惑,她的内功因丹药加持,已经是上乘了,若有人进来,自然能感知,除非此人为内家高手。 庆阳伯也惊讶了,难道真的有人进来? 要知道方才蒋悦悦可是在沐浴的,这若是传了出去 蒋悦悦已经慌了神,只是在庆阳伯面前不好发作。 宁香暗暗叹了口气,现在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蒋悦悦若是出事,她也自身难保。 “奴婢去看看。” 她的声音唤回蒋悦悦的神智,不知为何,只要宁香在,蒋悦悦就会放心许多。 见蒋悦悦点头,宁香便走进室内,不多时便黑着脸走了出来,直直的跪倒在庆阳伯面前。 “请伯爷作主!”她是咬牙切齿说出这话的,似乎与什么人有深仇大恨一般。 外头婆子眼前一亮,还以为计谋成了,宁香真的以为小姐闺誉被玷污。 谁知宁香下一句便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 “这两个丫鬟搜过小姐的房间,是为以下犯上,还请伯爷先行发落二人。” 这话里藏着的深意让人猜不透,庆阳伯也被宁香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不解道:“不知你想如何发落?” “我家小姐从未受过如此委屈,还请伯爷明察。”宁香怒道,随后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伯爷请移步后室。” 庆阳伯见她说的气愤,便知她是找到证据了,就如她所言起身走进室内,出来的时候也一副极生气的模样。 “真是丢我伯爵府的脸!”庆阳伯一拍桌子,那两名丫鬟便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那领头的婆子也在庆阳伯的示意下,被随从压着跪了下去,外头也传来稀稀拉拉拔刀的声音。 还不等庆阳伯发火,就有人拎了一个丫鬟进来:“主子,这丫鬟企图溜走,被我们扣下了。” “真是厉害了,去,把我那好儿子带来,让他看看自己做的蠢事!” 此时蒋夫人闻讯也来了,她当年在府中时,姨娘独大,唯一的嫡子被她们娘俩压得翻不过身,不成气候。但蒋悦悦毕竟只是个孩子,若是她处理的不得当,还是会伤及自身。 结果刚一进院里,便被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了一跳。匆匆走到里屋,这才发现蒋悦悦正泰然自若地坐在桌边由宁香服侍着喝茶。 反而是庆阳伯气得在一旁直哆嗦。 他怎么能不气?待他百年之后,是要嫡子来继承爵位的,结果这败家子到如今还只会窝里反,做些下三滥的事情。但见女儿进来,他心里好受了不少。 “雪娘来了?可是担心老头子欺负小娃?” 庆阳伯难得露出笑容,实在是与儿子相比,女儿太讨他欢喜了。 蒋夫人见此,便知是嫡兄的计谋没成事,心中大石落地,整个人也轻松起来:“父亲哪里的话,父亲一向最疼惜晚辈了。” 只是不疼那个蠢货罢了。 说曹操,曹操到。不多时便有一男子摇着折扇翩翩而至。那长相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绝人寰。 盖因庆阳伯当初是政治联姻,娶的妻子有些磕碜。谁知生下的儿子也极像老妻。幸好她死的早,要不这初一十五可怎么得了。 宁香前世是见过这位“长耀舅舅”的,不过再次看到还是有些难受。之前这位舅老爷可没少给蒋悦悦下绊子,他设计不了蒋夫人,但是对付蒋悦悦一个孩童还是绰绰有余的。 最严重的时候,宁香每日都要替蒋悦悦试毒。其中从泻药开始,到媚药,都是些不痛不痒但是让人极难受的东西,宁香忠心护主,也只能忍着。 幸好没有孔雀胆、鹤顶红什么的,不过这也看得出这位公子内心没那么阴狠。 不过大冬日的摇扇子,真是 宁香正走神,蒋悦悦也喝着茶,就听一声脆响,二人都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反而蒋夫人垂首,在一旁见怪不怪的样子。 “啊!!爹,疼!疼!” 宁香一眼就看出苏长耀的胳膊错了位,庆阳伯是真的下手狠厉。 “逆子!连算计人都这般丢我伯爵府的脸!”庆阳伯卸掉苏长耀的胳膊后,又一个抬手给他接了回去。 听着都疼。 庆阳伯提着嗷嗷叫的儿子,大步走进内室,把他丢在了两个丫鬟说的“脚印”跟前。 “你没脑子,你身边的人也蠢吗?”庆阳伯一个大巴掌呼过去,打的苏长耀眼冒金星,“鞋印是用墨汁踩上去的也就罢了,这后头黑前头淡,明明是女子穿了皂靴伪装男子踩下的!” 第四十章 不成器 庆阳伯越说越来气,拎着苏长耀的手也越捏越紧。 苏长耀此刻面色苍白,心慌不已。 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这可是他想了许久的计策!虽然尝试的时候觉得墨汁作鞋印有些假,可行动时正是天黑,不会有人注意的。 这个小丫头丢人了,他妹妹就丢人了,他妹妹丢人了,父亲就会多疼他些。 怎么会就这样被发现了呢? 苏长耀呆滞了,与其说是呆滞,还不如说是坏掉了,宁香都不忍心看了。 也就是这位爷来了这么一脚,弄得院子里鸡飞狗跳,月上树梢了蒋知州一行人也没吃上饭。 蒋知州在院子里左等右等不见开饭,殊不知众人齐聚蒋悦悦处,庆阳伯传膳也是在那边厅里吃的,愣是没人想起来还有个他。 蒋夫人回了娘家,自然也顺着习惯,带着儿子睡在了出嫁前的闺房。 转日等大家都反应过来时,蒋知州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看谁都像吃的了。 庆阳伯脸上一时挂不住,只能佯装不知。众人自知理亏,也没人提起昨晚都吃了饭。倒是蒋砚这个小娃娃嘴上把不住门,提了一嘴昨晚上的酒糟鹅味道极好,气得蒋知州连“岳父”都不叫了。 苏长耀被关进祠堂罚跪,与蒋知州一样都没吃晚饭,饿的趴在蒲团上,有出气没进气的。 以至于萧乾来的时候,没了迎面而来谄媚奉承的人,一时间还不太习惯,但他这身份,去问人家的事情,有些自降身份,因此就算好奇,他也什么都没说。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庆阳伯府的会客厅离祠堂很近,庆阳伯前头带路,萧乾跟着进了院子,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见侧边一阵鬼哭狼号的声音。 “娘啊,你死的早,不知道儿子一直过的什么日子啊——爹他只疼妹妹不疼我啊——” 带着些唱戏的腔调,拖着长音的哭嚎声撞进萧乾的耳朵。他几乎拼了命才忍住没笑出声。 前头庆阳伯内力深厚,自然也听到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只能略带歉意的对萧乾欠了欠身子。 可那边传来的声音就是不停,就像是府中发生了惨绝人寰的事情一般,苏长耀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庆阳伯正后悔昨晚没直接掐死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就听到了一声娇软的“外祖父”。 蒋悦悦今日可谓费尽心机。 庆阳伯本是心疼她免了她的请安,她乐得清闲,也没推拒,早上美美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若不是宁香从外头丫鬟口中听说萧乾今日递了拜帖,很快就来,估计她今日会趁着夫子们不在躺上一天。 萧乾却是真正的眼前一亮。 几个月不见蒋悦悦,她的气质变化太大了。 虽说已经决定娶她,但当时不过是为了萧王府日后着想,不得已而为之。谁也不愿娶回来一个拿不出手的货色啊。 如今的蒋悦悦真是今非昔比,不似上次见到那般打扮的极其艳丽,更多几分童真,这才是小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一想到或许是蒋知州对自己的话上了心,仔细调教了蒋悦悦,萧乾就满意的笑了。 他本就丰神俊朗,他父亲萧王当初便有“京城第一公子”的称号,这一笑,与萧王年轻时神似,不仅是蒋悦悦,就连庆阳伯都差点以为见到了年轻的战神萧王爷。 “怎么了?”萧乾见蒋悦悦稚嫩的脸颊就在眼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 而蒋悦悦眸光微闪,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到庆阳伯身后去。 萧乾果然更加开怀,连夸她“精致可爱”,“天真纯粹”。 蒋悦悦得了夸奖,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了打算。宁香果然说的没错,萧乾喜欢这种款。 也是由此,蒋悦悦对宁香每每言听计从,宁香也从未行差踏错过,总能在关键时刻帮到蒋悦悦。不过这是后话。 蒋悦悦这般模样讨了萧乾欢心,更何况宁香今日故意把小脸抹的有些黑,看着就像是村口的傻姑娘,萧乾自然注意不到她。 一众人亲亲热热的落了座,除了蒋知州面有菜色,剩下的人都十分开心。 尤其是蒋悦悦,她发现宁香为她换了装束后,萧乾主动同她说话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宁香也很乖巧的在众人用饭时偷偷离开了,没让萧乾逮住继续布菜。 在院子里收拾收拾,又趁着没人打了几趟拳,宁香突然听见房顶有呼吸声,不由得抬眼看过去。 只见一蒙面人静悄悄的趴在房顶偷偷运功调息,与宁香对上视线时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微微一愣,不过也没离开的意思。 宁香眼神微眯,她知道房顶上的人定是看到她打拳了,她会武这件事是万万不能暴露的。掂量了一下后果,宁香觉得自己只能奋力一博,且身上的药品能让她多几成胜算。 小小的身子一跃而起,接着院墙的力往上蹿了几蹿,掠到墙头一个后空翻就轻轻落在了偷窥者一步远的位置。 这人见她这般轻松就来到身边,露在外头的一双眼露出惊艳的目光,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宁香觉得可能是自己看起来没有威胁,那人才没将她放在眼里,此刻才动也不动。 说时迟那时快,宁香双手成爪,凌厉的招式迅速打向蒙面人。 恍惚间宁香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随后便被人一把拽过去扣在怀中。 几经挣扎都没能脱身,宁香这才有些慌了,暗搓搓的去捏自己的衣角。 “小丫头,还要给我下毒不成?” 轻佻的语气让宁香呼吸一滞,停下了动作。 身躯渐渐僵硬,宁香敏锐的发觉那人胸口颤动,很努力的在憋笑的样子。 宁香撇了撇嘴:“还不快走?等着被人发现吗?” 话音刚落,身后的温热就消失了。 宁香猛的回头,却只能感受到一阵风吹过,似乎带走了什么。 “我还生气呢,还敢来。” 小女娃糯糯的嗓音带着一丝抱怨,让人几乎听不到里面的担忧。 不过苏景辰是体会不到了。 第四十一章 保命 蒋悦悦是带着一脸笑意回来的。 宁香所料分毫不差,在萧乾面前表现的越稚嫩,萧乾就越开心。 其实只是宁香见多了前世蒋悦悦与萧乾相处,这才摸出了门道,只不过现在不需要蒋悦悦自己琢磨罢了。 “宁香,快给我卸妆!” 蒋悦悦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一排洁白的小牙露在外面。她把茜嬷嬷平日里三令五申的“笑不露齿”完全抛在了脑后。 宁香正想着苏景辰的事,考虑要不要给府医去信报个平安,奈何鸟儿还没回来。 乍一听蒋悦悦的声音闯进来,还有些怔愣。 “小姐今日可见到萧世子了?” 宁香一边去端架子上的铜盆,一边问。 “那是自然。”蒋悦悦正想同宁香说这事,此时用帕子轻轻擦着嘴上的口脂,笑的得意。 宁香特意调了一种颜色淡雅的口脂,知道肯定用得上。不过蒋悦悦更喜欢深红色,只是今日宁香担保颜色淡些好,蒋悦悦才半信半疑的用了。 “你这口脂倒是调的不错,还有丝甜味儿。不若再多做些。” 宁香微微一笑,从一旁整理好的梳妆台上又拿起来一盒口脂递给蒋悦悦。 “还用的着小姐操心这些吗?” 按理说蒋悦悦这么小,还不到姑娘家擦粉的年纪,偏平日里见蒋夫人上妆,羡慕的紧,缠着蒋夫人加了一笔脂粉的月例。 之前总偷偷遣人出去买些脂粉头油,却常被采买丫头以次充好,直到被宁香撞见,威逼利诱了一通。 蒋悦悦自然不知道,这笔银子回回都进了宁香的腰包。 宁香见蒋悦悦对她新做的樱桃红色口脂十分满意,拧着手里的帕子,盘算起来。 她咪掉的银子也没用在别处,都托府医买了做脂粉的原料来,底粉也是用小磨反复磨了珍珠粉,细腻均匀。 只不过她又加了些别的东西。调香与制作脂粉有些相似,宁香得了府医的闲书,又有现成的工具,神不知鬼不觉的改了配方,还能让人察觉不出。 温热的帕子递过去,蒋悦悦接过轻轻擦掉脸上的妆容,露出本来有些早熟的小脸来。 与蒋夫人相似,略微凌厉的面目就呈现在铜镜中。 宁香勾着唇,有一丝隐隐的愉悦。 这些东西都是最好的料,里面加的东西自然也都是“好料”。 如果蒋悦悦与前世不同,宁香会在离开蒋府之前悄悄解了蒋悦悦体内的药性。可若是自然赶尽杀绝,她也不介意把蒋悦悦留在人间地狱。 “你是没见到萧世子笑起来的模样。”蒋悦悦静静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我一定要得到他。若是有人挡我的路……” 宁香心中一凛,看来她一直忧虑的事情定会发生了。 蒋悦悦悄悄从铜镜中观察宁香的神色,企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真心。 她还没忘记宁香上次给萧乾布菜的场景,若说威胁,眼前这不就是一个? 蒋悦悦心知自己的模样是伪装出来的,可宁香这模样是萧乾实打实惦记的。 也不怪她草木皆兵,实在是萧乾的身份就在那,就像一份美食,分食的人越多,她能吃到的就越少。 可宁香仿佛没听到蒋悦悦最后一句低声的呢喃,她搓着手中的布巾,把沾上的粉都揉进水里。 “小姐的模样真是好看的紧,方才卸了妆,奴婢就想起齐先生之前说的那句什么……‘清水出芙蓉‘?” “你嘴倒是甜呢。”蒋悦悦被夸的飘飘然,瞬间就忘了自己方才想试探宁香的心思。 宁香也乖觉,不再说让蒋悦悦疑心的话。收拾一番铺好了床褥,就告退了。 萧乾年前就再也没来过,宁香也得了几日的平静。 很快便到了大年夜,几日未见的蒋知州,似乎被庆阳伯下意识的又“养胖”了些,把路上奔波掉的几层肥膘又贴了回来。 不过显而易见蒋夫人不是那么开心,从早上就冷着一张脸。 别人或许不知,但宁香却是一直跟在蒋悦悦身边。今晨庆阳伯说初三要开雅集品琴音,让蒋夫人才想起来考校蒋悦悦的琴技。 谁知蒋悦悦连音准都听不出了。 宁香在旁边也吓得直发抖。好在蒋夫人并没有为难她们,只是沉默的离开了。 任谁都知道过年找晦气不好,蒋夫人也怕这时发作引得流年不利。 不过蒋悦悦确实吓到了,一个白天都没离开自己的屋子,乖乖的看琴谱。 好在辛语澜教的细致,且蒋悦悦只是生疏了,不过几个时辰,她便将丢掉的又捡了回来。 宁香就也受了几个时辰的荼毒。 晚间众人齐聚花厅,宁香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伯爵府的规矩有多严苛。 也不怪她没见识过,前世蒋悦悦总是要找各种理由,不带她出现在人前,今时不同往日,她得了重用,蒋悦悦十分依赖她,若是不带着,才会觉得别扭。 庆阳伯在自己的府邸里行走,无拘无束,可剩下的人都提着一颗心呢。 桌上摆好了漱口的清茶,众人落座便有婢女端了痰盂来。 宁香闻到淡淡的茶香,心中震撼不已。 这是外头价值百两一斤的春茶,清晨空气清新时采摘芽尖,冲出茶香来能让口中的味道散去。用作品尝美食前的一盏茶无可厚非,可竟然漱口用的。 真真是奢靡至极了。 更别提随后呈上的菜品与餐碟,那都是定制的银器,若是有人投毒,即刻就能被发现。 也不怪庆阳伯如此大费周折做出这许多来,朝中局势本就诡谲,风云变幻,何况他还投靠了…… 蒋悦悦也傻了眼,她在知州府时,吃穿用度就是涿州里最好的了,谁知进了京城伯爵府,自家那些讲究根本不值一提。 琳琅满目的菜色晃得她眼晕,只觉得哪道菜都想尝一尝。 蒋知州也是热爱美食之人,何况桌上那么多菜色。 父女两人都直勾勾的盯着餐桌上那道甜酥酪,此刻才凸显出相似的地方来。 宁香察觉到蒋悦悦的想法,正准备为其布菜,却被蒋夫人一道目光打了回来。 第四十二章 伪装 宁香的动作很细微,没人注意她方才做了什么。 现在一想起来,她差点被自己蠢哭。 庆阳伯还没发话呢,谁敢直接动筷? 蒋悦悦也纳闷,宁香平时极伶俐的,怎么今日自己饿了这么久,也不见她给自己夹菜? 悠悠的眼神飘了过去,宁香轻轻摇了摇头。 蒋悦悦颦眉,正要出言,庆阳伯却终于细致的擦完了手,把略带温热的帕子丢给一边的婢女。 “来,我们先一起喝一杯。” 屋里的炭烧的热乎,连带着众人的脸都泛红,庆阳伯内功深厚,比蒋知州还要热几分,此刻红光满面的一张脸,看着倒是慈祥。 蒋悦悦的面前就呈上了一杯粉红色的透着香甜的果酒。 蒋夫人换上一副温柔似水的面孔,娇柔的笑着举起了杯。蒋知州也后知后觉的端杯转向庆阳伯。 蒋悦悦歪了歪头,在蒋夫人的示意下,也抬起了杯。 也不怪她反应不过来,她向来不会同蒋知州一起陪酒的,自然也不懂这些。 “多谢你照顾我家女儿。”众人一杯饮尽,庆阳伯对着蒋知州说了这么句不咸不淡的话。 蒋知州惊的透心凉:“岳父大人折煞小婿了。” 说罢尤嫌不足,椅子往后一错,撩袍就要跪下。 庆阳伯微微一笑,在蒋知州跪下之前虚扶了一把,不带一丝诚意。 蒋知州这才明白过来老爷子是对他这几日的冷淡不满了。也怪他不知天高地厚,因为饿了一餐就非要给他上眼药。 蒋悦悦看不透这里的人情世故,贸然插嘴道:“还是外祖父疼父亲,都舍不得父亲跪呢。” 宁香震惊的抬头看过去,果然,庆阳伯的面色更难看了。 偏蒋悦悦还无知的接着说道:“大伯父就总惹外祖父生气,外祖父还是多疼父亲些好。” 宁香此刻只想冲过去捂住蒋悦悦的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就敢贸然插嘴。 蒋夫人也冷冷的看了过来,此刻的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似乎是周遭的气氛太诡异了,蒋悦悦这才察觉出不妥来,可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方才没说错话,也只能收起了笑容,厚着脸皮佯装懵懂。 猛然间,蒋悦悦想起宁香对自己说过,萧乾喜欢纯真模样,那庆阳伯会不会也是如此呢?一时间计上心来,蒋悦悦决定赌一把。 不得不说她其实很会伪装自己,这么安安静静的双手一叠,往那一趴,像是孩童在夜深时犯困一般。刚才那几句话就好似从未说过。 庆阳伯见她如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然想跟一个孩童置气。 眼见着庆阳伯神情一松,蒋夫人提着的心才放下来。她端着酒杯,眼眶中含着泪水,深情的望向庆阳伯。 “父亲,女儿自幼得您怜惜,出嫁后也得您多般照拂,心中感激不尽,不知如何对您说。我想敬您一杯。” 看着女儿就算已经有了自己的夫君孩子,依然还是像小时候似的,看着他就如看着天,看着自己的守护神一般,庆阳伯心里熨帖了些。 “你不似那个孽障。”庆阳伯想了想还在祠堂中跪着的苏长耀,也不知死了没有,就一阵心烦,“那孽畜要有你一半听话乖巧,为父也就心满意足了。” 父女二人痛快的共饮了一杯酒,就算把蒋知州的事情揭了过去。 而后庆阳伯身后走上前来一人,正是蒋夫人的生母,庆阳伯府唯一的妾室李氏,凑到跟前对庆阳伯道:“长耀那孩子是顽劣了些,可这许多天的罚跪,也尽够了,今日合该团圆,老爷将人放了吧。” “你做什么替他求情?你看看,自从他没了娘,你就一直劳心劳力,结果到现在他也不待见你。” 似乎是回应庆阳伯的话一般,蒋夫人也默默垂下泪来,有意无意的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李氏只好微微叹息,退到一边去。 宁香在一旁对这两母女的演技叹为观止。 早不提晚不提,偏要在庆阳伯孺慕之情最重的时候泼一盆冷水来。且泼也就泼了,倒是把人劝服啊,劝一半,苏长耀该关还是关着。蒋夫人方才那一哭也是十分配合,这不,庆阳伯心疼女儿,直让人多夹些新鲜的菜色给蒋夫人。 说来李氏也真是好手段。自来当家做主的只有正室嫡妻,就算嫡妻亡故,按规矩讲,妾室也不能抬为正妻的,况且就算庆阳伯想再娶一嫡妻回来,要是门第不强求太高的,十三四岁的娇嫩姑娘都能娶到。 这世道对女子这般不公,李氏还能在庆阳伯面前吃得开,让老伯爷就守着她这么一个妾室活着,真是好手段。 此刻宁香才渐渐明白了这群妇人的格局眼界,只怕这潭浑水比自己想的要深的多,也不怪蒋悦悦前世耳濡目染,把她耍的团团转了。 或许是见到了李氏的手腕,宁香的心更慌了,说起来,若是她一直着眼于蒋悦悦这么个小丫头,自己只怕得不到任何提升,但凡有人愿意帮蒋悦悦一把,她都会输的体无完肤。 那她该从哪下手呢? 众人和和美美的吃了年夜饭,蒋悦悦得了丰厚的压岁钱,有因着困,没熬到天亮就告退起身回去睡了。 而宁香虽然跟着一起回了院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她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太安逸,颇有些随遇而安的意思,与其这样,还不如再把水搅得混些,日后也有自己的一则手段在,不会无故被欺压。 宁香想的明白,自己要辖制他人,打蛇要找七寸。庆阳伯那她是不敢去,老伯爷本身就是内家高手,她总不能一时脑热就去送死吧? 所以她决定从蒋知州那开始攻克,没准能挖出来点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将证据握住,她日后更宜行事,多少退路都不嫌多的。 下定决心,心里有了主意,宁香便悄悄离开了侧间,探查了一番,发现蒋悦悦的确睡熟了,这才飞檐走壁,悄悄往前院而去。 谁知她还没飞奔到蒋知州处,便在路过的一座假山旁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是说不见我吗?怎么反倒过来等着了?”一道沉着的男声响起。 “我哪里舍得,这夜里凉的很,冻坏了你可怎么好?” 第四十三章 人皮 “本身我也无事,只是有些思念你。” “以后可不能用这法子,若不然我父亲认错人,非要抓你不可。” 对话间,女子本不太高兴的心情,被男子三言两语哄的破涕为笑。 宁香熟悉的声音传来,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仗着身量小,便屏息倚到了假山旁悄悄去看。 可这一看吓得她脚下一打滑。一不小心就弄出了点动静。 “谁在那里?!”凌厉的掌风随着声音扑面而至,吓得宁香拔腿就跑。 只听身后树梢飒飒作响,是有人追了上来,宁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好提了一口气,用了浑身的力量在脚下,拼命跑起来,只求不做冤魂交代在这里。 幸好宁香先修习的是轻功,在府医的监督下精益求精,此刻将内功深厚的高手抛在后面也毫不费力。只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本来就是冬天,树梢上的积雪化成寒冰,踩着就打滑。宁香一个丫鬟穿的鞋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的货色,一步不稳就从树上跌了下去。 后面追来的人似是没想到偷窥者关键时刻掉链子,宁香掉下去的时候他还愣了一瞬。就这么一息的功夫,只见一黑影从暗处窜出来,接到快要掉到地上的宁香,几个转瞬就不见了。 那人被撞破了“奸情”,又没能抓到人,不敢再留,也匆匆离去。 而宁香闻到熟悉的味道,不知为何放松下来,双手揽上来人的脖颈,省的自己被颠下去。 “你还挺悠哉。”苏景辰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僻静所在,将宁香放下就扯开了面巾,大口喘息。冰凉刺骨的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腹中,刺痛却享受。 宁香悠悠的站在那等苏景辰喘完,才冷哼一声:“一时失手而已,又不是因为学艺不精。” “你还好意思说?若是我没来呢?你死在那?”苏景辰气的抬手就敲了宁香的头。 小姑娘吃痛,双手抱头愤愤的瞪眼:“我回去告你小黑状,就说你欺负我,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别,小祖宗,我错了还不成么。” 似乎是气氛轻松下来,苏景辰说了半天话才觉得哪里不对劲,心里一阵瑟缩,忙把面巾又戴上。 “别系了,看都看见了。”宁香一把扯过他的面巾,“总捂着也不好。喏,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苏景辰接过宁香丢过来的小盒子,打开闻了闻。 宁香瞥了他一眼:“香粉。擦脸的。” “啊?我一个大老爷们用这个干什么?”苏景辰作势就要丢掉,见宁香又要生气,一回手又乖乖揣进了怀里。 “你脸上的疤痕是去不掉了,看它溃烂后养好的样子,当初应该是带了毒的,若是解毒的时候调理我还有几分把握,但是你体内无毒,这疤也早凝结了,这香粉能掩盖你脸上的伤,你这么爱面子,可不能丑丑的。” 宁香说的认真,苏景辰却胸口一痛:“你果然是嫌弃我丑了。” 那疤痕伤在面颊,长长的一道像是被野兽抓过的痕迹,粉嫩的新肉长长的拧在那,着实惹人厌弃。 宁香却摆了摆手:“哎呀,这有什么了,男人脸上有疤才显得霸气嘛。” 这是府医总挂在嘴边的话,不成想倒把宁香也传染上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因面上的伤痕难过了很久的苏景辰,心中豁然开朗。 宁香见他身上的黑衣有些眼熟,仔细回忆发现是在梦中见过。正是萧乾带着的人才会穿的款式。 “你为萧乾做事?”宁香的眉头紧紧皱起。 “萧乾?是啊,现在是。不过以后”苏景辰话说一半就停了,似乎有什么事情不能透露。 宁香看着他,只见他眼中尽是希望,却不知道他在渴求着什么,高官厚禄吗? “你若是跟着他,那日后也不必来见我。” “为什么?”苏景辰见宁香转身要走,忙挡在她的身前。 “若你是洞凌派的人,就不能与之过往甚密,最好也别相交。”宁香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表情。 苏景辰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只好稍微透露道:“我也是听命行事,其实不是在为他做事,具体的原因你就别问了,牵连到你也是不好。我今日先送你回去。” 宁香见苏景辰这般让步,也相信了他,不再多问,便点了点头,要回蒋悦悦那去。这一晚知道的事情太多,她要仔细思量才是。 苏景辰跟在宁香身后,随着她的速度一同在树梢上跳跃。见小丫头面色还是那般凝重,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想不明白?” “嗯。”宁香想着事情,无暇顾及苏景辰的疑问,因而回答的敷衍。 苏景辰不满道:“或许我知道呢?” 宁香刹时停了下来,在脚下的树梢上稳住了身形。 “我刚才看到的一幕令人匪夷所思。蒋夫人为什么要私会苏长耀?她们不是兄妹么?” 小姑娘认真的发问,惊得苏景辰差点也从树梢上掉下去。 “咳咳。”苏景辰被刚才打滑的那一下呛了风,轻轻咳嗽起来。 宁香颦眉看着他,似乎在表示“你也不怎么样嘛”。 苏景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前的小人儿了。 她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问出这样的问题的?要知道这首先就涉及男女大防,更何况可能是亲兄妹之间 不过就这么看着她自己思考,说不准小姑娘就要想歪了,苏景辰只好顺了顺气,解释道:“那是萧王爷。” “啊?萧赞吗?”宁香刚出口的惊呼就被苏景辰捂在了嘴里。 “口呼王爷尊名,你也不怕惊动了旁人把你送官查办?” 宁香突然被捂住,也是一愣,随后摆了摆手让苏景辰放开:“萧王爷长得跟苏大少爷一模一样耶。” 说起来,苏景辰也算“苏大少爷”,此刻听起来十分别扭,他可比萧王爷年轻多了。 “你没见过人皮面具?”苏景辰一挑眉,“也是,你才多大。” 宁香听罢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皮?” “对,人皮。”苏景辰也不瞒着她,实话说道,“萧王府所用的面具,全是活人扒皮,包括你方才看到的萧王爷用的那一副,是从一个与苏长耀长得极为相似的男人脸上剥下来的,从头顶挖孔,灌入水银,能取下完整的一套皮子。” 正值夜半,宁香的心猛然就提了起来:“你别说了。” 第四十四章 怀胎 仿佛是在回应宁香,一阵寒风骤然而起,吹动周遭的树枝刷刷作响。随风而动的枝条像是黑暗中伸出的大手,长着长长的指甲,要将人抓去。 宁香再怎样也是个姑娘家,哪有不怕的?提气落荒而逃。也因为知道苏景辰定然会跟上,才稍稍安心些。 好不容易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宁香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匆匆奔回屋子里,关上了房门,苏景辰这次没在外头碰到鼻子,而是远远地看着她进了屋,转身便走了。 宁香听得到身后的动静,只是方才听到的事情太过骇人听闻,惹得她心脏砰砰直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总要做些什么自己发泄出来才好,就不太方便当着苏景辰的面做些什么。 “我还以为,我的遭遇就已经很”宁香倚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脱了力之后,她整个人周身蔓延出一种无助苍凉之感。 以前她觉得,自己作为女子的一生那样被毁掉,已是不幸。方才听苏景辰云淡风轻的描述着人皮面具的制法,她只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对手是她想象不到的强大。那般手段胆魄,如此狠厉无情,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闭上眼,便是一个个血人从自己的全身皮肤中爬出来的景象,地狱一般惨绝人寰。 她手脚并用的爬回了自己的床榻,安静的平躺在那运功调息。她已经做不到别的事情了,手脚都是软的。蓦的,她想起前世萧王爷或许有谋逆之心,如果真的被他得逞,那这世间该是怎样一番生灵涂炭的景象呢? 倘若她能自保她真的能吗? 宁香感觉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或许会是砧板上的鱼,人为刀俎,徒劳奈何。 心绪不宁了一整晚,以至于转天她整个人都怏怏的,蒋悦悦同她说话时,她还走了神。 “诶,你想什么呢?”蒋悦悦伸手在宁香面前晃了晃,同样是没睡几个时辰,今早要去母亲那一同预备雅集的事情,怎么宁香看起来比她这个主子惰性还大? “啊?”宁香晃了神,茫然的抬头看向蒋悦悦,发觉对方眼中的不满,只好咬了咬舌尖,强行逼迫自己清醒,“小姐可是问了我什么?” “那倒没有。”蒋悦悦撇了撇嘴。 宁香道:“奴婢方才在想小姐到时候穿什么衣裳,是素色好还是艳一些好,一时纠结,这才怠慢了小姐。” 她随着话语盈盈拜了下去,规矩一丝不差。 碍于主仆两人正在路上,周围都是庆阳伯府的丫鬟婆子,蒋悦悦不好发脾气,只好挥了挥手让宁香起来。 “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又怎会怪你?”她甚至在宁香起身后还拉了拉宁香的小手,以示疼爱。 这也是从蒋夫人处学来的妙招,偶尔这般像对待猫狗一般,为身边的丫鬟顺顺毛,效果非凡。 果不其然,宁香就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双眼含着感激,看得蒋悦悦洋洋得意起来,方才宁香走神那一茬就揭了过去。 二人兜兜转转来到蒋悦悦处,却发现蒋知州与蒋夫人都在,蒋知州异常开心的模样,而蒋夫人则是面色蜡黄的倚在床头,见二人进来还招了招手。 “母亲。”蒋悦悦心疼的轻声唤着,忙迎了上去,凑到近前查看。 而宁香则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装作轻咳,吞了一颗药丸,随后神色微妙的看向蒋知州。 蒋夫人脸上漾着笑,摸了摸蒋悦悦的头发,小姑娘柔顺的发丝在手心里,毛绒绒的可爱极了。 “悦悦,来父亲这,别在你母亲那,免得磕碰。”蒋知州说话间就要去拽蒋悦悦。 蒋夫人却捏着帕子掩了掩轻笑的嘴角:“老爷关心则乱了。又不是第一次怀身子,哪里就要这么金贵了?” 宁香惊讶的双眼微撑,前世没有这一节啊?而且 是了,或许是有的,只是她不知而已。蒋夫人曾经病了数月,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傻子似的人物,天天跟在小姐后头亦步亦趋。 况且,她方才闻到的香气,那可是虎狼之药,只不过不知道是蒋夫人自己做的,还是别人做的。 蒋夫人内力深厚,却不知是否精通岐黄之术,宁香不敢胡乱猜测。 不过怎么想也只有两种情形,要么是蒋夫人知道,但是不想怀蒋知州的孩子,要么是蒋夫人不知道,这药,是萧赞下的。毕竟,在这庆阳伯府里,也就只有王爷能把手伸到蒋夫人的闺房里了。 不知为何,宁香觉得这件事要同苏景辰说一说,没准他真正侍奉的主子也是需要这个讯息的。 除了宁香心头带着疑虑,屋里的其他人可都开心的很。蒋悦悦想的明白,母亲生的越多,她在知州府的地位就越稳固,所以从前就算妒忌蒋砚分了她的宠爱,也不会做什么下三滥的事情,反倒是对别的弟弟妹妹心黑手狠。 蒋知州却是觉得自己老当益壮,实乃个中翘楚,也不顾别人多想,甚至十分自满。 蒋夫人倒是也开心开心?宁香察觉到蒋夫人似乎心情大好的模样。随之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正巧宁香就听到蒋悦悦吩咐道:“香儿,给母亲端杯茶来。” 宁香灵机一动,装作欣喜的难以自持,端了茶走路间就有些摇晃,一不小心踢翻了屋子正中的熏炉。 这一翻,香味四溢,方才浅浅燃烧的香粉挥洒开来,竟然比方才还要浓郁。 以香掩香!宁香佯装摔倒在地的时候,脑海中只划过了这四个字。这是致使落胎的香料太过浓郁,所以用了另一种香来掩盖。 熏炉一翻,火星一灭,用于掩盖的香失了劲道,以至于另一味香的气味挥散开来。 果不其然,蒋夫人的腹部开始有了明显的疼痛。 只一瞬间,蒋夫人的脸色就由蜡黄转为苍白,额头冒出冷汗来。 “老爷,我肚子痛,好痛!”最后一声痛喊完,蒋夫人就彻底晕了过去。 蒋知州都忘了宁香还在,急的自己出去呼唤下人进门抬蒋夫人挪地方叫郎中。就是再迟钝,他为父之心也让他清楚地知道,定是香料出了问题。 第四十五章 环环相扣 宁香也着急的从蒋知州身后窜出,喊起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担心主母的安危,实则只是为了离那香远些。 说来也是可恨,那人在香料里添了十成十的害人玩意儿,若真的是萧赞 宁香只想笑出声来。她一进门就以药物抵抗,自是无碍,可蒋悦悦吸入了大量的药力,折损了根基,日后再难有孕。要知道她是肯定要嫁给萧乾做正妻的,而且以她的性子,嫡子没出世,庶子女安能存活? 真不知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萧王爷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很快便有丫鬟婆子应声聚集起来,把蒋夫人抬到了别的屋子,蒋知州跟在后面着急忙慌的走,差点就撞了门框。 最后蒋悦悦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忙追上去看。 可蒋夫人裙摆上已然有了血,宁香静静观望,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同蒋夫人没缘分了,也不去纠结到底是蒋知州的还是萧王爷的。反正只要蒋夫人心里存了疑影,这就够了。 “宁香,你说母亲会不会有事啊?”蒋悦悦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颤抖着声音问着宁香。 结果宁香看上去比她还不经事,站在原地一副吓傻了的模样:“夫人流了好多的血啊。” 蒋悦悦见她这般没用,气的原地跺了跺脚:“那还用你说?我没眼看吗?” 随后提着裙摆跟着转到了蒋夫人现在的厢房去。 这边一闹腾起来,那头庆阳伯就知道了,大过年的见血确实不吉利,他是远远避开了,蒋夫人的亲娘倒匆匆过来探查是怎么一回事。 待到了内间,偏蒋夫人只留了母亲说话,剩下的人都被挡在外面,不多时,李氏便黑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虽是妾室,在这府中的地位却举足轻重,于是她沉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搞得手下的人都很害怕,也不知李氏会发落了谁。 见李氏微带怒气的走向自己这边,宁香就知道这是要秋后算账了。果不其然,李氏直直奔着宁香走来,站在她面前挺住。 “是你打翻了熏炉?”管家者的威势一拿出来,让周遭的人都冒了冷汗。 蒋悦悦也回头看着宁香,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似信似疑。 宁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奴婢手脚粗笨” “既然手脚粗笨,那留着手脚有何用?”李氏正愁怒气没处发,恨不得登时看着宁香不得好死,“拖出去,挑了手脚筋扔花子堆里。” “夫人!”宁香不知道为什么李氏突然就做了这么一个决定,难道是觉得自己便是细作,是那毒害主母之人? 眼见着有人围了上来,宁香又不能过早暴露自己会武功的事实,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蒋悦悦。 谁知蒋悦悦连个眼神都没投过来,反而凑到李氏身后去,显然是因为李氏的责怪对宁香起了疑心。 宁香心中微凉,正要发作,谁知运功调息到一半,蒋知州便走了出来。 “还请岳母三思!” 他这是要做什么? 在场的人都一头雾水,蒋知州不在屋子里看着蒋夫人,怎么反倒出来阻拦李氏? 此时已经有两个婆子押住了宁香,反扭着她的胳膊,不让她挣扎。此刻突然被叫停,一时为难,也没有动。 只见蒋知州凑到李氏耳朵边上耳语一番,李氏随后狠狠瞪了蒋知州一眼,又幽幽的看着宁香。 “放开吧。”她下决定一向很快,此时卖那边一个人情,也无碍。 谁人不知萧王爷只有萧乾一子,平时极尽宠爱,若是真的因为自己发落了宁香,与庆阳伯府生了龃龉,倒是不美。 她自己想的明白,现如今自己肚子里这个,才是她最大的筹码。该铺路的时候就要小心翼翼的铺路,一个石子都不能歪。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一只手抚上小腹。没错,她也有孕在身,应该有两个多月了。 这把年纪还能再得一个孩子,就算是女孩,庆阳伯也会很开心的。 别看她现在风光,实则庆阳伯没有正室,若想纳妾也没有太多束缚,李氏在府中的地位很虚,说权柄高也是真的,随时可能倾覆也是真的。 若是萧王爷一时不忿伤了她或者她腹中之子 李氏想起萧王爷的手段,不由得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宁香莫名其妙被抓起来,又莫名其妙被放开,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 她一被松开就扑向了蒋悦悦,抱着她的胳膊像是怕被抛弃。而蒋悦悦也因为方才没有出言维护,产生了一丝愧疚,便任由她抓着了。 “罢了,还是个孩子,想必也做不出那伤天害理之事,是我想左了,对不起这丫头。” 能在府里混的风生水起的都是人精,李氏便是这般左右逢源的人物,刚听了一耳朵萧乾或许还惦记宁香,此刻便缓了态度,认真的对待起她来。 宁香也只好一副受宠若惊、唯唯诺诺的模样,只求李氏不要再起疑心。 郎中从蒋夫人屋中出来,也正好把这尴尬的气氛打破了,他对着蒋知州与李氏微微施礼,先是把写下来的药方交给了一旁的丫鬟,这才缓缓道:“尊夫人的身体只怕不能再育,此药是为了清除淤血而开,之后多服用些温和的药膳便是,不出三月便会好起来的。” 过年期间讳疾忌医,人家郎中愿意上门已是万幸,蒋知州心中失落,也只能千恩万谢的送郎中出去,还封了厚厚的礼金。 李氏听到女儿不能再生育的消息,也痛哭流涕起来:“我可怜的雪娘啊,是谁害了你啊!” 蒋知州听着也眼眶微红,倒是真真动了情的。 宁香跟在蒋悦悦身后,随着一众人进了内室,才发现蒋夫人已经安稳的睡下了,奇怪的是,她这一番折腾下来,没有任何情绪,似乎流产了的不是她一般,只端坐着看别人去折腾。 宁香装作怕她冷的样子,将她的手扶起来放进被子里盖好,悄悄把了脉,发现孩子确实是没了,身子也虚亏的厉害,难道是心灰意冷了?或者她本来就知道孩子留不下来? 可方才刚见到她时,她浑身散发的母性的光辉也不似作伪。 宁香想不明白了。 蒋夫人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第四十六章 燕纷飞 蒋夫人流产坐小月子,自是不能主持大局,让庆阳伯好一阵惋惜。可帖子已经递给了各家,邀请人家过来雅集,总不能临时变卦,于是蒋悦悦挑起了重担。 一般这种场合,确实要女子主持才好,可李氏毕竟只是一个妾室,出来主持这样的宴会不成体统。 蒋悦悦初次“当家”,也是一头雾水,好在沛嬷嬷跟在蒋夫人身边也知道不少事情,有她帮忙,蒋悦悦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办不好。 反而宁香得了空闲,这两日在院子里打理蒋悦悦的衣物什么的,落得个轻松。 转眼便是正月初三,客人早上出门拜过年后,就纷纷来到庆阳伯府上。入了花厅,便有丫鬟伺候着净手。 花厅里布置的极为雅致,两边面对面摆着十二个小席位,中间是一道长长的柔纱屏风隔开,主位上自有一道屏风,后头坐着的便是今日要率先演奏的蒋悦悦。 庆阳伯总会举办这样的雅集,但是头一次主位上的人也是要演奏的,于是接了帖子的各位友人都十分期待。 宁香就站在蒋悦悦身后,发现她动作微微有些僵硬,便知道她这是紧张了。 庆阳伯一向到的最晚,当他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屏风后的人都站起身来恭敬地行礼,这也是对伯爵的尊敬。 他绕着男宾席后面一直走到了蒋悦悦身边才停下来,似乎是看出蒋悦悦有些紧张,宽厚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蒋悦悦的肩膀以示鼓励。 “今日请各位来,也是让老夫的外孙女同大家见个礼,也劳烦诸位日后多多照料。”庆阳伯这是在给蒋悦悦撑腰。 宁香心中有些羡慕,不管蒋悦悦是什么样的人,总归她出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有着爱护她的家人们。 有了庆阳伯的话,蒋悦悦微微挺起了身躯,是啊,她是伯爵爷唯一的外孙女,在京城中,也没有人敢同她叫板。 众人都落了座,蒋悦悦也深深吐息了几番,闻着燃起的檀香,突然就有了感觉。 一双雪白的小手搭上琴弦,被古朴的棕色衬得娇嫩柔美,琴音铮铮,如流淌的河水,缓缓滑进在场众人的耳中。 蒋悦悦弹奏的,是塞外胡琴的谱子,改成五线古琴的音律,却不见寡淡,反而多了一丝苍凉之意。 这首叫做《燕纷飞》的曲子,本是塞外琴师作给心爱女子以诉相思不得的情怀,在蒋悦悦这里,却多了几分大漠孤烟的寂寥之景。 不得不说辛语澜不愧为教坊第一人,点拨不过数月,蒋悦悦便有如此成就。就连宁香日日听,也会被这琴音吸引,险些落下泪来。 蒋悦悦缓缓收弦,琴音一落,室内一片静默。唯有檀香悠悠,扶摇直上,挥散着沁人心脾的味道。 半晌,庆阳伯才万分激动的看向蒋悦悦,这个外孙女很得他心意。不论是不是蒋夫人费心调教才有如今成果,她今日这一遭,的确给了庆阳伯很大触动。 蒋悦悦知道这次自己发挥的不错,也骄傲的扬起了头,属于知州府嫡女,庆阳伯外孙的威势骤然四散开来。 “贵府的小姐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男宾席里有一人同庆阳伯一般激动,“只不知小姐芳龄几何。” “哪有问姑娘家年岁的?黄先生逾矩了。”女宾席立刻有一人出言驳了话,看来很重规矩。 庆阳伯却笑着摆摆手:“什么姑娘家,还是个小丫头,才八岁。” 蒋悦悦的年龄一曝出来,众人哗然。 “小小年纪有此造诣,实乃天才啊!” “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底下恭维的声音不断,蒋悦悦也过足了瘾。庆阳伯笑得和善,让大家自行切磋。 宁香在一旁哭笑不得。 要知道蒋悦悦可只会这一首曲子,没准一辈子也只会这一首。辛语澜除了基础的音律,一直在蒋夫人的授意下,盯着蒋悦悦把这首曲子练熟。搞得蒋悦悦现在一见这琴谱就想吐。 且先让她得意吧。宁香坏心眼儿的想着,反正暴露了实情,也牵连不到她这个小丫头身上。 萧乾本是来做客,并不知道今日府上有雅集,不请自来,也知道自己失礼,便在门外站着没进去。 蒋悦悦的琴音声声入耳,他顿时愣在了原地。 这真是他从前在涿州见到的那个小女娃吗?这琴音也真的出于她手吗? 隐隐的,萧乾心中有些松动。这样的琴音,不是心怀家国,才情斐然的女子,是断然奏不出的吧? 他知道今日过后,蒋悦悦一定会在京城声名鹊起,若得这样的女子作正妻,他是愿意的。 看来回去要同父亲好好商议提前定亲的事情了。 萧乾想的很周到,他懂得自己的野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直到雅集散了场,庆阳伯将外孙女叫到跟前来,蒋悦悦才知道今日下座的都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爱好琴音的有朝中的大人,各家受宠的夫人。 今日的黄先生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儒生,若是得他青眼,能为蒋砚创造条件,拜他为师,日后定然飞黄腾达。还有那位极重规矩的女子,是宫里崔皇后的妹妹,西营镖骑大将军的夫人崔英萝。 庆阳伯怕蒋悦悦怯场,因此演奏前不曾言明各家身份,蒋悦悦虽有猜测,却没想到来这的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为了给蒋悦悦铺路,庆阳伯可谓费尽心机。宁香隐隐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也是蒋悦悦表现得过于优秀了,庆阳伯决定将这个外孙女留在府中教导,年后竟然就要留在庆阳伯府上了。 宁香对自己的重生产生了深切的怀疑,她真的是来改变命运的吗?怎么感觉这个势头离自己可控制的越来越远了呢? 不得已,刚刚吃饱喝足飞回来的小蜂鸟,就又带着宁香的“家书”飞回了府医手中。 老头子差点气得倒栽葱。一个两个的都去京城,就留他一个人呆在知州府。于是趁着蒋知州还没回来,春英管家下人松散,老爷子一剂假死药,说跑就跑了。 第四十七章 糖葫芦 蒋知州带着蒋夫人起了程,回去的时候还带着庆阳伯给的几车京城时兴的玩意儿,让蒋知州用作同人交往的赠礼。蒋知州千恩万谢,就差把庆阳伯当亲爹了。 倒是蒋夫人一直淡淡的笑着,看不出喜怒来,旁人也不至于多想,唯独李氏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又能怎么样呢?她们娘儿俩的命都是萧乾的,就算他对雪娘有情,又能有多少? 李氏站在角门,默默望着蒋知州的马车渐行渐远,满是不舍。她的雪娘啊,命怎么就这般苦? 蒋悦悦对于父母的离开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是觉得自由了些。宁香有些不太适应,因蒋夫人连沛嬷嬷都没留下。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可以把蒋砚也留在庆阳伯府的,为何又带着回去了呢? “老爷!老爷,不好了,大公子” 一小厮急匆匆奔到门口,呼唤庆阳伯。 庆阳伯身躯一僵,面露焦急:“那逆子怎么了?” 毕竟在祠堂关了那么久,不过李氏会偶尔偷偷送些吃的用的过去,他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难道这样还能出什么事? 庆阳伯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毕竟是独子,自己这把年纪又不可能 可还不等他迈步走开,就听见身后蒋悦悦一声惊呼:“呀!外祖母!” 只见李氏摇摇晃晃,扶着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眼神迷离。 因蒋夫人才遭遇了小产的事情,且满府都没查出来个所以然,庆阳伯自是心口瑟缩,紧张得很,忙上前查看。 却见李氏面庞微白,双唇微张,似是喘不过气来。 宁香也好奇的凑过去,装作要搭把手的样子,细细观察着李氏,却发现这人并无大碍,现在这副模样也是装的。 有意思,宁香嘴唇微勾,帮着庆阳伯一同扶起了李氏。 竟然是喜脉,母女两个竟是都怀上了,只不过李氏没吸进去多少香末,胎象更稳固。 怪不得要在小厮们提起苏长耀的时候装作倦怠无神,原来是在这等着的。 趁着蒋悦悦假惺惺的对李氏表示关切的时候,宁香也悄悄打量庆阳伯的神色,却发现他脸上分明写着为难。 的确,庶子袭爵前所未有,若是在他这开了先河 罢了,反正新帝也要登基,再不济,最后还有萧王顶着,就算庶子袭爵也无碍。 想通了其中关节,庆阳伯微微缓了口气,亲自搀扶着李氏往后宅挪去。苏长耀这个长子,便被远远抛在了脑后。 小厮也是不解,忙追上去,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都愣住了:“伯爷,大公子不见了。” “不见了?!”庆阳伯这下可是想不明白了,青天白日,一个大活人,从自己府里消失了? 那小厮也茫然的看着庆阳伯:“小人方才?” 话音刚落,这个方才还急匆匆飞奔而来的人,眼角就溢出了鲜血,随后耳朵、鼻子和嘴巴也依次缓缓流出浓稠的红色血液。 “啊!!!”蒋悦悦忙用手掩住了双眼,可那场景就在眼前。 宁香也是惊呆了,都忘了动作,扶着李氏的双手都颤抖起来。而李氏则直接翻了个白眼,真的不省人事了。 “扑通!” 一个方才还好好地大活人,硬邦邦的倒在了地上。 庆阳伯倒是没像女眷们似的惊叫出声,但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倒在了眼前,况且还是在他没有离开伯爵府的情况下,这若不是有人刻意陷害,便是他招惹了什么人。 可这段日子,他也不曾同他人来往啊。 庆阳伯阴沉着脸吩咐下人把死了的小厮抬走,又着人将蒋悦悦与李氏都送回房中,上次请来的郎中也又被叫了过来给二人看看是否有碍。 他甚至都没随着下人送李氏回房,就匆匆去了祠堂。 宁香陪着蒋悦悦到李氏的厢房后,也借口说出来找些吃食给两位主子压压惊,实则早就奔着庆阳伯那边去了。 待宁香一路疾行到祠堂外找到藏身之处偷偷观望时,却见庆阳伯独自一人面色凝重的从宗祠内出来,还谨慎的掩上了门,左顾右盼发觉四周没人,才又带着门口的下人离开。 苏长耀之前就一直跪在这个屋子里,若是如方才小厮所说,此刻祠堂应该是空空如也的,那庆阳伯为何会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呢? 这些时日发生的变故,宁香不论怎么思考,都猜不透各种联系,每件事情看似无关,实则隐隐之中透着一丝关联。 正在宁香愁眉紧锁之时,头顶处突然传来轻轻的一声“嘿”。 宁香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见苏景辰又悄悄蹲在树杈上,正咧嘴冲她笑呢。 “大白天的穿什么黑衣服?”宁香忙招手唤他下来一起藏着。 一个大活人在光秃秃的树杈上,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他不是奸细就是刺客吗? 可苏景辰毫不在意,翻身落下来,凑到宁香身边:“不用担心我,你也不想想我现在是谁的人。” 是啊,他穿的可是萧王府影卫的衣服,这里又是庆阳伯府。 “我算是白担心了。”宁香撅着嘴,猫在大石头后面,抱着胳膊抬眼看着苏景辰。 苏景辰眼中尽是光芒,似乎宁香总能照亮他的世界。 “喏,跟主子出来,顺便给你带的,本来想偷偷放到你房里,哪知你这丫头自己来拿了。” 一串红彤彤的果子伸到了宁香面前,也不知苏景辰方才藏在哪了。 “糖葫芦!”宁香开心的都要叫出声来,忙接过来用小舌尖舔了一口,“我都快忘了还有这种吃食。” “忘了?”苏景辰皱眉道,“你不常吃这些吗?” “对啊,从前是在乡下,见到了也吃不起,过年能吃口热乎的就谢天谢地了。后来到了知州府,夫人管得严,不许小姐吃这些,我也只能跟着一道儿了。” 宁香咬下一颗山楂,甜滋滋的糖与酸溜溜的果子咬在口中,两腮都酸了,这种感觉有些不适,却满足的很。 “小丫头,你吃掉的可是我的月例银子。”苏景辰见宁香这么开心的模样,忍不住调笑道,“算你三分利息啊?” 宁香吃得快,说话间一根糖葫芦就进了肚,此刻棍子一丢,两只小手在苏景辰的外袍上蹭了蹭,仰头道:“你哪里看到我吃掉你的银子了?银子怎么能吃呢?” 第四十八章 乱麻 苏景辰最见不得宁香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从前在琢州他就没少吃亏,所以此刻糖葫芦虽然给的心甘情愿,可还是气的牙根痒痒。 “你行,看我交了差回来怎么收拾你。” 宁香满不在乎的轻哼出声:“看你回来爷爷怎么收拾你。” “就知道拿师父吓唬我。”苏景辰只觉得牙根酸酸的,“你来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哎呀!把正事儿给忘了。”宁香一拍脑门,才发现自己前方早就没了庆阳伯的身影。 苏景辰摇头叹息:“你这性子可得仔细些。你回李氏那去吧,我也要跟主子回去了。” “主子?萧乾又来了?”宁香微眯着双眼,看向祠堂大门。 苏景辰却只摇了摇头,飞身离开了。 见他着急的模样,宁香也不好开口挽留,只得眼睁睁看着人走掉,自己往李氏那去。 皱着眉头想了一路,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宁香的思绪豁然开朗。 苏景辰是萧王府影卫,侍奉的若不是萧乾,那就是萧赞。 可这与苏长耀失踪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呢? 宁香去小厨房端了蒋悦悦喜欢的糕饼回到李氏屋中,发现祖孙俩一个歪在榻上,一个躺在床里。庆阳伯则坐在床边小几旁,就着手喝茶。 郎中正半跪在床头给李氏把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这副模样搞得庆阳伯的心忽上忽下。 “如何?”郎中刚把手收回,庆阳伯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可见是对李氏抱有几分真情的。 郎中倒是坦然,也不隐瞒,直言道:“尊夫人这是有孕在身,已然两个月了,只是胎像不稳,需要开些方子保住胎儿。” 宁香刚唤醒了蒋悦悦,素手拈了一块糕点给她,就听这郎中胡诌了这么一句,下意识的望了过去。 那郎中也感觉有人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慌乱,实在是害怕穿帮,但宁香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因此郎中也未曾发现是谁刚才瞧了他。 不过早就收了李氏的钱财,郎中再紧张,也只能把这个谎圆上:“尊夫人需要一味极贵重的药材做引子,若不然腹中胎儿极难保全。” “既然如此,那便不保了。”庆阳伯提着的心放下了,淡淡的吩咐道,“与其要她吃苦受罪,还不如当这孩子不曾来过。” “伯爷?!”李氏正装作虚弱躺在床内,听到庆阳伯做了这么一个决定,忍不住惊呼出声。 “嗯?”庆阳伯的表情极为淡定,从鼻腔压迫出的声音却让人听着十分阴沉,“夫人可是对为夫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 他的态度如同棍棒一般敲打在李氏的身上,让李氏瑟瑟发抖,她知道自己是个妾,腹中之子留或不留,都是在庆阳伯的一念之间,只是受宠这许久,庆阳伯怎么会突然转变了态度? 不等李氏反应,庆阳伯便对随从使了个眼色,随后便有人进来恭恭敬敬的把在场的人都“请”了出去。 宁香好奇的紧,却只能跟着蒋悦悦一道儿出来,屋里只剩下庆阳伯与李氏。 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庆阳伯都说了什么,反正他走后,蒋悦悦也没留下,跟着一起离开了。 随后李氏院子中的一干人等全都被撤掉,一碗红花汤不仅断送了李氏腹中之子,也断送了李氏一条性命。 但尚在正月,此事传出有损庆阳伯府声誉,因此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各种人物都封死了自己的嘴巴,对李氏的死讯秘而不发。 若不是有一次宁香半夜想偷偷练习心法,溜了出来正巧撞见两个小厮抬了一个卷起来的席子出去,只怕都没人知道李氏连口棺材都没有,就这样被下了葬。 随后,蒋悦悦的吃穿用度也骤减,与宁香主仆二人像是被遗忘了一般,独自在这院子里,颇有种自生自灭的意味。 直到某天苏景辰偷偷来见宁香,这才将实情透露出来。 原来,蒋夫人怀的其实就是蒋知州的孩子,不过她以怀孕之事,屡屡欺骗萧赞,让萧赞认为她腹中的其实是王府骨肉。后来萧赞仔细探查,这才发现端倪。 怪不得当时蒋夫人落胎后那般冷漠,想来萧赞已经是她的一块心病,无药可医。 苏景辰还悄悄告诉宁香,李氏从一开始就是王爷安插在庆阳伯处的,那是个经过调教的女子,最善把持人心,这些年一直做得不错。 况且当年庆阳伯器宇轩昂,李氏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才能生的蒋夫人艳冠京城,萧赞也是一时没把持住,才和蒋夫人有了一腿。 不过这次的伎俩也是李氏自作聪明,撺掇女儿去吊着萧王爷,谁知王爷明面上什么都没说,背后就把娘儿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一桩桩李氏陷害庆阳伯嫡子,企图让苏雪娘亲生的蒋砚继承伯爵府的事情,都莫名有了“罪证”交到庆阳伯手中。 苏长耀其实并没有失踪,也活的好好的,只不过被萧王爷带走“保护”起来了。庆阳伯正为那些“罪证”恼怒,一时也没发觉这一切的不对劲,急忙发落了李氏,甚至都没深究萧王爷如何得知这一切。 说白了,庆阳伯的爵位并不是很高,萧王爷同他有交际也不过是庆阳伯站了队伍,说起来是不如国公、侯爷一辈得脸的。 因此,为了让萧王爷觉得他“治内有方”,不对他的能力产生质疑,他下意识的就会按照萧王爷的想法去走。 夜里本就寒凉,宁香坐在屋顶,听苏景辰讲完这一切,目瞪口呆,遍体生寒,实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还是苏景辰在她面前摆了摆手,她才发现他已经讲完了。 “傻了?”苏景辰笑着问。 宁香点了点头:“那如今这情形,我该怎么办?” “且不说萧王爷现在不待见蒋夫人,也不待见她生的女儿,何况萧乾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提了定亲的事情,那萧王爷肯定不能让你家小姐好过啊。”苏景辰暗暗撺掇道,“听说师父离家出走了,你离开这儿,找他去呗?” 宁香抬头一记眼刀:“你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才不上当。” 说罢飞身下去,回自己屋子里了。 苏景辰只见娇小的身影一个打转便消失在眼前,无奈的望向天空。 “我哪里是为了让你离开。”是为了让你留在这啊。世道要乱了 第四十九章 求娶 最后不知道是萧乾同庆阳伯说了什么,反正宁香发现蒋悦悦的状况比从前好了不少。 主仆二人过了十几日饥寒交迫的日子,待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庆阳伯的态度突然又好了起来。 后宅一向消息闭塞,宁香想要外出探查,却因日日在蒋悦悦眼前,实在不方便动身,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转眼便是夏日,蒋悦悦的性子磋磨了许多,整个人都恹恹的。 宁香倒还好些,只是自上次苏景辰同她说完了李氏的事情,就杳无音讯了,府医也再没消息传来,让她心慌的很,在这偌大的府中孤立无援。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五年。 宁香自样貌长开了,总会在清晨上妆的时候把自己弄得丑些,以避蒋悦悦的锋芒。可见前世自己有多蠢,蒋悦悦夸她长得可爱,她就尽可能将自己打扮得更娇艳些,这才惹了蒋悦悦不快吧。 她这般“自毁容貌”多年,蒋悦悦如今待她倒也多了几分真心。 宁香想着,若没记错,今年新皇就要将萧王遣出京城了,只是这许多年过去,记忆有些模糊了。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记书中的内容过目不忘,偏偏有些事情她想牢牢记住也记不得。这些年她倒是时常回忆,在府医那有个小本子,悄悄记着将会发生的事情,大大小小的,也不知有没有用。 蒋悦悦像是被圈养的牲畜,吃喝不愁,却因伯爵府这潭浑水成长了不少,学的越发聪明,如今也是京城有名的闺秀,识文懂礼,舞姿卓越,琴技更是名动京城。抓准了人前人后的时刻,两副皮子切换自如。 庆阳伯如今只能见到蒋悦悦表面的乖巧,对这个外孙女也疼爱了许多。 而宁香不知不觉练就了一身极好的功夫,甚至还在京城有了一家小小的铺面。她除了这些,再无事可做,或许她也因此得以有所成就。 这日,宁香起了个大早,正值月初,宁香昨晚偷偷溜出府去铺子里查账,又小小的赚了一笔,让她心情十分愉悦。 可走到蒋悦悦的厢房里,转了几圈都没见蒋悦悦的人影,只能出去找。 蒋悦悦失眠的症状一日比一日严重,蒋知州和蒋夫人这五年来杳无音讯,仿佛忘记了她一般,让她十分寂寞,这是心病,宁香虽然能偷偷给她抓药医治,可这人状态在这里,她怎么也劝不回来的。 好在萧乾是真的惦记她,大大小小的宴会没少带她参与,庆阳伯并不阻拦,可定亲的事情终归没有提上日程,宁香也摸不透萧王爷的心思,便也不胡乱猜测了。 兜兜转转绕到后院的水上凉亭,只见蒋悦悦坐在凉亭内,胳膊伸直倚在栏杆上,白皙的皮肤与汉白玉相映,好一副慵懒美人的模样。 “该吃朝饭了?”蒋悦悦见宁香走过来,歪了歪头,媚眼如丝,自成一股风流。 这副模样怪极了,可宁香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昨夜她不在自己房内,竟是没发现昨晚蒋悦悦到底做了些什么。 宁香恭敬道:“小姐,今日是初一,要去伯爷那一同用饭的。” “哦对,初一十五,真是烦极了。”蒋悦悦很疲倦的样子,双眼微眯,说话拖着长长的,勾人魂魄的尾音。由宁香扶着才好站起身来。 她又瘦了。宁香扶着她的胳膊,眉头紧皱。或许关心她只是一种习惯,宁香下意识道:“小姐最近又瘦了不少,身体可受的住吗?” “受的住?”蒋悦悦痴痴的笑了起来,“他喜爱我这副模样,我只能做这副模样。他欢喜,我就欢喜。” 因熬夜而苍白的面颊泛起一丝红晕,蒋悦悦如今提起萧乾,便是这副豁出命去的模样。 这些年相处的不错,主仆二人也称得上相依为命,宁香不止一次想要把实话透露出来,但每每话到嘴边,实在不知怎么说出口。 这次也是相同,她本想提醒蒋悦悦,莫要孤注一掷,但蒋悦悦若要问为何,她怎么解释?要问该如何,她又怎么知道? 宁香只能默默的跟着蒋悦悦,去了花厅。 “悦儿给外祖父请安。”还未进门,便与庆阳伯在屋外打了照面,因此也提前施了礼。 庆阳伯微微抬手,率先走进屋里坐下。 蒋悦悦也跟着进去,却发现许久不曾正式拜访庆阳伯爵府的萧乾,此刻正坐在主位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庆阳伯坐在了萧乾身边,蒋悦悦只得坐在萧乾对面的位置。二人对视间,目光炙热,有什么别人体会不到的情绪在慢慢发芽。 宁香站在蒋悦悦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也发现这二人之间的不对劲来。 今早给蒋悦悦铺床时,单子上有一抹鲜红,这几日正是蒋悦悦来月信的时候,宁香还以为是不小心蹭上的,难道 宁香豁然睁大了双眼,没想到蒋悦悦竟是这般胆大妄为的人物,在庆阳伯眼皮子底下行事,竟也不怕被发现么? 可这二人偏偏没有一句交谈,甚至在庆阳伯抬眼时都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 待三人一起吃过了朝饭,萧乾突然拍了拍手。外头的下人抬着红绸系着的木箱鱼贯而入,满满当当放了一屋子。 “今日奉家父之命前来提亲,还望庆阳伯应允。”说话间撩袍便要跪下。 庆阳伯吓了一跳,哪有让世子给伯爵下跪的道理?连忙伸手去扶。 萧乾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也没坚持,膝盖都没弯多少就站了起来。 庆阳伯明白这是萧乾能做的最不计身份的事情了,暗自庆幸自己这些年虽有怨怼,却不曾对蒋悦悦疾言厉色过。 如今看着蒋悦悦还未及笄萧乾便迫不及待来求娶,看来是已经打通了萧王爷那一关,自己也只能顺水推舟。 说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顺着王爷的意思行事,王爷便不会放了苏长耀。这么些年他明里暗里寻了嫡子多少次,消息每每石沉大海,他的心都纠结万分。 第五十章 回乡 萧乾是皇室,按说应该有官媒来下聘定亲。萧乾亲自来在规矩上说不过去,但情分上是极给庆阳伯面子了。 婚礼定在了蒋悦悦及笄那一年的七月,正是热闹的月份,蒋悦悦表现得娇羞,实则心里早就在想自己能否十里红妆了。 宁香心里纳闷,以前从未想过,以萧乾世子之位,怎么会许伯爵府表小姐一个正妻呢?若是做妾,蒋悦悦的身份也才勉强够得上一个侧妃,他难道对蒋悦悦就这般用情至深吗? 萧乾与庆阳伯商量定了,便回王府去了。留下蒋悦悦兴高采烈的同宁香一直呆到晚间。 这事情看似水到渠成,却怎么都看不出喜悦来。宁香看着正坐在油灯下读着话本子,笑的开心的蒋悦悦,心里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小姐,其实”宁香本是想把自己纠结的事情说出来,好歹给蒋悦悦提个醒,谁知还不等话说出来,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的人很焦急的样子,拍的木门直颤,蒋悦悦皱了皱眉,冲宁香抬了抬下巴,示意宁香开门。 谁知门一打开,竟是庆阳伯站在门外。 “大祸临头,大祸临头!”庆阳伯急的团团转,“真真气煞我也!” “外祖父这是怎么了?”蒋悦悦一见是庆阳伯,忙起身来迎,欲请其上座。 可庆阳伯都没给蒋悦悦一个眼色,进了门只在厅内团团转。 “陛下降旨,要萧王爷回封地去。” 朝中不少大臣阻拦,唯恐放虎归山,萧王爷也不想离开京城,不过新帝登基不过月余,热闹了没一阵子,便迫不及待的要将萧王爷在京城里的势力铲除,只怕是察觉了什么。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庆阳伯追随萧王多时,自然也接手了萧王招兵买马的事情。若是新帝觉察,要一锅端,那谁也讨不到好。 混乱的思绪怎么也表达不出来,庆阳伯自己想着也乱了,不知道该做什么。 今日细细一想,只怕萧乾早就得了信儿,才在圣旨下来之前赶紧把亲定了,若不然自己一时察觉,恐怕早就同萧王府划清了界限。 这下可好,新帝刚一表现对萧王府的不喜,自己就上赶着定了姻亲,好一个萧王爷,真是算无遗策! 庆阳伯想的明白,宁香猜测的也差不多,唯独蒋悦悦还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仍然觉得萧王府的地位无可动摇。 不过,就算她明白,也会义无反顾吧。宁香看着蒋悦悦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便知道就算这事情早就暴露出来,以蒋悦悦对萧乾的痴迷,也会奋不顾身的。 罢了罢了,宁香暗暗叹息,自己只是个小丫鬟,就算有战乱,怎么也影响不到她的头上,到时候若是将知州府失势,自己大不了学着爷爷假死遁逃便是。 这边宁香惦记着府医,府医便猛地打了个喷嚏。 青山绿水幽静处,一座草屋建在悬崖峭壁的底端。府医一边侍候着草药,一边念叨:“也不知道小丫头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该出山了?” 府医自从假死出府,便用回了本名“李应中”,现在外头的人都叫他“李郎中”。后来走到这悬崖峭壁上的一个村子,遇到了盗贼,被一个年轻人救了下来,却被逼无奈坠下山崖,若不是二人功夫好,双脚点着崖壁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只怕世界上再无这二人了。 崖底的景象是李应中从未见过的,鸟语花香,树木成荫。二人偶尔遇到野兽,也似乎很通灵性,并不伤人。 不过年轻男子说去琢州有要事,帮李应中建了草屋便离开了。也不知现在何处。李应中一直以来隐居于此,倒是乐得安稳。 这一切,宁香倒是不知。不过主仆二人最后也没能劝好庆阳伯。 庆阳伯走后,蒋悦悦极不耐烦的打发宁香去睡。这可真是奇了。往常蒋悦悦没睡着,可是断不会放宁香走的。 只是主子发了话,就算不知道她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宁香也只能离开。 可宁香出门后,还没把门合严实,就听见屋里“嗒”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随后屋里的呼吸就多了一簇。 好奇之下,宁香故意踏步走远,后又屏住呼吸,悄悄绕了回来,一个闪身上了屋顶,掀开了一小块瓦片悄悄往屋里瞧。 屋里的蜡烛一向是宁香在蒋悦悦睡后用小剪刀剪了灯芯的,今日还没来得及熄灯,便被轰了出来,因此从小缝里看进去,屋内场景十分清晰。 只见床榻的帘子已经拉上,不过时不时有一两件衣服从里头丢出来。最后一截略微粗犷的胳膊从帘子抬出,向外头的蜡烛挥了一掌,掌风所到之处,火光尽灭。 宁香看的清楚,那根八宝攒珠玉带,是今日萧乾腰间系着的,那此刻屋里多出来的那个人的身份便也明了。 怪不得她一夜未归,回来之后蒋悦悦早已起身,想必其实是一晚没睡吧。 床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宁香只觉得恶心的很,实在让人听不下去,便又悄悄离开了。 转日蒋悦悦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宁香无论如何也不想掀开床帘子叫醒她,生怕看到床里凌乱的景象自己会吐出来。 蒋悦悦倒是很满意宁香没叫她起身,她的身子还没长开,可萧乾已是成年男子,自然消受不起,能多睡一会儿,她也不愿早起。 宁香顶着心里的别扭伺候蒋悦悦吃了早饭,又收走了她昨夜糟蹋的衣服,还不等蒋悦悦吩咐再买一身回来,庆阳伯就又来了。 定了亲,又有了肌肤接触,蒋悦悦自当是世子妃的,见了庆阳伯也不那么恭敬了。 不过此时庆阳伯已经不在乎那些了。 只见他双手拍了拍,便有一众人抬了一堆箱子进来。 “这是世子爷给你的聘礼,你带上这些,再收拾收拾,今日便回涿州去吧。”庆阳伯也不解释,大手一挥,便有个眼熟的男子从他身后走出来,“这是你爹派来的许镖头,他会护送你回去的。” 第五十一章 惊恐 许镖头黝黑的面庞映入眼帘,蒋悦悦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怎么好死不死又是这个人?上次在他面前丢丑的事情,她还记得清楚呢,虽然后来用宁香挡了过去,可这个人可是完全知道的。 蒋悦悦突然想到,要是回涿州后,许镖头对别人说了这件事,她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她全然忘了自己那么轻易地就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萧乾,早就没有闺誉可言了。 不过宁香倒是开心的很,见到许镖头也是亲切的很,二人对上了目光,彼此都充满善意,只是彼此身份使然,不便搭话。殊不知蒋悦悦已经动了杀心。 未曾寒暄几句,蒋悦悦气愤着庆阳伯这些年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以及许镖头的到来,坐在马车上几个时辰都没说句话。 还是曾经那些镖师守着东西,恍若昨日怎么来的,今日便怎么去。 倒是宁香这次拒绝了蒋悦悦要她坐在里面的意思,留在了马车外,同许镖头叽叽喳喳的小声聊天。 “许叔,好久不见。”宁香好奇的盯着旁边面颊微红的汉子。 他好像有什么事想同自己说。却又难以启齿。 宁香先说了话,许镖头愣了一下,之后腼腆的笑了:“丫头,这几年过得可好吗?” “好极了,京城繁华,我也算见了世面,您呢?” “我”许镖头拉着缰绳,微微颔首,“那日回去便救了一个女子,我” 英雄救美?宁香的双眼瞬间就亮了,这可是她最喜欢的话本情节,张口便要多问些。 谁知还不等问出口,马车帘子里头蒋悦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宁香,你进来。” 这次不是照顾宁香而客套的语气,而是严肃的实打实的命令。 宁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只能先一头钻进马车里头去,却见蒋悦悦闭着眼睛坐在那,神情痛苦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了?”宁香下意识的摸上蒋悦悦的脉搏,却没发现任何症状,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多时,蒋悦悦脸颊两旁有清泪滑落。 她蓦的睁开眼,满含哀凄与绝望,拉住宁香的手,道:“我可怎么办呀?” “小姐怎么了?什么事怎么办?”宁香一头雾水。 蒋悦悦忙道:“你还记得我们上京之时,我被绑匪劫走的事?” “记得。”宁香瞬间淡定起来,缓缓点了点头,“这事也只有咱们自己知道。” “不!”蒋悦悦更急切了,她猛地摇头,惊慌道,“许镖头也知道,若是他说出去,香儿,我们就全完了!” 主仆二人说话声音刻意压低,却不代表外头许镖头听不见,他本是想屏蔽五识,不听里头两个女子的悄悄话的,可还没运功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号,自是好奇起来。 听蒋悦悦说完这番话,心也凉了大半截。 这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自己可是刚成婚不久,妻子腹中还有自己的骨肉呢! 他愈加谨慎起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偷听,生怕疏漏了哪怕一个字。 马车里头主仆二人浑然不知,蒋悦悦尤其急躁,忙不迭的给宁香传达一个信号——许镖头对她们有极大的威胁! “我是要嫁给萧郎的,若是有这么个污点,就是有个把柄落在别人手中,他要是起了贼心,那我们主仆俩,乃至知州府上下,都是会受牵连的呀!” 若是前世的宁香,此刻只怕会和蒋悦悦同仇敌忾,毕竟蒋悦悦说的也没错,现如今这情形,主子没落着好,下人也不会有好下场,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蒋悦悦见宁香表情似有凝重,复凑到宁香耳边,吐气如兰:“你看他堂堂七尺男儿,天南海北的走镖,最是人精,更何况长得那副骇人的样子。要是他先下手,咱们主仆两个还不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么?” 宁香心中冷笑,却在蒋悦悦的注视下狠狠地点了点头,道:“小姐说的对,那我们应当如何?” “唉,只怕这些人都不能再留。”蒋悦悦眼含热泪,像是逼不得已才要取人性命一般,“毕竟,他们日夜相处,总不会什么都不说吧。” “那小姐想要宁香如何做?”宁香的心中浮起一瞬的悲伤。 她是重情之人,尤其相处的时间越长,她越难割舍,实话说,她同蒋悦悦相处的时间足有两世,今世带着恨意归来,也是心存侥幸,希望蒋悦悦不是本性邪恶的。 现在她只想赌一把,蒋悦悦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如果她抬了手,哪怕有一分的仁善之心,宁香都会既往不咎。 所以宁香静静的等着,蒋悦悦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半晌,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深深叹了口气:“唉,我这有良方,能让他们走的毫无痛苦,今晚,你把它” “小姐不用说了,宁香都懂。”失望的语气,绝望的眼泪。此刻宁香的表现,在蒋悦悦看来就是一个得知自己要杀人的小女生惧怕而又万般无奈的样子。 她甚至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了抱宁香:“我知道你怕,但是我在这里,你会没事的。” 毕竟,这种忠仆很难找,她可不想白白浪费了。 在宁香看不到的身后,蒋悦悦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 ——宁香,别让我失望,否则休怪我不顾这些年的主仆情分。 许镖头在外头听了个全,心里头凉的透透的,万没有想到,宁香竟然答应了蒋悦悦。 小丫头沉默的钻出车厢,又坐到许镖头身边,察觉到身边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宁香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塞到了许镖头的怀里。 许镖头想躲开,却发现宁香的武功高深莫测,她小小的身躯,伸出一只手抓着他,他就半分都挪动不得。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却听有人用内力传音入耳。 “许叔,京城有家叫‘粉黛’的胭脂铺子,你晚上带着人都躲去那里,自会有人接应你。” 许镖头猛地回头,却发现小丫头还是那副失落的表情,想必这件事对她的触动也很深。 不过看样子宁香是能保护好自己的,许镖头便不再多话,冲宁香点了点头。 第五十二章 放人 马车走走停停。 这次没有蒋知州紧赶慢赶,大队人马走的就不急,况且蒋悦悦实在是事太多,处处端着世子妃的架子,偏镖师们还不敢招惹她,只能小心顺意。 出了京城也没走出多远,天色就见暗了。 蒋悦悦之所以这么拖沓,也是为了让镖师们死在没人的地界。像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只要把这些人都毒死在林子里,最后一把大火毁尸灭迹,谁又能知道什么呢? 自己再装的可怜些,就说镖师们贪财把她们丢在半路了就是。 相信萧王爷也在去涿州的路上,总归会遇到的。 “许镖头,劳烦停下些,我着实有些头晕,需要下来缓缓。” 蒋悦悦伸手微微撩开些帘子,能让声音传出来,又不至于面对着许镖头。 许镖头只觉得身后阴风阵阵,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的拽紧了缰绳,马车倏的停住,宁香差点一个没坐稳滚回车厢。 蒋悦悦也吓了一跳,后脑勺差点磕到车壁。 她本是极生气要发火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必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整了整衣裙,在宁香的搀扶下,踩着脚凳下了车,随后拉住宁香,用帕子微微遮脸,对许镖头道:“今日天色晚了,就在此地歇息吧,大家也都松快松快。” 这话说的冷漠,为的就是让许镖头没法拒绝。 许镖头心里一紧,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蒋悦悦身后的宁香。 宁香见许镖头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叫他放心。许镖头这才转身指挥着车队收拾行装,原地搭上营帐休息。 蒋悦悦拉着宁香,一路往林子里去,并没有注意到许镖头并不似从前那般总要叮嘱她不要走得离队伍太远。她一心惦记着要宁香去下毒的事情,甚至想好了退路,此刻拉着宁香走开,也是为了同宁香商量一番。 二人行至树林深处,蒋悦悦停下了脚步,拉起宁香白净的双手。 “香儿,我现在把东西交给你,一会儿等许镖头他们架锅煮饭的时候,你就悄悄把药下进锅里。” 一包药粉从蒋悦悦的袖口暗暗移到宁香手中。 宁香想凑到鼻尖闻一闻,可一阵异香若有似无的飘进了鼻腔,宁香心里一颤,瞬间放弃了刚才的想法,不过还是妥善的把药包保管起来。 “小姐放心,保管办得妥妥帖帖。” “那我一会儿装作在林子里更衣,你就去把药下了,之后再来找我,若是不小心被过路人见到了,我也好保住你。” “哎。”宁香点了点头,不再同蒋悦悦多话,转身便走了。 蒋悦悦本想再嘱咐几句,省的她做的太明显牵扯到自己,谁知宁香说走就走,自己总不能扯着嗓子喊她吧,便在原地气的跺了跺脚。 回到镖师们扎营帐的地方,果不其然中间的大锅里已经开始煮着肉粥。有的雇主财大气粗,路上多是下馆子,有的像蒋悦悦这种不愿意为了镖师们多一笔开销的,就会让镖师们自己在休息的时候上林子里打野味吃。 许镖头不是那般计较钱财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花了那么多银子给宁香买糖吃。因此就算蒋悦悦对他们不好,有了新鲜的肉,他总会多煮些,给小姑娘们尝个鲜。 见宁香回来,许镖头忙迎了上去,问道:“可是蒋小姐要做些什么?” 宁香忙一根指头立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从怀中把药包掏出来,打开纸包洒在了地上。 夜晚的泥土潮湿,多少会有些水分,那药粉沾了地面,马上就冒起了白色的泡沫,紧接着听到呲呲啦啦的响声,地上不深不浅的多出一个坑来,可见这毒药十分霸道。 许镖头看着地面的变化,缓缓瞪大了双眼,一股子隐忍阴郁的气氛陡然升起来。 宁香本可以不这么做,可她偏偏选择毫无保留的透露给许镖头,为的就是让许镖头对有危险的事情多上心,而且若是日后蒋悦悦发现端倪总归不妙,还是要许镖头他们自己注意着些才是。 宁香对许镖头招了招手,让他低下身来附耳过来,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后,许镖头先是愤怒,随后无奈的点点头,带着众位镖师收拾了贴身的物件,连马都没牵就离开了。 随后一场大火燃烧起来,从那架着的锅底,到马车上的财物,只一瞬间,火光冲天,惊动了林子里的蒋悦悦。 她本是想等宁香下了毒回来寻她的时候,再回马车上拿东西走,谁知宁香全然忘了这么一回事。 蒋悦悦急匆匆往大火冲天的地方跑过来,却发现哪里都没有人的影子了。 “宁香!宁香!”死丫头去哪了?难不成放个火还能把自己搭进去了? 火势很大,且有蔓延开的意思,蒋悦悦离马车那其实不算近,也看不清里头是不是真的烧死了人,只是她想的简单,以为宁香这个蠢货只会是因为把自己搭在了里面,才不见了踪影。 这离琢州可是还要很远的路,宁香竟然把马车和盘缠物件都烧了,眼见着火势控制不住,蒋悦悦再不走,只怕不被烧死,也被呛死了。不得已只得往官道上跑。 跌跌撞撞不知多久,才有一户人家。 她早已疲惫不堪,早知就选得离城池近一些,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进退两难。都怨宁香,粗蠢笨拙,也不知提醒着她。 殊不知小丫头点着轻功尾随了她一路,此刻见她投了人家,这才神色莫名的准备离开。 谁知正要走,就听见马蹄声飞驰而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空荡荡的夜色里传进宁香的耳中。 “父王!这好像是有人故意放火!” 宁香想着,若是这样让蒋悦悦被萧乾带走,她胸中的浊气实在是纾解不出,灵机一动,她突然发觉,把这潭水搅得再浑些,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快步奔向林子的方向,找了隐蔽的地方,宁香双手抓起地上的泥土搓了搓,涂在自己脸上,之后在萧王爷车驾的必经之路上趴下,佯装昏迷。 而此时的蒋悦悦也遇到了麻烦,荒山野岭中哪有什么人家,不过是猎户留下的小憩的地方,门口是有防野兽的陷阱的。 正要敲门的蒋悦悦一时没发现门口的地面与外头不一样,踩着更软,刚站住就顺着一个大坑掉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腿疾 防野兽的陷阱中都是竖起来的倒刺,这坑挖的大,刺立的也不密,蒋悦悦得幸留下一条小命,可大腿结结实实的被一根极细的尖刺贯穿,疼的她浑身顿时没了力气,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而萧乾也没准备管这场愈演愈烈的火势,只遣了两人去最近的城池找城防司,自己则骑马带着萧王的车驾继续赶路,结果没多久就见到路中央趴着一人。 再看身上的穿着,十分眼熟。 萧乾细细一想,惊觉是庆阳伯府下人的统一着装,忙上前查看。 宁香感觉肩膀上一疼,原来是萧乾想将她翻过来,但手劲太大。宁香只觉得自己肯定都被捏的青紫了。 “这是”看到满脸脏污的宁香,萧乾一瞬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萧乾觉得,或许这场大火是镖师们杀人劫财,放火毁尸灭迹。 宁香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迷糊了半晌,才完全睁开了眼,一副迷蒙的表情。 萧乾正蹲在原地扭头看着大火熊熊燃烧的树林,要叫人先去灭火,毕竟他还没见到蒋悦悦的身影,实在是不能放心。 “世子爷!”宁香本是想哭一个,可眼泪实在挤不出来,只能像是抓住救星一般狠狠捏住了萧乾的双臂。 萧乾吃痛,转过头才发现宁香已经醒了。 “你家小姐呢?!”他急切的问道。 “我我不知道”宁香带着哭腔,“我爬出来,没见到小姐,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废物!”萧乾本是耐着性子说话,发现宁香的回答并没有用处之后,立刻将她松开。宁香一时不备,差点脸就直直贴到地面上了。 不过他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宁香不管,怎么也是伯爵府和知州府的人,他不能丢下她。 “来人,将她放到押货的车上去。”萧乾心烦意乱的抬手喊人,自己准备回到火场中查看自己的未婚妻是否在那里。 宁香恨得直咬牙,果真是对他无用的人,他转脸就能抛开。 “世子爷,我家小姐可能早就逃出生天,火势起来的时候,她独自在林子里” 宁香的话没说完,就又倒了下去,两旁的人赶紧掺住她。 这样萧乾也就只听见了个大概其,还想问的仔细些,却发现宁香又倒下了。 “把那丫头带过来我看看。” 似乎是为了制止萧乾暴虐的性子当场发作,萧王爷突然说了话,于是宁香便被两个小厮架着拖到了萧赞的马车前。 一只粗糙的手掀开帘子,萧赞依然在车厢的阴影中,外头的人便看不见他的表情。 “拖到后面去吧。” 其实萧赞也没细看,只是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打了个岔。 “你也是,慌什么。去前头找找,喊人搜林子。” 自己的父亲发了话,就算再大的邪火也得憋在肚子里。一阵风呼啸而过,有鬓角的发丝搔到脸上,萧乾烦躁不堪,恨不得将身边的人都砍了才好。 强行平复心情后,萧乾翻身上马,飞驰而去,萧王爷的车驾则依然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骑着马速度快,萧乾眼前很快便出现了一个茅草屋。惦记着或许有人见过蒋悦悦,萧乾便下马走向那屋子。 进了院子,还没到屋前,萧乾便看见地上有个很大的坑,隐隐还有呼吸声传来。想着或许是猎户留下的,不论是什么,能给父王加个餐也好,便拔了腰上的佩剑,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谁?!”蒋悦悦在那深坑里呆的都绝望了,月光顺着洞口本是能照亮里面的,此时一团阴影笼罩过来,模模糊糊看不清是人是鬼,蒋悦悦这才吓得哭了起来。 “悦儿?!”萧乾看清了掉进坑里的人,心疼的不知所措。 “萧郎!”若不是身在陷阱,只怕蒋悦悦要扑到萧乾怀中去痛哭。 往日疼惜的美人哭的肝肠寸断,萧乾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忙安抚道:“我来了,你会没事的,别怕。” 随后便策马回去喊人。 蒋悦悦动也不敢动,就坐在那倚着深坑的边缘,等着萧乾的人来救她。 可没想到的是来的都是小厮,竟然连个丫鬟都没有。 “悦儿,我和父王出来,没带丫鬟,这次得委屈你了。”萧乾带着一丝歉疚,是他想的不够周到。 腿上的疼痛感都麻木了,在这坐着一动不动的,蒋悦悦憋屈极了。且不说都是小厮,只怕是一群地痞流氓说要救她,她也会感激涕零的。 蒋悦悦精神萎靡,半天没应声,这可把萧乾急坏了。 其实他本是想把宁香丢下去,让她抱住蒋悦悦,再用长绳把两人一起拽上来的,这样蒋悦悦就不会被小厮们触到。 谁知宁香趴在货物上要死不活的,怎么看怎么废物。 萧乾一想起来,心情又开始狂躁。 小厮们得了命令救人,心里惧怕的很,可又不得不救人。 于是一个跟随萧王,上过战场的老兵被绑着送下了深坑。 落到坑底,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脚边的长刺,他蹲下身来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道了一声“得罪”,直直的把蒋悦悦抱了起来。 一手托着后腰,一手托着腿,只有这种抱法才能尽量减少蒋悦悦的痛苦,不再牵扯伤口,增加伤势。 可这样蒋悦悦就完全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了。 这人年纪倒也不大,三十出头的模样,可蒋悦悦十分厌恶这种粗糙的汉子,只觉得他浑身的汗味都要把自己熏吐了。 此刻也顾不得那些,蒋悦悦腿上阵阵的疼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出口。 当过兵的人手劲都大,这人打横抱着蒋悦悦,腰上系着粗绳,上头的人拉绳子时,他抱着蒋悦悦的双手都没有颤动。 可二人一上了地面,这人刚把蒋悦悦送到萧乾怀中,便觉得脖颈一疼。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没了头颅,随后眼前是一片黑暗。 萧乾让人下手的时候,就捂住了蒋悦悦的脸不让她看,所以那人的头咕噜噜滚回深坑,身子轰然倒地的情景,她全都没看到。 第五十四章 医女 “萧郎?”蒋悦悦把脸埋在萧乾怀里。虽然眼前一片黑暗,可也能猜出些什么。 萧乾将她放到自己的马上坐好,随后自己也踩住脚蹬,利落的翻身坐到她身后,轻轻揽住她的腰。 “莫怕,随我跟我父王一起回去,肯定安全。” 蒋悦悦可谓劫后余生,被这甜蜜的感觉灌溉了全身,腿上的伤也不怎么疼了。 芬芳的美人柔若无骨的靠在萧乾怀中,惹得他一阵心猿意马。 萧王府中通房和暖榻丫头不少,萧乾平日最喜欢一个父亲赏给他的叫做“金菊”的丫头,父亲用了一次就腻了,不过却深得他意。 丫头毕竟是丫头,不及蒋悦悦这般的大家闺秀,更何况她练的是偏柔的舞,身段窈窕,萧乾受用过几次,很快便放不下了。 此刻美人在怀,萧乾只恨不得的快快策马找到下榻的地方,夜探香闺。 偏蒋悦悦的腿伤严重,马走的快了颠的疼。想坐马车,可总不能让王爷把车让出来让她坐进去吧? 一路不停的走,两个人一起熬了一个晚上,终于到了镇子里。 于是宁香睡了一晚上,醒过来后精神饱满的从货车蒙布底下探出头来,就发现车队已经在一家药铺前面了。 不用问,肯定是萧乾救下了蒋悦悦,带她来医治。 果然蒋悦悦命大,这样都能被萧乾救到,不愧是前世的夫妻。 现在想起这些,宁香的内心十分平静,只是好奇蒋悦悦的伤势,偏又不能暗中探查,恐被人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 宁香脑筋一转,叹道自己真是死性,她本来就是“衷心的贴身丫鬟”,现在光明正大的过去,反而更说的过去。 打定了主意,宁香就佯装无力的爬下了马车,从高高的马车围边上翻下去,为了显得真实,她还巧妙的摔在了地上。 看着很严重,其实并不疼。 这时有个小厮受到惊吓,又见宁香摔得不轻,忙走过来想要扶她。 可宁香看清他的脸,只觉得浑身血都凉了。 这不是前世她被蒋悦悦派去萧乾那边传信时,与她交接的那个人吗? 纵使她如今武功高强,毕竟也是个女孩子,见到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心里还是很恐惧。下意识的就想躲。 采桑本是好心,见宁香这么害怕,又缩回了手,想着或许是刚经历了劫难,小姑娘心里多少还有点余悸。 “姑娘,你莫怕,我是世子爷身边的采桑,你是饿了吗?” “没……没没……” “那……”采桑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家小姐……” “哦对,蒋小姐昨夜已经救回来了。”采桑试着靠近了一步,“就在……” 谁知他刚一靠近,宁香就迅速的弹了起来,向药铺内狂奔过去。 采桑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小丫头提着裙子跑的无影无踪。 宁香一冲进药铺,就见蒋悦悦坐在桌边,旁边是一个医女,正俯身查看蒋悦悦的伤势。 这般荒凉地方竟然还有医女? 宁香一阵惊奇。 萧乾站在蒋悦悦身边,一同看着蒋悦悦血肉模糊的腿,见宁香毫无规矩的冲进来,十分不悦,准备抬脚将人踹出去。 谁知宁香动作比他快得多,一瞬间就扑到了蒋悦悦身前哀嚎道:“我苦命的小姐啊!怎么会伤成这样?” 双手似抬似放,像是想要触摸蒋悦悦的腿部仔细查看,却又心疼的不敢动一般。 “小姐真是好福气。”医女见宁香不似作伪,且有心攀附,便夸赞道,“有如此忠仆,可见小姐平日待人和善,今日这伤势也不重,不日便可痊愈。” “郎中谬言了。”听到人家赞美自己,蒋悦悦十分受用,对人自然也客气些。 倒是宁香看出医女脸上一副谄媚的神色,隐隐地防备起来。 这医女的医术普通,起码在宁香看来是这样。 她用的是最普通的金创药,包扎的手法也不够娴熟。 也就是能糊弄蒋悦悦这般的娇小姐,宁香这样个中翘楚,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妥。 不过最后受苦的还是蒋悦悦罢了,宁香便不在乎了。 “你医术真不错,可愿随我回府?” 蒋悦悦果真提了这么一句。 医女忙惊喜的匍匐到蒋悦悦脚边,大礼相拜:“医女扶秧,谢小姐赏识!” 说实在的,蒋悦悦此时是跟着萧乾的队伍走,本不该自作主张招揽外人,毕竟也不知底细,万一是对萧王存了心思的人,可谓防不胜防。 萧乾顿时就有些不高兴。 可看着蒋悦悦颇有大家风范,他到嘴边的拒绝就说不出口了。 “悦儿,你开心吗?”萧乾打横抱起蒋悦悦往外走。 姑娘的脸颊飞起娇羞的红晕,双臂环上萧乾的脖颈,轻轻点了点头:“自是欣喜万分,有萧郎在,真好。” 宁香与扶秧乖顺的跟在两位主子的身后,低着头目不斜视。 宁香很是惊奇,扶秧明明是最下等的医女,怎么规矩体统看上去像是大宅院里仔细调教过的丫鬟一般? 此时就算疑惑,也不好问询,宁香只得憋着话,准备日后再探究。 蒋悦悦没想到宁香竟然没死在大火里,而是昏倒在路边,想是自己慌不择路,也没看见她。便不再追究。 只是她先一步被萧乾救下,让蒋悦悦有些不快。 “萧郎,你会不会有一天就爱上了别人?” 蒋悦悦突然低落的模样,让萧乾十分不解,“怎么突然问这话?” “萧郎如今这般疼爱我,以后却不知是何情形,有些心慌罢了。”蒋悦悦压抑着失落,抬起小脸,强颜欢笑道,“不过我知道,萧郎是天下最好的人,我永远都心悦你的。” 男人果真都受不了这般吴侬软语,蒋悦悦这般模样,这么一说,萧乾的心里顿时就酥麻了,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莫怕,悦儿,你为我付出了这许多,我又怎么会负了你?” 扶秧一个普通人,听不到两个人悄声的对话,可宁香习武,耳聪目明,听罢不由心中冷笑阵阵。 果真是魅惑人心的好手,就算蒋夫人不在,蒋悦悦也能将其手段琢磨个十成十。 第五十五章 忠心? 正巧来到了镇上,萧乾就惦记着再买一辆马车,顺带着更换一批队里带出来的马匹。 还是越到边境,马匹的质量就越好,京城里的马性子都温顺,萧乾不喜欢,他更喜欢烈性的马匹,跑起来痛快,现在进了马市,看见这边培养的良马,心情好的不得了。 这已经是琢州的地界了,本就是萧王爷的封地,掏出令牌来也通行无碍。 何况蒋知州也是他的人,这些年替他治理琢州,费尽心机,帮他树立了良好的口碑。这边的百姓知道萧王爷驾临封地,也都开心的夹道相迎。 蒋悦悦坐在萧王爷后面那辆马车里,微微掀开帘子向外看,道路两旁都是平日里她不会正眼瞧的下等人。 “也就是王爷心善,若不然弄脏了这街道,乌涂了王爷耳目,这可怎么得了?” 扶秧一听蒋悦悦这么说,马上就奉承道:“小姐这般金尊玉贵的人,他们最多也只配站在路边罢了。” 蒋悦悦对扶秧的反应十分满意,再一看宁香低着头闷不做声,对宁香的态度就又不好了起来。 “香儿,车厢里是不是有些闷?你去外面透透气吧?” 宁香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该认怂还是要认怂的。宁香也不愿意呆在车厢里,麻溜儿的“滚”了出去。 好巧不巧,外头赶马车的就是采桑。 他见宁香出来,一时间也不敢说话。说实话,宁香娇小,长得也甜,虽然肤色黑一点,但是真的很讨喜啊。采桑年纪也不大,此时动了点小心思,实在是怕唐突了佳人。 可他不知道宁香的肤色是自己故意用妆粉擦出来的。若是卸了妆,好好描摹,可不比大家闺秀差,若不然前世也不会那般遭人惦记。 采桑不说话,宁香也不愿意同他搭话,毕竟这个采桑看着无害,其实每日在萧乾身边,性格秉性也有些随了主子,算不得什么好人。 宁香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自从放下了对蒋悦悦的最后一丝指望,她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我还没办法完全信任你。”车厢里蒋悦悦的话音一响,宁香又微微睁开了眼睛。 这是蒋悦悦常有的手段。 “我还没办法完全信任你。”“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对我忠心。”“你会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这些话前世宁香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又要对扶秧讲么? 果然扶秧上了钩,忙道:“小姐,您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感激不尽,怎么会不忠心?” “那,是不是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都能做好?”蒋悦悦的尾音带着一丝勾挑,像是魅惑人心的妖精伸出长长的舌头卷住猎物。 扶秧心里一跳,她自然不是什么忠心的人,但蒋悦悦既然要试探,她总不能推诿,只能应承道:“小姐吩咐,奴婢自是无不尽心的!” 蒋悦悦还真是迫不及待:“外头那个丫头,我要她帮我做了件事,但是她没有做好,才让我如今腿上留下伤痕。如若不是遇到萧世子,只怕我早已没了性命。” 扶秧惊讶道:“竟是如此?那她恐是无能,若是小姐交代给我,必然办得漂漂亮亮。” 她此时还不知道,蒋悦悦是要她去杀人的。 “如今我交代给你一件一所能级的事情,你可愿意对我表一表忠心?” “小姐吩咐便是!”扶秧很看不起宁香那副傻模傻样,心以为自己比宁香强出不少,信心十足的要揽下蒋悦悦交代的事情。 谁知蒋悦悦先是怀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的话对扶秧来说不外乎晴天霹雳:“你若是能除掉外头那丫头,我便信任你。” “小姐为何要除掉她?”扶秧有些心虚。 “她害我至此,我怎能放过她?”蒋悦悦恨得咬牙切齿。 外头宁香听着里头的动静,若不是旁边还有采桑,都要仰天长啸了。 “我招谁惹谁了?你这都是自找的好吗?” 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宁香又聚精会神的听起里头的动静来。 扶秧倒是胆小的很,杀人是不敢,因此她灵机一动,劝慰蒋悦悦道:“小姐,要一个人死何其容易,要一个人生不如死才是难上加难。” “哦?” “小姐你想啊,人死了也就疼这么一次,若是让她生不如死,小姐还能时时解气,这该多好?” “那要如何才能让她生不如死呢?”蒋悦悦眼神阴狠,拖着长音儿侧身到扶秧面前,期待扶秧给她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扶秧想了想,道:“女子一生,莫过于找个夫君,以求后半生的依靠。小姐给她指婚便是。” 蒋悦悦想了想,自己身边的婢女,嫁的低了也是跌她的颜面,怎么也得是个得脸的人物,知州府里好像有个老鳏夫,死了媳妇,一直没娶,也不知现在什么样儿了。 宁香这般身份,配这么个人,在身份上也不算亏待了她。 蒋悦悦心道,还是自己心善,顶多就让她嫁个老男人,最后也就是没有孩子养老送终嘛。 扶秧坐在蒋悦悦侧面,发现蒋悦悦笑的花枝乱颤,就知道自己的计策成了。她也是想把宁香挤走的,现在看来蒋悦悦这般好哄骗,若是宁香走了,那 外头宁香心沉似海。她在京城打拼几年还是不敢用自己的身份,就是因为她本身是奴籍。如今爷爷又没有音讯,她的能力还不足以在外造一个假的身份。 若是蒋悦悦执着于将她嫁给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她除了假死,还真没有别的办法。 要是假死,宁香本来的身份可就没有了。若是遇上官府要查,她没有身份函件,或是意图潜逃,那都是罪名,要被通缉的。 宁香想到这,就觉得自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怎么也不能让蒋悦悦和扶秧害了自己。 在蒋悦悦和扶秧商量完了之后,宁香果不其然总能听到蒋悦悦说府里有个老管家如何如何。 不过奇怪的是蒋悦悦说的都是那个人不好的话。 比如风流成性,长相猥琐什么的。 其实蒋悦悦想的很简单,只是让宁香现在就感觉抗拒这个人,以后将她嫁出去的时候才有的热闹。 第五十六章 暂住 因着心里还没想好对策,宁香这一路上一直盼着别那么早回府,免得授人以柄。 不知是老天听到了她的心声还是怎的,蒋悦悦一行人真的没被直接送回知州府去,反而是留在了萧王府。 在回涿州的路上,萧王爷就提前把在琢州敕造的萧王府打点好了,人到了就能安稳的住下。 萧乾给蒋知州的理由是蒋悦悦腿伤未愈,他府上能请到最好的大夫,况且她此时也不易挪动。 实则世子爷是存了私心,想把蒋悦悦留下一阵子,这一路上看得到吃不着的,他也真是难受的很。等她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借口怕有遗症,再多留她几日便是。 那几日他就可以和心上佳人玩的愉快些了。 原京城萧王府的人都比萧王和世子早出发,二人到了府邸门前时,已经有一众人出来迎接了。 蒋悦悦在后面的马车里,被萧王的马车挡的严严实实的,于是人群中的金菊就没发现后头还有没下来的人,一见萧乾便眼含热泪迎了上来。 萧乾被她伺候惯了,也下意识的把马鞭丢到金菊手里,下了马又对着这个备受宠爱的通房笑了一下,迷倒了门外的一众丫鬟。 这一笑好巧不巧就被正挑帘子出来的蒋悦悦瞧了个正着。 “小姐小心。”宁香因是坐在马车外一同驾车,下来的比扶秧更快,蒋悦悦下来时就凑上去扶人,她这一句说的挺大声,其实就是故意挑拨一下,想知道蒋悦悦会怎么办。 可见蒋悦悦早就不是原先那般蠢蠢笨笨的娇小姐了,她只佯装没有看到方才那一幕,却故意在走下车时颤抖着双腿,似是疼不可耐。 宁香一瞧她有这心思,好笑的很。主子有这想法,她总该顺着小姐的意思,正巧她配的药也能派上用场。 趁着旁人都只看着蒋悦悦,没人注意她的动作,宁香悄悄捏碎了衣袖一角的药丸。 一股子香味混着府外槐花盛开的香气,让人不易察觉。蒋悦悦无意识的吸了一口,腿上包扎的伤口立刻剧烈的疼痛起来。 “哎呀!”蒋悦悦一下子把重心都倚到了宁香身上。 腿上针扎一般的疼痛久久不能消散。 “悦儿!” 听见蒋悦悦惊呼,萧乾这才想起来她腿上有伤,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跟前,轻轻地扶住她的肩膀。 本是想将人抱起来,谁知萧乾的手刚一碰到蒋悦悦的腿,她就疼的哭嚎起来。 “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担忧出自扶秧,一声恼怒出自萧乾。 “都闹什么?” 萧王爷没心思管儿子的事情,正同管家交代府里的事情,就听那边吵吵闹闹,紧赶慢赶一路,他的心情自然也是不好,语气就严厉了些。 蒋悦悦吓得顿时不敢出声了。 被萧乾落在后头的金菊心中暗笑,娇小姐,让你装。 谁知下一秒,萧乾就招呼她过来:“这是你日后的主母,小心伺候着。叫软轿来。” “这可使不得!”蒋悦悦忙拒绝道,“侍奉您的是多么金贵的人,怎么能来伺候我呢?世子爷快莫要羞臊我了。” “悦儿哪里的话,不过一个下人,你日后就是我的世子妃了,她有什么伺候不得的?” 萧乾生怕蒋悦悦难过,金菊走到近前,两下相比,金菊虽然在某些方面颇有风姿,可论销魂,还是蒋悦悦更胜一筹。 这男人最是喜新厌旧,此刻自然把同金菊的情分远远丢到脑后去了。 可萧乾不知,金菊偷偷地,偶尔的,还是会和老王爷有段情谊的。老王爷将她赏给世子,也并不是口中说的对她腻烦了,只是知道儿子的口味,让她过去盯着些。 因此还不等蒋悦悦为萧乾的偏袒而开心,那边老王爷就出言护着金菊了:“你若是看不上金菊,不若就让她回我房里伺候。” 这话一出口,可把萧乾气的不轻,立刻就出言道:“父王言重了,父王赠予孩儿的人,孩儿自然百般珍重,让她先接触悦儿,只是让她日后在府里的地位比别人高些。” 可不就是这样?先和主母打好了关系,日后同在后院,主母定是要好好照拂的。 金菊细细一想,老王爷虽然严苛,但是对萧乾是真心疼爱的,这王爷的位子,迟早也要落到萧乾的头上,现在讨好着萧乾,总比讨好老王爷对她日后的前途更有利。 “金菊深谢王爷,只是伺候主母,本就是金菊分内事。”金菊盈盈下拜,再起身时,对着蒋悦悦就多了佯装的几分热诚。 蒋悦悦心里恶心的很,此时也只能下了这个台阶:“辛苦妹妹了。” 对着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人喊妹妹,也真是人让人心里不舒坦。 宁香看着两边都是表面光鲜,实则背地里头刀光剑影,都快要笑翻过去了,可面上不敢显出来。蒋悦悦的妆面下不知道藏着如何狰狞的一张脸呢。 从前不知道王府中还有金菊这么一号人物,这一世可算涨了见识,原来当年因痴情享誉京城的萧世子,也是有通房的。 蒋悦悦的疼痛被恼怒盖了过去,因此就算萧乾的双臂搭到她的双腿后引起一阵子剧痛,她都咬牙忍下了,任由萧乾把她抱到金菊叫来的软轿上。 宁香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这药她可是配的极霸道的,只要碰到都会疼的让人死去活来,没想到蒋悦悦为了萧乾竟然这么能忍。 啧啧啧,瞧瞧那满是幸福的小脸儿,真爱呀。 “萧郎,我想”蒋悦悦坐上软轿,还是舍不得松开揽着萧乾的脖颈,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声请求 “嗯?”萧乾周身一阵酥麻,被阵阵香气萦绕,魂都飞了。 “能不能住的离你近些?”猫儿一般的大眼湿漉漉的睁开,哀求的神情让萧乾心都酥了。 “就住我院子里,单独给你收拾一间厢房,可好?”萧乾一想到蒋悦悦销魂蚀骨的模样,心里也舍不得她离自己太远。 第五十七章 王府暂住 听到萧乾满口答应,蒋悦悦偷偷背着萧乾狠狠挖了金菊一眼,那一眼让金菊遍体生寒,顿时浑身像是冻住了一般。 “这位姐姐怕是不愿意伺候我家姑娘呢,还是让我们这些粗人来吧。”扶秧一瞬间明白了蒋悦悦的心意,见金菊顿住了,故意自说自话的将人用身体挤到了一边去。 宁香见状,又一记小石子使腕力打在了金菊腿部的穴位上,用力不大,不会留下痕迹,却会致使金菊腿部有几息的酥麻。 果不其然,本来想以伺候的名义,离着萧乾更近些的金菊,此刻腿上一麻,一个晃神就把蒋悦悦连人带轿辇一起撞翻了。 几个抬轿子的小厮都傻眼了。这家中用的软轿不似外出那般将人罩住,而是简简单单的一把椅子模样的座儿架在粗竹竿上,这么一撞,蒋悦悦毫无防备,愣是狠狠地摔在了石子铺的路上,这可比土路疼的多,更何况她还滚了两圈。 “悦儿!”萧乾大惊,一时间忘了怎么反应。 扶秧最快,冲到蒋悦悦身边去,宁香也护到了蒋悦悦身前。 蒋悦悦疼的晕了过去,扶秧与宁香察觉到这一点,都恶狠狠地瞪着同样趴在地上的金菊。只不过一个真的以为是金菊做的,另一个不得不装样子罢了。 最后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萧乾让宁香和扶秧把蒋悦悦扶起,自己则单手揪住了金菊的脖领子,一个用力就把人提了起来,金菊此刻还是懵的,浑然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就被两个巴掌打掉了嘴里的一颗牙,眼珠子都跟着胀了起来。 金菊这般得宠,都是如此下场,抬轿子的小厮都跪在地上,低着头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又怎么了?”萧王爷听见动静过来查看,发现又是蒋悦悦与金菊对上了,不满的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父王。”萧乾见萧王过来,将金菊丢到一边去,掸了掸衣服,“这贱人迫害未来的主母,儿子不过惩戒一番。” 金菊仿佛断了翅膀的鸟,扑通一声摔到地上,睁着眼,却没了声息,竟是就这样死掉了。 萧王爷看得清楚,萧乾方才可是用了六成功力,这两巴掌别说金菊一个弱女子,就是草莽大汉都得吐血三尺。 萧乾竟是真动了杀心的! 众人都以为老王爷要发怒的时候,却听得他仰天大笑道:“不愧是我儿,如此我王府日后交给你,定能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除了昏迷的蒋悦悦,在场的人听到这般言论,见到这般反应,脊梁骨都阵阵发寒。 太可怕了,早知道王爷铁血手腕,怎知实则是血腥暴虐之人。当年沙场征战,踏平大漠,为先皇巩固山河,性子也多少染上了蛮族部落的狂野之气。 说起来,萧王爷的长相还不算粗犷,说俊美还差不离,谁知就是这么一副温润长相的人,日后还会下令血洗洞凌派呢? 宁香两世为人,对上这样的人,心里还是会发虚。 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宁香就跟在萧乾后头,到了她们要住的院子。王府比庆阳伯府还要大些,摆放的都是雅致的东西,不求金碧辉煌,因此显得屋子里多有文人书卷气。 蒋悦悦被萧乾打横抱着,安置在侧间,宁香也许久没体验过和别人同住了,一时也有些不适应,扶秧也一样。她俩住在外耳房,和伺候萧乾的丫鬟一起住。晚上还要轮值守夜,守夜的当晚,就只能窝坐在蒋悦悦床边脚榻上凑合一晚。 扶秧在萧乾的授意下给蒋悦悦查看伤势,可把脉观察半天,也没发现是个什么毛病,最后只能胡诌了一句:“小姐是这几日操劳太过,身子亏损严重,才会昏迷不醒。” 实则因为什么,她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开口让萧乾喊郎中吧,她又不愿意把自己医术不佳的事情暴露出来。 宁香对扶秧的犹豫嗤之以鼻,给蒋悦悦看了那么久,不求她看出是什么毒也就罢了,竟然连蒋悦悦伤了身体,不能有孕的事情都没发现。 为着自己能清净两天的小心思,宁香也不着急替蒋悦悦解毒,就让扶秧自己去琢磨,倒是搞得蒋悦悦睡梦之中吞了不少杂七杂八的药材。 就这么折腾了两日之后,宁香终于看不下去了,悄悄给蒋悦悦解了毒性。 倒不是她好心,只是再这么让扶秧瞎搞,蒋悦悦会死在这王府里的,到时候她的下场就又没底了。而且,这两日睡在扶秧旁边,她可是见到了一出好玩的戏码。 扶秧这长相不水灵,脑光不灵敏,竟然也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晚上做梦悄悄叫“萧世子”的时候,声音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不知藏了多少情谊呢。 宁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真是恶心死她了。 因解药不是顷刻间起效,扶秧又一向喜欢邀功的,蒋悦悦一醒,就见扶秧在床边,再一问宁香去了哪里,只见面前的人有些吞吐。 “适方才香儿姐姐说早上没睡醒,可能是又回去睡觉了吧?” 蒋悦悦眉头一挑:“她怎么会没睡醒?” “这这几天姐姐都嗜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是扶秧把宁香推出门去叫她休息的,谁知此刻空口白牙她就敢污蔑。 蒋悦悦果然气的不轻:“放肆!真是太放肆了!” 话还没说完,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宁香端着托盘进来,嘴角勾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你个扶秧,原来是在这等着我呢。 “你端的这是什么?”蒋悦悦见宁香端着托盘进来,想着或许她也知道弥补,气就消了些。 宁香笑意盈盈道:“小姐不是一直想吃炖鸽子?奴婢怕小姐不消化,用文火炖了两个时辰呢。” 那岂不是从清晨到方才,一直盯着火了? 在这方面,蒋悦悦是了解宁香的,但凡她点了什么东西,宁香绝不会假他人之手。 其实这也是宁香为了绑住蒋悦悦特意这么做的,故意吊她的胃口。 “我同扶秧说了呀,小姐竟不知道么?”宁香似乎对蒋悦悦的茫然很是诧异,“扶秧难道是忘了?” 第五十八章 小惩 蒋悦悦听了宁香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接过了汤碗,看里面的鸽子肉几乎都炖在了汤里,香气浓郁,可见宁香并没有撒谎。 余光注意着扶秧,却见她咬着嘴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不过蒋悦悦并不在乎扶秧想上位的野心。她和宁香最终只能有一人胜出,端看是谁对她日后助力最大了。 说实在的她现在更看好扶秧,毕竟医女少见,有她在,能少很多麻烦。相比之下,宁香虽然忠心,却是个死心眼的,有那么一丁点聪明,关键时刻却指望不上,真不知她小时候的灵光劲儿都丢到哪去了。 慢悠悠的喝完一碗汤,蒋悦悦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去又睡下了。 扶秧见她这般态度,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这是不介意她俩争呢。 宁香心里明镜儿似的,蒋悦悦这狠毒的女人哟,是想把她们当蛊养呢,只是她不知道,扶秧若是真的能成事,那是要弑主的。 想到这,宁香倒是没那么烦闷了,只是 瞥了一眼扶秧,宁香端起托盘又转身离开了,既然她这么想邀功,那就放着让她来好了。 扶秧以为宁香是偃旗息鼓了,心里有些激动,何况宁香这个蠢货,竟然就这么走了,这岂不是给她留了机会么? “蠢货。”宁香关了房门,在外头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心思神往,这一世,她定然活的精彩。 屋里扶秧守着午睡的蒋悦悦,难掩内心的激动,过会儿给蒋悦悦下了迷药,萧世子来的时候,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了。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扶秧激动地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拧开后露出短短的一截香来。 这是她的私藏,虽然不是什么上好的药材,但是极其管用。她服了解药,之后把香用屋里的火折子点上,不一会儿蒋悦悦就陷入了沉睡。 谁知萧世子一下午都没来。 反而蒋悦悦的情况有些不妙。 说来也是凑巧,宁香惦记着整治一下扶秧,在鸽子汤里下了泻叶,又把药渣捞出来掺进扶秧前两日给蒋悦悦熬药剩下的药渣里。 她会医术的事情没人知道,任谁也查不到她头上去。 哪知道扶秧自己作死,又给蒋悦悦下了迷药。 宁香本意只是让扶秧伺候蒋悦悦多去几次茅房,被臭气熏一熏,哪知这一副迷药加一碗泻叶,蒋悦悦睡梦中造了一床 扶秧趁着蒋悦悦昏迷,萧乾没来的时候,正胆大包天的躺在主子的美人榻上小憩,却被一阵“噗噗”的声音惊醒。 睁开眼睛,迷迷瞪瞪的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床幔里头传来的,扶秧好奇的凑过去,一掀开帷幔就闻到一股扑鼻的恶臭。 一床的深褐色污秽,混着带着骚气的水渍,那味道把扶秧的惊叫都堵回了嘴里。 蒋悦悦还是昏迷着,连肚子的疼痛都感觉不到,劣质迷药会让人毫无知觉的睡得死沉沉的,因此就算衣裙都湿透了,浸了她一身,她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翻身都不曾翻过。 扶秧见这一幕简直要崩溃了,她第一反应就是宁香方才端来的鸽子汤有问题。 这么污糟的事情,她可不要处理。 于是她出了屋子仔细掩上了门,奔向丫鬟房找宁香。 结果到了之后却被告知,宁香让世子爷叫走了。今日为庆贺萧王回封地,萧王府办了一场席面,但是布菜的丫鬟不够。萧乾想起宁香从前为他布菜很是妥帖,于是让人过来把她叫走了。 扶秧气的直咬牙,她等了一下午萧乾都未曾前来,原来是今日有宴,她都没被叫去伺候,宁香这个贱人凭什么?! 眼看着迷香的时效就要过了,扶秧实在是忍不过这口气,眼珠转了转,想出一条毒计。 夜间,被萧乾叫去忙活了一晚的宁香,疲惫不堪的回到蒋悦悦的院子里,今日轮到她值夜了,真是祸不单行,想睡个好觉都没功夫。 谁知刚一进院子,就叫好几个婆子围过来扭住了胳膊。 “放开我!你们这是做什么?!”宁香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只是不好施展拳脚,只能按兵不动,看是什么情况了。 与宁香猜测的一样,是扶秧在院子里折腾了起来,直接堵住了要回房的萧世子,状告宁香暗害小姐。 于是萧世子与扶秧一同站在了宁香身前。 “说,是不是你害了悦儿?”萧乾的语气很不痛快,黑夜中被月色映照的双眼散出如同九幽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才有的目光。 宁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难道蒋悦悦死了?不可能啊! “小姐她怎么了?!”宁香此刻是真的关心蒋悦悦的生死,便急切的问着。 扶秧却煽风点火,在萧乾旁边道:“就是她给小姐端了鸽子汤之后,小姐才不适的!定是她下了毒!” “你胡说!我同小姐一同长大,小姐待我恩深似海,我怎么会害她?!”宁香是真的急了,大力的扭动着身体,企图挣脱钳制,去确认蒋悦悦的情况。 正走投无路准备使内力的时候,屋子内传来了虚弱却熟悉的声音:“萧郎,放了她,定不是她做的。” 蒋悦悦本来是想诈死试探宁香,可在宁香喊出那句话的时候,所有的疑虑就打消了。 她不是看出了宁香的忠心,而是想通了。 宁香的卖身契在她这里,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犯上作乱,反而是扶秧这个女人,刚到她这,还没签契书,她出了什么事,二人也毫不相干。 她只是气的,论谁一觉醒来躺在屎尿堆里,都会丧失理智。不过还好,没错怪了宁香,及时止损也很不错。况且还看出了一头饿狼。 蒋悦悦是不介意两个丫鬟有野心,前提是别拿她当筏子。 扶秧还没反应过来,宁香就已经被放开了,蒋悦悦沐浴了三次,又把屋里的床烧掉换了一张来才觉得好些,此刻也是刚穿好了新衣服,从屋里款款走出。 扶秧本来是想引萧世子来,除掉宁香同时也厌弃蒋悦悦的,一箭双雕的把戏,谁知蒋悦悦提前醒了,差点直接发落了她。费尽心思才把责任都推给宁香,她怎么能在这时候输? 第五十九章 希冀? “小姐?!”扶秧没想到宁香一句话就让蒋悦悦改变了态度,将矛头直冲她而来。 蒋悦悦走到萧乾身边,轻轻环住了他的胳膊:“萧郎,香儿一向很懂事的。肯定不会是她,方才也是我一时气昏了头,听了这丫头的挑唆。” 萧乾感觉到手臂上的一片柔软,再大的火气也消了一半,便让人将二人都拖到院子中间跪着,又唤人搬了椅子来,同蒋悦悦一同坐着,等二人的辩驳。 他萧王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总要让这两个丫鬟把话说清楚才是。于萧乾而言,两个丫头嫌疑都是一样的,毕竟还没有见了他不心动的女人,万一是宁香知道晚上办宴席缺人,故意算计扶秧呢?谁也说不准,端看二人如何辩驳吧。 打定了主意,萧乾便整理好衣袍,端坐等二人之间的唇枪舌战。 扶秧一瞧,机会这就来了,忙不迭的就开口道:“这几日都是我在照顾小姐,香儿一直偷懒耍滑,我都忍下了,谁知” 这话意有所指,且并不是实情,明明是她自己非要折腾解药,如今倒是倒打一耙。 宁香倒不是很生气,实在做不出窝火的情绪来,便佯装委委屈屈的擦着眼泪,颤声道:“我倒要问问你,小姐的腿伤为何如今还会疼痛不止?你明明说过没有伤筋动骨,避开了要害的!” “那是”扶秧没想到宁香会从腿伤开始发问,一时慌了神,但还是强行避开了锋芒,“现在是说你擅离职守的事,你莫要提旁的事!” 话一出口,蒋悦悦阴沉的语气就打断了她:“怎么?本小姐的伤,没她擅离职守重要?” 蒋悦悦经宁香一提醒,才发觉自己这腿伤到现在还时不时的出血,可一直都是扶秧亲自给她换药治伤,莫不是个赤脚大夫? 萧乾也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忙传了郎中。 院子里头回见这么大的阵仗,都低着头不敢言语,只等着郎中来先给蒋悦悦看伤势。 不多时,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就让人抬进了院子,萧乾竟是着急的连等郎中在府门外下轿子的心情都没有了么? 宁香眯了眯眼,没想到蒋悦悦在萧乾心目中已经占了如此大的比重,难不成还有别的隐情? 萧乾陪着蒋悦悦回了屋,郎中也跟进去,不多时三人就又出来了。萧乾的面色凝重的可怕。 两位主子坐下,郎中站在萧乾身侧,把方才诊治的情况又讲了一遍。 “小姐的伤势本无大碍,受伤后应是采取了止血的手段,才不至于伤势过重,但包扎过于粗陋,且伤口如今也只是用金疮药厚厚的敷着,如此治疗必定留疤。” 此话一出口,扶秧只觉得浑身发寒,下一刻就要魂飞天际了一般。 宁香早知是这么个结果,适时的嚎啕大哭起来:“小姐!我可怜的小姐,是宁香对不起你啊!” “此话怎讲?”萧乾心头一跳,难道宁香也有参与? “小姐日前昏迷不醒,扶秧说她会医治,每日给小姐灌了不少汤药,如今看来,是我疏忽大意了!” 郎中听罢,心中疑虑也打消了,又道:“小姐体内确有余毒未清,不过似乎是用什么手段大量排出体外了,导致如今体虚的厉害。” 能不体虚么,躺在床上拉了一个晌午呢! 蒋悦悦不敢多说什么,她叫萧乾来,只是说自己身子不适,可没说自己做了那么恶心的事情,看来也是扶秧干的好事了。 “大胆贱婢!竟然暗害我!来人,拖出去打死了事!”蒋悦悦怕扶秧开口吐露事情,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可扶秧情急之下,竟然挣脱了身后的婆子,滚到蒋悦悦身前抱住了她的腿:“小姐!奴婢没有!奴婢从未做过啊!” 蒋悦悦疼的“嘶”了一声,萧乾一脚就将扶秧踹了出去,又回身搂住蒋悦悦轻声安慰。 扶秧被踹的飞出去几丈远,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郎中不忍见这情形,忙捂住了脸撇过头去。 “我我真的没有” 许是见萧乾对蒋悦悦这般温柔,扶秧心中的希冀又闪烁起来,打定主意今日非要留住自己一条命。 她匍匐在地上,伸长了手臂,拼命往萧乾的方向爬去。任是谁都觉得其中定有隐情。 蒋悦悦也有些许动容,看向宁香时眼神又飘忽不定起来。 “小姐,恳求小姐彻查,给奴婢一个清白!”宁香看出蒋悦悦的心思,深深叩首,主动提出要蒋悦悦仔细探查。 萧乾也觉得仅凭三言两语就定了扶秧的罪有些草率,也正好趁着郎中还在,探查起来更有效率。 “来人,将二人这几日所用器具,给小姐做的膳食等都呈上来。” 也正巧因为宴会晚,今日的泔水桶还没倒,不多时便有人提了过来,里头有蒋悦悦吃剩下的东西和药渣,都在一个大桶里。 器具也就是药罐药炉、碗盘汤匙什么的,但凡蒋悦悦用过的,都呈了上来,说是余毒,且看都有什么吧。 郎中本是收了很少的银两来看诊,现在又要查泔水桶,自是不痛快,有些犹豫,萧乾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又让人加了五十两银子。 这在琢州已经够郎中几年的嚼用了,郎中自是不再推诿,细细探查起来。 因器具都是用过洗干净的,查不出什么,郎中便把目光都放在了泔水桶中的东西里。 扶秧心里也没底,自己配的药都是些什么玩意,有什么样的作用,只是一次次拿蒋悦悦练手罢了。 宁香却知道这些东西极混淆视听的。 郎中看了片刻,戴着手套翻了不少东西出来,院子里瞬间恶臭扑鼻。 “回世子爷,查清楚了。”郎中把东西都翻出来后,有人伺候他净了手,“这些药渣看起来似乎是平常的固气补血的方子才会留下的,但是其中还有一味泻叶。” 蒋悦悦的脸腾的就红了起来。萧乾的脸色也有点尴尬,轻咳了两声掩饰。 “这不是我做的!小姐!” 第六十章 自作孽 “药渣和喝剩下的鸽子汤混在一起了!谁知道这些泻叶是不是宁香放的?!小姐,奴婢冤枉啊!” 扶秧忍着内脏灼烧般的疼痛,强撑着解释。 萧乾也觉得事情还是那么复杂,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蒋悦悦低着头,脸上一片阴霾不知在想什么,她还是觉得宁香做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只是现在证据混沌不堪,无法完全的将罪责与扶秧联系起来。 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凝重起来,事情仿佛陷入了僵局。 上头两位主子一言不发,似是不知后续该如何。 “这位小姐,不如听老夫一言?”一旁的郎中想起了什么,凑到萧乾与蒋悦悦跟前去,低声说了几句。 只见萧乾点了点头,挥手唤来采桑,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不多时,便有人端来了一簸箕的药草,分别倒在了宁香与扶秧面前。 随后,郎中在其中挑挑拣拣,择出了一片叶子,在普通人眼中,他选出的这片叶子与簸箕中其它的叶子并无二致。 宁香瞬间明白了郎中的用意,在那堆叶子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就看出来这是新鲜的泻叶与其他相似的各种树叶混在了一起。 郎中将手中的叶子拿给二人仔细观瞧,言道:“请二位姑娘,在自己面前的叶子里,挑出与手中叶子相同的药草。” “这是做什么?”宁香拧着眉头,佯装不解其中用意。 而扶秧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她慌了。她能一眼认出郎中手中的叶子是泻叶,但是相似的药材混在一起,她根本就分不清,这是要做什么?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找?”蒋悦悦一拍座椅扶手,惊得二人齐齐抬起头来。她嘴角微勾,道,“先找出来的,本小姐赏她一锭金子。” 扶秧这才觉得好过些,看来这堆叶子里,只有一片叶子是真的泻叶,宁香一个不会医术的蠢货绝对找不到。既然是赏金子,那应该就是洗脱了嫌疑吧? 月光柔和的照在大地,偶尔有乌云飘过遮住星空与月,这样的环境其实并不适合筛选药材,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扶秧埋头仔细翻找起来,却挑出了一大堆“泻叶”来,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可小姐的话明显只有一片是真的,会是其中的哪一片呢? 正在她焦急万分的思考时,却听旁边宁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举着一片叶子送到了郎中跟前:“请问,是这个吗?” 扶秧豁然抬起头来,生怕宁香抢占先机。 谁知郎中接过宁香递来的那片叶子,遗憾的摇了摇头:“姑娘这片叶子与我方才所拿相似,却并不是同一种。” 然而为什么不是,他没有提,只是摇了摇头,等扶秧翻找完毕。 见蒋悦悦没有处理宁香的意思,扶秧也有些纳闷了,明明宁香找错了呀,怎么不直接发落了她?难道自己必须要找出一片来吗? 看着自己面前分作两堆的叶子,一堆是她觉得不对的,一堆是她挑出的看着像的。她琢磨的时间越久,就越难熬。 终于,扶秧轻轻拿起了一片她看着最有把握的,递到了郎中手里。 郎中看了看叶子,又看了看扶秧,终于点了点头。 这是自己通过了?扶秧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谁知下一刻,萧乾就厉声呵斥道:“大胆奴才,竟然拒不认罪!来人!把她拿下!” 随后便是府兵冲进来押人了。 扶秧站在那,丝毫没觉得是冲着自己来的,正洋洋得意的想要对宁香挥手呢,就被一队人围住,其中两人押着她就上了刑凳。 “小姐?!”扶秧满眼的不可置信,“我明明找对了呀!” “你找对个屁!”萧乾怒不可遏,“你一个医女,连泻叶和树叶都分不清,还好意思喊冤?!” 扶秧一愣,她是医术不精,可宁香不是也没找对吗? “宁香也挑错了啊!她也错了的!” “废话,她学过医术吗?!你一个把药材认错的医女,就算不是故意毒害悦儿,也是用错了药,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萧乾气的把佩剑抽出,寒光出鞘,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到扶秧头上了。 “世子不可!”蒋悦悦及时的制止了萧乾,“她还未签契书,算不得奴籍,我们发落不得的。” “毒害准世子妃,我堂堂萧王府世子发落不得她么?!” “萧郎,事情因我而起,我不想为这贱婢脏了你的宝剑。” 蒋悦悦的声音微弱,且有一丝隐忍。萧乾忙回过头,却见自己的心头肉正顶着腿伤站起身朝他走来。 萧乾顿时心疼极了,将佩剑收回,过去扶住了佳人坐回椅子上。 宁香显然余惊未消,反应都慢了半拍,在蒋悦悦坐下后才小心翼翼的挪过去,跪在她腿边。 “小姐受苦了。”宁香哽咽道。 蒋悦悦低头看着宁香抬起的满含热泪的眼眸,瞬间竟然有些动容。她不由得伸手将宁香半搂在怀中,轻声安慰了一句:“香儿也受苦了。” 主仆俩就这样抱头痛哭起来。 这头有感动的哭与不得不落的泪,那边也有面对死亡恐惧的哭泣。 扶秧这时才明白自己是完完全全被宁香攥在手心里玩弄。她对宁香抱着轻视的心态,欲除之而后快,甚至想借由宁香开刀,踏着蒋悦悦的尸体够到萧乾这棵大树,却不成想,就连她看不上的宁香,她都没斗过。 板子落在身体上的声音宣告着她即将到来的死亡,扶秧的嘴里被人塞了一块臭烘烘的抹布,防止她太痛了叫喊出声扰了主子的清净。 不知打了多少下,扶秧觉得眼前变亮了。漆黑的夜晚在她视线中如同白昼。远远地,她仿佛看见宁香在蒋悦悦怀中扭过头来,对着她阴恻恻的笑了。 嘴里的抹布被人抽出,抽出的瞬间落在臀部的一板子让麻木的她再次找回了痛觉。 “啪!” 伴着她的一声还没出口的惊叫,行刑的府兵将最后一板子狠狠拍在了她的嘴上。 “咔嚓。” 头骨碎裂的声音那般清晰,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欲壑难填的扶秧。 第六十一章 魂牵 “送走”了扶秧,萧乾给蒋悦悦另请了郎中,重新处理她腿上的伤口。 宁香为了避嫌,从那以后再也没进过主屋,一个主子身边的一等丫鬟,竟然就在外头做些洒扫的苦差事。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宁香手中的扫帚比她还高些,扫起院子来比用手捡落花碎叶还费劲儿。 小姑娘抬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难熬的也不只是宁香,与此同时,重新敷了药躺在屋里的蒋悦悦,无比怀念宁香泡的那一手好茶,以及她做的怎么都吃不腻的饭菜。 “萧郎,香儿在院子里多日了,还不将人还给我么?”蒋悦悦拽着萧乾的袖子来回晃。 萧乾见她孩子气的举动,不由笑道:“多大个人了,日后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丫鬟有错就要罚,可莫要心软了。” “谁心软了?”蒋悦悦噘嘴辩驳,“只是有些想念八宝茶。” “想不到悦儿还是个小吃货,嗯?” 萧乾低沉的声音骚动着蒋悦悦的心弦,本是到了嘴边的话竟说不出口了。 “还是,悦儿腻烦我了?” 眼前的人故作失落,蒋悦悦最吃这一套,忙双臂环住了床边人的腰,把头埋在萧乾胸口,怎么也不抬起来了。 萧乾都这么说了,她又怎么能辜负呢?就算他这几日都夜半偷偷爬窗进她的闺房,二人总纠缠到天光大亮,蒋悦悦也丝毫不觉得别扭,反而心里甜甜的。 “啊啾!”宁香站在院子中央打了个喷嚏,“定是谁又背后算计我。” 的确,萧乾巴不得宁香一辈子扫院子,看蒋悦悦对宁香那么依赖,要是宁香回了主屋,他夜探香闺的风险不就又增加了几分? 若说宁香什么也没察觉到,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二人夜半不知羞耻,想避开她,也正好方便了她行事。 许镖头一行人给她飞鸽传书,已经在她的店铺内安顿好了,新帝将萧王府在京城的爪牙都挖的差不多了,只要没人非要彻查,谁也不知道许镖头他们的真实身份。 眼下的情况对宁香来说一派祥和,她不由得就放松了警惕。 且萧王府里采购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没顾上,压根没有她的份,若说偷些她要用的东西也行,只是府里每月对账总会查到的,到时候惹祸上身就不好了。 宁香打扫完院子,回到住处,检查了一下自己惯用的胭脂水粉,让她皮肤发黄的药粉已经不多了,若是这几日见不到主子还要天天用,只怕还没出府就穿帮了。 看来只能省着些用了。宁香掂着手中轻飘飘的胭脂盒,叹了口气。就放在怀中,何时要见小姐,再抹上就好了。 夜晚,宁香特意烧了一盆热水,因为没有持续使用药粉,脸上已经开始有褪色的情况了,与其这般黄一块白一块的,不如就都洗了吧,免得吓着人,见一般的小丫头时,把白粉多敷些,腮红用重些,显得自己土些也就糊弄过去了。 打定了主意,宁香用手捧起温热的水,仔仔细细的擦洗起来。 不多时,脸上的颜色便被洗的干干净净。 “呼——”宁香从温水中抬起头,满足的喟叹。脸上许久没有这般清爽过了。 映着水面,宁香仔细端详起自己的面容来。也怨不得蒋悦悦前世防备她极深,这般模样,怎么看也不该是个丫鬟能有的。 何况与蒋悦悦一同读书跳舞,又渐渐接触了不少达官贵人,要论礼仪姿态,蒋悦悦现在更接近京城的官家小姐,宁香自然也不差。 姣好的容貌,出众的气质,幸好自己不再是个蠢货了,宁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乱了水面。 正在发呆的时候,宁香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渐近,听着耳熟。 “宁香,你在吗?”是采桑的声音。 “在,已经和衣睡下了,怎么了吗?” 采桑一听这话,脸颊腾的就红了起来:“那个,主子让你准备好八宝茶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一会儿主子要和蒋小姐赏月。” “赏月?”宁香微微皱眉,披上了外衣,“采桑小哥先去伺候吧,我很快就过去。” 外头的人听罢,有些为难:“那你快着些,主子不希望你出现在小姐面前。” “我明白。”不就是怕蒋悦悦见到她又想起来将她讨回内室么。萧乾这般谨慎的人物,肯定不愿意多一个人知晓二人“苟且”的事情。 采桑在心上人门前遭到了冷待,捧着小心肝离开了。 不多时宁香也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要用的物件。今晚月色朦胧,她将头低下来,刘海儿挡着脸,就不会有人注意她了。 到内院小厨房,找齐了材料,用了一刻钟把八宝茶煮出香甜的滋味,宁香忙不迭的就往外端,她也是心急的,毕竟面容恢复在夜里还是很扎眼,最好是在两个主子出来之前把东西都放好才是。 谁知到了石桌前,便听屋门一响,随后萧乾大踏步走到了近前。 “放下东西你就回去吧。” 宁香深深低着头,吓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忙将托盘放好,转身就要走。 萧乾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抬头看去。宁香的身子已经转过去一半儿了。 一阵微风吹来,额前的刘海随风飘到一边,露出美人娇艳的侧脸。 那一幕惊为天人,萧乾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使劲眨了眨眼,却只见雪白细腻的脖颈被月光映衬的仿若透出阵阵光芒的模样。 “你” 还不等他将人拦住,宁香便疾步离开了。 身后蒋悦悦也推门而出,打断了萧乾的思绪:“萧郎为我准备了什么?” “没没什么”那一抹倩影消失在垂花拱门,萧乾也悠悠回神,再看到蒋悦悦时就有些索然无味了,“悦儿,你是不是想喝这样的八宝茶?我命人给你做了拿来。” “萧郎待我真好。”蒋悦悦也不顾采桑还在场,扑到了萧乾怀里,用脸颊贴上他的胸口。 偏偏,今日他衣料上的刺绣,略微有些冰冷呢。蒋悦悦眯起了眼,这是为什么呢? 第六十二章 割爱 明明佳人在侧,萧乾却半天都没缓过神来,一直想着方才那一抹倩影,魂都跟着飘走了。 蒋悦悦感觉到萧乾敷衍的态度,端起茶杯抿着,也不点破,趁着萧乾走神的功夫也一直在思考。 甜茶的味道香浓,与宁香做出来的味道极其相似,不过这丫头黑瘦黑瘦的,皮肤也完全不是萧乾喜欢的那般细腻温润的样子,怎么想,也不可能是这丫头入了萧乾的眼。 想得多了,蒋悦悦的头就有些痛,索性就不问了。她现在更担心另一件事情。 那日郎中来时,除了腿上外,还说了她宫寒,萧乾问起子嗣的时候,若不是她狠狠地瞪了郎中一眼,只怕他就要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来了。 日前来葵水时蒋悦悦疼了个半死,左思右想,才猛然回忆起当初母亲小产时屋里燃起的香来。 她自己也觉得大事不妙,却怎么也不肯放开萧乾的。 红枣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蒋悦悦对上萧乾的眼神,冲着他微微一笑,模样勾人的很。下一刻萧乾的唇就吻上了她的脖颈。 二人的感官浮浮沉沉间,蒋悦悦抱紧了萧乾的身体,想着这个男人只能是她的,就算自己不能生孩子也罢,这个男人存在一天,她便不会放他去别的女人身边。 萧乾之所以狂热,也是因为对宁香雪白细腻的肌肤仍存幻想,这些统统都发泄到蒋悦悦身上后,他却发现自己体内的邪火一点也没有熄灭。 这是对渴求之物的执著。 蒋悦悦已经在床榻内侧睡着了,萧乾却怎么也入不得梦去。他闭着眼一直想着宁香方才的侧颜,搞不懂为何从前没看出这还有个扮猪吃老虎的角色,是害怕自己么? 萧乾饥渴的舔了舔嘴角,邪魅的笑了,反正当初跟蒋知州说好,要宁香陪嫁,再忍一刻也无妨。 夜深人静,月上枝头,两处无眠。 宁香也在自己的屋子里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他瞧见没有?他瞧见多少?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 转日,许是得了什么赏赐,采桑一大早又到了宁香门前来。 “你又来作甚?”宁香正为药粉不够用而发愁,皱着眉头开了门。 采桑却毫不在意她的态度,毕竟主子说了,女人是要哄的。 “你可要随我一同上街吗?” “上街?没有小姐的允许,我是不能出门的。” “放心吧,蒋小姐让我给你拿了单子来,她也要添些物件。” “我没钱。”宁香有些不耐烦,她怎么也不愿和采桑扯上什么关系的。 “蒋小姐的胭脂水粉怎么能让姑娘出钱呢?主子特意让我找账房支了银子,还要给蒋小姐挑个玉镯呢。”采桑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的,“姑娘不去,我也不知道蒋小姐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就当救我一命吧。” 胭脂水粉?宁香的眉头松了,她真是糊涂了,这不正是采买的好时机吗? “我跟你去。” 采桑还准备继续劝呢,宁香却答应了,想好的一箩筐话就这么噎了回去。 宁香看他一副憋坏了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采桑从未见过宁香笑起来的模样,一时也呆住了。见此情形,宁香的脸又沉了下来,也不再出声。 回房间拿了些碎银子,锁上房门,宁香便随采桑一同出门了。 接过采桑递过来的单子,宁香看着密密麻麻的一堆小字,头都疼了。 “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拿呀。” 蒋悦悦竟然要买这么多布匹绸缎,这下可要忙了,到时候裁缝上门,她还要同人确认款式,也不知道会是谁倒霉,来为她做衣服。 宁香不满的撅着嘴。 采桑见状,笑道:“姑娘且放心吧,这些不用咱们拿,店家会把东西送到咱们府上的。” “原来是这样。”宁香更不开心了,看来之前都是蒋悦悦故意使唤她了,每次在外购买东西的时候,可都是她大盒小盒的搬着,若不是习武之人体力比常人好些,只怕一条街走完,她都要趴下了。 一路上采桑都很积极的与宁香搭着话,企图把宁香再逗笑一次,然而宁香却对他爱答不理的。一会儿工夫,采桑就有些沮丧了,知道宁香不愿听,便也不说话了。 因此二人采买的速度快了许多,对着蒋悦悦的单子,很快便将东西都购买齐全了。宁香也把自己要用的东西偷偷买好了。 最后只差萧乾要送给蒋悦悦的玉镯,这是个惊喜,蒋悦悦并不知道,采桑也是求了萧乾,说她更了解蒋小姐的喜好,这才能把宁香带出来。 走到卖首饰的铺子,宁香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掌柜身后架子上的一个盒子。旁的物件都是首饰在外头,只有那个格子是一个木盒孤零零的放在那。 “掌柜的,我要买那盒子里的东西。”掌柜刚对进门的二人作了一礼,还不等开口介绍,宁香就拍板要买什么了。 掌柜的有些惊讶,只恨宁香眼神太毒。 “姑娘连里头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要买?” “怎么,怕我们买不起?”宁香勾唇一笑。 采桑虽然不知道宁香这是做什么,但还是有意无意的露出自己腰间萧王府的腰牌来。 掌柜的也眼尖,只是心痛镇店之宝被人瞧上,碍于萧王府的颜面,又不得不将东西拿出来。 一咬牙一跺脚,掌柜的转身将盒子取了下来:“也罢,总归也是有缘人,我不卖也不合适,姑娘,两万两白银,这连着盒子带物件,就都归了你了!” “两万两?!”采桑一听价钱,就惦记着反悔,世子爷可是只给了他三千两白银,这价钱已经能买一个顶好顶好的玉镯了。 宁香生怕采桑坏事,一脚踩在了他的脚上,采桑顿时疼的熄了火,嘶嘶喊疼说不出话来了。 “掌柜的给我开个单据,东西送到萧王府上,等我们看过了没问题,就把银子付给您。” “要是我把东西拿过去,你们主子不要怎么办?”掌柜的把盒子抱在怀中,“这可是极珍贵的物件。” “只要盒子还是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也还是现在装着的这个,就没问题。”宁香对掌柜福了福身子,“不过看掌柜的开价,就知道这是割爱了。” 第六十三章 皆大欢喜 “姑娘客气了。”掌柜的将盒子包好,收到了柜台底下,“一会儿便将东西送到萧王府上,还请二位放心。” “那我们就先回去恭候了。” 告别了掌柜的,宁香却有些意犹未尽了,自顾自的要多溜达一会儿,采桑不敢言语,只能由着她去。 “杀人啦!杀人啦!!” 路过了菜市口,却听见有人高声叫喊,宁香本想远远地躲开,却猝不及防被人撞到了肩膀,一个不稳就要摔到地上,采桑忙伸手去扶。 可手指尖还没碰到宁香的衣角,宁香便被另一个人拉了起来。 是景辰吗?方才因惊吓而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宁香却发现自己靠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中。 这个男子嗯黑黢黢的,这胡子怎么跟话本子里的张飞似的?倒是不高,身板硬朗,硌得宁香有些生疼。 “小贼哪里走!”转瞬间,这个人松开宁香,又猛地朝前奔去,看来是去追方才撞到宁香的人了。 小姑娘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好歹自己也是个女子,怎么看起来他并没意识到的模样? 宁香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手掌感受到滚烫的温度。我害羞什么?!宁香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采桑却直勾勾地盯住了宁香的脸,心中危机感顿生。 看来,他要早些向世子禀明心意了。 出了这么一码子事,宁香也没心情闲逛了。 二人匆匆回了府,与首饰铺的伙计走了个前后脚。 这时间刚刚好,宁香带着人一路走到了萧乾院子的前厅,采桑也只能依言将萧乾请了出来。 “什么物件非要我亲自来看?” 萧乾刚从温柔乡里爬起来,还有些疲惫,衣服都没穿整齐就拖着步子出来见人了。 不过平民百姓也不敢到处议论,萧乾本身也不介意。 伙计将包着盒子的布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萧乾本来因为困倦微微眯起的双眼一下子瞪得老大。 “拿来我瞧瞧!” 急切的语气将采桑吓了一跳,世子爷这是 萧乾不等伙计将东西递过来,就伸出手一把抢过了盒子。 那盒子黑漆漆的,雕花十分繁琐,人物花鸟尽刻其上。萧乾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轻轻打开了它,盒子里面铺着红色的锦缎,衬的里头冰种的玉镯极为美好。 可萧乾对盒子的喜爱更大过里头的镯子,将玉镯丢给采桑后,细细把玩起那比手掌大一丁点有限的盒子来。 “开价吧。”萧乾眼底泛着精光,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不管店家开出什么天价,他都得把东西买到手。 那伙计也老实,不敢看萧乾的脸,只低着头,道:“两万两白银。” “两万两?!”萧乾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开心坏了,“采桑,让账房拿五万两银票,亲自送到掌柜的手里。” “这”采桑百思不得其解,可也只能照吩咐做。 宁香见萧乾狂喜的模样,低着头也笑了,最后莫要乐极生悲才好。 待到晚间采桑办完事回来,宁香已经回了自己的住处去了。那玉镯按萧乾的吩咐换了个盒子拿给了蒋悦悦。 采桑好奇之下不由得问萧乾道:“世子爷为何花那么多银两买这玉镯?” “蠢货。”自从盒子到了萧乾手中,他就一刻也没舍得放下,“我哪里是买镯子,我是买这盒子,万金难求啊!” “奴才愚钝,不知” “这是阴沉木。”萧乾正色道,“这么一小块,要在河床底下上千年,若非天灾,一般不可得。” “那它岂非不洁之物?”采桑更纳闷了,这玩意可是跟天灾挂钩的, 萧乾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了。 与此同时,蒋悦悦也正抚摸着萧乾拿给她的这个玉镯子。 她是喜欢白玉没错,可只要是好玉,谁又不爱呢? 萧乾送给她的这个镯子,通体透亮,阳光下看着像是白玉极透的样子,可晚上月光一照,又微微透着紫色的光芒,极是贵气。别说是皇后了,坐上太后的位子,也未必能得这样品相的玉镯。 蒋悦悦只觉得一颗心都被这镯子带走了。有这么一个,她愿意戴着它生生世世。 若说宁香为何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东西,其实也是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发挥了效用。 只是没想到,府医一本外传中描述的盒子,竟然真的让她遇到了。 那是前朝妖后之物,妖后被火焚烧肉身,魂魄寄在一玉镯之上,只有阴沉木做的盒子才能压制其妖力,世代有守护者保管。若是有人发觉此物,守护者必双手奉上,最终佩戴此物者必为妖后转世。 宁香也是转世而生,并非不相信有魂魄附着在物体上,只是阴沉木压制了妖后这么久,只怕早就吸收了她的魂力。 本为向阳而生的树木,因天灾而不见天日,沉于地底,历经千万年,吸收阴气,又因天灾而被人所得,怎么也比妖后厉害。 宁香的本意也只是让萧乾与蒋悦悦得到这物件,最后若是他们真的造反成功,她便散出流言去,萧乾这位子就也坐不稳。 “香儿,你可知世子最爱何物?”女子指尖染着血红色的蔻丹,轻轻敲打着桌面,“是阴沉木。” “这名字听上去怪可怕的。”彼时宁香正跪在地上,轻轻捶着蒋悦悦的腿。 “你呀你,连这都不晓得,真不知平日都做了些什么。” 蒋悦悦被宁香的回答扫了兴,当夜本该值班的小丫鬟就闹了肚子,连着守夜数日的宁香又站在蒋悦悦床边,一晚无眠。 想起这样的过往,胸口还是会憋闷呢。宁香的手轻轻抚上胸口。无碍,无碍,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 她能逃脱的。 是夜,院子里静悄悄的,宁香就觉得窗外有人,那粗重的呼吸声,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可她依然动也不敢动。 窗外的人正是萧乾。他实在是心痒难耐,迫不及待想要一窥究竟。 今日见到的宁香又变成了那副面容发黑,皮肤皲裂的模样,不知夜晚她卸下妆容,会不会又现出真身呢? 第六十四章 刺客 宁香的脸背对着窗户,只觉得灼热的视线扫到了她的背后。 本以为来者看不到她的脸,就不会在此时过分追究了。谁知窗户那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一阵迷烟的味道就传进了屋里。 宁香心慌极了,并不是怕这香会让她失去知觉,而是这迷香与她身上佩戴的东西相克,对她根本没有作用。若是忍不住逃跑,那她会武功的事情就暴露了。 “咔哒”一声,一阵夜风顺着窗缝吹了进来,宁香感觉此刻自己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般,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鞋子踏在窗框上,一人翻窗而入,月光映照的屋里就多了一条长长的影子,一点点蔓延到了宁香的身上。 此刻只有宁香自己知道忍的有多辛苦。她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 “有刺客!!” 一声惊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宁香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可明显身后那人比她还紧张,一个翻身就没了踪影。 “怎么回事?!” 院子里很快灯火通明。一众丫鬟小厮围住了院子,一个个如临大敌。 萧乾也没料到会突然有人喊那么一嗓子,下意识的以为是有人发现了他。 堂堂世子夜探小姐香闺传出去还行,若是夜探丫鬟香闺,那他岂不是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谁知翻身出去,却发现那声音是从萧王的主院那头传过来的。 这比他方才想的事情还要糟糕。 难道是父王的书房出了问题? 宁香也从床上翻身而起,见窗外那人奔向王爷那头去,细细一想就发现了端倪。 萧王府出现刺客意味着什么? 心中的猜测无法证实,宁香觉得比方才更难受了。心念一动,就跟着方才那身影飞了过去。 幸好与高大的男子身影相比,宁香看起来更不起眼些,要不然照她这糊里糊涂的性子,只怕也要被抓了去。 一路跟着萧乾,左绕右绕,宁香发现萧王这院子里种了不少树木,看似杂乱无章,却有别样的美感。 这是阵法? 萧乾的步伐此刻也变幻莫测起来。 宁香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勉强跟在萧乾身后,没被阵法困住。 感觉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二人能用了三四成的内力出来破这阵法。 终点也不是萧王寝室,而是书房。 “父王!” 远远地,萧乾就慌了神。 萧王正坐在书房的门框上,半倚着打开的门扇,左臂无力的垂了下来,看样子像是被人折断了。 萧乾见此情此景,目眦欲裂,冲到萧王面前,怒道:“是谁伤了您?可看见对方的模样了吗?” “慌什么,堂堂世子,成何体统?”萧王呵斥着,听上去却也十分恼怒。 在一旁偷听的宁香都一个没忍住颤了颤。 “父王息怒!”萧乾不甘心的对萧王抱拳一礼,而后道,“您怎么会受伤呢?” 萧王武功盖世,这世上能伤到他的人可不多。 萧乾正想着他的父亲是如何遭了小人暗算,却感觉萧王周身散发出一股类似恶鬼索命般的气息来。 “人外有人。”萧王一边说,一边用右臂扶着门扇站了起来。 萧乾眉心一跳:“那兵符安在?” 兵符?宁香的耳朵竖了起来。据她所知,萧王养了私兵,曾经斥巨资请工匠打造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兵符出来。一个兵符一分为二,他与私兵将领一人一半,当两半合起来的时候,兵符呈游龙状,且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瑕疵。 更何况兵符用料极其讲究,想要仿造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也难怪知情者想直接来偷。 “你去书房中查看一下暗格,本王方才没看到他接近暗格附近。”萧王忍着手臂的疼痛,一心挂念兵符,直念着让萧乾先去查看兵符,再处理自己的伤势。 萧乾拧不过父亲,只得入内查看。 片刻后出来,带着一脸笑意:“父王,兵符在呢,也没被人替换。” “那就好。”萧王浑身的力气一松,倒在了儿子面前。 萧乾吓得忙将人扶住,以掌心贴其背部,试图用内力为萧王提气。 可 “父王!父王!!” 没想到萧王竟然伤的这样重,看似只有外伤,实则内里五脏六腑都快碎裂了。 不过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这些伤还是能挺过去的。 宁香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她不在乎。她反而对那个“暗格”更感兴趣些。也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子,来闯戒备森严的王府。 许是因为萧王受伤,转过天来,整个王府都被沉重的气氛笼罩着。 蒋悦悦也罕见的没有犯娇气,非要萧乾来陪,反而乖乖的呆在房中,甚至也没提出要去探望王爷。 她自己也清楚,此刻过去也是添乱,倒不如两厢清净。 宁香就站在蒋悦悦身边,看着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也不知该作何评价了。 从某种方面来说,蒋悦悦也算得上是真性情了。 准公爹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真的一点都不往心里去,也不知是真的心大,还是的确不会在意除了萧乾之外的人。 “香儿,你怎么了?”蒋悦悦见宁香一直抚摸着手腕,好奇道。 宁香是昨晚闯出阵法时犯了个小错,差点困在里头,用手劈了最后一棵树才出来的。谁知那树苗看似纤细,实则内里坚韧。宁香一掌劈下去,连着手腕都肿了。 宁香将袖子放下来,挡住了手腕上的淤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说出来都怕小姐笑话,昨儿个睡觉翻身,磕着墙了。” “蠢货。”蒋悦悦一点笑意都没露出来,反而鄙夷的对宁香翻了个白眼。 似乎自从树林大火之后,蒋悦悦就懒得维持表面上的和蔼了。那大火之事在她心里就跟宁香是闯下了泼天大祸,后半辈子只能用来赎罪似的。 萧乾不来,蒋悦悦也觉得极无聊,呆了不到一日就待不下去了。她抬起手臂扶了扶发髻,今日无事,怕崩的头皮紧张,发髻松松垮垮的,时不时的就要扶一下,她倒不嫌麻烦。 许是萧乾对她的呵护过重,如今的蒋悦悦看起来举手投足间多了许多勾人的媚态。 宁香微微皱眉,越是这么想越躲不开。 此时蒋悦悦突然伸出了手指,微微抬起宁香的下巴来:“香儿,你去找萧郎说,我们今日回府吧。” 第六十五章 留住 “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萧乾走了进来,面色不是太好,“在我这府里呆的不自在了?” “萧郎?”蒋悦悦百无聊赖的面孔上瞬间覆盖上一层喜悦来,“你怎么来了?” “问你话呢,在本世子这儿呆腻了?” 萧乾没伸手去扶施礼的蒋悦悦,这可是头一回。反而直接坐到了桌边,神色莫测,就着手边的小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怎么白日就饮酒?”萧乾没想到入口的是酸甜的味道,“这酒滋味倒是挺新鲜的,是什么?” “是香儿自己温的,用了世子给的陈年佳酿,加了些梅子什么的。”蒋悦悦一直绷着笑脸,也没发脾气,倒不像她,“萧郎喜欢,便让她再多做些。” “罢了,省的还要从我那偷酒喝。”萧乾的心情好了一些,把蒋悦悦一手拉起来带入怀中。 蒋悦悦一下子就坐到了他的腿上,纤瘦却不骨感的身躯窝在男子怀中,旁人看着倒真是一副神仙眷侣的模样。 宁香从萧乾一进来,就默默地退到了一边去,努力屏住气息,争取不被发现。 可萧乾分明就是冲她来的。怀中搂着美人也就罢了,余光还在打量站在角落里的宁香,只怕从无这般认真的时候。 “再等些时日,等父王身体好了,你们再走。”萧乾把蒋悦悦打横抱起,放回了榻上,“别以为爷会就这么放你走,你还欠爷东西呢。” 蒋悦悦被放到榻上,一时有些愣怔,还没明白萧乾什么意思,便啐道:“我哪儿欠你东西了?” “这就不认账了?”萧乾本来已经起身要离开,此刻又弯下腰凑到了蒋悦悦耳边低语了几句。 蒋悦悦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羞答答的再也不提要出府了。 宁香若是想听,那必然是听得见,可生怕乌涂了自己的耳朵,方才萧乾低语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封闭了五识,低头不语,直到萧乾离开,她才抬起头来。 萧乾前脚刚一出门,蒋悦悦就坐了起来,面色凝重,招呼宁香凑到近前。 “香儿,他在怀疑我。”蒋悦悦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竟然怀疑我!” “小姐何出此言?”宁香一愣,不知道蒋悦悦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府中出了刺客,明显是冲着萧王爷去的,王府不安全了,他不送我回家,还要我多留几天,不是怀疑我是什么?” 蒋悦悦双手毫无意识的绞着帕子,差一些就撕裂了它。 “许是世子爷担心小姐,想将您放在眼前呢?”宁香轻声安慰着,却也皱起眉头。 非要怀疑,也不会怀疑到蒋悦悦头上去,只怕是 自己昨晚为何非要蹚这浑水?宁香悔不该当初。 蒋悦悦见宁香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莫名的就来了气:“你出去守着吧,我一个人待会儿。看着你就心烦。” “是” 宁香无奈的退了出去。 她也无心与蒋悦悦计较,此刻她更害怕是萧乾发现了什么,怀疑到她的头上来。方才虽然他没正眼瞧过自己,可她总感觉是有视线落在身上的。 宁香捏了捏手腕,方才用衣袖挡住了青紫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不过真的不能再多留了。 主仆二人各自紧张猜测,其实萧乾压根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愿意放弃探究宁香的真面目罢了。 这丫头从前瞧着十分聪慧,如今长大了反而有些蠢。 若是当晚瞧见的那个场景是宁香故意把自己的真实样貌隐藏起来,那这丫头真的是太机灵了。 萧王爷的伤势有些严重,清晨便发起了高烧,几个郎中一起钻研方子,好不容易才让萧王的体温退了些。 蒋悦悦既然留在这府里,自然不能像昨晚一般袖手旁观了。可身边唯有宁香可用,只得带着宁香前去探望一番,以示敬重。 谁知晚间到了萧王的主院,却发现蒋知州与大夫人也都在。宁香对大夫人面上的焦急之色十分理解,不过二人此时前来,未免有些不妥。 “给萧王请安,给萧王世子请安。”蒋悦悦带着宁香,十分端庄的行了皇室大礼。 随后萧王叫了起身,二人才又站起来,同蒋知州夫妇行礼问安。 “小女在贵府添了许多麻烦,本官实在是羞愧难当。”蒋知州的头发已经渐渐有些发白了,因为肥胖而多的几层下巴此刻也有些干扁,整个人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倒是蒋夫人的长相没怎么变化,似乎是刻意调养的,看着还像个刚成婚几年的妇人似的。 明显萧王对蒋夫人的容颜有些眷恋,只是当局者迷,在场的除了知道那档子事的宁香,其余众人大概都只以为是萧王对女子更为和善吧。 “知州大人客气了。悦儿十分乖巧,本王瞧着也甚是喜悦。”萧王道,“二人已然定亲,亲密些也无妨,知州大人可舍得悦儿多住几日?” “这有何不可?”蒋知州谄媚的笑着,“能伺候好世子,也是小女的荣幸。” 蒋悦悦听了这话,羞得低下头去不言语了。 萧乾站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宁香也好在二人身后稍稍放松些,偷偷打量起在座众人来。 从开始到现在,蒋夫人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一直专注的看着萧王的脸,媚眼如丝,勾的萧王魂都快没了。 这二人也是奇怪,萧王打掉了蒋夫人的孩子,还对她产生厌恶,也不过几年的光景,这两人一见面就又旧情复燃了? 而且蒋知州看着也是一副被掏空了身子的模样,若不是蒋夫人是妖精能吸食魂魄返老还童,那便是蒋知州服用了什么药物,才变成这般模样。 也不知蒋知州是否知道自己头上的帽子已经染了颜色。 宁香胡乱的想着,越想越有意思,差一点都要笑出声来。正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的时候,就听见萧王说了句更像在做梦的话。 “我府上没有女眷,想必对悦儿也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不如蒋夫人也留下小住几日,看看悦儿还缺什么?” 第六十六章 宝蓝色 话一出口,场面就有些尴尬了。 若是王府里有女眷倒还好,堂堂一个王爷,把人家的女儿留在府里也就罢了,还要留人家的妻子。这不是摆明了羞辱蒋知州么? 不过蒋知州的想法倒不能与常人相比。他最近和春姨娘打的火热,也不知这妇人是用了什么方法,明明已经生过一个孩子,却还是像个小姑娘一样有娇憨之态。 只是她毕竟是大夫人的陪嫁,总不能说当着大夫人的面总跟春英呆着吧?于是最近,蒋知州几乎是前半夜在大夫人这,后半夜到春英那去,夜探香闺的事情也没少干。 既然王爷提了要将他夫人留下,他念及春英,自然是满口的答应。 “王爷抬举,下官也正想着这事。”蒋知州的喜悦渐渐流露到表面上来,“如此就叨扰王爷了。” 三个晚辈听完这对话,一时都愣在了原地,尤其是萧乾,万分不解的看着蒋知州,真想打开他的脑子看看,是不是只有当官那些子事儿。 很明显蒋知州开心极了,萧王爷送客的话还没说出口,蒋知州就已经起身告辞,把蒋夫人留在了厅里。 萧王伤的很重,也没起身相送,便叫萧乾将人带出府去。 “悦儿,过来让娘瞧瞧。”蒋夫人在蒋知州走后才开口说了话,“几年不见,悦儿都长这么大了。” 蒋悦悦在定国公府住的时候,蒋夫人没再上京过,宁香觉得这应该是萧王的吩咐。不过她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了。 “母亲。”蒋悦悦对大夫人略微生疏了些,再见面时就有些拘谨。 宁香跟在蒋悦悦身后,大夫人自然也没忘了她:“你这丫头,也不见长,瞧着倒像是比悦儿小了不少呢。” 蒋夫人和蔼的笑着,此时看起来才像个妇人一般温婉慈爱。 宁香心中泛起涟漪,此时的萧王、蒋夫人和蒋悦悦,看起来才真正的像是一家三口。 若不是蒋悦悦长开了的眉眼有些类似蒋知州,宁香真的是要被这凌乱的世道毁掉常识了。 “你住在偏院吧,悦儿在乾儿的院子里住,你是长辈,与他们同住略有不便。”萧王半倚在太师椅上,一手扶着胃部,似乎是在抑制内脏的疼痛感。 蒋夫人见萧王疼痛难忍的模样,心疼极了:“可要请郎中来?” 蒋悦悦也突然意识到了不妥,蒋夫人的手还搭在她的手背上,此时略微有些发抖。可她看蒋夫人的神色,与惶恐根本不挂钩。 “请恕奴婢无礼,小姐的腿伤也刚愈合,不能久站。”宁香看出蒋悦悦神色微变,也急忙插话进来打断两位“长辈”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蒋夫人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有些呆滞:“那,那你们先回去歇息吧。” “母亲呢?”蒋悦悦发觉蒋夫人在听到她受伤的事情时,并没有很大反应,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真是孝顺的孩子,害怕本王亏待你母亲不成?” 萧王笑了,只不过笑的毫无温度,让人遍体生寒。 “悦儿不敢。”蒋悦悦心头一颤,瞬间把对母亲的猜测丢到了脑后去,也匆匆告辞。 宁香跟蒋悦悦回到自己的院子时,萧乾已经在了,看样子是送蒋知州回去后,觉得不应该打扰自己的父亲。 “如此甚好。”萧乾见蒋悦悦也回来了,露出笑意来。 “什么?”蒋悦悦没反应过来萧乾的意思,还没问出口就被拽着进了屋里。 宁香惊得目瞪口呆,萧家父子是受了什么刺激吗?她细细回想着,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来。 屋里穿出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宁香在这尴尬的空气中听到了一声啧舌,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身后。 只见埋在夜色之中的围墙上头,趴着一个黑衣人,很明显对这院子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很鄙夷。 “敢问阁下是何人?”宁香缓缓走到了墙下,但是把后背对着那人,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墙上之人先是一愣,随后道:“你不怕我杀你灭口?” 月黑风高,刺客现身,宁香瞧见了他,怎么想都应该躲起来才对。这小姑娘怎么这样怪? “你重伤在身,且不说杀了我,只怕动一动都费尽。”宁香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那刺客,“身上的血腥味这样重,出的去才怪。” “萧王的身手是上乘,我能逃过一死已经很满足了。”那人语气有些暗淡,“你可知这院子里住的是谁?” “无可奉告。”宁香以为这人是要灭口,态度一瞬间冷淡下来。 若是萧王的仇家,她才不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那,能不能求你件事?”黑衣人的态度软和起来,“看你接近我,且毫无敌意的样子,想必不是良善之辈,就是心有不甘。你救我出去,我也帮你做一件事,行吗?” “我要做的事情自己会做的。”宁香撇了撇嘴,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伤药来,“这是恢复内力的丹药,外伤的我没有,你能靠这个撑一会儿。” “还请姑娘带路。”黑衣人接住宁香抛上来的丹药,毫不犹豫的就吃了下去,果然丹田回暖,身上也有了力气。 宁香无奈的看着得寸进尺的人,有些憋气:“我是知道出去的路,就怕你不敢接受了。” “能出去就行,我不挑。”黑衣人想起儿时贪玩钻了狗洞,笑道,“是有暗道什么的吗?很危险?” “想得美。”宁香好笑的看着黑衣人,“狗洞钻不钻?” 娇小的姑娘带着一脸的坏笑,站在墙角,微微眯起的双眼像是慵懒的猫儿,莫名就让黑衣人心动了。 见他没有反应,宁香使坏的飞身上墙,一脚将人踹了下去。黑衣人只能稳住身形,尽量轻的落在地上。 “疯了不成?” “哈哈,你听屋里的声音那么大,谁注意得到你,起来,我带你走。” 宁香欢快的语气让黑衣人轻松了些,站在原地挠了挠头,还不等迈步,宁香就拽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飞奔起来。 说来惭愧,宁香的轻功比他强上不少。 黑衣人有些走神,看着宁香的眼神有些凝固了。她发间的一抹宝蓝色也映在了他的瞳孔里,刺的他胸口一闷。 第六十七章 猜忌 到了院墙角,远远看着确实有个狗洞在那,只是有府兵把手,看样子并不是最合适逃出去的路。 “这怎么出的去?”黑衣人皱眉看着宁香,“你瞧瞧,有两个人呢。” “我帮你把人引开,你自己钻出去就是了。”宁香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有些跃跃欲试,“许久没练轻功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嘴上说着疑问的话,面上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黑衣人笑了笑,这丫头古灵精怪,也不知为何要在这儿磋磨自己。 确实,宁香找的是再好不过的位置,大户人家是有专门的狗洞的,用可上下开关的木门挡住洞口,于是便多了守洞口的人。 这样的狗洞要比野狗自己刨出来的大,也更讲究,不是什么宅子都有的,也就是萧王府这样的人家,为了显示自己的仁善,才会在宅子上修这些没用的玩意。 黑衣人想起方才看见的那一抹宝蓝色,想要问宁香是从哪得来的发带,可还不等问,宁香就像只兔子似的跳了出去,故意在守卫面前闪过。 黑衣人想拽住宁香,伸出的手却只感受到一股子微风,转眼人就已经出去老远了。 可一个人追过去了,另一个人还守在洞口呢。黑衣人有些焦急,他感觉方才的药效已经过了大半了。身体的虚弱会将他拖死在这儿的。 “啊!!” 一声惨烈的叫声划破夜空,正是方才那追上去的府兵的惨叫。 “老四?!”留下的那个守卫听到声音慌了神,也拎着长枪奔向了传出声音的地方。 黑衣人便趁机猫着身子过去,抬起了门板迅速钻出去逃跑了。 他来不及去想宁香怎么摆脱那些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抬头看着天空,今夜的繁星与儿时那晚十分相似,只是他已经不是孩童了。 “抱歉。”他跌跌撞撞的倚着墙往前走,忍不住回想方才手腕上那抹温暖。 “抱歉什么?” 一人从墙头一跃而下,站在了他的身前。 “你”黑衣人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笑靥如花的人,感觉自己是流了太多的血出现幻觉了。 “诶!你别晕你别晕!” 宁香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倒霉,好不容易救了个人,刚出来就晕倒了。关键她也扛不动他呀! “得罪了!”试图叫醒眼前的人几次未果,宁香只能用最无可奈何的办法了。 宁香紧闭着双眼,在黑衣人身上乱摸一气,终于在他腰间摸到了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 萧王府里面已经乱了套了,院墙之内嘈杂不堪,院墙外头宁香也正好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吹一吹这哨子。 这哨子声音细微,但是吹出来时能明显感觉到周遭空气的震动,像是波浪一般层层推开。 没用内力尚且如此,若是注入内力,杀伤力只怕比想象中要可怕的多。 “主子?!” 哨声吹响后不久,便有一人飞奔而至,看都没看宁香一眼,就跪在了地上,仔细查看起黑衣人的伤势来。 宁香见这人身手不错,再带一个重伤之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悄悄离开,几个跳跃翻进了蒋悦悦的院子去。 之后的事情她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去管了。 萧王府在这之后戒备更森严了,毕竟发现了两回刺客,一次萧王重伤,一次府兵暴毙,这是把萧王的面子踩在脚底下啊。 果不其然,府内府外开始彻查。外头的事情自然交给了蒋知州负责。可怜他刚想多跟春英联络联络感情,就遭遇了这事儿,萧王吩咐了,他也只能好好查。 至于王府内部,萧乾可谓大动干戈,从采买的丫鬟婆子到后院管倒夜香的下人,他都进行了一一盘查。 在他看来,刺客一定还在府内伺机行动,因为暴毙的府兵是在王府中央的位置被发现的,在那之后全面戒备,飞不出去一只苍蝇。 若是宁香知道萧乾的想法,只怕是要笑死,她一个轻功高手,在这戒备森严的地方来去自如,更何况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刺客杀手? 萧乾就是太过于自负了,才会忽略细节。 宁香在王府中一直戒备着,生怕一步行差踏错,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几日也越加小心的伺候着蒋悦悦。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在这么个紧张的时刻,萧乾竟然还惦记着一探究竟,夜晚无数次徘徊在窗前。 幸好宁香之前出门备了十足十的分量,药粉也制作了不少,现在连晚上也不敢将妆容卸掉,倒是打消了萧乾一部分好奇心。 只是这事情被蒋悦悦察觉了。萧乾怎么也算枕边人,夜半离开时,蒋悦悦总会发现的。她本以为是萧乾提前回了自己的寝室,不过有几次二人一同睡到日上三竿,想了想确实没有晚上提前离开的必要。 某夜,萧乾又悄悄地起身,来到了宁香的窗前,丝毫没有发觉蒋悦悦就在身后远远地看着他。 “狐狸精,都这副蠢样了,还遭人惦记。”蒋悦悦的身形隐藏在黑夜之中,表情狰狞如同厉鬼,“还以为是个忠心的,没想到也是惦记着飞上枝头做凤凰,好,很好。” 她几乎是咬着牙,看着萧乾打开窗探头进去,又默默离开。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是萧乾对宁香的重视。自己可是交出了一切的,若是最后被一个奴婢抢了丈夫,那她在琢州还有什么颜面? 扶秧的话又回到了蒋悦悦的脑子里,蒋悦悦勾唇,静静的笑了:“惦记嫁人,本小姐让你嫁就是。” 因绷了一个晚上的心弦没能安眠,转日蒋悦悦的脸色蜡黄了些,在铜镜里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憔悴。 “小姐,可是昨夜没睡好么?”宁香端着温水,伺候蒋悦悦净面。 蒋悦悦擦干了脸,将帕子甩到了盆里,溅了宁香一身:“是没睡好。” 宁香猝不及防被弄湿了衣服,也有些不耐烦了,蒋悦悦最近的情绪越来越奇怪了,总是动不动就发火。宁香不愿计较罢了,蒋悦悦倒是开始变本加厉了。 “怎么,很盼着本小姐睡不好?惦记我早死了还能便宜了谁?” 第六十八章 杨公子 宁香本是想静静的走出去就得了,听见蒋悦悦这话出口,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 不能生气,现在不能生气。 一转身,她就跪在了蒋悦悦的脚边,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来。 “小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呀?是宁香伺候的不好吗?” 蒋悦悦一噎,仔细想了想,似乎这么些年,宁香伺候的从没有不妥的地方,她甚至用别人都用不惯。拿扶秧来说,虽然也是跟了她几日,但是做什么事情,总是显得拖拖拉拉的,惹得她很烦躁,不像宁香,有时候她一个眼神,就知道她是想要做什么。 冷了烧汤婆子,热了就扇风,渴了就端茶,且每日的茶汤都是不一样的,她也从没喝腻过。 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蜡黄黝黑的脸,眉目间尽是凄苦之色,手上也有做粗活留下的茧子,萧乾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丫头感兴趣呢? 蒋悦悦感觉略微有些头疼,不禁皱了皱眉头。 “小姐是哪儿不舒服吗?可要叫郎中来?” 宁香适时的关心,让蒋悦悦内心更纠结了。这么些年,可一直都是这个丫鬟陪着自己,就连父母都没怎么关怀过她。可如今 “不必了,你出去吧。” 蒋悦悦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对宁香挥了挥手。 宁香也懒得管蒋悦悦如何了,站起身来走出门去,正好与萧乾打了个照面。 “给世子爷请安。” “这是怎么了?”萧乾一步越过她,走到蒋悦悦的身前,将人揽在怀里,“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蒋悦悦的疑虑尚未打消,听萧乾问起,也侧目看向宁香,见她乖巧的走出去,又将房门仔细掩好了,这才放松了些。 萧乾就觉得怀中之人身子一软,倚在了他的怀中。 “怎么不说话?是身子不适吗?” “萧郎,你会不会某天爱上了别人?”蒋悦悦伸出双手,捧住了萧乾的脸颊,“若是你爱上了别人,可要我怎么活?” “想什么呢?”萧乾把蒋悦悦的手从脸颊上拿下来,放到嘴边亲了亲,“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都说萧王重情,萧王妃逝世后,再没有娶旁人,据说是爱惨了萧王妃,连带着对萧乾也万般疼爱。 蒋悦悦总感觉这传说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别扭。现在倒是头疼的很,不愿再想。 宁香知道两个人又要厮混,也不愿在这守着门,正巧前院有小厮来叫她,说是蒋夫人喊她过去问话,正好也借口离开这浑噩的地方。 可走了一半,宁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是去萧王院子的路,这小厮领着她,走得地方越来越偏。 “你是谁?”宁香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审视前方的人。 那人步伐一顿,转过身来:“姑娘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是我家主子要见你。” “你家主子?”宁香皱眉。因刺客的事情全府戒备,会是谁能把手伸的这么长,还能到这院子里来胡作非为? 那小厮见她不信,只得诚挚道:“我叫姜云霆,是主子派来打探萧王动向的,新帝登基,眼见战事一触即发,主子便是为新皇做事。” 姜云霆不仅说的真诚,甚至还把面上的易容揭了下来,把真容展示给宁香。 这人长得倒是普普通通,可一身的正气,一看便是行的端,坐的正。 就算是骗人的,宁香也不怕,世上轻功无人能出其右,到时候有危险,躲开就是了。 跟着姜云霆一路兜兜转转,来到萧王府内一处十分苍凉的院子来。 这院子像是故意荒废在这,无人打扫,不过这假山凉亭俱全,看上去也是女子居住的地方,难为了外人能找到这么个隐蔽的居所约她相见。 凉亭上挂着破旧的幔帐,隐隐遮住了一人身形,那人戴着面具,见宁香来,忙迎了上去。 “昨日幸得姑娘相救,杨某不胜感激。” “公子客气了,只是不知今日约我相见是为何事?” “昨日杨某应承姑娘,为姑娘做一件事,不知姑娘是否记得?” “我要做的事情自己会做,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宁香微微一礼,就要离开。 这人昨日还奄奄一息,今日便生龙活虎,可见背后是有高人,自己一个小丫鬟,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怕是会有大麻烦。 宁香想的明白,但这人认死理儿,拦在她的身前,就是不让人离开。 “姑娘可愿再助杨某一臂之力?” “这位公子,我不过是个丫鬟,还是跟在知州小姐身边的,对你来说应该没什么大用才是。” 宁香防备之心骤起,说气话也急切起来。 见实在是谈不妥,杨公子也不愿强人所难,最后才道:“姑娘,杨某绝无恶意,既然姑娘不愿惹祸上身,杨某也不强求。云霆是跟在萧王近前的人,你有什么事,也可求助于他。” 姜云霆闻声应了声:“是。” 宁香见对方姿态放的如此之低,也不好意思疾言厉色,稍稍放软了态度:“杨公子的好意,宁香心领了,若有难解之题,定会寻姜公子。” “如此甚好。”杨公子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你家夫人确实是在找你,你便随云霆一起过去吧。” 随后此人便翻墙而出,动作之轻没惊动任何人。 姜云霆也重新将面具戴上,做出“请”的手势,宁香便跟了上去。 “你这脸既然不是自己的,想必也是同此人换了身份吧?” 宁香好奇的问道。 姜云霆回头看了宁香一眼,没想到她对这事情感兴趣,想起主子对她的态度,惦记着同她熟悉些,便讲到:“此人是先萧王一步来收拾宅邸的下人,趁着萧王还没到这儿,偷偷溜出去喝花酒,死在花娘床上了。” 宁香笑道:“你这讲了也跟没讲一样。” 不过小姑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笑的见牙不见眼。 姜云霆没想到这姑娘这般狡黠,也无奈的笑了。怪不得主上总对她念念不忘,这样讨喜的姑娘,任是谁也讨厌不起来吧。 第六十九章 “姑娘” 宁香跟着姜云霆,又一路走回了干净的道儿上,周围也出现了洒扫的下人。萧王府确实没有女眷,就连丫鬟婆子也是刚刚够得上数量,这让宁香感觉十分惊奇。 “姑娘,一会儿进门,千万别说跟我认识。”姜云霆细细的叮嘱着,生怕宁香出个什么差错。 宁香噗嗤一声乐了:“我没那么笨,你一个传话小厮,今天第一次见,能认识你才怪。” “姑娘聪慧,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站在了萧王寝室门前,姜云霆抬手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进来。” 不是说大夫人找她?怎么萧王也在? 宁香疑惑地踏进门去,姜云霆则留在了外头。室内萧王倚着摞起来的枕头半躺着,蒋夫人规规矩矩的坐在茶桌边上。 “给王爷请安,给夫人请安。”宁香乖巧的行礼问安,随后低头默不作声的站在离蒋夫人一步远的位置。 “好孩子,今日叫你来,也没什么旁的事情。”蒋夫人抬手,招呼宁香到近前来,“就想问问你悦儿的情况。” 宁香往前走了一步,跪在蒋夫人面前,依然低着头,回答道:“小姐在王府一切安好,萧王世子待小姐情深义重。” “你这丫头倒是乖巧的很。”萧王笑道,“我在宫里也从没见过比这丫头规矩好的呢。” “王爷谬赞了。”蒋夫人柔柔一笑,内心也十分满意。 宁香就是蒋悦悦的颜面,在外宁香有规矩,就是蒋悦悦有教养,蒋夫人对宁香也愈加赞赏。 “不日我们便要回府了,也不知离家多年,你们住不住的惯。” “夫人,小姐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在外最想念的就是老爷和夫人。”宁香微微垂泪,“现如今一切都好了,小姐也有了婚约,奴婢就想好好跟着小姐。” “傻孩子,悦儿身边只有你一人,你自然是要陪着,只不知你可有什么别的要求?”蒋夫人拉过宁香的手,轻声的问道,“孩子,你也长大了,我看着也该有个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宁香心中一凛,顿时升起了不好的念头来。为什么蒋夫人要在此时提及她的婚事呢? “宁香的命是夫人给的,婚事自然也该夫人做主!”宁香分明的口不对心,但说的决绝,且大礼相拜。 蒋夫人见此,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 原是蒋悦悦偷偷对她说,要将宁香嫁给家里的老管事,可若是宁香忠心耿耿,如此只会寒了她的心。 今日叫来问话,也是施压,在萧王爷面前,这小丫鬟不可能做出一点点与知州府相悖的事情,自然自己说什么是什么。 这一试探,才知道宁香是很乖巧的丫鬟。蒋夫人便惦记将她留在蒋悦悦身边,日后让萧乾抬个妾室,就如同春英一般,此时也为她死死抓着丈夫,任哪个狐狸精也勾不走。 宁香有这个潜质,且长得也没有威胁,实在是最好的人选。 萧王似是与蒋夫人心有灵犀般,也道:“这丫头就给本王儿媳妇留着陪嫁,到时候嫁过来一同伺候世子,我也放心。多规矩的丫头啊。” 宁香不敢表现出内心的厌恶来,只能谦卑道:“奴婢不敢,奴婢愿意伺候小姐一辈子,不作他想。若是夫人允许,奴婢愿意明日就自盘发髻。” “哎哟哟,这丫头,说什么呢,婚姻大事岂可儿戏?”蒋夫人听着,只觉得更满意了,如此诱惑在前,宁香都能婉拒,可见是对蒋悦悦一腔真情的。 对这样的丫鬟,再提拔些也不为过。 萧王爷也愣住了,他在花丛中多年,最喜好已婚妇人,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他偷人的时候总会遇上那些个妇人的贴身丫鬟,可没几个能像宁香这样决绝的。 表面上是主仆友善,背地里也有惦记取而代之,爬上他的床的。 萧王瞬间就对宁香产生偌大的兴趣来。 蒋夫人交代的也都差不多了,便让宁香退下了。 宁香转身出门,依然在外头仔细的将门掩上,心里倒是明镜儿似的,里头这二位才是真正的一对儿呢。 姜云霆在外头等着,待宁香谈完了话,领着她向外走。 二人不多时便遇上了采桑。 “香儿姑娘,我正找你呢,蒋小姐说想吃你做的什么,粉蒸肉,让咱俩现在出去采买呢。” “现在?”姜云霆看了看天色,“这也不是快到饭点儿,怎么这么早就要出去。” “这位哥哥不知道,我们世子惦记讨小姐欢心,时不时地让小的们偷偷买些首饰回来。”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去吧,需要的开销在账房那支。” 宁香同姜云霆道别,便又随着采桑一起出了府。 “姑娘怎么认识王爷身边的人?那人我都不甚相熟呢。”采桑小心翼翼的问。 宁香不耐烦道:“今日夫人找我,要他带路,我也不认识的。” “哦,是这样。”采桑听了这回答,松了口气,不是有人同他竞争便好,若是王爷身边的人,他可是争不过的。 这边二人到了市集上,宁香便开始寻找起来,这时间不早不晚,此时卖肉的摊子上已经没什么新鲜的肉了,都是还有些卖剩下的,不值得再新宰杀的。 兜兜转转走了一圈,宁香都没找到新鲜的五花肉。 “姑娘买肉?” 一声询问传入宁香的耳朵,她下意识的回头,发现这边摊子上有个瘦高的屠夫正笑着看她。 大把的络腮胡子,黝黑的皮肤,瘦却精壮,宁香一眼就认出这人是她上次撞到的那个屠夫。 宁香瞬间有些脸红,说话都有些抖:“我我家小姐” “姑娘想要什么肉?”屠夫爽朗的笑着,似是看透了宁香的局促,却并不在意。 采桑觉得有些气闷,横步插在了两人中间:“五花肉!” “好嘞姑娘。”屠夫麻溜的转身向后,在板车里挑拣。 这一声“姑娘”似乎是在说采桑似的,惹得宁香偷偷笑了起来。她没发现的是,那大胡子底下遮掩住的嘴唇,也是微微勾起的。 挑好了位置,只见屠夫手起刀落,利落的切下了一块肉来,放到了小摊子的木桌板上。 第七十章 俺就稀罕这样的姑娘 “这肉多少钱?”宁香看着甩到板子上的肉,是上乘的五花,想着价格应该会比别的摊位贵些,便要拿荷包出来数钱。 屠夫乐了:“姑娘长得漂亮,俺看着稀罕,这肉不要钱。” “不要钱怎么能行呢?”采桑在屠夫面前来回蹦了蹦,非挡住屠夫看着宁香的视线。 “唉哟,铁树开了花,咱们杨屠夫终于开了窍啦?” 一旁的摊位上有人起哄,随之一群人围了上来,将宁香圈在中央细细打量。 若说宁香现在的样貌,其实与这大胡子屠夫挺般配的,只是宁香怎么也是伺候官家小姐的,赎身价位不低,也不知杨屠夫能不能凑出这个钱来。 “什么就开花,俺堂堂男子汉,开哪门子的花。”杨屠夫朗声大笑,与周围人打趣着。 宁香红着脸,把头低的死死的,再也不敢抬起来。采桑在人群外气的直跺脚。 这叫什么事?想把她约出来多熟悉熟悉彼此,日后也好水到渠成,哪知到了这儿就像把手边的肥羊送到虎口似的。 这屠夫一身血腥味儿混着骚气的汗味儿,虽然长得顶天立地,终归也是下等人。 采桑看着杨屠夫,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 “您玩笑了,这是买肉的钱。”宁香见围观的人大有让她就地答应了这门亲事的意思,怎么也待不下去了,匆匆掏出二十文钱来丢到桌上,自己用草绳系了肉,挤开人群。 杨屠夫在后头看着宁香,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姑娘有意思,跑起来跟兔子似的。 “都散了都散了,把俺媳妇儿都吓跑了,小心俺找你们算账!” 周围人听罢哄堂大笑,摆手散去。若说其他的屠夫拿刀,未必只杀猪,但杨屠夫在这市集里是出了名儿的善人,还很讲道义,他若是拿刀,那也是匡扶正义。 不过宁香的模样,大家也算记住了。既然杨屠夫喜欢,大伙儿怎么也要掺和掺和,让杨屠夫能抱得美人归才是。 买了肉,宁香就不着急了,晃晃悠悠的又买了些菜和果子,最后到首饰店随便挑了一对儿玉坠耳环,二人便急匆匆往回走。 一路上采桑生着闷气,买完了东西就走得飞快,把宁香远远落在后头。 宁香拎着两手的东西,看着抱着首饰盒子的采桑闷着头往前冲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道这人真难琢磨,也不知生哪门子的气。 一进了角门,采桑依然怒气冲冲的奔着主子的院子去,宁香却是拐了个弯先去大厨房了,小厨房做菜的材料不够,她是需要到大厨房去借的。 以至于采桑到了萧乾跟前儿的时候,身后的人也没了踪影。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宁香呢?” 萧乾看着采桑气喘吁吁地样子,将人挡在了房门外,示意他到外头说话。这是蒋悦悦在小憩,他不愿打扰她。 萧乾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结果采桑递来的首饰盒子,细细观瞧起来。 “主子,你可不知道,这宁香姑娘可受欢迎了。”采桑赌气的说着,“出去买个菜都有人惦记。” “哦?”萧乾把耳坠放回了盒子,漫不经心的问道,“谁惦记她了?” “就是那个东菜市的杨屠夫,可傻的那个,前一阵还帮官府抓了个惯偷。” “是他啊。他说什么了?” “他可粗俗了,招呼一帮人来围着香儿姑娘,还说就喜欢她这样的。这让香儿姑娘还怎么出门子啊?” “她怎么出门子,跟你有什么关系?”萧乾听到这些,心里有些不爽。自己还没玩够,没探到底,就有人惦记着截胡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采桑,道:“你也是个不经事儿的,那未来说不准就是我的妾室呢。” “啊?”采桑吓得不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没想到主子爷也会对宁香感兴趣,采桑当真是傻了眼。 从前也没见主子提起过啊,怎么这会儿突然就变了卦。 “呵,可见是个勾人的货色。”萧乾舔了舔嘴唇,“日后我腻了,自然将她赏给你,别心急就是。” “谢主子爷赏。”采桑喜不自胜,方才的阴云又都消散了去。 不论如何,最后能到他手里就行,况且还是主子用过的,让他也跟着沾沾光。 主仆二人在庭院里想着美事儿,却没发现身后屋里蒋悦悦的呼吸早就乱了。 采桑来的时候她就醒过来了,只是没起身,薄薄的木门遮不住外头主仆俩中气十足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全都落进了蒋悦悦的耳朵。 蒋悦悦躺在床上,长长的指甲掐进锦被里,面容狰狞。万万没想到,不是宁香有攀爬的心思,而是萧乾的玩心起来了。 在她儿时萧乾便是如此惦记着宁香,没成想竟然到了如今还在惦记着。 真的是千防万防,防不住丈夫一颗偏向外头的心啊。 蒋悦悦暗暗打定主意,这次回家去,定要给宁香提前安排一门亲事,万万不能让萧乾再对宁香有念想。 她为了这个男人,茶饭不思,昼夜不休,曾经吃了那么多苦,才到如今的地步,他竟然还想要其他女人? 不能的,千万不能的,从前也就罢了,既然她已经同他有了婚约,那萧乾就再无靠近其他女子的可能! 晚膳时分,宁香端着香喷喷的饭菜,送到了蒋悦悦屋里,恰好萧乾也在场。 蒋悦悦强忍着满心的愤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将一盆热汤泼到宁香脸上的冲动。 桌上的菜色令人垂涎三尺,萧乾因近日讨论了宁香的事情,此刻还在惦记着,看着满桌的美味,还想说日后把宁香讨来做个厨娘也不错。 宁香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桌上放着的都是两位主子爱吃的菜,一点忌口或者不爱吃的东西都没有。 如此用心良苦,也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今日在菜市的羞恼罢了。宁香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总能把别的烦恼都抛开。 上齐了菜,宁香就乖巧的退下了,反而是萧乾往她离开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蒋悦悦瞬间就明白过来,若是萧乾自己起了兴趣,那堆宁香的处理方式就不能那么明目张胆了。嫁给老管事,或是卖去做填房,就要看萧乾脸色行事了。 第七十一章 虚情假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着苦夏过去,天气都慢慢转凉了,蒋夫人和蒋悦悦还没有要回府的意向,蒋知州这才真的急了。媳妇孩子都在别人家里,这叫什么事儿啊? 蒋知州在花厅里急的团团转,一旁伺候的春英见状,慢步生莲,款款走到近前,抚了抚蒋知州的胸口。 “老爷想什么呢?” “唉,萧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悦悦本身就已经同世子爷订了婚,还怕她跑了不成?扣着人迟迟不放回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蒋知州紧皱眉头,一味的抱怨,却丝毫没往其他方向想,倒是春英隐隐的猜测出了什么。不过蒋夫人同她情深义重,夫人做错了什么,她也只能是瞒着,断不能拖了夫人的后腿。 “老爷也不必担心,这不也正显得咱们两家亲厚吗?” “也是。”蒋知州点了点头,“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得想法子堵住外头悠悠众口才是。” “外头何人敢议论王爷的事情?老爷这是多虑了。”春英扶着蒋知州坐到茶桌边,斟了茶给他喝,“倒是砚儿最近似乎身子不适,许是主母不在,老爷不如去宽慰着些?” “他是男孩儿,不好娇养的,可不能哄着,也嘱咐其他人,都不许哄着。”蒋知州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警惕起来,“金姨娘那你找人盯着点,别让她总靠近砚儿。” “哎。”春英应着,一双手柔弱无骨,轻轻给蒋知州捶起肩膀来。 那边蒋知州放下了心事,这边萧乾倒是也看不下去了。 萧王做什么事的时候,从不瞒着萧乾,因此他也知道父王有些不三不四的癖好,不过这回真的是太过分了。 怎么说蒋夫人也是他准岳母,自己的父亲和岳母成天在一起,任谁也觉得羞臊。 不过萧乾旁敲侧击了数次,萧王都当做听不懂的样子,含糊含糊着也就过去了。 见此情形,萧乾心里不爽快,连带着对蒋悦悦也冷淡了些,反而总往宁香跟前凑。 “采桑,去把宁香叫来,今日我宴请各位公子品茶,得用她。” “公子,这”不合适吧? 采桑心里想着,却也说不出口,明眼人都看着蒋小姐最近整个人都狂躁了些,看着宁香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这个节骨眼上,世子爷上去添一把柴,这不是要了宁香的命么? 采桑觉得宁香怕是活不到嫁给他了,随即就退缩了,想要放弃。 既然是放弃了,那宁香如何,自然也与他无关。 想通了关节,采桑屁颠屁颠的就去找宁香传达了萧乾的话,倒惹得宁香一阵无语。 “那小姐这边谁伺候,难不成让你一个小厮来伺候我们金枝玉叶的大家闺秀?”宁香正在蒋悦悦屋里,采桑此时当着蒋悦悦的面要人,简直是把蒋悦悦的颜面踩在了地上。 不等蒋悦悦发火,宁香就先发制人,一盆冷水泼到了屋外,正泼了采桑一身。 采桑气急败坏,也顾不得身份规矩,站在门外便破口大骂:“小贱蹄子,让你去伺候公子们那是抬举你,别不识好歹!” “你这般羞辱我的婢女,当我是死的么?” 蒋悦悦本来也是想把火发到宁香身上的,但是采桑的所作所为简直让她要气疯了。 采桑被蒋悦悦冷声呵斥后,终于恢复了一些神志,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之后,差点给自己两巴掌。 “是小人口不择言,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做奴才的,最会的就是放低姿态,采桑此刻也顾不得浑身的湿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连连磕头。 “去同世子爷讲,香儿回去的,我这边也不用人伺候了。”蒋悦悦一指宁香,“你一会儿过去,原话跟世子爷讲,就说我没那么娇气,他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便是!” “奴婢不敢!”宁香没想到蒋悦悦竟是破罐子破摔了,都敢对萧乾发火,看来是最近实在是太委屈,这才冲动起来。 嗙的一声,宁香甩上了门,将采桑拍在门外,自己则转过身哭了起来:“小姐,我们回府吧,这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怎么?让你去伺候公子哥儿,你还委屈了?”蒋悦悦压低了声音,气冲冲的坐在绣墩上。 宁香捏住了衣角,让药粉洒出来的少了些:“奴婢伺候谁,都是奴婢应该的,这就是奴婢的命数,可若是小姐受了委屈,那便是奴婢无能。请小姐宽恕奴婢。” 蒋悦悦的气息平稳了些,此刻也没方才那般怒火冲天了,见宁香是真心为着她,也就不那么气闷了:“别一口一个奴婢的,从小到大,你在我身边时间最长,还谈什么奴婢不奴婢的,起来吧。” 宁香抬起头,湿润的眼睛里盛满感动,像是被蒋悦悦的话语触及了心灵一般,又哭又笑:“小姐,奴婢伺候您一辈子。” “行了,快起来吧。让你去你还是得去,要不然萧王府跌了面子可怎么好?”蒋悦悦掏出帕子,给宁香擦了眼泪,又将人扶了起来。 宁香知道自己怎么也要走这一遭,便乖巧的起身,跟着采桑走了。 身后蒋悦悦见宁香走远,立刻将帕子甩到了一旁的地上,又叫了外头的二等丫头端了水进来,仔细的净手,像是要把什么恶心的东西从手上除掉。 宁香虽然没看到,但是以她的了解,也能猜到自己离开后蒋悦悦会做些什么。不过她早就不在意了。 “方才在蒋小姐面前是给你面子了,一会儿你乖乖的伺候各位爷,小心你的小命儿。”采桑放弃了宁香之后,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作为萧乾的贴身小厮,他最会的就是狐假虎威。 此刻采桑眼高于顶的样子,把宁香恶心的不轻,悄悄瞪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采桑只觉得身后一阵冰凉,回头看去却发现宁香乖巧的低着头。他倒是纳闷起来,难道是天气转凉的太快,他穿得少了? 第七十二章 做妾 到了席间,本以为是附庸风雅的茶宴,没想到在场的许多都是琢州有名的纨绔子弟,更自己带了身边的贴身丫鬟或是通房妾室,厅里乱作一团。 宁香的心里直突突,萧乾只叫了她一个人来,不知道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哟,哪里来的村姑啊?”一名穿着粉色轻纱的女子,见宁香踏进门来,以手中绢帕掩住了口鼻,远远地避开了。 在场众人被她这句话吸引,也都看了过来,随后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这是世子爷叫来逗我们开心的么?” 宁香厚厚的刘海挡住了颇有灵气的眼睛,妆容也是粗俗丑陋,身上穿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衣服。看着俗得不能再俗。 她低着头,略显局促紧张,站在厅中不知所措。 萧乾见状,有些气恼,心道这丫头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被人调侃一句,就这么低落,实在是跌了他萧王府的面子。 “站在那作甚?还不快过来给各位公子上茶?” 萧乾说完,宁香才似缓过神来,缓缓走向中央的矮桌。 桌子上放了十分齐全的茶具,可见是用了心的,茶叶也是挑了好的,用茶荷盛着,每种茶都要不同的泡法,也难怪萧乾会直接找上她。 “这就是世子说的会做茶的姑娘?看着倒不像” 那边一个轻佻的蓝衣公子,搂着怀中的美人儿,话音未落,就闻到一股子茶香扑鼻而来。 宁香就着一旁小碳炉上坐着的一壶热水,洗过了茶,抬手中细细的水流就冲到了盖碗里,闷了片刻,再一掀起盖来,这茶香就飘了一室。 她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令人观之舒畅,斟好了茶,便由各位公子带来的人取到自家哥儿的嘴边儿,就着手去喂。 方才那出言的公子早就瞪大了一双眼睛,像是要在宁香身上瞧出个洞来,心里已经在惦记求萧乾把这丫头赏下来了。 “世子爷府里这位可是个妙人儿啊。” “真是好茶。” “世子爷从哪里寻得这样的奴婢。” 宁香听着他们说话,手上一刻没停,也不接茬,但是与刚来的时候判若两人,周身萦绕着一股子恬静淡然的气息,竟是将周围这些庸脂俗粉比了下去。 “这是我未婚妻的贴身丫鬟。”萧乾满意的小口轻啜,只有他的茶是宁香起身奉给他的,看着一帮人对宁香充满了好奇,他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世子爷真是好福气,这娶一个,还能再赚一个,实在是值得。”底下一个紫衣的公子带着令人作呕的眼神上下打量宁香,“就算不能用到实处,好歹也是个妙人,怎么都不亏。” “梁公子说笑了,你身旁这位姑娘,可是玉红楼的头牌,当我们哥儿几个不识货呢?” 被称作“货”的头牌姑娘听了这话,立刻把身子整个埋在了梁公子的怀中。 梁公子搂住这姑娘,轻笑一声,道:“这可是小爷我花了大价钱才包下了一天,别让你们给我挑唆黄了。” “唉哟梁公子,讲究人,怜香惜玉啊。” “世子爷,怎么着,这位伺候茶水的丫头,难不成” “我是有此打算,但不晓得她乐不乐意。” 萧乾的眼神锐利的扫到宁香的背部,惹得宁香差点手一抖打翻了茶壶。 “小妞儿不说话,莫不是个哑巴?”梁公子依然调侃着。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众人都心里一惊,念道这梁公子实在是胆子肥,若是世子爷跌了面子,在座的可一个都好不了。 “宁香是知州小姐的奴婢,自然听小姐的吩咐,小姐说向东,宁香绝不往西。”宁香的语气冷冷的,话一出口,这屋子里仿佛刮起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般。 萧乾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是蒋悦悦的夫主,蒋悦悦的奴婢自然也要听他的话,只是宁香如此反应,实在是跌了他的面子,让他十分不悦。 宁香恰好将最后一道茶分好,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就淡定的起身告辞。 “哎呀,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 连萧乾的面子都不给,也不知是不是个傻的,明明攀上高枝儿就能荣华富贵一生,偏要忠心跟着她家小姐,最后也不过是配个小厮下人罢了。 底下人想些什么,萧乾不清楚,却总觉得他们在暗自嘲笑自己,连个丫鬟都降不住,心里不由起了怨怼之心。 不过最近形势严峻,眼见着父王的私兵就要断了粮,他还需要借口向下头这帮人要钱,现在发火实在是不值当。 等他和父王飞黄腾达了,登上人上人的位子,他定要这帮人好看! 若说萧王爷为什么总对偷吃情有独钟,喜欢别家妇人,其实也是这养私兵闹的。 藏人的地方也好,用的兵器也好,衣食住行,哪些不要银两打点?若是府中只有他们两父子倒还好,再养些女人,那岂不是莫名多了开销?倒不如找些有家室的,还不用他花钱,比窑子里还自在。 这恶习有段时间了,就连最喜欢的蒋夫人,也是他故意送出去,让别人帮他养着,还能做个钉子安插进蒋知州府上,一箭双雕。 萧乾多少知道这些事情,但是他内心抵触父亲的做法,便惦记着有一两个也就罢了。 今日本想逼迫宁香点头,这样他就有理由跟蒋悦悦开口,最后玩腻了,把罪名安到宁香头上,他还不用费心哄妻子。谁知宁香这般不知好歹。 萧乾想着,手中的茶杯越攥越紧,最后又不知想起什么,又将手松开来。 宁香匆匆出了茶宴,回蒋悦悦那边去。今日这一遭,她是真的急了,萧乾的心思她哪有不明白的呢?难不成又要这样做了牺牲品?还有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有多少年,宁香不曾想起前世恐怖的过往,孩子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心都空了。 宁香渐渐地跑了起来,她一定要说动蒋悦悦快些回去,哪怕是嫁出去再假死遁逃去寻师父也好,她一刻都不想在萧乾身边呆着了,一刻也不! 第七十三章 进攻 “你的意思是今日在前厅受了羞辱?”蒋悦悦倚在美人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里的书。 “可不是么,世子爷叫我过去时,不少公子哥儿呢,怀里的姑娘一个个都花枝招展的。”宁香给油灯添了油,好让火光亮些,“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进去就受了好一顿羞辱。” “你住口!”蒋悦悦一把将书拍到了榻上,“让你去伺候是抬举你,怎能回来跟我嚼舌根?嫌我命长了?” “宁香知错了。”宁香撇了撇嘴,不情愿的跪在了蒋悦悦跟前,“小姐,我们何时回府啊?” “唉,我也不敢去提,你就再委屈几天吧。”蒋悦悦闭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宁香再想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委屈几天,是几天呢?宁香头回觉得有心无力,夜晚回到住处也是恍恍惚惚的,连自己需要再补一次妆都忘了。 晚上净了面宁香就躺回了床上,许是心事太重,太过忧虑,竟然想着想着就睡熟了。 今日也是邪了门,平日里宁香一向绷着的神经,此刻用在了夜半的噩梦连连中,梦境之险恶甚至让她额角冒出了丝丝冷汗。 偏就在这时,门被人轻轻地撬了起来,一高大的人影从门外一直延伸进屋里,慢慢靠近了宁香的床边。 “宁香?宁香!”苏景辰从外头练军回来,好不容易能见一见日思夜想的小姑娘,谁知这没良心的,一点防备都没有,睡得这么死。 在外头这些时日,他可是累坏了,又要掩藏自己“内奸”的身份,又要替萧王爷筹备军需,每日东奔西跑,连个消停时候都没有。 听着宁香微弱的呼吸声,苏景辰惊觉事情不对,将手抚上宁香的额头,却发现触到的温度烫的吓人。 “小丫头,你可别吓唬我啊。”苏景辰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药。原本烂熟于心的位置,愣是摸了半天才想起来。 宁香被扶了起来,感觉一股子温润从嘴唇渡入口中,她缓缓地睁开眼,只见苏景辰正捧着茶碗给她喂水。 嘴里淡淡的苦涩味道蔓延开来,宁香知道这是极好的药,只是现在疲惫的说不出话来。 “醒了?”苏景辰见人悠悠转醒,总算放心了些。 “你怎么来了?”宁香许久不见苏景辰,一时间有些陌生,也不知该如何交谈。 苏景辰笑着将人放下,为她掖好了被子,摸了摸她的脸颊:“事情忙完了,回来跟萧王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你回家了吗?”宁香迷蒙的双眼,有些看不清月色映照下的人,却莫名的安心。 苏景辰皱着眉头:“我回不去的,来见你已是竭尽所能了。” “那师父呢?”宁香有些微微的失落,“我许久未曾接到师父的消息了。” “师父那边出了些事情,暂时要隐藏一下行踪,这个你就别担心了。这次你回来,洞凌派的事情也该你接手,这是宗主牌,你拿好。”苏景辰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道,“这玉佩能让你找到洞凌派弟子隐居之处,有任何事,可以去寻他们。” “还是你拿着吧,我的处境你也看到了,说不上好。”宁香眼睛有些酸涩,只想闭目养神。 苏景辰见她拒绝,想了想此时还不着急,便又将玉佩收了回去。 “那等师父回来再决断。你也莫要委屈自己,累了就歇着,实在不行,就学师父溜号。” “我倒是想。”宁香摇了摇头。 萧乾今日的做法已经显出了端倪,分明是如前世一般,想要把她当个猫狗似的,玩腻了就丢弃掉。 也是她与蒋悦悦相处太久,一时心软,忘记了前尘往事,现在想来,就算为了那个苦命的孩子,她也不该如此。 苏景辰看着外头的月光,轻轻捏了捏宁香的脸:“照顾好自己,天色不早,我也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知道。”宁香无力的应声回答,目送着苏景辰远去。 吃了药,宁香稍稍缓过了精神,细细思量起来。也是她猪油蒙了心,怎么就忘了她的敌人从一开始就是两个。 萧乾,蒋悦悦,一个都不应该放过的。 之前是她一时混沌,只想着从萧乾那边挣脱出空隙来,却没想过或许刺激蒋悦悦更有用。 宁香忍着脚下的虚浮下了床,走到铜镜前,刘海撩起来后,干净的脸颊有些憔悴,却多了些清冷的美感。 这才是她的脸啊,宁香轻轻抚摸着脸颊,防无可防,那也只能主动进攻了吧。 转日宁香给蒋悦悦备了朝饭端过去,恰好萧乾也在,对于未婚男女为何一大早就腻在一起,宁香早就不去探究了。 待宁香端着托盘一进门,萧乾就眼前一亮。 他是极喜欢乖巧可人、小家碧玉模样的姑娘的,更何况宁香本身就稚嫩,看上去软弱可欺的样子,让萧乾顿时起了一身的燥热。 “你今日倒是与往常大有不同。” 萧乾想着许是宁香昨日听了他的提议,也惦记着勾他一勾,这才露出了真容来,便邪魅的对宁香笑了一下。 一旁蒋悦悦见此情形,手中的筷子都要捏断了。 “世子爷倒是看得起她。” “回世子爷的话,宁香似乎对平日里用的妆粉过敏,昨日洗净了觉得好些,今日便没再用。” 这是有戏啊? 萧乾此刻已经顾不上蒋悦悦的反应了,着急就要多同宁香说几句。 谁知宁香识时务的退了出去,压根不给他机会。 再一转脸,萧乾才发现蒋悦悦的面色已经阴沉的像是雷电交加的雨夜了。 “悦儿吃这个,这是你最喜欢的。”萧乾小心翼翼的夹起一个小汤包,放到蒋悦悦面前的碟子里。 蒋悦悦一言不发的吃了萧乾夹的汤包,随后扬起了虚伪的笑容:“萧郎,我在你府上多日,也实在不便堵住悠悠众口,在事情没散出去之前,我想先回知州府了。” “悦儿不愿再陪伴我多些时日了吗?”萧乾惦记着宁香,极力挽留道。 “为了王府的清誉,为了萧郎,我们还是要顾全大局的好。”蒋悦悦看出了危机,下定了决心,这次坚决不能再被萧乾的话带着走,因此回答的坚决。 第七十四章 矛盾 蒋悦悦心急如焚,宁香已经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这丫头跟在她身边这么久,从来没说过皮肤会对妆粉有反应的事情,偏萧乾刚有想法,宁香就变了个模样。 对于此事蒋悦悦想的很简单,或许就是宁香与扶秧一样,惦记踩着她上位罢了。对于从前的情分,蒋悦悦此刻已然忘得一干二净。 或许是她的坚决起了作用,那边蒋夫人和萧王爷也厮混够了,萧乾实在留不住人,只能放她们离开。 不过蒋知州做事一向周全,来接蒋夫人和蒋悦悦时,特意找了两个丫鬟装扮成贵人的模样坐在车里,到了萧王府上才将人换下来,外人看着就像是蒋知州带着夫人女儿一同去拜访后回程一般,倒是不显眼了。之前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 宁香本是想趁机做些什么,让蒋悦悦和萧乾无暇顾及她,谁知蒋知州如此行事,倒让她放不开手脚了。 在萧王府待了好一段时日,蒋悦悦可算能看看府外的天,整个人像是放飞的鸟儿一般。还未成婚时住在那,就是外人,与住在自家感受十分不同,她也有些腻了。 此刻不仅是蒋悦悦心里高兴,蒋夫人也是面色含春,母女二人看着倒像是姐妹似的。 回了府,也不知是下人们忘记了还是怎的,蒋悦悦的房间竟然没有整理打扫出来,这事儿像是一盆冷水,浇了蒋悦悦一个透心凉。 “主子不在,规矩都忘了。”春英不得不站出来训斥一众奴婢。 蒋夫人忘了叮嘱她的事情,她自然也想不起来,此时只能拿下面的人开刀了。 蒋悦悦有些烦躁的看着在院子里怒骂下人的春英,皱着眉揉了揉额角。 “何时轮到你训斥我的奴婢了?” “大小姐恕罪。”春英心里一寒,忙退到了一边,也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惹得蒋悦悦不快。 宁香见这院子里还是原先的那些人,心里微微有了数,便走上前,对蒋悦悦耳语了几句。 蒋悦悦眸子里的怒火渐渐消失无踪,随后抬了抬手:“春姨娘,你先去母亲那伺候吧。这边不用管了。” “哎。”春英战战兢兢地答应,忙不迭的离开了。 院子里的奴婢们都松了一口气,在她们看来,这就是要放她们一马了。 可还不等她们松口气,宁香就又转身,对着这些散漫的站在一堆儿的人说道:“小姐让春姨娘离开,也是为了不丢人丢到外头去,这些时日你们擅离职守,心里很该有些数才是。” “我们怎么了?小姐不在,我们也是打扫过的呀。” 见说话的是宁香,底下有小丫头倒是不服管教的,毕竟蒋悦悦已经离府几年了,谁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脾气秉性,要知道她小时候可是个顽劣的性子,众人也料定她不懂处理府中庶务,自然没那么忌惮。 小丫头的态度把蒋悦悦本来消下去的火气彻底勾了起来,宁香再想拦却为时已晚。 啪!!! 蒋悦悦快步走过去一巴掌扇到了那丫头的脸上,瞬间吓坏了众人,都哆哆嗦嗦的退的远了些。 那被打的丫头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泪水立刻漫上了眼眶,正要开口辩驳,蒋悦悦却又一巴掌扇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应蒋夫人吩咐而来的沛嬷嬷见到这院子里一群人围着蒋悦悦,自是着急的冲了进来,询问着情况。 那被打的丫头许是怨怼,倒是恶人先告状了:“嬷嬷,小姐不由分说就打了奴婢。” 沛嬷嬷一皱眉,有些不悦,这丫头实在是不识好歹,怎么倒显得比主子都金贵了?春英管家松到这个程度,她惦记起一会儿回去同蒋夫人说一说。 可蒋悦悦也实在是不像话,区区一个奴才罢了,哪里就需要她来动手了? 沛嬷嬷思虑间,把眼神放到了宁香的脸上。 “你为何不拦着些?” “回嬷嬷的话,是宁香愚钝,没来得及。”宁香倒是低着头把事情认下了。 蒋悦悦却是有些不理解了,才要出口训斥沛嬷嬷,却感觉到宁香在后面拽了拽她的衣服,便闭口无言。 沛嬷嬷反复打量了一下宁香,知道这就是一直跟在蒋悦悦身边的人,心想用这丫头做表率,院子里的人也就无有不服的了,便道:“既是如此,那便是你的过错,罚你一个月的月银,小惩大诫,以做表率吧。” “是。”宁香规矩的答应了下来。 沛嬷嬷倒是不纠缠这些玩忽职守的人,她是想自己离开后,蒋悦悦总要立威的,便没有管。 可她是这么想,蒋悦悦却看不出来,只觉得沛嬷嬷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难免心生隔阂。 宁香倒是想的通透,不过现在劝来对她又有什么益处呢? “小姐先进屋歇息,这帮下作的丫头,就让奴婢来处理吧。” 蒋悦悦一听这话,就知道宁香是有办法的,因还在气头上,便又补了一句:“你是我这唯一的大丫鬟,谁要是不服你,趁早灌了哑药,砍了双手丢出府去!” 这话说的阴狠,就连宁香也不敢回半句,更别提下头这些人了。方才被扇了两巴掌的丫头更是吓得双股战战,就要立不住了。 宁香见蒋悦悦摔了门进屋,这才又面向院子里的众人,语重心长道:“小姐不在的时候,你们的月例银子可有减少?小姐回来前,你们可有认真打扫?这些都做不好,也难怪小姐生气,你们好自为之吧。” “小姐是不要我们了吗?”一个洒扫丫鬟上前一步,弱弱的问道。 宁香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是初犯,小姐也不会太不近人情,那我们岂不是跟错了主子吗?” 底下的人听了,只觉得宁香说的挺有道理,毕竟蒋悦悦回府没有人脉,自然要巴着她们,一时间又不可能把人全换掉,便又都放下心来。 谁知晚间传膳时,蒋悦悦就雷厉风行的发落了那个顶嘴的丫头。 说来缘由也是令人想不通,不过是茶水凉了三分,怎么就被执家法了呢? 第七十五章 风云将起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就连宁香都没有料到。她明明一直劝着蒋悦悦回府后先观察院子里的形势,谁知蒋悦悦竟然一点都没听进去。 宁香是和蒋悦悦一道儿回来的,其他丫鬟若是不服管,肯定会站到她的对里面去,到时候再想挽回,就有些麻烦了。也幸而蒋悦悦做的太让人惊惧,倒显得宁香好说话了些。 “宁香姐姐,你不是说,主子不会与我们计较么?” 蒋悦悦睡后,宁香便去大杂院安抚人心,结果还不等开口,便有一群丫头围到宁香的周围,唧唧喳喳的说了起来。 “兰心死的真惨啊。” “我也不知道小姐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儿。”宁香皱着眉,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之前在萧王府的时候,小姐一直很温柔的。” “温柔什么?不过是做给萧世子看罢了。”一个叫妙绫的二等丫鬟愤愤道,“若是世子知道她这样,哪里还会喜欢她?” 宁香听到妙绫说这话,脸上的惊讶实在是盖不住,这个妙绫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只是没提到一等丫鬟的位子上来,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到萧乾,这心倒是挺大。 “妹妹胡说什么呢?忘了兰心方才的惨状了吗?”旁边的妙芳拽了拽妙绫的衣袖,二人同为二等丫鬟,很明显妙芳更稳重些。 这话一出口,为着宁香的丫鬟们就又都沉默了,似乎十分惧怕方才发生的场景。 原本丫鬟犯错,请了家法也是应该,平日里请家法也都是沛嬷嬷拿了胭脂艳来,最多是个毁容,偏偏今日不知道蒋悦悦如何想的,打完了二十下胭脂艳,还不放人,又叫了外院小厮,打了兰心几十板子。 院里的丫鬟都被叫去观刑,就连宁香也不例外,还要站在众丫鬟最前头,有那些个胆子小的,都吓得瑟缩。 蒋悦悦倒是不出面,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用膳,似乎听不到外头兰心因被打了脸颊无法好好发声,那诡异而凄厉的惨叫声。 本来这院子里丫头也不多,两个二等丫鬟和四个洒扫丫鬟,蒋悦悦刚回来就发落了一个,且弄得人心惶惶。 若是以前的宁香,肯定会向着蒋悦悦说话。现如今宁香却巴不得这院子里出的事情越多越好,倒是有些小小的坏心眼了。 “兰心的丧事儿我出钱办了,都是签了死契的丫头,你们自己不争气,那结局” “对,我们要自己争气。”妙绫的神情有些恍惚,不过眼中的坚定越发明显。 宁香淡淡的瞥了妙绫一眼,又接着道:“小姐就要出嫁了,身边不能只有我一个一等丫鬟,就算要提人,也应该是从你们这一群人里挑,自己都想着点。” 虽然蒋悦悦暂时没有这样的意思,但宁香还是许诺了。她看到了妙绫眼中的光芒,一如从前的扶秧。不过她已经不怕这些牛鬼蛇神、跳梁小丑了。最好是自己推一把,让她们自己跳出来,也省的在背地里给她下绊子。 经茶宴一事,宁香意识到,只这样坐以待毙是不行的,自己也该稍稍的反抗挣扎,若是自己都认了命,又有谁能救她呢? 回府的第一个晚上,宁香并没有贪图属于她的休息时间,反而是先去了府医的草庐那边,却失望的发现因为府医的“死亡”,这个院子已经荒废了许久了,从前那些唾手可得的草药,也找不到了,这倒是让宁香行动有些不便。 三日后,京城的某家商铺后院,落下一只周身雪白的鸽子。 立刻有人从后院阁楼上一跃而下,吓得小鸽子倒退了两步,不过还是乖乖地跳到了来人的手中。 “许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是主子的来信,告诉我们可以准备起来了。” “得嘞!” 宁香暗自操控着产业,开始做好遁逃的准备,故意放了漏子让妙绫能显出自己来。 说起这妙绫,别的本事没有,嘴是真的利索,不仅骂起人来泼辣,夸起人来也是妙语连珠。 这最适合蒋悦悦这样的娇小姐提拔到身边当个乐子了。 宁香在后头也使了不少的力,三不五时的提醒着蒋悦悦,琢州高官的嫡女,只有一个一等丫鬟未免寒酸,说的多了,蒋悦悦就也心动了,没过多久,本来属于宁香一个人的内院屋子,就又住进了一个人。 不过令宁香意外的是,住进来的不是妙绫,而是妙芳。 “姐姐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妙芳抱着包袱走进门来,微微笑着问。 宁香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瞬间心中一凛,发觉可能有些事情根本不在她的控制之内。 “姐姐一定是在想,为何住进来的是我而不是妙绫吧?”妙芳把包袱放到床榻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状似聊天般跟宁香讲着,“虽然不知道姐姐为什么非要提拔妙绫,不过她真的不适合做一等丫鬟。” “你就合适?”宁香眯着眼,倚在炕上小几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妙芳,气势顿时张扬开来。 妙芳的双眼一瞬间微微睁大,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这蠢货身边怎么留得住人,这才对嘛。” 笑了一会儿,妙芳才收了声音,对宁香道:“我与你,与那些个下作东西都不一样,所以我在这儿。” 这话似乎打开了宁香脑海中的一个闸,恍惚间宁香突然想起自己前世莫名挨罚时,总觉得有人在背后嘲笑自己自不量力。 这狂妄的笑声与当时嘲讽的音容重合起来,在宁香脑海中渐渐清晰。 是了,怎么会忘了,还有一个她呢。 三九寒冬的雪地,初春细密的落雨,深秋料峭的风霜,炎夏酷热的艳阳。呵,陪伴自己一年四季的,不只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惩罚,还有一个老仇人了。 宁香想通了前世的一些事情,似乎找到了总在蒋悦悦耳边吹风的人。 妙芳,自己一向不曾招惹过她。宁香心中骤然翻涌起滔天的恨意来,那时她身怀有孕,被关在柴房行动不便,本想了此残生,就是这个贱人撺掇着蒋悦悦,一句“不便行动就不要行动了”,让她被捆绑了双手吊上横梁! 原来,是你啊。 第七十六章 各为己 妙芳与宁香同住,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宁香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怀疑错了人。 说来也是奇怪,同为一等丫鬟,妙芳显然在众人那吃得开些,倒是妙绫更亲近宁香,似乎有意无意的远着妙芳,两人从前亲如姐妹一般的状态也不见了。 这日,蒋悦悦不知想起什么来,又要宁香给自己做些菜肴打打牙祭,留了妙芳一人伺候。 可等到宁香做好了蒋悦悦点的菜回来后,却在门外隐隐听到屋里主仆二人说着些什么。 许是因为屋里的人在靠里间的位置,宁香再怎么耳聪目明,此刻也听不真切,一时好奇之下,就绕去了房子后面,趴在窗角下悄悄探听起来。 “都说了这法子不行。”是蒋悦悦气急败坏的声音。 随后妙芳说话了:“小姐,您看看这两人的姿色,带去萧王府也是引狼入室,不如提前收拢了人心。” “萧郎看上的人,我私自处置,岂不是要让他埋怨我。” “世子爷可没明着跟小姐说,小姐为何不装作没听懂呢?”妙芳诱惑着,“怎样小姐也要发展自己的心腹,外院有个小厮看上妙绫甚久,且是个能干的人,小姐何不成人之美?” “那宁香呢?那丫头最近不知中了什么邪,把萧郎迷得团团转。” “您不是看上外院管事的了?再不然,您提前寻个由头发落了她也好啊。” “哪有这么容易,你不知道我父亲已经内定了她陪嫁么?” 随着蒋悦悦提及蒋知州,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宁香也反应过来,原来是因为妙芳不出众,才进而蛊惑了蒋悦悦。看这架势,是想取自己而代之。 不一会儿,妙芳的声音再次响起了:“若是宁香毁了清白,世子爷不会还想要个破鞋吧?” 听到这里,宁香脑海深处晦暗的记忆再次席卷而来,她紧紧攥住了双拳,手掌中有鲜血滴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至此? 夜半时分,宁香失眠,坐起身来时是从未有过的清醒。通铺上现在只有她和妙芳两个人。 她静静的转头看着妙芳胸口呼吸起伏,眸中的光芒锐利成锋。 妙芳不知梦到了什么,竟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这让宁香顿时有些气闷。 悄悄地,宁香穿衣起身,走了出去,外出前在屋内撒了一把香粉,随着开门时一阵轻风吹入,那香味飘然萦绕到妙芳的鼻尖。 关上门,宁香在外等候,不多时,只听得屋内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妙芳的美梦似乎变成了噩梦,偏她醒不过来,逃不出去。 “怎么了?” “什么声音?” 妙芳的惨叫声划破夜空,引来了巡夜的婆子,众人提着灯笼纷纷而至,就连蒋悦悦也被从睡梦中惊醒。 等人都围到了屋子跟前,妙芳的惨叫声还在断断续续的从屋内传出来。宁香则不知所措的站在房门口,在夜风中穿的单薄,看着让人心疼。 “出了什么事?”蒋悦悦从自己的寝室起身,披着外袍走了出来,此刻倒有些当家小姐的模样。 “小姐,妙芳不知梦到了什么,似乎魇住了。”宁香似乎吓坏了,回答蒋悦悦时连说话声音都小了不少。 蒋悦悦被扰了清梦,此刻也烦躁的很,瞪了宁香一眼道:“你就不知叫醒她?” 说罢,她自己推开了门,屋内的声音更清晰了,叫声之惨厉惊得外头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妙芳!”蒋悦悦用力的拍着妙芳的脸,企图将人叫醒。 但妙芳的脸颊都见肿了,人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去,叫郎中去。”蒋悦悦一挥手,“找个抹布把她嘴堵上。” 宁香缓缓抬眼,看着蒋悦悦的背影,没想到她竟然不愿抛弃这个棋子,看来妙芳在蒋悦悦的心中,已然比自己要重了。 很快有人请了郎中来,妙芳已经被抹布捂得只有进气儿没有出气儿了。 郎中忙号了脉,却半晌没查出病症来,只能匆匆开了安神的汤药,逃似的离开了。 汤药熬好了,有婆子上前来,扯出了妙芳嘴里的抹布,准备灌药。可妙芳在睡梦中还一个劲儿的挣扎,好不容易熬出的药汤就洒了一地。一直折腾到天边见了亮光,饶是蒋悦悦再需要她出谋划策,此刻也没了耐心。 宁香见时机差不多了,手在背后微微一翻,动作快的他人无法察觉。 “把她” 蒋悦悦话还没说完,就见妙芳一个大喘气,整个人醒了过来。 她整个人被婆子们架着,不知身在何处,迷迷蒙蒙的睁眼环顾四周,发现蒋悦悦也在,不由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蒋悦悦气的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妙芳自己折腾了大半夜,醒了竟然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姐姐你可算醒了。”妙绫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扑在了妙芳身上。 因婆子们还没松开拽着妙芳的胳膊,妙绫这一扑,差点把妙芳的五脏六腑压出来。 蒋悦悦被折腾了大半夜,此刻心烦意乱,实在是不想听这帮奴婢们哭嚎什么的,揉了揉额角转身离开了。 妙芳还一副迷茫的样子,不知今夕何夕。 宁香其实也没想把她如何,解了迷香就做自己的事情了,剩下的人也都作鸟兽散,毕竟蒋悦悦没发话,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待妙芳缓过劲儿来,已经是晌午了,她思来想去,昨晚做的梦都忘了,不过听小丫头们说起自己惊叫了整晚,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 难道是宁香发现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 妙芳思虑着,来到蒋悦悦处,见宁香正伺候蒋悦悦梳洗打扮,因折腾了许久,蒋悦悦也是刚刚起身。 “醒了?” 蒋悦悦对着铜镜看宁香她梳的发髻,语气很是不满。 妙芳也是有些心虚,宁香也是半夜没睡好,却比自己来的早。 “奴婢来伺候小姐吧,昨日惊扰宁香姐姐了,不如今日就让我伺候小姐吧。” 蒋悦悦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妙芳有话对自己说,许是昨日商议的事情有了办法,因此迫不及待地要宁香离开。 “你且下去吧。” 第七十七章 恶意 宁香离开后,也没心思听这二人密谋什么事情,左不过见招拆招罢了,况且她是真的困倦了,想回去睡会儿。 一个天大的阴谋在蒋悦悦的脑海中显出雏形,妙芳又为这计划绞尽脑汁添了许多细节,二人势必要将宁香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去。 宁香还不知道她们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算计她,因此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快到了晚间,才悠悠转醒。 “宁香姐姐醒了?” 宁香睁眼,发现是妙绫坐在炕边,似乎一直等着她醒过来似的。 “你有什么事么?”宁香刚睡醒,神清气爽,态度十分柔和。 妙绫见状有些呆愣,她知道自己的样貌已经是上乘了,没想到宁香不施粉黛的样子,让她看着都会觉得嫉妒。 “姐姐真是好颜色。”妙绫呆呆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眼神清明起来,“我是来寻姐姐说妙芳的事情,不知道姐姐有空没有。” “小姐还没找我,自是有空的,你要说什么?”宁香起身,取了茶桌上的一杯清茶递给妙绫。 妙绫将已经放凉的茶端在手里,倒也没表现出不满来,反而似是哀求道:“姐姐能否给我一条活路?” 宁香给自己倒茶的动作一顿:“我给你活路?什么意思?” “我方才听闻小姐有意将我嫁给外院一个小厮,我是真的不情愿的,只能来寻姐姐了。” “这事情你该去求小姐才是。”宁香颇有种明哲保身的想法。 妙绫见状,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宁香跟前:“从前是我莽撞,惹了姐姐不快,今日便给姐姐赔罪了,若是姐姐能救我,那我愿意为您马首是瞻。” “你就这么笃定我能救你?”宁香眉头一挑,静静的看着妙绫。 其实宁香也在想为何妙绫会这么准确的找到自己,仿佛是受了人点拨还是怎样。前世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她对妙绫不甚熟悉,此时也看不透她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就惦记着想稳妥些。 不过显然妙绫十分坚决:“若是姐姐不救,大不了我就是一死,可我不甘心,我从前是惦记世子,可这命总归不在自己手里。我看出姐姐是这府里最自在的,妙绫本是想死马当活马医,如今既然姐姐这般态度,看来还是有本事的,求姐姐救我!” 宁香听完妙绫的话,深思了片刻,也觉得自己从未对他人伸出援手,也是前世墙倒众人推的原因吧。 “我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妙绫跪在那,听宁香这么问,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她动心思了,忙道:“如今妙芳对姐姐威胁最大,我与她同乡,知道她不少事情,愿意对姐姐一言。” “她如何,与我无关。”宁香淡淡道。 妙绫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然而仅仅一瞬,她就又跪直了身体:“我不管卖身契如何,这条命就交给姐姐了,若是日后背叛姐姐,便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你何必发这种毒誓?”宁香被妙绫的决绝吓了一跳,忙将人扶起,她本意是想试探妙绫的目的,谁知这姑娘看着小心思多,其实是个刚烈的,“我尽全力,不过日后你要在他人面前表现得与我不和才行。” 妙绫也是聪慧,瞬间明白了宁香的意思:“必不会拖累姐姐!” 二人商量定了,妙绫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欢喜的离开了。可宁香却被蒋悦悦派小丫头叫去了。 宁香一步踏进屋内,不知为何觉得屋里气氛十分反常,她故作不知,进内室寻蒋悦悦。 而蒋悦悦见她进来,一改往日的冷漠,反而亲亲热热的拉宁香到近前来。 宁香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就多了一物,触手生凉,让她的心也凉了半截。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就等不及了? 蒋悦悦塞给宁香的,正是前世她要宁香送去给萧乾的“定情信物”。 “小姐,这是?”宁香还稍微揣着点希冀,不知为何,到了这一步,她看着蒋悦悦,内心还是有所触动。 两人相伴甚久,纵使两世经历的不甚相同,却也是真真切切相互陪伴数年的。宁香骨子里的忠义在作祟。 蒋悦悦看宁香一脸的疑惑,心里紧张极了,这场戏她和妙芳商量很久了,就怕宁香发现破绽。她可是连萧乾都算计在内了,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香儿,我今日要求你一件事儿。”蒋悦悦开了口,说着让宁香寒心的话,“虽然我与萧郎定了亲,却还是有些紧张的,怕有什么变故,我想要你替我将这信物送去给他,可好?” 宁香将玉佩紧紧地攥在手中,那雕刻的纹路硌的她手心生疼,可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持自己的理智。 “小姐为何不让妙芳去送?”宁香为了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小声的问道。 蒋悦悦的笑容一僵,似乎要发怒,转念一想,又忍了下来,柔声哄骗道:“她在我身边才几日?且萧郎并不认识她,自然不会相信她,还是你去比较稳妥。” “小姐一定要这样做吗?”宁香还不死心,问了这么句似有若无的话。 蒋悦悦却丝毫没听出来宁香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道:“非这样不可。” 她这话一出口,宁香的眼眶就抑制不住的有些红了,为了不让蒋悦悦起疑心,宁香立刻低头行礼,应了声“是”,随后忙不迭的出去了。 走在路上,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宁香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恨或是什么,只是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压抑,心里的恶念像是要破膛而出一般,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索性院子里的丫头不多,此刻路上十分僻静,没有什么人,宁香跌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一手扶地站起身来,虚晃着步伐往前走。 我是何其无辜啊?宁香想着,突然就笑了,方才那股子呼之欲出的恶意带给她了一个念头。 始作俑者想要让她经历的这些事,想必其本身,也会很喜欢吧? 第七十八章 姘头 当初府医教宁香时,有意无意的隐瞒了几种香的制法,但是制香的书并没有限制,宁香还是看了个大概其。 真正教了宁香一些“实用”药香的,其实是苏景辰。许是对宁香始终抱有爱慕,苏景辰在传授宁香这些东西的时候,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也正是府医一时的偷懒,本来不愿宁香接触的东西,反而让宁香记得更牢靠了。 洞凌派秘香中,有一味香,据说是师祖无意间以西域蛊毒作引调制出来的,有控制人行走坐卧的功效,但是这香极难调配,十次未必能有一次有效。 可宁香在制香上极有天赋,苏景辰不过给她讲了一次传说中的制香之法,且讲了如何用内力控制人的行动,宁香竟然就记下来了。 当初在京城扩散自己的人脉关系时,宁香也暗中制作了少许这香粉,收在腰间,轻易不外露,多少次想尝试去使用,都默默地放弃了。 这次正是试香的好机会。 宁香忽然有了底气,拿着玉佩走得快了些。 也是心里想什么,就会来什么,还不等走到住处,便见妙芳迎面而来。 “香儿姐姐这是去做什么?”妙芳明知故问。 宁香看了她一眼,突然软了眼神,央求道:“小姐让我去萧王府送东西,我不敢,你陪我同去如何?” “哟,这么重要的差事,我可不敢掺和。”妙芳摆手拒绝道,“天色不早了,姐姐还是赶紧去吧,别让小姐着急。” “无人同去,我也不敢去,要不我还是再回去求求小姐吧。”宁香面露为难之色,似有退缩之意。 妙芳生怕宁香今日不过去,忙拉住她的胳膊,道:“让妙绫那妮子陪你去就是。” “你这不是见不得我好吗?我那日刚回来,就让她好一顿埋怨,你还惦记她能陪我同去?” “这”见宁香如此坚决,妙芳也没有办法了。想了想自己与小姐谋划的事情,今日都与人约好了,宁香今日不去,岂不是失信于人,这起子人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闹不好自己要受胁迫的。 思来想去,妙芳只得退了一步,道:“那,我去问问小姐,小姐身边总不能没人伺候吧?” “不用问,小姐这时候要自己歇一会儿的,倒不好过去打扰,我们就是去送个东西,左不过半个时辰也就回来了。” “说的也是。”妙芳点点头,反正早在马车里备了有蒙汗药的吃食,待车夫劝宁香吃下后,自己先回来也就是了,先把宁香骗出去要紧。 宁香见妙芳答应了,便拽着她一起走,到了门房,早有套好的马车等着。宁香前世可没有这待遇,是自己偷着去的,今日这番安排,许是妙芳受了噩梦的刺激,怕出岔子,想的更周密了些吧? 二人行至马车边,赶车的车夫一眼就认出二人,还纳闷为何是两人一道儿走,再一看妙芳给他递眼神,便明白了个大概,许是怕宁香不吃糕点,不入圈套,因此特地来盯着吧。 如此一来,车夫倒省了口舌,拿了木凳子下来,待二人在车内坐稳后,便挥鞭打马,不再多言。 这车厢倒是宽敞,二人并排坐着也并不觉得拥挤,且里头备了食盒。妙芳似是不经意间发现了食盒,将东西拿出来,只见几样精致的小点摆在其内。 宁香只瞄了一眼,闻了气味便知道这是加了料的,也不想吃,便没有动作。 “香儿姐姐不尝一尝吗?”妙芳两根手指拈起一块来,递给宁香。 宁香淡淡的转过头去,撩开帘子看车窗外,佯装没有听到妙芳说话。妙芳一时尴尬,倒不知所措了。 “香儿姐姐?”妙芳硬着头皮蹭的近了些,宁香不吃,这计划怎么能成功呢? “我不饿,你吃吧。”宁香仿佛才听到妙芳叫她,回过头来,却对这糕点不屑一顾。 妙芳有些无奈:“这应该是主子备下的,怕姐姐饿,姐姐不吃,岂不是辜负了小姐?” “若不是怎么办?”宁香皱眉,“你还是放下吧,我们不能随意碰这车里的东西。” 眼见着就要到了指定的地方,妙芳也是狗急跳墙,想着只此一遭,宁香日后便没法做人了,竟然动了手,要将糕点强行喂给宁香。 宁香双眼微缩,迅速出招,一记手刀砍在了妙芳的后颈,随后将糕点尽数塞进妙芳嘴里。 妙芳不知道宁香会武功,只觉得她看着柔弱,一时失察,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就倒在了车厢里。 外头的马车夫感觉到马车有轻微晃动,不过里面二人没发话,他也不好多问,只将车赶到了位置,便把车丢下离开了。 而宁香早在打晕了妙芳之后就从窗口翻身而出,运轻功跟在车后,就想知道这之后会发生什么。 马车在幽暗的死胡同停下,宁香隐在墙头,静静等候。 不多时,有四个人向胡同内走来,一个个看着肥头大耳,发丝油腻,但穿着却不甚讲究,都是打了补丁的破布衫。 “老大,你说那小妞怎么就找上咱们了?”其中一人稍快些,走在最前头,还要回头跟后面的人说话。 “那小娘们儿是之前三子的姘头,是吧三子?”被称为老大的人猥琐的抛给旁边人一个眼神。 四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直到了马车前。那个三子停了脚,谄媚的对众人道:“唉,我那相好的爱吃醋,给你们领到这儿,我就不掺和了,完事儿了咱一道儿走就是。” “算你小子识相。”那老大满意的拍了拍三子的肩膀,又提了提裤子,先一步就上了车。 宁香趴在墙头看的直犯恶心,心里的恨意怎么也抑制不住。纵使要让自己失了清白,又何故找来这样一群人呢? 马车一阵晃动之后,被称为老大的人便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下了车,随后又一人上去。 可还不等马车再有动静,只听胡同口传来一声爆喝:“里面干什么呢?!” 第七十九章 溜了溜了 “老二,快下来,有官兵来了!”三子眼睛最尖,耳朵最灵,他听到那一声呵斥先是浑身一抖,随后立即反应过来,马上冲到车上去拽人下来。 而外头的另外两个人,听到三子大喊,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忙要夺路而逃,偏他们选的是个死胡同,围墙又高,最后只能被堵在里面。 三子上了车之后才发现不对劲,里面躺着的分明就是同他联系的妙芳! “妙芳,妙芳你醒醒!”发现这一事实的三子额头青筋暴起,他一向与妙芳苟且,因蒋悦悦常年不在琢州,院子里的丫头松散的很,他也才能搭上妙芳。 可谁知今日明明是妙芳同他说好要算计另一个丫头,怎么反倒是她本人落到如此境地呢? 三子抱着妙芳,目眦欲裂,右手成拳狠狠的砸在车壁上。 几人被官兵团团围住,随后列队打开,一人从后慢慢向前走来:“下来!” 虽然胡同里有些昏暗,但宁香耳聪目明,立刻运转内功,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来人正是萧乾。 萧乾没见过妙芳,但是认识知州府的马车,知州府也就只有面子活儿做的好了,这马都是市场上的次品,幸好小老百姓不懂,要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乾皱眉,看着面前四个油腻腻的糙汉子,下意识的用袖子轻轻捂住了鼻子。 “军爷,我们”方才老大的气势完全不见了,见了官兵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吓得差一点跪下。 还是三子有点胆量,抱着妙芳的手没松开,不过双眼通红,倒不是因为悲伤难过,而是怒气撒不出来,只能硬撑着。 “这马车不知怎么驾驶到死胡同,我们哥儿几个拦着来着,结果没拦住。” 三子面带怒容,但回答的很有条理。 不过萧乾那双眼睛毒的很,看其他三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便知三子没说实话。 “你怀里那姑娘是知州府的丫鬟,快快松开,官宦人家的女子尔等怎能染指?” 采桑是随着萧乾一道儿出来的,见事有不对,忙想撇开干系。 今日萧乾出门倒不是凑巧的事情,而是蒋悦悦找人带着信物提前与采桑串通好了的,来人拿的是蒋悦悦手中独一无二的冰种玉镯,采桑得了好处,自是无有不依的。 掐好了时间点,他便对萧乾说起这趟街上有个茶楼十分不错,唱曲儿的姑娘来自江边,声音清脆婉转,好一阵吹嘘才将萧乾说动,路过这胡同口时也正好能听见里头的动静。 萧乾带的是知州府指派的保护萧王府的卫兵,都穿着军服,其实与守城兵将不是一个性质,可旁人又不懂,只当是军爷巡街了。 其实萧乾也想过,三子怀里那姑娘会不会是宁香,若是的话,正好截胡回去享乐一番,再佯装自己没掺和过便是。 可妙芳露在外面的侧脸,实在是不如宁香那般精致,萧乾一眼就认了出来,采桑也看出模样不对,只好心虚的跟在身后不再多言。 官兵们上手就要抢三子怀里的人,谁料三子也是个愣的,恶狠狠地瞪着围上来的官兵,怒骂道:“他娘的,我看你们谁敢动老子的人!” 说罢一阵寒光闪过,竟是三子掏出了怀中的一把匕首来。 “三子!你疯了?!”老大吓得尿了裤子,与官兵作对,向来没有好下场的。 “三哥!” “老三!” 另外两人也死死拉住了三子,完全不知道为何三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萧乾在京城时,都不怎么遇得上反抗的人,此刻见这群人都是小鱼小虾,也懒得废话,直接下令取了四人的性命。 官兵们提着刀围上去时,这四人才反应过来,立刻开始反抗,可终归双拳难敌四手,除了三子之外其余的人都死在了官兵的刀下。 “你还挺有骨气。”萧乾见三子抱着妙芳负隅顽抗,露出玩味的笑容,让大家都收了兵器,自己缓缓走近那二人。 宁香趴在墙头,看的真切,三子一行人分明是蒋悦悦串通来的,萧乾到这里只怕也是因为她们的算计,此刻两拨人打了起来,宁香觉得痛快极了。 听这几人的对话,宁香也想到,或许妙芳就是三子所谓的姘头,见三子这般模样,只怕妙芳在他心里还是占据了一席之地的。 三子没有同另外几人一起行苟且之事,是因为在乎妙芳,没有将昏迷的妙芳交出,是怕她落入他人之手恐有危险,宁香一时倒有些佩服起三子来。 只是到了这般田地,宁香已经没有了悲天悯人的功夫。 她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了药瓶,对着妙芳的方向吹了过去。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闻到香味的人瞬间觉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宁香按照苏景辰教给她的办法催动内力,按自己所想行事,却发现一次只能控制一人。 原来是这样的效用啊。宁香恍然大悟。 不过萧乾此刻也是定住的,且方才见三子怀中是妙芳时那股子失望劲儿,宁香也看在了眼里,只怕前世也是萧乾截胡后被中途醒来的自己发现,实在抵赖不得,这才导致了她的悲剧吧。 每当想起萧乾坐在床边系衣服的样子,宁香都恨得牙根痒痒,此刻也是有机会抒发自己的怨气,宁香当然不会放过。 萧乾僵在原地,完全没发现出了什么岔子才会这样,正焦急的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却见一个官兵扭过了身子,直直的向自己走来。 你要做什么?!没有预想的那般发出声音,萧乾惊恐的发现,自己连话都不能说了。 那官兵也面容惊恐,完全无法控制的,一拳挥向了萧乾的眼眶。 “咚!”萧乾的右眼挨了狠狠一拳头,因身体僵硬,受了力而向后倒去。 “嘭!”健壮的身躯直直的拍在了地上,萧乾只觉得后脑一疼,便昏死过去。 宁香见萧乾脑后流出鲜血来,也吓了一跳,惊觉自己方才没有考量,惹了大祸,忙吹了解药过去,从墙头急忙溜走。 第八十章 枉受苦 解药的味道一散开,众人立刻解脱了枷锁,但是动弹起来还有些酸痛感。 方才挥拳打向萧乾的那个士兵立刻被团团围住困了起来,这个节骨眼上,萧乾没醒,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将人都带回了王府。 三子和妙芳也只能受制于人,被带回去关在了萧王府的一处柴房里。 车厢里的糕点过了药效,妙芳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且捆了个严实,想要呼救却发现被堵住了嘴巴。 而她坐在地上,正倚在三子的身上。 三子同样被绑上,堵住了嘴,见妙芳醒来,忙发出“呜呜”的声音来,引起她的注意。 回头看见与自己关在一起的是三子,妙芳的心顿时就凉了。 难道是自己做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再细细一想,又觉得就算被发现,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毕竟蒋悦悦是知道这事情的,就算败露,应该也会先对着宁香下手才是。 宁香?宁香去哪了? 妙芳环顾四周,发现阴暗潮湿的柴房里空落落的,只有她和三子两个人。 咔嗒一声,柴房一处角落的窗户缓缓打开来。一人轻巧的从房门外落下。 正是宁香。 “呜呜!”这是怎么回事?!妙芳见宁香毫发无伤的样子,震惊的想要大喊。 宁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在这小小的柴房中仿若闲庭信步,先是转了一圈,才走到了地上坐着的二人跟前。 这柴房空荡荡,黑漆漆,不怎么见阳光,潮湿的味道扑鼻,或许官宦人家的柴房都是这个模样吧。 宁香看了看左右,这儿和她前世被抹杀的地方真的太像了。不过这次被吊起来的不会是她了。 “妙芳,我与你何仇何怨?”宁香弯腰,伸出手来捏紧了妙芳的下巴。 妙芳被迫与宁香对视,而宁香没有温度的眼神仿佛直接穿透了她的心底。 “我想不明白,你明明已经有了嗯未婚夫?为什么还要针对我呢?” 宁香瞥了一眼一旁的三子。 三子狠狠地瞪着宁香,像是要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一般。 宁香得不到回应,半天才一拍脑门,自嘲道:“我都忘了,你这样没法说话,不过你要是喊出来,我也很为难。” 宁香微笑着,把一个小瓶子打开,在二人鼻前晃了一下,很快二人的双眼便失去了光芒。 见迷香起了效果,宁香便把妙芳嘴里的布扯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宁香皱着眉问道。 妙芳因吸了药粉,此刻脑子不甚清明,想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做,做人上人。” 人上人?宁香无奈的瞥了一眼三子。 “你对三子可有真情?” “恶心,下流!”一听到宁香提起三子,妙芳整个人显得激动起来。 宁香似乎明白了什么,估计是三子借机强迫了妙芳或是怎样,要不然以妙芳的心性,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呢? “你准备怎么做人上人?”宁香追问道。 “萧郎,萧郎。”妙芳的嘴角以诡异的弧度勾起,笑容逐渐放大,嘴角的口水哗啦哗啦的流了下来。 宁香睁大了双眼,不知该如何理解面前的状况了。不过这也是妙芳的宿命吧。 每个人都有做人上人的机会,只是她不该踩着别人向上爬,尤其宁香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 “孩子啊,我曾经也想好好待你,可惜。”自从被挂到房梁上,她就再没触碰过自己的腹部,自然也无法安抚腹中的孩子,她一直觉得遗憾。 或许,这就是母性吧。 宁香想着事情,没发现自己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妙芳,你能不能告诉我,恨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宁香摸着妙芳的脸颊,一下一下,像是在抚摸一件冰凉的物件一般。 她把妙芳嘴里的布巾塞了回去,之后把她敲晕,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柴房里的房梁很高,宁香回想起当初她被吊起时,脚尖刚好能碰到地面,上面连着长长的绳子,她一动,绳子就会牵着她晃起来,她害怕极了,只能用脚尖不停地去够地面,想要稳住身体,不然腹部的坠痛感会立刻席卷而来。 宁香一边想着前世的情形,一边觉得自己的内心荒凉的让人痛苦。 她把绳子抛上横梁,用她当初低头看过无数次的捆绑方式,将妙芳吊了起来。 待做好了一切,她又用丹药解了二人体内的药性。 妙芳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待遇,睁开眼时只觉得头晕眼花,手腕和身上都勒得疼痛,让她不由得用脚尖抵住地面,缓解手腕上的刺痛感。 三子见到这一幕,都要疯了,歪倒在地,向妙芳蹭了过去,想要钻到她的脚下把她垫起,好让她好受些。 可妙芳对三子的靠近十分抗拒,见他像个肉虫子一样向自己蹭过来,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呜!呜!!”她的身子剧烈摆动起来,妙芳猛踢着双脚,竟然是想将他踹开。 “可悲,可悲。”宁香站在二人不远处,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的双手在刚才吊起妙芳时,不小心被绳子磨破,而手心火辣辣的疼痛完全没影响她内心的悲凉。 冤冤相报,生死循环,这又是何苦? 留下一室的荒唐,宁香离开了,从来时的那个窗口,抹去了痕迹,仿佛不曾来过。 萧乾因后脑受到撞击,又失血,虽然不甚严重,却也是耗费了不少精神,竟然到了晚间才醒来。 采桑就在他床边跪着,自从蒋悦悦离开萧王府后,采桑才能经常进这屋子里来。 “怎么回事?”萧乾缓缓起身,感觉到一阵眩晕,后脑也疼的厉害。 “我的爷,您可算醒了,王爷都要急死了!”采桑见萧乾睁眼就起身,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着。 萧乾搭着采桑的手,想着昏迷之前的事情,面容阴沉似水:“这是怎么回事?” 采桑心里一紧,扶着萧乾的手差点就抖了:“小的也不知道啊,谁知突然出了这事儿,伤到您的那人已经被我们关进地牢了,就等您发落呢。” 第八十一章 故事 萧乾醒来如何处理被带回府中的人暂且不提。 那边宁香匆匆翻出府去,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究竟是回知州府去,还是去寻找师父,从此浪迹天涯呢? 站在路口,宁香一时间有些不太好抉择。若是说按自己的心意,自是想离开这伤心地,然而如今既已决定了日后要抵抗那些陷害自己的人,此刻的离开就有些像是落跑,更何况府里还有个等她去“解救”的妙绫呢。 眼下妙芳放在萧乾手里,宁香也并不担心,为绝后患,她给那二人下了药,已然不能开口了,也是她心软,无论如何都不愿非要取人性命不可的。 宁香掂了掂怀中没交出去的玉佩,脑中灵光一现,计上心来。 蒋悦悦本来想在宁香离开后寻妙芳来伺候,毕竟两个人一起出的主意,妙芳在旁边,她也好安心些。 谁知从门房那得来消息,妙芳跟宁香同去了。蒋悦悦也以为是妙芳怕事情有变,故意跟去的,便没有管。 正在屋中好整以暇等待妙芳消息的蒋悦悦,见宁香一脸慌张的回来,吓得手中的话本子差点都丢了出去。 “你”蒋悦悦一时愣怔,也不知该怎么问。 宁香三步并作两步就扑到了蒋悦悦床边,放声大哭起来:“小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蒋悦悦一听这话,心里一喜,难道是事情成了? “什么事?你且说来,我定会为你做主的。” 蒋悦悦佯装慈爱,伸出手扶起宁香来,就等宁香说出她想要的结果。 “妙芳她跟随我出门,却借机将我迷晕,自己逃了!” “逃了?!”蒋悦悦本是起身坐在了床边,听见这话猛地站了起来。 不是说迷晕了宁香,然后让采桑带着世子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吗?怎么会变成妙芳出逃了? 蒋悦悦心有疑惑,细细一想,不由问道:“妙芳去哪了,你且将实话说来,我不会怪你。” 宁香一听便知蒋悦悦没有信她,定是认为她遭遇了那不文之事,羞于启齿,杀人灭口。 “小姐,妙芳早就与人暗中苟且,只怕这次是故意的。”宁香跪在那,哭的可怜,倒有那么几分真实,“本来都快到世子爷那儿了,妙芳让我吃了车上的糕点,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晕了,醒来时马车都不见了。” “马车不见了?”蒋悦悦心里一紧,若是按照计策来,马车应该会载着宁香回来,或者有官兵送了回来,现下宁香的意思,却是半路被轰下了车。 蒋悦悦想起妙芳最近总在自己身边莫名献殷勤的样子,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刻意,难道,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 蒋悦悦想到这种可能,身子不由得微微一晃,差点倒回床榻上。 “小姐?”宁香立刻扶住了蒋悦悦,眼中满是关切。 蒋悦悦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什么?”宁香顶着清澈的双眸,明知故问,若是仔细的看,就会发现她眼中有狡黠的笑意。 蒋悦悦怎么都想不通这关节,心里烦闷极了,便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哎。”宁香应了一声,似有犹豫,却依然乖顺的出了屋子。 蒋悦悦听见宁香关上了门,气的拽过一边的枕头,狠狠地摔在了床榻上。 “贱人!贱人!竟然敢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宁香听到屋里传来的动静,心情好极了,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妙绫不知从哪得了消息,在半路上等着宁香,二人就正好相遇。 “恭喜姐姐了。”妙绫见宁香从对面走来,很是高兴,立刻行了个半礼。 “你怎么在这儿?” 宁香笑容十分娇俏,倒让妙绫一时看呆了。 “见姐姐回来,便知是逃过一劫。” “你倒是机灵,什么都知道。”宁香捏了捏妙绫的脸颊,倒惹得人羞怯,“正好我也有件事要拜托你帮忙。” “什么事姐姐说来就是,妙绫无有不依的。” “我还不曾帮你脱离苦海,你怎么就敢这样把自己搭进来?”宁香见妙绫十分真诚,态度温顺,一时有些犹豫了。 毕竟她做的事情在妙绫看来万分危险,妙绫竟也愿意? “姐姐不必犹豫,我知道但凡姐姐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妙绫对宁香的评价之高,让宁香有些惊讶,不过妙绫此刻说的也是事实。 宁香微微颔首,拉起妙绫的手来:“日后,只要你不背叛我,我绝对会护你周全。” “嗯!”妙绫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宁香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你与妙芳是同乡,平日接触最多,你曾说你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是什么?”宁香正色道。 妙绫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宁香是要问这件事,不过她还是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妙芳在老家有个未婚夫,是父母定下的娃娃亲,她本来是想等着小姐开恩,让她到了年龄回去完婚,她未婚夫也能搭上她的线儿进蒋府做事儿。”妙绫说着,皱起眉来,“不过小姐去京城后没多久,妙芳有一次从外头采买物件回来,就再也不提这事儿了,且晚上时常在噩梦中惊醒,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宁香听罢,想到三子对妙芳的狂热,瞬间就知道自己原先猜测的是正确的了。 “你听我说,若是小姐问起,你便这样说”宁香让妙绫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讲了这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果不其然,二人分开后不多时,蒋悦悦便避着宁香,悄悄地将妙绫找来了。 妙绫跪在地上,方才的故事已然变了模样。 “回小姐的话,妙芳确有一情郎。”妙绫装作事情败露,被发现的样子,跪在蒋悦悦面前不住地磕头,“不是奴婢故意隐瞒不报的,实在是这事情会污了小姐耳朵。” 蒋悦悦听妙绫这样说,心早就凉了半截,却还是想知道前因后果,便抬手让妙绫起来回话:“你且说出你知道的便是,我不罚你。” 第八十二章 牵引 “是。”妙绫战战兢兢地起身,回答道,“妙芳原先在老家有婚约,可您不在府上时,有次她出门,不知遇到了什么人,便不再提婚约的事情了,只想与相识那人双宿双飞。我也不知道那人什么身份,只是知道妙芳总悄悄儿出去会这人罢了。” 听妙绫娓娓道来,蒋悦悦心中怒火愈演愈烈,想到妙芳此前做的种种,只觉得自己被人提着耍,这样的认知让蒋悦悦倍感羞辱。 “你下去吧。”蒋悦悦坐在桌边,把手肘放在桌面上,以手撑着额头,看起来疲惫极了,“把宁香找来。” 妙绫应声离去。 待宁香进门时,蒋悦悦依然是那副姿势,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可是累了?奴婢服侍您歇息吧。” “不必。”蒋悦悦摆了摆手。 可还不等两人对话,便有从外院回来的小丫鬟匆匆来报,说是萧乾遣了人来。 蒋悦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宁香,有些心虚。不过听都听见了,也不能不带着一起去。 宁香佯装不知情,随着蒋悦悦一道儿去了前厅。 来的人是采桑。他见蒋悦悦带着宁香一同出现时也吓了一跳,毕竟他也是亏了心的,不过只一瞬,这愧疚感便被压了下去。 “蒋小姐,世子爷今日遭人暗算,明日还请您过府一叙。” 因出了这样的事情,采桑只觉得是蒋悦悦太笨了,一点都没有做王府女主人的手段,此刻行礼也漫不经心的,说话间还带着一丝轻蔑。 蒋悦悦气极了,却不敢发落了他,恐萧乾因他丢了颜面,会恼。 宁香站在蒋悦悦身后,看着她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样子,总算觉得心里舒畅了许多,若是平时,宁香肯定是会为蒋悦悦出头的,可如今宁香更在意自己多一些,这样或许称不上是个尽职尽责的奴婢,但她喜欢极了这样的自己。 蒋悦悦正在气头上,丝毫没有意识到宁香已经变了,心烦意乱的打发了采桑,便由宁香伺候着回房休息了。 折腾了大半日,宁香也疲倦了,回到自己的住处时,也放松了精神,准备好生睡一觉,以备应对明日萧王府之事。 可躺在床上,不知为何,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踏实,总是睡睡醒醒。 就这样折腾到后半夜,宁香实在是不耐烦了,干脆就起身打坐,运气练功,惦记着再把内力练的扎实些。 不过刚盘膝坐稳,忽然感觉胸口钝钝的一疼。本来包着发髻的宝蓝色发带不知为何忽然断裂,一头墨色秀发就散了下来。 宁香拾起掉在床榻上的发带,托在手里,呆呆地看着。 “怎么了这是?” 忽而外头一阵狂风起,宁香房间的门窗都扑通一声被吹开,砸在墙面如惊雷炸响。 “谁?!”宁香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下意识的作出一副迎战的姿态来。 “姑娘,求你救救我家主子!” 门外连滚带爬进来一黑衣人,宁香定睛观瞧,竟是莫名的熟悉。 “你家主子?谁啊?”宁香心里有了猜测,但不确定,“况且,你怎知我能救?” “我家主子姓杨,您见过的,上次夜探萧王府,便是您出手相救,此刻生死攸关,求您发发慈悲啊!” 黑衣人痛哭流涕,似乎事态十分严重。 他说的这事儿只宁香与杨公子二人知道,这黑衣人必定是心腹,才会得知自己会医。 “我随你去便是,你且带路。”宁香瞧了瞧这黑衣人,并没有致命伤口,方才不小心用内力破开门窗,想必也是用了十成内力在轻功上,一时没能刹住。 黑衣人扑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下头,扭过身去飞身而起。 他本想着宁香或许跑不快,不过眼见宁香就紧跟在他身后,丝毫不见吃力的模样,随后他便放心的跑了起来。 街上已经宵禁了,没有行人,二人一路畅通无阻,为了躲避官差的巡查,还是在屋顶跳跃穿梭,很快便到了菜市附近的一处院落里。 这院落围墙是泥土堆砌,似乎轻轻用力就能推倒,院子里的木屋也是一副容易被风吹倒的模样。 还未至屋内,二人的脚步便轻了下来,一股子血腥味随着夜风飘荡而来,在清净的夜晚十分明显。 “怎么回事?”宁香一耸鼻子,闻出这血量一定不少,若是一个人出这么多血,只怕是回天乏术。 屋内传出痛苦的呻吟声,黑衣人匆匆几步推开屋门,昏暗的油灯映着木屋内一张被鲜血染透的床铺,倒不见人影。 宁香心里一急,也冲进屋里,却见杨公子透过易容可见的苍白面色,以及腹部的一处刀伤。 “你怎么了?”宁香忙大踏步走过去,点了杨公子身上几处大穴来止血,同时发现他的肋骨也断了两根。 黑衣人咬着嘴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的眼中此刻溢满了泪水。 “愣着做什么?去烧一壶热酒来,越烈的越好!” 杨公子听见宁香呵斥黑衣人,嘴角一扯,竟然轻轻笑了。 “真凶。” “你闭嘴!”宁香手忙脚乱的在怀里掏药。 杨公子一愣,不敢再说话 一颗有些发酸的药丸入了口,在喉咙里返了丝丝甜味来,杨公子舔了舔嘴唇,觉得腹部的伤不那么疼了。 “阿厌,你哭起来真丑。”许是缓解了疼痛,杨公子的胆子又大了起来,竟然还想伸手戳手下的脸。 宁香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掉了杨公子的手,插到二人中间:“闭嘴,别说话。” 阿厌惊恐的看着宁香,她刚才干了什么?她打了公子吗?公子不会生气了吧? 哪知杨公子并没有阿厌想象中的那样用眼神杀死人,反而笑的温柔,直勾勾地看着宁香,一脸的心满意足。 心满意足?嗯? 阿厌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决定逃开这个是非之地,先去偷一壶烧刀子去。 屋里就剩下了宁香与杨公子二人。 宁香被盯得脸上有些发烧,故意扭过头去不看他,自己找了这屋里布巾,拿出去烧水煮一煮。 第八十三章 夜色 宁香里里外外的忙活,显得这破旧的小院子有了生气。 欧阳少谦无力的倚坐在墙角,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从没如此安适过。 只是流了太多的血,再如何硬撑着,想多看宁香两眼,也实在是撑不住了。 宁香的动作很快,生怕赶不上在他昏迷之前为他包扎,谁知进门时,欧阳少谦已经睡了过去。 “杨公子?”宁香端着盛满热水的木盆,跪坐到欧阳少谦的面前。 “主子?”阿厌偷了烈酒回来,正好就见宁香面色凝重的扒开欧阳少谦的衣服,用热水擦拭伤口边缘的血迹。 他之所以会去找宁香,也是因为他实在信不过别人,主子的伤口很奇怪,血怎么都止不住。 待宁香将伤口周围清洁干净后,二人才发现欧阳少谦腹部的刀伤很奇特,似乎是被带弯钩倒刺的刀刃划伤了内里的血肉,且创口微微呈三角形,看上去十分难愈合。 “你可曾见过谁用这样的刀吗?感觉很有特点。”宁香手都抖了,但是看阿厌满是惊恐的面容,只能按捺自己的慌张。 阿厌被宁香这么一问,才猛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太多事情。 “是蛮族!是怵尔多人!他们才会用这样带倒刺的弯刀!” 宁香听罢紧紧皱起眉头来:“你们怎么会和他们扯上关系?” “这个我不便与姑娘详谈,不如等主子醒了,姑娘问问。”阿厌的眼神有些闪躲。 宁香扭头瞥了他一眼,这个阿厌,连小心思都这么明目张胆,而且有些蠢笨,自己会因为好奇一件事情就决定救人的态度吗? 宁香就手取了阿厌腰间的匕首,速度之快吓了阿厌一跳。 不过随后阿厌更害怕了。 宁香竟然不知从哪找来了针线,竟是上手要缝伤口,那可是人肉啊! “你做什么呢?!” 阿厌一把抓住了宁香的手腕,制止了宁香的动作。 “破了补补。”宁香翻了个白眼,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是你有办法?” “没”阿厌呆住了。 “那就松手,一边去。” 宁香一挥手,竟然将阿厌甩了个倒栽葱,在地上滚了两圈。 葱白似的手指捏着烧过的银针,烈酒浸泡过的线穿针而入,极快的在伤口上缝了起来,宁香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欧阳少谦的情况很不好,她动静这么大,这人竟然也没皱一下眉头,说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宁香面色凝重,缝合完伤口后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倒出里头所有的药丸喂到欧阳少谦的嘴里。 “欠你的,真是欠你的,我自己做的救命的药,自己一个都没吃,全给你了。” 这药丸集天材地宝,光使用的药材都千金难求,再加上工序复杂,宁香很少能得空炼制,今日也是形势所迫,毕竟人命关天。 好药就是好药,欧阳少谦服用后,呼吸都平稳了些。 阿厌不敢言语,在旁边看着宁香手脚麻利的给主子医治,待宁香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他才意识到已经结束了。 “你们平日就待在这儿吗?”宁香就着木盆里用剩下的水洗着手问道。 “平日只公子在这儿,我是来送消息的,正赶上公子受伤。”阿厌老实的回答。 宁香颇为无奈:“你带着你家主子换个地方吧,找到落脚处,你再夜半去寻我。” “这是为何?”阿厌不解道,“我们把这儿隐藏的很好,主子也不方便挪动。”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宁香恨铁不成钢,用指尖戳了戳阿厌的脑门,“你别告诉我,你没闻到这儿有别人的气息。” 阿厌一愣,耸了耸鼻子:“没有啊,什么都没闻到。” 宁香气的咬牙切齿:“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能让你闻到?” 阿厌被宁香数落的面红耳赤,不敢再有异议,便答应了宁香今晚就带着主子转移。宁香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明晚一定要找我,酒还剩了些,若是他发热,就用酒给他搓身子。这总不用我教了吧?” “不用,不用。”阿厌连忙摆手。这在军营里是常见的退烧的法子,很多受了外伤后发烧的人都这么处理,更何况,这怎么教啊? 阿厌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宁香沾了酒的小手在欧阳少谦的身上抚摸的样子,脸颊立刻红了起来。 宁香不解的看了看阿厌,无奈的摇了摇头:“那我且先回去,有事你也知道在哪找我的。” 这阿厌找人倒是很准,就是脑子缺根弦,太蠢。 宁香得出结论,决定以后少跟阿厌接触,毕竟容易传染。 解决了这边的事,宁香如释重负,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躺回床榻上,不由得拿起断裂的那根发带,若有所思,最终还是收在了枕头底下。 虽然即将天亮,但宁香睡得踏实,转过天来也算精神饱满。宁香再一次感叹师父的先见之明,内功调息对她真的有很大帮助。 蒋悦悦今日可谓是盛装打扮,回来这些时日,她一直没见到萧乾,也是十分惦记,受伤的事情又没能细问,只等今日到萧王府去好生问询。 可出来接见的依然是采桑。 萧乾想的单纯,自己让人打了眼眶,此刻乌眼青的模样要多丢人就有多丢人,并不愿意出来相见。 可蒋悦悦不知道,只当是萧乾知道了什么,因此迁怒于她。 采桑在萧乾受伤后也忙碌起来,被使唤的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是满腔的怨气,见到蒋悦悦时态度依然带着轻蔑。 蒋悦悦为此心里惶恐极了,明明已经呆熟悉了的萧王府前厅,此刻看上去也陌生了起来,行动间都多了些木讷。 “悦儿今日怎么来了?” 萧王爷正好在府中,听到蒋悦悦到访,便出来见见,他的伤好了不少,也是身子骨硬朗,愈合的快。 不过宁香在萧王爷出现的一瞬间,双目微撑,只因一股子熟悉的味道夹杂着丝丝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第八十四章 用错了 “悦儿给王爷请安。”蒋悦悦翩翩下拜,宁香也跟着蒋悦悦的动作施了一礼。 萧王爷并没有伸手来扶,而是说了句“不必多礼”,示意二人起身。 蒋悦悦乖巧的坐到了下首。 “似乎是世子爷有话要对悦儿说,昨儿遣了采桑到我那,说今日要我来拜访。” “这孩子,怎样也该是他去寻你才是,真是太不懂规矩了。”萧王说着对萧乾的不满,却丝毫没有怒气,反而呆着宠溺,这便是明目张胆的偏向萧乾了。 宁香见蒋悦悦因为萧王这么句话就喜不自胜,仿佛受到了多大优待一眼,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果然是被迷昏了头了,连对方的态度都看不出来。 宁香抬头,果然见萧王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来,看来是对这个未来儿媳妇不甚满意了。 “既然说要你过去,你便过去吧,本王还有要事处理,你们自便就是。” 萧王客气了一句,将二人晾在了厅里。 方才萧王在时,采桑还老实了一会儿,待萧王一走,那副不屑的嘴脸就又显露出来。 “二位这边请吧。” 蒋悦悦此时心情极好,便也没对采桑计较,带着宁香跟在后面就一路往院子里走,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这是要去哪?” “世子爷吩咐小的问蒋小姐几句话,您跟小的走就是。”采桑说着,想了想,“一会儿麻烦宁香姑娘就在外头等着了。” 几个人走得路越来越偏僻,也越来越荒凉,眼见着柴房就在面前,蒋悦悦终于生气了:“我堂堂知州府嫡小姐,还由不得你这般放肆!” 采桑似乎没想过蒋悦悦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火,又想起萧乾交代的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勉强压了压心里的不痛快,敷衍的提醒道:“蒋小姐自己做过什么事,应该不会想让外人知晓吧?” 这话说的不甚客气,蒋悦悦一听,就知道采桑意有所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宁香,却见后者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跟在她身后。 “罢了,谅你也不敢对我耍什么滑头。” 采桑扯着嘴角轻蔑一笑,先一步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蒋悦悦嘱咐宁香呆在外头,自己便跟了进去,甚至不忘锁上门来。 宁香站在柴房外头,想象着里头的光景,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吧,反正蒋悦悦,也是喜欢这种事情的。 不过虽然想的很大胆,实际行动起来,宁香还是收敛了不少,顺着窗户边缘,一根纤细的竹管戳破了薄薄的窗纸,一股子白烟钻进屋子,与空气混为了一体。 屋子里,采桑领着蒋悦悦,一步一步走到了被绑起来的二人面前。 “蒋小姐,这就需要您给小的一个解释了。”采桑抱拳作揖,却丝毫没有尊敬的样子。 蒋悦悦看着手腕都快勒断的妙芳,和地上一个满脸挫伤,肥头大耳的男人,整个人都被恶心到了。 “呕” 二人被绑了一夜,吃喝没人管,拉撒也都在这屋子里,尤其是那个男人,浑身沾满了粪便。想也知道,是妙芳被绑着,只能这样,那男人又不断地想靠到她脚边去,妙芳再将人反复踹开。 采桑并不在意三子此刻已经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却伸手去探妙芳的鼻间,发现人还有一口气在。 “这贱婢害我。”蒋悦悦觉得这屋子里有些燥热,扯了扯严丝合缝的衣领。 采桑也稍微有些憋闷,卷起了衣袖。 “是蒋小姐让此人拿着信物来找我,我才冒险帮了您一回,可世子爷如今却因为此事受了伤,还望蒋小姐好好帮我解释解释。” 这不就是要隐瞒么? 蒋悦悦以手扇风,有些不耐烦:“萧郎怎么说?” “世子爷问您的丫鬟都接触的何人,为何要暗害他。”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开堂审案的官老爷。” “蒋小姐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小的只能斗胆,和盘托出了。”采桑捏住了蒋悦悦的命门,自是什么都不怕,他知道为了在萧乾心里留下好的形象,蒋悦悦再怎么蠢,也不会在这时跟他闹翻。 宁香在外数着时间,觉得药效应该差不多了,却未听见里头有动静,正琢磨自己配的药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却见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蒋悦悦一脸的愤怒,而采桑喜笑颜开,可见是用此事成功的勒索了蒋悦悦。 “小姐?”宁香匆忙跟上了蒋悦悦的步伐。 奇怪,这药效应该是对的啊。 宁香只从二人脸上看出潮红,却始终未听到响动,百思不得其解。 而蒋悦悦的步伐却由快变慢,步子渐渐变小,最后干脆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主仆二人这边停了下来,那边采桑也难受的快要炸开了,他只觉得下身疼的要命,却不知是因为什么,若要发泄,却觉得跑几圈便能缓解。 宁香见蒋悦悦反应不对,这才猛地想起,自己昨天夜里给杨公子掏药,慌乱间把怀里的催情药颠倒了。 她吹进屋子里的香不是普通用来催情的,而是绝情的,本来是准备如有意外,自保用的,没想到在这用上了。 采桑不知去了哪里,没有出来送蒋悦悦和宁香,宁香只能就手先解了蒋悦悦的不适,并且自责了一番,决定以后定要好好检查身上的药瓶。 可采桑怎么办呢? 宁香咬了咬唇,一边扶起解了药性的蒋悦悦,一边为采桑默哀起来。 蒋悦悦以为自己是被柴房里的味道熏的,压根没察觉出不对劲,带着宁香便匆匆的走了。采桑则毫无办法,只能绕着破败的院落一圈一圈的跑了起来。 到了晌午,采桑才想起要把柴房里的两个人处理掉,谁知进了门,却发现妙芳已经咬舌自尽了,想是实在受不了这般折磨。 采桑此时还不知道,跑了一上午,他已经算是废人了,不过一个奴才平日里也没有寻花问柳的机会,自是察觉不到,便依旧当值,在萧乾身边跑前跑后。 第八十五章 蛊惑 蒋悦悦这副身子不知不觉间已经被毁的这么严重了,她本人还一无所知。宁香不由得又起了恻隐之心。 不过很快,她就来不及动这般心思了。 妙绫与妙芳原先交好,在妙芳出事之前,二人关系还很密切,蒋悦悦说是不会迁怒,实则已经对妙绫大有不满。 蒋悦悦对妙绫做的事,就如同前世折磨宁香那般,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宁香护着周全,蒋悦悦现在处事依然随性,前世蒋夫人与沛嬷嬷一力扶持才培养出的大家闺秀,今世不复存在,反而手段明显的像是压根没惦记遮掩。 “你怎么去扫院子了?” 午后阳光暴晒,宁香穿梭回廊时见一人在院子中央,顶着烈日,一下一下的扫着其实很干净的石砖地。 妙绫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小脸晒得通红,她钝钝的喘息着,连宁香喊她都没听见。 “你怎么了?”宁香走过去,拍了拍妙绫的肩膀,“是小姐让你在这扫地的?” “香儿姐姐,小姐好像,好像不喜欢我了。”妙绫纤细的手腕与扫帚对比起来,就像是蚂蚁抬起了树叶。 宁香有些不解:“你在这多久了?是谁来传的话?” “小姐叫我过去,说院子里的丫头偷懒,是我没管好,要我自己来扫。” 宁香眯了眯眼睛,这院子分明打扫的纤尘不染,石砖地也是早上她亲见着洒扫丫头们泼了水刷的,蒋悦悦从前好歹还找人做个“证据”什么的出来,如今竟然全都不顾了。 “你去树荫底下站着,我去小姐那,等我回来。” 宁香一手拿起扫帚,一手将妙绫推到阴凉的地方,嘱咐妙绫只有人来时做做样子即可,便去到蒋悦悦房中了。 “小姐?您在歇晌吗?”宁香食指勾起,轻轻扣了两下房门。 蒋悦悦吃了午饭正犯着困,但一听宁香说话的声音,就又紧张起来,像是做了错事被抓包一样。 “我睡下了。” 听到门里的动静,宁香微微皱眉,这是不想见自己? “小姐,奴婢有话想对小姐说。” “你且回去吧,现下我乏了。” “事关小姐闺誉,宁香只能冒犯了。” 蒋悦悦听见门外的人不依不饶,一时也起了脾气,掀开薄被一跃而起,重重的砸着步子到了门前,一伸手就把门扇拉开了。 “你要做什么?!” 本是想对宁香怒吼的蒋悦悦却一时没见门外人影,一低头,发现宁香正乖巧的跪在门外。 “小姐,您回府多日,从未晨昏定省,也不曾主动请安,奴婢有些担忧。” 宁香这三两句话,一下子就把蒋悦悦敲醒了,也是从定国公府回来时放肆了一阵子,且住在萧王府并没有这些繁文缛节,蒋悦悦这才没发现自己回府以来,很多规矩都做的不到位。 “哎呀,我怎么把这些都忘了,你怎么现在才提醒我?”蒋悦悦伸出脚来,踹在了宁香的肩膀上。 宁香顺势往后一倒,卸了蒋悦悦踢过来的力道,又佯装十分疼痛,身子歪倒在一旁。 蒋悦悦解气极了,见宁香痛的直抽气,才昂起头来:“今日就免了,明日你可要提醒我。” 说罢竟是要转身回屋。 宁香忙作哀痛状,扑到了蒋悦悦脚边,抱住了她的腿。 “小姐不高兴,打骂奴婢都是应该的,但若是让外人瞧了去,可怎么得了?” “他们要看便看去,还能说我什么不成?”蒋悦悦一拽衣摆,想把腿从宁香怀中抽出来,却没能动弹。 宁香死死的抱着蒋悦悦,压低声音道:“小姐许是不记得了,沛嬷嬷当年是因为什么拿了胭脂艳打了小姐?小姐如今既已回来了,可要为着闺誉多想想才是。” “这”蒋悦悦犹豫了,她的确记得,当年她虽年幼,沛嬷嬷可是抡圆了臂膀打了她的屁股,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愿想起,如今随着宁香的提起,回忆涌现出来,惹得她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腌臜婆,总有一日我要她好看!” 蒋悦悦恶狠狠地目视前方,似乎就看到沛嬷嬷在面前一般。待回过了神,才发现大门敞开,宁香依然跪在她的脚边。 “你先起身吧,无事便退下去吧。” “小姐明鉴,奴婢方才见有一二等丫鬟在扫院子,这若是传出去,咱们院子只怕要被人笑话呀。” “我那是在罚她!”蒋悦悦一瞪眼,“你个小贱蹄子懂什么?” 宁香为难道:“好歹是伺候哥儿姐儿的二等丫鬟,去扫院子未免” “也是。”蒋悦悦想了想,就算不甘心,为了自己在外的形象,也要忍忍,“那你去让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没事少在我面前晃悠。” 宁香一听这话,便有了另外一个想法:“小姐不喜欢这个丫头?” 我何止不喜欢这个丫头,我还不喜欢你呢。蒋悦悦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许是为着妙芳的缘故,我对她总也喜欢不起来。” “那小姐何不将她外嫁?” “外嫁?”蒋悦悦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嗤笑两声道,“她可是签了死契的,非死不得出。” “这不都在小姐一念之间?”宁香挑眉,悠悠的蛊惑道,“听闻京城里的大家闺秀,就连宫里的娘娘公主,都会在奴婢出嫁的时候烧了身契,还她们自由身,不少御史还因为这个事情对她们歌功颂德呢。” 蒋悦悦听了这话,倒是心动了些,但还是不好松口:“知州府向来没有先例啊,更何况,她出去瞎说怎么办?” “小姐这般品貌无双的人,自然是要做头一个放丫鬟外嫁的闺秀,给琢州这些小门小户家的做个榜样才是。”宁香悄悄捏了一枚松缓精神的丹药,接着道,“妙绫被小姐放了身契,感恩戴德还来不及,若是再出去瞎说,以咱们知州府的势力,难道还奈何不了她么?” “你说的倒是在理。”蒋悦悦的表情松动开来,“那我们将她嫁给何人呢?” “您还操心她的终身事?到时候还要给红封,不如就几两银子打发了她回家自寻门户去。” 第八十六章 你是我的指望 “你这时候倒机灵了。”蒋悦悦嗤笑一声,坐在了茶桌旁。 宁香忙狗腿的凑过去为蒋悦悦斟茶:“为了小姐,奴婢无不尽心的。” “只怕你眼里没我这个主子。”蒋悦悦许是因药物松缓了精神,一时竟绷不住了,“你暗自勾引萧郎是何道理?要踩着我攀高枝么?” “小姐明鉴,奴婢从未有过半点逾矩啊!”宁香刚站起来不久,就又跪下了,只觉得两个膝盖被地面硌的生疼。 蒋悦悦伸出手,掐住了宁香的小脸:“妙绫外嫁了,你是不是也该一起呢?啊,听采桑说,菜市有个屠夫对你很感兴趣啊。” “小姐要奴婢嫁,奴婢不敢不嫁,只是私心想追随小姐,还请小姐再三考虑!”宁香哀泣道,“我与您相伴,一同长大,您身边尚且没有其他心腹,我怎能丢下小姐,自行嫁人去?” 蒋悦悦一听这话,倒是想起来,自己总想着再多收揽两个得力的人,谁知一个个的都是豺狼虎豹,若不是宁香一直忠心,只怕她要吃不少亏。 但是萧郎看宁香的眼神 蒋悦悦有些发愁,这可怎么办呢? 敷衍了一阵,蒋悦悦推说疲惫了,宁香便适时的出了门,在院子里找到妙绫,说了自己为她争取过了,叫她放心。 妙绫哭着抱住宁香,实在是不知如何感激。 “别哭了,你也是委屈了。”宁香轻轻拍着妙绫的后背,一下,一下。 妙绫渐渐收了哭声,松开宁香,揩着眼泪道:“若是我走了,那又如何报答你呢?” “你已经为我做了一件事,就当咱俩扯平了吧。”宁香抿着唇笑道,“只是不知你可有人选,家里是否有所安排。到底是我莽撞了。” “姐姐想让我嫁给谁?”妙绫没头没尾的,突然正色的问了这么一句。 宁香一愣:“什么叫我让你嫁给谁?” “姐姐希望我嫁给谁?或者,姐姐有什么别的打算?”妙绫激动地拽住宁香的手,“我父母都不在了,我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姐姐要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妙绫说的认真,宁香诧异的很。 她自己倒是从未想过要嫁一个怎样的人,更别提为旁人想了。 宁香的情绪低落下来,也不知爷爷去哪了,若是爷爷在的话,她就不需要想这些事情了。 “姐姐?” 妙绫见宁香半天没有反应,以为她是在为难,毕竟宁香若是想逃出生天,定然需要攀上权利更大的人,自己若是能出一份力,也是好的。 可宁香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看着妙绫的眼睛,语重心长道:“我今日费了心思,将你的命还给你,你却要这般糟践吗?” “这是哪儿的话?”妙绫的心一沉,她是一心为了宁香,难道做错了? “人活一世,从来不易。”宁香劝道,“我希望你活的自在,才为你盘算,因为你来找我时,是带着希望的,是想要挣脱别人强加给你的命运的,我是为了这样的你。” “可可我什么也没能为你做”妙绫低下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到地上,隐在石砖里。 “你为自己做了就好。你不曾包藏祸心,我与小姐刚回府时你的表现,恐怕也是受了他人挑唆吧。” “是妙芳,妙芳总在我耳边抱怨来着。”妙绫羞愧的低下头去,当时她将妙芳视为亲姐妹,幸而妙芳先弃她而去,她才明白过来,才有了如今,“是我对不起你。” “都过去了。”宁香见妙绫的头发十分柔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我与你不同,我该向你学的,日后出了府,你过得开心快活,就让我看到了盼头。” 多好啊。宁香见妙绫破涕为笑,心里暖了几分,她前世愚昧,不懂抗拒,如今虽然还没有完全之策,但好歹她已经送出去一人,脱离了这苦海。 妙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这样很好。 宁香告别了妙绫,回到自己房中,环顾四周,这屋子里一点生气都没有,炕上的柜子里放的只有一个包袱,是她全部的家当,许是这样,就能暗示自己,总有一天能逃离这里,好好生活。 她要自己真正的身份,只有完整的把自己从蒋悦悦与萧乾身边剥离开,她才算真正的重生。 什么假死遁逃,什么隐姓埋名,什么修改文牒,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一直不想做这些事情了。 她想要的,是真正的自己。 因妙绫的言论,她劝慰过了她人,倒也反省了自身,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似乎日出的光芒一直照射着她一般,让人倍感温暖。 夜晚到来,欧阳少谦果不其然发起高烧,一日未退,阿厌不得不又来请宁香出门。 不过今日的宁香与昨日相比,仿佛更加冷清了些,但是让人觉得不由得想要亲近。 阿厌歪了歪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你看着我做什么?快去你主子那啊。”宁香一拍阿厌的大脑袋,这么俊朗一个小伙儿,可惜是个呆瓜。 阿厌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下,差点惊叫出声,反应过来这是在知州府内,连忙捂住了嘴。 这姑娘脾气也太暴了。阿厌今日总听公子睡梦中喊“香儿”,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公子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丫头。 二人一前一后飞檐走壁,竟然很快便到了城郊一处山洞内。 “就在这儿?”宁香看着黑漆漆的洞口,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夜晚见这么阴森的山林,真的很吓人。 阿厌先一步向里走去。 “谁?!” 里头传来一中气十足却略带沧桑的声音,宁香听着十分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 “苍叔,是我,阿厌。” “还有何人?” 宁香随着阿厌往里走,就见一五十岁上下的男子提着刀一脸防备的盯着自己。 还不等阿厌说话,苍叔就变了表情:“是你!” 宁香被这人搞得一头雾水。 “啊?什么?” “你是当年知州府的小姑娘!”苍叔哈哈大笑,“都长这么大了,当年还是个团子似的小娃娃呢。” 第八十七章 扯平 “你是那个侍卫大叔。”宁香一指苍叔,突然想起来,“我给你的那药管用吗?” “哈哈哈。”苍叔没想到宁香第一句不是问候,而是关心自己的药,“十分有效,似乎还有调理的作用,我那一阵内力都稳固了不少。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你们认识?”阿厌有些诧异,苍叔对他都没这么亲热过。 “她救过我一命,说来也是公子和她的缘法。” “呀,公子怎么样了?”阿厌一拍脑门,想起山洞里还有个活人呢。 苍叔摇了摇头:“你这副不稳重的样子,都是公子惯的。” 阿厌没理会苍叔的话,拽着宁香继续往里走。 这山洞外头一片漆黑,往里走却有水声潺潺,随着阿厌一步步往里去,宁香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 “这墙上的是夜明珠?”宁香看了看两边石壁上放着的珠子,不由羡慕道,“啧啧啧,真是有钱啊。” “这是鲛人油。”阿厌抽了抽嘴角,“点燃了罩上些,省的刺眼。” 宁香听罢一阵语塞,半天还是没忍住,从嘴角挤出声音道:“你主子是不是有病?” 鲛人油比夜明珠都珍贵,点燃后可照黑夜如白昼,且有淡淡鳞光,用一点少一点的,这杨公子怕晃眼,竟然还用鲛人油,简直是奢侈。 难不成,这货是个贪官污吏? “做什么呢?!”欧阳少谦大半个身子都泡在雾气蒸腾的温泉内,却一眼瞧见了阿厌正拉着宁香的手腕。 两个刚进来的人吓了一跳,许是雾气太热,阿厌的额头甚至都被汗水浸湿了。 “这么凶,哪里像是生病的人了?”宁香方才也吓了一跳,不过见欧阳少谦这般精神,倒也放心不少。 “我病了,可严重了。”欧阳少谦莫名的不爽,两只眼睛毫无威慑力的瞪着宁香,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阿厌很知趣的退出了二人的小圈子,出去找苍叔了。 宁香俯下身来,试了试水温,嘴角牵起一抹暗笑来:“伤口愈合了么?泡在这里,也不怕进水。” 欧阳少谦面颊一红,知道宁香是在说他腹部的伤口,不过,进水?亏她敢想。 “这儿是疗伤圣地,这水都有灵性,不会侵占别人的地方的。” “你倒是会解释。”宁香笑道,“过来,我探探你还烧不烧。” 这温泉池子不大,但宁香身量娇小,伸手去够是碰不到欧阳少谦的,只能唤他过来。 可欧阳少谦不知在在想些什么,忽然把整个人都浸到了水里,在里面吐了几个泡才又冒出头来,缓缓划到宁香那去。 雾气遮挡着水面,欧阳少谦还是担心不小心冒出水下的景色,便把身子埋在水里,只冒个头让宁香伸手来探。 泡了许久的温泉,欧阳少谦就算是已经退了烧,此刻体温也会很高,宁香在夜色中疾行,又在洞口过了冷风,手心冰凉,贴上欧阳少谦滚热的额头,就像被烫到了,下意识的缩回手来。 一时间,二人的脸都红了,只宁香皮肤细腻,红的更明显些。 “那个,你退烧了就好。”宁香决定忽略手心的滚烫,说了谎。 欧阳少谦讷讷的点了点头,差一点又沉到水里去。 “我先回去了,过些时日来给你拆了线便是。” 宁香着急的转身欲走。欧阳少谦心里一急,忙起身去拽,这一拉一扯间,不知怎的,宁香就仰着倒进了温泉池子里,欧阳少谦为了护着她,挡在她身后,被压了个结实。 “啊!” “嘶” 一声惊呼与一声痛呼传出去,引来了外头的两人。 阿厌与苍叔紧张的跑过来,却发现宁香坐在欧阳少谦的怀中,两人都只露出肩膀来。 “抱歉,你们继续,继续。”阿厌脸一红,以为他们在办正事,忙转身跑开。 苍叔则惊得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正欲仔细看时,却有一道气流从耳边飞过。 原来是欧阳少谦一记掌风袭来,给苍叔了一个警告。 苍叔立刻背过身去,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道:“主子你轻点,别吓坏了姑娘。” 宁香听罢整张脸红的像是要滴血,赶紧从池子里爬出来,再想解释,那二人已不见了踪影。 “我,我让阿厌给你买衣衫去。”欧阳少谦低着头,不敢看因衣服湿透而勾勒出娇俏身形的佳人。 “不必。”宁香果断的拒绝,“用内力半个时辰便能烘干了,你,你自己唉。” 宁香本来是想说些关切的话,但方才的场景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重重的叹了一声,跺了下脚,便远离了这边氤氲的雾气。 留下欧阳少谦怀中一抹余香,与水雾交织,久久不散。 阿厌与苍叔远远地躲去了山洞外的树林子,倒把外头长长的走道留给了宁香。 借着鲛人油,宁香能看到光亮,心里安定了些,便盘坐在地,运转起周身的气息,不多时整个人便开始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热气。 不到半个时辰,内外的衣衫就已经干透了,宁香也得以沉淀内力,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这算什么?因祸得福?”宁香撅着嘴嘟囔,自己何曾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想起方才跌倒在温泉池中,手掌不小心贴到的嫩滑的肌肤,宁香不由得摇了摇头,鄙视起自己来,杨公子那张脸可是假的,虽然小时候长得不错,也不能代表这么些年了没有长歪啊。 这一遭也不知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就当扯平了。宁香不争气的劝慰自己,希望自己能想开些。 不过她和欧阳少谦都没想到的是,外头已经有一个叛徒,把这场没来得及解释的误会,传到了京城去。 “谢天谢地,公子总算开了窍了!”苍叔激动地拿出小纸条写写画画,企图将每一个细节都写到位。 阿厌在旁边看的一阵无语:“苍叔,你确定侯爷不会生气?这可是个丫鬟。” “什么丫鬟不丫鬟的!”苍叔回头怒道,“夫人这些年都有些想开了,问我哪能买到清秀的小厮,可把我这个老古董吓死了。” 第八十八章 请安 阿厌听了苍叔的话,也开始心虚起来,可别说,他家夫人还真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也不知老侯爷当年怎么就喜欢上了夫人那样的女子,为了夫人别说纳妾了,身边连个丫鬟都不留。 公子也是,随了老侯爷的性子,这么些年来不沾女色,就算有些个丫头听了夫人的教唆去试探,公子也都完美的避开了。 这一家子也是奇葩的很,偏皇帝喜欢的不行,要不然公子也不会自小就被送出来拜师历练。 想想从前公子经历的苦楚,阿厌突然有些接受现在的情况了,香儿姑娘多好啊,与公子有自小的缘分,且回回都能救公子于危难,就跟前世二人就紧紧相连一般。 “啊啾!”宁香不知自己正被外头两人盯上了,只觉得鼻子痒痒,就像是有人在说她坏话一般。 “你可是冻着了?”欧阳少谦不知何时从温泉里出来,穿好了衣衫,来到宁香面前,心疼的拉过宁香的手来捂着,“都是我不好,你这手都冰凉了。” 内热散去,离开温泉那一片,山洞里处处都是阴凉的,宁香不过一个小姑娘,怕冷的很。 她有些惊讶欧阳少谦的举动,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厮恐怕还以为他二人依然是小时候呢。 “杨公子,见你已无大碍,想必不日便能痊愈。”宁香摸了摸怀里,随后懊恼道,“配的药方才都沾了水,不能用了,明日我在给你送来。” 眼见着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宁香便想告辞。 欧阳少谦有些不舍的看着从自己双手合十的掌中抽出去的柔荑,下意识的想开口挽留,可想了想的确不合适,只得点了点头。 “姑娘这就要回去了?不多休息一会儿么?”阿厌见宁香与欧阳少谦出了山洞,忙凑了上去。 苍叔立刻敲了阿厌的脑袋,将人拉到身后:“属下送姑娘回去。” 欧阳少谦与宁香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莫名。 打了招呼,宁香便跟苍叔一前一后跃上树梢离开了。 阿厌见人走远,才贼兮兮的凑到欧阳少谦旁边去,一脸担忧道:“香儿姑娘还是那么精神,是不是公子不行啊?” “我最近对你是不是太温柔了?”欧阳少谦偏头看着阿厌,面露诡异的笑容。 阿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咽了口唾沫。 正要辩解,却听欧阳少谦又眯眼笑着补了一句:“放心,我以后会对你更温柔的。” 阿厌欲哭无泪,觉得自己是要完,只求夫人不要误会啊。 宁香在苍叔的护送下回到了蒋府,避开了巡逻的府兵,又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今日是真的通宵了,且睡不了呢。给杨公子的药又要重新配,真是太麻烦了。 宁香撅起嘴,有些不满,不由得想起方才在山洞里经历的一切,脸上又泛起红晕来。 转日一早,忙碌了一晚的宁香只能强撑着精神去伺候蒋悦悦起床,但耗费精力太多,宁香总是忍不住打哈欠。 “哟,昨晚上偷摸出去快活了?怎的今日这般疲倦?”蒋悦悦对着铜镜戴耳环,正巧就瞄见宁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宁香被这话恶心的一时找不到北,便也没回答。 蒋悦悦顿时有些不满,将头上的一根金钗拔了下来摔到了梳妆台上:“这个不好,重新给我选。” “是。”宁香见她拔下来画龙点睛的一件首饰要换,也懒得提醒她,随意挑了一个跟方才差不多的,又把头发挽了回去。 蒋悦悦依然觉得不是很满意,自己又折腾了半天,最后还是拿起了最开始拔下来的那一根。 “走吧。” 收拾停当后,蒋悦悦带着宁香,袅袅婷婷的到蒋夫人处,却意外的发现,本该晨昏定省的时间,这厅堂里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哟,是大小姐来了?”沛嬷嬷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帮蒋夫人看账,就没去蒋悦悦那,毕竟是积年的老仆,看见小主子,哪有不欢喜的。 这热情劲儿倒是吓了蒋悦悦一跳。 “沛嬷嬷,怎的都无人过来请安?” 沛嬷嬷听罢,笑道:“小姐回来不久,在院子里歇着,我们也没提,是我们该打。夫人如今免了各房请安,且小公子小小姐们都到了上私塾的日子,总不好叫夫人再早起些。” “为何都免了请安?”蒋悦悦皱眉,心道母亲这些年对内宅的管理真是越发松散了。 “夫人自京城一行后身子越发不如从前,正是该保养的时候,可不能浪费精神。”沛嬷嬷将二人往内室让着。 “这倒是。”蒋悦悦脸上的凝重之色还是久未散去,毕竟那次小产,她也在场,虽然这些年她都混忘了,可也不是不在乎,若是母亲真的伤了身子,那可怎么得了,她还要靠母亲帮她在萧王府站稳脚跟呢。 沛嬷嬷见蒋悦悦面色凝重,以为她是关心蒋夫人的身体,欣慰的笑了笑。 三人进到内室来,宁香跟在后头,却一眼就瞧见蒋夫人床边坐着一个眼熟的人。 这些年过去,蒋砚倒是成长起来了,隐隐有了男子的身形,比他爹可强上许多,许是蒋夫人貌美,总算能把这一局扳回来。 姐弟二人多年未见,并不亲热,蒋砚见蒋悦悦进来,也没有起身问好的意思,只淡淡的抬头看了一眼,便又没了表情。 “你怎么来了?”蒋夫人伸出手,招呼蒋悦悦也到床边来。 宁香自然也跟着凑到近前去,这一凑过去不要紧,宁香猛地闻到了一股子女孩子家的脂粉香,这香粉低劣,不是寻常官家女子所用之物。 仔细的寻找一番,宁香发现,这香气是从蒋砚身上传来的。 难道这个时候,蒋砚就已经开始与碧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接触了? 宁香有些无语,这二人相差可有十岁,前世时大家都以为是碧儿嫁人后才与蒋砚通奸,看来竟是老早就有了瓜葛么?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母亲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不好一天都躺着的。”蒋悦悦坐到床边,把手覆到蒋夫人的手上,母女二人看起来十分亲近。 第八十九章 姐弟 见蒋悦悦一副热切的样子,凑上去亲近蒋夫人,同坐在床榻边的蒋砚就有些不开心了,微微皱起眉头来,但这厌恶的表情转瞬即逝,蒋悦悦没能看到半分。 宁香在一旁瞧的清楚,不知该作何感想,明明是亲姐弟俩,这场面却和仇人相见一般。 “我平日里总恹恹的,不想挪动,也就是你来,我才起身。”蒋夫人笑道,“我的儿,在王府那些时日,已是我强撑着了。” “是悦儿不好,劳母亲挂心了。”蒋悦悦脸上露出歉意来。 蒋夫人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无妨,都是为娘该做的。” “母亲出府几日,回来就病倒了,也不见你来问一句,现在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蒋砚气不过,插了一嘴。 “你!”蒋悦悦气急,差点就要破口大骂起来,但一收神,又抬起手来蹭着没有眼泪的眼角,佯装哀伤的哭嚎起来,“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因何这样挖苦我?” 蒋砚最见不得女子这般矫揉造作的样子,立刻想要回嘴,却被蒋夫人厉声何止。 “砚儿!” “母亲。”蒋砚见蒋夫人维护姐姐,一时也有些赌气,竟就站起来拱手告辞了,“儿子还要去学堂,就不叨扰母亲与姐姐团聚了。” 说罢气冲冲的一甩衣摆,摔门而出。 “咳咳咳咳。” 蒋夫人急的咳嗽起来,沛嬷嬷赶紧凑上去给蒋夫人拍背。 “夫人也莫着急,男娃娃小时候都犟,少爷他极懂事,您且宽心哩。” “我没事,倒是辛苦你,事事都要为我操心。” “夫人这是哪里话,老奴跟了您几十年,现在老了还能派上用场,也是老奴的福分。” 蒋悦悦看蒋夫人与沛嬷嬷十分亲密,羡慕的紧,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宁香。 但只一眼,那雪白娇俏的小脸,那摄魂夺目的笑容,就让蒋悦悦打消了心里的希冀。 她与宁香注定不能成为母亲与沛嬷嬷那样的关系。 “小姐渴了?”宁香不知道蒋悦悦心中所想,见她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只觉得瘆得慌,便先开口打破这令人惶恐的气氛。 “没。”蒋悦悦淡淡的回了一个字,便又转头,跟蒋夫人说起话来。 宁香莫名其妙遭了个白眼,也不再想着怎么伺候蒋悦悦了,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自动忽略了屋里其他人的对话。 蒋悦悦与蒋夫人谈天的过程中,得知现在家室都是春英在管,一时有些放心不下,便请缨道:“母亲何不将家务事交给我先练练手呢?” “你在京城时,听说已经管了定国公府不少时日,还需要历练么?”蒋夫人驳了蒋悦悦的提议,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散去了。 蒋悦悦没发现蒋夫人的态度变化,只觉得可能是母亲信不过自己,便又强硬道:“定国公府的账目清晰,且有外祖婆在,怎么也轮不上我的。母亲可是高估女儿了。” 蒋夫人见蒋悦悦闹了脾气,也头疼起来,这丫头怎么就纠结起这事了?难道是在萧王府呆着,萧乾对她透露了什么不成? 一边想着,蒋夫人就想试探,言道:“你在萧王府,世子可曾跟你讲他们男人家在外的公事?” 蒋悦悦一听这话,以为蒋夫人是想得个心安,且想了想萧乾一向对自己不错,便骄傲道:“世子爷疼惜我,什么都不叫我操心的。” 这话本是想宽慰蒋夫人一番,谁知蒋夫人听罢,竟然露出些微不满来:“你在他府上那么些时日,竟然也不知他府上情况如何?你心可真够大的,未来当家的主母,内宅之事都不晓得打探,我早先请女夫子教你的东西,你竟都混忘了。” “母亲?”蒋悦悦没想到蒋夫人情绪这般不稳定,这本来郎朗晴空,怎么说打雷就打雷了? 蒋夫人也知道自己情绪太过激动了些,但胸口这股子憋闷怎么都散不去,便挥了挥手道:“你且回去吧,日后不喊你,你也不必来请安,就要嫁人了,自己在屋子里绣些嫁妆什么的,其他事情不该你过问,就把嘴闭死了。” 眼见着本来母女相见其乐融融的场景,瞬间就变成了相互怨怼,蒋悦悦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惹了蒋夫人不快,只能带着不甘与埋怨离开了这地界。 蒋悦悦带着一脸的沮丧出了院子,迎面正碰见蒋知州往这边走来,见女儿这般模样,少不得要问几句。 “是谁惹咱们悦儿不高兴了?”蒋知州顶着并不炎热的太阳,一步三喘的走到了蒋悦悦面前,“可是有什么想买的物件?爹爹给你买就是。” 蒋悦悦其实内心是看不起蒋知州的,毕竟都见惯了萧王爷与萧世子那般品貌的人,蒋知州就算是自己的亲爹,这般相貌也难免会觉得恶心。 不过既然蒋知州肯开口安慰,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些位置的。 蒋悦悦决定把握这个机会,一定要把管家权要到手不可:“爹爹~女儿就要出嫁了,心慌的很。” “有什么可心慌的?难道他萧王府还会欺负你不成?那是顶好的人家,用不着心慌。”蒋知州一想起来他的女儿即将成为萧王妃,没准日后还能母仪天下,小心肝就激动地颤颤。 蒋悦悦却没有一点笑意,撅起了嘴:“女儿还不会管家呢,可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把管家权给我让我历练,这样嫁出去,悦儿可怎么在萧王府立足啊?” “嗯”蒋知州皱起眉头,眼前的女儿与他聚少离多,孺慕之情实在没有多少了,但好歹她知道求自己,这让蒋知州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爹爹去跟你娘说,咱们悦儿自幼聪慧,定能管好家事。” “谢谢爹爹!”蒋悦悦破涕为笑,立刻凑过去拽着蒋知州的胳膊摇了摇,“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爹爹~” “哈哈哈哈,淘气。”蒋知州万分愉悦,带着宝贝女儿就进了夫人的院子,父女二人相携的场景,却怎么看怎么诡异。 第九十章 管家权 “府衙今日不忙?夫君怎的这个时间还未出门?”蒋夫人见蒋知州带着蒋悦悦满面春风的回来,心里咯噔一下,却依然伪装的极温柔。 蒋知州是很喜欢蒋夫人这般对他的,像是柔弱的花朵需要阳光雨露一般。 “夫人呐,你这些时日身子骨弱,府中一直都是春英管家,也不合适,不如” “沛嬷嬷也一起管着呢,有个什么大的开支也都会报到我这里,不碍事的。”蒋夫人柔柔的笑着,三言两语就把蒋知州要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蒋知州一时语塞,和女人家说话,他也没找到过什么窍门,通常就是耳根子软,要不然也不会有个靠爬床进府的白姨娘了。 蒋悦悦见父亲没能劝说母亲,反而被撅了回来,对蒋知州的厌恶更甚了,便低下头不去看他。 蒋知州发现蒋悦悦情绪不对,方才还跟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呢,现在就又蔫了,也觉得自己在女儿面前跌了份,便狠了狠心,带着命令的语气道:“悦儿老大不小了,不如让沛嬷嬷也多教教她,日后进了萧王府,也不会丢知州府的颜面。” “这”蒋夫人还想反驳。 “就这么定了。”蒋知州无意与蒋夫人再纠缠下去,话音刚落就一甩衣袍迈步出了内室。 蒋悦悦紧随其后,带着宁香也逃似的离开了,生怕蒋夫人反悔。 父女二人在回各自住处的岔路口分开,各自进了自己的院门。 待蒋悦悦安安稳稳的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时,才发觉自己背后冒出的冷汗早就打湿了里衣。 “香儿,为我准备沐浴。”蒋悦悦心烦意乱的把钗环都卸掉,松了松自己的发髻,这才觉得紧绷的头皮好了些。 “是。”宁香也是久违的感受了一次蒋夫人冰冷的目光,此刻也有些脊背发寒。 一边往小厨房走,宁香一边就想,蒋夫人为何如此抗拒蒋悦悦得到管家的权力呢? 蒋知州好像并不忌讳家中是谁掌家,毕竟春英料理府中事宜多年,他也并未说过什么,这次不过是因为蒋悦悦撒娇求了他,才会用春英做了回筏子。 宁香想起前世来,春英死的凄惨,是蒋知州下令弄死的,手下人也跟着放肆了一回,丝毫不顾及蒋云的颜面,她曾经觉得这是为着死去的少爷小姐们,不过这管家之事与春英也有牵扯 会是什么呢? 宁香思虑着,手上动作却麻利,将一锅热水烧好后,一桶一桶拎去了蒋悦悦的浴房。 习武之人提着这么沉的水桶,因心里装着事情,也没发现自己步履如风,平稳的大步前行。倒是让路过的小丫头们看呆了。 不过这帮小丫头们也没多想,反而是背后偷偷议论起宁香,道她莫不是个鄙陋的丫头,本该就干这些粗活的? “小姐,热水已备好,请您沐浴。” 宁香准备好了之后,便在门外恭恭敬敬的请蒋悦悦去浴房。 蒋悦悦的房间与浴室是相连的,有一道自己的小门,宁香在外头请完了,她自己便除了外衫,只穿着里衣,穿过小门到浴房去。 半人高的大木桶里外都搁了一个小凳子,宁香早就调好了蒋悦悦最喜欢的水温,见她进来,便替她宽了衣袍,扶着她踩着外头的小凳迈到桶里去。 “呼——”蒋悦悦浑身浸在热水中,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小姐今日想用花瓣还是药草?”宁香用水瓢一下一下的舀起热水,为蒋悦悦冲洗着头发。 蒋悦悦享受的抬着头,听到宁香问她,闭着眼慵懒的答了一句:“草药吧,用嫩肤的那个。” “那个用完了。”宁香有些窘迫,“自咱们回府,份例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小姐的体己银子也没剩多少了,实在没法置办。” “什么?!”蒋悦悦气的在浴桶中坐起身来,“那我在萧王府住着的时候可有月例?” “没有的。小姐在萧王府的开支,都是走的王府的账面,并没有您的月例银子。”宁香垂着手,恭敬地答道。 蒋悦悦想到自己还是养尊处优过了许多年的,不会连买养身方子的钱都没有,便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我如今还有多少银两?” “四四钱银子。”宁香喏喏道。 “就这么点?”蒋悦悦刚放松的身子就又坐直了,“我一个知州府嫡小姐,竟然只有这么点体己,传出去岂不是要人笑话?” 宁香见蒋悦悦有些恼怒,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快要达成了,便故作为难道:“小姐,若说这银钱之事,宁香有一愚见,只不知小姐怎么想。” “你说就是。”蒋悦悦现在满脑子都是银子,自然想听宁香多说几句。 宁香却在蒋悦悦正焦急的时候猛地摇了摇头:“不行,这事还是做不得。” “哎呀,你就说吧,只说说又不会怎样。”蒋悦悦急的都要从浴桶中站起来了。 “小姐不是得了管家权么,到时候要多少银两,不就有多少银两?”宁香小声的在蒋悦悦耳边道,“不过是采买的时候把账本做的厚实些。” “什么叫做的厚实些?”蒋悦悦心思一动,顺着宁香说的,就想了下去。 宁香见蒋悦悦上钩,便继续道:“府中常采购米面粮油,瓜果蔬菜什么的,您把这单价稍稍抬上去几文钱,买的多了,就是几两,次数多了,就是几十两,这不就行了?” “你说的倒也是个方法。”蒋悦悦沉思着,“但沛嬷嬷与春英肯定是要查账的,那可如何是好?” 宁香倒是没想到这层上,一时也语塞了。 倒是蒋悦悦上了心,觉得这事情非做不可。 只见她眼中蒙上了一层冷霜,忽然悠悠的说了一句:“那个老贱妇,早该去死一死。” 宁香心中一凛,虽然知道以从前的事情看,沛嬷嬷只怕难逃一劫,但没想到蒋悦悦如今这么轻易就动了杀心。 再想劝说几句,她却发现蒋悦悦脸上尽是决绝,似乎这事情在她这已经有了定数。 宁香立刻就明白过来,此刻再怎么说,蒋悦悦都不会改变想法了。 第九十一章 疑云 转日,许是为了看上去威严一些,蒋悦悦特地挑了颜色重些的衣服来穿,宁香下意识的想劝着些,但转念一想,自己何必费力不讨好呢,便一言不发的伺候着蒋悦悦更换了衣裳。 深紫色的衣服配着白色的里衣,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蒋悦悦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此刻看上去活像个二十几岁的妇人一般。 主仆俩起了个大早,到了账房时却发现在正中坐着的依然是春英。 显然春英还不知道管家之权已经落到了蒋悦悦手中。 “大小姐怎的到这地方来了?”春英本来正执笔在账本上写写画画,见蒋悦悦进来,忙起身相迎,“这地方也挺乱的。” “是啊,你一直管着,当然会乱。” 蒋悦悦为了给春英一个下马威,并没有将面前行礼的人扶起,反而是绕过了她,坐到了桌子后的靠背椅上,随手翻看起之前的账目。 原来知州府仅一个月就有这么多开销,杂七杂八的,大到几十两,小到几文钱,条条款款,这么多东西,写了厚厚一本。 “这里为何没有写我们的月例银子?”蒋悦悦皱眉,用手点指着账册。 春英换了个方向,面朝蒋悦悦而跪:“回大小姐的话,这月例银子是在另一本账册中的。” “拿来给我瞧瞧。”蒋悦悦轻轻抬起了下巴,不屑的命令道。 春英以为蒋悦悦是好奇,但府中规矩,细则账目非管家之人不得随意翻看,便陷入为难:“这” “叫你拿你就拿!”蒋悦悦以为春英是不想放权,不由得抬高了调门。 而春英则吓得立马磕了几个响头,慌张道:“大小姐,这不合规矩啊。” “管家之权在我手中,我要翻看什么都是合规矩的。” “这”春英抬起头来,眼神微飘,不敢直视蒋悦悦的眼睛,“那不知小姐手中可有管家钥匙与对牌?” “什么对牌?”蒋悦悦被问的一懵,她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 春英见蒋悦悦这般反应,心里笃定她这是没拿到管家钥匙,说话间便硬气了许多:“小姐不曾拿到对牌钥匙,春英也没办法将账册交给小姐一阅了。” “贱婢,你敢对我这样讲话?!”蒋悦悦一伸手,就把离自己最近的砚台抓起来,向春英的脸上丢去。 春英躲闪不及,生生被砚台砸中了鼻梁,顿时脸上一片乌黑,自鼻中流出鲜血来。 她只觉得鼻梁一疼,伸手来扶,却觉得掌心有温热的液体向下流动,抬手间就见手上黑红一片。春英何曾见过这么多血啊,两眼一翻便向后仰了过去。 账房外守着的都是府中的侍卫,比府兵还要高上一级的,里头也只她们三个女子,就算看到内里发生什么,这两个侍卫也是不敢上前的。 老爷的姬妾,未得允许,他们可不敢碰。 蒋悦悦也有些受了惊吓,没想到会变成这般情形,但随后内心升起的一丝快意就掩盖住了慌张。 这起子下贱奴婢,还不是得好生受着她的惩罚? “愣着做什么?拖出去啊。”蒋悦悦见门外的侍卫没有动静,便回头对宁香吼道,“留在这碍我的眼吗?” 宁香心中为春英默哀了一会子,应了声便走上前去,两只胳膊从春英的腋下穿过,将人微微架起,就这样拖了出去。 到了门口,两个侍卫见宁香柔弱的小身板拖着一个妇人实在是吃力,更何况宁香长得如此乖巧讨喜,他们也不禁凑上来搭了把手。 “还是我们来吧,你一个小姑娘,拖不动晕倒的人。” “那就劳烦两位侍卫大哥了。” 宁香见有人接手,也不矫情,干脆利落的撒了手,让他们去弄。 侍卫二人见宁香“求助”,也觉得心里十分得意,便一个抬着春英的上半身,一个抬起春英的双腿,一前一后的走开了。 宁香拿帕子净了手,把手上不小心沾染的血迹与墨汁擦完了,才又回到屋内去。 蒋悦悦已经将这账房翻了个底朝天了,却还是没发现记月例银子的账册。 宁香一见这情形,便知道自己还是免不了被使唤。 果然,这边想着,那边蒋悦悦就在冲她招手了。 “香儿,来帮我找找。” “哎。”宁香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便也开始敷衍的翻找起来。 主仆二人忙活了一上午,愣是没找到。倒是宁香无意间看到一旁的花盆底下垫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小册子,便偷偷抽出来藏在了袖中。 “小姐,这是不是要去问问春姨娘啊?”宁香提醒道,“毕竟咱们也刚知道对牌钥匙什么的,春姨娘管家那么久,这些东西应该也都在她那吧。” “对啊。”蒋悦悦把手中刚从后头箱子里拿出来的册子随意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接着道,“你将她送去哪里了?” “是侍卫大哥去送的,想必已经回了院子吧。” “那我们回去问问。” 蒋悦悦说风就是雨,带着宁香便离开了被翻乱的账房,且不知道这是要将门锁上的。 一直走到了春英的院子,宁香与蒋悦悦也没同两个侍卫碰面,宁香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提出来。 “大小姐吉祥。”见主仆二人来到院子门口,里头的洒扫丫鬟都纷纷行礼,也并不拦着。毕竟严格说起来,姨娘也只是身份高一等的丫鬟罢了。 “春姨娘呢?”进了室内,蒋悦悦并未看到里头有春英的身影,便叫住了门外的小丫头来问。 小丫头则一脸的莫名:“春姨娘此时应该在账房呢吧?今日是对账的日子,春姨娘一早就出去了。” 宁香听罢皱起眉头来,心道糟了,只怕是要乱。 果不其然,这丫头还没说完话,外头就起了一阵子骚乱,原来是两个侍卫的尸体在荷花池中被发现了。 负责清理池塘的人只听到了“扑通”的落水声,便见水面泛起红色来,凑上前去只见清澈的水下有两具尸体正在一上一下的荡漾起波纹。 却不见有可疑的人。 第九十二章 不见了 宁香跟着蒋悦悦,一路小跑着到那荷花池边上去,主仆二人都傻了眼。 按说两个侍卫怎么送,都不可能路过这荷花池的,且清扫的人就在不远处,听到动静立刻就能跑过来。 就算是这样,两个侍卫还是悄无声息的死了,除了水声,周围的人没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 宁香只觉得胸口一紧,来人的武功是要有多高强,才能做出这一切之后全身而退? “可有人看到春英么?”蒋悦悦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几个下水捞尸体的小厮,剩下的人都低着头不敢看这池子里的情形。 听到蒋悦悦问话,大家才开始互相观瞧起来,却没有一个站出来说看到了春姨娘的身影。 蒋悦悦也觉得这事情可怕极了,不过一个来回间,这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香儿,你去请父亲过来。” 其实蒋悦悦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萧乾,但毕竟这是自己的家事,喊萧乾来估计会引起更多的麻烦,于是便催促宁香去找蒋知州来。 宁香极不愿独自去蒋知州面前的,便劝说道:“春姨娘算后宅的人,按说也应该先禀报了夫人才是。” “你说的也对。”蒋悦悦在心里对比了一下父亲与母亲的处事方式,觉得此时先找母亲来的确能免去不少事端。 宁香不等蒋悦悦下指令,便匆匆跑开,生怕她反悔。 但是到了蒋夫人的院子里时,却发现这院子里寂静的有些可怕,越往里走,越觉得阴森。 进了内室,见到许久不曾见到的铃儿时,宁香提起来的心才放下了些。 “铃儿姐姐,劳烦通报一声,大小姐有事想请夫人过去。” 谁知铃儿张了张口,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儿的把宁香往外推,一直到了屋外,这才回头瞧了瞧,知道没有人在偷听,才凑到宁香耳朵边上道:“夫人一早出去了,不在这儿。” “夫人出去了?”宁香皱起眉头,“那沛嬷嬷呢?” “沛嬷嬷不是日日去账房瞧着春姨娘盘账么?今日要对账,只怕更忙。”铃儿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对宁香知无不言。 宁香更疑惑了,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在,账房那边还死了两个,丢了一个。怎么这事情越发混乱了呢?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铃儿见宁香面上为难,便问了一句。 宁香一瞬间反应过来,忙拉住铃儿的手:“姐姐,咱俩自幼相识,你对我犹如亲姐,现在我说的话,你可要记得。” “你说就是。”铃儿见宁香神情严肃,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我来过这里的事情只有你晓得,你不说,就没人知道,千千万万不能透露出去,跟谁都不行,就当是救我一命。” “这”铃儿可是接到蒋夫人的指示,她不在时来找她的人,都要报告给她的。 许是宁香的眼神过于炙热,且铃儿对宁香一向当亲人看待,铃儿一咬牙,就答应了下来:“我不说便是,不过回头你可要跟我好好解释。” “也是事发突然,过后我定与你细说的。”宁香落下这句话,便又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看来这一趟不去请蒋知州不行了。宁香心中暗恨,自己当时怎么就没想通其中的弯弯绕呢? 此时蒋知州已经在回府的路上,毕竟也快要到用饭的时候了,这时一向是白姨娘陪同左右的。 于是宁香与蒋知州的车驾相遇时,心定了几分。 蒋知州正与白姨娘坐在马车里,而马车缓慢向前行着,宁香拦车倒是毫不费力。 “老爷,宁香有要事禀报!” 蒋知州听到宁香的声音时,骨头就酥了三分,忙让车驾停下,自撩开帘子向外观瞧,果然见一娇俏的小姑娘站在车驾旁,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的他整个人都飘飘欲仙了。 “有什么事?”蒋知州十分努力的做出温和的样子来,倒惹得一旁的白姨娘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不敢随意出声的。 “回老爷的话,府中守着账房的两个侍卫死在了荷花池里,春姨娘不知所踪。” 宁香故意把这事情往春姨娘身上牵扯了些,以显得自己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蒋知州一听这话,瞬间就着急了起来,那账房后头可都是他的私库,在琢州任知州数年,得到的贿赂,盘剥的税款,可都在那里头锁着呢。更何况还有一堆黑心烂账。 “快,快回府!”蒋知州立刻收了心,把注意力从宁香身上收了回来。 宁香见驾车的车夫从车上跳了下来,在旁边跟着,两匹马并驾齐驱,也只是让马车能稍微比之前走的快些,不由得嘴角一扯。 宁香一路小跑过来也比这马车快的多,不过要是蒋知州下车自己走,估计更费劲。 说起来这车驾的时间也是刚刚好,到府门口正好就是比用午膳的时间早些,想必车夫也尽力了。 蒋知州着急忙慌的下了车,连身后的白姨娘都没管,就一路奔着账房而去。宁香本来是想领着人去荷花池边的,可看到蒋知州如此火急火燎,便也没开口。 到了账房外头,果然满目狼藉,大门敞开,里头的账本被翻得凌乱不堪,宁香心虚的低下头,这些都是她和蒋悦悦翻的。 蒋知州又吩咐人都别跟着,自己往内室走,过了不大会儿,就带着一脸怒气出来:“一群饭桶,连个账房都看不好!” 他本身就胖,吼起来也地动山摇的,把在场的人都吓得腿肚子一软,赶紧跪了下去。 蒋夫人不知从哪得了信,此刻突然出现了,身后带着沛嬷嬷,也走了进来:“老爷可算回来了,那边都乱了套了!” 宁香跟众人一同跪着,见蒋夫人出现,便把目光投到铃儿身上,铃儿也正瞧着宁香,见她看过来,微微的摇了摇头,意思就是自己没对蒋夫人说宁香来寻过。 “夫人呐,这可如何是好啊!”蒋知州见蒋夫人来,脸上的怒气转化为悲伤,哭嚎着拍了拍大腿,“三十万两白银啊!全没了!” 第九十三章 恶鬼 三十万两?! 众人听到这个数字,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唯独蒋夫人知道,这账房里放着的银子,可比蒋知州说的多出几倍来。 “夫君别急,咱们先把府里封死了,再细查。”蒋夫人宽慰着蒋知州,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 蒋知州听罢恼怒道:“都这般时候了,贼也肯定跑了呀,封府又有何用?!” “这么多现银,若是外贼,定然不能做的这么周全,府里肯定有内贼,现在趁着人都齐全,不如我们从内里详查,没准还能追回银子来。” 蒋夫人一语中的,直说到了蒋知州心坎里。 “还都愣着干什么?封府啊!一只苍蝇都别放出去。”见围过来的侍卫们都没动,蒋知州急的跳脚,心道一个个儿的怎么都这么蠢,还都愣在那里。 待一群人得了指令,像无头苍蝇一般一哄而散,宁香这才想起来对蒋知州道:“小姐还在荷花池那边呢。” 一个姑娘家,带着一群丫鬟小厮看守尸体,总归是说不过去,若是蒋知州有半点脑子,也该留些个侍卫去那边,可明显蒋知州完全没把那两人的死放在心上。 “那边不要紧,叫小厮们看着就是。”蒋知州站久了觉得很累,走近账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宁香感觉都能听到那椅子嘎吱嘎吱响了。 有人去荷花池那头寻了蒋悦悦过来,她就又回了这头来,反正看着尸体倒不如在这边跟蒋知州一起呆着安心些。 谁知蒋悦悦刚一进门,那边蒋夫人的脸就耷拉下来了。 “你不回去歇着,还来这边做什么?” 蒋夫人的话冷冰冰的,完全不像是在跟自己的亲闺女说话,似乎一点也不想掩饰自己对蒋悦悦的厌弃。 蒋知州没反应过来,倒觉得蒋夫人说的在理,便也说了一句:“你一个姑娘家在这多有不便,还是先回去吧。” “这” 蒋悦悦本想辩驳两句,却见宁香眼神有些闪躲,心里也有点飘忽起来,便顿了一顿,微微施礼。 “那悦儿便先回去了,父亲母亲劳累了。” 见女儿如此懂事,蒋知州焦躁烦闷的心情稍稍开解了些,但面上实在高兴不起来,便没有再说什么。 蒋夫人也一副懒得搭理这个女儿的样子。 宁香跟着蒋悦悦一路回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蒋夫人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都说虎毒不食子,但也不能说不认这个女儿,便真的舍弃了吧? 其实宁香思虑的没有错,蒋夫人此刻觉得蒋悦悦就是她的败笔,这许多年的筹谋,恐怕都要毁在这个蠢货手中,枉费她一片心机,不惜用大笔的银子为蒋悦悦铺路,最后竟是砸在自己手里了。 也确实是,当初把蒋悦悦留在定国公府,不过是为了让她多接触京城里的大家闺秀,能多多提升自己,谁知除了那一曲琴音名动京城一阵子,几年也没再见到一丁点水花。 且蒋夫人无数次告诫蒋悦悦要矜持,不能过早的把自己豁出去,谁知这蠢女儿一点也没听进去。 况且一回来就要把管家之权握在手中,蒋夫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银子转移出去,也想了计策能让春英完美的背上这口黑锅。 谁知蒋悦悦这蠢货三言两语就诓的蒋知州要把管家权给她,在这即将事发的节骨眼上,被自己亲生女儿打乱了全盘计划,也不怪蒋夫人心里有恨意。 这个女儿她是真的教的太失败了。 如此一来,蒋夫人不得不提前暴露。 宁香此时还不知,自己跟着蒋悦悦本来只是为了搅合她与萧乾,谁承想这主子太蠢,牵扯的她不得不陷入一个更大的阴谋里。 “小姐,你先歇息,宁香去为您泡些茶来。” “别了,就在这,陪我待会儿。”蒋悦悦此时看上去才略显惊慌起来。 宁香有些疑惑蒋悦悦的反应,竟是看不透她心中所想了。 蒋悦悦却没等她问就一语道破天机:“我管家第一日就发生了这事,父亲会不会都怪在我的头上?” 从前她是家里颐气指使的嫡出小姐,谁知在外多年与父母都不大亲厚了,再回来时,仿佛是寄住在知州府中的陌生人,任谁心里都会有落差。 蒋悦悦想到自己幼时一手促成了张姨娘的死,却没成想自己如今在这个家里,命都握在了别人手里。 宁香抬眼,见蒋悦悦的面色渐渐苍白,便知道这是上了心了,只怕要成为心病。 可本来想劝慰的话语,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宁香只淡淡的说了一句——“是呢。” 这一句轻声细语,终是打破了蒋悦悦内心的那层薄壁,她不由得浑身发冷,觉得自己身处冰窖之中,不知道那一刻就会被告知即将被打入地狱。 她哭不出眼泪,喊不出声音,自己坐在床榻上抱着双腿憋闷了一会儿,却突然笑了起来。 “香儿,你对我是最忠诚的吧。” 蒋悦悦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来,刺痛了宁香的双眼。 此刻宁香才发觉,自己面前的人就是曾经最令人恐惧的恶鬼,只怕她已经想好了退路,就是要自己“受些委屈”。 果不其然,蒋悦悦突然一把攥住宁香的手,睁大着眼睛如痴如狂的对着宁香露出了一个没有温度的大大的笑容来。 “香儿,如果父亲这次真的怪罪到我的头上”蒋悦悦把尾音收起,道,“我会报答你的。” “小姐,我”宁香吓得完全忘记了自己会武功的事情,手脚软的完全无法挣脱。 “香儿!”蒋悦悦的笑容猛地裂开了,“你如此忠心,一定不会拒绝我的,对吧?” 宁香听出蒋悦悦又习惯性的在提问的时候缓缓勾起了话语的尾音,就像一根毛绒绒的狐狸尾巴,搔弄着人的心尖儿。 “我”宁香低头,猛地瞧见自己习惯性系在腕间的那一抹宝蓝色,突然就清醒了过来,恢复了浑身的力气,“我一定会帮小姐的。” 蒋悦悦听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终于收敛了散发出来的寒气,轻轻松开了宁香的双手,从手上褪下来一个镂空雕琢的金镯子来,戴到了宁香的手上。 “你最是乖巧的。” 第九十四章 掺和 战战兢兢地应付了蒋悦悦一通,宁香走出屋门时,只觉得站在阳光下都是彻骨严寒。 稍稍缓过神来,宁香抬起手欲遮住刺目的光芒,却觉得手腕上沉得很,方才蒋悦悦给她戴上的镯子,从腕间向下滑,大的像个臂环一般,可见蒋悦悦是舍得下本钱了。 蓝色的缎带一圈圈缠绕在手腕上,和金镯子一起沐浴在日光中,倒更璀璨夺目些。 宁香还是第一次发觉这发带的与众不同之处。 她孩提时就一直在用这发带,几乎从不离身,今日才在阳光下看到这缎带中似乎用金线精细的绣着些什么,不对着阳光根本察觉不到,只是时间太久了,绣的文字早就模糊不堪,仅看到最边上金色最重的地方,隐隐的似乎是个“护”字。 宁香倒是没多想,这发带说起来,还是杨公子给的,或许今日惦记着去找他,这才多想了些事情。 也不知杨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这边主仆二人回了院子,那边账房处还是一团乱。 “回禀知州大人,院内外已经封死,随时可以开始盘查。”侍卫首领单膝跪地,对着蒋知州恭敬道。 蒋知州只坐在那一动不动也早就大汗淋漓,此刻拿着汗巾一下下的擦着额头上的汗,嗤嗤的喘着气,都说不出话来。 还是蒋夫人看了那侍卫一眼,才吩咐沛嬷嬷道:“把这里里外外管事的也好,小厮、丫鬟,一个都别少,都带到这儿来。” “是。”沛嬷嬷应了声,转身就要出去。 蒋夫人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叫住了沛嬷嬷:“还有老爷的妾室和那些孩子,都叫来吧。” 沛嬷嬷听罢顿了顿,回身道:“那大小姐那边” “不必再支会她来一趟了。”蒋夫人低下头去,从侍女手中拿过绢丝团扇,若无其事的给自己摇起微风来。 沛嬷嬷便出去通告各位小主子去了。 蒋悦悦在自己房中,怎么也坐不住,翻来覆去,还是觉得自己不在场,就不知道蒋夫人他们都商议了什么。 在床上来回来去折腾了半晌,蒋悦悦终是烦躁的起身来,向外走去。 “宁香!宁香!!”蒋悦悦走到院子里下人房那边,一边喊着一边走近,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宁香正在房中静坐沉思院子里的事情,猛地听到蒋悦悦叫她的声音,就仿佛梦中惊醒一般,立刻睁开了双眼。 又听了几声,宁香才确定是蒋悦悦真的来寻她,这才翻乱了被褥,假装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到了门前去迎。 “小姐?” “我叫了你这许久,你是死人么,都不知道应几声。”蒋悦悦见宁香睡意朦胧的从屋子里出来,怒道,“这才什么时辰就钻了被窝儿,院子里这么乱,亏你还睡得下?” “是奴婢粗蠢了,惹得小姐不快,还请小姐莫怪。”宁香忙跪了下去,低头认错。 她知道这时候的蒋悦悦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是姿态低些,免得又做了出气筒。 “起来,跟我去前院。”蒋悦悦白了宁香一眼,转身先行大步走去。 宁香见蒋悦悦无意与自己计较,也忙起身,跟了上去。 其实蒋夫人本意是想让蒋悦悦回了屋子就不要再出来掺和前院的事情了,她好赶在这段时间把事情都摘干净,顺便让蒋知州撤掉蒋悦悦的管家权。 因此在她看到蒋悦悦不仅又回来了,且比那些个妾婢庶子来的都快时,蒋夫人的脸真的堪比雷雨交加。 “不是让你回自己院子里去歇着,怎的又回来?”蒋夫人皱着眉,很明显的表达着自己的不悦。 如果蒋悦悦是个与蒋夫人一条心的,那此刻就该反应过来,母亲这是要她后退一步,把事情抛开。 偏蒋悦悦只想着自己与这事情有牵扯,说什么也体会不到蒋夫人的心思,偏要在这里戳着,等这事儿有个定论。 “家中发生如此大事,女儿实在放心不下,与其在自己院子里守着,还不如在这里陪着父亲母亲。” 蒋悦悦盈盈一拜,柔声说着。 “这儿还不用你操心。且回去吧。”蒋夫人因着蒋知州就在旁边,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 而蒋知州此刻心烦意乱,女儿如此关心自己,也难免动容:“孩子一片心意,就让她在此候着吧。” 见蒋知州这般态度,蒋夫人头一次差点在蒋知州面前把自己的面具扯开。 百般忍耐之下,蒋夫人只得默许了蒋悦悦与宁香留在这里,只是再不瞧她一眼。 不多时,府里的人渐渐聚了起来,就连荷花池里打捞上来的两具尸体也都被人抬到了账房门口。 沛嬷嬷在外命令着聚到这儿来的丫鬟小厮们都站好了,知州府规矩森严,就是再怎么好奇,这帮人凑在一起也不敢多嘴说哪怕一个字儿。 不过这样看过去,倒看不出谁表现得有问题。 随后便是白姨娘最先到了这儿,她刚陪同蒋知州回来,见蒋知州没空理会她,自回了院子去,还等着蒋知州忙完了,撺掇他去她那里用个午膳,好固宠,谁知等来等去,没等到正主儿,反而是沛嬷嬷去招呼她到账房来。 “这是怎么了?”白姨娘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子混着鱼腥味的恶臭,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味道,就是让人反胃的很,忙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再往前走,就发现侍卫们团团围着府里的人,在账房所在的这个小院儿里乌泱乌泱的站了一群人。 话是问出了口,却没有人回应,白姨娘又不敢在蒋夫人面前造次,也只能陪着小心,自进了账房里头。 “孩子们呢?”蒋夫人见白姨娘并没有带着孩子一起来,便问了一句。 白姨娘见终于有个能说话的,也马上开了口:“都在学堂呢。” 蒋夫人这才想起来,除了蒋悦悦,剩下的孩子今日也不休沐,这时候理应都在学堂用饭呢。确实人群里也少了几个伺候哥儿姐儿的一等丫鬟与随身小厮,想必是同在学堂陪读。 这么一想,再回头看了一眼蒋悦悦,蒋夫人就又有些窝火了。 哪怕那些孩子不是有意识的避开了这事情,好歹也不会添乱,哪就都像蒋悦悦这般,简直就是来讨债的。 第九十五章 中毒 蒋悦悦丝毫没有察觉蒋夫人的不满,不过母女关系此刻冷到了极点,蒋悦悦也不在意蒋夫人作何感想了。 金姨娘迈着步子款款而来,宁香抬眼观瞧,发现她的鬓角竟然有几根白发,想必没能生个一子半女,一直是她的心病。 金姨娘一言不发,沉默的退到蒋夫人身后站着,就像是这房间里的摆设一般。 倒是白姨娘往她身边凑了凑,似乎是觉得这情形太诡异,想找个人靠着。 映月不多时也到了屋子里,这还是回了京城之后,头回见到这群女人聚在一起。 不过宁香万万没想到的是,辛语澜竟然也出现在了厅内。 辛语澜看上去面容憔悴的很,不过她一进门,蒋知州的眼神就飘了过去,明显是很在意这个女人的。 宁香瞪大了眼睛看着出现在这儿的恩师,一时间也不能攀谈,只能目光随着她走。 辛语澜也瞧见了宁香,只是面上带着一抹羞愧,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是辛语澜变化太大,蒋悦悦当年又对女夫子门不怎么上心,竟是没认出来她,好奇的问站在她旁边的映月道:“这是谁?以前不曾见过。” 映月被问的一愣,她是青楼出身,琴曲舞技也都是擅长的,自辛语澜被蒋知州收了房,也与她多有交流,自是知晓蒋悦悦一身舞艺都是辛语澜教的,此刻蒋悦悦竟然这样问。 “辛姨娘是小姐还在京城未归时,老爷抬回来的,时日太长了,也难怪小姐不认识。” 许是与辛语澜平日里亲近,映月说话的时候语气就有些抱怨,似乎在责怪蒋悦悦不念旧情。 蒋悦悦自然也听出来映月语气里的不对劲,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不由得瞪了映月一眼,倒吓得她低下头不再言语了。 辛语澜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甚在意,反而看着宁香的眼神热切了些。 宁香不经意间与辛语澜对视,发现辛语澜用口型对她道:“今夜一聚。”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人都齐全了,唯独不见春英,蒋知州也刚反应过来,平日里春英管着账房,该是她在这儿呆着的,此刻却不见了踪影,便有了些想法。 侍卫身死荷塘,春英与账房里的银两不见踪影,那个记着细则的账本也不翼而飞,难免就要人怀疑到春英头上去。 “夫君,就是春英找不见了。”蒋夫人在旁边提醒着,丝毫没觉得春英作为自己的陪嫁,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蒋知州也确实没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去,毕竟他还曾使了小心思,把蒋夫人送去王府,为的就是与春英厮混。 春英也总在蒋知州耳朵边上说些蒋夫人的刻薄,意在稳固掌家的权利,蒋知州见惯了妾室的小心思,也都没往心里去。 现在看来,春英早就计划好了要把银两转移。 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干脆利落的杀了两个侍卫,并且短短时间里逃出府去的? 蒋知州越想越害怕,毕竟他暗地里为王府做事,若是新皇察觉了,那可就 “夫人,春英是你的陪嫁,你可知道她与谁来往密切吗?”蒋知州看向蒋夫人,虽然问这问题,但丝毫没有怀疑蒋夫人的样子。 蒋夫人沉吟了一会儿,皱着眉摇了摇头:“我也不甚知晓,自我身子变差以来,一直都自己小心调养,与她也没什么来往了。” 蒋知州有些气馁,不知道该从何查起,竟然在这时急的肝火烧了起来,一个想不开,整个人就瘫在了椅子上。 “老爷!” “大人!” 蒋知州的头一歪,底下的人都惊得叫出了声音。 蒋夫人似乎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便定下心来,吩咐外院的小厮去请郎中来。 宁香幽幽的目光探到了蒋夫人的脸上,半晌又收了回来,之前在王府时便觉得蒋知州这身体已经外强中干了,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 然而收回目光时,宁香发觉辛语澜的表情有些别扭,似乎早就知道了蒋知州会变成这样。 因蒋知州这副身躯实在太过庞大,他晕过去了就挪动不了,郎中来了之后见蒋知州这番模样,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忙上手去把脉。 郎中的手指在蒋知州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只见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从药箱的底层掏出了一卷银针来,摊开铺在桌上,挑了几根极细的长针,扎在了蒋知州头顶的几处穴位上。 不多时蒋知州悠悠转醒,发现一群人围着自己观瞧,有些茫然。 “都盯着我做什么?” 蒋知州还不知道他硕大的脑袋被扎的像个刺猬,他一有动作,底下人看着长针,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郎中倒是十分淡定,见蒋知州转醒,把针都撤了,一拱手道:“知州大人,您中毒已有一段时日了,且没有治疗过的迹象,看来您是不知情的。” 蒋知州这下更茫然了:“中毒?怎么可能?” 他一向都是用银器的,一直小心谨慎的很,怎么想也不至于发现不了有人投毒啊。 蒋夫人则是抚了抚蒋知州的后背:“老爷一向谨慎,可下毒之人若是有心,也会钻空子,老爷不如仔细想想,吃的用的,可有不妥?” 蒋夫人说完这话,蒋知州也顺着她的话语细细思量起来。 他也就是歇在妾室那时,会用她们屋子里的瓷器,但是筷子一向是用银的,那看来这毒不应该是从饮食中来的,那会是哪儿呢? 郎中见蒋知州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出言提醒道:“许是清晨漱口的盐水,或是沐浴时用的花瓣,都有可能的。因这毒素有些时日了,且累积量并不是很大,看着也不像是吃进肚子的。”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妾室就都有了嫌疑。 不过蒋知州立刻就反应过来,道:“近日都是在春英房中歇息的多些。” “老朽开了药,知州大人服用后再查不迟。”郎中将药方写出,交到蒋夫人的手中,“此方一日三次,不出半月,保管余毒尽清。” 第九十六章 不咸不淡 事情的真相仿佛正在浮出水面,此刻所有人都对这个结果深信不疑。在场的人的确都以为是春英做的这些事情。 原本到这里,只要蒋知州加大力度去排查春英的嫌疑,再将失窃的银两追回来即可,不过显然蒋夫人有意拖着时间,又抖了出来一件事情。 “老爷,是妾身对不住您。”蒋夫人在府里叱咤风云,很久没有给蒋知州下跪过了。 此刻她哭的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跪到了蒋知州身前,吓得身后一众人都跟着跪下了,以为是蒋夫人在做戏请罪。 谁知蒋夫人紧接着道:“当年允儿之死,或与春英有关。” “你说什么?!”蒋知州还记得七年前,白姨娘所出的蒋允才两岁,尚且娇嫩,结果为她的亲兄长挡下一劫,被残忍的毒害了。 当时只知是有人在蒋灿的饮食里下了毒,莫名连累了蒋允,宁香也一直认为是自己重生所致,若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变数。 现在端看蒋夫人如何诉说了。 “她从前在我身旁时乖巧听话,且一直木讷的,我总以为她是蠢笨,却不想心思是个活络的。”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她同我讲过羡慕白姨娘能有个儿子,日后也是依靠,而她自己只有云儿,日后只怕是不济。” “那又如何?”蒋知州气的发抖,“我如此宠爱她,难道还不能保她晚年无虞么?” 宁香悄悄地抬眼看去,却发觉蒋知州眼角似有泪光,虽是气的发抖却并没有暴怒的感觉。 蒋夫人也有些困惑,蒋知州就算再宠她,再尊重她,生气的时候也是会撒出火来的,怎么这事明明让他难过了,却不见他如往常一般爆喝呢? 想着许是这风扇的不够,火旺不起来,蒋夫人又接着道:“我私以为她是个好的,谁知下了这么狠的手,毒死了娇小的孩子。” “我的允儿啊!”白姨娘被蒋夫人说的事情吓得一愣,半天没缓过神来,才刚明白蒋夫人在说些什么。 毕竟是自己骨肉,过了这么多年,蒋允苍白的小脸,嘴角深红的血迹,倒在她怀中断气的那一刻,在白姨娘心中恍如昨日。 她自那以后精心对待蒋灿,护的周全,白姨娘此刻以为是自己做的周到,才让春英无从下手,谁知这蛇蝎妇人,竟然把心思打到了知州府私库这儿,带走了所有的银两,可把旁人逼上绝路了。 金姨娘与映月当时也在场,亲眼所见白姨娘悲痛欲绝的模样。如今旧事重提,白姨娘显然再也无法承受,这埋了多年的悲痛,此刻又被掀起来再度折磨起这个丧子的妇人来,竟是让旁人看着都落了泪。 白姨娘匍匐在地上,喘不过气,一旁的映月忙伸手去搀扶。 辛语澜不晓得各种关窍,只能呆呆地跪在后面,想宽慰也插不进去话。 “夫人!夫人呐!上天为何要这般待我!” 蒋允之死一直是蒋夫人在查,蒋知州只以为冤魂作祟罢了,这事又不好看,匆匆的被压了下去,白姨娘有口难言,更何况还有蒋灿需要看护。 如今蒋夫人突然把这事情掀出来,显然是春英对她来说已经无用了。 蒋悦悦被哭闹声吵得心烦,干脆眼一斜,毫不避讳的捂住了耳朵。 “妹妹莫要伤怀了。”蒋夫人红着眼眶,表面功夫做的十足。 此刻众人越是悲痛,蒋知州就越会感同身受,才会对春英深恶痛绝。 宁香知道春英不过是个替罪羊,但又不想插手,此刻春英的失踪,只怕也是蒋夫人一手促成的,也不知道命还在不在。 这屋里的情绪除了悲伤,还有暗喜,还有冷漠,还有各种复杂的东西混在里面,宁香只觉得这敞开的门没有多大用处,这里的空气污浊不堪,令人作呕。 “将她抓回来!抓回来!!”蒋知州终于被触动了心弦,内心再怎么爱这个女人,也无法忍受这么多人都知道她背叛了自己。 见蒋知州终于恢复了从前的样子,蒋夫人的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起来,被她用手中的绢帕轻轻掩住,藏匿于人前。 宁香记得前世春英是被抓住行了刑,死的凄惨,不过如今这情形,怎么看,侍卫们找回来的也不会是个活人了。 在心里默默哀叹了几声,宁香选择低下头去,不看这大戏台上的丑态百出。 一直到最后众人散了场,宁香都有些闷闷不乐的,倒是蒋悦悦,开心的很,觉得这事情可以完美的把自己摘出去,也是理所应当。 蒋夫人本来是想提一句撤掉蒋悦悦的管家之权的,谁知蒋知州一抬眼正瞧见了女儿,便先一步交代了让蒋悦悦好好管家。 气的蒋夫人走的时候都没再跟蒋悦悦说一句话。 “宁香,你说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我呀?”蒋悦悦有些得意忘形道,“春英的事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了,管家权也实实在在的到了我手上。” 她炫耀着,就等着宁香捧她一句。 宁香看出来蒋悦悦的意图,可违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若今日的事情算“不咸不淡”,那到底什么样的事才会让蒋悦悦心里掀起波澜呢?难道只有萧乾么? 见宁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字儿来,蒋悦悦也觉得没了意思,自己扭过头去快步离开了,也不提要宁香伺候的事情。 宁香乐得清闲,便没理会蒋悦悦的小脾气,自己吩咐了院子里的小丫头说小姐心情不好,叫她们不要打扰,有什么事就在院子里喊她便是。 随后便快步离开,果然没多远就遇到了似有满腹心事的恩师,辛语澜。 “你不用伺候么?亏得我还小心翼翼的来找你。”辛语澜比宁香高出不少,说话时微微弯下身子来,摸了摸宁香的头,只当她还是小时候。 宁香脸颊一红,回答道:“出来时见你一路跟着,觉得你该是有急事的,便出来了。” “想来我也是憋不到晚上再同你讲的,你且陪我在这儿走走吧。” 第九十七章 求助 宁香应了声“好”,便跟着辛语澜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往小路上挪动。 辛语澜显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沉默了好一会子。 二人渐渐行至周遭无人的僻静处,辛语澜这才深深吐了一口气,坐到了一旁路边放着的大石上。 “说来,我以这般身份见你,本就很是羞愧。”辛语澜此刻有种对生活望眼欲穿的意味,“不过这些都是不紧要的,我只想告诉你,小心大夫人。” “这话如何说来?”宁香装作茫然的样子,她总觉得辛语澜该是知道什么内情,才会这般。 果然,见宁香一点也不开窍,辛语澜有些着急,一个冲动便把事情说了出来。 “你可还记得齐夫子?”辛语澜眼眶微微发红,“她死了,是大夫人下的手。” 齐缨死了?这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一个人物,大夫人怎么会要了她的性命? 见宁香不可置信的模样,辛语澜更是焦急了,她与齐缨同为才名动京城的女子,在蒋府做夫子时又私交不错,她死的凄惨,宁香却不信她的话。 “我也不知道大夫人为何如此,当年你与悦儿上京,我们在府中呆了一阵子,收拾了行装才离开,本打算游山玩水一阵子再回来,可齐缨不知接了谁的信函,要留在琢州,自找了一处院子。” 辛语澜说起那时的事情来显得有些慌张。 “我那时玩心甚重,便没有理会,她倒是留下了自己的住址来,说我回程后无处去,便到她那儿与她同住。可待我回来寻她的时候,就只有骸骨躺在院中。” 宁香听这事情感觉惊悚极了,可还是没明白这事情与大夫人有什么关系。 “那你又如何得知此事与大夫人有关?何况,若那骸骨不是齐夫子的呢?而且,前后大夫人走了也没多久,怎样也不会只剩下骸骨啊。” 辛语澜失声痛哭起来:“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那骸骨极干净,就像是被人剃掉了血肉又清洗过一般。我特地每个屋子都转了一圈,都是齐缨的物件儿,内室有好多的血迹,若是我不去,只怕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旁的邻里就没注意过?齐夫子是买的院子吗?” “是租的,一次交了五年的租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银子。”辛语澜抽噎着。 宁香站在辛语澜身侧,轻轻抚着她单薄的脊背,思绪可谓翻江倒海。 “大夫人没有理由杀掉齐夫子啊。”宁香还是琢磨不过来。 辛语澜却笃定道:“齐缨说过,那个院子的钥匙只给过我与大夫人身边的铃儿。” “难道不会是谋财害命?”宁香皱着眉,“或者,为情?” “不可能!”辛语澜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了三个钥匙来,两个干干净净,一个却略带划痕,“这钥匙,齐缨屋子里找到一个,我手中有一个,还有另一个,是我在大门附近捡到的!” 宁香沉思了一会儿,想着许是大夫人并不知道辛语澜手中还有一把钥匙,才会这般行事。 “我当时本想远远地逃开,谁知大夫人早就知道我回了琢州来,派了人去驿站请我。”辛语澜说到这儿便开始浑身发抖,“那个禽兽,那个衣冠禽兽!” 似乎是想到的事情太过愤恨,辛语澜颤抖了片刻竟然捂着胸口大口喘息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渴望呼吸。 宁香一看辛语澜竟然抽搐的晕了过去,忙上手扶住了她,用右手大拇指狠狠地按住了她的人中。 “夫子?夫子!”宁香焦急的轻声呼唤,若是辛语澜在这晕倒,她二人被有心人瞧见,那她们两个关系密切的事情肯定就暴露了。 好在辛语澜只是激动了一会儿,不多时便醒了过来,只是脸上的妆容都被泪水浸得模糊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你若是不愿想,现在可以不必说的。”宁香大致也猜到了什么,倒不用辛语澜把事情说得那么详细。 可辛语澜好不容易有了能诉苦的人,怎会甘心就此不提,便稳住了心神,咬着牙用力道:“定是大夫人给我与蒋知州下的药,她怕我走出琢州去,更怕我发觉齐缨的事情。” “上天保佑,她不知道我亲眼看到了齐缨的尸骨,只是怕我找不见齐缨,事情要败露!她还不如就把我一起杀了,留我苟活于世,何苦来哉?” “夫子莫要这般说。”宁香明白女子失贞的苦楚,更何况醒来后还是面对蒋知州那样的人呢,“这都不是你的错,你更要活下去,活下去报仇才是。” “我这些年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又谈何报仇呢?”辛语澜用帕子捂住了脸,呜呜的哭泣。 宁香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一方面辛语澜对她有知遇之恩,更不用说当年耗费心力教了她许多东西,对她比对蒋悦悦还重视,另一方面,齐缨虽然对她不甚在意,却也算是她的师父,她如何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这事不要再同外人讲了。”宁香拉住辛语澜的手,“你可想到后面要如何了吗?” “我还能如何?只能苟延残喘了。”辛语澜两只眼睛肿的像桃子似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掉。 宁香摇了摇头:“今日既然得知蒋知州中毒,你便心里很该有个数,在这府中,你的身份不可能长久。” “那我要如何?”辛语澜被宁香一提醒,也察觉出事情的不对劲来。 虽是心里对自己苟活一事无法释怀,但是但凡一线生机,她都想要抓住的。 宁香抬起眼眸,定定的看着辛语澜道:“做第二个春英,但是不要做得太蠢。” “这是什么意思?”辛语澜迷茫的问。 “向大夫人投诚,但是不要什么事都听她的,要做个傀儡,但是线要握在自己手里。”宁香顿了顿,又道,“我或许不能帮你太多,不过,你信我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宁香明明只是个娇娇柔柔的小丫头,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子魔力,让人莫名觉得安心。 辛语澜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丝毫没发觉自己早就忘了掉眼泪,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柔弱。 “得罪了。” 宁香见辛语澜把话听了进去,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蹲下身去,伸手一掌劈在了辛语澜的脚腕上。 第九十八章 替代 “啊!”辛语澜吃痛,惊叫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嘘!” 见辛语澜有大声呼喊的意思,宁香忙抬起手捂住了辛语澜的嘴巴。 “既然是要投诚,那就要有个缘由才是。” 辛语澜稍微平静了些,只是额头有难耐疼痛流下的汗水。 “我这下手重了些,旁的郎中来了,会说你以后只能跛足了,你就求大夫人保住你的地位便是。” 辛语澜一听自己的脚废了,气的差点一巴掌扇到宁香的脸上,只是宁香速度更快,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挡下了她挥过来的巴掌。 “我会给你治好,只是你要一直装作跛足了。” 辛语澜轻轻晃了晃头,示意宁香把手拿开。 “你如何治的了?” “你且信我便是,我如何会害你?”宁香坚定地看着辛语澜道,“若是我不能治,你便把这事情告诉大夫人,她也会惩治我的。” 辛语澜见宁香双眼尽是真诚,态度软和下来,轻轻问道:“那我要如何做?” “一个跛足的女子,在这后院里,若没有靠山,晚景一定是凄凉的,更何况你还无子。你便求大夫人,说愿意为了保住荣华富贵,肯做任何事。” “这她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会信我?” “你再不能跳舞了,这理由还不够吗?你就当你没了骄傲,只能依附于她了。” 宁香快速的思考着,在想辛语澜的后路时,想尽量做到完美。 辛语澜刚才因疼痛阻碍了思考,此时细细想来,也明白了宁香的用意,便感激道:“我定会拿住她的把柄,为了我,也为了齐缨。” “夫子这般想,就对了,可莫要再说什么苟延残喘之类的话了。” 宁香将辛语澜扶坐到地上,佯装她是绊倒了路上的石子不小心摔倒,才伤了腿,随后迅速的离开,回了蒋悦悦那,仿佛从未来见过辛语澜。 辛语澜等着宁香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这才松开牙关,大声呼救。 不多时,辛姨娘因摔伤变成了个瘸子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后院。 倘若说起来,这消息怎么也不会传得这么快才是,看来是蒋夫人见过了辛姨娘,为了让她今早对自己忠心,故意煽动了消息的传播。 宁香此时正为蒋悦悦擦拭着首饰盒里的簪子什么的,这些久在盒子里躺着不用的,免不了要时常拿出来看看。 传消息的小丫头过来,禀报了辛语澜的事情后,宁香便听到蒋悦悦嘴角发出一声嗤笑,似乎很痛快的模样。 “从前对我那般管教,如今自己成了瘸子,看她还怎么舔着脸说我舞技不熟练。” 宁香早就见惯了蒋悦悦这副落井下石的模样,听了一耳朵,却不往心里去,只担心着辛语澜会不会受蒋夫人的磋磨。 偏蒋悦悦觉得不够过瘾,非要拉着宁香窜过去看看,倒也不想前院蒋知州为银子的事已经够烦躁的了,此刻过去,也只会被嫌弃。 显然宁香不提,蒋悦悦也想不到那儿去,兴冲冲的带着宁香便一路奔着辛语澜的住处去了。 刚到了院儿外头,蒋悦悦就掩住嘴笑的眉眼弯弯了。 “这什么地儿啊,也太破了。” 的确,比起大小姐的院子,辛语澜这院子比当年府医的草屋强不了多少。 府医那个院子好歹还有各味药材,草庐干净整洁。辛语澜这儿似乎就没人打扫过似的,像个柴房一般凄凄凉凉。 进了屋子,再一看满满的都是人,其实伺候辛语澜的,也就那么一个穿的破烂的丫头。 “恕妾身失礼,不能给大小姐请安了。”辛语澜正半倚在床榻上,一个郎中挤在一边的桌上写写画画,许是在开方子。 其实这小半个内室,都是让蒋知州一个人填满的。 他面露阴沉,正是发愁的时候,见蒋悦悦又出现在这里,一时间也有些烦躁:“怎么哪儿都有你,在自己院子里待着是委屈你了?” 蒋悦悦丝毫没料到蒋知州会突然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忙俯身道:“实在是太过担忧,毕竟辛姨娘从前是孩儿的夫子,按理说孩儿也该来探望。” 这话一出口,辛语澜立刻就明白蒋悦悦的意思了,气的双手攥着盖在身上的薄被,却只能笑着道:“多谢大小姐的关心,妾身无碍。” “辛姨娘,心里苦就要说啊。”蒋悦悦虚伪的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毕竟日后都要瘸着了,现在大可不必忍着悲痛,父亲自会为你做主的。” 蒋知州虽然好色,但是当时是被下了药,自己和辛语澜只见发生了什么,他也不清楚,只当是这女人要留在这儿算计了她,之后倒是也食髓知味,没放过这个投怀送抱的女人罢了。 此刻蒋悦悦的话一出口,倒是恶心到了一众人。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蒋知州皱眉,看着辛语澜的眼神中也的确带着嫌弃。 蒋悦悦再次被斥责,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便撅起嘴,上前去拽蒋知州的衣袖:“爹爹,女儿还小呢,您怎么就跟女儿发火了?” 宁香简直没眼看这时的蒋悦悦了,实在是太过做作,让人看了都觉得污了眼睛。 蒋知州倒是很吃这一套,语气柔和起来:“这儿没什么事,你且回去歇着,没事便不要出来了。” 蒋悦悦见蒋知州是真的消了气,也知道了厉害,便不再掺和这里的事情,匆匆带着宁香告退。 只是回去的路上,还是因为对辛语澜没撒出气儿来,趁宁香不注意,一回身便将宁香推倒在地。 宁香没设防,丝毫没察觉到蒋悦悦的动作,莫名的摔了个结实,抬起头来看着蒋悦悦张狂的笑容,内心极其无语。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处事还跟小孩子似的。 蒋悦悦本来是想看宁香蠢笨的样子,好尽情的戏弄她一番,谁知却从宁香的眼神中瞧出了一丝怜悯,瞬时便止住了笑声。 “你什么意思?” “啊?”宁香见蒋悦悦突然冷了态度,就好像自己撅了她的祖坟似的,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下一刻,蒋悦悦便高高的抬起脚来。 第九十九章 俺来娶媳妇儿的 眼见着蒋悦悦抬起的脚就要踩到宁香的脸上,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凌厉的呵斥:“这是在做什么?!” 原来是蒋夫人把内室留给了蒋知州与辛语澜,自己带着人先退了出来,与蒋悦悦同路,正巧看到蒋悦悦双手提着裙摆,丝毫没有官家小姐该有的体统,竟是抬着脚要去踩丫鬟的脸。 这传出去知州府还要不要脸面了? 蒋悦悦听到这一声斥责,恍然回过神来,一回头就看到一众人跟在蒋夫人身后,正巧就把她方才的行径都看在了眼里。 “看什么看,是想把眼睛都挖了吗?!”蒋悦悦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做法甚是不妥,但该封口就要用严厉的手段,若不说这一句,她实在是怕丫鬟们出去同旁人嚼舌头。 蒋夫人气的用手一下一下抚着自己的胸口,她呕心沥血,为知州府在百姓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来,为的就是日后知州府追随萧王时,外头那帮愚蠢的百姓都能因知州府的声望支持萧王。 可这事还没稳下来,那边刚把银钱物资都准备充足了,还不到揭竿而起的时候,这边就因蒋悦悦一时放肆给知州府的脸面抹了黑。 偏蒋夫人想灭了在场所有人的口也不行,她回头看了看,周围低着头,这么多人,若是全都丧了命,外头只怕传的更难听。 蒋夫人也实在是气极了,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到了蒋悦悦的脸上,打得她半面脸瞬间就胀了起来:“丫鬟也是人,就算犯了错,你请家法都行,刚才你是要做什么?你知州府小姐的体统呢?” 不管蒋悦悦已经落下泪来,委屈含恨的看着自己,蒋夫人先用余光瞥了宁香一眼,却发现她丝毫没有往日的机灵,只是傻傻的坐在那,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蒋夫人不禁皱起眉头来,若是从前的宁香,此刻早就会跪起来为蒋悦悦辩解,扳回一局,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再想起蒋悦悦从前对自己说的萧乾对宁香的心思,蒋夫人有些明白了。 这女儿怕是做了什么事,才让宁香寒了心。 宁香其实想的很简单,就只是犯懒,不想虚与委蛇,可她没想到的是,蒋夫人在这一刻,已经下定决心要她死。 “天可怜见,快起来,我看看。”蒋夫人俯下身去,温柔的搀起宁香。 宁香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两眼都不敢直视蒋夫人:“奴婢无碍,夫人担心了。” 这话并没有为蒋悦悦辩解的意思,倒像是确实委屈了,且蒋悦悦听罢,只觉得脸颊更疼了。 母女间原本就存在的嫌隙也越来越大。 “说来也是我管教无方,我已经责罚了悦儿,你也莫恼。”蒋夫人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嘴里却说着知冷知热的话。 宁香心中微哼,十分不屑于蒋夫人的描补。 “主子不开心,奴婢做什么都使得的。” 小姑娘双眼含泪,透着委屈,似乎是被方才蒋悦悦的举动吓得害怕极了。任谁看都觉得方才定是发生了什么主子欺凌下人的事情。 蒋夫人见宁香如此不上道,心里更寒了几分,对宁香的表现也隐隐有了些猜测。悦儿说得对,若宁香真傻,留在身边也没有必要,若是假傻,那就是真精明,留在身边是会挨咬的。 咬了咬牙,蒋夫人忽然凑到了宁香的耳边,似乎在与她说什么亲密的话,其实笑容底下藏着利剑:“你也大了,婚姻大事重要,我定会为你挑户好人家的。” 宁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心道蒋夫人怕是看出了什么,但是做戏还是要做全的。 “劳烦夫人费心,宁香全凭夫人做主。”她微微红了脸颊,似乎是羞于在人前讨论这等闺阁女儿的事,却表现得十分期待的模样。 蒋夫人却存了疑影,不会再对她这副样子深信不疑了,敷衍的拍了拍她的手,便让主仆二人离开,自己再留在这儿敲打一番身旁的这起子奴婢,免得哪个嘴碎,传出去惹人笑话。 蒋悦悦没踩到宁香的脸不说,反而还挨了打,方才又见蒋夫人如此“偏疼”宁香,一时也有些气不过,蒋夫人让二人离开时,蒋悦悦竟是连礼都懒得做全,敷衍的蹲了下身,起来后扭身便大步离开了。 宁香慢了一步,便往前赶了赶,却没把蒋悦悦的反应记挂在心里,只想着自己的事情罢了。 谁料二人刚一进院儿,蒋悦悦便招来丫鬟们,要人把院门锁上,竟是大张旗鼓的要整治宁香。 “小姐这是做什么?” 旁的也有好奇的,壮着胆子问。 蒋悦悦嘴角一扯,冷哼道:“在我身边久了,倒把自己也当成主子了,今日我就要教她,怎么做个奴婢!” 宁香万万没想到,蒋悦悦会在回了院子里之后再找她算账,若是往常,她都会懒得搭理自己,回屋子里生闷气。 可见今日真的是惹了蒋悦悦一股邪火。 院门紧紧地关上,只见一个小丫鬟拖出一把长板凳来放在了院子中央,随后便又有两人架起了宁香,要将人按着趴在那长凳上。 宁香正为蒋夫人或许发现了自己的作为而心慌,丝毫没有余力去想现在的处境,一时间也进退两难。 然而就在宁香被绑到了凳子上,一旁的粗使婆子高高抬起的板子还没落下时,院门突然被敲响了。 蒋悦悦完全不想理会外头的声音,一个抬手示意行刑的婆子快些落板子。 婆子有些犹豫,却还是下了狠手,重重的把板子挥了下来。 “啊!”宁香虽然习武,到底是个身娇肉嫩的小姑娘,这一板子瞬间就逼出了眼泪来。 外头听见里面正打板子,敲得更急了,似乎就是为着宁香而来。 最终还是外管事的声音响了起来,蒋悦悦才停了手。 “菜市的屠夫来送肉,非要见大小姐身边的宁香姑娘,此刻正跪在府外呢!” 外管事急的都冒汗了,往常可没什么老百姓敢跟碰瓷似的跪在门口过,偏这屠夫赖着不走,被门房拒绝了之后扒着门外的柱子高声大叫—— “俺是来娶媳妇儿的!” 第1~2章 俺可是为了你来的 | 不得外嫁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1~2章俺可是为了你来的|不得外嫁“杨屠夫,你这是做什么哩?” “你一个做杀生营生的孤儿,人家哪里看得上你哟!” “就是的,人家知州府小姐的贴身丫鬟,多金贵,怎么可能许配给你?” 因门房阻拦了半晌,蒋悦悦那边回应的也慢,此刻知州府外,杨屠夫身后已经围了一群人,正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件事情。 而扮作屠夫的欧阳少谦此刻快被腹部的疼痛烧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说来或许不是受伤的缘故,许是暗卫来禀报说宁香要挨打的时候,他就已经慌了。 一直以来为了不暴露自己,他都在市井中,在知州府也不曾安插自己的心腹,一想到宁香要挨板子,他就心急如焚,后悔自己为何没有在知州府内多下些功夫。 “俺就要娶她!今日若是娶不到,便一头撞死在这儿!” 欧阳少谦这话让围观的人都一阵唏嘘,更是吓得隐在人群中的阿厌和忠叔差点一个倒栽葱。 这二人知道主子脾气倔,说出来这话没准真的就会这么干,都着急的不行,阿厌更是担心欧阳少谦的伤口,差点窜出去将人拽走,还是忠叔死死的按住了他,他才没有动作。 随着吱呀一声,知州府的大门打开了,蒋悦悦蒙着面纱出现在门内。 她一出现,吓得外头的人都纷纷跪了下去。实在是身份太高贵,这些个人都害怕极了。 “杨子,算了吧。”一个老伯跪的离欧阳少谦不远,伸手拽欧阳少谦的衣服。 欧阳少谦不为所动,见蒋悦悦出来也并无惧色,只探着头看里面,宁香有没有跟着一起出来。 蒋悦悦身后冒出来了好些个人,可就是没有宁香的影子,欧阳少谦张望了一会儿,失望的低下头去。 “下跪何人?”蒋悦悦很满意外头这群人的反应,更是抬高了音量,故作威严。 欧阳少谦还在发愣,并未回答蒋悦悦的话,还是后面的老伯又拽了拽他的衣服,他这才反应过来。 “回小姐的话,俺想娶宁香。” 蒋悦悦见说话的是个精壮的小伙子,就是这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脏兮兮黑漆漆的一张脸,搭上破麻袋似的衣服,看着实在是污了知州府门前的地界。 不过剩下的人也都没好到哪里去,这边陲小城,又如何比得起京城那般,这些个乡野村夫,能有蔽体的衣物,在这儿都算是有些家底了。 蒋悦悦见惯了京城繁华,早就忘了琢州这些百姓的凄苦,此刻见到这样一群人聚在府外,只觉得鼻子里吸进来的气息都是酸臭味儿。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是这种人想娶宁香,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要宁香嫁给苍老丑陋却有钱的外管事,还是要她跟脏兮兮的屠夫过一辈子?看这情形,没准这凶神恶煞的汉子还是个打老婆的,蒋悦悦一时间竟然难以抉择。 蒋悦悦想了想,觉得还是在人前做的大度些的好,便出言道:“虽然宁香是我的贴身丫鬟,可婚姻大事,还是要她自己相看了才好,不如你亲自问问她吧。” 说罢,蒋悦悦在一旁小丫头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宁香便缓缓地走了出来。 别人看不透这里头的事情,但欧阳少谦是看出来了,宁香分明是得了吩咐,不能显出自己有伤来。 她一个习武之人,步伐一向沉稳健硕,此刻看着双脚沾地时竟有些虚浮,使不上力来。 欧阳少谦心疼坏了,却怕暴露,动也不敢动,这眼神却没离开宁香。 “人我给你叫出来了,有什么事,你问吧。”蒋悦悦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在宁香下台阶时,还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宁香肩膀一受力,挨了打的臀部随着步伐踉跄,疼的她差点摔了下去。 欧阳少谦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扶,宁香却忍住了疼痛,稳住身形,欧阳少谦还是没能碰到她。 “你这是何意?”宁香微笑着问眼前陌生的男子。 确实,欧阳少谦从未对宁香袒露过自己的身份,此刻宁香认不出他来也是正常。 “俺,俺要娶你。”欧阳少谦作出一副憨厚的模样,红着脸不敢抬头看宁香,但是说话十分坚定。 “我还要陪着小姐出嫁,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宁香委婉的拒绝着,毕竟对方也是个在百姓中很受喜爱的人。 念着杨屠夫这个人不错,宁香才松缓了语气,若不然此刻只怕恼羞成怒了。 宁香说完,转身就要走,可身后却传来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像是怕吓坏了她一样—— “俺可是为了你来的,俺这辈子什么都没惦记过,除了你。” 这话说的声音极小,就像是蚊嘤一般,在场的人都没听到,除了耳力极好的阿厌、忠叔,以及宁香。 宁香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却发现这个杨屠夫和她脑海中转瞬即逝的那个人影完全不重叠。 然而跪在人群中的另外两个人,因欧阳少谦的一番话,差点破功,呼吸乱了一瞬,被宁香敏锐的察觉到了。 待宁香的目光落到二人的脸上来回扫着的时候,这俩人就想到了一件事。 阿厌心里怕怕的:“完了。” 忠叔心里也怕怕的:“咱俩被发现了。” 宁香顿时哭笑不得起来,这个杨公子在这儿是做什么呢?难道是伤口太疼找不到自己才这样?不应该啊,阿厌也能来找她啊。 想了半天,宁香也没想明白,只能故作为难道:“我会考虑的,你快走吧。” “那你这是答应了?”似乎没想到宁香会说这样的话,这相当于给了个承诺啊。欧阳少谦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似有星光闪烁。 宁香本意其实只是想敷衍一下他,意思是知道他是谁了,让他先回去等着自己。 谁知道欧阳少谦想的事情跟她完全不同,这个人是真的来求娶她的。 宁香想到这儿,一时间有些羞恼,可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便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蒋悦悦也没想到宁香会突然松了口,好奇的又去观瞧这脏兮兮的屠户,却发现他虽然穿着破烂,其实还是有股子英气的,心里便有些憋闷,念道宁香这怕不是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这想法一冒出来,蒋悦悦就觉得不开心了,微微冷哼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府里,知州府大门“嘭”的一声紧紧关上,就把那群诚惶诚恐的人关在了外头。 发生了这样有失体统的事情,蒋知州那边自然也得了消息。 偏偏正是府内事多的时候,银两和春英都找不见了,白姨娘哭诉要惩处杀害蒋允的凶手,事情还没来得及解决,辛姨娘就把腿摔瘸了。 这会子又出了宁香这事,蒋知州的头都要炸了。 “那丫头是世子爷定下的随妾!怎能如此轻易地就叫外头的人叫出去谈论婚事?这不是打了萧王府的脸吗?!” 蒋知州在屋子里急的团团转,不停地数落着坐在一旁的蒋悦悦。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事多烦乱的时候,萧乾听了这事,又找上门来。 “蒋知州这是何意啊?” 萧乾刚一踏进屋门就想兴师问罪,谁料一进门就瞧见蒋悦悦也在。 蒋悦悦许久未见萧乾,此刻一见到他,只觉得心花怒放,把之前做的缺德事儿就抛在了脑后。 “给世子爷请安。”蒋悦悦飘飘下摆,做足了看到心爱之人的模样。 见她如此娇媚的给自己请安,萧乾的心一下子软了,气愤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便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我同知州大人有事要讲,你先出去吧。” 蒋悦悦以为是他二人有重要的事情,便也故作懂事听话的样子,没再多问一句,就退了出去,还很贴心的把门关了起来,其实就躲在了门外,准备听听两个人在说什么。 “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萧乾在蒋悦悦关上门后立刻气的跳了脚,“一个屠夫?” “世子爷,这事儿”蒋知州晃动着肥胖的身躯,急头白脸的想要解释。 偏萧乾气的不行,打断了蒋知州的话道:“早几年我就同你讲过这件事,如今竟然就便宜了一个屠夫?” “这嫁不嫁那还是我夫人一手安排才是,到时候准让世子爷宽心便是。” 蒋知州知道杨屠夫已经把这婚事在百姓中间闹的人尽皆知,其实蒋夫人插手反而对知州府在外的形象不好,可此刻为了平息萧乾的怒火,蒋知州也是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胡诌应付着。 萧乾来回踱步,想了一会儿,一伸手就指着蒋知州的鼻子道:“你们府上签了死契的丫头,难道还要外嫁么?!” “这”蒋知州不知道萧乾适合用意,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可门外的蒋悦悦却听懂了,这是萧乾要用这个借口保住宁香。 且萧乾堂堂世子爷,玩自己府里的丫鬟,只要流言不传出去,便是无伤大雅,若是玩了外头消了奴籍的良家妇人,便是丢了面子,犯了律法。 萧王府如今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万万不能被新皇拿住把柄,萧乾自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毁前程。 蒋悦悦只有在涉及萧乾的事情时,脑子才会转的这么快。 “这该死的丫头,如何就让萧郎这般念念不忘?!”蒋悦悦紧攥手心,长长的指甲嵌进掌心,刺的她生疼,让她越来越烦躁。 一个扭身,裙摆划出了一个扇形,蒋悦悦放弃了听蒋知州和萧乾的对话,直奔蒋夫人那儿去了。 蒋夫人正同沛嬷嬷说着悄悄话儿,正烦恼筹集银两的事情,蒋悦悦进来时又走得极快,外头的铃儿还没来得及禀报,蒋悦悦就自行闯了进来。 蒋夫人吓了一跳,立刻收住了音,再一抬头发现是蒋悦悦,她的眼神就突然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蒋夫人冷漠的态度刺激到了蒋悦悦,因此蒋悦悦说起话来也带了些怨气。 “怎么,没什么事我就不能来了?” “说罢,什么事儿又惹着你了。”蒋夫人倚在枕头上,拽了拽身上盖着的薄被。 沛嬷嬷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蒋悦悦看着沛嬷嬷出了屋,这才拉下脸面来,委委屈屈的跪倒在蒋夫人床边。 “母亲,您帮帮女儿吧,女儿以后肯定什么都听您的了。” 蒋夫人被蒋悦悦的举动一噎,女儿有多久没同她服过软了?如今这般,只怕事情十分麻烦。 “什么事情值得你这样来求我?” “是宁香!”蒋悦悦急忙道,“母亲做主,将她嫁给那个屠户吧!” “这事情在外头闹的尽人皆知,难道还要我去做主?”蒋夫人风姿绰约的倚在那儿,淡然的看着眼前急的都快哭出来的女儿。 蒋悦悦终于忍不住了,哀哀的哭泣道:“世子爷还惦记着宁香,嘱咐父亲不许宁香外嫁,还求母亲帮我。” 其实就算蒋悦悦不说,蒋夫人本意还是想让宁香嫁给杨屠夫的,毕竟这事情在府门外闹出来,出尔反尔实在影响知州府的声望。 不过这个女儿近日来行事实在太过失了体统,蒋夫人也有意拿一拿架子,磨炼一下蒋悦悦的心性。 于是她故作为难道:“世子爷的吩咐,咱们家岂有不听从的道理?你母亲我就算有这么大本事,也不敢在萧王世子面前造次啊。” 蒋夫人的态度让蒋悦悦立刻泄了气,身子一歪,瘫倒在一旁。 见蒋悦悦的哭声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绝望,蒋夫人这才满意了,许是为了让蒋悦悦自己能好好地想想道理,蒋夫人迟迟没有动作。 蒋悦悦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最后又跪直了身子,对蒋夫人道:“之前是女儿做的不对,惹恼了母亲,还请母亲不要与孩儿计较,帮孩儿一次吧。” “唉。”蒋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谁让你是我的女儿呢?你先起来吧。” 听母亲松了口,蒋悦悦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起身坐到了蒋夫人的床边。 蒋夫人拉过蒋悦悦的手来,其实心里还是看不上这个女儿,但是又奈何不了日后还要靠她来完成自己的心愿,只得耐着性子哄道:“我去与萧王爷说说便是,你且耐心回去等着。” 灯笔 第3~4章 肉垫 | 计划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3~4章肉垫|计划有了蒋夫人的话,蒋悦悦苍白的脸色才微微恢复了些,离开时却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蒋夫人微微眯着眼睛,见蒋悦悦与沛嬷嬷走了个对面却恍若不知,沛嬷嬷还奇怪的回头瞧了一眼。 “大小姐怎么这副神色?”与蒋夫人不同,沛嬷嬷还是很心疼这个小主子的,只是蒋夫人吩咐她不要过多地去帮助蒋悦悦做事,沛嬷嬷才一直没到蒋悦悦身边去。 “你还顾得上她?拿给萧王的银两还有一个很大的缺口,不知怎么填补,你这心思就已经飞出去了?” 蒋夫人不满的语气把沛嬷嬷吓得一愣,她与蒋夫人多年主仆,就算不说亲如母女,好歹也是几十年的交情,蒋夫人已经许久不曾对她这样说话了。 “夫人放心吧,您陪嫁的庄子店铺什么的,都打点妥当了,账面也干净,等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当做嫁妆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过去便是。” 沛嬷嬷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来,上面勾勾画画,像鬼画符似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看的懂了。 两个人在屋里接着说这事情,却没发现房顶瓦砾轻轻响动,只觉得是屋顶飞走了一只鸟儿,却没想到这消息已经被隔墙的耳朵听去了。 是夜,欧阳少谦正在山洞中运功调息,不多时外头一阵轻柔的风声响起,他莫名的想要抬头观望。 果然一人披星戴月,踏着林中树木而来。 “你今日是怎么了?”宁香一落到欧阳少谦面前,就焦急的问,“可是旧伤复发,疼的实在受不了了?” “我” 欧阳少谦想要解释,却发现宁香压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而是直接动手要掀开他的衣服。 “咳!”阿厌本来倚在石壁上闭目养神,宁香来时才微微睁开了眼,此刻见二人这般动作,吓得被自己的唾沫呛了一下。 宁香这才羞愧的红了脸,怪道自己方才实在太过着急,哪里有上手就去扒人家男子衣服的道理? “看你应该没事,我先走了。”宁香作势转身就要点地飞跃而起。 欧阳少谦其实也害羞得紧,都不敢抬头去看宁香,可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他伸手就去抓,结果正好抓住了宁香的脚踝,将人拽了下来。 宽厚的手掌抓着姑娘纤细的骨骼,欧阳少谦一时有些愣怔,却见宁香因为猛然间被向后拽而要向前趴下去摔到的样子。 “小心!” 欧阳少谦急急的呼出声来,瞬间起身扑了过去,二人一个倒转,欧阳少谦就变成了宁香的肉垫。 “啊呀!” 宁香还以为自己准是要摔疼了,下意识的紧闭双眼双手向前想要撑地,谁承想却被欧阳少谦抱住,一个翻身,宁香就躺在了欧阳少谦的怀里。 意料中的摔伤并没有到来,不过宁香依然硌的生疼,欧阳少谦常年习武,健硕的身躯比这地面也软不到哪去。 “你没事吧?” 欧阳少谦完全没发现自己方才给人当肉垫,已经牵动了伤口。反而立刻扶起怀中的宁香询问状况。 阿厌也只一个眨眼便来到两人跟前,比起宁香,他更在意欧阳少谦的伤势。 “主子,你流血了!” “快快,我这有药,快给他敷上!”沉醉在欧阳少谦那温柔的目光中,宁香的反应了都慢了半拍。 欧阳少谦也回了神,只觉得刀口又隐隐的刺痛,浑身顿时卸了力气,轻轻喘着气坐到地上。 “主子,你这,再好不了,可就没法再” “闭嘴!”欧阳少谦啧声道,“滚一边去。” “好嘞。”阿厌自知讨了个没趣,也不敢惹他,便麻利的退了出去,“啧啧,不就是想跟宁香姑娘独处么,谁不知道谁啊。” 阿厌自以为最后这句是出了山洞说的,里头的人听不到,怎知这洞穴里的两人,谁的武功底子都足够清清楚楚的听到他的呢喃。 宁香百思不得其解,又有些无奈,给欧阳少谦敷了药之后,便坐到了他的身边,抱着腿看他,问道:“你今日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欧阳少谦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问,略微紧张了一下,表面却从容道:“为了娶你。” “娶我?你疯了不成?”宁香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一脸的不可置信,“我是个签了死契的丫头,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来头肯定不小,难道你要卖身进蒋府不成?” “你以为蒋府这么好进?”欧阳少谦歪头看着眼前的小女子:“我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插进萧王府去,也只有云霆那臭小子,勉强能担此重任了。等我发现蒋知州也与萧王有关联时,手下人也没有可用的了。” 宁香想起冒充萧王小厮的那个气质成熟的男子,皱了皱眉:“确实,如姜公子那般沉稳的人是很少。” 又想了想阿厌。 “若是阿厌,只怕一时半刻就露了馅儿。哈哈哈。” 宁香想起好玩的事情,笑的见牙不见眼,丝毫没发觉身边的人已经醋意大发,表情略带不满。 “你喜欢云霆?喜欢阿厌?”欧阳少谦咬着牙问。 宁香听他的语气不善,也不知道哪里惹了他,不过确实也觉得有些害怕了,便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这怎么可能嘛。” “就是的。”欧阳少谦点了点头,“你都跟我有婚约了,怎么还能惦记别的男子呢?” “我什么时候跟你有婚约了?!”宁香诧异道。 “就今日,你这屁股还疼的时候,在蒋府外头,你忘了?” 欧阳少谦有些不怀好意,故意嘲笑着宁香。 宁香羞恼万分,想起今日久违的被打了板子,还真是有些不适应,现在臀部还敷着冰凉的药膏镇着疼,要不然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过来找他。 见宁香低头不说话了,欧阳少谦偏过头去看,却见小姑娘把脸埋在膝间,一副鹌鹑的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 “以后我就是你夫君了,跟我还害羞?” 其实欧阳少谦也是个愣的,他本身也极易害羞的,此刻见了宁香这般模样,竟然无师自通的调侃起小姑娘来。 外头的阿厌用手紧紧地压住了耳朵,暗道头一次觉得自己耳聪目明也是坏事。 “我可没答应。”宁香依然没有抬头,把脸沉在膝间,闷闷的道,“我还以为你是伤口严重了又找不到我,故意喊我出来的。” 欧阳少谦脸一黑:“你觉得我有事才会找你?” “嗯”宁香应了一声,身旁却突然有股子寒风凛冽的感觉,吓得她立刻改了口,“不是!” 欧阳少谦看不到宁香的脸,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便伸手要去摸她的发丝,谁知宁香突然抬头扭过脸来,欧阳少谦的手就轻轻地,敷在了宁香的脸颊上。 “啪!” 宁香一惊,想也没想便挥手拍开了他的胳膊。 欧阳少谦就看着宁香白嫩的小脸儿,再一次在他面前变得粉红。 “我我要走了,药给你留下了,以后没事别找我。” 说罢,宁香起身,落荒而逃。 而欧阳少谦还沉浸在刚才宁香又羞又恼的反应里,待宁香走后,才后知后觉的脸红到了耳根子去,只觉得自己刚才跟阿娘口中的“臭流氓”没什么不同,这羞耻的感觉让他只觉得浑身都在烧。 “主子,宁香姑娘走了,他让我把这个”阿厌拎着药进来,猛地看到欧阳少谦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羞怯的表情,顿在了原地,“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许是怕欧阳少谦同他算账,阿厌把药包往欧阳少谦身边一丢,跑出去的速度比宁香还快。 忠叔正探听了消息回来准备禀报,阿厌一不小心就和他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了?见鬼了?少爷呢?”忠叔一把按住阿厌,有些嫌弃他的不稳重。 阿厌却点了点头,认真对忠叔道:“见鬼了,真是见鬼了。” 忠叔听得一头雾水,阿厌也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去林子里守着了。忠叔抓了抓头发,也没再问,结果进了山洞发现欧阳少谦已经去紧里头了。 “主子,您伤势怎么样了?”忠叔闻到一股子陌生的药香,便知道是宁香来过了,可巧二人走得不是一趟路,他回来时也没遇上。 欧阳少谦正坐在池子旁边呆愣愣的看着冒着小泡的池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宁香刚才的表情,就开心的想要笑。 忠叔看到欧阳少谦的脸上跟开了花似的,瞬间便知道了刚才阿厌所说的“见了鬼”是怎么一回事了。 “宁香姑娘来过?”忠叔欣慰的弯下腰,拍了拍小主子的肩膀,憨厚的笑道,“看主子的意思,志在必得?” “那倒不是,她还没同意。”欧阳少谦正色道,“不过她会同意的。” “您想好下一步怎么走了?”忠叔也严肃起来,“宁香姑娘的身份,京城里那些人可能不会认同,到时候还是要夫人出面去顶着。” “我娘那手腕儿你也不是没见过,惯会胡搅蛮缠的,且这种事情,我直觉她肯定向着我。” “老侯爷那恐怕未必。”忠叔坐到了欧阳少谦身边,“他不是跟新皇谈好了,瞧上六公主了么。” “那个六公主素来蛮横霸道,也是没人制得住了,你是不知道,为了这事儿,我爹又睡了好几天书房。”欧阳少谦面露嘲讽,“让他跟阿娘告我小黑状,活该。” “夫人宫宴上不是说六公主乖巧听话,甚是讨喜么?”忠叔小心翼翼的问道。 欧阳少谦的脸立刻塌了下来:“那不是给皇上面子么,毕竟是亲兄妹,难道得罪了这个,那个就不帮着记仇了?” “说起来您还救过新皇,哪里就这么严重了。”忠叔不以为然。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上面前,我是将,还是骨?” 忠叔听罢,沉默了,不再说这事儿,只又拍了拍欧阳少谦的肩膀,道:“现在重要的是咱们为皇帝办的事,眼见着萧王府的兵马日益壮大,单靠咱们的人手,就算能抗衡,也是两败俱伤,今日听苏雪娘那个婆娘讲,她还要再给萧王一笔银子,搭在蒋悦悦的嫁妆里,我去查探了一番,她计划带去的都是定国公府当年给她的陪嫁,只怕有大约五十万两。” “呵,国库空的连耗子都见不到一只,定国公竟然一直都过得滋润,咱们总不能吃亏,劫了他。”久在市井,欧阳少谦也学了些不入流的话,此刻说出来倒是痞的让人心动,“皇帝就算是想让我们两败俱伤,我也不能依着他,我的这帮兄弟,日后也要娶媳妇儿的不是?” 忠叔哭笑不得,这么正经的一件事儿,从欧阳少谦口中说出,就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般,不过他说的也在理儿,总不能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这钱怎么也得数到自己口袋里。 “爹娘不是想退隐山林么?这次咱们干他一票大的,好让他们颐养天年。” 欧阳少谦摆了摆手:“说起来,我也是时候跟香儿好好谈谈,我可惦记她好几年了,到嘴边儿了可不能让她跑了。” 忠叔看着欧阳少谦摆出一副要咬人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主子,你这样是会把姑娘真的吓跑的。” 不过随后,忠叔又想到了一件事:“或许,咱们可以让宁香姑娘为我们做些事呢?这样回了京城,论功行赏,没准这婚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想都别想,多找两个人护着她,还是跟原来一样,别被她发现了,要是谁让她看到了长相,可别怪我生气。” 不就是吃醋么,说的这么严重。忠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大抵知道阿厌一向不着调的性子是跟谁学的了。 这边两人商量定了,宁香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这一路赶得急,臀部的伤隐隐作痛。 换药的时候,宁香突然想起欧阳少谦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气的狠狠捶了几下被子。 “臭流氓!” 宁香咬牙切齿的骂着,这声音却柔得能掐出水来似的。 转瞬间,她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叽里咕噜的爬下床去,拿了藏在柜子里的药粉,做大了自己的伤势。 灯笔 第5~6章 恶臭 | 奴籍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5~6章恶臭|奴籍次日里清晨,一群丫鬟都围到了宁香住的偏房外,这屋子里的恶臭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就像是河边发现了溺死的家畜,这腐烂的肉味传到了外头,让人捂着鼻子都想进去看看。 “怎么了,都围在这儿?一大清早的怎么了?” 蒋悦悦穿着及地的长裙,慵懒的走了过来。 “这什么味儿啊?”待走到近前,蒋悦悦忽然闻到一股子恶臭,下意识的伸手就把鼻子捂了起来,“里面是怎么了?” “回小姐的话,宁香姐姐不知为何还未起身。” “偷什么懒呢?”蒋悦悦捂着口鼻,皱眉道,“这味儿又是怎么回事?” “奴婢们也不知。” “去,把门打开。”蒋悦悦随手指了一个小丫头,自己则远远地退出去好几步。 那小丫头不情不愿的迈着小碎步靠近宁香的房门,犹犹豫豫的一伸手,就把房门推开了个缝,但那恶臭的气味瞬间散发出来,差点将她熏晕。 “宁香姐姐?” 宁香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懒得动,更何况她都把自己的伤势搞成这个样子了,何必非要逞强起身呢? 听到外头那群人隐忍不住地议论着屋里的味道,宁香佯装疼痛的表情差点破了功。 她把祛除伤口疤痕的药洒在了臀部,此刻那药粉正窸窸窣窣的侵蚀着她被打得淤青的地方,这去腐生肌的好药见效快,也不疼,只有一个缺点,就是气味难闻。 这个宁香也没有办法,不过也正是因这生肉腐烂的味道,她也才正好在蒋悦悦面前做戏。 “哎呀!不好了!宁香姐姐晕过去了!” 摸索着进屋的小丫头,靠近床边,只看到宁香趴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臀部的衣服上也露出血污,只当她是受不了板子的疼痛,睡梦中昏厥过去了。 可令宁香诧异的是,妙绫竟然能顶着这股子恶臭飞奔进来,意在查探她的伤势。 蒋悦悦闻到这味道就已经恶心的不行了,见妙绫进去也没来得及多想,只出言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宁香悄悄地把手向后伸,轻轻戳了戳妙绫压在被褥上的手背。 妙绫本来急的都落了泪,眼见着就要被旁边一脸嫌弃的小丫头瞧了去,宁香这一碰,倒让她醒过神来。 “宁香的伤势有些重,需要请郎中。”妙绫冷下脸来,冷漠的说道。 这在旁人看起来,便是妙绫想要邀功,却不得不顶着恶臭进屋的样子。 蒋悦悦本来昨晚又偷偷地跟萧乾春风一度,二人将宁香的事抛开,此刻正是欣喜满足的时候,但宁香这又出了岔子,这让蒋悦悦十分烦躁。 许是盼着宁香遭些罪,受些苦,蒋悦悦听了妙绫的话,只用鼻子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留下没得到命令的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看这意思,蒋悦悦是不准备为宁香请郎中了。 妙绫此时是这院子里头地位最高的奴婢了,她走到屋外,冷声呵斥道:“都围在这儿做什么?没事情可做吗?” 众人听罢都纷纷散去,全都害怕惹祸上身。 见她们都离开了,妙绫才关上了屋门,坐到宁香的床边,作势要掀宁香的裙子,查看伤势。 宁香装了半天的“尸体”,正准备放松一下,被妙绫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这是做什么?” 妙绫丝毫没觉得不妥,反而十分担忧道:“看一看你伤势如何啊。” 宁香脸一红:“没事,是我上了药。” “上了药还流这么多血?你可莫要诓我。”妙绫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她是真的放心不下宁香。 宁香没想到妙绫对她如此用心,一时有些愧对她,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妙绫见宁香不说话,还以为她是疼,铁了心非要看她的伤势不可,结果一掀开裙摆,却发现里面的绸裤干干净净的。 “看到了?”宁香有力无气的趴了下去,“没诓你吧?” “你这是好了?”妙绫有些惊奇,“昨日我看着刘四家的下手可真是狠极了。” “没事,我这有药。”宁香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侧过身去躺着,“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我想歇几日才故意这样的。” “也对,最近府里事多,你跟着小姐,总要多跑些地方的。”妙绫坐在床边,绞着手上的帕子。 宁香用手托着下巴,悠悠的转过脸儿去看着窗外,其实她早就习惯了蒋悦悦往死里使唤她,不过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更何况还要到杨公子那儿去,好几个夜晚宁香都没能睡个整觉了。 “昨日那屠夫,姐姐可想了?” “想他做什么?”宁香极快的反驳道。 妙绫一愣,掩着嘴儿笑了:“是,不想他,那想他的事儿没有啊?” 宁香见妙绫坏笑的样子,才猛然发觉自己方才给自己挖了个坑,瞬间脸红起来,嗔怪道:“你就打趣我,明知这事儿由不得我做主。” “说来我才是要谢谢你。”妙绫看着宁香的双眼,喜悦道,“小姐已经准许我离府了,只是我不知去哪儿好,今日想与你商量。” “她许你离开了?真的?什么时候?”宁香一挑眉,蒋悦悦可一个字儿都没对她提起,这丫鬟出府可是要去官府过手续的,她没得到消息,那会是谁去办呢? 妙绫见宁香犹豫,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还出言安慰着:“放心吧,小姐说我这几日收拾了东西便能离开了,今天离开倒也不错。” “小姐什么时候同你讲的?我怎的不知?”宁香皱眉,看着妙绫道,“你可问了你的身契何时送去府衙销毁?” “销毁身契?小姐当着我的面把身契烧掉的,我现在是自由身啊。” “怎么能烧了?!”宁香急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蒋悦悦不曾让人把你的身契拿去官府销了奴籍,怎的就给烧了?” “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妙绫也是自小就在这知州府里的,对外头的事情完全不知情,自然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宁香坐起身来,拉着妙绫的手道:“为防止契书丢失无从查证,官府对每个人的名录是有备案的,我这些日子跟着小姐,从未见她说过让谁去官府为你更改户籍的事情,你若是现在卷着包袱走了,在外可是算逃奴,按律当斩呀!” “什么?”妙绫吓傻了,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啊。” 为了离开知州府重获新生,宁香可是认真的学习了这些庶务,该知道的她都研究了个透彻,这才能在妙绫提及时反应过来事有不对。 不过二人此刻也仅仅是发现了蒋悦悦的用意,实在没有应对之策。 “看来我是难逃一死了。”妙绫哀哀的哭泣起来,“我怎的命就这么苦,难不成不顺着小姐的意,就该死吗?” 这话直说到了宁香的心坎儿里,曾几何时蒋悦悦可不就是这般对待自己的么。 “你别急,你能拖着就尽量拖着,我再去想想办法。”宁香沉吟道,“这事儿的确不好办,若要补这契书,只能府里的主子亲自到官府去,容我再想想法子,你别急。” “从前我都是懒得伺候主子的,都在躲懒,当时还道是妙芳心疼我。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妙绫心里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她万万没想到蒋悦悦会给她来了这么一手,亏得她来找宁香商量了,若不然就傻傻的离了府,只怕走不了多远就要被官府的人抓走。 妙绫絮絮叨叨的说着,宁香却忽然想起一人来,怎的就这般巧,此时可正是能求她帮忙的时候。 “不若我们去求辛姨娘?”宁香想了想,也就只有她最为合适了。 “可辛姨娘如今伤了腿,只怕自身难保,如何帮的了咱们?”妙绫疑惑道,“何况我与她素无往来,如何能” “只怕还要委屈你一阵子了。”宁香反复思量着,始终想不出万全之策,为今之计若不能一个一个救出去,那就只能先让这二人抱团取暖了,“让辛姨娘讨了你过去便是,不过这还要有个缘由才行,你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妙绫对这事情一窍不通,只能选择相信宁香的话,此刻再无别的选择。 宁香见她依然是不放心,便劝解道:“都说好事多磨,你且宽心便是。” 妙绫听了这话,点了点头,道:“我去替你伺候着小姐,省的她做了什么你不知,还要受责罚。” “拜托你了。”宁香微微笑道,“谁能想如今咱们竟然这样亲密了呢?” 妙绫见宁香笑的眉眼弯弯,心里的阴霾似乎被阳光驱散了:“就为你这话,我也得贴心不是?” 说罢妙绫转身离去,留下宁香一人在这屋里休息。 不多时,房顶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音,宁香听出来者何人,便仰头去看,不多时一人掀开瓦片,露出半张脸来。 “青天白日的就敢过来,也不怕被抓起来。”宁香没好气儿道。 阿厌顺着瓦片的空洞一下子就发现宁香与自己对视上了,便知自己方才脚步声音一清二楚,羞愧的挠了挠头:“公子说晚上想来见见姑娘。” “他伤还没好,来做什么?”宁香焦急道,“且昨日还跌了一跤,快让他好生歇着吧。” 听出宁香话里的关心,阿厌笑了,看来公子娶媳妇儿有望。 “说是商量一下如何将姑娘救出苦海,只委屈姑娘还要在这府里做些事情。” 宁香一皱眉:“什么事情还要我去做?” “蒋知州这些年收受贿赂,有一本名册,记着官员的名字,还求姑娘万万寻来。” “名册?”宁香的脸色变了又变。 阿厌以为宁香是觉得任务艰巨,不好答应,况且公子压根儿没吩咐这事儿,还是他自作主张,自然不好强求,便要开口作罢。 谁知宁香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本沾了尘土的小册子来,打开翻了翻,突然向上一举:“你说的不会是这个吧?” 阿厌眼力极好,定睛观瞧,发现宁香亮出来的这两页上都是名字与贿赂的财物多少,惊得差点从房顶上滚下去。 “姑娘从何得来的这册子?” “就,账房翻出来的。”宁香无语的把册子合上,示意阿厌下来取。 阿厌从房顶上轻轻翻身下来,摸着窗根趁着无人注意跳进了宁香的屋子。 “嚯,这什么味儿?”阿厌一进门,松懈了精神,就闻到一股子恶臭扑鼻而来。 宁香把小册子扔过去:“要你管?” 阿厌被熏得眼泪直流,却还是开口道:“姑娘你果真女中豪杰。” 宁香正要发火儿,却又听阿厌道:“我摸了账房那么多回,银子也没找到,账册也没找到,谁知姑娘随手便发现了。” 想起这个册子被用来垫花盆,宁香就一阵无语,大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也难怪阿厌找不到。 “你且拿回去复命吧。” 听到这话,阿厌双腿一软:“什么复命?” “你主子能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么,也就是你这滑头。” 宁香毫不掩饰嫌弃之情,直看的阿厌心里突突。 “嗐,我也没惦记真让您去不是?您想吃点什么吗?”阿厌把册子收到怀里,讨好的搓了搓手。 宁香却忽然想起一事来:“你们是不是有人时刻盯着知州府呀?” “是啊,不过人数不多,都在暗处,很难被发现的。”阿厌想起自己的一班兄弟,十分自豪。 “那可知春英去哪了?” “春英是那个坐账房的姨娘吧?”阿厌想了想,“上次在池塘边,有个人把她劫走了,我们有个兄弟去追,这婆娘已经被丢到河里喂鱼了。” “喂鱼?”宁香皱眉,“尸体浮上来不就被发现了?” “绑了石头的,你猜是谁做的这事儿?你肯定想不到。”阿厌洋洋自得。 “是蒋夫人。”宁香笃定。 “错!”阿厌嘿嘿一笑,道,“虽说你们夫人也在场,不过一直披着斗笠,不曾现身,真正出手的是个老太婆。” 宁香一听这话,顿时睁大了双眼:“沛嬷嬷?” 灯笔 第7~8章 医治 | 决绝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7~8章医治|决绝“对,就是那个总跟在你家大夫人身边的那个老婆婆。”阿厌用力的点了点头。 宁香一阵无语,确实,沛嬷嬷年岁算是挺大了。 “你看到她会武功?” “不是我看到的,是我兄弟看到的,这老虔婆隐藏的极深,外表压根看不出来。”阿厌皱着眉头嫌弃道,“我还以为只有忠叔会是这样的人呢。” 宁香也心里暗暗一惊,不知道从前与沛嬷嬷同住时,自己可有暴露? “你也不用担心这些,公子派了人保护”阿厌双手捂住嘴巴。 宁香瞬间明白过来阿厌说的是什么,危险的目光悠悠的投到了阿厌脸上,与他正对视。 阿厌紧张的冷汗直流:“公子也是” “你别说了。”宁香一推手,“撤了吧,我不需要人保护,何况他自己还受着伤呢。” “公子早就好了。”阿厌毫不在意道,“主要是你配的药太好用了,能不能日后给我们也稍微来点?” 看着阿厌一副贪婪的样子,宁香不耐烦地一指屋子里的衣柜:“都在那里头呢,系着红绳子的那个都是我配多的,你要的话都拿去。” 阿厌嘿嘿一笑,也不多话,迅速的翻了药包出来,抱着就跑了,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把宁香气的暗骂这人真是讨厌。 从宁香这儿得了便宜,阿厌也没自己独吞,都拿回去给了欧阳少谦,只等着他来分配。 而宁香好不容易有休息的功夫,美美的睡了一天,养足了精神,晚间才偷偷地去寻辛语澜。 银子的事情让蒋知州心力交瘁,已经数日没有来过后宅了,蒋夫人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总之,辛语澜这头,被疏忽了。 此刻辛语澜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屋子里,做着绣活儿。似乎是没想到宁香会来,在小姑娘甜甜的笑着推门而入的时候,她还有一丝愣怔。 “怎的这个时候过来?”辛语澜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着宁香。 “郎中说日后还回来吗?” 宁香坐到床榻边上,辛语澜也顺势往里挪了挪。 “不来了。”辛语澜语气黯然,“现在哪还有人会看顾我这么个残废?” “大夫人也没派人来探望?” “不曾来过。我求是求了,不过一直都没有答复。” 辛语澜有些焦虑,总不能自己这腿就白伤了吧。 宁香想了想道:“大夫人做事谨慎,想必她认为你还没觉得自己走到穷途末路,这个时候出手算不上雪中送炭,你再忍忍。” “整日在这屋子里,我都要憋疯了,身边的丫头也都散了,不愿意伺候我的。” “我今日把你的腿伤治好,日后无人的时候你还是可以正常走动,只是莫要被大夫人发现了就是。” 宁香说罢,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帘银针:“我当时用的内力,所以你的筋肉会有损伤,我先帮你把伤药推进去,医治了骨骼,再治筋脉。” “好。”辛语澜看着泛着寒光的长长的银针,有些害怕,不过还是轻声答应了。 “别怕。”宁香温声细语的安抚,“许是有些疼,你咬着点帕子。” 辛语澜听话的把手中的锦帕团了团,咬在了齿间,从前在教坊挨打受训时,她就是这样挺过来的。 待辛语澜准备好了,轻轻闭上双眼之后,宁香才将辛语澜的绸裤往上推了推,露出扭曲的骨肉来。 长长的银针攥在手中,宁香将药膏涂遍了针身,轻轻抬起手,顺着辛语澜受伤的地方刺了进去。 辛语澜以为会是极疼的,但宁香手法极好,针在皮肉上扎进去一根又一根,也只是有轻微的酸胀感。 辛语澜睁开双眼,看到自己的伤处被扎的像那里趴了个刺猬似的,却不疼,不由得惊奇万分。宁香是如何学会的这一手?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宁香又将针一根一根的拔除,随后拿出一贴膏药来,敷在了辛语澜的腿上。 “这样便好了。”宁香用胳膊一擦额头的汗水,“明日你醒了就可下地走动了。” “这么快?”辛语澜把帕子拿出来丢到了一边,“大夫人请来的果真是庸医,只看了一眼便说没治了。” “她只是懒得费心罢了。”宁香把长针一根根收好,揣回怀里,“她向来不在乎别人的。” 只在乎萧王爷。 也不知这妇人是否失心疯了。宁香十分不解,蒋夫人和萧王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居然还是对他死心塌地的。 “还有件事我要求你。”宁香也不避着,“蒋悦悦身边的妙绫,我想让她到你这里伺候。” “妙绫?”辛语澜把腿收到被子里去,皱着眉道“是与你交好的丫头吗?” “对,与我极好的。”宁香点了点头,笑道,“说来也是奇怪,我活了这么久,才刚知道,有些人好不好不是一开始就能瞧得出来的。” “你才活了多大?”辛语澜被宁香一本正经的话逗得噗嗤一乐,伸出手捏了捏宁香的小脸,“小小年纪的,说话就像活了两辈子似的。” 辛语澜这话一出口,宁香就是一愣:“对呀,我是活了两辈子啊。” “净瞎说。”许是腿伤治愈了,心情也好了许多,辛语澜笑的前仰后合,觉得宁香实在是太可爱了。 “待过些时日,我找了由头,将她送来,蒋悦悦烧了她的身契却没销她的奴籍,只怕是笃定了要她性命,还请你多护着她。” “哪里就需要你这么认真的拜托我了?若不是你,我此刻还有心结走不出来呢,你且宽心,你为我好,我自然也为你着想的。” “说来还是夫子先不嫌弃我愚笨,用了那么多功夫教导了我。” “我也是有私心的。”辛语澜有些惭愧,“你也知道我当时的地位,是极想要个继承衣钵之人的,是我瞧上了你的根骨。” “那我更要多谢你赏识我。”宁香想起那段时间,自己两头奔忙,学了一身的本事,都是这些师父的功劳。辛语澜教会她的东西,她也用到了轻功里头,如今奔走间轻盈的步伐,有很多都是辛语澜教她的,现在她这本事可是独此一家。 二人寒暄后,便分别开来,宁香后面还有事情,赶紧回了屋子收拾了一番,趁着月色朦胧,又跳出府去,来到山洞前。 来了这许多次,夜半阴森森的洞穴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宁香叹着气,正要迈步进去,却见欧阳少谦正好从里头走出来,二人打了个照面,欧阳少谦忙走到宁香跟前去。 “这更深露重的,我伤好了,自然是我要去找你,你怎么自己个儿出来了?” 听着耳边关心的话语,宁香一阵唏嘘,她看出了欧阳少谦的真心,只是不好意思接下,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更何况他这般谪仙的人物,就算真的只是个屠户,她也高攀不起。 轻轻地,宁香从手腕上抽下来两根宝蓝色的带子,规规矩矩的往前一递。 “欧阳公子,我们两清了。” “什么两清?”欧阳少谦还没反应过来宁香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想着佳人或许要离她而去,急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幼年之事实在不值得公子记这么久,我如今自己也有能力从府中迁出户籍来,实在无需公子如此费心。”宁香疏离道。 欧阳少谦莫名被这些话砸得脑子里直嗡嗡,竟然有种想哭的欲望:“是我哪里不好?你说,我改。” “我一直视公子如亲友,丝毫没有非分之想。”宁香觉得心里钻心的疼痛,但依然维持着理智,面上只冷漠道,“若是公子有事需要宁香,大可吩咐。” 是啊,也只能是由他吩咐。宁香摸了摸胸口,那里有许镖头一行人在京城打探到的消息,万万没想到这次传来的与萧王府有关的事情,是关于京城护国侯之子的事情。 欧阳少谦方才还在幻想着与宁香相见的场景,甚至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要说服宁香与自己成亲,结果宁香刚来,就变成了这样的态度,这让欧阳少谦只觉得山间空气从未如此稀薄过。 “香儿,我以为你知道我是真心待你。”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才不能答应。” 你我的身份有云泥之别啊。宁香有些不敢抬头看欧阳少谦的脸。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宁香有些在意起这个人来,许是从最开始收下他的发带时,就已经将这个人接纳了,铭心刻骨。 她也因欧阳少谦这事儿,回想起苏景辰来。当年苏景辰说的有关身份与婚事的那一番话,还深深地烙在她的脑海里,苏景辰为富商之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堂堂护国侯之子呢? 怀里的消息新鲜热乎,护国侯之子自幼长于京城,与皇帝朝夕相处,后被无名帮派追杀,又过上了孤苦伶仃的逃亡生活,直到前些年,才在琢州隐姓埋名,藏了身份,暗暗为皇帝调查萧王谋反一案。 且不说这身世,就凭新皇的重用,护国侯一家在京城就可谓炽手可热。 “你是怕我用屠夫的身份娶你,日后会辜负你吗?”欧阳少谦低着头,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宁香摇了摇头,却不发一言,转身就要离去。 而欧阳少谦情急之下,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宁香娇小的身躯,用双臂紧紧箍住,怎么也不肯放开。 宁香只觉得颈窝有一阵湿热,竟是身后的人为了她流下眼泪来。 宁香知道,这周遭一直是有人守着的,而欧阳少谦抱住她的那一刻,周围的气息全都散尽了,似乎是想把这一片天地都留给他们效忠的主子。 “你就应了我吧。”欧阳少谦从来没这么无助过。他承认他为宁香做的事情,还不及宁香偶然间对他伸出的援手多,可实在是怕此刻不将人留下来,就会永远的失去她。 宁香紧张的浑身僵硬,这怀抱与苏景辰不同,是带着永恒的温度,炙热的泪水,一下一下的都在剜她的心。 “你别这样,让阿厌瞧见了,又要跟我生气。” “他不敢。” 欧阳少谦死不放手,宁香也挣脱不掉:“你该知道我们的身份注定没有结果。” “你怎知没有结果?”欧阳少谦的手臂依然很紧,但把头抬了起来,“你什么都不要管,相信我就好,难道我还不值得你为我一试?” “别说了,我信你,但是我不愿意。”宁香决绝道,“你以后没什么事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欧阳少谦从没见过宁香如此冷清的表情,心中一阵阵的钝疼。 宁香憋着气,忍着眼泪,趁欧阳少谦不注意,刹那间挣脱了他的怀抱,决然离去。 欧阳少谦再伸出手要去够,却连佳人的发丝都触碰不到了。 用了十成的内力,宁香奋力的在树梢间跳跃,在黑夜里穿梭,看不清身形,其实眼前是一片模糊。 宁香一边奔走,一边用手擦着泪水,暗道自己颇没出息,不过是说些绝情的话,断个不可能的念想,怎么会就这么难过呢。 许是这一路跑的太快,受了冷风,又哭了这么久,宁香回到住处就开始发起高烧来。 蒋悦悦也是被妙绫这笨手笨脚的伺候的烦了,这才终于惦念起宁香的好来,想在找到合适的丫鬟陪自己出嫁前,再好好地使唤一阵子宁香,只得不情不愿的为宁香请了郎中。 妙绫也因打碎了茶盏,被蒋悦悦轰出来,换了大夫人身边的铃儿来,这才能好生的去看顾宁香。 “上次是真的好了,这次也是真的坏了。”妙绫坐在宁香身边,一如宁香装晕那时的情形。 宁香躺在被窝里,一阵苦笑道:“唉,真是累死了。” “你都睡了一天了,还累?” 正要问多些,却只听外头一阵响动,有小丫头在门外轻声唤道:“妙绫姐姐,郎中来了。” “进来便是。”妙绫冲外头喊了一句,自己也站起身来。 这郎中便是上次为辛语澜医治的那个老头,依然很敷衍的给宁香看了诊,草草开了药方。 宁香在郎中走后,接过妙绫递过来的方子,只觉得脊背发凉:“若是按他开的这方子,只怕没十天半个月,我是好不了的。” 灯笔 第9~10章 高烧 | 我们就试试,行吗?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9~10章高烧|我们就试试,行吗?“是有人要害你?” 妙绫听宁香说罢,一个箭步上前抢过了药方子。 宁香哭笑不得道:“我估计他就算是想陷害,也没有这个本事。” “啊?”妙绫拿着方子的手僵住了。 “唉,早知道是这么个庸医,我也不至于对夫子下手这么狠呀。” 宁香又惭愧又想笑。这老头明明就是个江湖骗子,怎么就得了蒋夫人的眼了呢?早知道是这般人物,她也不至于为了让辛语澜的伤势看起来真实而下了狠手。 妙绫不知道宁香在说什么,不过见她笑的没心没肺,紧张的情绪瞬间消散了。 而守在房顶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看来她是真没把主子当回事。” “唉,原来看着是个好的,不料想是这样的姑娘。” 阿厌瞪了众人一眼,道:“你们懂什么?若她是个坏的,早就攀上公子不撒手了。” 说罢阿厌先一步起身,甩下众人飞身离去。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咱们说错话了?” “没有啊。” “嘘,都别说了,走吧。” 屋里的宁香听到屋顶的气息全都消失了之后,终于卸了力气,用手抹了抹眼角。 “哪里就这么好笑,你看你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妙绫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宁香写下的另一张方子就出了门,去给她抓药。 而宁香在妙绫走后,恍惚间觉得屋里从没这样安静过,明明自己一个人住这屋子,感觉十分自由,不过现在环顾四周,不知为何又有些冷清。 因发着烧的缘故,宁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待嗓子烧的实在难受时,恍然间有清凉的水滋润了她的嘴唇。 宁香一惊,咬紧了牙关睁开眼,却见欧阳少谦正坐在旁边,他举着茶碗的手还在她嘴边。 “你” “你在喊师父,是原来那个给蒋知州做府医的怪老头吗?”欧阳少谦似乎是怕宁香说些什么,先打断了她的思路。 宁香坐起身来,拿过欧阳少谦手中的茶碗,把里面的凉水喝了个干净,这才觉得要冒烟了的嗓子好了些,只太阳穴涨涨的疼。 “宁香,我进来了?” 妙绫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欧阳少谦如同一缕清风,转瞬消失在了宁香旁边。 宁香抬头,发现他轻车熟路的上了房梁,可见这梁上君子的事情也没少干。 “进来吧。”宁香的声音有气无力,也的确是难受的紧。 妙绫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眼睛就没离开端着托盘的手,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就把刚熬好的药打翻。 “说起来,我都没这么伺候过小姐。”妙绫把托盘就搁在宁香边上,邀功道,“你是不知,我方才熬药的时候,还差点把小厨房点着。” “小厨房?”宁香本来是要喝药的,听了这话一阵错愕。 “对呀。”妙绫认真的点点头,“烧火可太难了。” 宁香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再闻了闻手中的那碗药,微微透着刷锅水的味道。宁香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啊,是,可难了。” 这傻孩子竟然用炒菜的锅给她熬药,怪不得去了那么久。 宁香哭笑不得,还是不好意思浪费了妙绫一番心意,捏着鼻子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好喝吗?”妙绫期待的看着宁香。 宁香此刻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也只能微微笑道:“好喝。” “那就好,以后我多给你熬。” 宁香看着妙绫,见她一副出了笼子的鸟儿一般欢脱的模样,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偏妙绫不自觉,还在掰着手指数着宁香大抵是要喝几服药才会好。 房梁上传来“噗嗤”一声轻笑,倒是没让妙绫听见,不过宁香的眼神瞬间就像一记飞刀戳了过去。 “香儿姐姐把碗给我吧,一会儿我再给你熬,你先睡一会儿,好好休息。” 妙绫似乎第一次发现自己不是那么的没用,把给宁香熬药当成了自己的终身事业一般,搞得宁香晕头转向的也没拒绝,只能由着她去了。 妙绫刚一关门,房梁上的人就忍不住了,笑的前仰后合。 “这般由着她,吃苦的还不是你。”欧阳少谦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只有一声轻响。 宁香皱着眉,躺下去缩在被子里不看他,也不准备搭理他。 不过欧阳少谦倒是不客气,直接拍了拍眼前的“包袱”,道:“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做药丸呢?” “我现在哪有心力做那些,事情多的烦死了。”宁香嘟嘟囔囔的抱怨,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在耍脾气。 欧阳少谦轻笑道:“自从昨日一别,我一直等你来问我,可你什么都没问。” “我能问你什么?”宁香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露出两只眼睛来看着欧阳少谦。 “你不是在发愁妙绫的事儿吗?为何不来问问我?”欧阳少谦满眼喜悦的看着眼前钻出洞的小兔子,直觉得她可爱极了。 “那,我该怎么办?”宁香乖乖的问道。 “让她嫁出去不就行了?” “嫁给谁?我上哪里给她找个夫君去?” “阿厌。”欧阳少谦微笑的表情多了一分邪恶,“我觉得他就不错,可堪与妙绫姑娘相配?” “你说什么呢?”宁香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道这两人之间哪里来的可能? 可欧阳少谦注视着她的双眼,似乎在向她传达自己十分认真的态度。 宁香略微想了想,方才妙绫应该是第一次出现在欧阳少谦面前吧,这样就帮属下定下亲事宁香突然浑身打了个摆子,可怕,太可怕了,这个人在公报私仇! 与众位兄弟潜藏在知州府角落的阿厌猛然间打了个喷嚏,幸好此时巡逻的府兵没有到近前,要不然指定暴露了。 “阿厌跟我许久了,也是我一手调教的,保管不会委屈了妙绫姑娘。”欧阳少谦像是推销自己摊位上的猪肉一般滔滔不绝的夸起阿厌来。 “你觉得好,就行吧,那我们怎么办?”宁香也觉得阿厌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而且他也得罪过自己,妙绫这般天真无邪的姑娘,最适合他了。 “咱俩的终身大事还没解决,我是不可能解决属下的问题的,你看”欧阳少谦像个奸商讨价还价,搓起手来。 宁香白了他一眼,昨天分明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了,他想做的事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不可能的。 家世、地位,况且宁香外头的假身份还是个从商的贱籍,如何能像欧阳少谦说的那般,真的与他成亲呢? “我”宁香正要开口拒绝,却突然被人向后一拽。 欧阳少谦只觉得屋内忽然多了一个身影,还没反应过来,心尖儿上的姑娘就已经一脸迷茫的坐到了别人的怀里。 “你是谁?!”苏景辰一手揽着宁香,一手拔出了腰间软剑指着欧阳少谦。 欧阳少谦见苏景辰这般,便察觉到他气息与自己大有不同,两个人的气场相撞,把满室的氛围弄得压抑了起来。 “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屋里两个人为了宁香剑拔弩张时,却听外头又一道声音传来,之后一个白胡子老头同样翻了窗户进来。 “你不是早就走了?”宁香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刚离开不久又回来的老郎中,更迷糊了。 还是苏景辰轻轻敲了她的脑门提醒道:“师父你都不认得了,阵阵欺了祖了。” “师父?”宁香与欧阳少谦的声音同时响起,惹得苏景辰一阵不快。 李应中看了看宁香,又看了看欧阳少谦,随后站在了宁香与苏景辰前头,与欧阳少谦对面而立,道:“老朽的两个徒儿不知怎的惹了小侯爷不快?” “在下不会袭爵,还请李庄主莫称在下小侯爷。”欧阳少谦知道这李应中是宁香最重要的人,故而十分客气的抱拳拱手,收起了周身释放的威压。 李应中见状倒是点了点头,忽然转身问道:“喜欢这个小子?想嫁给他?” “师父!”苏景辰见李应中十分正经的模样,便知这小老头是动了心思,立刻就急红了眼,“他如何娶得了香儿?” “他娶不了,难道你就娶的了?”李应中翻了个白眼。 苏景辰顿时哑口无言。李应中说的没错,他父亲是不可能让他娶宁香的,且不说是洞凌派内部的人,就是要和她结婚,也只能是自己“嫁”给她。 宁香不知道李应中为何有此一问,还以为他实在说笑,便道:“您就别添乱了,我已经同他讲清楚,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不同意?你明明就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李应中摆了摆手,“这么多年,明明只要你来寻,为师就会帮你,可你非要自己走这坎坷路,如今为师来寻你,也是想叫你知道,你也是有靠山的。” 欧阳少谦自然知道李应中说的靠山是什么,这个白胡子老头完全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和蔼可亲,毕竟统领着江湖数得上名号的帮派,虽然已有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是知道的。 “说来老朽也还是要多问一句,姜云霆那小子如何了?” 欧阳少谦一愣,姜云霆曾在任务中受伤,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内力大涨,他说自己遇到了高人,只是没成想就是隐世多年的李应中。 “多亏了老先生,他如今是我手下最得力的。” “说来也是缘分。”李应中抓了抓胡子,“现在我孙女在这儿,老朽便替她问问你,若是要你嫁给她,你可愿意?” “不愿意。”欧阳少谦想也不想的就摇了摇头。 李应中一愣,正要叹气,却听欧阳少谦一本正经道:“我娘说我可以做人家的倒插门,但是不能做人家媳妇。” 这话一出口,惹得众人一阵无语。 只有宁香明白了欧阳少谦到底在说什么。 “侯夫人是让你不要做男人的媳妇儿。”宁香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人还有这般死板的一面。 欧阳少谦还是不懂,依然摇着头:“我一定要把你娶回家的。” “这”李应中被他俩的话绕的团团转,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景辰有些烦躁,插嘴道:“香儿日后就是帮主,断没有嫁给别人的道理,只能你嫁给她。” “做不做帮主跟嫁不嫁人有什么关系?”欧阳少谦无奈的抓了抓头,“娶媳妇,难道不是为了护她一世周全,爱她一生如掌上珠么?” 李应中琢磨了一下欧阳少谦的话,突然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本意是想说宁香自有一番天地,不能做人后宅妇人,在不见天日的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管家带娃,不过听欧阳少谦的意思,似乎宁香不做中规中矩的妇人,他也是愿意娶她的。 宁香也懂了欧阳少谦到底想表达什么,噗嗤一声乐了。总以为这人在外雷厉风行,名号响当当,何曾见过这人愚笨的时候?大抵也是被冲昏了头脑,实在无可救药。 见宁香笑了,欧阳少谦更是迷茫了,可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们就试试,行吗?” “什么就试试?!”李应中气的追胡子瞪眼,“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师父,老侯爷早给他看好了六公主。”苏景辰不死心,把宁香又往怀里带了带,悄咪咪的给李应中上着眼药。 谁知李应中一巴掌拍到了苏景辰的屁股上:“你老子不也给你纳了好几房的妾室?” “那能一样么?”苏景辰哀嚎。 “不一样,毕竟我后院还干净的很。”欧阳少谦找准了苏景辰的死穴,一语中的。 宁香被这三个大老爷们说的晕头转向,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头一歪佯装睡了过去,想把这事儿躲过去。 谁知李应中对欧阳少谦莫名的喜欢,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侯夫人一直吃的百花玉露丸想必也快见底了,去问问你老子,到底让不让我家孙女过门儿。” “我去求我娘,他不敢不让。”欧阳少谦十分上道,顺着李应中的毛,给他捋的十分妥帖。 倒是苏景辰气的暗自跳脚,却什么办法也没有。 灯笔 第11~12章 商定 | 妙绫赎身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11~12章商定|妙绫赎身被李应中这么一搅合,宁香这事情就跟拍板定下了似的,反正欧阳少谦极开心的,追着苏景辰喊了一路“大哥”。 毕竟是他们的师父说的,两人的关系“亲如兄妹”嘛。这把苏景辰气的够呛,直抱怨师父偏心。 不过多亏了李应中给宁香和辛姨娘看诊,蒋夫人总算相信了二人的病情。 “爷爷,为什么蒋夫人这么相信您啊?”宁香屁颠屁颠的跟在李应中身后问。 李应中抓了抓胡须,笑道:“因为我能治别人不能治的病症呗。” “您之前在这儿做府医的时候,也是因为医术好吗?” “不是。”李应中有些尴尬,不知道宁香为什么就想起来问这个了,“哎呀,其实就是给这夫妻俩下了点药,别人看不出来,然后我就时不时的给他们配点解药什么的。” “什么?”宁香震惊了,万万没想到师父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您不是常说医者父母心” “那个,你跟欧阳的婚事谈到哪儿了?” “师父!” 宁香猝不及防被问了这么一句,忙不迭的就跑开了,生怕他问个没完。 李应中在背后嘿嘿一笑,心道小丫头跟他斗,到底还是嫩了点。 妙绫正寻着宁香,道蒋悦悦叫她去,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宁香稍微平复了心情后,便向蒋悦悦处走去,歇了这几天,想必蒋悦悦也极不适应的。 想起妙绫照顾人时就像是在捣乱,宁香真的是有口难言。 到了蒋悦悦门前,宁香轻轻扣了门,只听里头一句慵懒的声音传来。 “进来。” 宁香推开门,小步迈了进去,只见蒋悦悦懒散的趴在贵妃榻上,手边的书不知看到哪里,散落在一旁。 “你好了?”蒋悦悦抬眼,敷衍的关心了一句。 “回小姐的话,都好了。”宁香行了个半礼,却用着热络的语气。 蒋悦悦道:“休息了这几日,如今好了就别再躲懒了,晚上给我做点厨司那没有的菜色吧。” 宁香听罢为难道:“因府中银两失窃,各房都勒紧了过活,大厨房连像样的食材都没有,只怕小姐爱吃的几道菜都做不成。” “什么?”蒋悦悦坐起身来,“我这些日看账目,都还有几百两的剩余,怎么就不够做些吃食的了?” “那几百两要维持阖府的开销,还有下人的月例”宁香语重心长道。 可蒋悦悦一瞪眼,道:“你这几日病着,也没伺候我,难不成我还要给你发整月的月例不成?药钱你也自己垫着,说来跟我这么久,你自己想必也藏了不少体己银子吧?” 宁香被蒋悦悦的话气的心里犯堵,却又不能明着撕破脸皮,只能陪着笑脸:“小姐自萧王府回来后,府中一直没有做您的月银账目,因此都是用的我从前攒下的银两,也亏得我攒着了些,若不然只怕咱们院子里早就亏空了。” “这怎么可能?”蒋悦悦知道自己回来多日并没有领到份例,没成想自己竟然落魄到要一个丫头来接济,“我分明看着账目上有我的月银,一个月十五两呢。” 这还不算旁的随季衣衫,搭配的首饰什么的,那都是走公中的账,怎么也不会要她落魄至此啊? 蒋悦悦内心疑惑,宁香却一言不发,她说的是实情,她在京城的商铺赚了不少银两,倒是不介意这般开销,只是想着一朝东窗事发,倒好惹得蒋悦悦与蒋夫人闹了别扭罢了。 这计谋正好也就用在这时候,免得这母女二人合起伙儿来算计她的身世。 “诶,小姐,我似乎听外头有人说一家落魄了的书生,卖了祖产,就想讨个媳妇儿,想必这钱也不会太少。”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许配给两户人家?”蒋悦悦此刻已经笃定了宁香是要嫁给杨屠夫的,且为着知州府的面子,她也不能将婢女另许他人。 宁香正等着蒋悦悦有此一问,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说妙绫是个心大的,不是准备要她外嫁?这般要了书生的银两,将人卖给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怎么行?这丫头蠢笨,三天两头惹着我不快,我还为她寻亲事?”蒋悦悦连连摆手道,“我还惦记着让她多长长记性呢。” “哎呀我的小姐,且不说现在咱们院子里的开销实在入不敷出,更何况小姐若是想磋磨一个小丫头,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宁香在心里为阿厌道了个歉,随即道,“那书生蠢笨,上京赶考被人骗了盘缠不说,那上交的试卷也让主考官唾弃了,只怕此生仕途无望,更何况原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今为了娶媳妇不惜卖光祖产,那妙绫嫁过去便是一贫如洗,还要伺候公婆,小姐磋磨她还要费心,不如就让她去那虎狼窝,还正好能为咱们院子里换些钱财。” “那我收多少合适?”蒋悦悦被说的动了心,侧着眼打量着宁香。 宁香微微一笑,回答道:“咱们知州府出去的奴婢,比寻常百姓家的姑娘金贵的多才是,他娶咱们府里的人也是为了面子,不如就收他五十两。” “五十两?”蒋悦悦不满的撇了撇嘴,“这还不够我买个像样点的首饰呢。” “我的小姐哟,咱们知州府买这个丫头才二两银子,卖能卖五十两,已经是一本万利的营生了,况且咱们院子里现在连几吊钱都拿不出来,” 蒋悦悦听了宁香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心道宁香说的在理,如今也是形势所迫,这样也能两全其美,倒是不错。 片刻后,她又打量起宁香来,将她整个人从头到尾瞧了个遍,道:“你说那屠夫能拿出来多少银子?” 蒋悦悦问出这话,不仅让宁香吃了一惊,就连房顶上偷听的主仆俩都差点跌下去。 “主子,你这是犯法。”阿厌悄悄戳了戳欧阳少谦,“买卖人口,那是要朝廷走手续的,咱们可没走。” “闭嘴吧你。”欧阳少谦敲了阿厌一记暴栗翻了个白眼道:“还不是为着你的终身大事,你也看到了,妙绫那丫头颇有几分姿色,我可是最向着你的。” “嘿嘿,多谢公子。”阿厌一想到自己晚上不小心偷偷看到了妙绫洗澡的样子,脸上就一片绯红,殊不知这都是欧阳少谦提前算计好的,为的就是让这小子春心萌动,心甘情愿的娶个花瓶回来费心。 屋里宁香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姐可以多试探试探,没准,他是个比书生还有钱的呢?” “也对,向来都是杀生的营生赚的多些。”蒋悦悦丝毫没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小家子气,为了几十两银子就能高兴成这样,仿佛这钱已经落在了手里似的。 其实说藏私,蒋悦悦还是有些家底的,萧乾送了她不少好东西,随便一两件拿出去卖,都够一阵子吃喝了,只她舍不得,反而是身边这些个丫头,她巴不得快些换了现银来。 宁香再次体会到蒋悦悦的薄情,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幸好是提前与阿厌串通了,若不然真给妙绫寻一户龌龊的人家,只怕是良心受损,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件事很快便被提上了日程。 蒋悦悦反复查着蒋夫人让春英做出来的假账,却始终看不出个端倪,只当府里开销一向如此,颇觉得养奴仆费钱。 而阿厌来的时机正合适,蒋悦悦正发愁手头的银子不够她采买心仪的沐浴药方,就听外头有人通传,道是某个书生得了宁香的门路,来娶妙绫过门。 本来妙绫已经做好了去辛姨娘那受苦的准备,可谁知宁香突然变了主意,要她直接外嫁,倒吓了她一跳。 “香儿姐姐,是那人来了吗?”妙绫紧张的看着来寻她的宁香,不安的搓着手里的帕子。 宁香见妙绫羞得通红的脸颊,忍俊不禁道:“去瞧瞧,若是不喜欢,咱们日后再想法子。” 这意思便是自己笃定要嫁了。妙绫的心定了定,既然宁香要她这么做,想必也错不了,自己只听她的便是。 一咬牙,妙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直奔蒋悦悦处,宁香见她步速飞快,就像是抑制着反悔的念头一般,无奈的摇头,笑出了声,也大步跟了上去。 二人刚到外院从前挑选丫头时用的一处空地,就听蒋悦悦的话顺着风传进了耳朵里:“所以,你说你愿意用六十六两,迎娶我的丫鬟?” 不是说五十两吗? 宁香与妙绫对视一眼,这事儿她俩都知道的。 随后阿厌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是我在京中带回来的女子有了身孕,我这才不得不先娶妻,怕委屈了小姐府上的婢女,何况六十六这个数字极好,也保佑妾室生一个大胖小子。” 阿厌说的煞有其事,险些连宁香也当了真。 见妙绫的身体僵硬起来,宁香忙哄道:“这都是权宜之计,万没有这般事情的。” 然而妙绫哭丧着脸对宁香道:“我觉得是有的,你看他长得那么好看。” 宁香被妙绫的话一噎,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不过,既然姐姐说嫁给他没错,那我就嫁了。” 妙绫是真的喜欢阿厌这副皮囊,为此也奋不顾身了。 宁香看出这一点,更是无奈了,只怕阿厌日后要吃亏。 “如此,那你把银子奉上,我这丫头今日也随你回去了。”蒋悦悦很是高兴,这般的男人,日后定会给妙绫不少小鞋穿,以妙绫那性子,只怕会把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谁知面前的书生装出一副学识渊博的样子来,摇头晃脑道:“不知此女的卖身契在何处?官府是否销了奴籍?小生断不能花银两买了个奴籍的女子。” “这”蒋悦悦自己知道自己把卖身契烧毁了,此刻断然拿不出来的,本想先敷衍着,谁知眼前这书生眼神狡诈的很,似乎她只要推脱,这门亲事就做不成了的样子。 想了想近日没有药浴,自己的皮肤变差了许多,萧乾与自己在一起时也不似以往兴致高涨,蒋悦悦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个敛财的机会,只得对着门外的宁香招了招手。 “你且拿了我的信物去府衙请了衙役来,替我们把这事儿做了,你知道如何说吧?” 蒋悦悦一边吩咐,一边还不忘了提点。 宁香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小姐仁慈,愿意成人之美,想必衙役们办这差事,也能添些喜气。”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谁知阿厌又道:“姑娘慢走。” 宁香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阿厌,不知道这臭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阿厌从怀里掏出婚书来:“既然姐姐走这一趟,不如便把这婚书的公证也做了,了却小生一番心愿。” “也罢,你且在这等着吧。”宁香接过阿厌手中密密麻麻写了一页的红纸,很轻柔的折起来放在了怀里。 这便是妙绫的婚书啊。 宁香想着,也跟着开心起来,回屋拿了蒋悦悦写好的代办合婚的书信,直奔府衙而去。 宁香的步速极快,衙役们见她是知州府的人,也毕恭毕敬的,很快便为她办完了婚书,其中也不乏欧阳少谦用侯府的势力提前给自己安插的兄弟们打了招呼的功劳。 衙役很快改写了妙绫的户籍,将她与阿厌的身份文牒重新改写了一次。 妙绫的就交给宁香带了回去,阿厌的那份自有人亲自送到京城护国侯府。 宁香带着厚厚的一叠纸张回了府,蒋悦悦懒得看这些佐证,只知道事情办完了,自己就能拿到银子,便不耐烦地让宁香直接把东西都塞给阿厌,连同人也一起带走。 阿厌做出一副得了大便宜的模样来,很是爽快的把身背后的包袱打开,掏出了六十六两现银,双手呈了上去。 蒋悦悦得了银子,自然不再为难,且这人看着虽面善,但在这儿一直都是一副斤斤计较的模样,蒋悦悦巴不得让他快些领着妙绫离开,于是拿了银子便称院子里还有庶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宁香跟在蒋悦悦身后,偷偷与阿厌和妙绫对视一眼,还不忘了做个鬼脸。实在是为这二人真心祝福。 灯笔 第13~14章 缘浅情深 | 贤妻美妾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13~14章缘浅情深|贤妻美妾解决了妙绫的事情,宁香总算有空喘个气缓一缓。 也是府医回来了的缘故,她总觉得手头的事情都顺利多了。 一直以来京城的铺子靠着宁香的配方卖的都不错,可最近客人的反响隐隐有些冷淡了,府中没有非要她料理的事情,她也正好腾出手来研究点新鲜玩意。 苏景辰最近也是得了闲,天天往她这跑,倒是欧阳少谦忙了起来,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已经好些时日没露面了。 “你这是弄什么呢?”苏景辰像一缕阴魂,只要有空就在宁香周围转悠。 宁香正发愁怎么把妆粉里的杂质去掉,让香味更精纯,此时突然被打断了思路,不满的撅起嘴来。 “你怎么总在这儿啊。” “这不是怕你有什么事用得到我么。”苏景辰陪着笑脸,颇为讨好道,“好歹师出同门,我惦记你也是应该的。” “你倒是惦记点好的!”府医一拐杖敲到了苏景辰的屁股上。 “哎哟!”苏景辰呼痛,捂着屁股道,“您腿脚利索的很,成天带着拐杖做什么?” “这不是用着顺手嘛。”李应中提着拐小小翻了个剑花,确实也很灵活,“而且显得为师仙风道骨,对吧?” 宁香被李应中逗得捧腹大笑,心道他也总算活出了真性情,只要师父过得好,她也就满足了。 苏景辰知道李应中只是为了逗宁香开心,方才那一拐杖打得其实不疼,只是看着宁香总皱着眉,一点没有小姑娘家的天真烂漫,他就心疼的很。 “丫头,你家小姐那边此时不需要你吗?”苏景辰怕宁香挨训,关心道。 宁香偏头看了苏景辰一眼,随后吐了吐舌尖:“早茶我给她喝了点安神的,她正犯困呢。都是跟师父学的。” “什么就跟我学的!”李应中气的胡子都翘了翘。 宁香笑起来道:“您不是也给大夫人下了药么,听说今日她总疲乏困倦。” “唉,这都是些什么人呐。”苏景辰佯装痛心的摇了摇头,“要完,知州府要完。” 话音刚落,宁香屋外的窗户上就落下了一只鸟来,腿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苏景辰见状无奈的谈了口气:“我又要回去了,萧王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你究竟是为谁办事?”宁香停下了手上的活儿,不解的看着苏景辰,“若不想去,大可应付他。” “萧王多疑,我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才行,若不然便是把一家人都搭进去。” 苏景辰伸出手拍了拍宁香的肩膀:“我大抵知道师父为何不同意我惦记你,只是我心里放不下。” 宁香听了这话,动作一僵,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欧阳那小子是个好的,只是这路太苦,你若受不住,便来寻我。”苏景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说什么诀别的话一般,“若是他欺负你,等我回来,替你出头。” 李应中这次没有拿起拐杖来,而是等苏景辰把话说完。 这么些年,他也看出来苏景辰这小子对宁香是真的上心,且不说宁香需要的香料,再远再稀少也能买到,就连宁香为了开京城那个铺子用的假身份,苏景辰都不知出了多少力。 苏景辰也是个心思透彻的,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也罢,两个人的缘分不够,怎么也走不到一起去的,还不如就这样,倒好过各自心里头别扭。 苏景辰翻窗离开后,宁香便一直沉默着。 李应中也没贸然搭话,这事情也只有宁香自己想通透了要紧。 过了半晌,宁香配好了手头的方子,用笔墨写了下来,样样都是反复试验后的用量,精细的很。 “爷爷。”宁香突然喊了李应中一声。 李应中本来也在想事情,听见她叫自己,便转过头去。 “我大概是想明白了。”宁香的语气十分平淡,“刚才,师兄跟我说那番话时,我是难过的,但是并没有不舍。可之前我想断了欧阳公子的念想时,心里想的是,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李应中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宁香会这么仔细的想这件事情,也没想到她能对自己说出口。 自宁香幼时在他身边起,这小丫头有心里话时就像个哑巴,不论他问的再多,宁香总是淡淡的一句“无碍”。 面对这样的宁香,李应中既是省心,又是痛心。 可如今她愿意主动对自己坦露心事,李应中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爷爷也年轻过,你看着那小子的眼神,就跟看别人不一样。”李应中欣慰的摸了摸宁香的小脑袋瓜,看着眼前如花朵般娇嫩的小姑娘,心里也是不放心的很,“若不是知道他家的家风一向严谨,他再怎么求我也不愿的。” “您不愿意的话,我肯定不会答应。”宁香乖巧的坐在李应中身边,这是第一个让自己卸下心防,给自己一条活路的人,宁香最是在乎他。 李应中知道宁香的意思,微微笑道:“知道你这丫头做的比说的多,我都明白。” “那师兄那边……” “他不用咱们管,他老子心里明白的很。”李应中满不在乎的一摆手,“他人还没回去,老头子已经给他挑了四五个姑娘了。” 宁香不由得想到苏景辰被一群姑娘满院子追赶的画面,感觉十分壮观。可一想到欧阳少谦也是家中独子,也不由得有点退缩。 李应中没发现宁香的想法,念叨着该出府了,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宁香习惯性的在他离开后擦了擦窗框。 也不知这一个两个的都是什么毛病,放着好好的门不走非要走窗户。 晚间蒋悦悦悠悠转醒,不知为何做了整日的噩梦。也是心里藏着的事被无限放大,这噩梦纠缠着让她好不痛苦。 “小姐醒了?”宁香算着时间进屋,知道药效差不多也过去了。 蒋悦悦叫她进门,揉了揉额角道:“你来的正好,沏一杯清口的茶来。” “哎。”宁香应了声,转头出去又回来,手上却空空如也。 “茶呢?”蒋悦悦不满的瞪着她。 “这……咱们院子里已经没有新鲜的茶叶了,就一些陈茶,已经有些变了味儿了。” 蒋悦悦气的把枕头一把丢在了地上:“真真儿欺人太甚,走,我们找母亲去!” 宁香见蒋悦悦是真的发了火,嘴角微微一勾,跟在她身后便往蒋夫人处去。 谁知还没进去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夫人正在休息,大小姐还请回吧。”碧儿面无表情的将二人拦在了门口。 她想的简单,不过是蒋砚说过不喜欢这个姐姐罢了,便毫不犹豫的出手拦住了人。 “何时你一个奴婢也能拦院子里的主子了?”蒋悦悦正在气头上,正巧碧儿就撞了上来,自然讨不到好。 宁香却觉得今日只怕要闹将起来,碧儿常在蒋砚身边伺候,如今既然她在这儿,只怕里面…… 果不其然,下一刻蒋砚就踏步出来,正撞见蒋悦悦扬起手来,一巴掌挥到了碧儿脸上。 蒋砚是个半大的小子,见蒋悦悦这般对待碧儿,也没来得及思考,直接冲过去推了蒋悦悦一把。 蒋悦悦没想到亲弟弟会为了一个丫鬟 跟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上。 “砚儿!”蒋夫人正从院子里出来,便看到碧儿捂着脸在一旁哭泣,而女儿被儿子推了一把跌坐在地上。 宁香只觉得今日只怕未必能够善了,她分明瞧见蒋夫人看着碧儿的眼神变得冷彻。 蒋悦悦见母亲出来,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却隐忍着不喊疼,反而让人觉得委屈。 哪里知道蒋砚先上前了一步,规规矩矩的低头请罪道:“方才是儿子莽撞了,还请母亲责罚。” “你倒是聪明。”蒋夫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做母亲的哪有不知道孩子心思的?蒋砚丝毫不提碧儿为什么在哭,显而易见是不想让自己注意到她,至于是何缘故…… 蒋夫人吩咐铃儿搬了把太师椅出来,就坐在了外头,铃儿也体贴的撑起了伞,为蒋夫人遮挡着阳光。 众人都没料到蒋夫人有此举动,都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不发话,剩下的人也不敢有动作。 宁香扶着蒋悦悦站起身来,帮她拍打着沾了尘土的衣裙,小声的问着疼不疼。 蒋悦悦抹着眼泪站在一边,依靠在宁香身边,真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碧儿不知道大夫人的意思,不敢言语,就捂着被打肿了的脸颊一个人站在一边。 “母亲……” 蒋砚见蒋夫人也不说是要干什么,便要开口问,却被蒋夫人一记眼刀瞪了回来。 “你是长大了。”蒋夫人见儿子如此沉不住气,叹道,“连亲姐姐惹了你不快,你都要动手了,可见真是个男子汉了。” 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让蒋砚心里咯噔一声,毕竟还小,立刻慌张了起来。 “母亲,我错了。”他倒是不犹豫,说跪下就跪下了。 蒋夫人见他这么干脆,反而更生气了,一拍椅子扶手,怒斥道:“就为着一个奴婢!你就能这样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倒是没看出你有这样的骨气,怕是都被消磨了吧?” 随后伸手一指碧儿:“我倒是没瞧出来身边能窜出你这么号人物!你知不知羞耻?你都多大了?砚儿才多大?” 蒋砚和碧儿听了这话吓得腿都软了。他们一向做的隐蔽,怎么蒋夫人就知道了呢? 宁香也没想到蒋夫人在此时突然发现了蒋砚这事,按说还要再捂一段时间才是。 蒋悦悦一点也没听懂蒋夫人的话,却被她的怒火吓得不敢吱声,就连哭诉都憋了回去。 “你说,怎么回事。”蒋夫人稍稍平复了心情,拿手点指宁香,甚至都不准备听蒋悦悦的解释。 宁香被点到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尽量把事情平淡的说出来。 “小姐房中没有茶叶了,便带着我来想要问问夫人可有富裕的,到了门口却被碧儿姐姐拦住了,小姐一时气愤,打了碧儿姐姐一下,然后公子便推了小姐。” “她说的可都是真的?”蒋夫人问道。 “母亲,我……” “你闭嘴!” 蒋砚还要解释,却被蒋夫人打断了。 碧儿此刻已经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傻傻的愣在那。 “母亲,弟弟也是无心的。”蒋悦悦看出来了点端倪,心里有些窃喜。 果然,蒋夫人刚灭了的心火又被这一句话挑了起来。 “无心?!去,把那个贱婢拖下去打死!” “母亲!”蒋砚不知蒋夫人只是为了试探,一下子就上了勾,“我是真心喜爱碧儿的,还请母亲成全!” 原本心里只有点疑影,此刻算是坐实了,不止蒋夫人气的够呛,连蒋悦悦都差点指着蒋砚的鼻子大骂出口。 可蒋夫人抚着胸口缓了缓,态度转圜,对碧儿道:“原本我也对你是有情分的,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砚儿对你有情,我若是不成全了,倒是我这个母亲心狠。” 在场的人听罢都是一愣。宁香看着蒋砚满眼的感激,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前世碧儿嫁了人,蒋夫人尚可雷厉风行,如今这碧儿显然成了蒋砚的心头好,她若是强硬,只怕会与儿子离了心。 蒋砚忙磕头拜谢,额头砰砰的磕在地面上,都能听见响声。 见蒋砚如此,宁香便知这碧儿是不能善终了。 “你还没到娶妻纳妾的年纪,尚且好好读书,待你出人头地了,娶一贤妻,再纳了碧儿做美妾,为娘也放心。”蒋夫人抑制着胸口的恶心,尽量抛出善意来对待眼前的狐狸精,“碧儿也是伺候我久了的,她跟在你身边,待我百年之后也……” “母亲这是说哪的话?”蒋悦悦见蒋夫人高高抬起,轻轻放下,顿时不满了起来,却被宁香一只手扯了扯袖子,又见蒋夫人冷漠的瞧着她,似乎在责怪她贸然开口,也只能歇了声音。 宁香看着跪在蒋夫人面前欢天喜地的两人,一阵唏嘘,不知是否该同情他们的黄粱一梦。 灯笔 第15~16章 杖刑春英 | 窝里反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15~16章杖刑春英|窝里反蒋砚被蒋夫人的一番话感动得几欲落泪,还念道自己怎么就觉得母亲不近人情,定会棒打鸳鸯了呢。 蒋夫人这一计用的漂亮,倒是把人都瞒了过去。 “不过你推了你的姐姐,不受罚也是不行的。”蒋夫人又道,“既然是你姐姐那儿缺茶喝了,你便送上些今年的新茶,就当道歉了。” 这事情眼见就要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气的蒋悦悦又委屈的落下泪来:“母亲,我摔得可疼呢。” 蒋夫人却并不在意:“难不成你还要与你弟弟计较不成?传出去你的名声能好听?” 蒋悦悦听蒋夫人这样说,也只能作罢,心里却留了根刺。宁香眼见着蒋悦悦与蒋夫人的隔阂越来越大,倒是放心了不少。 免得蒋悦悦从蒋夫人那学到太多手段,日后还要祸害别人。 “夫人,老爷请您去前厅一趟。”沛嬷嬷从外头回来,面无表情,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从哪里回来的。 宁香本来是想拽着蒋悦悦离开这修罗场,谁承想沛嬷嬷叫住了二人:“大小姐留步,老爷说小姐既然要管家,不如就一并去见见世面。” “见世面?”蒋悦悦疑惑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回小姐的话,春英那个叛徒回来了。”沛嬷嬷规规矩矩的行礼答话,丝毫不见与此事有关系的模样。 宁香知道,沛嬷嬷说的回来了,大概是蒋知州找到了春英的尸体吧。 众人一起到了前院,蒋夫人方才冷冽的气质全都收了起来,见到庭院里盖着白布的尸体,竟然哭了出来:“老爷,这是出了什么事?” 蒋知州正生气,见蒋夫人为了春英落泪,心里直膈应。 “哭!你还为了她哭!”蒋知州一拍桌子,“人死了!银子上哪找!真是丧门星。” 蒋夫人只好收了声音,站到一旁去。 不多时后院的人又都聚集在了一处,除了辛姨娘不便出门,剩下的都在了。 蒋知州怒不可遏:“今日叫你们来,也是让你们瞧着些。” 说罢一抬手,便有府兵来把尸体上的白布掀开,露出里面泡的肿胀的人来。 一股子腥臭味四散开来,有几个胆小的吓得脸儿都惨白了。 “行刑!” 蒋知州吩咐完,便有一人拿着府衙用的刑杖来到春英的尸体旁边,也没动手将人翻面,就让尸体仰躺着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 棍棒砸在腐肉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浸了水的尸体不住地流出黄色的液体来。 “呕——” 映月最先吓破了胆,被这场景刺激的干呕起来。 有一就有二,随后不少人都先后泛着恶心,想吐又不敢吐。在一旁瞧着实在是难受极了。 蒋夫人微微侧过脸去,但是余光是瞄着的,却没有一丁点害怕的迹象。 宁香见状倒是惊奇的很,按理来说女人家见到此番景色,不管有多大胆,都会多少有些抵触,但蒋夫人反而眼里透着兴奋? 宁香顿时觉得毛骨悚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待尸骨都被打碎,眼前的春英也只能称为一团烂肉了,蒋知州这才喊停。 大家都是长吁了一口气。 蒋知州环顾四周,发现这件事对众人产生了威慑,心里十分满意,开口又道:“日后若是背叛我,背叛知州府,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死后鞭尸,万劫不复。 除了蒋夫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吓破了胆,纷纷点头称是。 但是这失窃的银两也是回不来了,眼见着知州府的亏空越来越大,蒋知州也不得不铤而走险,干了几个不地道的营生。 蒋悦悦听了蒋知州的吩咐,整日在账房中坐着,头回觉得管家之事压力这般重,仿佛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不消几日,在宁香的一手促成之下,蒋悦悦就“病了”。这病症来势汹汹,似伤寒一般的症状,惹得众人不敢靠近她们这院子。 管家之事没了着落,春英死了,蒋夫人还没捞够给萧王的钱财,终于想起了后院里还有一个辛姨娘。 这也是她手上最后一张牌了,就是不知是不是好牌。 辛姨娘可谓临危受命,在这紧要关头坐在了管家理事的位子上,她本不善经营,还好宁香自己在京城时自己开了产业,懂得多些,这才连带着教会了辛姨娘。 蒋夫人万没有想到自己刚调教出来的人用起来就这般顺手,不由得对辛语澜也重用起来,渐渐地,辛语澜把春英当初做的事情全都接了过来。 不过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蒋夫人与她接触的更多了,似乎总有套她的话的意思,幸而她反应足够快,有好几次都糊弄了过去,蒋夫人倒也瞧不出个什么。 就这样过了月余,蒋知州靠着手底下商铺买卖,用了些知州府的势力,总算靠受贿把府中的财务填平,辛语澜渐渐地也不再为如何将银两省下来而费心,有了余力。 “你是不知这假账做起来有多心烦,这边要应着大夫人的要求,那边又要跟蒋知州解释开销,倒叫我两头都不好做。” 辛语澜得了空,同宁香抱怨。 宁香笑了笑:“也幸好这几个月平和,若不然可有咱俩折腾的。” “说起来那个向你提亲的人,怎么不见踪影了?” 辛语澜调笑着,还以为宁香在跟人家暗度陈仓,不着急出嫁。 宁香笑道:“毕竟是干那种营生的,说如今生猪不好采买,要去南边看看。” “放下你就走了?”辛语澜惊讶道,“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我是茅坑吗?”宁香气的脸颊鼓鼓。 辛语澜自知说错了话,打岔道:“说起来,我大概知道齐缨为什么会死了。” “怎么说?”宁香被这话题挑起了兴趣,也不纠结前头辛语澜说的话了。 “齐缨是为了一人留在琢州,这人我猜应该是萧王。”辛语澜皱着眉道,“而且似乎萧王很喜欢齐缨。” “你怎么知道的?”宁香嘴上这么问,心里却鄙视着在花丛中片叶全沾身的萧王,他倒是能让所有女人相信自己才是他最爱的一个。 辛语澜有些无奈:“她同我说过有一心上人,只是我当时没往萧王那边想,见她这般幸福的模样,还以为是能与她夫唱妇随的人呢。”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宁香小声的问。 “你怎么知道?”辛语澜一挑眉,小丫头片子懂得还挺多,“之前老爷去别处歇息的时候,我瞧见有个男人飞进了大夫人的院子,偏巧就让我看到了侧脸。” “这事儿可不能出去乱说,权当你不知便是。”宁香捂住了辛语澜的嘴,生怕隔墙有耳。 “怕什么?再说了,我说出去,谁信啊。”辛语澜许是想起了齐缨,语气落寞道,“还想着为她报仇,谁承想是萧王的错。” “你倒是想的通透。”宁香瞧着辛语澜,知道这人心里明白,这种事情大多怪不到女人头上来,“不过大夫人到底背了人命。” “那我又能如何呢?知道这事情,我也不敢往外说啊。”辛语澜懊恼着。 宁香却脑中灵光一闪,道:“这样如何?让萧王知道齐缨的死讯。” “他在琢州只手遮天的,能不知道这事儿?”辛语澜白了一眼宁香,“况且若是齐缨只是他牵扯的众多女人之一,他还能重情到为她出头不成?” “你忘了齐缨怎么留在涿州的么?”宁香轻轻推了推辛语澜,“蒋夫人给她再多的银两,她也不能一个人付了那院子的租金啊。” “难道” “应该是萧王需要她做什么事吧?可是现在也找不到人,不一定如何焦急呢。”宁香一边想,一边说,也是为了把自己的思路屡清楚。 “你这丫头倒是鬼灵精的很。”辛语澜开心了一瞬,又发起愁来,“那我们又怎么才能让萧王得知此事呢?” “这就包在我身上啦。”宁香拍了拍胸脯。 不过几日的功夫,涿州一处鬼宅的传闻就遍布了大街小巷,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辛语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的这么顺利,对宁香更是佩服了。 而宁香也因为自己一手促成的事情,给了欧阳少谦喘息的时间,终于得了空来找她。 “你这次帮了我一个大忙。”欧阳少谦一进门就喜滋滋的,怎么瞧宁香都瞧不够。 宁香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毛病,好好的门不走,非要走窗户。” 欧阳少谦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还不都是你师父教的。” 宁香白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反而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真不愧是我媳妇儿。”欧阳少谦又想起来昨天看的一场闹剧,开心的抱起宁香转了个圈。 “放我下来!有话好好说!”宁香被他晃的一阵眩晕,轻轻拍打他的肩膀,又不敢挣扎。 欧阳少谦将人放下来,笑道:“萧王原是有个女军师的,我们一开始就知道是个红颜知己似的人物,为了对付这个女子我们可谓是绞尽脑汁。” “你说的是齐缨?” “我也刚知道是她。”欧阳少谦啧声道,“没想到她除了文章诗词好,兵法用起来不亚于男子。” “偏大夫人看不过眼。”宁香无奈的一摊手,“说实在的,萧王这样的人,没有三妻四妾才不正常。” 欧阳少谦脑海中立刻有了烽火狼烟的景象,忙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娘不让。” “那侯夫人若是让你纳妾呢?”宁香嘴角向上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欧阳少谦脑海中又出现了暴室,烙铁什么的。 “我娘说了,既然娶了人家姑娘,就要对人家负责,而且要是自己的媳妇有别的相公,想想这滋味也知道不好受。” 宁香一愣:“侯夫人真乃奇女子也。” “可不是,要不然怎么把我爹吃的死死的,想当年我爹跟萧王可也是有的一拼的。” “都是花花太岁?”宁香极快的接话道。 欧阳少谦单手掐住宁香的脸捏了捏:“都是京城美男子!我爹比萧王正经多了。” 宁香被掐住脸颊,十分不满,又挣脱不开,只能哀怨的瞪着欧阳少谦:“你就这么对待立了功的人?” “何止立了功。”欧阳少谦松开手,又给她揉了揉,“昨儿因为萧王发现军师被自己的情儿杀了,耽搁了他在涿州挖出兵的地道,还迁怒了蒋知州。” “他怎么想的?”宁香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说不过去,“偷人偷钱,他还有理了?” “也不知许诺了蒋知州什么,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那,你对皇帝不是死心塌地吗?”宁香问完了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捂住了嘴。 可欧阳少谦并不在意,漫不经心道:“他要我怎样,我就怎样呗。” 这是什么意思?宁香没想明白,但也没接着问,这不是她该知道的。 “眼见着就要到紧要关头了,我怎么也得先把你抢回家呀。”欧阳少谦心情极好,毫不客气的端起宁香给自己倒的茶叶,“说来你为什么一直不从这儿出去?看看你这茶叶,都快赶上萧王府的了。” “我也是没办法,官府那边我又没人,何况这身份我也不想做假。” “嫁给我,万事都解决了。”欧阳少谦又开始蛊惑起眼前的少女来,“以后有我给你撑腰,在京城你能横着走。” “横着走?”宁香怜悯的看着欧阳少谦,“也不知道是谁从小被追杀到大。” 欧阳少谦猝不及防跌了面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宁香笑道:“你说昨日热闹,是亲眼看见了什么?” “说起这事我就觉得可乐。”欧阳少谦一拍大腿,幸灾乐祸道,“萧王早前就说过若是成事了,就立这个女军师为后,不过谁也不知这人到底是谁,就连被安排进蒋府,以及留在涿州,都是萧王一手安排的,我们也没瞧出破绽来。” “说来谁也想不到一个女人会被委派此等重任吧?” “嗬,别说,为萧王办事的多半都是女子。” 欧阳少谦颇有羡慕的意味,但看到宁香的脸色忽明忽暗,瞬间住了口。 灯笔 第17~18章 只是个杀猪卖肉的 | 初入视线 “怎么,你羡慕他?”宁香若有其事的点点头,“也对,那么多红颜知己,都为了他奋不顾身,这感觉一定很好吧。” “好什么好。”欧阳少谦撇嘴道,“反正我有你一个就够了。” 阿厌正是新婚,欧阳少谦放了他的假,回去好好跟妙绫呆几天,因此这时候房顶上的人都是不常接触欧阳少谦的,平日里见惯了他严肃的模样,此刻见他如此迁就一个姑娘,纷纷惊恐的把耳朵贴在了瓦片上。 就像这样能听的更清楚似的。 不多时,欧阳少谦就拎着一个包袱也蹿到了房顶上,方才一个个毫无形象贴在瓦片上的小伙子瞬间都直起身子来。 “喏,我媳妇儿给你们的。” 欧阳少谦把包袱往人堆里一丢,马上就有人拆开来看。 “罐子?” “是什么?好香啊。” “肉!有肉!” 欧阳少谦鄙夷的看着这群丢人现眼的玩意儿:“是我平时亏待你们了吗,一个个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主子,您之前让我们跟着宁香姑娘,每次她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我们都馋的不行。” “听阿厌说你们不是很喜欢她?”欧阳少谦眯着眼睛,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哪儿啊,这不是她之前看不上您么。” “谁说的。”欧阳少谦有些心虚,“有吗?” “酱牛肉!是酱牛肉!” 美食当前,管他什么上司主子的。欧阳少谦被打开包袱抢肉的一帮饿狼们晾在了一边,气得跳起来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主子病了?” “病的不轻。” 蒋悦悦把妙绫打发了以后,让宁香用那六十六两银子买了沐浴的方子,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这钱压根就没出府,所谓的药方子也都是宁香一手炮制的。 “今日这药浴看着与以往不同啊。”蒋悦悦把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水里,两只胳膊交叠搭在浴桶边缘,“这味道比以前浓了些。” 宁香笑道:“小姐从前用的方子药味太重,这次据说是从京中传来的新鲜玩意儿,效果比以前好,洗完了还有一股子花香,现在可受京中大家小姐喜爱了。” “倒是个好东西,也不知萧郎最近在做些什么。” 蒋悦悦撅着嘴,活脱脱一副小姑娘思慕情郎的模样,只是那眉眼透着些算计。宁香最近发现蒋悦悦似乎对萧乾没以往那般执著了,只是不知是发生了什么,貌似上次妙芳出事了之后,蒋悦悦对萧乾就没往日那般热切了。 “萧世子有几日不来找小姐了,也难怪小姐记挂。”宁香舀着水,一下一下浇在蒋悦悦身上,“不过能得小姐的惦记,萧世子真的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呢。” “就怕他不缺人惦记。”蒋悦悦悠悠的吐出一口浊气,意有所指。 宁香佯装没有听出来:“说起来,我还是担心小姐的,毕竟我恐怕是要在您出嫁之前先嫁出去了。” “对,越早越好。”蒋悦悦嘟囔了一句,之后抬起脸道,“也是希望你早日得到幸福,你看那个屠夫对你多好。” “那也只是个杀猪卖肉的,唉。”宁香知道蒋悦悦并不希望看到她过得幸福,最好是她总抱怨,蒋悦悦才会更想放她走。 蒋悦悦想了想最近知州府的进账,觉得宁香出嫁倒是不急于一时,就是大夫人始终不让她掺和银钱用度的事儿,只让她多看看账本,自己的权柄竟是还没有辛姨娘大。 “你说母亲怎么就看上那么一个瘸了腿的货色来管家呢。”蒋悦悦越想越生气,看着交缠在水中的发丝,有些烦躁的将它们都捞出来甩到浴桶外头去。 宁香顺手接过蒋悦悦缎子似的黑发,用一根素银簪挽了起来。 “这时候不盘起来可能着凉,小姐可要再加些热水?”宁香习惯性的伺候着蒋悦悦,似乎经过两世,她更懂蒋悦悦需要什么。 然而习惯也只能是习惯。 可蒋悦悦明显注意到了她细微的举动,竟然隐隐有些不舍之意,只不舍的是她能将自己伺候的这般熨帖,而不是对她有情分。 “晚间你出府一趟吧,你快成婚了,总有些要采买的东西。”蒋悦悦松了口,这话一说出来,自己都反应了一会儿,怎么会对宁香突然卸下了心防,说话都温柔了呢。 宁香其实什么都没打算准备,因为就算准备了,不论多少,也比拟不上护国侯府的,干脆等着欧阳少谦说她需要做什么,她再去准备不迟。 想是这么想,宁香倒也没推辞,她准备去师父那瞧瞧,如今虽然还是知州府倚重的郎中,却也不似从前那般悠然度日。 白日里李应中都会在市井繁华地段摆摊,免费给穷人看诊,倒也得了不少好名声。 宁香知道师父在外行医,却不知道晚上要住在哪,只是担心罢了。 伺候蒋悦悦沐浴完,宁香敏锐的发觉蒋悦悦的窗台上多了一个花瓶,这个不是她摆放的,应该是蒋悦悦提前就放在这儿的。 怕是今晚萧乾要过来吧,宁香猜测着。 果然,等蒋悦悦用罢了晚饭,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宁香快些出去,还嘱咐她多逛逛夜市,回来之后直接去休息便是。 见她这么说,宁香就知道今晚萧乾一定是会过来的了,不知道他们两个偷偷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蒋悦悦有可能怀孕的问题。 宁香出了门,耸了耸肩,让他们担心去吧,反正担心也没什么用,蒋悦悦这辈子都怀不上了。 琢州的夜市并不十分热闹,许是温饱都解决不了,这里的人晚间都早早的回家了,说是逛一逛,不如说是来看商户们收摊的。 宁香也不知道师父到底住在哪,就知道是有个小巷子口,有白蓝色相间的旗子就是。 “宁香?你这么晚出来干什么?” 眼前出现的是最不愿见到的人。 “给世子爷请安。”宁香蹲下身去,低着头,这样就能和正在骑马的人拉远距离。 萧乾并没有看出宁香的疏远,反而用自以为撩人心弦的语气问道:“可是你家小姐让你来接我?” “接您?您是要来府上做客吗?”宁香不解的看着萧乾。 萧乾一噎,顿时知道估计是蒋悦悦怕宁香坏了他俩的好事,因此找借口遣了她出来。 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萧乾怎么想怎么别扭,不知是为了蒋悦悦对宁香的防备,还是对他的怀疑。 因着宁香似乎不知道实情,萧乾也不好作答,只得又转了话锋:“你这么晚出来做什么?” “回世子爷的话,不久前宁香与人定了亲,今日是来采买些东西。”宁香规规矩矩的回答,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妥。 萧乾冷哼一声:“不愧是在京中呆久了,说话倒是规矩的很。” 说罢拍马而去,只是带着怒气,不知今晚蒋悦悦会不会受到牵连了。 萧乾刚走,宁香便听到有人在身背后喊她,就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从巷子口探出头来:“丫头,这边儿。” “您怎么在这呢?”宁香匆匆走过去,“我怎么没见到您说的蓝白色旗子啊。” “嗐,这都什么时候了,旗子早收了,你在这儿干什么呢?”李应中正从酒楼打了一壶酒要回住处,就见宁香在前头走,似乎萧乾也刚离开。 宁香脸上的厌恶之情怎么都收不住。 “蒋悦悦让我出来买点出嫁时要用的东西,可我没什么要买的,就惦记来找您了。” “哦?”李应中顺着她的话往下道,“欧阳定了时间么?” “还没有,不过看样子,我肯定要在蒋悦悦出嫁前就过门儿。” “你来的倒巧,他们约了在我这儿议事,想必见到你会很高兴。” 李应中拍了拍宁香的肩膀,他的身子伛偻了,而宁香正是成长的时候。现如今时间留下的痕迹这般明显,宁香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师父,有种想哭的冲动。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小巷子,来到一个高高的楼门前,青砖白瓦,自隔开了一番天地。 “是不是帮派里都是这样的房子?”宁香歪着头,想到了梦里那江南水墨画似的院子,发现与眼前的这个门楼十分相似。 “但凡是咱们的地方,都是这样,这也是我的吩咐。”李应中倒是没说是因为什么。 宁香听了吩咐上前去扣门,不消两三声,大门就吱呀呀打开了一条小缝,里头的人见是宁香,顿时欣喜万分,一把拉开了大门道:“快进,你怎么来了?” “臭小子,有师妹就看不见我了?”李应中时常受苏景辰的气,倒是也习惯了。 苏景辰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一如少年一般。 “你们在这儿商议什么呢?”宁香踏进院子,发现里头有不少人,看样子都是洞凌派的师兄弟,且欧阳少谦也在这里。 “欧阳公子实乃旷世之才,我们也是得了吩咐协助他。”苏景辰不知为何对欧阳少谦有所改观,不似从前剑拔弩张的态度,毫不客气的夸起人来。 宁香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看这情形,也知道了为何梦中萧乾会举兵夜半灭洞凌派满门。 “你可要小心些。”不等欧阳少谦同自己打招呼,宁香就先嘱咐了这么一句,倒是搞得欧阳少谦摸不着头脑。 只有李应中知道大概是因为什么,摸了摸宁香的发顶以作安慰。 “说来正巧,我们正说着齐缨的事儿,对她最熟悉的莫过于你了。” 欧阳少谦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是在洞凌派的地盘上,他要给足宁香应有的尊重。 “这就是小师妹?”一年轻公子摇着折扇,打断了欧阳少谦的话,明显的眼高于顶,对宁香十分不服。 苏景辰作为李应中的得意门生,都对宁香这么客气,也让剩下的一众人并不服气,因此当这人跳出来时,也没有人阻拦。 苏景辰带着寒光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正要呵斥,却被李应中用手拦下。 “你还不了解她么?” “可毕竟都是同门,她怎么做都是错。”当初李应中说帮派日后会交给宁香时,有许多人不服,这一大帮派,算上他有好几个香主,本来都准备公平竞争,谁知竟然就真的有人被祖传迷香唤醒了神魂,还是个半大的姑娘,自然都不服气。 宁香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站出来对她无礼的上下打量,不过她也不在意,被人多看几眼又不会掉下肉来。 正要开口接着跟欧阳少谦谈论刚才的话题,谁知那年轻人又开口了:“在下风遥,对小师妹一见倾心,不知” “你当我是死人?”欧阳少谦听到风遥轻蔑的说出心悦宁香的话来,煞气顿起,方才的翩翩公子忽然不见了踪影,仿佛阴曹地府勾人的鬼王上了身,双目都猩红了起来。 宁香眉尾一挑,没想到欧阳少谦修炼了这极阴的武功,想必是下了苦功夫的。 宁香识得这功法,众人自然也识得,阴阳两套功法都要修炼到至高境界,才能有欧阳少谦如今这般威压。 风遥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随后发觉自己这般丢人,还是挂不住面子,硬着头皮立在了那里。 “你不要吓唬我的师兄们行不行?”宁香也用内力开了气层,愣是顶着阴寒的威压靠近了欧阳少谦。 他生怕伤到宁香,因此在宁香迈步上前时缓缓收了内力。 小姑娘倒并不在意,凑到他跟前拽了拽他的衣袖:“要吓也得是我来吓呀,你可不能欺负我的人,你得给我面子。” “难道我不也是你的人么?”欧阳少谦可怜兮兮的低着头,一副宁香不哄他就要哭出来的感觉。 宁香知道他这是消了气,也懒得管他了,只站在众人面前,道:“各位师兄好,我是师父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我叫宁香。” 此刻的宁香已经完全脱下了乖巧柔弱的伪装,任谁都看到她身上有一股子韧劲儿。 苏景辰简直要被这小丫头俘获了心神,俩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小妖精似的姑娘,丝毫不顾李应中在旁边一下又一下的踹着他的屁股。 第19~20章 她作弊! | 挖掘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19~20章她作弊!|挖掘“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师妹见谅。” 风遥也是个见好就收的角色,见宁香对他客客气气的,也不好再招惹,且不说欧阳少谦武功深不可测,能在他的威压下靠近的宁香也不会是什么好惹的人。 宁香却没打算就此罢手,说来也是她装鹌鹑装了太久,今日突然离开了蒋府,只觉得周身都轻快了。 看着李应中一副疼爱孙女的神情,宁香顿时开心了:“风遥师兄,我在知州府呆久了,有些功夫都忘了,望您手下留情。” 谁说要跟你打架了?!风遥只觉得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下意识的开始躲避宁香的攻击。 宁香用的是入门级的掌法,不用武器,最是适合初学者,偏这出掌时虎虎生风,带着一股子劲道刮得风遥脸颊边一阵刺痛。 “手下留情啊。”苏景辰嘟囔了一句,众人都以为是对风遥说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小师妹只怕是要杀鸡儆猴了。 “许久不见风遥出手了,也不知道功夫生疏了没。” 李应中一边说一边拽着欧阳少谦进了室内,欧阳少谦担心的不行,想要留在外头看着,偏小老头说什么也不放开他,他又不好强硬的挣脱。 看出他的心中所想,李应中哈哈一笑,道:“这丫头自幼就跟着我,虽然开蒙晚些,但天资聪颖,不像外头那群皮猴子,天南海北的哪儿的都有,功夫杂乱的很。” 听李应中对宁香有这么高的评价,欧阳少谦稍稍打消了一些把这小老头打晕的念头。 后头苏景辰见欧阳少谦紧紧地皱着眉头,也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她自幼与我练手,如今内功比我还深厚,你还担心什么呢?” “香儿毕竟是个女子,且年纪尚轻,怎么能与风遥那般体格健硕的男子” 欧阳少谦的话音还未落,门外就传来一阵惊呼。 “大师兄!大师兄快来啊!出事儿了!” 外头嘈杂一片,各嚷各的,苏景辰的呼吸也乱了一瞬,忙蹿了出去,看是不是宁香受了伤。 李应中白了跑出去的二人一眼,悠悠的回屋喝茶去了。 苏景辰与欧阳少谦跑到方才宁香与风遥比武的地方时,才发现帮派众人已经开始混战了。 宁香周围有五六个人,纷纷手持长剑,穿插着攻击她。 苏景辰见状爆喝一声,加入了进去,二人联手不消几个过招,就将围着的人打得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嘭嘭嘭闷响了好几声。 “你们出息了?几个人打一个!”苏景辰气的浑身发抖,看着平日里极是乖巧的几个师弟,现在都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又各自补了几脚。 风遥躺在远处被人扶着,想要插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小师妹使诈!”人群中有人不服,喊了出来。 欧阳少谦走上前,把宁香拦在身后,刚消了的气又冲上头来。 “小师妹定是用药了!” 不知是谁在人堆里喊了一句,风遥听了急的直摆手,却阻止不了眼前一触即发的战火。 苏景辰见风遥如此反应,便知其中有事,抬起手中的长剑来指着一众人道:“你们可有证据?” “她把风遥师兄打的毫无回击之力,岂不是天方夜谭?” “就是,风师兄的武功仅在苏师兄之下。” “一定是她用药了!” “对,五子的阵型都被她破了!” 苏景辰一挑眉,看着方才围攻宁香的几人道:“你们的阵型被破了?” 几个人羞愧的低下头来,却怎么也不好意思承认这个事实。 “出息了,真是出息了。”苏景辰怒极反笑,“当年在深山时我就告诉过你们,这个阵型有破绽,你们竟然到了现在还没改。” “我们改了!”一人有气无力道,“她破的是我们改过了的阵型。” 一旁有人暗自摇头,直道这人太蠢。 果不其然,李应中端着一个刚沏满茶的小紫砂壶匆匆跑出来,瞪着俩眼,拿手指着地上的一群人物:“这么一会儿,就破了?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半柱香呢。” 师父一出来,几人更羞愧了。苏景辰倒是抽了抽嘴角,这个老狐狸,早就看出阵型有错误,偏不告诉五子,这倒好,让宁香试出来了,这还让他们面子往哪搁。 “师父,是小师妹用了药” 底下不服气的人依然想要辩解。 风遥终于缓过劲儿来,觉得气息平稳了些,忙摆手道:“她不曾下药,且她身上干净的很。” 他是出了名的鼻子灵,既然他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 “风遥师兄,你不是偏袒小师妹吧?” 方才两人对手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都没有看清,风遥惨败的结果实在不能让人接受,这才引得众人将事情阴谋化。 李应中过去狠狠敲了风遥的头:“臭小子,学艺不精,害的你师妹都跟着被冤枉。” 宁香一直乖乖的站在欧阳少谦身后,想要上前吧,偏这人如一座高山,越不过去,宁香只得轻声安慰着,偏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丫头,过来给你师兄看看伤哪了。”李应中见小丫头一副为难的样子,好笑的开口喊人过来。 欧阳少谦倒是犯了脾气,拉住了宁香的胳膊,把人往怀里一带:“不去,宁香不去。” 宁香被欧阳少谦压在怀里,哭笑不得,还是李应中撇了撇嘴,道了一声:“哎呀,真是舍不得孙女这么早就嫁人呀。” 欧阳少谦立刻松开紧抱着宁香的胳膊,只一手拉着她的手腕,偏过头去不看她。 宁香只得拉着欧阳少谦一起,凑到了风遥的跟前探查伤势。 风遥本来是想使个坏,用内力篡改一下脉搏,谁知欧阳少谦就跟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浑身直发毛,瞬间忘了给宁香使绊子的事儿。 宁香趁机给风遥把了脉,很快便开了方子出来,倒也不多话,写好了往他怀里一扔,还没来得及嘱咐,就被欧阳少谦拉着进屋子了。 李应中轻咳了一声,吩咐众人都给几位师兄看个诊,顺便瞧一瞧宁香开的方子,随后带着苏景辰也进去了。 四人围坐在厅内的一张圆桌边,苏景辰进来时随手便把门掩上了,外头嘈杂的声音一隔绝,几人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你们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宁香挑了挑桌上的灯芯,闹腾了这许久,天都黑透了。 欧阳少谦略带歉意的开口:“许是又有些事要拜托你。” “是知州府的事儿?”宁香抬头看着欧阳少谦,心道欧阳少谦应该也是找不到别人了。 苏景辰见二人对上了眼神,不爽的轻咳了一声,接着道:“我原本不知欧阳和我一样,是新皇委派重任来调查萧王的,如今我们都知根知底了,行事倒也方便些。” “我只是看不惯萧王,想帮帮你们,皇室的事儿可别牵扯老夫。”李应中捂住了耳朵,起身来走到内室去,屏蔽了五识,俨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宁香有些愕然的看着苏景辰:“合着师父没想掺和太深啊?” “只怕也由不得他了。”苏景辰两手一摊,“萧乾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们之前安插的人不知为何露了馅儿,让他察觉了这些日子军中的不妥与洞凌派有些关系。” “不妥?什么不妥?” “欧阳和我各派了几人在军队中,谁料彼此不知底细,竟然闹将起来。” “谁让皇帝没让你们一起商量的?”宁香撇了撇嘴,“两头瞒着,不出差错才怪。” “因此我们觉得,可能是新皇见不惯我们三方势力,想要让我们互相争斗,最后他坐享渔翁之利。”欧阳少谦叹了口气,“军权第一萧王爷,富可敌国护国侯,江湖至尊洞凌派,哪个都够皇帝发愁一阵子的了。” “说来我也是自小与皇帝接触,却从未得知有你这么号人物。”苏景辰越想越不对劲,与欧阳少谦对视时,两人的眼神里都多了那么点东西。 宁香也略微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新皇真的是下了好大一盘棋。 “那如今我们要怎么做?”宁香准备听听这两位的想法,很认真的托着腮倚在了桌上。 俩人都一起盯着她,烛光映衬着她的小脸,仿佛她本身也会发光似的,白皙的脸颊娇嫩得像是初生的婴儿般。 欧阳少谦觉得心里有点痒。苏景辰也是。 生怕吓到小姑娘,二人匆匆收回了视线,都不自在的眼神飘忽起来,还是欧阳少谦先开了口:“我们找不到萧王企图挖掘的地道。” “不是齐夫子租住的那个院子吗?”宁香认真的问道。 “不是,掘地三尺都没发现一个地道的痕迹。”苏景辰摇了摇头,“我在军中职位已经很高了,却还是不知他准备把出口放在哪。” “为什么要靠地道出兵?”宁香歪着头,不解道。 欧阳少谦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他的兵力都在边境驻扎线的外头,很不巧,这边的守卫军,是护国侯府的人。” “也就是说,他若是从外头骑兵,还要先过你这一关?”宁香细细思量了一番,觉得这样确实还不如挖个地道,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城池,琢州易守难攻,清洗了城内,再向外扩散就简单多了。 欧阳少谦笑了笑:“是要过我父亲这关。” 他一提起父亲,宁香只觉得脑子里面“嗡”的一声,突然十分眩晕,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她忽略了。 “最好不要让护国侯与萧王对上。”宁香下意识的觉得这两人碰上之后,事情会变得麻烦起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在敲响她的警钟,告诫她千万不要让这件事发生。 “我知道。”欧阳少谦不知道宁香为什么突然就表现出无助来,还是为着他的父亲,不过他也的确知道护国侯府与萧王府之间有些陈年旧事,说什么也不会让两个人在战场上碰到的。 “出了齐缨的院子,或许还有个地方我们可以查探。”苏景辰思考了片刻,“没准齐缨就是个迷魂阵,萧王选的真正的出兵地点,会不会就在萧王府里头?” “不可能。”欧阳少谦立刻否定道,“萧王府的位置是老皇帝早就挑好了的,且底下埋藏了机关无数,为的就是防止萧王起兵谋反。为什么新皇登基,萧王才被遣回涿州?你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先皇对萧王府动了手脚?”苏景辰有些惊讶。先皇一向重用萧王,可从未见他对萧王府有任何怀疑。 宁香听他俩说完,只觉得不寒而栗:“你们说皇室算计来,算计去的,是为了什么呢?” “谁知道?”俩人异口同声。 宁香一阵无语,他们俩总在奇怪的地方十分有默契,只怕上辈子是亲兄弟。 “你们一开始为什么会觉得齐缨的院子是地道出口呢?” “因为从那个宅子,到屯兵的地方,一路上没有暗渠或是水井,直直连下来正好是一条线,省时省力。”欧阳少谦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来打开,指给宁香看。 宁香看到羊皮纸上两个画着红圈的位置,突然眼尖的发现,这条直线延伸下去,正好就是知州府。 她伸手一指,欧阳少谦与苏景辰就都明白了。 “我们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从那里起兵,还有驻扎的属于京城的兵卒,稍稍有些动静,就会露馅。” “若是后宅呢?”宁香突然想起知州府不翼而飞的银两,那可都是成箱成箱的银锭子啊,怎么会突然之间全都消失了呢? 欧阳少谦也想到了这件事,用手指在地图上滑动起来。 “坏了。” “对,只怕这地道已经成了。”宁香的语气凝重起来。 苏景辰被他们说的云里雾里,怎么短短几句话过去,事情就变得对他们不利了呢? “那萧王对齐缨之死”欧阳少谦眉间泛起愁云来。 “只怕是试探,看消息是否败露。”宁香无力的瘫在椅子上,“还当是做了好事,原来是这里露了马脚。” “只怕不是军中出了差错,是咱们在坊间散播谣言的时候,被萧王抓了包。” 灯笔 第21~22章 老狐狸,小狐狸 | 呢喃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21~22章老狐狸,小狐狸|呢喃“果真是个老狐狸。”宁香气的脸颊鼓鼓,站起来围着桌子烦躁的团团转。 欧阳少谦也沉闷的坐在那,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苏景辰见二人心烦的模样,还是没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说地道已经成了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都没明白呢。” “知州府账房后的银库失窃,成箱的现银,转瞬就没了。”宁香嘟嘟囔囔的,“还道是有人携带银两出府,没想到早就顺着地道运出去了。” “那可怎么办?”苏景辰缓过神来,豁然起身,“最近萧王的军队训练吃紧,眼见着地道成了,银两也充足了,不日就要发兵,这可怎么得了?” “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宁香瞪了苏景辰一眼,“与其在这儿干瞪眼,不如想想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苏景辰莫名的发起火儿来,“这个老狐狸把咱们耍的团团转,我还当可以松懈一阵子呢。” “何止你一个人入了套?”欧阳少谦苦笑道,“你当我好过不成?” “你?你自有你父亲护着” 苏景辰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欧阳少谦周身的寒意吓得憋了回去。 “瞪我做什么?” 欧阳少谦把目光转开,不再看他。 宁香见这二人又闹起别扭来,不禁头疼道:“你们就不能好好商量吗?现在咱们都知道了,也不算晚,何况还有我呢。” “我是十分不愿把你卷进来的。”欧阳少谦带着歉意道,“之前着急定下婚事,也有萧王即将开战的缘故,如今想来,还不如等事情结束了,带你远走高飞。” “什么远走高飞?!”苏景辰瞪着眼道,“香儿可是要做帮主的人。” “是是是,何况我也飞不起来啊,我的苏大师兄。”宁香没敢说出口的是,苏景辰现在瞪着眼,好像一只吃不到虫子的青蛙。 欧阳少谦也从未见过苏景辰这般模样,倒是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惹得苏景辰更生气了。 “还笑,如今这可怎么是好?” “堵地道呗。”宁香轻描淡写道。 “怎么堵?你知道出口在哪?” “我不知。”宁香嘿嘿一笑,“以前是没往这头想,当然不知,待我回去,蒋悦悦会助我一臂之力的。” 小姑娘笑的狡黠,像是藏了一肚子坏水儿的狐狸,嘿嘿嘿的笑着。 欧阳少谦与苏景辰对视一眼,心道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由着宁香高兴。 “现在已经挺晚的了,我要回去了,若是太晚回,门房只怕要起疑。”宁香说着话就要告辞。 “可你什么都没买啊。”苏景辰有些担忧,“这样也说不过去。” 欧阳少谦也点了点头:“怎样也是要买些什么的,现在还来得及,我陪你去街上转转吧。” “没事,不用。”宁香一个箭步冲到苏景辰跟前,轻车熟路的把手够到了他的怀里,带出一包茶叶来,“一进门我就闻到了,果然是好茶。” “你!”苏景辰见本来准备偷偷送回家的茶叶又被小姑娘抢了去,气的用手点指她的脑门,说不出话来,作势就要收拾她。 宁香做了个鬼脸,往内室跑去,献宝一样把装茶叶的纸包送到李应中面前。 “嗬,乖孙女,就知道你最疼爷爷。”李应中也惦记这包茶叶很久了,只是没好意思开口,既然宁香下了手,他也就不必装大尾巴狼了。 苏景辰追到内室,发现李应中已经把茶包据为己有,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是给我爹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应中翘着白花花的胡子,趾高气昂道,“何况你老子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也没给过束脩。” 苏景辰气的想冲过去理论,却被欧阳少谦拽住了两只胳膊,反剪到背后,嘴也被他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等宁香欢天喜地的出了门去,欧阳少谦才松开他,又一阵风似的消失了踪影。 “上梁不正下梁歪。” 苏景辰哀怨的活动着自己的胳膊,却又被府医踹了屁股。 “说什么呢?!” 欧阳少谦追出去,跟上了宁香,发现几日不见,她的轻功又精进了,自己跟着她的脚步,竟然也有些吃力。 他从后面看着宁香飞檐走壁的身姿,越看越入迷,还真不曾见过谁用轻功时会是这般飘逸动人,如同空中飞舞一般。 宁香注意到身背后有人追上来,一回头发现是欧阳少谦,忙放慢了脚步。 “你怎么也不喊住我?” “要我怎么喊?让这儿的人都知道你大晚上在房顶上飞奔吗?” 欧阳少谦略微松了一口气,在宁香身边不缓不急的跟着。 宁香吐了吐舌头:“说的也是。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必送我,我自己回去便是。” “我不放心。”欧阳少谦露出担忧的神情来,就算知道宁香的武功在江湖上也能排上名号了,却依然不放心她夜半独自返回。 宁香的心一颤,感觉一丝暖流缓缓而过,她抿着嘴儿,羞涩的略微低下头去,脸上的绯红直晕染到耳后。 “你真的不买些什么东西打幌子么?”欧阳少谦没注意到宁香的表情,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 宁香回答道:“嫁给一个屠夫而已,有什么可买的?” “那等到时候我给你添妆。”欧阳少谦一脸的认真。 宁香被气的不轻:“添妆是好友赠予我礼物,让我当做嫁妆用,你是我夫君,做什么要给我添妆呢?” “你说我是你的谁?”欧阳少谦抓住了宁香话里的重点,美滋滋的想要再问一遍。 偏宁香突然冷了下来:“我到了,你回吧。” 说罢她突然提了速,几步就到了知州府角门,扣响了这小小的门后,就有人探出头来。 欧阳少谦忙隐匿了身形,却依然沉浸在宁香方才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里。 宁香进了府,很识趣的就直接回房休息去了,毕竟蒋悦悦那屋的声音再压抑克制,她都能听到。 那边的动静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才停止,隐隐的还能听见蒋悦悦的哭声,宁香便知今日两人大抵是不欢而散。 转日清晨,宁香算着蒋悦悦睡的时辰,特地晚些才去叫她起身。 谁知扣响了房门,蒋悦悦立刻就应了声,听上去十分清醒。 一进门,宁香就发觉蒋悦悦的眼底一片淤青,显然是昨夜没睡好,今日面容如此憔悴。 “小姐怎的这般早就醒了,为何不多睡会儿?” “啪!” 万万没想到,蒋悦悦突然咬着嘴唇,抬起手掌打了下来。 宁香本来是能躲开,但是害怕蒋悦悦没出成气,会再有别的举动惹人心烦,便顺势接了这一巴掌。 因为避开的角度刚好借势削弱了蒋悦悦的力道,所以这一下听上去虽响,其实并不怎么疼。 “贱婢!”蒋悦悦气的狠了,尖声的叫骂着,精致的面容像是要裂开了一般,死死的咬着牙瞪着宁香。 宁香立刻跪了下去,以手撑地,把头抵在了手背上:“不知宁香哪里惹得小姐不快,还请小姐消气啊!” 蒋悦悦的心神已经乱了,她昨夜与萧乾缱绻时,迷蒙中竟然听到萧乾轻声呢喃了一句“香儿”,她怒不可遏的推了萧乾一下,却不小心将人折到了地上去。 萧乾本来正沉浸在蒋悦悦细腻肌肤的香滑中,略微有些愣怔了,许是来的时候遇到了宁香,突然想起来她精致得如瓷器般干净的脖颈,不由得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猝不及防被推到了地上,萧乾吃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再一抬头见蒋悦悦横眉冷对的模样,愧疚感不知为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他站起身来,前踏一步,直接拽起了自己的衣服,迅速的套上身。 蒋悦悦本来是想拦住他,伸手去抱他的胳膊,谁知却被用力挣脱了。她被萧乾用力一甩,失了平衡,上半身从床上掉下来,下意识的用胳膊撑住了脚榻。 蒋悦悦再起身时,萧乾已经走出去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床上的东西已经都被她丢了下去,自己也哭的两只眼肿的跟桃子似的了。 宁香以为蒋悦悦是与萧乾吵了架,万万没想到其实是为着自己,还以为是蒋悦悦做了什么事情惹了萧乾不开心,这才出手打她。 蒋悦悦想着昨晚的事情,越想越难过,忍不住哭嚎起来,惹得外头的人都围了过来,想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不多时便有人去通报了蒋夫人,毕竟这房门关的紧紧的,谁也瞧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去,把门打开。” 蒋夫人冷声吩咐着,这才有人去推门。沛嬷嬷则将围在门口的人都呵斥得散开了,毕竟蒋悦悦这样哭闹是极不体面的,不好被丫头们瞧了去。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宁香整个人都捂着腹部蜷缩在茶桌旁,而蒋悦悦正举着昨日放在窗台上的花瓶,作势要砸下来。 “快去!” 蒋夫人忙用手一指,沛嬷嬷瞬间反应过来,冲上去劈手夺过了蒋悦悦手中的“凶器”。 “母亲别拦我!让我打死这个贱婢!”蒋悦悦似是有些癫狂了,非要亲手了解了宁香不可。 蒋夫人眉眼瞬间染上了几分厉色,怒道:“满涿州哪有你这样的闺秀?!” “什么闺秀!我连夫君的心都留不住!”蒋悦悦委屈的用双手捂着脸,不顾形象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蒋夫人怒极,上前弯腰拽着蒋悦悦的胳膊,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抻了起来。 “你嫁人了么?!张口闭口的夫君!你的脸呢?!” “母亲!”蒋悦悦以为蒋夫人是在向着宁香,越想越觉得难受起来,“你为何总向着外人!” 蒋夫人一听,顿时怒火攻心,竟然生生逼出了一口血来。 蒋悦悦见母亲气成这样,才觉得害怕了,忙将人扶住,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你恐是巴不得我死!” 母女之间的隔阂已经极深了,蒋悦悦再怎么担心蒋夫人,想必她满心的失望也是弥补不了了。 自幼她总给蒋悦悦最好的,教习时请夫子,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也没见一丝心疼,怎么好好养大了个姑娘,竟变成如今这般疯妇模样,哪里有她从前那般心机? 蒋悦悦是真的知道害怕了,扶着蒋夫人不知所措,而蒋夫人寒了心,也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宁香在旁边瞧的很真,知道二人各自的想法,却无暇理会这对母女之间的纠葛,只作昏厥状倒在了一边。 沛嬷嬷倒是对蒋悦悦真的心疼,走上前去对蒋夫人道:“小姐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呢?夫人不若听小姐讲几句?” 这要怎么讲?萧乾昨天来过夜的事,怎好同蒋夫人说? 蒋悦悦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解释,倒让蒋夫人更为不解了。 “不过是个要嫁出去的丫头,你又何苦拿她撒气?你的体统,你的礼仪,难道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蒋夫人只当是主仆二人闹了矛盾,殊不知这里头还纠缠着一个萧乾。 偏蒋悦悦又不敢明说,只能拉着蒋夫人的胳膊道:“母亲,快让她嫁出去吧,萧郎对她念念不忘,都快把我抛下了。” “他敢!”蒋夫人猛地一拍桌案,“我这些年的心思都花在你这婚事上,若是他不仁不义,自有他老子要他好看!” 到了此时,蒋夫人还不明白,萧乾这性子是随了父亲的,在女人面前万般皆美好,背地里都是浑噩的货色。 且萧王发现了齐缨之死,虽然生气,还是没断了与自己的往来,蒋夫人私心以为自己对萧王是极重要的,自然也不会怀疑萧乾与自己亲女儿结亲的意愿。 蒋悦悦见蒋夫人如此笃定,心中的不安却未曾消散,她只能哀哀的求着:“母亲,我当真忍不了了,不若随便挑个日子,赶紧让她嫁了人,销了奴籍,萧郎总不好为了她不要在百姓口中的声誉的。” “哪里就这么简单了?”蒋夫人想起萧王对自己说的话,也是一阵惆怅,对方也要求宁香一定要跟着蒋悦悦进萧王府,倒是没说缘由,可这事情怎么想也没那么简单。 灯笔 第23~24章 肉脯 | 辛语澜的提醒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23~24章肉脯|辛语澜的提醒“母亲,您答应了女儿的,可万不能让萧郎和这小妖精在一处。” 蒋悦悦摇摆着蒋夫人的手臂,焦心极了。 蒋夫人见她如此模样,也实在不好把萧王的决定对她讲了。只好再找机会让萧王下个保证,让宁香不会影响到蒋悦悦的地位才是。 “你放宽了心,等着出嫁就是,眼见着不过一年功夫就能大婚,你现在寻死觅活的又是何苦?” 何苦?蒋悦悦委屈极了,萧乾心中已经有了宁香的影子,为了她还与自己发火了,从前在萧王府时都不曾有过如此情形。 偏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沛嬷嬷又请了李应中来,道是蒋夫人方才怒火攻心,略微吐了一口血,实在是令人担忧。 结果李应中进门的时候,先看见了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宁香。 偏蒋悦悦拉着蒋夫人还一直口出恶言,说死了不让他给宁香看诊。 李应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给蒋夫人把脉。 “夫人这是操劳过度了,还是多休息为好。” “开些方子吧,最近事多杂乱,倒没什么空闲能休息的。”蒋夫人把衣袖往下拽了拽。 李应中从背着的箱子里拿出纸笔来,随手胡乱写了个方子。倒不至于让蒋夫人吃苦头,就是好起来会慢些。 蒋悦悦道:“近日母亲都在自己房中休息,家里事自有我与辛姨娘,怎的就事多到无暇休息了?” 蒋夫人听罢瞪了蒋悦悦一眼,责怪她话多了。 可蒋悦悦毫无自觉,依然试探着:“母亲还有什么揪心事,不若都交给我便是。” “说来也只是我操心操习惯了,无碍。”蒋夫人越想瞒着,蒋悦悦却越问,实在是蠢到家了。偏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她,只能敷衍着一语带过。 蒋悦悦不满的撇了撇嘴:“就是防备我罢了。” 李应中恍若未闻,收拾好东西就出门去了。也好在宁香怕他担心,趁其余人不注意,偷偷对李应中做了个鬼脸,否则只怕李应中不会离开的那么干脆。 蒋夫人被蒋悦悦气的不行,在李应中离开后差一点掀了桌子。 “你是蠢货么?当着外人的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么?!” “母亲何故生这么大的气啊!”蒋悦悦不知道蒋夫人何故生这么大的气,依然觉得自己是委屈的,话语间带着抱怨。 沛嬷嬷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拦住了蒋悦悦的话:“夫人这些日子怎么休息都是不够的。今日走过来也是极费力的,不如先回去歇着?” “我同母亲讲话,你这老虔婆插什么嘴?”蒋悦悦恶狠狠地瞪了沛嬷嬷一眼。 沛嬷嬷私以为自己是为了蒋悦悦好,偏蒋悦悦不知好歹,还不领情,便也不说话了。 蒋夫人身子极其不适,实在无力管教女儿了,便什么也没说,搭着沛嬷嬷离开。 走出房门前才随手指了个丫鬟来,将宁香扶回房中去。 那小丫鬟本来是好奇,想趁着路过瞄一眼里头发生了什么,谁知正巧就撞上了蒋夫人出来,也就只能揽下了这个活儿。 她什么也没听见不说,还受了惊吓,有些恼恨,拽起宁香时便有些大手大脚的,害的宁香差点又往地上摔一次。 “下手真黑啊。”那小丫头见自己这么拉扯宁香,宁香都没动静,还以为蒋悦悦下了多大的狠手呢,殊不知是宁香借了力道,其实蒋悦悦的脚落在腹部时并不是很疼。 两个人颤颤巍巍的回了院子,小丫头将人往床上一扔就出去了,没再管,在这种世家大族里,总被主子虐待的丫鬟肯定迟早要被丢弃,没有人会愿意同她扯上关系的。 宁香在小丫头走后,从床上又麻利的蹿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被丢到一边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 “丫头,你怎么样?” 宁香的窗户再一次被光顾了。 李应中动作利索,和外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您怎么没回去啊?” 宁香忙凑过去。 李应中扶住她:“你慢些走,你可是受伤了?” “师父,你这眼神也太好了吧?”宁香揉了揉自己的腹部。 “就知道你这丫头逞强。”李应中从怀里掏出伤药来,“这是活血化瘀的,你这腹部一定有淤青了。” 宁香接过来闻了闻:“这么好的药,是师兄配的吧?” “嘿,小丫头,这都能闻出来了?” “那是,师兄带着的香包是我调配的,他碰过什么我都知道。” “什么香包?”欧阳少谦也顺着窗户跳了进来,“听说你挨训斥了,怎么回事?她伤着你了?” “并无大碍。”宁香笑了笑,把香包的事情略过去,准备赶紧给欧阳少谦也配一个出来,若不然指不定这人要怎么闹腾呢,“只是地道的事情恐怕” 宁香想起辛姨娘来:“也许还有个人能帮我。” “你是说辛语澜吗?”欧阳少谦问道,“她今日还没从账房出来,蒋夫人也没过去。” “那我现在过去一趟吧。”宁香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刚才那丫头丢她那一下比接了蒋悦悦一脚还疼。 “不急。”欧阳少谦忙将人拦住,“你先上药吧,我的人在那盯着,不会出差错的。” “那可未必。”宁香翻了个白眼,“上次两个侍卫被杀时,你的人也在,若不是有人跟上了行凶的人,只怕都看不出是谁。” 欧阳少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宁香倒是笑了,又从衣柜里拿出来一堆东西来。 “喏,给几位大哥的,让他们能轻松些,好好休养生息。” “这是什么?”欧阳少谦接过包袱打开来瞧,发现是京城里才会有铺子卖的肉脯。 “丫头,你就给外头那帮混小子做?”李应中不满的翘了翘胡子。 宁香这才又拿出一个包袱来,塞到李应中手里:“这儿是给师兄们的,里头单用油纸包了各种口味的,是孝敬您的。” “这还差不多。”李应中笑嘻嘻的接了过来,眯缝着眼,合不拢嘴,迫不及待的就离开了,准备回去就着昨日宁香从苏景辰那抢来的好茶,美美的搓一顿。 欧阳少谦不由得笑道:“原来江湖传闻中,你师父可不是这样。” 宁香想起从前愁云满面,永远带着几分疏离的李应中,摇了摇头:“江湖传闻有何要紧的,爷爷能活成现在这样,也是我乐意见到的。” “也对。”欧阳少谦也想起老侯爷来,“我父亲何时能想开些就好了。” “听说老侯爷是个除了在侯夫人面前绝不露一丝笑脸的人。” “这话说的没错。”欧阳少谦点了点头。 “你且出去吧,我要上药了,然后去辛夫子那。”宁香两只手推着这人,“快出去快出去。” 欧阳少谦本来还想说帮她上个药什么的,但宁香显然猜到他在想什么,就是不留着他。欧阳少谦无奈的捧着包袱,总算走了一回门出去。 宁香将门窗都关好,微微掀开了衣服,发现自己的腹部果然青了一块。这些年自己把身子调理的太好,远不似前世那般皮糙肉厚,这也有些坏处。 收拾好了受伤的地方,用长绢缠了几圈,宁香着急的就出了门,去账房找辛语澜。 为了怕被发现,她还抱了另一床被子卷起来塞在平时盖着的被子下面,假装房间内有人。可其实压根也没人会过来看她一眼。 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匆匆的走到了账房去,一旁的树上就有人隔空传音给她。 “只有辛语澜一人。” 宁香对着树冠上藏匿身形的人点了点头,直接推开门进去,瞬间反手又将门关上了。 “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辛语澜正帮蒋夫人做着假账,见宁香过来,很是诧异。 宁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辛语澜坐到位子上去。 辛语澜点了点头,坐在那仿佛没人进来的样子。 之前和蒋悦悦来的时候,俩人只翻找了表面,那时只想着找册子了,完全没想到查探银库,这次宁香过来,直奔着后面而去。 “奇怪。”宁香嘟囔着,发现书架子后面的仓库里空空如也,地面也都是平坦的,完全没有改动过的迹象。 “咳。” 辛语澜轻咳了一声,引得宁香绕出来,探出个头来看向她。 见宁香注意到自己,辛语澜把一只手伸到背后,冲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顺着辛语澜手指的方向,宁香只看到了空白的墙壁。 略微想了想,宁香向那个方向走过去,在墙上摸索了起来,不过敲了敲墙面,都是实心的。 辛语澜有些着急,又轻轻咳了一声,向地下指了指。 地上都是规规矩矩的方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留出口的样子。 顺着墙根一块一块的看过去,宁香突然发现,这地砖小小的,一个一个拼接起来,砖缝之间都是灰色,却有一片不太明显的略微发白,与地砖的颜色几乎是一样的。 宁香蹲下身去,好奇的摸了摸,又用手指敲了敲,却发现连带着几块砖都跟着颤了颤。 若是单一的砖块,中间还有缝隙,应该不会敲一个就全跟着震。 宁香从腰间掏出一根吹迷烟用的细竹棍来,将一头塞到砖缝中,却没撬动。再试了试周边灰色缝隙的位置,就听见“咔”的一声,约莫三尺见方的地面就斜着翘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宁香掀开了砖块拼成的密道门,发现这个地面做的跟原本的一模一样。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随着石砖掀开呈现在宁香眼前,可因为里头实在是太幽暗了,完全看不到光亮,宁香也不敢贸然下去探,只好先把砖块放了回去,把脚印都打扫干净,转身出来。 辛语澜见宁香发现了密道的位置,也从座位上起来,一言不发的拿起一旁的扫帚,一瘸一拐的走到后头扫地去了,像极了被奴役的下人。 宁香知道辛语澜做事一向仔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装的这么认真。可见是经常有人来这里监视她,这才养成了习惯。 宁香听着身背后扫地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仿佛有只手在她的心上挠啊挠。 她不敢再想,利索的离开了账房,欧阳少谦正在外面隐蔽着等宁香出来,见她脸色不好,忙凑过去询问。 “怎么了?可是见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只是在想,能不能不要再利用辛夫子了。” “利用?”欧阳少谦皱眉,“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看她现在这样,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我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这明明就是个馊主意。”宁香有些想哭,从前意气风发的京城第一舞师,如今身染铜臭,颠簸着打扫房间,这落差实在太大。 “辛夫子是为了救赎自己。”欧阳少谦知道,当年见宁香在院子练的舞,就是辛语澜教的,这个女人对于宁香来说亦师亦友,在她心中只怕不会比李应中位置低。 宁香抽了抽鼻子:“她找到了地道的位置,该是听见了什么才是。” “我的人跟我说过,辛语澜坐在那查账的时候,蒋夫人曾经独自到过内室去,只是不多时便会出来。” “想必是觉得辛夫子背对着她,又有书架挡着,看不到她的所作所为吧。”宁香道,“我却知道辛夫子听声识位很准,想必是听见了动静,知道了真相。” “她却不曾主动来找你。”欧阳少谦有些不满。 “是怕给我添麻烦罢了。”宁香撅着嘴,有些生气。 欧阳少谦连忙换上了笑脸来:“回头等我们把知州府连根拔了,从边关将士里再给她挑个心仪的夫婿如何?” “这怎么使得?”宁香惊疑不定的看着欧阳少谦,“女子从一而终那是铁律。” “什么铁律?”欧阳少谦不屑道,“边关女子本来就极少,且条件艰苦,若是没有男子支撑家庭,只怕边境早就无人了。况且他们也没空回来仔细的挑选,都是在边境扎了根。” 宁香不由得钦佩道:“都是热血男儿,保家卫国。” 灯笔 第25~26章 私生子 | 惊觉内鬼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25~26章私生子|惊觉内鬼念着事不宜迟,宁香对欧阳少谦细细的描述了一遍地道口的位置,欧阳少谦哭笑不得的听着。其实他在宁香说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具体位置,偏宁香怕不稳妥,要反复的嘱咐他。 “我都知道了。”欧阳少谦见宁香担忧的神色,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乱了她的发髻。 “讨厌。”宁香奶凶奶凶的瞪了欧阳少谦一眼,双手护住了头发,“都乱了。” “那我再给你梳好。”欧阳少谦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匣子,递给宁香,“以后就可以用这个了。” “这是什么?” 宁香一边问着,一边把匣子打开,巴掌大的匣子里头,放着一个银丝珠花,看上去并不贵重。 “这是屠夫给小丫鬟的定亲信物。”欧阳少谦把珠花拿出来,戴在了宁香头上,“就当是你昨日出门遇到了我之后拿到的。” “添妆?”宁香打趣的笑着。 “我是你夫君,怎么能叫添妆呢?” 欧阳少谦提起宁香昨日一时最快说的话,倒惹得宁香脸颊绯红。 被这么奚落,宁香实在是受不住,飞似的跑开了,却并没有不悦的感觉。 欧阳少谦笑望着宁香飞奔而去的身姿,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欧阳,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苏景辰也惦记着溜进来看看地道的位置,正巧就遇上了欧阳少谦,见他痴痴的盯着一个方向,便上去打了个招呼。 欧阳少谦回过神来,把宁香发现的地方对苏景辰说了说,就见后者皱起眉来。 “只知道出口,不知道入口,也是个问题。” “到时你可是随着军队走暗道进城?”欧阳少谦问。 苏景辰想了想萧王对这帮属下说的话,摇了摇头:“我们应该是分成两队,一队跟着萧王走地道,一队跟着萧乾直接进城。” “调虎离山?”欧阳少谦挑了挑眉。 “对,从地道里走的都是精锐。” “这么说,你不是精锐?”欧阳少谦露出一副让苏景辰觉得很欠打的笑容。 苏景辰这么想着,也上了手,几个过招都被欧阳少谦缓缓化解了,竟然是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没碰到。 “就你厉害。”苏景辰气不过,却还是收了手,若不然还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吃亏。 “你自幼被追杀试试。”欧阳少谦不屑的用后背对着他。 苏景辰只觉得后背一凉,这孙子不会是知道什么了吧? 结果欧阳少谦下一刻语气就凉了:“虽然苏先生是听了先皇吩咐,但是也不至于每次都这么认真吧?” “咕噜”,苏景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你怎么发现的?” “香儿对咱们说的那些话点醒了我,若不是这样细细想过,我怎样也不会时隔这么多年还要费心查这些。” “说起来,还有个事儿,我觉得应该告诉你。”苏景辰拍了拍欧阳少谦的肩膀。 见他面色如此凝重,欧阳少谦不由得严肃起来:“是什么不好的事吗?” “那倒不是。”苏景辰的表情变得很微妙,“就是有传言说,你父亲是先皇的私生子。” “说什么呢?”欧阳少谦抬起手来,一巴掌呼住了苏景辰的脸,“坊间的传闻,岂是能胡乱相信的?” “可这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跟真的似的。”苏景辰还是很怀疑,“你看你这长相,跟太子多像啊。” “太子?” 欧阳少谦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新皇刚登基不久,太子还是个奶娃娃呢,这不就差了辈分去了么? 偏苏景辰还没发觉欧阳少谦已经动了怒,还肯定的点了点头:“对啊,太子。” 随后便被一阵掌风扇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转瞬间,欧阳少谦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树影里。 苏景辰滚得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却正遇上蒋夫人往这边走。 “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蒋夫人见苏景辰不请自来,顿时心生戒备,直勾勾的看着他。 苏景辰被盯得浑身发毛,却不得不作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来:“哎呀,堂姐,这不是巧了吗。” “你怎么这副模样?” 苏景辰刚从地上滚过一圈起来,浑身都是灰尘,蒋夫人嫌弃的用手帕掩住了口鼻。 “这”苏景辰正愁找什么借口呢,忽然想起宁香来,便道,“堂姐还不知道我么,见了美人儿就走不脱的,这不被人发现了么。” “谁能让你变得这么灰头土脸的?我府上还有这么号人物?”蒋夫人知道苏景辰一贯的德行,瞬间打消了疑虑,反而调侃道,“若真有这样的姑娘,便让伯伯给你抬进门去,如何?” “别!”苏景辰生怕蒋夫人趁机往他身边塞个细作,忙摆手拒绝道,“我那儿的通房您还没有耳闻么?都凑一桌麻将了,个顶个儿的跟母老虎似的。” “别人都是怕老婆,没想到你这连妾室都怕,日后难道还要怕伺候自己的丫鬟不成?” 蒋夫人想了想,突然发觉,若是苏景辰把宁香收了去,也未尝不可,毕竟这可是跟着萧王做事的人,这怎么也算是进了萧王府,成了萧赞的人,她也不算食言了。 想到这儿,蒋夫人突然摆出一副狐狸似的笑脸来:“我这府上还真有个丫鬟,清水出芙蓉,想必你会喜欢。” “只怕我消受不起。”苏景辰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还不如带去给侄女固宠呢。” “她带去,或者你带去,不也都一个意思么?” 蒋夫人下意识的说出这话来,却并没有收回的意思,许是苏景辰毕竟算是一门亲戚,她也放松了下来。 苏景辰却被恶心到了。 他是知道蒋夫人与萧王那些个私密事的,别的不说,就照着萧王这恶趣味,他都没办法直视这个堂姐了。 不过说穿了,只怕堂姐也是愿意被别人看着的。 “怎么了?” 蒋夫人还不知道她和萧王追求刺激没撤走暗卫那次,苏景辰也在那,只能说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她还不知萧王是故意留下苏景辰的呢。 “那个,我去前厅拜访一下姐夫,顺便问问刚才瞧见那个小美人是谁。” “是谁”蒋夫人没拦住人,只能看着苏景辰离开了,心思却活络起来。 环顾四周,这是前院,地位高一些的丫鬟断然不会来这边了,倒是账房里那个,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就是脚瘸了罢了。 会是她吗? 蒋夫人眯缝着眼,缓缓向账房走去,地道就快要完工了,可不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 想着只剩下了洞口那点地方没有支撑木架了,她就一阵激动。 快了,就快了,她离那个宝座,仅仅几步之遥了。 蒋悦悦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几次来葵水疼的这么惨烈了,之前都是有宁香伺候着,感觉没这么疼痛,偏偏这次宁香被她踢伤了,只能在床上躺着,惹得她好一阵烦闷,连着砸了屋里不少东西。 小丫鬟们只得再一次请了李应中来。 一日之内,请了两次郎中,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形,外头跑腿的小厮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人家郎中正在街口给穷人免费看诊呢,这边蒋悦悦就因为肚子疼而把人请走了,惹得街坊们都埋怨起她的矫情来。 偏蒋悦悦是真的疼的受不了了,李应中来了也并不能很快的给她缓解。 不过把了一下脉搏,李应中便知道蒋悦悦这是服用了极阴寒的药物,往日里不疼,大概是宁香做了什么吧? 李应中的心情沉闷下来,到底医者父母心,见不得自己治不好的病症,可蒋悦悦这病实在太久了,已经变成痼疾,就算日后不疼了,再想生育也是不行了。 李应中想要给她治疗,却害怕她这病症是因为宁香,便没有轻举妄动,只开了止疼的方子,见蒋悦悦喝了药好些了,便离开了。 被房门送出府后,又自己翻了院墙,轻车熟路的来到宁香房中。 宁香正上好了药把衣服穿好,便见窗户纸上映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忙将窗户打开。 李应中轻轻落在屋里地面上,面色凝重道:“可是你做的手脚?” “什么手脚?”宁香被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一头雾水,下意识的反问回去。 李应中见宁香一脸的迷茫,心里松了些,道:“蒋悦悦来葵水会疼,已经有多久了?” “有些年头了。”宁香低下头,这件事确实她亏心了。 “你为何不给她医治?”李应中瞧着宁香,这丫头向来恩怨分明,且以她的性子,没准还会因为这病症奇特,难得一见而大展手脚呢。 宁香吐出了胸口的浊气:“师父,你可知这毒下在了何处?” “什么?”李应中见宁香有此一问,便知自己肯定能想到的。 可翻来覆去想了一圈,也只有蒋夫人了。 “没理由啊,蒋夫人那药是自己下的啊。” “什么?!”宁香双目微撑,满脸的不可置信,“难道不是萧王不想让她怀孕,所以” “萧王?”李应中突然将其中的缘由串了起来,神情更凝重了,“那他可真是有够狠。” “师父可是知道什么?”宁香忙问道。 李应中摇了摇头:“都是作孽啊。” “此话何解?” “说来这毒,是蒋夫人同我要的,我又不可不给。”李应中回忆起在知州府当府医时,那时节蒋知州也是刚刚投靠了萧王,府中的姬妾开始变多。 其实说来也是无奈,李应中有些难以开口。 “这府上不是有个叫映月的妾室吗?”李应中缓缓道,“她入府后,大夫人来找我寻一味药,说是为了稳妥,要亲自瞧着映月服用的。” “难道映月是” “她作为一个娼妓,进了府中,得不得宠爱,生死也都在主母的拿捏之下,且我朝历来对娼妓的治理十分严格,若是入了府,主子不想让她身怀有孕,便是可以直接灌药的。” 宁香听罢,只觉得后脖颈一凉,那药效可是强劲的很。 “您便开了那味燃香?” “燃香?”李应中疑惑道,“燃香的效果太过强烈,我怕她承受不住,便换成了汤药。怎么,蒋悦悦中的,竟然是燃香不成?” “师父,只怕是这方子落到了萧王手中。”宁香突然想起灭门一事,“我觉得燃梦香给我展示的梦境肯定有线索是我们不曾察觉的。” “你这是何意?”说起门派的生死,李应中也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且不说咱们的门派驻地隐藏在深山老林,就算是萧乾要灭门,也不会一夜之间挥兵之上没被察觉啊。” “你是说” “咱们是药香同门,想必是出了内鬼。”宁香想到这里,瞳孔微缩。 那萧王为何会察觉坊间传闻异动与洞凌派有关,就也说的清楚了。 “只怕这内鬼现在还潜藏在我们之中。”宁香有些憋闷,从前她是怀疑过苏景辰的,可这么多年他不曾对门派有过不利的举动,“若是如此,师兄只怕也” “坏了。”李应中一拍脑门,“那咱们在琢州的地方不是被人瞧的真切了么?你还对他们大打出手,这下你会武功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宁香来回的踱步,按说昨天出的事,今天就该有反响才是,偏到了这时候,那群人都安静的可怕。 未知的风雨才更让人恐惧。 经宁香一提醒,李应中倒是细细回想起来,企图发现蛛丝马迹,判断到底是谁背叛了师门。 “师父,可有逼供的药物?”宁香咬了咬嘴唇,如果真的是暴露了,那就要尽快处理,不然只怕自己是在劫难逃了。 没想到萧王的爪牙埋藏的这样深,偏自己不曾察觉,还傻傻的认为就要拥有崭新的生活了呢。 李应中道:“有一味香,点燃了之后能让人把实话说出口,只是这样对待门派的弟子,恐怕会心生嫌隙,你日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如今师兄们的态度也没让我觉得哪里就好走了。”宁香苦笑道,她是最年幼的不说,且是个半大的姑娘,如何能服众?为今之计也只有靠计谋取胜了。 灯笔 第27~28章 雁行 | 逼供 与李应中商定了计策,宁香就开始调配药物。 本来李应中是想自己调配好了拿给她,偏宁香说自己没配过这副药,要亲自试一试。 不过宁香的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配好了药物,剂量还富裕一些,便又把多出来的包好,托李应中拿给欧阳少谦。 “蒋悦悦那边,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个事儿告诉她?”宁香把药包递给李应中时不由得问道。 她知道既然李应中知道了,肯定还是想给蒋悦悦医治一下试试看的,毕竟这是李应中一贯的“善”。 可李应中接过药包,放在怀里后,却并没有抬起头来直视宁香,反而是摇了摇头,默默离开了。 宁香的心一抖,她知道这是师父为了她而选择隐瞒了。 可宁香此时还不知,这对于蒋悦悦而言,并不算是最严厉的惩罚。 为了不暴露位置,李应中只和欧阳少谦一起,在城内另一个地方选定了落脚点,这地方极其隐蔽不说,距离萧王府还很近,十分方便埋伏观察。 拿了药包一回到门派弟子都聚集着的院子,就匆匆吩咐众弟子轮流来见自己,却并不言明是要做什么,直说有任务要办。 李应中想着,若是能不用这药就尽量不用。 如果内鬼就在这些弟子当中,他在人离开前才说要去哪,欧阳少谦再悄悄派人盯着,就能知道是谁会向外通风报信了。 众人一个一个的进了李应中的屋子,苏景辰自在门外盯着人从屋里出来就离开,每个人之间都不可能有交谈的空隙。 就连五子也被拆开来,一个一个的向外离去。 外头自有欧阳少谦的人一路盯着,每个人何时出发,合适到达,都有人记录着。 却唯独一人消失在了视野里。 “师父,我们该是查到了。”苏景辰在众人离开后不多时,便阴沉着脸进来。 李应中见他这个表情,痛心极了:“我是万不想怀疑他们的。” “师父”苏景辰感觉李应中的脸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余岁,声音也哽咽了起来,生怕师父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说罢,是谁。”李应中极力的稳定着自己的声音,不想让苏景辰听出自己的情绪。 苏景辰也配合的不去揭穿,低下头,缓缓的报出了一个名字。 “雁行。” 李应中的步伐虚晃了几下,自嘲的笑了起来:“景辰,你可还记得,为师为何给他取这名字?” 苏景辰心里跟着一痛,点了点头道:“记得,为兄弟之情。” 这名字是十几年前,李应中收留雁行时,亲自为他取的。当时琢州街头遍地的乞儿,风餐露宿,多病无医,边境风沙苦寒,不少人都在官府征兵的时候,为了有口吃的,前去报名,结果却死在了黄沙堆里。 雁行是和几个乞儿一同在街头乞讨的,李应中发现他时,他已经在众多尸体中奄奄一息了。 “为国死,虽死犹荣。可如今只能被饿死,真真老天不佑。” 本来要路过的李应中听到这句话轻轻的随风飘散,不由得走过去探查雁行的伤势,该是入伍报名之时与人缠斗,被打伤至此的。 “小兄弟何出此言啊?” 李应中一边给雁行把脉,一边尽量和蔼的问他。 雁行有气无力的趴在那,任人摆布,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发觉李应中是在救他时,却又说了一句:“他们都死了,我独活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句,整个人就泄了气似的,头重重的磕到了地面上。 “师父?” 李应中愣怔了半天都没反应,苏景辰不由担心的呼唤着。 想着过往,李应中的眼角竟然滑下几滴泪水来:“他重兄弟之情,如大雁结伴飞行,我便给他起了这名字。” “谁知他转瞬就能背叛了师门”苏景辰嘴快的接话,却发觉李应中整个人都定在了那,“师父?师父!” 李应中的面色渐渐苍白,耳边苏景辰的声音也模糊不清,他突然觉得胸口如有千斤坠,整个人一懵,向后仰了过去。 苏景辰忙伸手去扶,却有一人比他动作更快。 “师父怎么了?”宁香觉得李应中今日的表现极为怪异,便想过来看看,谁知一进门就发现他憋着气向后倒,忙冲过来将人扶住。 可见是找了急,不过几个喘息间,宁香的额头就流出冷汗来,整个人都寒津津的。 “师父知道谁背叛师门了。”苏景辰咬着牙愤恨道。 宁香哀怨的瞪了他一眼:“还没问出话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怎知没问出来?” “我不是瞎子!这一路过来的暗哨,别告诉我是为了摆设!” “你都知道了?”苏景辰有些心虚,“是师父非要这样。” “明知道师父连用药逼供都舍不得,怎么能如此直白的对师父讲呢?”宁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扶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李应中,迅速的走进内室去。 苏景辰这才反应过来要去帮她一把,忙将人接过,挪到了床上去。 宁香面色凝重的为李应中把脉,却发现怒火攻心,心脉已损,自己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师父怎么了?”苏景辰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多年来,宁香的医术已经与李应中不相上下了,如今她表情狰狞,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苏景辰怎么想怎么觉得恐怖。 “将师父背去你们定好的地方吧。”宁香强忍着心碎的感觉,只觉得手脚冰冷,浑身都没了力气。 这灵魂抽离身体的感觉,自前世临死之前,她再未感受过。 如今,竟是老天又要给她开这么大一个玩笑了么。 宁香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师父,您还说要给我主持婚礼的。” 可李应中连喘气都费尽了,呼吸似有若无,趴在苏景辰的身上,都比平时重了几分。 苏景辰的眼眶也一酸,不再说话,手脚麻利的背着人往新地方去。 二人在路上疾驰,欧阳少谦安插的暗哨也看出来了不对劲,忙分出一人来去寻欧阳少谦回来。 不多时,四人便在新院落里相遇了。 洞凌派众人都挤在院子里,苏景辰进门时便被团团围住。 “师父这是怎么了?” “是谁把师父弄成这个样子?” 议论声纷纷而起,却在宁香踏进门时戛然而止。 杀气,谁也没见过这么浓郁且猛烈的杀气。 雁行被欧阳少谦的人反捆着胳膊带到了这里,刚一入门,就感觉到周身一股子阴冷的感觉,像是勾魂的恶鬼围绕在他身边,随时将他拖进地狱去。 雁行吓得瑟瑟发抖,被欧阳少谦的人一推,就重重的跪在了院子中央。 “雁行师兄?!” 几个同分支的年纪小些的弟子十分惊讶。雁行作为香主之一,是极受李应中喜爱且重用的。 在今时今日却被捆着丢在这里。 这说明了什么? 宁香已经从屋子里搬出了一个竹榻来,在上面铺了厚厚的被褥。苏景辰小心翼翼的将李应中放到上面,二人想尽量的让李应中躺的舒服些。 “大师兄,师父这是” 因门派弟子少有医香同传,因此学习制香的弟子,比如风遥,完全看不出来李应中此时是怎么了。 宁香跪在竹榻边,因李应中缓缓睁了眼,她一定要先顾着师父的。 “留他一命”李应中出口的话让宁香心里一阵钝疼。 离得近的弟子,耳力好的也有听到的,却十分不满,正要出言责问,却被宁香一记眼刀瞪得把话吞了回去。 宁香的眼泪从在来的路上就一直没停下来过,却一直忍着不哭出声来,此刻也实在难忍了,却依然温柔的答应着:“都听爷爷的。” 宁香在李应中面前一向乖巧,因此李应中也放心,只见他微微露出一抹笑容来,对宁香道:“还说要护着你,可爷爷是真的老了,老了” 就算知道宁香看的出来,他也希望给宁香一个错觉,便是自己是寿命到了极限,不得不离开。 宁香懂得李应中的意思,咬着后槽牙,牵强的扯出笑容来,对李应中点了点头:“爷爷,您辛苦了,孙女会努力的。” “哎,哎。”李应中高兴的应着声,伸出手来,宽厚的手掌在宁香的脸上摸了摸。 宁香扶着他的手按在脸上,却感觉这温度渐渐冰凉,终于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欧阳少谦在人群后看着,这是他们自己帮派的事,他不好插手,只能远远地瞧着心尖儿上的姑娘在师父跟前哭的撕心裂肺。 他很想冲过去把人搂在怀里,告诉她以后还有他,能护他一世周全。 李应中的头歪着,最后的目光就是投向了欧阳少谦,似乎二人一瞬间就心意相通了。 欧阳少谦低着头,等宁香后面如何处理,自己只要站在她身后,支持她便可以了。 宁香也真的是没让人失望,后退了一些,对着李应中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破了,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下来,让她瞬间冷若寒冰的脸色多了一分威慑。 “雁行,我且再称你一句师兄。”宁香站起身来,走到雁行面前。 雁行被吓得不轻,抖若筛糠,却嘴硬道:“师父不让你杀我!你不能动我!” “我不杀你。”宁香脸上的泪水被微风吹得留下痕迹来,“诛人诛心。” “什么?!”雁行的双眼立刻撑开,恐惧的感觉顺着他的目光流露出来,暴露了他的懦弱。 宁香打开了今日刚配的药,本来点燃的效果才是最好,不过她没有那个耐心了,她想快些处理完这件事,然后让他赶紧消失在眼前。 红色的香粉被大把大把的塞进雁行的口中,宁香一只手卸了他的下巴,直接把药包打开闷到了他的脸上。 “咳咳!!” 雁行猝不及防被卸了下巴,痛的抽气时又被灌了药粉,瞬间就呛住了,眼睛里也稍微进了些,酸胀疼痛的感觉立刻从眼珠子传到了鼻腔。 “香儿!”苏景辰发现宁香的眼睛泛红,却不似哭过后那般,眼见着有些走火入魔的趋势,忙打断了她的动作。 宁香猛然间清明过来,感激的看了一眼苏景辰,又把雁行的下巴抬了回去。 雁行被迫吞了一群人剂量的药物,此刻难受的紧,两眼一翻就晕厥过去。 不消片刻又悠悠转醒了。 “你们是谁?” “哈哈哈哈!我知道了,你们都是那个糟老头子收的徒弟!” 雁行似乎疯癫了,开始满口说起胡话来,听起来却那么真实。 “我就说别救我,非要救,没想到吧,我是个狼崽子!” “哈哈哈哈哈!” 他嚣张的笑声惹得众人不寒而栗,纷纷厌弃的瞪着他。 谁知他就像是觉得自己在梦里一般,依然猖狂的哈哈大笑。 “我说我不去应征,他们非要拉着我去!哈哈哈,凡是让我不痛快的”雁行的眼神突然狠厉起来,“都得死!” “那个老头儿也得死,哈哈哈。” “萧王爷多快活,睡睡女人,赚赚银子,哪里还有这般神仙似的生活。反正也有儿子了!” “你们这群蠢货,就知道跟着他受苦!哈哈!他!” 雁行摇摇晃晃的起来,走了两步又摔了下去,脸颊磕到地上,却全然没有痛感的样子。 “他已经死啦!死啦!” “萧王答应我,等他东山再起,我就是新帮主啦!” “到时候,有酒有肉,有女人。” 他支起身子来,余光有瞥到了宁香。 “世子爷想睡你,世子爷竟然想睡你。”雁行不屑道,“一个给人当牛做马的货色,还能做帮主?” 欧阳少谦差一点就冲过去,还是苏景辰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才不至于失控。 “你一定要嫁给世子爷不对,一定要被世子爷纳了!”雁行癫狂的状态越来越凶猛,甚至嘴角都溢出口水来,“这样,我就也能碰碰你的小脸儿,摸摸你的小手儿” “你住口!” 苏景辰也终于忍不住了,厉声爆喝。 雁行似乎有些累了,并不愿意搭理苏景辰,反而直勾勾地看着宁香不转眼了。 “你就跟你家那个蠢货小姐一样,都是,都是” 第29~30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 水缸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29~30章子欲养而亲不待|水缸欧阳少谦不想让宁香听到那些污糟的话,走过去轻轻的掩住了她的耳朵。 可宁香摇了摇头,把欧阳少谦的手拿了下来。 “我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宁香语气淡淡的,神情也淡淡的,看着雁行就像在看空气,目光有些呆滞。 苏景辰走过去,把扑在地上的人揪着领子拖起来,让他跪好,可这人却像坏掉了似的,骨头都软了,歪了歪又侧着倒了下去。 许是平时隐藏的太深,见他受此药物影响而疯癫,竟然还有心中不落忍的,竟悲戚戚的要上前去搀着他。 但是都被苏景辰一双阴鸷的眼神吓得退却了。 “怎么,竟然还有人心疼背信弃义的东西?”宁香站在雁行几步之遥的地方,语气凉凉的。 此刻众人才突然发觉,他们心里已经把宁香当做帮主对待了。对她的话,竟然有种必须听从的感觉。 宁香此刻却顾不得其他了,就放任雁行气喘吁吁的倒在那里,转而对欧阳少谦道:“你能否把阿厌借我几日?” “何来借这么一说,你是他的主母,他自然是要听你使唤的。”欧阳少谦帮宁香把她散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去。 宁香低着头,任由他动作:“我是不愿这样想的,而且他刚新婚” “无碍,他也是个军人。”欧阳少谦道,“如今这日子比他期望的要好太多了。” 宁香眨了眨眼,还真的没想到阿厌也是个吃皇粮的人物。 “你是想要他做什么?” “我想把师父安顿好。”宁香十分难过,“或许还需要你帮我问问姜公子,师父喜欢的那处世外桃源在哪。” 宁香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这个孙女做的差劲极了,竟然错过了李应中这么多事情,反而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自己的步调中。 此刻在欧阳少谦面前的宁香,哭起来才真正像个小姑娘一样,哀哀的让人心疼。欧阳少谦微微的用身体为她遮挡住投过来的视线。 他知道宁香也不会想让自己这副模样被外人瞧见,她在帮派里,一定要做个无懈可击的人。 “我曾经想着,等我做完了该做的事情,就到深山老林里,陪着爷爷。每日赏花品茶,过得轻轻松松便是。” 苏景辰站的近,也能听到宁香说的话,他沉默的低下头来,责怪自己为何那样心急,竟然都没考虑师父能否承受这样的打击。 宁香略微讲了几句,纾解了情绪,长叹了一口气,提起气来,终于能好好的跟众人讲话。 按着宁香的吩咐,苏景辰把李应中的尸身挪到了内室,宁香着手置办了白事用的东西,很快便布置起来。此刻宁香无暇去想知州府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管谁会找她,不想理会自己被人发现不在府中后引起的骚乱。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陪在李应中身边。 众人按资历排了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的进去跟师父道别。只有近距离接触到李应中冰凉的身体,他们才会对师父的死亡有强烈的感觉。 只有雁行一个人,依然被丢在院子里。他的精神是亢奋的,但身体却支撑不住了,他此刻憋得要发疯,想说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急的在地上蹭着,脸皮都蹭的沁出血来,看着十分刺痛。 方才觉得雁行可怜的人到了李应中跟前,总算明白了宁香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师父若是在自己眼前没了气息,只怕自己未必能比宁香冷静。 “帮主,我错了。” 他很诚恳的跟宁香道歉,可宁香跪在李应中旁边,连眼皮都没抬。他也只能摇头叹息着走出去了。 师兄们一个接一个的进到这屋子里来,悲伤仿佛是可以看见的,宁香只觉得这屋子里令人难过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可她始终不愿出去。 “师父,您看,他们都是爱您的。”宁香用绢帕沾了温水,给李应中擦拭着身体,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的事。 本来,还应该有几十年的。 李应中听不到宁香的话,也不会再听到了。 苏景辰是第一个进来的,最后也是只有他能进来陪在宁香身边,他看着宁香的脸,莫名有了这种感觉。 “香儿,你要的东西他们送来了。” 苏景辰指的是棺木。 是宁香在京城赚了第一桶金后就吩咐人做的,家里的老人一定要早早的备好了寿材,要用最珍贵的木料做宽敞的归宿。这是冲喜,也是对老人长寿的祝福。 偏此刻,宁香丝毫不愿出去看一眼自己当时花费重金,请人精雕细磨做出来的东西。 她甚至还清晰的记得上头的云纹,那是李应中最喜欢的图案。巧手的工匠在上面把祥云花鸟雕刻的惟妙惟肖。 子欲养而亲不待。 苏景辰在外间布置了灵堂,替李应中换好了衣服,放进棺木中。 “师父最喜自由,这样也不知算不算委屈。” 宁香不敢抬眼去看,只怕自己会崩溃。 一张镶嵌金丝绣的陀罗经被盖在了李应中的山上,安稳了他的魂魄,棺木缓缓的盖上。 “哭吧。” 欧阳少谦站在宁香身侧,她已然换了一身白衣,比以往更加楚楚动人,偏咬着嘴唇不肯出半点声音。 任谁见了也是看不下去。 宁香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了着落,听欧阳少谦劝自己,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与之前发泄般的哭不同,宁香现在怕只有心里滴血吧。 她跪在蒲团上,头沉沉的,什么都不愿想。 欧阳少谦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阿厌送了棺木过来后,宁香没有别的吩咐,他也没离开,这段时间他吃了不少苦,他是真没想到妙绫是个傻姑娘,这些天好不容易教会她生火,却发现自己破了的衣衫被她缝的前胸贴后背了,一直都没省心,不过这样吵吵闹闹的,反而更合他心意。 不管宁香与欧阳少谦的初衷是为了什么,阿厌都是感激的。 本预备着把妙绫教会,日后他们二人一个伺候欧阳少谦,一个伺候宁香,谁知出了这事情,他也是惋惜的很。 姜云霆说过,这李应中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且无私的很,对人一向没有私藏的,就是性子顽皮了些,沉稳时比谁都严肃,使起坏来连孩童都要让步三分。 鹤发童颜的老爷子,任谁都尊敬的人,却因为这么点小事 阿厌皱起眉头来,看着雁行的脸,目光突然犀利。 他三两步窜过去,不等众人反应,就用手捏起了雁行的脸,在看清这人的长相之后,瞬间怒火上涌,作势就要将他的头颅摔碎在地上。 风遥察觉不对,忙出手去拦,这才不至于让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这是做什么?”风遥捏着阿厌的手,惊恐的看着他。 阿厌紧咬着后槽牙,气息都紊乱了,似乎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心神,浑身颤抖起来。 宁香也听到了动静,就算不情愿,也还是走了出来查看情况。 见是阿厌与风遥呈对峙的状态,宁香皱了皱眉:“你们怎么了?” 风遥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这位公子方才好像要杀了雁行。” 宁香转头看向阿厌,却见对方怒气冲冲的等着又一次被丢到地上的雁行,喘着粗气。 “阿厌?” “怎么了?”见宁香叫了阿厌一声,但是阿厌没有反应,欧阳少谦也跟了出来。 或许是对欧阳少谦的声音有着独特的熟悉感,阿厌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双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阿厌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众人一跳,宁香忙蹲下身去为阿厌把脉,却发现他的内力在身体里狂躁的游走,许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内力流窜,阿厌才会昏厥。 “唉,多事之秋啊。”风遥见场面又混乱了起来,顿觉压抑,却也很自觉地帮宁香维持起场面来。 因不知阿厌是想到了什么,宁香与欧阳少谦也不敢贸然猜测,只能又遣了人护送阿厌回去。 而忙碌了一整日,宁香才突然觉得这次做事有失考量了。 “可是担忧了?”欧阳少谦发现宁香脸色不好,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宁香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这里跟萧王府挨得这样近,怕是” “不用担心。郎中已经出摊了,宁香也已经在蒋悦悦身边伺候了。”欧阳少谦终于等到众人都回了自己的房间,才得空能够把小姑娘揽在怀里。 宁香坐在圆凳上,轻轻的把头靠在欧阳少谦怀里,只觉得整个人都安稳了:“本来你可用的人就不多,这下真的麻烦你了。” “我们不办婚礼了,好不好?”欧阳少谦搂着宁香,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宁香有些愕然,却很快反应过来了:“那我要守孝三年的。” “没事,反正合婚庚帖已经送到京城去了,想必很快便会把婚书办下来。”欧阳少谦紧紧搂着宁香,“反正你也跑不掉了,婚礼晚些办,也好。” “可” “没事,蒋悦悦知道你连个婚礼都没有,岂不是更乐见其成?” 欧阳少谦故作轻松的说着,想让宁香不要再想太多。 宁香听着他的语气,便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乖觉的不去问。 她也真的累了,什么都不愿想了。 转日宁香醒来时,就发现欧阳少谦坐在她的床边,一直牵着她的手。 “你一夜未合眼么?”宁香虽是问句,却十分笃定。 欧阳少谦笑了笑:“有合眼休息的,怕你说我唐突,就又起来了。” 宁香无语的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想了什么,自己先脸红的又埋进了被子里。 欧阳少谦失笑,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想到了些什么,又严肃道:“你该处理那人了。” “可知道阿厌是为何那般反应了吗?”宁香坐起身来,她十分好奇,阿厌究竟与雁行有什么过节。 “阿厌便是琢州人士。”欧阳少谦依然拉着宁香的手,“我想了想,许是那时就有交集,具体的事情,还要去问过了他才知道。” 宁香被狠狠的吊了一下胃口,有些哀怨。 “师父不让他死,可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可你也想好了对策不是么?”欧阳少谦站起身来,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 宁香趁着欧阳少谦背对着她,忙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鞋子。 欧阳少谦听着身后的动静差不多了,这才转过身来。 “走吧。”宁香用清水洗了脸,此刻脸上一点胭脂水粉都没有,肌肤像是破了壳的煮鸡蛋似的,倒比上妆了还好看些。 雁行被药粉烧的血脉喷张,血液滚烫的在全身上下涌着。一个人被关在幽闭的小屋子里过了一夜,竟像是几年那般难熬。 门吱呀一声打开,清晨淡淡的阳光随着姑娘的裙摆荡漾进来,雁行看着宁香的脸,只觉得像是见到了天上的仙子般。 “你是来接我的吗?”雁行浑身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疼的不能呼吸,意识消磨间,竟然没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待苏景辰也跟在宁香身后踏进门来时,雁行只觉得自己从天堂坠向地狱。 “你” 他想起昨日宁香给他灌药粉的样子,浑身又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这是对她的恐惧在作祟。 雁行拼命地想要抑制,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没出息的瘫在地上,如蝼蚁仰望天空中的鸟儿,仿佛随时都会没了性命。 “我不杀你。” 宁香开口了,她本就年纪小,说出的话来也带着稚嫩,却莫名的让人感觉冷若冰霜。 雁行被这语气冰的丝毫感觉不到血液的火热。 “可我想了,师父也只是要你活着罢了,也没说是要你怎样活着。” 宁香平视前方,连余光都不愿浪费在地上这个脏东西上。 苏景辰都被宁香的态度激得冒了鸡皮疙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宁香从怀中掏出一瓶东西来。 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苏景辰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宁香吩咐了一句“进来”,便见阿厌十分麻利的抬了一个水缸进来,丝毫不见费力。 随后阿厌将雁行丢进了水缸中。宁香将药瓶打开,把里头的东西缓缓倒了进去。 灯笔 第31~32章 偏疼 | 你还知道回来?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31~32章偏疼|你还知道回来?随着宁香手腕的弧度,浊臭的气息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水缸里响起“嘶啦嘶啦”的声音,就像是有蛇吐着信子向人围过来似的。 苏景辰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不过阿厌和宁香就站在水缸边上,眼见着雁行的皮肤被药粉灼烧得腐烂化脓,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雁行浑身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药物烧开,药粉沾到皮肤就立刻将肉身腐蚀出液体来,又混着那黄色的腐液开始向下流。 他从没听说过洞凌派有这般极阴狠的药物,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宁香,甚至责问道:“你才是违背了师父的人!你看看你配的这都是什么?!” “是什么?”宁香歪了歪头,微笑道,“当然是你无法触及的那些书本里,写着的祖师爷的智慧啊。” 她管这么恐怖的药叫做智慧? 苏景辰此刻有些后悔当时把李应中不让讲的那些书都给宁香讲透彻了,说来也是他一时技痒,想在宁香面前炫耀,怎知这丫头是个过目不忘的,听过一遍就再忘不掉了。 雁行被自己腐烂的伤口熏得几欲作呕,在水缸里歪着脑袋摇摇晃晃。 阿厌见他快要昏厥过去,从腰间拔出长剑来,又在雁行的脸上划了几道。 这疼痛与那药物带来的感受不同,是来的极猛烈的,让人清醒,雁行这才注意到水缸边低头看着自己的阿厌。 “原来是你啊。”雁行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来,“怎么,从那地方还能攀上高枝不成?” “我可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阿厌的心绪已经平稳很多了,许是因为有了妙绫吧,他突然觉得日子该是有盼头的。 雁行没有等来阿厌的暴怒,一时有些惊讶,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你可知,全家兄弟几人,我最疼你?”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当日才会那样气愤。” 宁香见阿厌的情绪又开始被拨动起来,伸出手去,用掌心贴到了阿厌的后背上。 阿厌回头,却没对宁香做出反应来,反而是看了看苏景辰。 苏景辰知道阿厌这是要自己出去,十分干脆的转身离开了。而宁香则知道自己一定要留在这陪阿厌的,若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阿厌接过宁香给的药丸,问都没问就吞服了,可见是对宁香信任到了极点。 不多时,周身的内力便稳定了下来,阿厌觉得此刻的自己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了,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 “什么叫那样的事?”雁行倒是不避讳宁香,什么都敢说,“不就是让你去伺候几个达官贵人,给家里挣些嚼用吗?” “我是你亲弟弟。”阿厌面无表情,似乎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他心里真的没什么波折,阿厌知道这是宁香给他的那颗药的缘故。 雁行明白,阿厌只是需要他给一个解释罢了,不过还真没什么可解释的。 “你看,父母最疼的就是你,其余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倒把你养得细皮嫩肉的。”雁行勾唇道,“所以,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不应该是被我们养活着的你最该报答的时候么?” “这是爹娘的主意吗?”阿厌有些疑惑雁行的说法。 “不是啊,这都是我的主意,不过二弟、四弟也都同意了的。”雁行回忆了一会儿,又道,“倒是三妹和父母都不同意,不过最后也由不得他们了。” 阿厌冷漠的表情微微出现了一丝裂痕:“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啊,全村人都知道,他们是饿的熬不下去了,自杀的。”雁行轻松的语气此刻在旁人看来无比的邪恶。 不过阿厌微微思考了一会儿,又笑了:“你也没放过二哥和四哥吧?” 这几个只有嘴上说的好听,一直在爹娘那骗吃骗喝的人,最后一定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阿厌想的没错,雁行的确还对兄弟们下了手。 “当年饥荒闹的厉害,我也是饿的实在不行了。” “你!”宁香本来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可忽然意识到雁行做了什么之后,也忍不住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却骂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年头,人肉又没有猪肉值钱,本来就不是金贵的东西,要吃我也得吃新鲜的不是?”雁行顿了顿,“我当时也挺不落忍的,就跟朋友们换着吃的。” 宁香听着这话,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之后官府征兵,这才好些,我混在人堆里,偷了不少刚被人领了的军饷,最后被人发现了。”雁行一叹气,“唉,看我被打得那么惨,还不如放我去死了呢,要不然也不至于落得这一身的毛病。” 宁香实在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阿厌也被雁行这番话顶的胃里酸水上涌。倒是雁行习惯了那药物腐蚀,此刻又飘飘然起来。 “看我多可怜,最后走到这一步,你们干脆给我一个了结算了。” 雁行明知李应中临终前要宁香保他一命,却在这个时候开口提起想要死,这是故意在气宁香。 宁香知道雁行心里是如何想的,也没打算便宜了他,而是让阿厌背过身去,转手又倒下去了生肌的药粉。 “师父然你活着,你就要努力活着,会有人专门盯着你的。”宁香把药粉仔细的撒遍了雁行全身,那腐烂流脓的地方缓缓的都在愈合,只是无法恢复如初。 雁行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勺子挖遍了全身的人,身体表面看起来坑坑洼洼,起起伏伏的。 宁香却依然不甚满意。 “你这样长得太普通了,是赚不到钱的。” 话音刚落,阿厌便明白了宁香的意思,一剑便砍掉了雁行的鼻子。 血淋淋的面部中央便只留下了两个窟窿。 宁香很淡定的把掉在地上的鼻子捡起来,也不清洁,直接又倒着按回了雁行脸上。随着药粉的覆盖,鼻子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雁行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像被抽掉了浑身的骨头似的,软趴趴的没有力气。 宁香仔细看了看,仍然觉得别扭,又借着阿厌的剑,给雁行剃了个头。 脑袋顶上光溜溜的一个圆圈露出来,宁香这才满意的拍了拍手,阿厌很配合的搬了一面镜子来,放到了雁行面前。 看着镜子里的怪物,雁行惊恐的叫出声来,那声音尖细的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般。 宁香烦躁的一记手刀打晕了他,随后又给他塞了失声的药物。 阿厌双目含恨,又轻松地搬起了水缸。 “让他好好赚钱,给自己买药吃,好好活着。” 宁香甜甜的一笑,这笑容直让阿厌觉得解气极了。 那水缸被送到了市井杂耍的地方,宁香给雁行用了最好的药物,让他这一年半载里起码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只要雁行活着,剩下的事就都不用宁香操心,她也的确想要多用些时间,整理一下李应中的事情。苏景辰便把帮派的事情统统推给了她,自己和欧阳少谦去处理萧王府那边的动向。 好消息频频传来。 宁香熟悉了洞凌派的庶务后,发现风遥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却不敢擅自用他,却把一些杂乱的小事都丢给他。风遥以为宁香这是在拿他发泄当日大打出手的怨气,不敢问也不敢说,只能硬着头皮好好做事。 五子也被宁香“驯服”了,谁知道竟然是总做信鸽的工作,随处的跑消息。 这边帮派治理的井井有条,那边欧阳少谦和苏景辰也没拖后腿。 知州府不知道第几次被苏景辰这个表少爷折腾得鸡飞狗跳之后,蒋夫人终于发现,自己的地道已经完工了。 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现在里头架起来支撑通道的木头梁子已经被欧阳少谦的人换了一批空心的了,里头埋了少量的火药,和泥土的味道混合起来,不易让人察觉,又能起到效用。 原本是想把地道堵住的二人,此刻觉得,直接将人活埋了更省事,这也是苏景辰看了宁香对雁行做的手段之后,猛然间灵光一现想到的。 欧阳少谦派去知州府顶替宁香的女暗卫,也终于忍受不住蒋悦悦这等娇小姐的脾气了,在隔三差五来找欧阳少谦抱怨,欧阳少谦的耳朵都起了茧子的时候,宁香终于松了口,说可以回来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你还知道回来?”欧阳少谦双手环抱在胸前,竟然是有些哀怨的。 宁香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才离开了几日而已,做什么就要这副模样看着我了?” “几日?!你可知这几日我有多烦?”欧阳少谦松了胳膊,伸手去拽宁香,将人一把带进怀里来,“谁知道你家那小姐这么难伺候啊?” “你伺候她了?”宁香坏笑着问。 欧阳少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把胳膊紧了紧。 宁香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发现这人的脸又红了。 “快松开吧,这是在外面呢。” “深山老林的,谁管?”欧阳少谦把头埋在宁香的颈窝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几日你都在那世外桃源,可不知道,知州府都乱了套了。” “我怎么不知?师兄都告诉我了。”宁香褒奖一般,环住欧阳少谦的腰,轻轻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且阿厌一直往我这跑。” “哼,都是叛徒。” “你累的不轻吧。” 宁香是实在受不得欧阳少谦这般模样了,之前看着十分阳刚的男子,怎么现在像是京城哪家的小京巴似的? 欧阳少谦自己也觉得别扭了,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宁香身上把自己“撕”下来。自从婚书到了手,他总想亲近亲近宁香,幸好小姑娘对他没有戒备,若不然只怕登时就要被踹飞了。 欧阳少谦一路护送着宁香回了知州府,把女暗卫换出来,那暗卫临走前还同情的看了宁香一眼,差点就要以下犯上,责怪欧阳少谦不快点将人救离苦海了。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宁香也终于能在院子里施展些手脚了。 首先她便把蒋悦悦细细的调养了起来,不出几日功夫,蒋悦悦的肌肤都比之前嫩滑了不少。宁香极乐意见到萧乾又对蒋悦悦提起兴趣的,这样还能帮苏景辰分担一些,省的萧乾没事总往军营跑。 苏景辰没想到美人计还能这么用,在军营里埋伏时又哭笑不得的顺着宁香的意思,煽动了一些对萧乾不好的言论。 其实雁行已经把该说的话都吐出来了,苏景辰却只做不知自己已经暴露了,依然兢兢业业的为萧王办事,倒弄得萧王不知道该不该轻信雁行了。 欧阳少谦也放下了这边的事情,好好地在市井做起屠夫来,他作为皇帝安插的一张王牌,自然是要好生发挥自己的效用。 本来过不了多久,萧王就该发兵,而欧阳少谦也能趁此机会揭露他的狼子野心,光明正大的与之抗衡。 偏萧乾这里掉了链子。 蒋悦悦许是感觉萧乾又在乎起她来,总要将人诓住,结果萧乾不耐烦了,二人又起了争执。萧乾一时不忿,竟然就趁着月色闯到了宁香的房中,欲对宁香不轨。 夜色深沉,宁香正在房中酣睡,却听一声轻微的响动,随即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响起。 宁香只觉得浑身扎起刺来,可越在意屋里的声音,就越想不出对策来。 萧乾借着月色,小心翼翼的绕开了房中摆放的容易触碰出声响的东西,很快就要到宁香的身边了。 却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萧郎!萧郎你是在这儿吗?” 蒋悦悦是眼见着萧乾往这边走的,最先怀疑的也肯定是他到了宁香屋里。 宁香装作被敲门声惊醒,立刻起身惊叫了一声:“世子爷?!您怎么在这里?!” 萧乾的原本要得逞的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搅和了,只觉得周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难受的要命。 不过转瞬间,他又露出狰狞的笑意来,或许这样,才更好呢? 灯笔 第33~34章 真心爱慕 | 有孕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33~34章真心爱慕|有孕宁香发现萧乾的脸色发生变化,心里跟着忽上忽下,她知道若是萧乾非要动真格的,自己未必能有反击之力。 不过好在萧乾并不了解宁香,以为她就是个柔弱的娇儿,故而在扑向宁香时,并未有什么防备。 宁香见他张开双臂,向自己袭来,忙迅捷的一低身子,从他手臂底下钻了出去。 想着开了门蒋悦悦未必能饶她,可如今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宁香飞快的奔到房门处,将门闩打开,蒋悦悦也在听到屋里动静的时候,立刻推开了门。 萧乾没想到这个游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心里十分不悦,阴鸷的看着门外的主仆二人。 “萧郎,你疯了吗?她已经定亲了!” “定亲了又如何!她也还是个奴籍!”萧乾挥手一指宁香,“最初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同意娶你这样的货色进门?” 宁香久未隐藏自己的面容,萧乾看的多了,自然心中有个对比,若不是萧王一再嘱咐他要好好对待蒋悦悦,只怕他早就先抢了宁香回去尝鲜。 宁香却知道萧乾这是气话,他待蒋悦悦是真的好,对自己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趣罢了,此刻不过是碍于面子,心情不好,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不过蒋悦悦却未必这么想。 宁香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蒋悦悦的脸色,听到心上人说了这样狠心绝情的话,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了吧。 “你”蒋悦悦眼里含着泪水,盯着萧乾,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片刻后却几步冲到宁香的跟前,狠狠的甩了宁香两个巴掌。 有几日没在院子里伺候的宁香,此刻也有些不习惯蒋悦悦这般莫名的脾气了,脸颊被打了两下,火辣辣的疼痛让她差点就抬起手来还回去。 不过她终究没有这样做。 本来这事情不过片刻,三人不说,就不会有人知晓。 谁知今日值守院门的小丫头内急,去茅房的时候路过看了一眼,发现了萧乾,战战兢兢的就去报给了蒋夫人。 这后半夜自然就热闹了。 小丫头领着蒋夫人过来时,萧乾正站在宁香的屋子里,而宁香刚挨了两巴掌,正跪在门前呢。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贴身丫头勾引了小姐的夫婿。 蒋夫人却是个明眼人,只远远瞧了一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许是萧王也是这样的人物,她倒不甚在意萧乾会不会跟他父亲一样了。 “见过蒋夫人。” 萧乾被未来丈母娘抓了个正着,也觉得有些尴尬,不过想着自己堂堂世子身份,也不至于恐惧一个跟自己父亲偷情的女人吧。 于是行了礼便在一旁站着了。 蒋夫人本意也是没想将宁香一并送去萧王府的,正为萧王要求这事儿发愁,正巧萧乾自己就送上门来。 说来也是巧得很,今日蒋知州就歇在她的房中,见她听了小丫头的报信匆匆穿衣出门,好奇之下也赶了过来。 “世子爷这是何意?” 蒋知州慢吞吞的走到蒋悦悦这院子里的时候,宁香都已经伺候着蒋夫人喝了一盏茶了。 “知州大人也是男人,不至于这种事也要问个明白吧?” 萧乾的态度竟然强硬起来,可见平时萧王对蒋知州也是很不客气的。 蒋知州有些憋闷,又见蒋悦悦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就起了一股子无名的火,偏又不敢发出来。 倒是蒋夫人见蒋知州来了,才开口道:“如今悦儿年岁也够了,婚礼的事情也不见得就要再拖个一年半载的,不如选个好日子,咱们把事儿办了。” “那宁香”萧乾对没吃到嘴里的宁香始终抱有一丝兴味。 蒋夫人眉头一皱:“世子爷是想强抢民女不成?” “什么民女?知州府一向只有签了死契的丫头不是么?”萧乾把手中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难道她嫁给我,还能是我强迫她?” “你自己说愿不愿意吧。”蒋夫人瞪着宁香,拿手点指着,明显就是一副若是敢答应,就让宁香见不到明早的太阳的意思。 宁香对蒋夫人这副样子有些无语,不过还是很乖顺的跪了下来,认真道:“奴婢不愿意。” “为何?难道我堂堂世子还比不上一个屠户?” 萧乾可是仔仔细细的查了那个“杨屠户”的底,一个自幼没有双亲,靠百家饭养活的人,怎么可能攀得上知州府里的丫鬟? 而且在他看来,那人满脸的络腮胡子,邋里邋遢,身上穿的衣服都油腻腻的,让人看了就觉得脏。 宁香连采桑都没瞧上,怎么会愿意嫁给那样一号人物? 若是宁香知道萧乾的想法,只怕是要当场笑出声来。回头指定还要拿这件事好生嘲笑欧阳少谦一番才是。 不过此刻宁香不知为何,满心想的都是欧阳少谦。 若是他的话,宁香觉得自己打心坎儿里是愿意的。 “宁香已经与杨公子定了亲,此生非他不嫁,吃苦受罪也甘愿的。” 萧乾第一次见宁香笑的这般真实,在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仿佛充满着光明,对那人是真心爱慕着。 不,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是了,采桑说过,宁香早在市井时,就遇上过这个屠户。 萧乾心中杀意顿起,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被一个屠户比下去了? “你会后悔的。”萧乾一甩袖子,大步流星离开了知州府回了府去。 但转日,萧王府就闹着要退婚,在知州府门前折腾个不休。 蒋夫人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怎么也不愿相信的。 至于聘礼,当年定国公如数送过来之后,自己又都换了现银,拿去贴补萧王的军队了啊。怎么这个时候还要说返还聘礼的事呢? 蒋夫人此刻还没想明白,这是萧王故意做出的事情来。 宁香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众人都无暇纠结,萧王只是直觉这个人至关重要,才铁了心要将人收到王府里,再好生琢磨。 若雁行说的都是真的,那收服了宁香,只怕比蒋知州要好用不少。 两厢对比之下,萧王决定还是再努力一次,若是再不成功,也只能妥协了。 偏蒋夫人以为这都是萧乾自己的主意,气的要直接去找萧王做主。 在出发前,却又爆出了一件事来,让蒋夫人头痛不已。 许是最近太过忙乱,蒋夫人都已经忘了儿子那边还有个狐媚子等着她料理。 蒋悦悦这边出的事太多,蒋夫人早就把碧儿的事抛到了脑后去。 本意是将二人分开,谁知碧儿大胆,又偷偷去私会蒋砚,竟然在这个关头查出了身孕。 若是二人不动声响,也许这胎就坐稳了,偏蒋砚是个孩子气的,没想到自己这般年纪就能做父亲,竟然窃喜的大肆张扬开来。 待蒋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街坊四邻已经都传开了。 蒋知州比蒋夫人更早知道这事儿,还是去府衙时听到了衙差们议论,自己的儿子与别家小公子饮酒作乐时,大肆夸耀,说让他这个知州如此年纪就做了爷爷。 席间甚至还说了“豪言壮志”,想要五世同堂。 蒋知州夜晚刚被萧乾挑起的怒火,就如数的发泄在了蒋砚身上。 蒋夫人得了信儿飞奔到前院时,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蒋砚,已经被蒋知州从被窝里拖起来捆到长凳上去了。 “老爷!老爷这是做什么?” “还问我做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这小畜生,让我丢了多大的脸面?!”蒋知州气喘吁吁的坐在堂上,想吩咐人动手打蒋砚,又念及自己子嗣不多,一时又狠不下心来。 蒋夫人看出蒋知州的心思,忙扑到了蒋砚身上:“老爷,这是咱们的嫡子啊,是心头肉啊,你若是要打,那就打妾身吧!” 说着竟然还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像是久病在床,虚弱不堪的模样。 蒋知州看着自己的发妻,又想着蒋砚俊俏喜人的模样,心念一动,只得无奈的挥了挥手,吩咐人给蒋砚松绑。 蒋夫人擦着眼泪站到一旁去,直看着众人把蒋砚又抬回去接着睡。 “这事儿如今全涿州都知道了,你且说怎么办吧。”蒋知州气的想背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压根背不过去,只能重重的往椅子上一坐,做出威严的样子来。 蒋夫人是想一贴药去了那胎儿的,不过看蒋知州这意思,是不大愿意的。 “若是还没娶妻就先有了子嗣,也是不妥。”蒋夫人试探的说着。 蒋知州却道:“好歹也是咱们第一个孙子,就这么唉,终归是觉得不妥。” “可这孩子留着,也就是一时痛快。”蒋夫人皱着眉,冷静的对蒋知州道,“家风不严最是当今所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萧王日后成了事,只怕看到这孙儿,也只会想起老爷家风不济来。且孩子们都还小呢,这还让他们如何婚配?” 不提孩子们的婚配倒还好,一提起来,蒋知州随即就感觉这事跟萧王府想退亲有关。 “真是不让人省心。”蒋知州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去找了郎中来,把这事处理了吧。” 蒋夫人知道这是蒋知州同意了,便匆匆忙忙的吩咐人去将郎中请来。 不过这次来的郎中,虽然与李应中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已经完全与前人不同了。 经由宁香几日的调教,这人行动举止,都与李应中无异了,所以入了府也并没有被人察觉出不妥来。 碧儿那不一会儿就传出了惨叫声。 而蒋砚还未醒来。 只怕待他知道了,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宁香却无暇顾及这边的情形,蒋悦悦不知是受了退亲的刺激还是怎样,竟然开始试着讨好起宁香来。 “香儿,不若你就随我嫁过去吧。”蒋悦悦在温声细语对宁香说了好一会子体己话之后,突然蹦出来了这么一句。 宁香一愣,感觉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便没有搭话。 而蒋悦悦见宁香没有反应,还以为是她不同意,便咬了咬嘴唇,伸手去拽她的袖子:“好香儿,你看为了你,萧郎都不想娶我了,你也知道我心悦他数年,你就成全了我吧。” “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宁香被蒋悦悦这态度扰得心里直突突,偏又不能一直不理她。 蒋悦悦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姿态,就差流眼泪了:“为今之计只有这样了。” “夫人这么疼小姐,肯定会想法子的。”宁香笃定道。 谁知蒋悦悦难过的更狠了:“蒋砚那蠢材干出了这事,母亲哪里还顾得上我?” “且不说大夫人,我可是在街坊四邻面前定了亲事的,世子爷总不能真为了我放弃您这么好的女子啊。” “这倒也是。”蒋悦悦打量了宁香一会儿,“且不说琢州,在京城我可都是数得上名号的。” “若不然,您再去求求世子爷?”宁香出着馊主意,惦记着只要蒋悦悦别来烦自己,做什么都可以的。 谁知蒋悦悦竟然就当了真,立刻坐到了梳妆台前,招呼宁香为她梳洗打扮。 宁香无奈的为蒋悦悦整理好了仪容,特意为她选了一身看上去纤弱无骨的衣裙。蒋悦悦穿着好了之后,就像是随时就会被风刮跑的模样,楚楚动人极了。 她倒是留了一手,出门前吩咐宁香在府中等着,并没有带上宁香同去的打算。 宁香也乐的轻松,趁着把蒋悦悦哄骗出去,自己去辛语澜那边溜达了。 辛语澜依然在账房盘算着做账目,从窗户瞥到宁香正在靠近时,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在宁香看向自己时,把窗户关上了。 宁香看着她一番动作,一时间有些愣怔,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转了路径,往大夫人的院子去。 果不其然一路上嗅到了许多陌生的气息,不知是什么人的。 而常在暗处隐蔽的欧阳少谦的人此刻不见了踪影,这让宁香觉得紧张极了,不知道是出了差错还是怎样。 不过看样子,辛语澜该是知道什么的,她耳聪目明,一定是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宁香想着,也只能假意要去找铃儿,直直的往蒋夫人那边走了。 灯笔 第35~36章 妙手回春 | 夫人不好了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35~36章妙手回春|夫人不好了“唉哟我的小祖宗,怎么这个时候你也敢来啊?” 铃儿见宁香欢脱的向自己小跑过来,一伸双臂将人搂在了怀里,宁香满足的在铃儿的胸口蹭了蹭,这才抬起小脸儿来,甜甜的对着人笑。 “感觉有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姐姐了。”宁香摇晃着铃儿的手臂。 铃儿失笑:“都要嫁人的姑娘了,可不能这般孩子气。” “嘿嘿。”说起这个,宁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倒是不想这么早嫁人呢。” 铃儿听罢神色微微一黯,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我大抵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若是委屈也无妨,姐姐给你撑腰。” 宁香想了想欧阳少谦那副模样,又掂了掂护国侯的分量,之后十分认真道:“没事,打不过就跑。” “这是说的什么话。” 铃儿见宁香一副想得开的模样,笑的弯了腰,这丫头怎么一阵子不见,好玩了不少。小时候可是十分稳重的模样。 姐妹两个笑了一阵,铃儿回头看了看院子里,转过来问道:“你这个时候还是在自己院子里好些,夫人正为砚哥儿干的那起子事儿烦心呢,别这个时候把自己送上门去。” “我晓得。”宁香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劳烦姐姐通传一声。” “这” “小姐刚才撇下我,独自往萧王府去了。”宁香弱弱的笑了一声。 “唉哟,这你才应该早说啊!”铃儿一跺脚,扭身就往屋里跑。 宁香慢慢悠悠的跟在后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蒋夫人原本就是油尽灯枯了,全靠李应中一副药吊着精神,哪里还受得住这连番的事情,听铃儿禀报完,药碗还没放下,就咳出一口淤血来。 宁香进门时,蒋夫人正脱了力,作势要从床上倒下来。两人慌忙去扶。 铃儿把蒋夫人的身子扶正,忙喊着宁香去找沛嬷嬷。 待沛嬷嬷急急忙忙带着郎中赶来时,蒋夫人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冒充李应中的郎中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形,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该做些什么,把了脉发现蒋夫人已经耗尽了心力,毫无转圜之地,也急的在一旁团团转。 宁香无奈的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子来,悄悄的递给了那郎中。 这人接过手瞄了一眼,恍然大悟,随后提笔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随着药方子出来,沛嬷嬷赶紧去抓了药熬制,宁香怕蒋夫人撑不住,又悄悄画了针灸的位置,让这郎中给蒋夫人吊命。 沛嬷嬷出去煎药了,铃儿顾着照看蒋夫人,也无暇转睛往这边瞧,宁香便痛快的画好了位置,塞给了郎中。 假郎中原本也是真郎中,一瞧自己还不如个小姑娘医术高明,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眼下不是羞愧的时候,他稳定了心神,从包袱中掏出了一帘银针来,用火烤过,按宁香的图给蒋夫人施针。 宁香的法子十分灵验,几针下去,蒋夫人的脸上就又有了血色,呼吸也顺畅了起来。 “郎中真是妙手回春。”铃儿感激的看着他,念着回头多给他包些银两。 宁香微微使了个眼色,这人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客气了几句便告辞了。 沛嬷嬷端了药碗来,发现郎中已经不在了,还有些不满,但是当蒋夫人服了药悠悠转醒之后,沛嬷嬷心里的怒火瞬间就被浇灭了。 “夫人,夫人觉得怎样?”沛嬷嬷又端了蜜饯来给蒋夫人。 蒋夫人却是没吃,反而皱着眉头拉着沛嬷嬷的手道:“扶我起身。” “身子要紧,您有什么事,等好了再说不迟。” “悦儿去萧王府了,我得把她带回来。” “什么?”沛嬷嬷惊讶的双目微撑,萧王府闹退亲的节骨眼上,蒋悦悦把自己送上门去了,这把知州府的面子往哪搁? 更何况昨日蒋砚干的那破事,更是让知州府上下都没法做人了,这姐弟俩一个比一个能折腾。也难怪蒋夫人气儿不顺了。 “还不快准备着?”蒋夫人焦急的用手撑着床边就要起身,抬眸时一眼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宁香,“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回院子里好好呆着。” “是。”宁香心道这母女两个还真是心有灵犀,这回这事情说来也是碰上了,本来她也没打算过来通风报信的,谁知道辛语澜那出了岔子呢。 宁香应了声,便离开了这院子,心道回去之后一定要好生查探一番,也要对欧阳少谦说一声,最近且小心些。 回去的路上,宁香发现对面一人十分眼熟,竟然是苏景辰换回了富家公子的装束,在院子里调戏小丫鬟。 苏景辰也没料到宁香会往这头来,原本正抬手勾着小丫鬟的下巴颏,见宁香过来,忙收了手,尴尬的不知所措。 宁香心里好笑,却没过去,装作惹不起的模样远远地绕开了。 这让苏景辰看在眼里更加别扭了,丢下小丫头就向宁香跑过去。 小丫鬟逃离了魔爪,也忙小步离开了,早听闻大夫人这堂弟是个花花肠子的,这几日可把知州府上下的丫鬟都调戏遍了,幸好他又瞧见了宁香,不然自己只怕在劫难逃。 苏景辰不知道那丫鬟心中所想,一心奔着宁香过去了。 宁香放慢了脚步,特意等着苏景辰追上来,好对他讲府中出现外人的事情。 谁知苏景辰以为宁香是生气了,急的扑过来就把人抵在了墙上。宁香一愣,抬手就掐住了苏景辰的脸颊。 苏景辰被捏的嘴唇嘟起来,宁香倒先没忍住,自己先笑了。 “你听我解释。”苏景辰趁机揉了揉自己被捏疼的脸,心道小丫头不知吃了什么,手劲还挺大。 “你对我解释什么?”宁香压低了声音,“倒是我要嘱咐你,隔墙有耳,装也要装的像一些。” 哪有调戏丫鬟,自己倒尴尬的。 苏景辰知道宁香是在说什么,倒是也没当回事,十分平静道:“那是萧王借机安插进来的人,知州府日前账房失窃,是蒋知州求了萧王,安插人来瞧着。” “那我们岂不是被束缚了手脚?”宁香担忧道。 “怕什么?地道我们已经做了手脚,他们现在盯着也没用了。”苏景辰一摊手。 “那军队那边,你最近不常去,无碍吗?”宁香知道雁行只怕已经出卖了苏景辰,不过看样子,萧王并没有大动作的打算。 苏景辰从怀中掏出折扇来,刷的一下打开,似是亲密的凑过去,用折扇掩住了嘴巴,在宁香耳边道:“那头自有旁人去当出头鸟,我乐见其成。” 宁香一挑眉:“不是我们的人?” “是皇帝的人,他坐不住了。”苏景辰说完,把扇子合上,抬了抬宁香的下巴。 宁香无语的看着这人幼稚的表现,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苏景辰摇头晃脑的往反方向走去,临走还不忘了嘟囔一句:“还说没生气。” 宁香晃晃悠悠的过了一个白天,谁知晚间又被小丫鬟叫去了前厅,道是她再不过去,蒋悦悦就要被打死了。 宁香吓得差点一口茶水喷到小丫头脸上去。 “怎么回事?” “夫人动了好大的气,似乎是小姐自去了萧王府,道是做妾也甘愿。” “”宁香下意识的就想骂出一句“蠢货”来,却克制住了自己,忙收拾停当随着小丫鬟往前厅走。 果然刚靠近院子,就听见打板子的声音,宁香略微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蒋悦悦这又是何必。 进了院儿,就见蒋悦悦趴在长凳上,行刑的嬷嬷不敢太用力,因此落下来的声音大,力度却不重,看到这样的情形,宁香心里倒是定了些。 蒋悦悦势必要嫁给萧乾的,虽然不知其中有什么联系,宁香直觉这件事对萧王来说十分重要。 “夫人!夫人别打了!”宁香哀嚎一声,扑到了蒋悦悦身上,“小姐身娇肉贵,经不住啊!” 那行刑的嬷嬷见宁香扑上来,好歹也算找了个台阶,自己就停了手。 蒋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宁香的劝阻,抬手指着蒋悦悦骂道:“败坏家风的东西!知州府维持了几十年的名声,让你一朝就丢尽了!给我打!打死了事!” 宁香没想到竟然拦不住蒋夫人,正焦急着,就听外头一道声音突兀的闯了进来。 “母亲不如连我也一同打死吧!” 竟然是蒋砚哭的涕泗横流,不顾奴婢们的阻拦,生生闯了进来。 “你又胡闹些什么?”蒋夫人见儿子也掺和进来,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我胡闹?活生生两条人命,母亲说我胡闹?”蒋砚怒极反笑,毫无尊卑之分,用手指着蒋夫人,怒斥道,“你就是个杀人犯!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孙儿!” “你还有脸说你瞧瞧满涿州哪个世家公子与你一般,成天与贱婢厮混!” “她不是贱婢!”蒋砚泣不成声,跌坐在地上,“她怀了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你才多大?!你姐姐尚未出阁,你就先弄了个孩子出来,你要脸不要?”蒋夫人站都站不稳,还是沛嬷嬷扶着,这才不至于跌倒,“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两个东西?” “母亲若看不上我们,不如就取了我们性命。”蒋砚一副对人生没了指望的模样,“反正碧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蒋悦悦晕过去多时,宁香扑在她身上,半晌也没见她有个动静,偏蒋砚还雪上加霜,要拉着蒋悦悦一起下水。 宁香正要劝慰,却见蒋夫人整个人晃了一晃,似是悲痛欲绝,抿着嘴,沉默的走了。 留下这满院子的狼藉。 似乎没想到蒋夫人会突然一言不发的离开,蒋砚坐在那也没有了哭闹的对象,愣在那不知所措了。 不多时内室穿出来一声惊叫。 “夫人不好了!” 众人忙奔了进去。 宁香因蒋悦悦没醒,只能还在院子里呆着。 而蒋砚不论再怎么折腾,心里始终是爱着母亲的,一听她情况不好,马上就顾不得为碧儿寻死觅活了,冲进去挤在最前面。 “郎中呢?叫郎中啊!” 没了主心骨,院子里吵吵嚷嚷,乱乱轰轰。蒋知州又约了同僚喝酒,没有回来,知州府这一晚上可乱了套。 守在这里的暗卫们自然也听到了风声,纷纷遣了人回去禀报各自的主子。 萧王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因蒋夫人情况不好,众人都手忙脚乱的,自然也没人注意到萧王。还是沛嬷嬷守在蒋夫人身边,听到了熟悉的敲屋瓦的声音,这才得知萧王已经进来了。 遣散了院子里的人,沛嬷嬷把房门关住。屋里一个人影从梁上翻了下来。 “王爷。”沛嬷嬷眼中含着泪,恭恭敬敬的给萧王行礼。 萧王沉沉的应了一声,凑到床边去看蒋夫人。 “可找了郎中吗?” “没找到,不知为何今日惯用的郎中不在,许是采药去了。夜深了,别的郎中一时也不好找,外院的小厮们都出去寻了。” 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倒是没惹人生疑。 “雪娘,我来了。”萧王坐在床边,拉着蒋夫人的手。 任谁都该感动的,可沛嬷嬷看的透彻。自己都说了请不到郎中,萧王还是没有帮忙的意思,可见他是要抛弃夫人了。 不过看样子,蒋夫人这也就是一时半刻的事情。沛嬷嬷不忍心打断,在最后给她一个念想也好。 沛嬷嬷出了屋,惦记着哪怕蒋夫人能再睁开眼看一眼萧王也好。 可谁知,萧王在沛嬷嬷出去之后下一刻就原形毕露了。 “醒醒。” 萧王烦躁的拍了拍蒋夫人的脸颊,很快蒋夫人原本苍白的脸颊就泛了红。 可人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萧王失了耐性,自己在屋子里面翻找了起来。就连蒋夫人躺着的枕头,他都粗暴的拽出来捏了个遍。 “真是误我大事。”萧王翻了一阵子,一无所获,坐在床边,越看蒋夫人的脸越觉得烦躁不堪,“早不死晚不死,非要在这个关头给我找麻烦。” 灯笔 第37~38章 托付 | 萧王的决定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37~38章托付|萧王的决定萧王正为找不到的东西烦躁,门外沛嬷嬷焦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王爷,知州大人回来了,正往这边走呢。” 沛嬷嬷轻轻的,急促的拍着门,却听不到屋里有回应,忽觉不对,慌忙推开了门冲进屋内。 “夫人?” 屋内一片寂静,昏昏暗暗的让人看不清,沛嬷嬷凑到床边,发觉蒋夫人正睁着眼看她,差点吓得坐到地上去。 “嬷嬷。”蒋夫人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清醒过,“你且上前来。” “您这是……”沛嬷嬷知道蒋夫人恐怕是油尽灯枯了,此刻应当是回光返照。 蒋夫人心里也清楚,自己这弱症已经数年了,可萧王进门后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么? “我这脚榻底下,粘着一枚钥匙,你将它收好。”蒋夫人有些吃力的指了指床下。 沛嬷嬷按蒋夫人手指的位置,果然从脚榻的一个角落里抠下来一枚铜钥匙。 见沛嬷嬷拿到了钥匙,蒋夫人苦笑了一声:“终究,我也是没能为自己活一回。” “您不必这样想,老嬷嬷还在这呢,夫人想做什么,吩咐便是。” “还是你最懂我。”蒋夫人已经虚弱得哭不出来了,只能强撑着精神,嘱咐道,“我生的那两个蠢货,都不是好的,可毕竟都是我的骨血,我不能不管他们。我还藏着要给萧王的五万两银子,在辛语澜房间的床底下。” “夫人是想用这笔银子做什么?” “你手里这枚钥匙,便是开那银箱的。你悄悄的把银子都分了份儿,存成银票。” 蒋夫人拉着沛嬷嬷的手,可沛嬷嬷却只觉得像一团棉花搭在了手上似的。 “嬷嬷,你伺候了我一辈子,待我是真心的好,如今我只能把孩子们托付给你了。悦儿是个蠢的,嫁进萧王府只怕是没有活路,你就让宁香替她出嫁吧。” “可萧王府不是已经退了婚?”沛嬷嬷疑惑道。 “萧王还要靠知州府替他敛财,如今没了我,他肯定要挟持悦儿的。” “涿州又不是富饶之地……” “正因为一向都不富饶,所以人们不会对知州府敛到的钱财有过多关注。你且想想,钱总共就那么多,都在不过十余人手上。”蒋夫人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粮草急着用钱,我又怎么会闹了一出府银失盗?” “夫人为萧王费劲了心机,偏偏他……唉……”沛嬷嬷为蒋夫人不值。 “嬷嬷,那银子还是你自己都拿着吧,把我的两个孩子带走,我那有找人配的药,他们喝了,就没有烦恼了。” “那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啊。”沛嬷嬷难耐心痛的感觉,用手掩着脸,“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再也记不得您了么?” “无妨,我这样的母亲,想必他们不记得也是好的。”蒋夫人仰躺着,双目无神的看着床幔,“日后他们跟着你,也许更快活些。” “夫人既然这么吩咐了,老奴肯定照做就是。”沛嬷嬷捂着自己胸口,哀哀的应着。 蒋知州此刻也到了屋门外,还没靠近,沛嬷嬷就听到了声音,蒋夫人见她神情突然严肃,也住了口。 “雪娘,你怎样了?”蒋知州似乎没想到蒋夫人白天还浅笑盈盈的送他出门,晚上回来就已经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样子了。 “相公且出去吧。”就算是临了,蒋夫人也不愿意看到蒋知州这副令人厌恶的模样,“这儿不吉利,容易影响相公的运势。” “无妨。”蒋知州吩咐人搬了椅子来放在床边,就坐在伸手能碰到蒋夫人的地方,“且我也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蒋知州坐定了,看了一眼沛嬷嬷,后者很识趣的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相公想说什么?” 蒋知州从来没对蒋夫人有过这样的态度,似是忏悔,又似是恼怒。 “春英的事,我都知道了。”蒋知州一手拉着蒋夫人的柔荑,一手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腿,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这件事情,“你或许想不到,是萧王派人来告诉我,就在刚才。” 蒋夫人明白了蒋知州正在说什么,惊恐的偏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的表情已经冷静了下来。 “夫人,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可你真的是我的福星,自从娶了你,我可谓萧王面前第一红人,多多少少我也猜得出来是因为什么。”蒋知州这时才显露出来自己真实的一面,“装了小半辈子,其实我也累了。而且你恐怕不知道,砚儿不是咱们的孩子,是我与发妻的。” 发妻?!蒋夫人躺在床榻上,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蒋知州似乎很欣赏蒋夫人如今这副绝望的表情:“你当年产下的是一个死胎,这个你可以去问问萧王,毕竟,这都是他做的。” “你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蒋知州也露出一抹苦笑来,“我本来就是个琢州的小官员,当年萧王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飞黄腾达,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蒋知州想起了过去,眼眶竟然微微湿润了:“你可知,春英与我发妻十分相似,不是长相,而是性格,可她被你教坏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再也没有人能代替她了。” “你的发妻是谁”蒋夫人十分困难的吐出那两个字来。 “她死了,是难产死的。”蒋知州低着头,怀念着故人,“齐缨买下的那个院子,便是我为发妻置办的房产。你或许不知,你费尽心血做的那些假账,我都知情,你派人送银两给萧王时,我也会把下头的人孝敬给我的银两送去给我的妻子。” “所以我这么多年,呕心沥血做的一切,不过是不过是”许是太过气愤,蒋夫人竟然憋着气说了完整的话,可终究是眼神涣散了,手也重重的垂了下去。 她未能瞑目,蒋知州见状,伸出手帮她合上了双眼。 “你且安心,我会帮你报仇的,怎么说,夫妻多年,这点情谊我还是能成全你的。”蒋知州见苏雪娘含恨而终,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回想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真心喜爱过她,只是从一开始便知是黄粱一梦,如今也实在多不出许多伤感了。 蒋知州起身走向房门外,见到等在外头的人已经将沛嬷嬷捆好了等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紧些,她怀里的钥匙拿了给我。”蒋知州一伸手,便有人恭恭敬敬的将那把钥匙双手呈上。 沛嬷嬷被人搜了身,又不知要被带到哪里去,心里惦念两个小主子,便不断挣扎着,可不知绑着自己的是什么绳子,竟然越动就越紧,两只手背在身后,像是快要扭断了一般。 “别挣扎了,你不也是萧王派去庆阳伯府上的么,在这儿装什么主仆情深?”蒋知州说着嘲讽的话,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弧度,“黄雀的人竟然被蝉收服了,真不知你到底算不算是忠心。” “你怎知夫人的诸多不易?” “我为何要知?路都是她自己选的,哪怕她同我说一次实话呢?现在倒好,这一辈子竟然一个男人都没抓住。” “你!!”沛嬷嬷气的发疯,双目猩红,竟是想张口扑向蒋知州狠狠地咬他。 蒋知州步子往回一撤,束缚沛嬷嬷的人就拉紧了绳子,让她无法再前行半步。 “萧王这样对待她,你不对着萧王发疯,反而对我这个戴了绿帽子的人嚎叫,真是厉害呢。”蒋知州讽刺了几句,转身便离开了,自有人带着沛嬷嬷去她该去的地方。 而这院子里发生的一切,萧王都不知情,他没了耐心便直接回了府,一气之下做的最不该做的事情,便是撤走了为数不多的保护蒋夫人的暗卫。 他怒气冲冲的回到萧王府,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可明显蒋夫人是活不过今晚的,他实在是等不起了。 萧乾被匆匆找来,刚一进父亲的院子,就见他远远地迎了过来,这是从不曾有过的事情。 “你明日去把退婚的事情说清楚。” “怎么?父亲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了?”萧乾有些蠢蠢欲动。 “不,你必须要娶蒋悦悦。”萧王正色道。 “为什么?!”萧乾想了想,这么久了,这个女人他都已经玩腻了,且现在从父亲的计划看来,也并没有更大的帮助,实在鸡肋,为何不趁此机会一刀两断呢。 萧王见儿子一副不愿意的模样,只能说了实情:“现在大军的战甲还没做成,就等着最后一笔银子拿到手,可苏雪娘只怕熬不过今晚,最有可能的,便是她将银子的藏匿位置告诉了蒋悦悦。” “她一向不待见蒋悦悦,这是那丫头自己说的。”萧乾皱了皱眉,“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去赌吗?” “不,这不叫赌,儿子,苏雪娘只有一个女儿。” “不是还有个蒋砚么?”萧乾以为父亲记错了,便出言提醒道。 “那不是苏雪娘亲生的,虽然不知苏雪娘是否看出来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蒋砚与苏雪娘有七八分相似!”萧乾惊恐道,“怎么会” “说起来,蒋砚的生母与苏雪娘也有几分亲缘,只是如今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萧王急的团团转,“这笔银子是急用,若是找不到,那可就” “这笔银子有多少?” “五万两。” “不过五万两?”萧乾撇了撇嘴,“难道这就能抵得过孩儿的意愿吗。” “你的意愿还不值五万两。你可知咱们萧王府上下都掏不出这个缺口来?” “怎么可能?父亲名下不是还有房产?” “哪里还有房产?你不知道养数万大军要花费多少银钱吗?” “这”萧乾仔细盘算了一下,也只能妥协了,“唉,也只能先把蒋悦悦娶回来,再做打算。” “再或者”萧王瞬间想起另一个人来,这可是雁行对他提过的最重要的人,“你若是能把宁香娶到手,或许这事情更方便呢?” “宁香不过一个丫鬟,儿子也就是想玩玩,没想动真格的。”萧乾提起宁香,虽然兴致盎然,但是跟蒋悦悦比,还是觉得欠了火候,一个丫鬟而已,纳进门来便是,总不至于明媒正娶。 谁知萧王却突然笃定道:“你明日就去提亲,娶宁香为妻。” “这怎么可能呢?”萧乾以为萧王已经急糊涂了,忙拒绝道,“再者说她已经定亲了。” “定亲了也无妨,反正也没有官府文书,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萧王两只手扶着萧乾的肩膀,“若情报是准确的,你娶了她,只怕我们能与护国侯的财富一较高下了。” “什么?”萧乾满脸的不可置信,“那不过是个丫鬟,怎么会难道是有旁的什么人助她?” 萧乾想起来自己在树林大火中救出那对主仆,或许从那时起,这个宁香就已经不是从前的宁香了吧。 父子两个一直商议到夜深,转日清晨一早起,就抬着新的聘礼去到了知州府上。 蒋悦悦此时已经清醒了,得知母亲的死讯呆愣愣的坐在床头不知是哭是笑,宁香也只能在一旁看着,等蒋悦悦自己回神。 谁知外头门房急匆匆跑进来,也不顾主仆二人正同处一室,突然急匆匆道:“宁香,萧王府要迎娶你为世子妃。” “什么?”宁香微微一愣,“这是哪来的消息?” “是萧王亲自带着人登门了!此刻正在花厅与老爷商议呢!” “不!这不可能!”蒋悦悦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母亲,一咕噜从床上蹦下来,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宁香见状也只能一咬牙硬着头皮追了过去。 偏在院子里不能用轻功,宁香一跟出远门,蒋悦悦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宁香叹了口气,任命的往花厅飞奔而去,打老远就听见了哭声喧天。 走近了去瞧,却发现萧乾正搂着蒋悦悦,将人按在怀中好生安抚着,这哪里像是婚事告吹的模样?分明是处处留情嘛。 灯笔 第39~40章 来自各方的欲望 | 你配得起么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39~40章来自各方的欲望|你配得起么萧乾抬眼看了一眼宁香,发现对方规矩的低着头,不看自己,顿时心生不满。 难不成自己真的比不上一个屠夫不成? “香儿,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同你说。”萧乾招了招手,示意宁香过去。 宁香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生怕萧乾说出什么话来刺激到蒋悦悦,连带着她也下不来台。 “世子爷有什么事这样说便是。” “也罢。我便对你说了吧。”萧乾叹了口气,忽然认真的请求起宁香来,“我父亲多年,孤苦伶仃一人,虽说是对我母亲专情,我这个当儿子的也实在是看不过去。” “萧王对已故的王妃用情至深,直到现在还是满朝的佳话。”宁香恭敬地低着头不去看萧乾的脸色。 萧乾却并不在意宁香的态度,接着道:“父亲年富力强,身边也该有个人伺候,若是觉得我配不上你,那我父王总该够格了吧。” “宁香不敢!” 宁香知道萧乾是为着之前的事闹脾气,于是很随和的跪了下去,反正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服个软而已,宁香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萧乾对宁香敷衍的语气依然不满意,于是把蒋悦悦推开,道:“你的婢女都这般不尊敬我,这门亲事,我看还是作罢好些” 萧乾故意的拖着长音,引得蒋悦悦好一阵紧张。 “萧郎!” 上次蒋悦悦偷偷跑到萧王府,结果遭到了门房拒绝,在门外拍了半天门也没能进去见到萧乾一眼,反而是被蒋夫人抓着回了府,还得了好一顿板子。 此刻好不容易又得了心上人的一点点温暖,她怎么能就此放开手去呢? 离开了萧乾的怀抱,蒋悦悦怨毒的瞪着宁香道:“王爷说了,要纳你回去做妾,你还不好生答应了?” “恕奴婢不能从命,奴婢已经同杨公子定了亲,怎好另嫁他人?” 宁香十分坚决的拒绝着,还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头上欧阳少谦送的珠花。 萧乾注意到她的动作,只觉得她发间的那一抹银白相间的颜色刺痛了双眼,于是三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拽散了她的头发:“丑死了。” 宁香愣了一刻,待反应过来之后,动作更快的从萧乾手中夺过了珠花,十分珍惜的收在了怀里。 萧乾没想到宁香会是这样的反应,方才愤恨的瞪着他时,他竟然觉得有些恐惧。 蒋悦悦却没瞧出来宁香身上的杀气,见宁香对萧乾这般无礼,立刻就冲了过去,抬起手来又想打宁香。 然而这次宁香没有乖乖的站在那里让她打,而是躲开了之后自行往里头走了。 蒋悦悦的巴掌挥了空气,她自己都站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忽然惊叫起来,追着宁香一并往里头跑了。 蒋悦悦赤着双足,还提着裙摆,雪白的脚踝露出来,让一旁的丫鬟们都羞红了脸,齐齐背过身去不敢看。 眼见着宁香就在自己前面不远了,蒋悦悦便伸出手去够,哪知还没碰到宁香,便听见屋子里一声呵斥。 “成何体统!” 原来是蒋知州正同萧王说着话,就见宁香顶着一头凌乱的发髻冲了进来,随后蒋悦悦也衣衫不整的追了进来。 萧王见了这场景也是一愣,忙端着茶杯饮茶,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经蒋知州呵斥,蒋悦悦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忙站定了身形,把脚往裙摆里缩了缩。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蒋知州招了小丫头们来,给蒋悦悦暂时换了些看得过眼的衣物。 宁香也把自己的发髻用手指重新梳理好,静静的站在那儿,等着蒋悦悦也收拾好。 “以前从未注意过,你就是宁香?”萧王见两个小姑娘已经利利索索的回到厅里,这才抬起眼来,细细的打量起宁香。 宁香知道萧王一定是查过自己的底细,不过也确信他查不出来什么,若不然也不会还有雁行那一出了。 雁行现在还在每日以药材吊着性命,却在街头污糟的地方给人们表演。想必萧王从未在意过失败了的手下是什么样子,若不然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发现市井人尽皆知的新鲜玩意儿就是改头换面的雁行呢。 “回王爷的话,奴婢就是宁香。” 宁香盈盈下拜,礼数周全,一如当时在萧王府居住时一样。 当时的宁香脸上顶着蜡黄的颜色,看起来十分土气,因此萧王并未真的注意过宁香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 且萧乾表现出对宁香极度的兴趣时,萧王也只觉得是因为宁香的乖巧激起了儿子心里的保护欲罢了。 谁知如今一看,宁香这模样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雪白细腻的小脸,眉眼间流露着温婉,看来是性格使然,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这眉目如画,两腮微红,唇若点脂的样子,只怕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极想占有她吧。 昨日父子两个商议了许久,若是非要宁香入萧王府来,也只能是她心甘情愿的,把自己那门亲事推掉。 眼下战事迫在眉睫,军队里不知是谁流传出对萧王府不利的言论,那坊间的传言,父子两个就不能再疏忽了。民心似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二人可是造好了大船,只等着荣登大宝,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出差错? 萧王细细想了一番,也只能是自己纳了宁香,这样蒋府就不会觉得宁香会对蒋悦悦的地位造成什么影响。 萧王只是对蒋知州提了一句,蒋知州便满口答应,就等着喊了宁香来,对她说清楚。 谁知宁香还不等萧王问出口,宁香便规规矩矩的跪下了,给萧王和蒋知州各磕了一个头,直起身来,朗声道:“宁香已经定了亲,且与杨公子两情相悦,今日想来讨一个恩典,让宁香不日完婚。” “你这是说什么胡话?!” 萧王见过了宁香这副模样,哪里还能放下,宁香一说完,他就站起身来走过去,想要扶起宁香。 谁知宁香刻意的躲开了萧王的搀扶,又跪远了些。 蒋知州见状心里暗喜,若是宁香自己拒绝了,他就不用那般费心的去将宁香留在知州府中了,宁香也是许久不在他的跟前了,谁知不过几年光景,当年稚嫩得如林间小鹿一般的小丫头,就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娇艳动人了。 萧王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宁香,反而作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来,对宁香诚恳道:“我是真心觉得你这个姑娘不错,能配得上比屠夫更有能力的人,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宁香知道自己的斤两,高攀不起萧王府这般门第。” 宁香对萧王这副举动十分反感,想必他就是这样欺骗了那么多深闺女子或者后院妇人吧。 可萧王仍觉得自己宝刀未老,认为宁香这样小姑娘,只要好言哄骗便是。且宁香说的是“高攀不起”,想必是对萧王府的门第心怀敬畏,那样就更好了。 “这样吧。”萧王沉吟了片刻,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都已经是能做宁香父亲的年纪了,依然拿着对待自己勾搭成奸的妇人们的态度去面对宁香,“你且不要着急出嫁,在府里多等一阵子,我会告诉你,嫁进萧王府,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萧王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深情的眼神来,然而宁香头都没抬起来。 蒋悦悦没想到萧王会对宁香有这么温柔的态度,顿时不满了起来:“你回话啊,没见萧王爷等着你呢么?” 谁知蒋悦悦话还没说完,萧王就伸出手来,对蒋悦悦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蒋悦悦被萧王的举动一噎,瞬间僵在了那里,满眼的不可置信。 萧王竟然为了一个丫鬟,打断了自己这个正经的知州府小姐的话? 不过蒋悦悦还是没敢反抗,但她瑟缩到一边,仿佛做错事了的样子,也让宁香忍不住侧目。 似乎自挨了蒋夫人一顿板子之后,蒋悦悦的举动就不那么正常了,早先没太过在意,如今看来,似乎是受了颇大刺激的缘故。 见宁香抬起头来去看蒋悦悦,萧王还以为她是担忧,立刻对蒋悦悦态度也温和了起来。 不得不说,萧王对琢磨女人心这一方面是有一套的,只对蒋悦悦做了个微笑的表情,蒋悦悦瞬间就觉得内心的阴霾消散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来。 宁香怕萧王再提别的要求,便着急离开这地方,于是主动道:“宁香听王爷吩咐便是,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奴婢便同小姐回去了。” 蒋悦悦倒是不想走,听宁香说要回去,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又想起方才萧王对自己那般微笑,想必是没有厌恶她的意思,便壮着胆子撒起娇来。 只见她迈着小碎步,凑到萧王跟前去,就像当时恳求蒋知州一样,拉着萧王的衣摆摇晃着。 “王爷,那悦儿同世子的婚事” 萧王没想到蒋悦悦会有这番举动,且是在蒋知州面前,便尴尬的抽回了手,正色道:“今日来便是要将此事定下,你好生等着就可以了,不必再担忧。” 见蒋悦悦一副不安的样子,萧王还想让萧乾过来劝慰一番,谁知小厮来告知方才在外头,萧乾与宁香闹了不愉快,便自行回府了,萧王没办法,只能自己好生安抚着蒋悦悦。 蒋知州倒是对这事没再有太大反应。 他也是还需要在萧王面前装上一阵子,谁知宁香在最后这儿就松了口呢?蒋知州为此也不便再跟萧王说什么了。 “待我回去与乾儿商定了时间,咱们可以双喜临门。”萧王没想到昨日私以为的馊主意,今日竟然奏了效,便有些喜不自胜。 且宁香这模样真真儿是让人挂怀的。 萧王爽快的离开了之后,蒋知州却把蒋悦悦与宁香主仆二人留下了。 “如今不管你们怎样想,在萧王府那,这事情已经定下了。”蒋知州抬手一指宁香,“你不要以为,给萧王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便能保住自己了,你这丫头,心思最是深沉,我也是今日才发现。” 宁香不知道蒋知州说这番话的意思,只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来:“宁香是不愿嫁进萧王府的,只是见萧王如此态度,实在不敢拒绝,为知州府带来祸事可怎么得了?” 蒋知州倒是没让宁香说的话往心里去,毕竟自己手里可是攥着最后的五万两,今夜便能将辛姨娘找个由头迁出来,好将银两尽数藏匿到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萧王那边为了银子急的火上房,最后还是会求他的。 蒋夫人的死对蒋知州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一方面是颇有些不舍,但是另一方面,自己府中少了一个萧王的人,蒋知州瞬间觉得吐息都轻松了许多。 “悦儿,你是一定要嫁进萧王府的。”蒋知州说着自己的决定,“但是宁香不行。且不说你退亲,耗费的是知州府的名誉,更何况哪有丫鬟去给小姐做长辈的?” “父亲,萧王竟是要让宁香做王妃么?”蒋悦悦听了蒋知州的话,顿时觉得一阵心塞,难道宁香要骑在自己头上不成? 蒋知州却点了点头:“只怕做王妃,是最后的筹码,端看你对我知州府忠诚与否了。” 宁香没想到一向庸碌的蒋知州会在蒋夫人离世后忽然变得如此精明,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蒋知州顿了顿,又道:“不是谁都有机会,做春英的。” 这是在点拨宁香,上一个不忠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宁香若是再听不出来蒋知州的弦外之音,也是枉活了两世,只不过她不愿这么早就顺了蒋知州的意思,只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宁香明白。” 随后便在蒋知州的示意下与蒋悦悦一同告退了。 一出院门,脱离了蒋知州的视线,蒋悦悦就又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样子来。 “萧王竟也能瞧上你这样的货色,你也不瞧瞧自己配得起么?” “宁香自是配不起的,自然也不会退婚。”宁香淡然道。 蒋悦悦像是一棍子打在了棉花上,只觉得好生无趣,便跺了跺脚自顾自的离开了。 而宁香看着她的背景,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灯笔 第41~42章 永远是孩童 | 侯爷所为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41~42章永远是孩童|侯爷所为蒋悦悦看上去十分疲惫,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竟然趴倒在床上就昏睡过去。 宁香从没见过蒋悦悦这般惫懒的样子,便走近了过去瞧瞧,按理来说她挨的打并不严重,自己也好生给她配了药,说什么也不可能耗费她这么多精神。 “小姐?”宁香凑了过去,发现蒋悦悦已经睡得沉沉的了,眉头便紧皱了起来。 难不成是中毒? 宁香探过手去,小心翼翼的为蒋悦悦把脉,却发现脉象平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想了想这症状或许是蒋悦悦有心病未解,宁香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去。 欧阳少谦说过,知州府势必要同萧王府紧紧捆绑着,最后才好一锅端,而蒋悦悦与萧乾的亲事,无疑是最后朝廷算总账时,最好的切入点,且连带着京城的庆阳伯也能拉下水。 明面上看着,这几个人关系密切,可若是没有正规的搜查令,朝廷也找不到证据。 宁香以前从未想过,朝廷在这种情况下,要做的事情竟然会这么繁琐,看来势必要万事妥帖周全,才能让新皇觉得放心。 “香儿,香儿。”屋顶的瓦片掀开了一块,微光透了进来,随后欧阳少谦的脸遮住了那抹光。 宁香觉得有些无奈,之前的欧阳少谦是这么幼稚的人来着? 不过见他十分焦急的模样,宁香也没犹豫,撇下了蒋悦悦就出了屋子,欧阳少谦就明目张胆的站在门外等他。 “你怎么也不知道避开些人。”宁香拽着欧阳少谦就要往隐蔽的地方走。 欧阳少谦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道:“你们府里的人都去苏雪娘那儿了,我还要避开谁啊?” “对啊对啊!”宁香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你是从大夫人那回来的?” “对啊,你听听这院子里,都是喇嘛念经的声音。”欧阳少谦有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这声音从昨日夜里到现在,你都没有听到么?” “昨日?夜里?”宁香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也受了什么影响,她这两日可是睡得极沉的。 “怎么了?”欧阳少谦感觉到宁香的气息突然收敛,自然也是紧张的,忙询问着出了什么事情。 而宁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先拽着欧阳少谦,两人一同避开了府里潜藏的各路人马,飞身出了知州府。 “怎的突然就要出府?可是有什么不妥?”欧阳少谦紧跟着宁香的步伐。 宁香有些严肃道:“医者不自医,我现在还没办法确定。” 欧阳少谦也察觉出事有不对,发现宁香正往他的暗卫扮的郎中那去,顿时有些心慌。 “要不,还是去找景辰吧?” “你还信不过自己的手下不成?”宁香勾唇一笑,“这事情不复杂,他能行。” 欧阳少谦依然不赞同的拽住了她,道:“若是不复杂,你自己怎么丝毫没有察觉?” 宁香一时语塞,站在欧阳少谦面前,莫名的心虚了。 的确,这次是她松懈了,在蒋夫人离世这么个节骨眼上,她竟然松懈了。 “也是我不好。”欧阳少谦见宁香满是愧疚的面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按理说该是我好好保护你的。” “我保护你,不行吗?”宁香抬起头来,笑着问,“我觉得比起被你护着,我可能更适合保护你呢?” “香儿!” 欧阳少谦愠怒,却舍不得对着宁香发火,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又隐忍的将人拽到了自己的怀中。 宁香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虽然没有勒住她,却将她箍的很紧。 “你怎么了?”宁香发现自己挣脱不开之后,就乖乖的呆在了他的怀里。 “我们去找苏景辰吧,好吗?”欧阳少谦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助,像是珍贵的东西放在手心里,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然而自己一点留住它的办法都没有。 宁香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调转了方向,向城外而去。 宁香还是第一次见到萧王屯兵的地方,不得不说萧王真的是个鬼才,任谁也想不到,一座山会被修建得这么适合练兵。 欧阳少谦从怀中掏出一个陶瓷的哨子,放在嘴边一吹,竟是苍鹰呼啸的声音。 不多时,苏景辰从一棵树后冒出头来。 “你怎么带着香儿过来了?” 苏景辰见宁香也在,顿时喜出望外,三两步就到了近前。可当他靠近宁香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可是有什么不妥?”欧阳少谦见苏景辰这般反应,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苏景辰感觉手上的温度有些烫,又拉过了宁香的手,细细的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将身上的薄披风脱了下来,裹在了宁香身上。 “何时感觉不适的?”苏景辰问道。 宁香仔细回忆了一下,也实在记不清了:“只知道昨晚就有些迟钝,不太听得到周遭的动静。” “可觉得眼前迷蒙吗?”苏景辰伸出手来,在宁香眼前晃了晃。 而宁香看着苏景辰的手掌,却觉得他动作缓慢的很。 “咦?”宁香似乎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什么毒,慌忙从身上掏出解毒丹来。 苏景辰见宁香自己拿药吃,便知道小姑娘中毒不久,神志还算清醒。 欧阳少谦不知道宁香的情况到底如何,只能焦急的看着宁香服了药,觉得她脸色看起来好些了,这才敢说话。 “你这是中了什么毒?” “说来也是羞愧,没想到会在这上栽了跟头。”宁香好笑的摇了摇头,对自己中招的事情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还有人能配出来跟师父的方子功效差不多的药物。” “你还笑得出来,若不是欧阳带你来找我,难道你真的想变成个傻子不成?”苏景辰抬手敲了一下宁香的额头。 宁香吃痛,躲到了欧阳少谦后面去,似乎在默默控诉。 欧阳少谦颇为无奈的给宁香揉着方才苏景辰敲痛的地方,发现小姑娘的额头青了一小块,顿时也目光不善的看向了苏景辰。 “诶,不带你们这么卸磨杀驴的啊。” 欧阳少谦没理会苏景辰的哀嚎,反而问着宁香道:“香儿,这究竟是什么药?” “这药能让人一辈子都是孩童。”宁香拍了拍衣服,将行走间在林间沾染上的灰尘落叶都拍打干净,似乎身上有什么污糟的东西,需要她仔细的检查。 “这方子似乎比师父的更高明些。”苏景辰皱了皱眉,“我竟是一点气味都没闻到。” “风遥师兄或许能闻到,我也是疏忽了,还以为是普通的花草香气。”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挺像。”苏景辰又猛地嗅了嗅。 宁香无奈的又递给苏景辰与欧阳少谦一人一颗解毒丹:“你再这样下去,只怕比我中毒还深。” “不会的,看到你带足了解药。”苏景辰满意的从宁香手中接过了她亲手调配的丹丸,放在舌尖舔了舔,这才吞下去,“日渐精进,我都赶不上你。” “毕竟你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宁香俏皮的眨了眨眼,“比如纳妾。” 苏景辰被宁香这话激的差点把药卡在嗓子眼里。 欧阳少谦看着两个人相谈甚欢,装作不经意间走到两人中间,拉起宁香的手道:“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准备多看看?” “她看这些有什么用?”苏景辰怕宁香深入驻地会有危险,毕竟里头的兵将都是效忠萧王的,且营帐中完全没有女子的存在,宁香若是被发现了,那麻烦就大了。 而宁香听了苏景辰的语气,不满的撅起嘴来:“怎么,如今觉着我没用了?” “你想哪儿去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欧阳少谦坏心眼的打断了苏景辰的话,将宁香拦在身后,“我自己带她去转转便是,你可以回去了。” 苏景辰再想拦,却发现欧阳少谦已经带着宁香窜出去了,两人走的是没有开辟的小路,苏景辰这才知道欧阳少谦只是想独占宁香,找了个借口抛下他罢了。 “这才叫卸磨杀驴。”苏景辰想明白了之后,气的直咬牙。而另一边的宁香是看不到了。 此刻的宁香正沉浸在这山间的美景里,她没想到欧阳少谦总能在这些奇怪的地方发现绝美的景色。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宁香看着眼前粗壮的树干,环着它走了一圈。这树还真的看不出是多大年岁的,长长的树枝向四方伸展,连带着树冠也十分巨大,遮天蔽日。 周遭的树木似乎在刻意的避其锋芒,与它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恰巧在地面留下了一道光圈。 原本阴森森的地方,走到这里,见到阳光,竟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你喜欢这儿吗?”欧阳少谦在不远处背着手看着宁香笑得明媚,心情也舒畅了起来,只觉得为了她这笑容,他愿意做一切的。 “我喜欢的。”宁香眉眼弯弯,并不多见的露出小女儿家的娇憨来。 欧阳少谦似乎一瞬间明白了他的父亲曾经干的一些蠢事。 据说当年母亲刚嫁到护国侯府,他的父亲还是个愣头青。年轻时虽然人长得不错,但是在女眷中并不是很受人追捧。 一个不爱笑的冰疙瘩,和温煦的总带着笑容的萧王相比,是个女子都会选择萧王吧。 偏他母亲不同,总愿意跟父亲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说话,以至于最后陷得最深的,还是如今的老侯爷。 母亲极爱养花,不管是什么样的品种,在她手里都能养活,而老侯爷则四处去寻一些名贵的花卉,弄进府里。 曾有人问过他,院子里明明更适合以青竹妆点,为何不用。 老侯爷丝毫没有犹豫,反问了一句:“夫人不喜欢,要来何用?” 他是想将爱妻喜欢的一切都呈到她眼前啊。 从前欧阳少谦只觉得家里极其不公平的,不管母亲做了什么,对的也好,错的也罢,父亲都不曾对她露出一点点不满来。而自己这个儿子,若是惹了母亲不开心,肯定是要遭到好一阵训斥的。 听说母亲生下自己时,父亲是在身边的。 欧阳少谦看着宁香仰着脸,似乎在享受阳光的模样,不由得想到日后若是同宁香在一起,她若是要经历母亲那般痛苦 “你摇头做什么?”宁香见欧阳少谦自顾自的站在那,一会儿傻笑,一会儿严肃的,好奇的凑了过去,谁知道这人突然开始摇头。 欧阳少谦被宁香打断了思绪,发觉自己刚才想的那一堆有的没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晕来。 “没什么,就是在想合适去你府上把你接走好。” 宁香听欧阳少谦这么说,也认真的想了想。 “怎么看,现在都不是最好的时机。萧王为了让我进王府,甚至还想那我为妾,而蒋知州的态度十分明确,不希望我进王府去。这可是我头一次见蒋知州逆着萧王的意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你刚才说,萧王要纳你为妾?”欧阳少谦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次。 宁香没发觉欧阳少谦面有不虞,点了点头道:“对啊。这不是天方夜谭么?他的年纪都够做我爹了。” “随便认什么爹!”欧阳少谦捏了捏宁香的脸蛋,“以后可不能在我父亲面前提起这话。” “这是为什么啊?”宁香凑得离欧阳少谦近了些,似乎是想让他消气。 欧阳少谦被宁香的小动作取悦到了,耐心的回答道:“萧王勾搭过我母亲,不过我母亲立刻就告诉了我父亲,他俩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颜悦色的交谈了。” “萧王真的是”宁香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萧王了。 好好地一个男子,把自己搞的像小倌一样,真的是让人无法想象,会是一个王爷的作为。 “你看,这就是掉进温柔乡的女人们,为他奉献的一切。” 欧阳少谦说着,将宁香单手环抱,飞身上了眼前参天大树的树枝,远远地眺望,便能看到山崖下一片开阔的土地,一个个军营相连,把中间围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练兵场来。 “竟是这般壮观?” 灯笔 第43~44章 暗道 | 姐妹易嫁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43~44章暗道|姐妹易嫁“咱们最初到达的那个地方,我也只是看见了悬崖上装着的吊索,这若是用来练轻功,一定是最佳的方式。”宁香见到练兵场,眼睛忍不住放起光来,“这便是兵将们训练的地方吗?看起来很是气派。” 见宁香对萧王藏匿的营地这般夸赞,欧阳少谦从她身后用一只手蒙住了她的眼睛:“别看他这个,回头带你去我那看看。” “护国侯训练的兵将一向以勇猛著称,为何你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宁香仰着头,正好能看到欧阳少谦的下巴尖儿,觉得莫名的想咬一口。 欧阳少谦低头看着小丫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觉得心都酥了:“我说,你忘了你当时看到我那副模样脸红的时候了?” “那副模样?”宁香转过身来,“你是在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就是你在街上撞到我的时候。”欧阳少谦抿着唇,难道这小丫头当时脸红不是因为他? 这边这人正紧张着自己是否自作多情了,却见小姑娘忽然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把头低了下去:“哎呀,你都看见了呀?” “都看见了呀。”欧阳少谦把脸轻轻的贴到了宁香的发顶,不知道为什么,离她越近,心里就越安稳。 总见父亲闲暇时死皮赖脸的跟在母亲身边,自己当时不懂的事情,如今也颇有感受了。 宁香只觉得周身一暖,发现自己又被这人环住了,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幽香,宁香也颇为眷恋此刻的时光,若是就此停住了,也不错。 宁香侧着头,正巧能贴着欧阳少谦的胸口,微微侧目便是幽暗的树林。 毕竟是习武之人,站在此地听着风声入耳,宁香突然觉得这里的动静不太对,便支起耳朵自己的分辨起来。 “少谦,你听这儿的风声,是不是有些古怪?”宁香仔细听了片刻,仰头问道。 欧阳少谦听了这话,也细细的思量起来,风的方向该是从山谷那边来,可听到耳朵里,却有“呜呜”的穿堂风似的动静,就好像是从山洞中吹来一般。 可这四面环绕的树林,又哪里见得到山洞呢? 二人对视了一眼,欧阳少谦牵着宁香的手,便向风声吹来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探了过去。 初入幽暗的树林,两人的视线渐渐模糊。 欧阳少谦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来,瞬间照亮了前方的路途。 宁香见状默默收回了刚掏出来的火折子。 两个人头顶是连绵的树枝相互穿插缠绕,绿叶遮挡了阳光,让这树林间不见一丝光芒。 顺着声音往里走,没过多久便见到一个黑漆漆的小洞口出现在眼前,欧阳少谦皱着眉头,实在不知该不该带着宁香一同犯险。 宁香见欧阳少谦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挪动,便拽了拽他的衣袖,问道:“怎么停住了?为何不进去瞧瞧?” “这洞穴太过诡异,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欧阳少谦压了压宁香的肩膀,“我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我也闻到了,那又如何?”宁香有些无奈道,“你看这洞穴,似是风声很大,实则多半都是回音,就算有火药也燃不起来的,等里头的空气耗没了,哪里还能有火烧的起来?” “那” “你同苏景辰在知州府那边埋的,估计也只是九牛一毛,这里的火药味或许是山洞炸出来时余留的那些,压根不是一回事。”宁香一下子就看出欧阳少谦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们就去看看,哪有人从半山腰上往外挖地道的,那不成了穿山甲了?” 欧阳少谦仔细一想,觉得宁香说的确实在理,便也不再纠结,只是要她在洞口等着,自己进去探一探便是。 宁香知道欧阳少谦是担心她,便也没硬要跟进去,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卷金蚕丝来,在欧阳少谦的身上紧紧地缠绕了两圈。 “你哪里来的这东西?”欧阳少谦很是惊奇,“你这一卷,只怕顶的上底下军队一年的军饷了吧?” “是师父留给我的,说是让我做护心的铠甲,我还没做。” “怪不得你贴身收着。”欧阳少谦摸了摸这极细的金蚕丝,叹道,“李帮主是真的疼你,这东西该是传世之物。” “爷爷一向为我着想的,是我当初愚钝,辜负了他的一番慈爱。”宁香提起李应中来,又要落泪。 欧阳少谦忙转了话题,不敢再接着往下说:“我进去瞧瞧,若是发觉有危险,就拽两下这蚕丝,你就赶紧跑便是。” “不会有危险的。”宁香把余下的蚕丝捏在手中,准备待欧阳少谦进去时,一点一点的放出来。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放心的去便是。” 欧阳少谦开了个玩笑,却遭到了宁香一记白眼。 “说点吉利的不行吗?还不快去。” 欧阳少谦见宁香的眼泪收住了,这才安心的转身,顺着洞口往里走去。 宁香说的没错,这山洞中是颇为空气稀薄,与之前他所在的那座城里的小山脉不同,这个洞穴是人为炸开的,只怕里头会藏着什么。 越往里走,欧阳少谦越觉得寒气逼人,隐隐约约竟然还能感觉到一股子杀气。 “真是奇了怪了。” 欧阳少谦嘟囔着往前走,脚上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轰隆隆的一阵响声过后,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洞口。 “洞中洞?”欧阳少谦看了看自己不小心踢到的机关,觉得这压根就是多此一举。 他凑上前去,却见黑漆漆的地洞中,码着数个硕大的木头箱子,连锁都没上。 这是觉得机关很隐蔽一定不会被发现?欧阳少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掀开箱子盖,浓浓的一股子桐油的味道扑鼻而来,欧阳少谦把夜明珠往前探了探,发现箱子中尽是极新的兵刃,一根根长矛整齐的摆放在其中,看着数量实在不少。 竟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萧王藏匿兵刃的地方么? 欧阳少谦只觉得宁香当真是他的福星。 合上了盖子,把机关恢复原状,欧阳少谦起身便往外走。 直走到了洞口,发现宁香乖乖的在那等着。 宁香见他出来,说不担心也是不可能的,就算知道那洞穴中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可万一有个埋伏什么的,也免不了要好一阵抵挡。 手中的金蚕丝一直很平稳,一直到欧阳少谦出来,宁香便知这是无碍了。 “可发现了什么?”宁香凑上前去,要把欧阳少谦腰间的金蚕丝解开,免不了二人就靠的近些。 “主子,知州府出事了。” 一名暗卫忽然落到了两人跟前,十分没有眼色的跟两人报告。 欧阳少谦只觉得怀里一凉,小姑娘早就弹开了好远了。 “什么事。” 见主子的心情不好,暗卫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战战兢兢的接着道:“蒋知州似乎决定让宁香姑娘代替蒋大小姐出嫁。” “这是为何?”欧阳少谦皱眉,怎么这事情还能一会儿一变呢? “蒋知州似乎是想对朝廷示好。”暗卫眉头紧蹙,细细回想着在知州府中听到的事情,“主子,蒋知州是想将两人身份替换,让宁香嫁入萧王府,而蒋小姐则是嫁给您。” “她能愿意委身一介草民?”欧阳少谦对蒋悦悦的脾气秉性嗤之以鼻。 “似乎是意在与萧王府彻底断了来往,蒋知州这次规划的十分周密。” “那不也照样被我们知道了?”宁香撇了撇嘴,“你这般怕他做什么?” “属下不是怕,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想听两位主子定夺。” 欧阳少谦下意识的转头问宁香道:“怎么办?” 宁香歪了歪头:“就这么办呗。” “什么?”欧阳少谦抬手,欲掐小姑娘微微鼓起的脸颊。 “咳,蒋知州能想到的法子,无非是让婚礼上换了人,到时候盖头一掀,这事情就算是成了。” “你还想让萧乾那厮为你掀盖头不成?” “我连想都觉得很恶心”宁香撇了撇嘴,有些哀怨的看着欧阳少谦。 “还请香儿姑娘快些往回赶吧,只怕这时候蒋知州正四处寻姑娘呢。” “这句为什么不早说!”宁香听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暗卫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抬起头寻找了一番。 欧阳少谦只觉得自己带了一帮蠢货,在媳妇儿面前出尽了洋相,趁这暗卫不备,还踹了他一脚。见他连滚带爬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之后倒着贴在了树上,这才一脚点地,飞身而起,也追着宁香离开了。 远远地,只有一阵声音传来:“带几个人查查那个山洞,机关在地上!” 宁香回到知州府时,却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因为中毒的事情发现的突然,自己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在这府里给自己下毒。 若是蒋知州,他自己是做不到的,身边至今也未曾见过有可用之人。且这药对他的计划并无益处,为何会 “宁香,你这是去哪了?” 满府正在寻宁香的时候,却见她出现在大夫人的灵堂前,铃儿独自守灵,也不能擅自离开,只能听着小丫头们慌里慌张的寻人,焦急却也没有办法。 此刻见到宁香突然出现,铃儿提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铃儿姐姐,我方才出府玩儿去了”宁香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我寻思着小姐睡着了,偷偷溜出去一会儿也无妨。” “唉,罢了罢了,快去里头,凑到那香案跟前去熏一熏衣裳。”铃儿将人往里推了推,“你就说是替小姐守灵,在这儿睡着了罢。” “那姐姐呢?”宁香被推着凑近那香案,不多时身上就沾满了香味,就像是在这儿熏了很久似的。 “我还能怎么办,就说去了趟茅厕回来你就不见了呗。”铃儿无奈的扶着额头,道,“你就说困倦了,在屋内廊柱下睡着了便是,你在那躲着,任谁经过也瞧不见你。” “他们寻我多久了?我此刻出去可来得及?” “嗐,也没多久,就是老爷叫你叫得急,你快去吧。” 铃儿对宁香无比的信任,也私以为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很快便帮宁香想好了对策之后,自己也做足了被盘问的准备。 “姐姐对香儿最好了。” 宁香感动的凑过去在铃儿怀里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铃儿看着这小丫头亲昵的举动,心里暖暖的像是要化开一般。 所谓姐妹,大概就是如此,守望相助吧? 宁香一路奔着蒋知州那儿去,路上遇到了不少丫鬟小厮,见了她都跟猫见了耗子似的,纷纷扑了过来,宁香就像是被一群人“搬”到蒋知州面前一样。 “你去了何处?”蒋知州目光锐利,像是要在宁香脸上瞧出一个洞来。 “回老爷的话,宁香方才为夫人守灵,一时犯困,睡在了廊柱下。” “哦?你为何要去为夫人守灵?”蒋知州的语气明显就是不信任宁香的话。 而宁香早就不似从前那般会对蒋知州有所恐惧了,淡定的回答道:“小姐挨了责罚,身子未好全,作为奴婢,要替小姐为夫人守灵才是。” “你倒是乖觉。”蒋知州对宁香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起身了。 宁香站直了身子,依然低头望着地面,十分规矩的等蒋知州说话。 “你是个好的,知州府也最是需要你这样的奴婢,现在有件事情,我不得不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奴婢愿为知州府赴汤蹈火。”宁香毫不犹豫的回答。 蒋知州还以为宁香脾气倔,需要好好劝慰一番,谁知小丫头这般干脆,倒弄得他后面的话不知该怎么说了。 蒋知州轻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心绪,这才说道:“我如今要与萧王决裂,我的女儿自然也不能跟萧王府有所牵扯,如今只能让你替悦儿嫁给萧乾,你可愿意?” “小姐爱萧世子入骨,还请老爷三思。”宁香说的激动,似乎是真的心疼蒋悦悦。 蒋知州却顿了顿,道:“无碍,她自会忘了这些事情。” 灯笔 第45~46章 尽孝 | 发怒的蒋悦悦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45~46章尽孝|发怒的蒋悦悦蒋知州这话一出口,宁香便知这毒是从何处而来的了,只不过从未见过蒋知州身边有过这样的人才,能配出比师父的方子还好的药。 宁香只觉得身处一团迷雾之中,看不清这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听蒋知州细细的交代完,宁香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回到蒋悦悦处,又发觉蒋悦悦中毒不轻,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给她解毒还是如何,便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 蒋悦悦的脸上带着憨笑,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嘴里嘟嘟囔囔的,依然“萧郎,萧郎”的喊着。 “也不知他哪里好,竟让你这般迷恋他。”宁香实在是想不通,蒋悦悦为何会对萧乾如此执着,难道是随了她母亲的性子不成? 宁香正坐在床边发呆,就听见小石子敲击窗框的声音,便起身过去观瞧,却发现外头树上隐匿着一个欧阳少谦的暗卫。 宁香佯装出去透气,不经意间走到了那边树下,那暗卫见宁香过来,随即小声的传音入耳。 “沛嬷嬷被蒋知州的人关起来了,主子让我告诉您一声,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将人救出来。” “蒋知州关了沛嬷嬷?”宁香皱起眉,“是发现了大夫人与萧王的事情吗?” “暂且不知。”暗卫思索了一番,又答道,“大夫人那一向有萧王的人在,我们很难寻机会凑过去,因此大夫人临死前发生了什么,我们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萧王有去过大夫人处。” “听不到蒋夫人那的风声,为什么不听守在那的其他人的风声呢。” 宁香一句话便点拨了那暗卫。 “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偷听另一波偷听的人的话?” “怎么能叫偷听呢?”欧阳少谦不知何时落在了暗卫旁边,“我娘说了,这叫暗中观察。” 见主子突然和自己一同蹲在了树枝上,那暗卫一时激动差一点翻了下去。 宁香知道欧阳少谦这就是故意的,别看这人表面上正经,其实玩心重的很,要不然也不可能讨李应中的喜欢。 “你也就欺负欺负他们了。”宁香对欧阳少谦的举动嗤之以鼻。转身回屋的时候还重重的拍上了门。 欧阳少谦的脸色顿时变黑了,小丫头竟然为了暗卫跟他闹脾气。再转头看向一旁的暗卫,欧阳少谦只觉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主子,香儿姑娘说”暗卫抬眼看到欧阳少谦的脸色,该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还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她说什么你们做什么便是,我都得听她的。” 欧阳少谦话音刚落,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暗卫哭笑不得的抓了抓头发:“我又不抢人,不至于这么防备我吧” 宁香回到屋子里,抬手一枚药丸就戳进了蒋悦悦的嘴里。 这解药在蒋悦悦身上起效要慢一些,毕竟蒋悦悦不知不觉已经中毒很深了。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蒋悦悦才悠悠转醒,只觉得唇齿间清香弥漫。 而宁香早就备好了茶等在一边,蒋悦悦见状也伸出手去,从宁香手中接过了茶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还是你最合我心意。”蒋悦悦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若是你能在我身边一辈子,或许也不错。” 许是蒋夫人死后,蒋悦悦觉得自己再无依靠了,此刻看着宁香就愈发亲切起来。 宁香没有答话,因不知蒋悦悦是出于什么心态来问,宁香也不敢贸然去接。 “走吧,我们该去母亲那看看。”蒋悦悦有些头痛,忽然回忆起自己似乎在蒋夫人离世后,一直没去过她的院子,也没尽过一个女儿该尽的孝道。 宁香对蒋悦悦醒来后的反应有些哑然,难不成是药效太好了,能让蒋悦悦变聪明? 许是睡得久了,蒋悦悦只觉得清爽了不少,似乎之前消耗的精力都补了回来。她是以为睡眠起了不小的作用,其实是宁香的药给她稳固了心神,才让她觉得轻松。 身体轻盈,蒋悦悦的步伐都轻快了起来,走在路上竟然颇有几分浑然天成的爽利,其实这气质与她的长相才相符,竟是引得见到她的下人们都驻足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看错了人物。 蒋悦悦本来以为母亲的灵堂会是一片忙碌的景象,可到了蒋夫人处,却见满目的萧条,只有铃儿一人跪在那,膝下垫了一个薄薄的蒲团,自己剪了厚厚的纸钱,丢到面前的火盆里来烧。 “怎么只有你一个?”蒋悦悦十分不满,这灵堂布置的连个下人的场子都不如,怎像是一个当家夫人的葬礼该有的场面? 铃儿没想到蒋悦悦还能过来瞧一眼,十分震惊,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蒋悦悦,愣在了原地。 宁香悄悄的伸出手来,在蒋悦悦身后挥了挥,铃儿这才忙给蒋悦悦磕了个头请安。 “回大小姐的话,沛嬷嬷不知犯了什么错被老爷发落了,碧儿喝了虎狼之药,跟着她的孩儿一道儿去了。” “碧儿死了?”蒋悦悦忘记了还有这么个事儿,当日她正难受,且挨了打,场景又一度混乱,她听得不真切,忘记了也正常。 环顾四周,蒋悦悦也发现蒋砚并没有在此处,一时间也恼火了。自己是因为身子不舒服才没来,那蒋砚呢? “砚哥儿呢?”蒋悦悦冷着声音问。 铃儿思索了一番,觉得事有蹊跷,便没说话,只摇了摇头作不知。 蒋悦悦略微想了想,便知道这弟弟又犯了蠢,一甩衣裙便怒气冲冲的往蒋砚那去。 蒋悦悦怒气冲冲的踹开门进房中去。 宁香本是想拦着蒋悦悦,不想让她就这么闯进亲弟弟的房间的,可谁知蒋悦悦实在是气急了,竟然借着宁香拽着她的劲儿抬腿直接踹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蒋砚正瘫坐在自己房中,怀中还抱着一个白瓷坛子,念念有词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还要脸不要?!” 蒋悦悦一把夺过蒋砚怀中的坛子,看都不用看便知道里面装着的是碧儿的骨灰。 “你还给我!” 蒋砚见心爱的“人”被抢走,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都冒着火,劈手就要打在蒋悦悦身上。 可二人毕竟差了年岁,蒋悦悦长得也更高些,躲开了蒋砚劈过来的手不说,还推了他一把,见他跌坐在地上还不算完,就只见蒋悦悦高高举起了那骨灰坛子,双臂一抛就将那坛子丢到了院中。 那骨灰坛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弯弧,随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只听“啪”的一声,坛子四分五裂,里头灰色的骨粉随着风洋洋洒洒吹了出去。 “你!!”蒋砚见状顾不得跟蒋悦悦理论,忙奔出去想将撒在地上的骨灰归拢到一处,可毕竟混了泥土,眼前这团东西越看越不成样子。 没烧尽的几节骨头还掺杂在其中,看上去悲惨极了。 蒋悦悦拍了拍手,实在是觉得拿这东西脏了自己的手。 蒋砚被她拍手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头发现刚摔了别人骨灰的人正云淡风轻的站在那,还一脸嫌弃,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个炮仗被点燃了,火气顿时涌上头顶。 “你这是做什么?!”蒋砚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对蒋悦悦怒吼,可除了怒吼,他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到。 蒋悦悦被他的声音喊得心烦极了,捂着耳朵也吼了回去:“母亲的灵前你不跪!在这抱着个贱婢的骨灰哭!你要脸不要?!” “你又要脸了吗?!”蒋砚十分珍惜的用外袍包裹住了从地上拾起来的骨灰与坛子碎片,站起身来,“你同世子苟合的时候,可没见你要脸过!” “你说什么?!” 蒋悦悦怒极,又要冲过去大打出手,宁香见状连忙环住了她的腰身,生怕她捅出什么篓子来。 可外头的人早就听到了这姐弟二人的争吵,对二人说的事情十分惊讶,又不敢不去禀报蒋知州。 不多时这院子便被围的水泄不通。 蒋悦悦也知道自己是让一时的怒火冲昏了头脑,让蒋砚说出这番话来,此时只能坐在屋里的凳子上消气。 可蒋砚正是犯拧的年纪,见蒋悦悦不说话了还以为她是哑口无言,竟然就张口接着叫骂。 “你说她是贱婢,你又何尝不是!也不知你在萧王府门口哭求做妾也要嫁给世子爷的样子旁人看了作何感想。” 蒋砚说完这句,宁香的心里顿时浮现出两个字儿来——“坏了”。 果然,蒋悦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蒋砚的鼻子却说不出话来。 恰好此时蒋知州也听了下人的禀报,赶了过来。 “你们这是在闹什么?” 见儿子一身脏污不知用外袍包着什么站在院子里,而女儿在屋内用手指着儿子说不出话来,蒋知州只觉得整个人的脾气都上来了。 “看看你们这成何体统!” “父亲!是她先招惹我的!” 蒋砚低着头,却暗暗瞪了蒋悦悦一眼。 蒋悦悦气的说不出话,也不好跟蒋知州说方才蒋砚说了什么,便又坐了下去,捂着脸扭着身子躲在宁香的怀中哭了起来。 蒋知州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 “砚儿,你们这是怎么了?” “回父亲的话,姐姐刚才进来,二话不说,摔了碧儿的骨灰。”蒋砚可怜兮兮的抱着那一团,低着头十分委屈道。 “碧儿的骨灰?”蒋知州是知道碧儿死了的,只是没想到竟会将其挫骨扬灰了,可见蒋夫人是对她深恶痛绝了。 多可笑,为了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么。 蒋知州只觉得这女人真蠢,丝毫不见当初嫁给他时的精明,也难怪被自己骗了这么多年还不知情。 只不过两个孩子还不知道真相,此刻说不说的,也没用处了。且蒋悦悦已经没什么大用了,让砚儿撒撒气也是好的,省的憋坏了。 蒋知州尽可能的露出慈父的表情来:“悦儿,砚儿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也要看在他还小的份上,原谅他。且你该好好教他的。” “父亲?”蒋悦悦没想到蒋知州连事情的原委都不问,直接就选择了袒护蒋砚,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了蒋知州一眼,却发觉后者脸上表情慈祥,却莫名的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就是的,姐姐也没个姐姐的样子。” 蒋砚见蒋知州维护他,心里痛快极了,愈发的想气蒋悦悦。 而蒋悦悦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做出伤心的姿态来,带着宁香默默地离开了。 蒋知州悠悠的目光一直看着蒋悦悦,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这药怎么不见效果呢?” “父亲说什么呢?”蒋砚听到蒋知州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的是什么。 蒋知州发觉自己下意识的说出口了,忙打了个岔:“你且再寻个好些的坛子吧,府里会给你支取银两的。你且放心,必然不会委屈了你的心爱之人。” “谢谢父亲!” 蒋砚没想到最理解自己的,不是他一向亲近的蒋夫人,而是对子女寡言的蒋知州,瞬间感动的痛哭流涕,把方才问的话都丢在了脑后,欢天喜地的就吩咐下人备车,急着出去找描金的骨灰坛了。 蒋悦悦倒是没带着宁香回自己的住处去,而是又回到了蒋夫人的灵堂。 听着风声萧瑟,蒋悦悦只觉得满心的悲凉。 许是察觉到自己一直没看透母亲的做法,蒋悦悦此刻内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愧疚来,竟然也没用蒲团,直接跪在了冰冷的石砖地面上。 膝盖上的疼痛来的明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母亲临死之前被自己的所作所为刺激得百般难忍一样。 宁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蒋悦悦身上的气息慢慢发生着变化,就像是前世临死前看到的那个人一般,蒋悦悦现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杀气。 重生一世变化的太多,宁香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只有在蒋悦悦发生变化的此时,宁香才又回忆起许久不曾记起的场景来。 灯笔 第47~48章 寻人 | 蒋悦悦的告白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47~48章寻人|蒋悦悦的告白蒋悦悦跪在那,宁香自然也得跟着跪下。 “小姐,地上凉,且用着蒲团吧。”宁香为了自己不跟着一起受罪,很识趣的劝慰蒋悦悦道,“省的回头腿疼,后面还有许多日呢。” “也是,怎么也该是我来主持这里的事情。”蒋悦悦偏头问铃儿道,“如今还是辛姨娘管着这些事么?” “回小姐的话,是辛姨娘,但是这几日老爷都不曾让她去账房了。” 铃儿一向为大夫人跑腿,有的时候沛嬷嬷在忙,就会要她去,因此她也知道许多。 “府里请了新的账房先生,似乎是老爷找的人。” “那辛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宁香急切的问道。 “昨日被老爷换了院子,不过是换到更好的院子里去了。” 铃儿真心为辛姨娘开心,也是本性使然,别看在大夫人身边呆了这么久,铃儿一直都保持着干净的内心,这是让宁香感觉最神奇的一件事儿。 不过,蒋知州为什么会突然给辛姨娘换院子了呢? 宁香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蒋知州所做的一切应该都有意义,于是暗暗在心里记了下来,准备让欧阳少谦的人去查。 “沛嬷嬷被关在了哪里,你可知道?”蒋悦悦接着问。 然而铃儿却只能摇了摇头道:“是直接从夫人房中被带走了,不知道是被关在了哪,左不过是内外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柴房中吧。” “你且在这儿守着。”蒋悦悦也没用宁香扶,自己就站了起来,“宁香随我去找找。” 宁香顿时感到惊讶万分,蒋悦悦这是顿悟了?一直都没明白沛嬷嬷忠心的她此刻难道此刻是要去搭救吗? 正巧欧阳少谦的意思也是找到沛嬷嬷此人,将人带出来也好,这样才能有空隙下手将人抓走,套问出更多的事情来。 若是宁香自己去找,只怕暴露的会很快,如今蒋悦悦想起来这茬便是最好不过了。 嫡出的小姐去寻母亲留下的老仆,总比宁香一个丫鬟去找合适。 可谁知几乎走遍了知州府,竟是连沛嬷嬷的一个影子都没找见。 “奇怪了。”蒋悦悦嘟囔着,“何处也不见有府兵把守,这人究竟是藏到哪里去了呢?” 宁香听了这话若有所思,再一想起蒋知州给辛姨娘调了院子,突然就想起了什么。 “会不会是在辛姨娘之前那院子里?” “辛夫子?”蒋悦悦皱着眉,略加思索了一番,觉得宁香说的在理,抬脚便转换了方向,直奔着辛语澜的院子去了。 不过主仆二人到了院子跟前儿,却发现院门紧锁,沉沉的铁链子拴在门把上,看上去十分的萧瑟,就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似的。 蒋悦悦随手拦住了一个丫鬟问道:“这院子因何封锁?” “是老爷说这院子太过破旧,又无暇修理,暂时封存了起来。”小丫鬟规规矩矩的答完了话,福了福身子便离开了。 蒋悦悦这下犯了难,院子锁上了可如何是好? 宁香走过去细细的瞧了瞧那门,随后吐出一口浊气来,幸好自己曾见过这种木门的构造,若不然撬锁她还真的不会。 “小姐,这是极老的木门,从门轴这里一提,一拉,便能把门卸下来了。”宁香指着左边半扇门的门轴,询问道,“可要拆下来,进去看一看么?” 蒋悦悦是闺阁小姐,自是不清楚这些事情,不过听宁香说的极有把握,便点了点头,让她试一试。 宁香便走到那门边,用肩膀抵住了门扇,抓着木门的边儿,向上一提,再往外一拽,这门便从门轴上卸了下来。 宁香把门推到了另一边去,挪出了一个足够一人过的空隙,蒋悦悦便从那空隙走了进去。宁香紧跟着进去,随后又把门提上,从外面看起来就还是原状。 “沛嬷嬷?”蒋悦悦似乎听到屋子里面有动静,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一顿,沛嬷嬷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门前,她在见到蒋悦悦的一瞬间,忽然浑身的力气都卸掉了一般,软软的倚在了门框上。 “嬷嬷!”蒋悦悦见沛嬷嬷这个样子,十分焦急的扶住了她。 宁香在一旁可算是看傻了眼。 蒋悦悦这是怎么了?突然转性了? “香儿,快来帮帮我。”蒋悦悦的身子一直不好,此刻只觉得手上脱力,扶不住沛嬷嬷。 宁香被这一声“香儿”喊得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忙上前去跟蒋悦悦一道儿扶着沛嬷嬷进了内室去。 这原先是辛语澜住的屋子,此刻称得上是一片狼藉。 床榻被从原先的地方挪开了,地上是掀起的石砖,底下填满的土也都被挖掘的堆了出来。 “这是什么?”蒋悦悦扶着沛嬷嬷走到了床边,发现地面是这个样子,十分疑惑的问道。 “小姐,夫人给您留的银子,都被知州大人拿走了。”沛嬷嬷此刻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什么银子?”蒋悦悦一头雾水。 沛嬷嬷发觉蒋悦悦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似乎比从前要更为温和些,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此刻的沛嬷嬷仿佛一瞬间忘记了蒋悦悦从前对她的百般抗拒。 “夫人给您和砚哥儿留了银钱,却被知州大人拿走了。” “母亲给我们的银子不也应该就是知州府的么?”蒋悦悦还是没想明白,“这跟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沛嬷嬷没好意思说出口这银子其实原本是蒋夫人要拿给萧王的,便转了话锋道:“小姐,夫人说了,让您莫要嫁进王府去。” “这又是何故?”蒋悦悦更迷惑了,这不是母亲一向的指望么?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沛嬷嬷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也只能拽着蒋悦悦的胳膊,用尽了力气赌咒发誓:“夫人说那萧王府是虎狼窝,小姐万万不能嫁进去的,若是老奴有半分不轨之心,就让我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嬷嬷何苦发这样的事?您跟了我母亲这么多年,我还能不知道您么?”蒋悦悦不知是何时想通了关节,心里对沛嬷嬷是千万种感激,“幼时嬷嬷便对我极是悉心照料的,是我不懂事,伤了嬷嬷的心,如今我都懂了,自然是最相信嬷嬷不过的。” 宁香在一旁听着蒋悦悦的独白,只觉得后背冒出了冷汗。 蒋悦悦这般幡然醒悟,对自己来说到底是好是坏?难不成她也发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暗暗地 宁香在这边心虚的紧,却不想蒋悦悦忽然温柔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香儿也是极好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对她多有苛责,甚至可以说是虐待。” 蒋悦悦对宁香伸出手来,示意宁香靠近。 宁香觉得心肝都在颤,还是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蒋悦悦拉着宁香的手,为她理了理鬓间的碎发:“香儿未曾怪过我,也从未离开我,甚至在我百般为难她的时候,也还是会把我伺候的极妥帖。”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场景,蒋悦悦竟然感动的落泪了。 “如今母亲不在了,蒋砚又是那副德行,父亲也不向着我了,我只剩下你们二人了。” 蒋悦悦哭的真情实感,引得沛嬷嬷也禁不住老泪纵横。 “老奴还能看到小姐长大的一天,已是极幸福的了。” “嬷嬷,您跟我一道儿出去,就到我那里去,看谁敢怠慢你。”蒋悦悦总算拿出了嫡出小姐的气势来,此刻看起来倒比原先威严的多。 沛嬷嬷也不过是饿了两日,此刻听了她的话,又振奋起来,强撑着在宁香的搀扶下,竟然能走动了。 在回蒋悦悦处的路上,沛嬷嬷还一直在念叨着。 “小姐,你可不能飞蛾扑火啊,萧王府那虎狼窝,可是能让人粉身碎骨的。” 许是见了蒋夫人的一生,为蒋夫人不值,沛嬷嬷不由自主的说起旧主的坏话来。 那父子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蒋夫人过了一辈子,还是在临死之前萧王露了马脚才发现。 “嬷嬷,母亲一开始想要我嫁进萧王府,是因为什么呢?”蒋悦悦亲自扶着沛嬷嬷,在路上慢慢的走,反正另一边还有宁香,也不需她费多大力气。 沛嬷嬷也偏心的把重量尽量往宁香那头倚着,听了蒋悦悦的话,便道:“原是知州府协助萧王夺位,一准儿能成的事情,您要是进了萧王府,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可一开始母亲似乎并不这么想。”蒋悦悦回想起年幼时蒋夫人对她的百般教导,忽然语气失落道,“母亲似乎只是希望我能配得上萧郎。” “那时候的世子爷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夫人对您训诫的多些也是为了您日后的路好走。” “说起来,倒是不见母亲对蒋砚有什么要求。” “砚哥儿是惟一的弟子,就算是功不成,名不就,最次也还有一个知州府在前头顶着,怎么也用不到他去努力。可小姐您不一样,若是做了皇后,那凡事都要靠自己的本事和手腕的。” 沛嬷嬷说起这些事来可谓喋喋不休,似乎是很早以前将这事已经细细琢磨过千万遍一样。 “嬷嬷,母亲和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些的呢?” “很早之前,或许在您出生之前,夫人就已经作出决定了,只是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夫人或许有一时被蒙蔽了心智的时候。” “我知道。”蒋悦悦明白这是沛嬷嬷在为蒋夫人从前失了神志做的事情开脱,细细想来,母亲或许当时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或者起了别的念头,才会对她冷了心。 但蒋悦悦想了一通也没想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宁香心里倒是清楚地很,里头甚至还有她的推波助澜。 三人搀扶着,慢慢悠悠的才刚进了蒋悦悦的院子,后脚便有蒋知州的人过来寻,要蒋悦悦把沛嬷嬷交出去。 “父亲要我把人交出去,可有问过我的意思?” 蒋悦悦给宁香使了个眼神,宁香立刻明白了蒋悦悦的意思,手脚麻利的把沛嬷嬷扶进了里头,这样就算是人来了,也不能闯进去直接抢人,毕竟是小姐的院子,他们强硬的闯进来,实在是不妥。 “小姐莫要为难小的们,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小姐行个方便。”为首的一人对着蒋悦悦一鞠躬,说的话十分有礼,但态度却是不屑的。 他们这群人是跟蒋知州久了的,自然知道蒋知州的脾气秉性。总在蒋知州身边呆着,自然也明白蒋悦悦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大不如前了,不必这般拘谨着。 蒋悦悦看出这群人的态度来,倒是没觉得生气,其实她已经想清楚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境况,可若是自己不立起来,只怕日后会被欺负的更狠:“怎么我堂堂嫡出小姐,竟是要听你们的命令么?” “小姐说笑了。”那人见蒋悦悦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瞬间也怂了,“的确是老爷的命令,不得不听从,还请小姐原谅则个。” “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蒋悦悦双臂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门外这群人,“不过是看我丧母,在这府中又没有立足之地,觉得我软弱可欺罢了。可我还就告诉你们,我今日就站在这儿。哪儿都不去。” 宁香安顿好了沛嬷嬷,给她拿了吃的,又端了茶来,便又走出去看外头的情况。 出了屋门打了个响指,便看到对面树冠晃动了几下,似是有风吹过似的,宁香便知道欧阳少谦的人已经盯住了沛嬷嬷,这才放心的又往门口走去。 蒋悦悦孤身一人站在那,挡着门外的几个小厮,怎么看都是刁奴欺主的场景。 宁香奔到小厨房去,端了一盆凉水出来,直冲冲的过去就泼在了门外众人的身上。 正与蒋悦悦争执不下的一伙人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的冷水,瞬间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的互相看了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宁香眼疾手快的合上了院门,紧紧地将院门反锁了起来。 “小姐,我们且回屋吧。”宁香对着蒋悦悦微微一笑。 蒋悦悦只觉得从未见宁香如此顺眼过。 灯笔 第49~50章 痴狂 | 出府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49~50章痴狂|出府来寻沛嬷嬷的一众人被宁香堵在了门外,自然是没能完成蒋知州交代的任务。几个人只能回去跟蒋知州复命。 不多时蒋知州便又带着人来到了蒋悦悦的院子。 小厮一到院门跟前,就开始拍门,直吵得周围的小丫鬟也都围了过来,但见到是蒋知州,就又都缩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难道是小姐犯错了?” “最近府里越来越乱了,还是别往上凑的好。” 听着底下议论纷纷,蒋知州四处看了看,几个小丫头立刻像是见了猫的老鼠,窜的没影了。 “外头是什么人?小姐正沐浴呢,可有要事?” 其实蒋悦悦就站在院子里,在宁香的身旁,但是任谁都知道外头是蒋知州来了,若不然也不会敲门敲得这般理直气壮。 宁香机智的回答完了这一句,外头敲门的声音果然停了,似乎有人小声嘟囔着什么。 片刻过后,外头的人又喊道:“那我们过半个时辰再来。” 得了这么会子空隙,蒋悦悦忙带着宁香放轻了脚步,慢慢溜达着回了房中。 沛嬷嬷坐在屋子里正吃着宁香给她拿的茶和点心,见二人进来,便掏出绢帕来细致的擦了擦手。 “嬷嬷,你且多吃些。”蒋悦悦知道沛嬷嬷这是重规矩,习惯了,可现下是情况特殊,她也不愿沛嬷嬷拘着。 沛嬷嬷听罢又喝了一口茶,随后便说什么都不再吃一口了。 蒋悦悦见状叹气道:“父亲说半个时辰过后还要来,我们得想想对策。” “老奴怎样都好,只是莫要连累了小姐。”沛嬷嬷细细想了想,终于还是把蒋夫人临死前交代她的事情跟蒋悦悦说了一遍。甚至包括那要给蒋悦悦服用的药物。 宁香这才晓得,原来这药物是蒋夫人找人配的,只不过被蒋知州拿走用掉了,怪不得用法上有问题。 蒋悦悦倒是没感觉这药物用在了自己身上,丝毫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的就已经解了毒,只当是蒋知州还没用上。 “母亲原来是这样想的。” 蒋悦悦心中震惊,没想到蒋夫人最后竟然做了这般决定,虽然明知道蒋夫人这是为了她好,但是还是十分气愤。 “那我的想法呢,母亲难道就不顾了吗?”蒋悦悦有些委屈的说着。 沛嬷嬷看在眼里,也是焦急:“小姐,夫人的话总是没错,那萧王府是靠不住的,咱们就别惦记了。” “知州大人也说要我代替小姐出嫁呢,还要将小姐嫁给与我定亲的杨屠夫。”宁香适时的插了句嘴。 “父亲何时跟你说的,你怎么现在才讲?” 蒋悦悦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其实不管想的再怎么清楚,本性还是难改,就算嘴上说着再信任宁香不过,一沾到萧乾,蒋悦悦还是会怀疑宁香。 “我本来也没当真,说实在的也混忘了,知州大人确实不在乎小姐的意愿,可若是小姐不想这么做,宁香自当偷偷与小姐换回身份的。” “那你为何不早说?”蒋悦悦瞧着宁香,像是要在她脸上烧出一个洞来。 宁香感觉自己就像是草丛里的老鼠被蛇盯上了似的,周身都不痛快了起来:“原是想着告诉小姐,可小姐的身子不好,宁香实在是怕这事没个铺垫,容易激着您。” 见宁香说的情真意切,蒋悦悦的理性渐渐的又回来了,她再怎么怀疑,也觉得宁香的确是对她忠诚的,若不然只怕早就露出了马脚。 蒋悦悦想着,之前萧乾进了宁香的屋子,她都打开门冲了出来,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那你对那屠夫可是真心喜欢?”蒋悦悦询问起宁香来,“你若是不喜欢他,咱们退婚便是。” “我是心悦他的。”宁香一想起欧阳少谦,都不用伪装,不自觉的便红了脸,如此真切,“若是能得他长相厮守,那是我三生有幸了。” 蒋悦悦看着宁香含羞带怯的表情,不知为何羡慕起来,内心便有种想将婚事毁掉的冲动,不过她强压了下来。 “那就好,若是你对我忠心一片,最后我还为你找错了归宿,就真是我太过分了。” 蒋悦悦说着,自己就感动了自己,仿佛她是个多好的主子似的。 她倒是没想起来,一开始想让宁香就这么嫁出去,一是为了银子,二是为了看宁香受一介屠夫的磋磨。 “小姐什么都不必担心,宁香会好生照顾自己,倒是您,就要到婚期了,可如何是好?” “我爱慕萧郎数年,总也扯不开的,这辈子不到他身边去,我都不能瞑目。” 蒋悦悦低着头,想回忆跟萧乾在一起时的甜蜜,却发现心头苦涩万分,没有一丝丝值得眷恋的地方。 可她还是奋不顾身的,爱着。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爱的不再是那层皮,不再是那般地位,而只是那个人罢了。 宁香看出蒋悦悦眼底的狂热,有些恐惧了,这事情的变化越来越不受控制,不知前世自己死后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看来,蒋悦悦大抵是不会让萧乾善终的。 沛嬷嬷见蒋悦悦一副痴狂的样子,也是震惊的很,忙劝慰道:“若是萧王起兵谋反,却败了兵,到时候您可是要受牵连的。” “无碍,就算是牵连,我也要拉着这群人下水。”蒋悦悦眸光里闪过一抹仇恨来。 宁香清楚的很,蒋悦悦不止怨恨着蒋砚,甚至还有蒋知州,庆阳伯府上下,甚至可能也包括萧乾。 “小姐是想赌一把?”沛嬷嬷忽然明白了什么,转眼看着蒋悦悦时,也觉得有了指望。 果然,蒋悦悦是想的周全的:“若是萧郎最后能拼一把,真的能到那位子上,我便一定要做母仪天下的那一个。若是他不行,那我便带着他躲到没人的地方去,过我们两个的小日子。” 蒋悦悦说着,宁香便不由自主的想象出一幅画面来,只怕蒋悦悦早就想好了怎么把萧乾据为己有吧。 宁香打了个冷战,似乎是身体在抗拒这个想法,要把这个画面丢出去似的。 沛嬷嬷却点了点头,道:“也好,小姐自己心里有数,老奴只要助着小姐便是。” “嬷嬷,幸好母亲身边有你。”蒋悦悦倾下身去,依偎在沛嬷嬷怀里,想把在蒋夫人那里缺失的感情补回来。 沛嬷嬷也一下一下用粗糙的掌心为蒋悦悦捋着头发。 宁香向外头瞧了一眼,道:“老爷说一会儿还要再过来,难道咱们便把嬷嬷交出去不成?” “无碍,不用管我,到时候你们只说未曾见过我便是。”沛嬷嬷站起身来,拍了拍脏了的衣袍。 宁香忽然想起阿厌说过,沛嬷嬷的武功只怕不比寻常武林高手弱,从知州府里提了个人走,竟然也能悄无声息的。 “您要藏到哪里呢?” 蒋悦悦不知道沛嬷嬷会武功的事情,还以为她晓得这院子里有什么藏身的好地方,还四处的看了看。 “躲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趁早去外头的好。”宁香说着,便瞧了瞧沛嬷嬷的脸色。 沛嬷嬷倒是没准备跟蒋悦悦提起自己会武功的事情,只点了点头,道:“这院子我熟的很,一会儿随便找个角门,出了府去便是。” “那您的身契?”蒋悦悦总算能想起这些来。 “放心吧,夫人早就给我销了奴籍,身契也早就烧毁了。” 蒋悦悦惊讶的看着沛嬷嬷,就算是没了这层枷锁,沛嬷嬷还是对母亲这般忠诚吗? 而沛嬷嬷却是丝毫不在意这些的,她从一开始便是作为一名暗卫来接受训练,只不过与蒋夫人同为女人,她更能体会到蒋夫人的不易,因此选择“弃暗投明”,倒也不奇怪。 且蒋夫人的一身功夫,说起来倒是与沛嬷嬷同根同源,只是沛嬷嬷此刻不愿蒋悦悦知道的这么多,便没有说这一节。 蒋悦悦听沛嬷嬷说完,便不再担心了,沛嬷嬷是在蒋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什么事都能拿得出手,如此一来,只要协助沛嬷嬷出了府,便不用再担心其他了。 宁香是对沛嬷嬷出府这件事乐见其成的,虽然她对蒋悦悦说了不少,但是萧王那儿的事情她可没怎么提起,她要是这个时候出去,欧阳少谦的人怎么也能把她带回去审问的。 且仔细想了想,沛嬷嬷该是不熟悉药性的,自会有洞凌派的人协助暗卫抓人。 想到这里,宁香的动作便快了起来,很快便给沛嬷嬷收拾好了细软。 “事不宜迟,这里是小姐房中为数不多的几两银子了,都给嬷嬷带上,趁着有人来寻您之前,您赶快走吧!” “哎。”沛嬷嬷应了一声,接过了宁香打的包袱,里头有糕点香甜的气息,沛嬷嬷便知道这是宁香还给她带了吃的,“你细心,且从来都是个大智若愚的,你跟在小姐身边,我也放心了。” 沛嬷嬷看着两人,恍然就想起她们两个儿时的模样,白白净净的讨喜的很。 那个时候宁香便是机灵的,一直都维护着蒋悦悦,如今看来,竟是未曾变过。 沛嬷嬷倒是放心了,殊不知宁香早就不是从前的宁香了。 叮嘱了几句,蒋悦悦便带着宁香去浴室准备沐浴的物件了,总不能蒋知州带人来查的时候,说是沐浴了,但浴室的地面还是干的吧。 虽然都是小厮,可能注意不到这边,但是该做足的戏还是要做。 这边二人准备着,那边沛嬷嬷也趁着蒋悦悦不注意,几个错步便翻上了墙头,顺着院墙一层一层的翻了出去。 谁知出了知州府,还不等落地,便被一个麻袋当头套了下来,随即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欧阳少谦的暗卫得了风遥调配的迷香,直接就点燃了把麻袋里头熏了个遍,这还是宁香教给五子的办法,让他们出去抓人好抓。 “宁香姑娘这法子是真灵。” 几个黑衣蒙面的暗卫,只露出眼睛来,抬着麻袋恍若无物,跑起来气息都不见凌乱一分,还不忘了互相交流。 “这婆娘看着胖,倒是不沉。” “诶,我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是宁香姑娘做的糕点吗?” “别提了,上次那红烧肉我一块都没抢到,一会儿你们可得让着我,说什么这次我得先吃。” 几个人叽叽喳喳,一路便回了欧阳少谦杀猪的地方。 看着好几个人闻着味儿围了过来,抬着人回来的几个暗卫下意识的把装着沛嬷嬷的麻袋往身后藏了藏。 “瞧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几块点心吗。至于你们都围过去。” 欧阳少谦走了出来,还不忘了批评一下不够沉稳的众人,自己却三两步凑到麻袋跟前,解开了绳子,从里头掏出沛嬷嬷背着的包裹来。 沉沉的一个包裹,里头装满了吃的,许是宁香知道沛嬷嬷来不及吃就会被抓,于是在包袱放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给沛嬷嬷的。 这几个罐子密封着,打开了之后竟然有淡淡的酒香,还有油纸包着的糕点,香甜的味道怎么都刹不住。 “这是什么?” 众人都凑了过来。 欧阳少谦仔细对着光看了看罐子里面,发现竟然满满的装着醉虾。 这可是上好的黄酒,她就用来给暗卫们做吃的? 欧阳少谦只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看着众人的脸,生怕哪一个对了宁香的胃口。 “你,你,还有你。”欧阳少谦一边说一边指着其中的几人,“你们几个明日开始不用去知州府里守着了,换人。” “公子,你可饶了我们吧,哪儿都不及宁香姑娘身边舒坦。”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习惯,宁香做了什么好吃的,总会在暗卫藏身的附近放一些,搞得这群暗卫连轮休的时候都往知州府跑。 欧阳少谦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想起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他们风吹日晒的,吃点好吃的怎么了?” 眼见着离她最近的几个暗卫的脸都见圆了,她竟然还不知道怎么了。 欧阳少谦没好气的把东西都收了起来:“审问不出来,你们谁也别想吃!” 灯笔 第51~52章 囚禁 | 待嫁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51~52章囚禁|待嫁欧阳少谦的命令从来没这么快的执行过。 宁香做的一手好菜早就成了暗卫们最喜爱的奖励,听欧阳少谦说完,立刻便有人抬起了沛嬷嬷,去内室绑了起来。 而欧阳少谦则整理了一下仪容,伪装成络腮胡子的黝黑汉子,变成市井邻里乡亲们熟悉的“杨屠户”,上街卖肉去了。 沛嬷嬷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一把靠背椅上,半分动弹不得。 这绳子倒没有蒋知州的人用的那般奇怪,就是结实的很,怎么都挣扎不动。 其实沛嬷嬷之所以是安安稳稳醒来的原因,是暗卫们实在不知如何下手,毕竟沛嬷嬷是个女人,对女人下狠手,他们并不在行,更何况还是个老妇人,她的年纪,都够做他们几个年纪小一些的祖母了。 这边暗卫们犯着难,那边宁香的情况也差不多。 蒋知州的确是在半个时辰过后又来了一趟,的确搜了整个院子都没发现沛嬷嬷的身影,顿时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被两个小女子挑衅了。于是将这院门封死,且不让人送饭,势必要让主仆二人说出沛嬷嬷的下落来。 虽然萧王最终与苏雪娘决裂,但是沛嬷嬷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蒋知州如何能不担心她被萧王的人抓了去?现在正是多事之秋,蒋知州只盼着萧王赶快起兵,而自己刚好坐收渔翁之利,到皇帝那里卖个好。 许是与萧王有了龃龉,蒋知州现在做什么也不怎么考虑萧王那一头了,从那五万两银子已经被他好生收了起来看,他大抵是准备做个墙头草了,总不能最后自己什么都没落着。 现在的蒋知州想的比从前还要复杂。他本就是个懒惰的人,若不然也不可能娶了苏雪娘为妻,让她去筹划如何跟萧王牵线搭桥。 本想着有这个女人在,自己好生为萧王府做事,背靠大树好乘凉,最后还能飞黄腾达,岂不是美哉。 谁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蒋知州好歹也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出身,萧王这摊子烂事而他看的透透的,靠着各种女人来维持自己的地位,这样能长久才是见了鬼。 一开始还觉得萧王是个聪明人,谁知看的越久,越觉得色厉内荏。 蒋知州没料到的是,萧王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靠的还是自己的手腕,包括如何经营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萧王都是下了苦力的。 若不然那练兵场也不会造成如此雄伟的模样。 蒋悦悦被关了禁闭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萧王那里去,萧王敏锐的察觉这事情必然有蹊跷之处,于是命人去查探,谁知好几拨人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这让萧王立刻起了疑心。 难道蒋知州要反水不成? 这其实也是欧阳少谦的人提点着萧王,不要把宝都压在蒋知州身上,若不然接触的多了,欧阳少谦总怕萧乾那厮会和宁香走得太近。 欧阳少谦的人干掉了萧王三波暗卫之后,萧王终于坐不住了,要亲自去知州府上一探究竟。 蒋知州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论多远,都要亲自到门口来接,谄媚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听说你关了悦儿禁闭,这是怎么一回事?”萧王刚下了马车,便问道。 蒋知州忙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回答道:“这是哪里话?小女最近都在房中待嫁,这是规矩,可不是禁闭,传出去,女儿家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萧王细细一想,确实也是,毕竟马上就要到大婚的日子了。 “宁香呢?”萧王惦记着那雪白稚嫩的姑娘,把原本过来要做什么都忘记了。 “宁香自是陪着小女一同做些绣活儿什么的。”蒋知州十分害怕萧王这时候说要见这二人,只因自己下了死命令不允许有人给他们送吃的,只怕这时候是个人进去都会发现端倪,“出嫁前见夫家人可不吉利,王爷大事当前,可是要忌讳着些。” 蒋知州阻拦的有理有据,萧王就算再想问,也不好意思开口了。不过还是奇怪的看了一眼蒋知州,私心总觉得蒋知州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了。 “如此那便不叨扰了,还请知州大人多看顾着些,莫要让悦儿大婚前受什么委屈才是。”萧王还是不放心的提点了一句。 蒋知州点头哈腰的陪着笑脸,恭恭敬敬的送走了萧王之后,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 “院子里还是没动静吗?” “回老爷的话,的确没有动静。” 蒋知州本以为蒋悦悦这般娇滴滴的,什么事都要计较一番的姑娘,饿了几顿便会求饶,谁知这次竟然是铁了心的与他作对。 可见是那个女人的种,总是让他头疼难耐。 蒋知州有些愤愤,却又不能把事情搞砸,便不得不吩咐人给主仆二人送去了吃的。 其实多亏了宁香,蒋悦悦倒是一点都没饿着。 宁香端着做好的肘子,放到桌子上,蒋悦悦看着眼睛都直了。 “你何时买了这么些东西?”蒋悦悦吃着宁香做的饭,手指头都要咬掉了。 宁香有些无奈,这本来是要给外头的暗卫做加餐的,谁知这么一被囚禁,倒不用他们整日的盯着了,自然做的这些饭食也就送不出去。 倒是都便宜给了蒋悦悦。 “之前小姐说想吃时,总是没有材料,因此提前备足了。”宁香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蒙混过去。 “还是你有心了。”蒋悦悦看着满桌的菜肴,对宁香甚是感激,“一向你最贴心,果然是个好的。” “小姐快些吃吧,这菜都要凉了。”宁香最见不得蒋悦悦这般同她讲话,就好像美丽却会食人的花卉一般,引着人沉入温柔乡,再慢慢地将人杀死。 蒋悦悦被菜肴吸引了注意,也不再多话,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院门被暴躁的拍响,惊扰了一室的宁静。 宁香用没解开的围裙擦了擦手,走了出去,发现院门已经被打开了,是蒋知州的人提着个篮子,顺着门缝递了进来,这场景就像是给囚犯们投食似的。 那人什么话都没说,放下篮子就走了。 宁香掀开盖在篮子上的小棉被,发现里头放的是热腾腾的咸菜白馍,还有一碗猪油渣拌饭,一看就是从下人的饭食里面混着做出来的。 难道是要给她们送饭吃? 蒋悦悦正大快朵颐,便见宁香提着个篮子进来。 “这是什么?”蒋悦悦抬起头来,看着那篮子,好奇的问。 宁香便把篮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蒋悦悦看着眼前放着的猪油渣拌饭,顿时没了食欲。 “这看着怎么这般油腻?”蒋悦悦皱着眉头,把手里的筷子都放下了,“让人觉得恶心。” “小姐不知,这是大户人家对夫人管用的惩罚手段。”宁香一想到这儿就觉得不可思议,蒋知州竟然还知道这个。 “这算什么惩罚?让人恶心死吗?”蒋悦悦不屑的哧了一声。 “这猪油渣拌饭看着油腻,但是吃到嘴里十分香,就会越吃越多。”宁香解释道,“大户人家的妇人犯了错,便关起来饿几日,然后送这样的饭食,妇人饿极了便会吃这东西,然后越吃越上瘾,最后便成了” “成了什么?”蒋悦悦问。 宁香虽然觉得不合适,但是也就这样的比喻最为恰当:“便成了知州大人那般模样了。” 蒋悦悦想了想那场景,和蒋知州一般身形的妇人 “父亲为什么要送这样的食物给我?”蒋悦悦怎么也想不通,“难道我变成他那样,他会觉得我同他更亲近不成?” 蒋悦悦说完这话,自己都笑了。 宁香有些无奈:“许是知州大人希望小姐能在出阁之前被世子嫌弃吧,这样这门婚事便能作罢。” “父亲要做墙头草,现在更想投靠新皇了,可我又不是。”蒋悦悦邪魅的勾了勾唇,把那碗猪油渣拌饭倒在了窗外的树根底下。 “小姐你这是” “便告诉他我吃了,明日还要更多便是。”蒋悦悦坏心眼儿的想着,蒋知州越是期盼她丢丑,她越要跟他作对。 宁香思量了一番,觉得蒋悦悦从某些地方来看,确实和蒋知州十分相似:“那便按您说的做。” 随后几天,跟猪油渣拌饭一起送来的,便出现了针线等一些个女人家的物件。 看着大红色的底子,蒋悦悦泛起晕来:“萧郎不是说为我准备了嫁衣?怎的还要我自己绣?” “是知州大人说,小姐多多少少要自己做些带去,这也是福分。” 宁香却一眼看出那面料的不妥来,不过是普通的棉布罢了,若是知州府或是萧王府这样的人家,不管做什么绣品,都不会用这种布料的。 宁香猛然间想起,蒋知州是惦记着让自己与蒋悦悦换嫁的,如此一来,只怕蒋知州是想让蒋悦悦绣出来嫁给屠夫时穿的嫁衣。 “小姐” 宁香察觉出不妥,蒋悦悦自然也是看出来了,把东西恨恨的往旁边一丢:“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怎好就这样对待我呢?” 想起年幼之时,蒋知州好歹还是疼爱过她,视若掌珠的,怎么到了如今竟然成了这样? 而宁香却拾起了蒋悦悦丢掉的那一堆东西,道:“小姐歇着吧,这些让我来便是。” “怎么说也是你要用的物件,还是你拿着合适。”蒋悦悦现在看见这堆东西就心烦极了,恨不得宁香赶紧把它们拿开,便挥了挥手示意宁香可以出去了。 宁香抱着针线和布料回到房中,却没有碰,而是从衣柜里拿出另外一套来。 “怎么,这是想我了?” 欧阳少谦的声音从房梁上响起,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也不知等了多久。 “你怎么有空过来?那五万两找到了?” 宁香倒是不遮掩着,把拿出来的一整套的大红嫁衣递给欧阳少谦看。 欧阳少谦这才发现宁香的绣工如此栩栩如生。 “怎的金色这么少?”欧阳少谦不满的撇了撇嘴,“按规制,金线起码要压住红色的六成的。” “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宁香毫不在意的笑着,从柜子里又拿出另外一套来。 暗红的丝线搭在鲜红的布料上,纹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着做工就极好。 欧阳少谦接过来便是眼前一亮:“这个是我的?” “嗯。”宁香有些骄傲,想炫耀,却最终因为害羞没有说出口。 而欧阳少谦则像个孩子一般高兴地在屋子里团团转,想找地方先试试。 “你如何得知我的身型尺寸?”欧阳少谦绕够了,走到宁香身边,极爱惜的抱了抱她。 “与你呆久了,自然就知道了。”宁香才不会告诉他是阿厌趁他不注意偷偷量的。 欧阳少谦被这句话惊的里焦外嫩,宁香竟然也会说这种话了? 渐渐地,二人脸上都泛起红晕来。 “只是,李门主刚刚过世,你这一年都不能穿大红了。”欧阳少谦惋惜的说道,“其实你是想要个完整的婚礼的吧?”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不要也罢。”宁香说着,却伸手在衣服上爱惜的抚摸着,似乎在细细的体会着自己一针一线的心血。 欧阳少谦注意到她的动作,心疼极了:“是我不好,待我们回京城,我给你好好地补一个。” “这都是形式,没有必要的。”宁香依然拒绝着。 欧阳少谦知道宁香顾虑着什么,不过心里却没准备按着宁香的想法走。 若是她觉得不能走在自己身边而无法与他有个正式婚礼的话,又怎么会被京城里的众人瞧得起呢? 况且娘亲也说过,女人这辈子,最美的时刻,便是披上嫁衣了。 欧阳少谦伸手,把宁香揽在怀中,这个姑娘到底是有多傻,才会在还没有完全笃定能跟自己永远在一起的时候,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呢? 宁香感受到来自欧阳少谦的体温,心里也静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当听到蒋知州安排蒋悦悦嫁给欧阳少谦的时候,自己最先害怕的竟然不是欧阳少谦的身份或许被发现了,而是属于自己的心上人有可能被抢走。 灯笔 第53~54章 约定婚期 | 井底之牢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53~54章约定婚期|井底之牢蒋知州还在想着如何将宁香与蒋悦悦的婚期定在同一天,“杨屠夫”就亲自上门,要为了迎娶宁香的事情与蒋悦悦细细的商谈。 话虽如此,可欧阳少谦刚进了知州府的大门,就被门房带着一道儿去了蒋知州那。 “为何迎娶府上的姑娘,还要劳烦知州大人?”欧阳少谦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跟在门房后头小心翼翼的问。 门房极是看不起一个大老爷们儿战战兢兢的样子,连头都没回,不屑的说道:“问这么多话做什么?知州大人肯见你就是你的造化了。” “是是是,小人不问,不问。”欧阳少谦装起怂来看着十分的搞笑,但是围观的众人都不敢笑,天知道上次阿厌挨罚时受了多少折磨。 待到了蒋知州跟前,欧阳少谦很规矩的跪下磕了个头,这是老百姓见到官员一定要做的事情。虽然磕的一点也不美观,但是蒋知州还是感觉到了自己高人一等。 “你便是来提亲的那个那个屠户?” “是,小的在市井卖新鲜的猪肉,人家都叫小的‘杨子‘。”欧阳少谦规规矩矩的回答着,说的也是实情。 蒋知州见他跟自己说话时也不忘了夸一夸自己卖的肉新鲜,心想道如此一个乡巴佬也能得宁香那丫头的喜欢?还为了他拒绝了世子爷。 “你今日来这儿是为了什么?不如说来听听。”蒋知州已经知道欧阳少谦的目的了,却还是要等他自己说出口。 欧阳少谦抬眸间眼神透着一丝不悦,却在蒋知州看过来的时候默默收回了目光来,低着眉眼,规规矩矩的看着地面。 “小人是来拜访小姐商议何时迎亲的。” “怎么连个媒婆都不请。”蒋知州明知琢州的百姓一向因为入不敷出,婚姻大事从来就没有过请媒婆的习惯,可还是这般刁难了。 欧阳少谦没想到蒋知州会用这个说事儿,一开始准备好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心里暗暗计较着若是蒋知州没想让宁香与蒋悦悦在同一天出嫁可怎么是好。 谁知倒是蒋知州先发制人:“不请媒婆实在是不吉利,不若你便借着我女儿的婚事避一避吧。” “知州大人这是何意?”欧阳少谦没听懂蒋知州的意思,便也有此一问。 蒋知州道:“你把婚事定在与我女儿出嫁的同一天,这样借着她的喜气,你也能稍稍扭转些运势。” “这如何使得?小姐千金贵体,哪里是我等草民敢借运势的?”欧阳少谦连忙摆了摆手,欲要推辞。 蒋知州以为欧阳少谦是真的恐惊扰了贵人,便又劝慰道:“我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有不愿意,你又如何胆小起来?” “那小人便听知州大人的,只是不知府上小姐的婚事择的是何时啊?” “下个月初六,是个正日子。”蒋知州想了想萧王派人来说过的算好的时间,就这样直接告诉了欧阳少谦。 欧阳少谦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想将婚期定在同一日,这样他们就可以来一出偷梁换柱。 萧王纳妾自是不必走流程,但是萧乾娶妻还是要好生办一场的。这样的话若不是同一天,便不好骗蒋悦悦出阁了。 蒋知州想的清楚,那药到现在不见起色,或许是蒋夫人让江湖游医骗了也未可知,还不如这样做好了万全准备,在成亲的过程中,将两个人换一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达到了目的。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萧王也总不好让儿子再娶一次蒋悦悦。 欧阳少谦在蒋知州问婚期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全盘计划,原本自己想的也是一样,这样便更好做准备了,倒是省事了不少。 “草民全凭知州大人做主。”欧阳少谦看出蒋知州面露焦急,自己也不愿拖着,于是佯装思索了一番,答应下来。 蒋知州这才开怀了些,道:“如此你回去做好准备便是。” “不知小的能不能见一见宁香。” 看着眼前的“糙汉子”红着脸跟自己请求着,蒋知州的脸上漫过一丝不耐烦来。 “大婚之前哪有相见的道理?待你迎娶当日,自会见到他的。” 蒋知州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开始不耐烦应付欧阳少谦了,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 欧阳少谦虽然也没怎么在京城混迹过官场,可很少看到有官员跟蒋知州一样不耐烦应付百姓的。 按理来讲不都应该作出一副大义凛然,舍己为民的嘴脸么? 蒋知州倒是没在意欧阳少谦已经把他这副态度记了下来,准备出去之后大肆宣扬一下。自从阿厌跟妙绫成婚之后,欧阳少谦可是再没跟谁逗过嘴皮子,正好这次出去,就用蒋知州练一练了。 宁香还是和蒋悦悦一起被关在院子里,没办法四处走动,不过好在粮食充足,院子里也有自己的井,唯独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蒋悦悦得了空,每日都要同宁香呆在一处好久。 院子里的丫头都被赶了出去,要么伺候别人,要么就还是被分去打扫院子,宁香也只能任命的一个人干起好几个人的活儿来, 晚间,累的浑身酸痛的小丫头终于撑不住暴躁的小脾气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把自己往炕上一丢,抱起被子狠狠的捶了几拳。 “噗。” 宁香听到这声音,才知道房间里有人。 “时间定好了?”宁香撅着嘴问。 欧阳少谦从房梁上一跃而下:“下个月初六。” “这不就没几天了?”宁香掰着手指算算也就不过半月,先是惊讶时间定的这么早,之后又解脱了似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也可算能熬出头了。”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嫁给我?”欧阳少谦抿着嘴,不想让宁香看出来他其实开心得不行的模样。 “对呀。感觉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呢。”宁香坐在炕上,两只脚够不到地面,一下一下的晃着。 欧阳少谦没想到宁香还有这般坦诚的时候,只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像是被小羽毛骚动着。 “蒋知州是准备让我跟小姐如何换嫁?”宁香抬着头问。 欧阳少谦还没从舒适安逸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微微愣了一下才回答道:“这个暂且不知,具体的事情让隐卫那边去办吧。” 房顶上的暗卫们本来是想跟着欧阳少谦来蹭点什么吃的,谁知趴了半天房顶,没听到好消息不说,反而被安排了任务,一个个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也是辛苦他们一遭,我日前又做了些绢花,且给他们带去吧。”宁香想了想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好吃的,便想起蒋悦悦非缠着她做了一堆绢花的事情来,正好这些都是她扎的,要比市面店铺里卖的结实许多,也算拿得出手。 欧阳少谦一时没明白:“这些女人家的玩意儿,你拿给他们做什么?” 宁香有些无奈的瞥了欧阳少谦一眼:“自是让他们给心爱的姑娘送去啊。” “他们哪里来的心爱的姑娘。”欧阳少谦嘟囔着,“不去逛花楼就不错了。” 随即房顶上传来一片小石子落到瓦片上的声音。 “你看,他们都不乐意了。”宁香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群人有这么个爱揭人短的主子,也真是倒了大霉了。 “等我回去有他们好看的。” 欧阳少谦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宁香包好的绢花仔细的收起来放到了怀中。 宁香微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只觉得他可爱极了。 “沛嬷嬷那儿,我的人撬不开她的嘴,可如何是好?”欧阳少谦装好了绢花,忽然提起沛嬷嬷的事情,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得不求着宁香帮忙。 宁香大抵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有些担忧的皱了皱眉:“有人情味儿是好事儿,但是你们这也太心软了。” “实在是对妇人下不去狠手,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旁的便也罢了,这后宅之中蛇蝎妇人见得还不多么?就说说蒋夫人,若是她做什么事情了,你们恐怕也拦不住,怎么还会心软呢?” 宁香想起被利用至死的春英来,自己也曾在最初时候利用过她,因此宁香内心无比的愧疚。 欧阳少谦不知道这些,还以为宁香此刻是为了暗卫们对犯人心软而生气,便安慰道:“他们都是这样,日后见的多了就会好的,你也不用这么担心了。” 宁香一听便知道欧阳少谦并没理解她的意思,不过欧阳少谦当时并不在这里,也是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顾这一路走来,宁香发现自己的重生是真的重生了,似乎前车之鉴一直在脑海中,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真的为自己挣扎出了一番天地。 只是似乎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 宁香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来,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握了握拳,又松开,只觉得这些日子过得不甚真实。 “怎么了?”欧阳少谦看出宁香的不对劲来,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宁香看着他,感觉自己如在梦境中,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温热的触感从手掌心传来,宁香猛然间回了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忽然羞红了脸。 “那个,我这儿有个法子,到不知你是否能用上。”宁香低下头来,略显局促。 欧阳少谦呆呆的眨了眨眼,今日的宁香似乎总能撩拨他的心弦,难道即将大婚的夫妻间都是如此吗? 带着满心的期待,欧阳少谦带着宁香一路去了市井处。 “怎么选了这里?”宁香没想到审讯的地方就选在了当初欧阳少谦遇袭受伤的地方,站在这里只觉得浑身难受,似乎那夜的情景就在眼前。 欧阳少谦倒是不甚在意,领着宁香往里走,边走边道:“不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见我想的是对的,蒋知州这阵子没少派人去山里探查沛嬷嬷的踪影。” “他就没到坊间来过?”宁香跟着欧阳少谦绕去土屋后面。 待到了地方,欧阳少谦还没回答,宁香就懂了。这后头有口枯井,从上往下看时,只觉得井底是干燥不能用的,也不会有人多想,偏宁香眼尖看到了井口有绳索拉扯的痕迹。 “怎么样?”欧阳少谦还得意的炫耀着,“找不见吧?” 结果话音刚落,宁香拽着井口打水的绳子就滑下了井底,剩下欧阳少谦呆在了原地。 “我媳妇儿咋这么聪明呢?” 宁香其实对欧阳少谦的举措很是赞赏,谁又能想到枯井之下暗藏玄机呢? 顺着绳子飞身而下时,宁香还仔细观察了一番,井的内壁是由小石砖堆砌,但是有不规则的凸起,看似是造井的时候偷工减料,其实是方便底下的人上来。 有了这凸起的地方,就算没有绳子,也能很轻易的从井底爬出来。 “这井连个边沿都没有。”宁香见过乡下的水井,洞口窄不说,里头还有防止人掉下去专门做的小平台,足够人贴着井壁站立。 直直下到了底层,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就出现在眼前,因是下大上小,下开阔上紧凑的形状,从上头是不会看到这洞口的。 宁香再次感叹了一遍欧阳少谦的聪慧,手脚利落的蹲着身子从小洞口钻了过去。 井壁只有薄薄的一层,宁香钻过来,顿时便感觉视野开阔了。 “这次怎么用的是夜明珠了?”宁香想起上次在山洞中看到的鲛人油来,打趣的看着欧阳少谦。 “做个牢房,不值当的。”紧随其后落到井底钻过来的欧阳少谦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这地方用夜明珠便够了。 宁香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便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这通道十分阔绰,走在里头一点都不憋闷,没过多时便到了一处室内似的地方,桌椅板凳都是齐全的,沛嬷嬷被绑在一个架子上,垂着头,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了过去。 而守着的几个人则是在看到宁香进来的瞬间起了身。 “香儿姑娘来了?” “您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灯笔 第55~56章 审问沛嬷嬷 | 宁香生气的样子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55~56章审问沛嬷嬷|宁香生气的样子 “咳!”欧阳少谦重重的一咳,这才引起了暗卫们的注意,“你们是不是要造反?” 众人立刻低着头,乖乖的站在了两边,把中间的路让了出来。 宁香哭笑不得的往前直走到沛嬷嬷跟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在沛嬷嬷鼻尖一晃。 一股子刺鼻的味道直扎进脑子似的,沛嬷嬷只觉得头顶一疼,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悠悠的抬起头,见到眼前这张极熟悉的面容时,整个人犹遭雷劈,双眼瞪大,说不出话来。 宁香便安静的等着,这地方拢音且潮湿,主子不说话,暗卫们自然也都安静,墙壁上距离的水珠滴落到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怎么会是你……”沛嬷嬷从齿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周身似乎烧起了怒火,面容狰狞。 宁香眯了眯眼,似乎没料到沛嬷嬷会是这个反应:“您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我呸!背主忘恩的东西!”沛嬷嬷狠狠的啐了一口,却被宁香躲开了。 几个暗卫见沛嬷嬷如此作为,纷纷围了上来,面沉似水。 许是感受到了压迫,沛嬷嬷的气势略微削减了些。 “我如何背主了,倒是想听您说说看。”宁香抬头,直视着沛嬷嬷,眼里极是坚定。 沛嬷嬷见宁香如此沉着,仔细想了想,确实没有发觉宁香到底做了什么。 不过她自幼就在知州府成长,也从未见过她与什么人接触。 沛嬷嬷看着眼前的一众人,一下子发现了欧阳少谦的身影。 “你竟然藏的这样深。不知什么时候攀上了外头的男人。”沛嬷嬷说着,语气就变得暧昧了起来,极是看不起宁香这副模样的感觉,“连夫人都没发觉你不对劲。” “我跟她不同,我从未想过依靠别人。况且,从一开始,她就没发觉,不只是我。”宁香一啧舌,显得不耐烦的样子,“既然我出现在这,自是有我的目的。听说您不愿意跟我的暗卫们聊一聊,那只能我亲自来了。” “我实在是想不通,你囚禁我是为了知道什么?”沛嬷嬷上下打量着宁香,她在这呆了有几日了,思考良多,却怎么也没想到,是宁香的人把她关在这里,“萧王的人,知州的人,都有找我的理由,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念想吧。”宁香低下头,神情变幻莫测,没有给沛嬷嬷一个准确的答复。 欧阳少谦从未见过宁香如此情绪低落的时候,感觉她小小年纪背着很沉很沉的事情,只是不知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拥有这样压抑的一面。 宁香摘下腰间的荷包,手指从中间一勾,便打开了,一股子异香瞬间席卷了井底的地牢。 “这是什么?”欧阳少谦极厌恶这种浓郁的熏得人头疼的香味,觉得什么味道都不及宁香身上淡淡的乳香。 宁香任由那香味盖住了井底潮湿的气息,渐渐地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股子莫名的恐惧感渐渐在人堆里蔓延开来。 “那是什么?”一名暗卫看到暗灰色的石壁上,顺着寒气向这边爬过来的东西,瞬间毛骨悚然起来。 只见一只与墙壁颜色相同的壁虎在石砖上游走,速度极快,却又避开了所有沾着水雾的地方。 宁香在沛嬷嬷的脚边洒下了一圈药粉,一边倾倒着,一边说道:“这是雄黄,里头我加了点别的东西,要比平时更管用些,只是若我撒的有缺口,只怕嬷嬷就要好好吃个饱饭了。” “这是何意?”沛嬷嬷没有听懂宁香的话,但是四面八方而来的那堆东西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萧王为何要把您放在苏雪娘身边呀?”宁香状似无意的问着。 沛嬷嬷知道这是宁香在套她的话,因此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紧紧地抿着嘴唇。 宁香好好地在这周围撒了一圈的雄黄粉之后,直起腰来,一堆灰褐色的壁虎就将众人围在了圈里。 欧阳少谦审问囚犯也是有一手的,可也从未见过这般审问之法,此刻被一堆平时很少见的东西围在小小的空间里,也觉得头皮发麻。 “嬷嬷确定不开口么?”宁香的话语冰凉,没有温度。 沛嬷嬷以为宁香只是想吓唬吓唬她,此刻便开始觉得这场景小儿科起来。她又不是什么小丫头,会被壁虎吓得惊慌失措。 见沛嬷嬷神情坚定,宁香笑了,笑得颇有些玩味。 “总有嬷嬷开口的时候。” 宁香从香囊里捏出一粒极小的药丸来,可这药丸刚被拿出来,就见层层叠着的,地面上的,墙壁上的,甚至他们头顶的墙面上的壁虎,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四周的都还好,只是这头顶上不知何时聚集了这么多,似乎一抬头就会掉到脸上一般。 宁香却是一副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早在试药的时候,她就已经面对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了,此刻也就就见怪不怪了。 沛嬷嬷见宁香捏着那颗药丸要凑到她的嘴边,立刻把嘴巴抿死了,任凭宁香怎么捏起她的脸,企图让她把嘴张开,她都摇晃着,用力紧绷着躲了过去。 二人僵持了一阵,沛嬷嬷又是疲倦又是惊惧,气息便紊乱了,开始用鼻孔频繁的喘着粗气。 宁香见此情形,不由得勾起了嘴角,趁着沛嬷嬷猛地吸气时,将药丸塞进了她的鼻孔。 沛嬷嬷只觉得鼻腔中有东西吸了进来,忙想往外吐,谁知喉咙哽咽了一下,那药丸直接掉到了嗓子眼儿里。 那药丸沾了唾液立刻便化开了,沛嬷嬷就是想往外吐都不能够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沛嬷嬷怒瞪着宁香。 一股子与此刻的空气相似的味道从沛嬷嬷的口中散发出来,很明显的比这室内的香气浓郁了许多。 欧阳少谦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四面八方抱着团涌过来的壁虎,忽然瞪大了双眼。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主子?” 暗卫只听到欧阳少谦嘟囔了一句,还以为他吩咐了什么,扭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也像方才的沛嬷嬷似的,紧紧抿起了嘴唇。甚至两只手都护在了胸前。 还不等暗卫反应,宁香便在那一圈厚厚的雄黄粉上,用脚尖拨开了一个缺口。 顺着那缺口,一只壁虎试探的蹭了蹭,身子往前探了探,发现前方没有威胁了之后,便急匆匆的向沛嬷嬷的脚边爬去。 有一就有二,后面的壁虎本就向前挤着,一只出去了,另一只便也紧紧的跟上。 沛嬷嬷以为这药物不过是招惹壁虎来啃噬她的身躯,倒不是很害怕,只是这密密麻麻的看着十分恶心。 谁知窜的最快的那只壁虎,顺着刑架爬到沛嬷嬷身上之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顺着她的腿,迅速的爬到了她的前胸,眼见着就要触碰到她脖子的皮肤了。 沛嬷嬷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壁虎在自己身上爬的离脸越来越近,吓得连忙扭了扭身子。 那壁虎没有防备,便被甩到了地上去。 可源源不断的,便有新的壁虎爬上来。 “嬷嬷还是不肯说么?”宁香站的地方,很神奇的没有壁虎肆虐,路过她的时候甚至还像是恐惧什么一般躲开了。 暗卫们的脚下也是露出空空的一个圈来,不知宁香是什么时候对他们做了“手脚”,地上的壁虎像暗潮一般涌了过来,却都避开了众人,只冲着沛嬷嬷而去。 “我说什么?!”沛嬷嬷一张口,那香味便浓郁的飘散出来,爬向她的壁虎也就更疯狂。 “天哪。”有被这场景吓得魂不守舍的暗卫,躲在其他暗卫中间,生怕壁虎瞧见了他。 沛嬷嬷此刻才终于明白,宁香说的“吃个饱饭”是什么意思。 涌向她的壁虎无一不是奔着那香味儿来的,而香气最浓处,莫过于她的口中。 明白了这件事情,沛嬷嬷开始反胃,她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这密密麻麻的壁虎争先恐后钻进她口中的场景。 这压迫的感觉太过强烈,沛嬷嬷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抖若筛糠。 宁香对沛嬷嬷这反应很是满意,似乎是为了礼貌,微微笑了一下,道:“嬷嬷现在,肯开口说了吗?” 沛嬷嬷想咬舌自尽,却发现抿着唇根本做不到,眼见着一直壁虎爬上了她满是皱纹的脸,头都探到了她干裂的嘴唇,沛嬷嬷终于忍不住了,在宁香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就猛地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宁香伸手点了沛嬷嬷的穴防止她自尽,随后才一挥手撒了不知什么东西,周遭离得近的壁虎便化成了一滩浓稠的液体,散发出了难闻的灼烧皮毛的味道。 “呕”这气味与刚才的异香混合在一起,直惹得众人反胃恶心。 唯独欧阳少谦还好些,毕竟是做主子的人,还是要强忍着的。谁也看不出来,他此刻若是开口,只怕也会呕吐出来。 宁香倒是对这味道习惯了的样子,在余下的壁虎闻到同伴被融化的味道四散而去之后,依然微笑的看着沛嬷嬷。 “那,嬷嬷便说说吧。”宁香用手指绕了绕自己的一缕柔顺的发丝,“对了,嬷嬷若是自裁,宁香自有本事保住您的性命,到时候每日的饭食便也不需要有人来送了。” 沛嬷嬷被看透了心中所想,眼中的恐惧因宁香的话满的都要溢出来了。 她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 “这就对了。” 宁香见目的已经达成,十分开心的蹦跳到了一个暗卫跟前。 “听闻你是暗卫中主要负责审讯的,那便由你来吧。” 撂下这么句话,宁香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儿便要离开,却在离开这通道前恍然想起了点什么。 “你们这几天,可不要换鞋子啊。”宁香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若是谁换了或是脱了现在脚上这双鞋,然后被壁虎爬满全身,我可不管。” “是!”暗卫们见过了方才的场景,心有余悸,对宁香的话只有坚定答应的份。 欧阳少谦看出来宁香其实做出这些事,也是为了让暗卫们警醒着些,便追了上去,哄道:“是他们不好,惹了你生气,你这事儿做的不错。” 宁香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欧阳少谦发现,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又见他不责怪自己,便摊了摊手,道:“此时正是紧要的时候,我们都打起精神来也不够应付的,萧王远比看上去要莫测的多,偏这些暗卫掉链子。” 这都多久了,从沛嬷嬷口中竟然撬不出一句话来。此刻越快知道与萧王相关的事情,就对大局越有帮助,谁道这群人偏偏有着妇人之仁,下不去手。 宁香愤愤的跺了跺脚,空洞的声音从井底直直往上穿去,倒是动听的很。 欧阳少谦也觉得宁香实在是可爱极了,从后头揽住她的腰,把下巴轻轻抵在了她的发顶。 “知道你是关心他们,他们会明白的。” 宁香撅着嘴,小声抱怨道:“对别人那么宽容,竟不知自己的命在别人那里还不如草芥么?” 欧阳少谦内心好笑,明知这丫头是怕最后有无谓的牺牲,因此才小小的教训了一下这群心软的不是地方的家伙,却把她自己气了个够呛。 这样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罢了罢了,只怕他们这几日都要吃不好睡不好了。”宁香想到后头这些日子,暗卫们身上的香味散不去,每日就算睡觉也要穿着鞋,心里极是心疼的。 “你倒是心疼他们。”欧阳少谦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把宁香又箍的紧了些,“倒是不怕我吃味。” 宁香转过身去,张开双臂也紧紧地环抱住欧阳少谦:“我就是知道你也心疼他们,这才想让他们明白些道理,不要让你太难过。” “唉。”欧阳少谦最是受不了宁香这般哀哀撒娇的模样,像是小猫趴在胸口,用毛绒绒的爪子一下一下踩着人似的,最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我们做的还不够多。”宁香以为欧阳少谦松懈了精神,提醒道,“我觉得萧王与老侯爷之间肯定会发生什么,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灯笔 第57(1)章 交心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57章交心二人顺着绳子下了井底,上去的时候却不用再拉着绳子,宁香与欧阳少谦的轻功皆为上乘,借着井中侧壁凸起的石砖,宁香一跃而起,脚尖轻点砖石,几个跳跃就上了地面。 欧阳少谦见宁香的身影从洞口消失,一时竟然看呆了。 也不知宁香这轻功是怎么练的,跳跃之时犹如掌上舞,感觉穿着绣鞋,小小的脚丫在眼前划出弧度来,欧阳少谦只觉得满世界都是她的身影了。 “你怎么还不上来呀?”宁香的小脸儿又在井口探了出来。 “就来。”欧阳少谦恍然回神,答了一句。 宁香收回身子来,随后欧阳少谦也从井口跳了出来。 “审讯的事情我就帮你到这儿啦。”宁香哥俩好的拍了拍欧阳少谦的肩膀。 欧阳少谦觉得这个时候笑出来只怕是要被埋怨,于是便忍住了,只点了点头,道:“待他们好生问询清楚便是,你只回去等信儿。” “你知道就可以了,不用告诉我。”宁香皱眉,“一定很复杂,我可不愿意想那么多。” “不会比你配药复杂的。”欧阳少谦看小丫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觉得好玩儿极了,“保证能让你大开眼界。” “说起来我也算什么都见过。” 宁香没边没际的来了这么一句,倒让欧阳少谦想起方才宁香在地牢里的神情来,心中钝钝的一疼。 “香儿,你可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欧阳少谦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随后又因自己的莽撞也许会让宁香想起难过的事情而感到愧疚。 宁香却淡然的吐了一口浊气,轻轻道:“以后,等我想清楚了,自会对你细细道来,只是现在,不要问我。” 欧阳少谦得了这么一个回答,心里别扭的不行,却还是接受了:“待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不迟。” 宁香没想到欧阳少谦会有这么一句话,也没想到他会把心里的难过表达到明面上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 “总有一天我会全部告诉你的。”宁香此刻已经想好了后路,如若欧阳少谦不理解,只怕她还是会选择自己一个人吧,只是现在,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 欧阳少谦觉得委屈极了,却并无二话,只抚了抚宁香的发梢,道:“我会等你,直到你说出口,我都会等你。” 宁香只觉得一切都值得了,感动的扑上去搂住了欧阳少谦的腰身,道:“我觉得我一向冷清,除了对师父,我甚至做得都不算是特别好。” 欧阳少谦也伸手揽住了宁香,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奶香味混合着一股子花香充斥着鼻腔,欧阳少谦这才觉得好了些。 “你不必说,我都懂得。” 宁香张了张口,却是始终无话,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对得起欧阳少谦这一份嘱托。便只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企图寻求那么一丝温暖。 欧阳少谦则是很敏锐的发现了宁香情绪的不对劲,立刻紧紧地抱住了她:“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觉得,我不听也没什么关系。” 也许是这话题太沉重,两人都没再说些什么,只静静的抱着对方,就像是彼此之间有什么联系不能切断一般。 最后是欧阳少谦送宁香回的知州府,二人一路上默默地没有话,心却贴的更近了些。 转日清晨,宁香从浑浑噩噩的睡梦中醒来,便见欧阳少谦一脸笑容的坐在自己的床头。 “怎么,事情都办完了?”宁香见怪不怪的坐起身来,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容颜,道,“怎么刚睡醒时见到你的脸,觉得比以往好看许多?” “以往?”欧阳少谦小心翼翼的收住了笑容,“我是第一次以真容面对你吗?” 宁香若有所思的捏了捏欧阳少谦的脸颊,道:“我见过你千百种容颜,却都能一瞬间察觉哪个是真的你,你说奇不奇怪?” 欧阳少谦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默默无语,但内心的喜悦怎么都压制不住。 “不过你的易容术还真是与众不同。”宁香忽而想起欧阳少谦一脸络腮胡子的模样,不由得调笑道,“我甚至都没察觉你那是真容。” 欧阳少谦想起自己敷衍的贴了胡子的脸,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是差距太过明显了吗?” “不是。”宁香有些脸红,用手捏了捏欧阳少谦的脸颊,“只是觉得真容太过好看了些,竟是一丝瑕疵都见不得的,便觉得你本身就该是那个模样,比我还要好看许多。” 欧阳少谦没想到宁香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被宁香捏着的脸颊就渐渐泛起红晕来,一点一点的蔓延到耳朵后面去。 私心却是不愿意承认的。 “他们审讯的结果出来了,你不看一看吗?” 一叠子纸张就放在了宁香的手上。 宁香正在床榻上直着后背,这纸张落到她手中,她抬眼便看到沛嬷嬷做过的重重事迹,倒是见怪不怪了。 “若说这些没有她的手笔,我才怎么都不信的。”宁香嗤笑道。 灯笔 第57(2)~58章 天方夜谭 | 苦肉计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57~58章天方夜谭|苦肉计“你看这个妇人,从一开始就是个身份不对劲儿的。”欧阳少谦点了点纸上开头的几行话,笑吟吟的对宁香道,“若不是她自己交代出来,这事情便是天方夜谭一般。” “早就觉得她对大夫人也太好了些,只是这理由我实在是难以接受。” 宁香耸了耸鼻子,一脸的嫌弃。 欧阳少谦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尖:“人家都不嫌弃,你倒是替她嫌弃上了。” “倒是没成想,庆阳伯是个这样的人物。”宁香把供词一下一下的拍在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就说他怎么能靠上萧王,原来这两人本就是同类。” “说起来庆阳伯跟蒋知州也很相似。”欧阳少谦忆起从前在京城中听到的关于庆阳伯的传闻,与在琢州时听到的蒋知州的传闻极其相似,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蛇鼠一窝。” “对,蛇鼠一窝。” 宁香越是翻看沛嬷嬷的供词,越是觉得惊奇万分。这话里光怪陆离,竟是什么污糟的事都有。 原是庆阳伯在节日上香时遇到了一位少妇,趁着人家府上家主不在,将人家的夫人勾搭到手,谁知一时纵情有了后果,二人春风一度,不慎生下的孩子便是苏雪娘。 若是那家的家主回来的时间与孩子的月份对的上也就罢了,偏家主回来时,那家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于是那妇人生产当日,苏雪娘便作为一个“死胎”被送了出来,而庆阳伯则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将府中一个怀胎十月即将临盆的姨娘腹中之子打掉了,并且让她短暂的昏迷了几日,最后待人醒过来,裹着襁褓的苏雪娘便已经躺在她身边了。 “说起来,庆阳伯对那妾室也是真爱了?”宁香皱着眉想着庆阳伯府中的情况,一直只有那妾室,说来 “还真不知是对那妾室好还是对人家的夫人一往情深。”欧阳少谦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观念都要被这群人带偏了。 “这事儿沛嬷嬷怎么知道的?”宁香歪了歪头,“那个时候沛嬷嬷也不在场啊。” “沛嬷嬷原是萧王的部下,是在江湖上排的上名号的,后来出事被萧王搭救,因此效忠于他。苏雪娘与萧王之间年龄虽然相差无几,但是萧王从十几岁时就已经有了野心。” “竟是那般年幼就开始盘算了么?” “你我不也一样?”欧阳少谦笑着摸了摸宁香的头发,“有时候我也觉得这事情蹊跷的很,你看我们明明都不及廿岁,怎的就像老夫老妻了似的。” 宁香听到这话,气急败坏的拍掉了在自己头上作祟的手掌,道:“你才老。” 欧阳少谦没想到宁香会在意这种事情,好笑道:“你且拿着这些继续看,我那边还有事情要安排,暂且回去了。” “那这供词放我这里,你那边怎么办?”宁香发觉手中这份是一页页都按了指印的,若是她拿走了,到时候皇帝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无碍,我让他们手抄了两份。”欧阳少谦噗嗤一笑,“你是不知道,他们穿着鞋还提心吊胆的睡了一整晚。” 宁香知道欧阳少谦也是为了让他们记得这件事,因此才责罚他们抄写这么多字,看着后面几页的字迹,线条都开始弯曲,她便知道欧阳少谦肯定让这些人写了不止两份。 暗卫几乎都是论武功排资历的,识字的本就没几个,想必他这是挑了最清晰的一份给自己。 “喏,拿去给他们服用了便是,鞋子便可以脱了。”宁香终究是不忍心,拿了解药出来丢到了欧阳少谦那边。 欧阳少谦一把手抓过在空中划出了弧度的小药瓶,揣到了怀里,还道这一出苦肉计用的真是不错。 趁着宁香还没反应过来,欧阳少谦忙脱了身,顺着窗户蹦了出去,而宁香也开始细细的钻研起沛嬷嬷的供词来。 如此看来,与萧王有关的事情可能还不止如此,沛嬷嬷最后为什么会对救命恩人恨之入骨,而对自己假意效忠的苏雪娘托付了忠心呢? 说来也是奇特,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宁香很快便在供词中找到了答案。 按照沛嬷嬷的说法,她的身份是萧王特意做出来的假象,而与苏雪娘在庆阳伯府相遇,之后又惹得她春心萌动,一见钟情,说白了也是萧王安排的。 竟不知几十年前,萧王就已经埋下了这么个念头,能隐忍发展到今日,也是实为不易。 沛嬷嬷讲出来的当时与她一批的暗卫,都是被萧王送到了各个高官的府中,不是做府上主母的贴身嬷嬷,就是做闺秀们的乳母或是贴身侍婢,而这些身边埋着暗卫的女人,都跟萧王有一腿。 “宁香!宁香!”门外蒋悦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宁香的思路。 她手脚麻利的把供词压在了枕头底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时间有些懊恼,都怪欧阳少谦一大早儿便来找她,害的她都忘了还有蒋悦悦这么一回事。 “就来!” 宁香来不及收拾整齐,极快的漱口净面,就打开了房门,外头站着一脸担忧的蒋悦悦。 “香儿,你很少这时辰还未起身的,可是生病了?”蒋悦悦的态度与从前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宁香经历了几日,倒是也习惯了,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老爷送来的布料我看了看能绣什么样的花纹,昨日一时出了神,睡得晚了些。” “噢”提起那堆东西,蒋悦悦的情绪都低落了下来,“香儿,你说父亲会不会硬要把我嫁给那个屠夫呀?” “怎么会呢?”宁香安慰道,“就算是非要如此,到时候盖头一遮,谁又知道里头究竟是谁呢?” 蒋悦悦听罢却低头看了看比自己挨了不少的宁香,道:“你莫不是发烧了?快看看糊涂了没有。” 也是,这身高差的太多,怎么都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那到时候给送亲的队伍送些银两,路上换人便是。”宁香知道欧阳少谦肯定做了完全的对策,倒是不怎么担心。 可蒋悦悦此刻心里没底,疑惑地看着宁香,道:“若是真这么简单,我又何必这样担忧。知州府的花轿,多少银子他们也不肯换的。” “传到桥头自然直。”宁香搀着蒋悦悦踏出房门,向她的寝室走去,“时间还来得及,小姐只保重自身便是。” “哪里还来得及?你瞧瞧,这离初六还有几日?”蒋悦悦掰着手指头,因想不到完全之策,头一次想要成婚的日期延后。 宁香知道蒋悦悦心中的焦虑,可又不想费心思劝慰,便将话题转移了出去。 “今日还没去拿大厨房送的饭菜来,小姐想吃什么,宁香偷偷给您做。” “罢了,做些甜味的东西吧,最近几日总觉得没什么胃口,想必也是太过忧心了。” 蒋悦悦这句话便是在点拨宁香快点想办法,而宁香则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立刻躲避开来。 灯笔 第59~60章 利用苏府 | 大婚夜(1)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59~60章利用苏府|大婚夜宁香做好了糕点,还是一式几份,都给暗卫们备好了充足的量,收在了房间的柜子里,准备到时候给欧阳少谦拿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宁香就习惯了做什么东西都要给暗卫们准备一份,也正是因为如此,暗卫们对宁香的了解也更深,比起从前看不起她一个丫鬟的身份也能攀上少主人,到后来都觉得这姑娘都不错,暗卫们的心里变化极大。 蒋悦悦独自一人面对着饭桌上经久不变的猪油渣拌饭,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见宁香端着托盘进来,一瞬间便闻到了糕点的香甜气息。 “这是云片糕么?”蒋悦悦看着放在眼前的糕点,十分高兴,“你怎么知道我正想吃这个呢?” “恰好有还未用完的米粉,便用了。”宁香哄着蒋悦悦,“恐小姐吃着腻,我还端了茶来。” “我屋里的茶叶不是都用净了么?怎的还有?”蒋悦悦疑惑地接过宁香递来的茶杯,打开盖子,发现里头是新茶,眼睛都睁大了,“哪里来的?” 院子里的开销许久都不太够用,蒋悦悦正嘴馋呢,宁香恰好就给她沏了这茶,怎能让她不开心呢? “是堂公子给府中丫鬟,讨人欢心的,让我顺过来了。”宁香捂着嘴笑道,“那丫鬟不知这茶叶珍贵,还一个劲儿的抱怨难喝呢。” “苏景辰?”因苏景辰与蒋悦悦年龄相差不大,因此她下意识的先说了苏景辰的名字,之后又觉得不对劲,这才改了口,“堂叔?” 宁香好笑的点点头。 “那可真是”蒋悦悦摇了摇头,“怕是在母亲去世前拿来的吧?” 宁香颇有些感慨的点了点头:“可见是树倒猢狲散,夫人没了之后,苏府与咱们家都没有来往了。” “说起来这些事也该与他们无关的。”蒋悦悦不满的撇了撇嘴,“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亲戚,攀上咱们知州府也是为了方便行商坐贾,捞取银钱,也是我那父亲贪心不足,倒不知收了人家多少钱财。” “唉。”说起蒋知州,宁香也实在不好评价了,有的时候这事情一乱了套,倒分不清里头的弯弯绕,惹的人心烦极了。 也不知待蒋悦悦得知自己是私生女的女儿,会作何感想呢。 “说起来还有母亲那一层关系,我们是不是多少也能利用一下?”蒋悦悦的心思活络开了,惦记起苏景辰他们家的万贯家财来,“也不知提起萧王的名号管不管用。” 蒋悦悦是惦记着贿赂大婚当日的轿夫的,只是不知银钱从何而来罢了,倒是宁香给她提了醒,念着还有亲戚情分,苏府总不好不管她吧? 思及此处,蒋悦悦便有些坐不住了,连手中的糕点都放到了一边去,迫不及待的就想起身出府去寻人。 “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宁香本是在整理蒋悦悦的床榻,见她要出屋门,便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人,“咱们还在关禁闭呢,可不能出去啊。” 不论如何,宁香都是不愿苏府摊上蒋悦悦这么一号人物的。京城庆阳伯府还好,可涿州的苏府家主,可是苏景辰的父亲,况且宁香知道了苏府的内幕,是与蒋知州无关联的,她便私心觉得让蒋悦悦就这么上门去实在是不够仗义。 蒋悦悦听了宁香的话,也冷静下来,坐在那里垂头丧气道:“对啊,我这还是关禁闭呢,怎么能” 半晌,她又眼前一亮,道:“若不然你去吧?父亲只说了这院子禁足,却没说你出不去啊。” 宁香微微一愣,有些勉强道:“老爷想让我与您换嫁,怎么可能不防备着我呢?更何况,小姐您看看这满院子,除了我,可还有别的使唤丫头?” 蒋悦悦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被关起来的这几日倒是过得更自在了,且浑身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可见是宁香的功劳,也不知宁香是怎么做到的,院子和里屋纤尘不染,竟不知是什么时候打扫的。 环顾四周,捏着手中的糕点,蒋悦悦忽然就觉得这云片糕吃到嘴里不香甜了,看着门外湛蓝的天空,道:“也不知沛嬷嬷此时如何了,有没有逃过去。” “沛嬷嬷一定不会被萧王或者老爷的人抓到的。”宁香淡淡的低语,语气却甚是笃定。 蒋悦悦没有听清,却也懒得再问,毕竟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宁香看了一眼蒋悦悦的神色,见对方没有追问的意思,也不再多话。 不知是不是与蒋悦悦想到了一处去,宁香忽然觉得这主仆关系维持的也并没有什么意思。 “香儿,你觉得如何才能让苏府的人心甘情愿的出这笔银子?”蒋悦悦摆弄着桌上的茶杯,细细思量着。 宁香嗤之以鼻,没想到她这不是打算借,而是准备直接据为己有,不再归还,实在是可恶至极。 不过面上她总不好说蒋悦悦的不是,只能温柔的劝说道:“小姐那法子不是唯一的,总要有其他的计策来顶一顶的。” “如今我只能想出来这一个了,再有别的法子,我可想不出来。” 蒋悦悦淡淡的侧目瞥了一眼宁香,惹得宁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果不其然,下一刻,蒋悦悦就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提起一个馊主意来。 “若不然就等着大婚当夜,咱俩再悄悄换过来。”蒋悦悦想起之前看的话本子,“不都说丈夫挑了妻子的盖头之后,会独自去应付宾客,将新娘子留在房间里等候的么,不如就那个时候,咱们趁乱赶快跑出来互换了身份?” “小姐可想而知,且不说盖头已经挑了起来,外头的众宾客也都知道了新娘的样子,新郎自己难道就反应不过来不对劲吗?” 宁香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掀开了盖头,看到的不是口头定了婚约的萧赞,而是身为其子的萧乾。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恶心,难以形容,宁香这话说了一点儿就说不下去了。 蒋悦悦也仔细琢磨了一番,懊恼的觉得自己真的是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事儿现在都是我心尖上的一根刺了,这可怎么办,我现在吃不好睡不好的。” “小姐只管放心便是,到时候宁香与小姐换了嫁衣,那还不是很容易就调换了?” 蒋悦悦过得提心吊胆,而宁香则颇有些无所事事的意思。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便到了即将大婚的日子。 蒋悦悦倒是没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反而是感觉每日都在煎熬中过活。 宁香则是没日没夜的赶工,总算把蒋知州带人拿来的面料做成了嫁衣,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蒋知州这人谨慎,当天晚上便把二人送去了不同的院子。 因接亲的人不同,所以院子都放在一处,只怕更容易添些乱。 谁知,当日来迎亲的,却不止萧乾与杨屠户二人,萧赞的意思竟然是要把宁香在这天带回去,算上个双喜临门,喜上加喜。 这一下蒋知州可慌了神,这下可去哪找一个与知州府无关的人物呢? 好巧不巧,策划婚礼的人便是辛语澜。 她如今行走坐卧都会注意着自己的“腿伤”,走路装的明显些,而站立时有时候忘记了,就会在别人眼中“与正常人别无二致”。 因此当她静静的站在内院,吩咐着成亲要准备的一系列事宜的时候,蒋知州一眼便瞧见了她。 “你”蒋知州先是仔细想了想,或许培养出另一个春英实在是不容易,此刻他对辛语澜的处置也颇有些纠结。 辛语澜没发现蒋知州神情不对,还一瘸一拐的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与此同时,辛语澜也在检查着自己是否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翻看着手中的记事录,却发现事无巨细,写的都非常清楚。 可看蒋知州的模样分明是非常不满的样子。 “老爷?”辛语澜再次开口,提示着蒋知州自己的存在。 蒋知州从幻象里回过神来,不等辛语澜反应,便要人带她下去换衣服了。 宁香得知消息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辛语澜已经被蒙上了盖头,直接送到了萧赞的院子里,在萧王府中最中心的位置,若是她愿意,则与王妃一般无二。 而这本来是为宁香准备的位子。 萧赞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接到了宁香,自是喜不自胜,在前厅结亲的时候脸都笑开了花,只不过实在是不如年轻时俊朗,如今也只能在各家的妇人那吃香了。 而萧乾与杨屠户则是去的不同的院子,只是他们报了名字,然后被小厮丫鬟们领着去两个不同的院子罢了。 萧乾随着丫鬟的步伐,越走越偏,可又不便多说些什么,他自认为条件优越,蒋知州定然不会在婚姻大事上做手脚,便没有去在意丫鬟带着的路线开始越来越别扭。 欧阳少谦也面临着如此处境,他去的地方倒不是偏僻,反而是太好了,让他觉得蒋知州怎么可能突然铁公鸡拔了毛,有心给宁香一个这样的出嫁房呢? 可拜堂前两对新人又不能说话,只能各自接了回家。 欧阳少谦这边倒还好,毕竟隔着嫁衣盖头,欧阳少谦仍旧能感觉出面前的姑娘是他的小丫头。 而萧乾则没有反应过来,见蒋悦悦不说话,便以为这是宁香知道了什么乡野村头的酸笑话,比如大婚当日,新郎新娘双方,哪一边先说话,哪一边就会先离开人世。 他倒是不讲究什么,带着人直接便离开了,而欧阳少谦在牵起小姑娘软绵的手掌时,则是打了信号,告诉他们不必劫车了。 灯笔 第61~62章 大婚夜(2)| 忠叔的蠢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61~62章大婚夜|忠叔的蠢两个人分别接了蒋悦悦与宁香离开,蒋知州竟然没发现端倪。 宁香也没想到这事情进行的这么顺利,她不过是和蒋悦悦换了衣裳,戴上了盖头,小丫鬟来喊宁香换院子时,蒋悦悦起身便跟着离开了,竟是无人察觉。 也是这院子里松散,蒋悦悦平日又只喜欢宁香一个人伺候,倒是没人发现二人站起来时的身形其实相差了很多。 蒋悦悦在离开时也生着闷气,本来是害怕被发现,提心吊胆的跟着起身,谁知这群奴婢,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盖头底下的人模样不对。 宁香这边则是异常的顺利,出了府门,欧阳少谦便眼疾手快的直接将人塞进花轿,马上暗卫们假扮的结亲队伍就开始奏乐,竟是走在了萧乾的前头。 萧乾倒是没注意这一天从府里抬出来了三个人,只是很淡然的牵着人往外走,临上马之前还烦躁的叹了口气。 知州府与萧王府的婚事自然是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按说这样两家人结亲,跟着车队是能捡到不少铜钱或者喜糖的,在琢州这个偏僻的地方,本来这样的场景就不多,能捡便宜,自然人人都想掺和一脚。 可这萧王府的迎亲队伍,这一路上吹吹打打,竟然显得有些萧条,且不说这队伍松散凌乱,这后头的嫁妆盒子看着绵延不绝,其实抬箱子的人看上去十分轻松,就让人觉得这里头压根没什么东西似的。 本来热切的围在从知州府到萧王府的必经之路上的百姓,万万没想到萧王府竟然会这么扣门,这一路抬着新娘子吹吹打打回了府,竟然一个铜板也没见洒。 其实原本辛语澜准备了要往外洒的红包,可她在关键时刻消失了,底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自然是没有人再敢动那些东西。 宁香这边也着急的不行,到了欧阳少谦在市井的小屋子。因拜堂成亲要有长辈,因此被外派的忠叔此时被调了回来,正战战兢兢地坐在高堂的位置。 谁知宁香站在面前还没拜堂就自己掀了盖头,欧阳少谦也麻利的把外头套着的一身红都脱掉了。二人齐刷刷的换上了与暗卫们相同的衣服就要离开。 忠叔这才明白,自己坐在这儿就是个摆设。 “公子这是”忠叔心虚的抬手,想叫住二人。 欧阳少谦这才想起来忠叔还不知道这件事,便匆匆解释道:“于香儿有恩的夫子被萧王抬回王府了,我们要去救人。” “夫子?”忠叔一头的雾水,宁香怎么还能有夫子呢? 可二人来不及说太多,便带着人离开了,忠叔因好奇,便也跟了上去。 许是萧王府里头并没有什么女眷的缘故,因此后院的人很少,更何况今日大婚,宾客都在前院,自然后头就显得极为萧条。 也正是如此,宁香和欧阳少谦从王府的后身潜入时,较以往轻松了不少,宁香对这不算熟悉,可也很快的找到了辛语澜的所在。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在这院子里?”欧阳少谦带着暗卫跟着宁香一路飞奔,竟然不见宁香有一丝犹豫,不由得十分好奇。 宁香却笃定道:“夫子身上是有她自己调配的香粉的,是市面上常见的两种熏香混合起来的味道,许是她自己喜欢这么用,与别人身上的气味就略微不同。” 可这一路这么久,就算有香味也早该散了去,欧阳少谦不由得上下看了宁香好几眼,只觉得若是宁香真的鼻子这么灵,还就应该入洞凌派才是。 “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宁香突然停在了一棵树上,把食指抵在嘴唇前对身后的众人做了个“嘘”的姿势。 欧阳少谦被宁香这举动戳到了心脏,瞬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来,看着眼前严肃认真的小丫头,莫名的开心。 宁香见他不专心,便剜了他一眼,欧阳少谦察觉到宁香的不悦,立刻低眉顺眼的不再盯着她瞧,倒看傻了一众暗卫。 忠叔凑到二人跟前去,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却发现宁香的确没有听错,这院子里有其他的动静。 “难道是有埋伏?”忠叔低声的问宁香道,“你确定要找的人就在这儿吗?” “我确定啊。”宁香皱了皱眉,她听到了泊泊的流水声和陌生女人说话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空洞,听着十分模糊,真不知在说什么。 忠叔害怕这其中有诈,便对宁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按兵不动,而自己则轻轻地凑了过去,准备看看这声音的出处。 待欧阳少谦把注意力从宁香那里收回来,发觉这声音不对,想要出言提醒时,却已经晚了。 暗卫们齐刷刷的看着忠叔在房顶上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一个个的都伸出了脑袋。 宁香也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在哪听过类似的声音,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让忠叔吃了个“大亏”。 发觉自己干了什么坑人的事情之后,宁香有些心虚的捂住了自己的脸,欧阳少谦倒是对此事乐见其成。 忠叔红透了一张脸回来,有些狐疑的看着欧阳少谦。 “公子,不是你坑我吧?” “这话怎么说的?”欧阳少谦瞬间跳脚了,“阿厌那个是我干的我承认,这个可不是,而且是你自己要去的,可不是我吩咐的。” 忠叔仔细回想了一下来龙去脉,这个过程好像确实全程都是他自己要跟过来,并且主动要凑过去看的。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香艳的景色,忠叔略带疲倦的叹了一口气。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对不起媳妇儿。” “忠叔,你有媳妇儿啦?”宁香警惕的看着忠叔,生怕他会欺负辛语澜似的。 欧阳少谦却笑道:“且不说虎姑婆已经去世了那么多年,更何况,你俩谁对不起谁啊?” “公子可不要再提那个婆娘了。”忠叔一想起来曾经娶得那个媳妇,就头疼的想要撞树,“可不能娶武将世家的姑娘啊,丫鬟小姐一个个儿的,那可真的是” 宁香不知其中详情,睁着迷蒙的大眼睛来回的看忠叔和欧阳少谦的脸,良久反应过来,道:“忠叔怕媳妇儿!” 忠叔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宁香,却只心软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说怕也没错吧。” 欧阳少谦笑道:“忠叔之前娶了一个官家小姐的陪嫁丫鬟,许是因为武将出身,还挺剽悍的。” 宁香脑中回想了一下“剽悍”的意思,颇有些同情的踮起脚来,面前够到了忠叔的后背,轻轻拍了拍:“都过去了,不怕不怕。” 忠叔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也实在不能说什么。 宁香这么一打岔,众人倒是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打趣忠叔了。 其实这也是宁香自己的私心,毕竟忠叔已经有过一次婚姻,且年龄与辛语澜并不相配,之前是妙绫自己愿意,今日这情形也是在说不得辛语澜也愿意。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也好。 宁香想着,便先一步往前而去,轻轻踩上了那屋子房顶的瓦片。 便能听到底下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跟辛语澜交谈。 “香夫人,这是王爷亲自给您采买的香膏,您多少用一些便是。” “我不用。”辛语澜十分的暴躁,许是想到了齐缨,胸口的气愤怎么都收不住,便发泄了出来。 她一挥手将丫鬟递来的香膏推开,丫鬟一时没拿稳,那小罐子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哎呀,这可是西域的贡品,满涿州也就这么一瓶呀!” 小丫鬟心疼坏了,蹲在地上捡着碎瓷片,却不敢跟辛语澜发火儿。毕竟王爷可是交代了,这位在府里是要好生相待的,可见是王爷心尖尖儿上的人呢。 “你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辛语澜听到瓷片碎裂的声音,一时间也缓过神来,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内心极是愧疚的。 这丫鬟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命行事罢了,自己又何必为难她呢。 这么想着,辛语澜便坐在浴池里,环抱住了自身,恨不得把头也埋在水里。 这萧王府真是气派极了,这浴池中的水引得是山间的温泉水,这在外人看来,便是十分不可能的事情,毕竟人工开凿,再引流过来,水到这且不说还能是活水,就连温度也没法保证。 偏偏萧王府这暗渠挖的极讲究,只怕还做了什么其他的措施,现在包围着她的池水便是温度正好的,氤氲的冒着雾气。 宁香见里头的丫鬟很是听话的退下,自己也寻了隐蔽的位置,侧身从房门闪了进去,因穿着黑衣,倒是把辛语澜吓得不轻。 “你是谁?”辛语澜环抱着胸口坐在水池中,防备的问道。 宁香转过身来,好笑的看着辛语澜,道:“夫子看身形还瞧不出么?” 辛语澜听得声音熟悉,这才稍稍放下戒备来,隔着雾气定睛观瞧,发现是宁香的身影时,颇有些委屈的松了口气,却哭了起来。 “你怎么才来?我都要吓死了。” “辛苦夫子了。” 宁香拿了水池边萧王给辛语澜备好的衣衫,旧的已经被丫鬟收走了,可能是丢掉了,因此现在只能委屈辛语澜一些。 “你先穿这个吧,待我救了你出去再说其他。” “你救我出去,又如何再找个人替代呢?”辛语澜有些犹豫,毕竟萧王可不是好糊弄的。 宁香也有些无奈,道:“原本这事情就理不清,我总不能一女许两家吧,这事儿怎么着也轮不到萧王抖露出来,不如就这样吧,捅个篓子,他也只能吃个暗亏。” 宁香想起方才闻到的香膏的味道,可见萧王还是为了自己下了本钱的。 辛语澜虽然没听太懂,却也只能听命行事:“那我出去之后呢?是去哪儿啊?” 宁香被辛语澜一句话问住了,她倒是没想过这件事情,说起来宁香惦记起外头的人来。 “你且随我出去便是,我肯定将你安顿好,莫要担心太多了。” 辛语澜不知宁香的轻功极好,听罢便要自己转身找路逃离。宁香却一个助力奔上前去,踏着清风拽起了辛语澜的手腕,二人便飞身而起。 辛语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像是被仙子腾云驾雾带入仙境一般。幸好她颇有些轻盈姿态,许是练舞蹈留下的功底,此刻倒不甚惊慌,宁香自然也好带她。 “竟不知你是个藏得这样深的。”辛语澜话里由衷的感叹,却只有赞赏的意味。 宁香噗嗤一乐:“你怎么跟沛嬷嬷说一样的话?” “沛嬷嬷不是消失了吗?”辛语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痴痴的问了一句,随后立刻悟到了话里的意思,“难道是叫你带走了?” “不是我,是咱们身后这一伙儿贼人。” 到了府外很远,宁香停下脚步,与辛语澜落了地,示意她向后看。 辛语澜回头,却见身后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这一路上没听到脚步声,竟然都不知道身后何时跟着这么多人。 辛语澜吓了一跳,忙躲到宁香身后去:“这都是什么人啊?什么贼人?” 被称为“贼人”的暗卫们面面相觑,其实刚才他们倒是听到宁香这么说了,只是没想到辛语澜真的相信。 欧阳少谦穿着黑衣混在暗卫们中央,坏心的踢了忠叔一脚。 忠叔一时没有防备,踉跄了几步就站到了宁香与辛语澜的跟前。 “你你干什么?!”辛语澜想了想,自己不应该让宁香一个小辈面对这些,便有鼓足勇气站到她的身前去,挡在了二人中间。 忠叔方才不小心看到了辛语澜沐浴的景色,本就无颜面对她,此刻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顿了半天也才想起宁香方才说的“贼人”来。 “打打打劫!”忠叔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黑压压的一片暗卫,包括宁香和欧阳少谦都瞬间笑出了声音来。 “哈哈哈哈哈!” 宁香笑的开怀,倒让辛语澜一头雾水了。 “香儿,他打劫呢,你别笑了!” 灯笔 第63~64章 炙羊肉 | 香夫人丢了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63~64章炙羊肉|香夫人丢了宁香很少见到辛语澜如此小女人的一面,顿时十分新奇,只觉得与她在年岁上拉近了些距离。 辛语澜看着宁香依然在那捧腹大笑,恍然间也察觉出不对来,看了看眼前这一群黑衣人,眼神里一点杀气都没有,脸颊腾的一下就泛起红晕来。 “你这小丫头,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辛语澜一手捂着脸,一手戳在了宁香的腰间,半晌都不知道该说宁香什么。 宁香被戳的浑身痒痒,连忙躲开,笑呵呵的绕着辛语澜打转。 可见是人轻松地救出来了,大家心里紧绷着的弦也都松开了。 欧阳少谦拍了拍忠叔的肩膀,道:“你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辛语澜都已经醒过神儿了,忠叔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两厢一比较,忠叔简直是太傻了。 “我的公子诶,你可别再乱点鸳鸯谱了。”忠叔也老脸一红,跟着欧阳少谦走上前去,还不忘了提醒一句,“你瞧瞧阿厌现在,简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离得近的暗卫都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妙绫这姑娘是漂亮,就是痴痴傻傻的,什么都不会做,搞得阿厌现在分身乏术,不过他还挺享受这样的。 与其说是娶了个媳妇儿,还不如说是养了个闺女。 辛语澜不知道自己沐浴的场景被人看光,还落落大方的跟人打着招呼。 宁香挨个介绍了一遍,辛语澜也只记得了忠叔和欧阳少谦,不过莫名的看着忠叔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这年纪差的太多了,能行么?” 宁香看着辛语澜什么都不知情的与忠叔交谈,有些心虚的凑在欧阳少谦旁边,轻轻拽着他的衣角。 欧阳少谦倒是没想那么多:“这种事情我也不懂,不过我觉得忠叔怎么也算结过婚的人,不至于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还会错过吧?” “什么好机会?”宁香狠狠的捏了一把欧阳少谦腰间的软肉,直把人揪得龇牙咧嘴的。 欧阳少谦立刻顾不得旁的了,忙回身拽着宁香轻声哄着。 暗卫们感觉自己十分多余,都有些无语的望着天,不知道欧阳少谦什么时候也能给他们个机会去看姑娘洗澡。 宁香惦记着众人都辛苦了许久,今日趁着机会放松一下也好,便决定带着大家在小院子里做炙羊肉吃。 待回到了城里,宁香进了院子就开始找做炙羊肉用的烤肉架子。 恰好欧阳少谦今日刚从外头买了两头小羊羔来,正好也发挥了一下屠夫的手艺,手脚麻利的拾掇了羊肉。 暗卫们都自己带着匕首,也不用人说,都纷纷围在扒了皮的羊羔旁边割着肉,倒是人人都分到了一块。 辛语澜不知道这群人是谁,也不敢言语,一直躲在一旁不说话,宁香正在调制酱料,也忙的没顾上她。 忠叔看辛语澜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无所适从的看着别人熟络的相处,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引起了辛语澜的注意。 “你是身体不好吗?”辛语澜对忠叔十分礼让,二人之间的年龄可以说是差了辈分的,辛语澜自然将忠叔当做长辈来看。 忠叔听罢差点吐出一口鲜血来。 “啊,对,这肉我不能吃太多。”忠叔就坡下驴,把手中宁香腌好的肉递给了辛语澜,“你去烤这块吧。” “这多不合适?你们是为了救我才没顾得上吃饭,我怎么好意思还要你来照顾?” 辛语澜连连摆手,推拒着。 宁香见他二人说话,这才反应过来辛语澜是头一次见到这群人,自然放不开,便也凑了过去。 欧阳少谦恰好烤熟了自己手中的一块嫩肉,递给了宁香,而宁香接过来涂了酱料,直接就递给了辛语澜。 “吃这块吧。” 辛语澜转头,发现欧阳少谦手中的盘子里还有几块,这才接过了宁香递来的。 竹签是现削的,还带着点林子里清爽的甜香,衬得这肉也令人垂涎三尺。辛语澜折腾了这许久,其实也饿了,便小口的咬了起来。 宁香自己制作的酱料与外头店铺里卖的不同,是略微带着甜味的辣,因烤之前提前腌过,一层层咬下去也不会腻。 暗卫们知道宁香的手艺,但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连个别几个闻不得羊肉味的暗卫,这次都吃的津津有味。 宁香翻动着烤架上穿着签子的肉,累的满头大汗。欧阳少谦虽然一开始帮了些忙,可实在是烤出来的味道差强人意。 见自己今日“娶”回来的姑娘,完全顾不上大婚夜的样子,在那儿跟暗卫们说说笑笑,还给做肉吃的模样,欧阳少谦肠子都要悔青了。 怎么就答应了他们让宁香给他们做东西吃呢? “少谦,你也吃些。”宁香在烟熏火燎的架子前流着汗水,也不忘了瞧欧阳少谦几眼,发现他一直没吃,便递过去了一块,“你方才那块我给夫子了,你不会怪我吧?” 欧阳少谦一愣,还真想不到宁香知道他方才的心情颇有些难过,便点了点头,道:“应该的,也是我做的不周到,怎么也该先让夫子吃才是。” 宁香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瞬间消了气的男人,发觉自己的心里有一股子暖流怎么都抑制不住。何曾有人对自己这般娇惯呢? 欧阳少谦接过小娇妻递过来的肉,乖乖的窝到一边吃了起来。 忠叔也远远地躲开了。 不过众人都有意无意的离辛语澜坐的位置远些,似乎是觉得她日后就会跟忠叔在一起,便没有人自讨没趣,过去搭话。 宁香好不容易把肉都烤完,众人吃饱了便也玩性大发,各自坐在一处说话。 “夫子可要在这儿生活?”宁香坐到了辛语澜的身边。 辛语澜饭量极小,吃完了手里的那块肉,已经撑得不行了,正坐在那消化,见宁香问她话,便转过头来,看着她,道:“我觉得这里还是不适合我。” “夫子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快意江湖?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过的自在些。”提到心里的期望,辛语澜的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却又泯灭了。 忠叔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听到辛语澜这个答案,若有所思的走开了,背影显得极是落寞。 这边众人喝酒吃肉,侃天侃地,倒是没觉得怎样。 而萧王府那边则是炸了锅。 萧乾与蒋悦悦拜了堂,回到自己的厢房去了,萧王也急匆匆的往宁香那赶。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府中防卫的一时疏忽,即将到手的小姑娘就已经不见了。 “人呢?”萧王站在温泉池旁,看着空荡荡的浴室,闻着打碎了的香膏浓郁的味道,转了几圈也没发现这儿有个人影。 被派来伺候的人都站在外头,王府里人手本来就不够,因此辛语澜将伺候的丫鬟赶走了之后,那丫鬟便去前院帮忙了,也是没留下。 萧王只将辛语澜接回来,吩咐人领到了这儿,就去前院问候宾客了,倒是不知盖头底下压根不是宁香本人,此刻人不见了,他也只当是宁香跑了。 萧王府上的人连夜便去了知州府去,问询宁香去了哪里,倒是蒋知州迎了出来,道宁香已经嫁进萧王府了,丝毫没想到自己换嫁的计策压根就没成功。 按蒋知州的想法,萧乾掀了盖头,发现是宁香,也只会先生米煮成熟饭,转日再来闹,而萧王爷得了辛语澜,也应该不会再惦记宁香了,这事儿倒也算圆满解决。 蒋悦悦则是跟屠夫回了家,不论如何,事已至此,是绝对不会闹将起来的。 谁知当晚便听闻宁香丢了的消息。 “萧王爷,这人可是您亲自抬回府上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不认了?”蒋知州本就应付了一晚上宾客,累的很,又被萧王从被窝里拽了起来,此刻就算再强撑着精神,也是哈气连天。 萧王本就是想将那二人都带回府中,因此聘礼也是下了本钱,料想最后也会带着回来,谁知今日打开一看,贵重物件少了一半,银两也没剩下多少。 可见是蒋知州将聘礼尽数扣下,回了一份寒酸的嫁妆。 “且不说您这嫁妆与送来的嫁妆单子不匹配,就连宁香的身影本王也未曾见到。” 萧王笃定宁香是趁着府里乱,偷偷跑回来了,便睁着眼说着瞎话。其实是他将人一路带到院子里,之后撇下人走了,却偏要说没见到人影。 蒋知州则是以为萧王说的是萧乾那边出了差错,宁香不见了,便回答道:“我已经将她好生送给世子爷了,怎的这么快便不认账了呢?” “什么?”萧王没有反应过来,细品了一番才明白其中定是有鬼。 “宁香不是应该就在世子爷房中么?”蒋知州见萧王的反应,像是不知,便又提醒了一句。 萧王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了。 “你说宁香在乾儿房中,那我房中的是谁?” “是府上的一个美貌女子。”蒋知州颇有些云淡风轻道,“就当是补给王爷的。” “那蒋悦悦呢?” 蒋知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明明该辩解说浑然不知,免得替嫁一事败露,偏今夜喝的多了些,思绪不怎么清明,怎么就把实话都说出去了呢。 见蒋知州无话可说了,萧王也大致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狠狠的拂袖离开了。 蒋知州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是替嫁出了问题,蒋悦悦真的嫁进萧王府了。 “真是天不佑我。”蒋知州愤恨的一拍大腿,可还是没能追上去问萧王会如何处置蒋悦悦。 萧王回了王府,把正在和蒋悦悦温存的萧乾喊了出来。 萧乾衣着凌乱,颇有些尴尬,不满的看着萧王,道:“父王有什么事,何必这个时候就要同我说?” “蒋知州是真的要反。”萧王沉吟片刻,想到自己在蒋知州那虽然从不留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却也难免有疏漏,便担心的很。 可萧乾却不当回事,道:“若是他背叛父王,那咱们将他找个由头杀了便是。” “蠢啊。”萧王不赞同的瞪了一眼萧乾,道,“那岂不是更明显了?他刚与皇帝搭上线便没了性命,众人先会想到这件事是这做的?” 萧乾有些烦躁,整理了一下衣襟:“难不成就让他活着?这对我们的威胁可就太大了。” “明日你还是要在军中血洗一番才是,只要军队不出问题,我们就无所畏惧。” 萧王想开了,倒也好了,自己筹备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在这儿栽了跟头。皇帝知道了也无妨,反正自己已经兵强马壮,可与朝廷抗衡,区区蒋知州算什么,就算有证据,也奈何他不得。 父子两个商议定了,便各自回了房中。 萧乾倒是没把萧王提的这事儿放在心上,与蒋悦悦玩闹了一夜,果然新婚的状态与偷情还是有区别的,萧乾只觉得自己特别在状态。 转日一早,自然也是起的晚了些,倒惹得萧王十分不快。 “请安就免了,也没有可喝你们茶水的主母。”萧王赌气道,“红封一会儿我派人送到你们房中去便是。”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蒋悦悦离开,却把萧乾留下了。 “昨日抬回来的嫁妆与聘礼相比可是少了一多半。” “什么?”萧乾没想到银子打了水漂,也急了,忙问道,“不是说蒋知州为了面子,肯定会将聘礼放在嫁妆中如数返还吗?” “原本是这样,可现在蒋知州为了跟咱们撕破脸,已经不要他那面子了。” 萧王狠狠的一拍桌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铠甲不够用,我又何至于着急再添一笔进去,如今可好,竟是入不敷出。” “这小老儿扯咱们的后腿,咱么可不能让他如愿。” 萧乾也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且不说这么多年他都助着咱们,一时半刻定然抽不出身去,端看皇帝的态度就没有完全信任他。” “如此想来,本王之前派去的人,也是被皇帝的人处理了。”萧王沉思起来,“没想到新皇倒比他爹精明的多,竟然还学会策反了。” 灯笔 第65~66章 军中正乱 | 六公主 “也是咱们人手实在不够,若不然怎么会让知州府在眼皮子底下脱离了掌控?”萧乾一拍桌子,“没想到他是这样的货色,墙头草也还是随着风倒,如今风未起,他就先撤了。” “也是一时大意了。”萧王坐在上位,搓着手掌,颇有些头痛。 还不等这父子二人想到什么好的法子来解决知州府这事情,便听闻自家练兵的山谷被新皇发现一事。 来禀报的暗卫神色慌张,说的煞有其事:“我们在训练场捡到了禁卫军的腰牌,不知是谁混了进来。” “混进来?”萧乾本是侧着身对着跪在下方的暗卫,听罢抬起头来,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是说,军中有禁卫军的人?” “很有可能。”暗卫被萧乾的眼神盯得大汗淋漓,毕竟也是作为主子的眼睛在军中四下查探,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么严重的事情呢? 萧王本就为了失去的银两而烦心,又得知了萧乾丝毫没能从蒋悦悦口中套出余下银两的下落来,此刻再听暗卫这样禀报,气的浑身发抖。 “也就是说我们的事情,一直都被皇帝瞧着,一丝儿都没落下?” “也不是,毕竟有些要事我们是不会往军中下达的。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萧乾突然想到与蒋府沾有姻亲的苏府来,惦记着之前雁行说过苏景辰的事情,心里又泛起嘀咕来。 “若是有禁卫军混在暗卫里呢?”萧乾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想法来。 “那这事情就复杂了。”萧王也一瞬间想到苏景辰来,毕竟是与庆阳伯和蒋府沾了关系的人,不得不防。 可苏府作为把握琢州一方财富的大户人家,一直以来也没少孝敬萧王好东西。 如果说次数不多也就罢了,可如今这军队大部分的财力来源,都是苏府。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萧王没想到的是,苏老爷子是个极会做生意的人,心里也有谱。 明面上,苏府贿赂蒋知州,拿到商铺与人脉,蒋知州得了银子便交给萧王府,可随后萧王府花出去的钱,又被苏府赚走了。 其实,里外里,苏府拢共也没亏损多少银两,而且其实大多都是皇帝的授意,国库会给他填上的。 背地里还统筹着“皇商”的生意,这名号一打出去,不愁没处来银子。 就连宁香自己的胭脂铺子,成衣铺子,糕点铺子,酒楼客栈,都多多少少与苏府挂钩,这其中也不乏苏景辰的帮助就是了。 不过萧王是想不通这关节了,他作为一个“君子”,自然是要远离商场的,否则以如今的形势来看,难免有人对他的统治产生微词。 而萧乾虽然多多少少接触了萧王府的庶务,其实也并不精通于此道。只能说不会被底下的人骗就是了。 苏景辰这事情,父子两人思来想去,也只能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放到一边去。 军中出现禁卫军腰牌的事情,也就暂且按了下来,只等暗卫再细细查探,方知奸细的存在究竟在何处。 不过也是因为发生了这件事,萧乾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在军中正儿八经的整顿过了。 可这一整顿,父子二人又发现了极大的不妥来。 ——藏匿武器的山洞,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被人搬空了。 萧王这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在知州府与蒋夫人盘算的那点小事,让他被人夺了先机。 “好个皇帝小儿,竟然在本王眼皮子底下做出了暗度陈仓的把戏。” 萧王笃定了这批武器是被皇帝派人运送出山,收归禁卫军了,却丝毫没有想到其实是护国侯的人拿到新的兵刃,正在稳若泰山,雷打不动的操练着。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萧王最终咬了咬牙,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乾儿,你且去把蒋悦悦休了。” “父王这是说哪的话?” 萧乾一开始与萧王商议定了,要走与萧王一样的路线,做个合格的丈夫的角色,好在新起来的少妇、小姐这儿吃的开。 可若是这婚刚结了便离,难免会惹人猜忌,更何况蒋悦悦丧母,如今在坊间的流言里极其可怜的。 萧王想了想,确实不太妥当,便只有另一个法子了。 “若不然,你将她贬为妾室,为父再给你娶一个贤妻回来便是。” “哪里来的贤妻?”萧乾的心中突然泛起一丝期待来,“难不成是京城哪个官员想通了?” “倒不是京城的官员。”萧王颇有些愧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也实在是无奈之举了,“是六公主。” “娶六公主?!”萧乾瞪大了双眼,十分不解的看着萧王,“我们不是要取而代之,为何还要娶一个皇室中的女子?” “你不知道,驸马无实权,又不能拉公主下水,若是我失败了,好歹还能保住你一命啊。” 萧王想的有些消极,感觉自己从未这般费尽心思过。 萧乾没想到萧王做的是这样的打算,连忙摆手道:“且不说京城中的人都知道六公主与护国侯府走得近,更何况我这身份,皇帝能让她嫁给我?开玩笑。” “儿子,你不知道,这六公主脾气秉性极差,若是一般的男子还真降服不了她。”萧王沉吟片刻,又道,“若是你能将她收服了,也许对我们还有些帮助。” “能有什么帮助?”萧乾不屑道,“保命可不是英雄所图。” “六公主耳根子软,或许她能给我们带来其他的帮助也说不定。” “比如国库的情况?”萧乾瞬间两眼放光,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若真如此,那我们还是值得一赌的。” “不如就赌一把。”萧王脸上泛起狡诈的阴笑来,似乎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可蒋悦悦那边怎么办?她这性子,肯定会闹将起来。”萧乾有些担心蒋悦悦会与公主不睦,因此极为担忧。 “她一个妾室,没有知州府支撑,能每日吃饱穿暖已是造化。”萧王揽着萧乾的肩膀,道,“父王这辈子就明白了一件事儿,女人,那都是无用的东西,利用完了,咱们便收手,可千万不能像乡野村夫那般,把娶媳妇当做人生一等一的大事。男人,志不在此。” “父王说的我明白。”萧乾冷漠的点了点头,他一向受萧王教育颇多,因此也不觉得萧王的话有什么问题,倒是很淡定的接受了。 可还不等萧王去寻六公主,这位胆大的姑娘就已经溜出皇宫,奔着涿州而来了。 她在皇帝那里套了话,得知心上人在琢州为皇帝暗中办事,哪里还坐得住? 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就跟皇帝大吵了一架,自己带着仪驾,浩浩荡荡的便出了宫,直奔涿州而来。 原本欧阳少谦的身份极是保密,就连面皮都是几日一换,所到之处无人瞧得出端倪。 偏偏萧王听了六公主出宫巡游的事情,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妥,笃定欧阳少谦正在涿州城内,便开始了细细的排查。 而得知这一切的欧阳少谦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香儿,我有事情想跟你讲。” 欧阳少谦心虚的站在宁香的房门外,因二人没有成婚,虽然在官府已经过了文书,可还是应宁香的要求分房别住。 欧阳少谦虽然觉得不爽,可也没敢反驳,便按宁香的意愿行事了。 宁香自出了蒋府,便拥有了大把的时间用来处理京城中自己商铺的事情,顺便还能帮欧阳少谦收集消息,每日里忙得很。 听到欧阳少谦在外头声音虚弱的恳求自己,宁香“啪”的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走到门边,刷的一下便打开了房门。 “你是说你的青梅竹马要来做客的事情吧?” 宁香似笑非笑的看着欧阳少谦,惹得他心里一紧。 “不是,那个,晚饭吃什么呀?”欧阳少谦急匆匆的转移话题,生怕宁香继续问。 可宁香似乎看透了他,接着问道:“你未婚妻来了,我是不是得好生的伺候着呀?” “说什么呢?”欧阳少谦这才真的有些生气了,“什么就要你伺候了?” “哼,姑娘可从没委屈过自己,欧阳公子看着办吧。” 妙绫从宁香身后探出头来,对欧阳少谦做了个鬼脸,又自顾自的给宁香磨墨去了。 自从宁香到这儿来,妙绫就非要跟来伺候,还很明确的跟阿厌划分了关系。 阿厌是欧阳少谦的人,妙绫只能是宁香的人。 这小两口的举动像小孩子一般,倒搞得宁香很不好意思,不过没一阵子就习惯了罢了。 “我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欧阳少谦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他自己跟宁香生气都吓了自己一跳,可见十分珍爱小娇妻了。 宁香看着欧阳少谦苍白无力的解释着,似乎是真的心情不好了,这才正经起来:“唉,是我不对,竟不知你会当真了。” “什么?”欧阳少谦抬头看着宁香,眼中的灰暗再次被点亮了。 “我已经沿路设下了埋伏,应该足够你撑到萧王起兵,六公主被召回。” “什么埋伏?”欧阳少谦被宁香说的一头雾水。 “我在京城的人沿途设下了层层阻碍。接下来这位公主会面临一些不大不小,但是十分烦心的事情。”宁香顿了顿,坏笑道,“比如车轮掉了,拉车的马死了,车厢顶被树枝刮破了,伺候的人都生病了” 欧阳少谦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还是你有法子,若是我,可想不来这些招数。” “什么叫这些招数?”宁香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也是为了百姓们着想。” 听闻这位公主在街上见到什么喜欢的就要拿,还跟人说去皇宫要钱。 光天化日,京城脚下,公主说要什么,这些商家哪里敢真的到皇宫去要钱?因此六公主人还没出京城,名声就已经传出去十里八里了。 “六公主一向如此,喜欢的东西即刻便要得到,一瞬都等不得的。”欧阳少谦颇为了解她,因此说了这么一句。 阿厌也从房顶上探出头来,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媳妇儿,又接话道:“除了公子。” “也是,毕竟咱们也是倾国倾城貌不是?”许是吃醋的意味,宁香突然使坏,用手指在欧阳少谦的下巴颏上勾了一勾,惹得欧阳少谦全身跟冒了火一样。 阿厌一看这情景,马上又缩了回去,继续当他的鹌鹑。 而欧阳少谦已经记住了阿厌给自己补得这一刀,做好了秋后算账的准备。 宁香想到手底下堆的事情,决定暂时先不跟欧阳少谦计较了,急匆匆的就要将人轰走:“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了,就不要再问我了,快去忙你的吧。” 小姑娘说着,将人推了出去。 房门在身后清脆的响动,竟是落了锁,欧阳少谦与好奇之下再次探出头来的阿厌对视了一眼,之后二人都是一头的雾水。 “我们要做什么来着?”欧阳少谦讷讷的问。 “我也忘了,主子,咱们找忠叔去吧。”阿厌也讷讷的回答。 随后主仆二人便勾肩搭背的奔着忠叔那里去了。 辛语澜此刻正在给忠叔缝补着衣服,忠叔便在一旁看着。 见欧阳少谦带着阿厌远远地走来,便起身去迎,谁知那二人见辛语澜在场,齐刷刷的扭头欲离开。 忠叔忙紧跟了两步追了上去。一手一个将二人拎了起来。 “何事?” “啊,没什么事,就是走走。”阿厌最是害怕忠叔,因此忠叔问话时,总能极快的回答。 忠叔狐疑的看了看两人,发现二人的眼神似有闪躲,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是六公主要过来的事情吧?”忠叔点了点阿厌的脑袋,却是对着欧阳少谦说话。 欧阳少谦的话在嘴边一噎住,十分艰难的挤出来了一句话。 “我媳妇儿帮我搞定了,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忠叔皱着眉,“解决了还不好?” “好啊,可是媳妇儿不跟我生气啊,是不是不在乎我?” 第67~68章 辞别 | 权宜之计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67~68章辞别|权宜之计欧阳少谦哭丧着一张脸,十分幼稚的站在宁香的房门前。 忠叔和阿厌都淡定的看了看他,随后齐刷刷的走开了,留下欧阳少谦一人,他只能十分尴尬的跟了上去,只有跟在忠叔身边的时候,他有时才看起来像个少年郎一般。 辛语澜转日一早便同宁香辞了行,宁香心里也是有些底的,只是没想到辛语澜这么快就会提出来。 宁香受辛语澜邀请,来到她的屋子里,环顾四周,发现屋子里已经收拾整齐了,床榻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扁扁的包袱,看上去并没有带太多东西。 “夫子此去是要游遍大江南北么?” “也不一定,兴许还回京城去,在教坊里讨生活也未可知。” 辛语澜坐在宁香旁边,对着她淡淡的微笑。 “女人家独自一人出门在外本就不易,你帮了我这许多,怎的还要自己出去讨生活?” 宁香有些愧疚,极力的想挽留。 而辛语澜却摇了摇头:“这一遭我也算看透了,说什么为齐缨报仇,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儿,我可能更想自保吧。” “夫子受了这么多苦,也实在是我考虑不周。” “说起来,若不是你这么有本事,我也不可能抽身。”辛语澜突然起身,给宁香行了一礼。 宁香吓得忙站起身来回了一个,将辛语澜扶起,道:“夫子这是做什么?可真真折煞宁香了。” “这一礼你当得。”辛语澜也不管宁香是不是接受,只自顾自的做了,许是知道宁香这孩子一向极为尊师重道,便也只表明了心意,没有非要她应了这礼不可。 宁香明白辛语澜的意思,不过是希望她惦念着齐缨的事情,帮着朝廷把萧王府端了便是。 只是如今可惜的却是忠叔了。 “夫子就没想过再寻觅一良人,共度余生?” “我本孤身,何来良人?”辛语澜这两日多多少少也看出了宁香和欧阳少谦的意思,只是心里把忠叔当长辈,实在无法接受二人一番好意。 忠叔是有了前一遭的事情,才能把辛语澜好生当女人来看,可辛语澜心里始终无法接受。 其实忠叔与蒋知州相比,身体倒比蒋知州好些,只是年纪放在那,怎么都不行的。 宁香十分不舍,却还是掏出了一个锦囊来,塞到了辛语澜的包袱里,甚至还上下其手的在辛语澜的腰带里缠了好些个散碎银子。 “你这样弄得我腰都粗了一圈,这下回去,那个教坊肯要我?” 辛语澜见宁香像个松鼠似的,把自己当成大树,在这儿藏食儿一般,笑的花枝乱颤,一个是觉得有趣,还有便是觉得太痒了。 宁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却觉得还是不够。 “我想了想,你这一路还是直奔京城而去吧。眼见着萧王就要起兵谋反,此处离京城虽近,但是那边守卫森严,城池固若金汤,你还是避开了这阵子风头的好。” 辛语澜听罢却觉得宁香说的太严重了,自身倒不怎么当回事,便笑着说道:“打仗关我们女人家何事?不论输赢,我都只是教坊里的舞姬罢了。” “话可不能这样讲。”宁香皱着眉,气鼓鼓的看着辛语澜,虽然知道她是故意说这样的话,但是还是有些气恼,“明明就不是这般想法,何苦要逆着说呢?” “唉,也是随波逐流罢了。”辛语澜被宁香点破,忽然卸了劲儿,有些虚弱的摸了摸宁香的头发,“你是我的得意门生,就算无人知晓,我也极认可你的,如今衣钵有人传承,自己的事情也都告一段落,我便有了退却的心思。” “什么叫退却的心思?”宁香又塞了几个药瓶在辛语澜的包袱里,听到辛语澜说这话,小嘴撅的老高,“明明就是想提前摆脱我这个学生,想去逍遥自在才是。” “你又何须我来摆脱?你瞧瞧你,哪里需要人照顾了?”辛语澜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外头那些人,也是你在照顾,偏偏都不自知呢。” 宁香顺着辛语澜的眼神看了看门外,见一群糙汉子在院子里的空地上团团坐着,就闻着厨房那边传来的香味,一个个活像嗷嗷待哺的雏鹰。 “哈哈哈,我竟是不知,他们这样多久了。”宁香被手头的庶务忙翻了头,她研究了辛语澜前些日子在蒋夫人那寻来的假账,又处理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夜里都没睡多一会儿。 “说起来,蒋夫人还未出殡,蒋悦悦便嫁了出去,坊间对此多有议论呢。”辛语澜也想到了已故的蒋夫人,便提了这么一句。 “蒋知州当时本来是准备秘不发丧的,可是没成想让人抖露出去了。”宁香乖巧的眨了眨眼睛。 辛语澜见她如此,便知道这事情又是她做的了。用手指颇为无奈的宠溺的点了点小姑娘的额额头,不禁笑道:“你啊你。我说当时怎么不来提醒我,这在掌家人眼中可是极大的疏漏。” “您又不是正经的掌家人,又何必在乎这些细节呢?” 宁香颇为俏皮的说了这么一句,自己起身便往外走,还硬拉着辛语澜在这里用了饭再离开。 “我这可是八百年不炖一次肉,你可一定要尝过了再走。”宁香路过院子的时候还故意大声说了这么一句。可馋的众暗卫流了一地的口水。 吃罢了饭,宁香又细细的叮嘱了辛语澜几句,活像是她做夫子,在叮嘱自己的学生。与宁香话别半晌,辛语澜见天色不早,便起身要告辞。 宁香这次才真的没有拦,只叫人套了马车来,话赶话间就要送她出城去。 辛语澜的马车在土路上疾驰而去,奔向官道,忠叔的身影也出现在正送别完辛语澜,要回草屋的欧阳少谦与宁香面前。 “公子。”忠叔一言不发,忽然就跪在了欧阳少谦面前。 欧阳少谦一愣,随后会心的笑了:“去吧。” 忠叔见欧阳少谦同意了,便连忙吹了哨子,唤了自己的马匹来,翻身上马便追着马车而去。 宁香疑惑地偏头看了看欧阳少谦,一手指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对欧阳少谦歪了歪头。 欧阳少谦见宁香如此可爱的举动,心弦一动,不知怎的就想捣乱,伸出手来揉乱了宁香的发髻。 宁香其实很正经的在问,但是没想到受到了这样的待遇,顿时捂住自己的小发髻跑开来。 “坏。”宁香奶凶奶凶的瞪了欧阳少谦一眼,身影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欧阳少谦觉得这样挺不错。也抬起步子一路追着小娇妻返回。 这边送别间柔情蜜意,萧王府里却是炸开了锅。 “我做了什么,你便要这样对我?!” 蒋悦悦歇斯底里的声音传到了王府的各个角落,惹得奴婢、仆从们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不由自主的提起耳朵听了起来。 “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萧乾没想到蒋悦悦会有这么大反应,头疼的厉害,却不能拧着来。 其实若不是考虑到知州府那边的事情,他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还要提前跟蒋悦悦商量,直接一剂药下去,人悄无声息的没了就是。 只是若这样,迎娶六公主的事情便要麻烦起来。 且不说六公主心悦的是护国侯之子,比起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自己是个丧妻的人,那便是鳏夫,如何就能配得上一国公主了? 可蒋悦悦不知怎么的,说死了也不信萧乾此刻说的这一番话,只认为这个男人是在骗她。 “你为何非要娶她不可?” “若是起义失败,难道你要我横尸街头么?”萧乾拂袖,站起身来,背对着蒋悦悦。 蒋悦悦最是见不得萧乾生气的模样,忙走到他身后,伸出双臂环绕住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 “有什么可怕的?”萧乾循循善诱,“你我之间的情谊已是多年,哪容易被别的女人搅合了呢?” “话虽如此,可我到底是心慌。”蒋悦悦把头埋在萧乾的后背,低声呢喃着,“萧郎,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这是我和父王能够想到的最稳妥的法子,若非如此,只怕后面的事情会更麻烦。”萧乾转过身来,把蒋悦悦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就像是舍不得她受委屈,十分珍爱她一般,“我又如何舍得你受苦呢?只是身靠大树好乘凉罢了。” “那你可要应承我,待这件事一结束,你就要回到我身边来。”蒋悦悦还以为萧乾是准备让她迁出府去,便有此一说。 谁知萧乾顿了顿,道:“悦儿,你便留在这儿,佯装是我的婢女便是。” “婢女?”蒋悦悦愣了愣,抬起头看着萧乾,“这能行么?” “这有何不可?将你放在外头,我也不安心的。”萧乾把头埋在蒋悦悦耳边,低语道,“何况,我还是想日日都见到你。” 一股子热气喷在耳后,蒋悦悦瞬间顾不得许多了,只觉得是萧乾极疼爱自己的,什么疑惑都不提了。 却未曾想过,萧王府如今的收支不平衡,萧乾倒是想将人送出府去,另外找一处地方安顿,可出去就必定要花费银两,现在能省则省,把蒋悦悦留在身边,也好监视。 商量定了计策,萧乾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先是把同蒋悦悦一起居住的新房腾了出来,将人挪到了萧王的院子里去,又重新布置了一番。 这父子俩倒是没想真的将公主迎娶回来,只是想将人骗来,做个名不副实的事情罢了。 萧乾自知风流,撩拨起小姑娘来得心应手,到时候六公主上钩,不论最后结局如何,他都有说法就是。 远在京城官道上的六公主莫名的打了两个喷嚏。 “也不知是谁在骂本宫。” “公主可是着凉了?如今一天冷过一天的,可要仔细着些身子。” 外边坐在马车前随侍的婢女好心的提醒着。 六公主却极是不满的踹了那婢女一脚,差点将人从车上踢下去。 “你能不能盼着本宫点好?瞧瞧这一路不顺的,是不是就是你妨的我?” 那婢女见六公主生气,忙回身,倚在车框上摇摇欲坠的给六公主磕头。 “奴婢最笨,还请公主责罚。” 此刻请罪,倒好过六公主秋后算账。不少奴婢就是吃了这样的亏。 谁知六公主今日这气性极是不顺的。听了这奴婢的话,嘴角扯出一丝阴狠的笑容来。 “既然你想请罪,那本公主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六公主的一只绣鞋就搭在了那奴婢的肩膀上,只微微一个用力,那奴婢便滚下车去。 随驾的其余奴婢都纷纷躲避开来,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的样子。 “真是让人恼火,也不知皇宫里怎么养出这么蠢笨的人来。” 六公主把脚上的鞋子脱掉丢出窗外,随后便立刻有人递了新的进来。 “公主莫气,眼见着咱们就要出京城了,可不能让人瞧了去。” “瞧什么?”六公主瞥了一眼搭话的嬷嬷,这是她杖毙了上一个之后,大内总管又新指派来的。看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极是不讨人喜欢。 “公主这般容貌,若是在外头这般轻易的就让人瞧见了,岂不是要了那群草民的命吗?”这嬷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往回圆着。 心道自己刚才真的是嫌名够硬了,竟然还职责起堂堂公主的仪容仪态来。谁不知这位在皇宫里是上天入地的主儿?自己竟然还敢跟她叫板? 得了自己可心的回答,六公主也无意为难她了。 “茜嬷嬷,你可是熟悉琢州的老人儿,我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你都明白吧?” “老奴明白,老奴全明白。”茜嬷嬷努力的挤出一丝儿微笑来,却让遍布沟壑的脸更加狰狞。 六公主被她丑陋的样貌膈应到了,顿时又心烦起来,一甩车帘窝回了车厢内。 “你去队伍末尾走,不要再凑到前头来了。” 上挑的语气一出口,六公主骄横的气势便显现出来。 茜嬷嬷颇为无奈,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自认倒霉,往后头随行去了。 灯笔 第69章 军中异动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69章军中异动蒋悦悦像是被打入冷宫一般,被丢到了萧王的院子里去,说是这样比在萧乾的院子里好些。 为了萧王府的大业,蒋悦悦心里有一千个不满,也不敢说出口,何况如今说是嫁过来,其实也差不多是寄人篱下。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便不敢闹腾。 此刻便显示出宁香的好来。 蒋知州那边也被换嫁没成功的事情气的急昏了头,更何况新皇经此一事,还派人过来数落了他,道是一点点小事都做不好,言辞甚是不恭敬。 万般无奈之下,蒋知州便将自己用来保命的消息,交给了新皇,企图让他宽限自己一段时日。 谁知这消息送出之后,就再也没了音讯。 蒋知州这才知道,自己这是让人套牢了。 如今萧王那边依然翻了脸,皇帝那边的态度也暧昧,蒋知州硕大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欧阳少谦这边却是形势一片大好,有了宁香的加入,欧阳少谦可谓如虎添翼。 他没想到的是,宁香不仅懂得药学医术,竟然对排兵布阵也甚为熟悉。 为着琢州的地形易守难攻,欧阳少谦提了几个攻城的方式,都自己觉得不妥,也是宁香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借着他的权柄,看到了沙盘。 “你这沙盘做的是真厉害。” 宁香的个头还不够高,于是欧阳少谦抬手将她举到了沙盘中央。宁香踩出的两个小脚印还不够里头挖出的湖泊大。 这沙盘做的逼真,宁香蹲下,发现这山脉刻画的栩栩如生。 “这是苏景辰做的。”欧阳少谦有些吃醋,却还是替苏景辰说了话,“他交给我时,还嘱咐我一定别弄坏了。” 宁香一听这话,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脚底,待发现自己的脚印已经不能消除之后,颇有些怨念。 “偏要师兄剥了我的皮。” “他哪里敢?”欧阳少谦嗤笑道,“你不剥了他的皮就不错了。” 宁香见欧阳少谦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撇了撇嘴,道:“反正到时候也是跟你生气,我才不向着你呢。” “你向着他做什么?” 说曹操,曹操到。苏景辰正巧进来,就看见宁香站在他精心制作的沙盘上。 宁香一阵心虚,便要往下蹦。 欧阳少谦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抬手将跳下来还没着地的人接住:“那沙盘软,不好借力的,你也不怕摔到。” 宁香着地以后拍开了欧阳少谦的手,不满道:“还不都怪你。” 苏景辰倒是没在意宁香踩乱了沙盘,毕竟只是一片空地的位置,不是精细的山川河流,他还不至于这么心疼。 只是宁香的反应让苏景辰觉得心里一暖,这丫头还是极重视他的。 见宁香撅着小屁股想伸手抹平她刚才踩的地方,苏景辰莫名的觉得宁香这个样子,像极了自己的亲妹妹。 若是想起自己在她小时候对她有过禽兽般的想法,现在的苏景辰只会想回去把自己揍一顿吧。 不过显然苏景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犯的错误,此刻被宁香的举动捂得心窝热乎乎的,也顾不得想一些有的没的了。 宁香好不容易填平了沙盘上的印记,扭过头来看着二人,发现欧阳少谦和苏景辰都正看着自己,瞬间脸红了起来:“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啊?” “没什么。”苏景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再看着小姑娘。 倒是欧阳少谦笑道:“你瞧了这半天,可瞧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唉,这城池的地形确实很让人难以捉摸。”宁香指了指沙盘上绕着琢州四方的山脉,“你看,从这座山就可以俯瞰琢州的兵力布局,其实比较容易刺探消息。” “可偏偏这城墙修的厚重,且又高,就算看到城内的布兵,也并不好突破。”苏景辰也走到沙盘边上,仔细的看着,“如果欧阳的军队是从京城那边抽调,倒还好些,可偏偏都驻扎在城外。” “如此一来也不是不能利用。”宁香想了想,突然就想起知州府的那条暗道来,“咱们把那条暗道收了自己用吧?” “这什么意思?”苏景辰没反应过来宁香的意思,十分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 欧阳少谦倒是反应过来了:“你是说让咱们的人走暗道?” “可是这样很危险。”苏景辰想到那动了手脚的暗道,觉得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万一咱们的人在里头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我们知道是哪里有问题,提前让大家准备着也就是了。再跟萧王的人错开时间,最好是先一步将人挪进来。” 宁香说完这句,苏景辰只觉得眼前一亮。 “说起来,这底下早就让人掏空了,未必只有这一条路可行。” “你是说”欧阳少谦抬头看了一眼苏景辰,深思道,“可是那地道是最后才能用的,现在是不是有些” “什么地道?”宁香有些狐疑,这两人在暗地里又做了什么吗? 苏景辰偏头看了一眼欧阳少谦,笑道:“得了吧,狡兔三窟,我就不信你没有别的出路,肯定不止这两条吧?” “那就不告诉你了,那条路是我带媳妇儿回家用的,你就苦哈哈的跟着军队走吧。”欧阳少谦眯着眼,似乎看透了苏景辰的想法。 就是想跟着自己走捷径回京,他也不会带着苏景辰的。 “说起来军队操练的也差不多了,萧王那儿的物资也都补在了咱们的兵卒上,如今也算万事俱备。”苏景辰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绽放着十足的光彩。 欧阳少谦本来也正想着这件事,听罢感觉浑身热血沸腾,只觉得从没有过这么振奋的时候。 这是即将决一死战的感觉,不过二人成竹在胸,已经无需在意后路了。 “六公主已经快要到琢州边境了,你们这事情也该快些发酵起来。”宁香见两个人似乎又飘了起来,立刻一句话将两人拽回地面上来。 欧阳少谦一听到“六公主”三个字,就觉得浑身都凉了,一回头果然见宁香面色不善。 灯笔 第70~71章 市井生活 | 暴躁的公主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70~71章市井生活|暴躁的公主宁香一路上给六公主设下的路障也就只有在京城那一条官道上。也正好是掐住了六公主在路上花费的时间。 待六公主紧赶慢赶快到琢州的时候,欧阳少谦这边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措施。 反正屠夫这个身份已经在琢州用了好些日子,倒也不怕公主会看穿。 也正是因为准备着这些,宁香终于开始和欧阳少谦一同出入人前了。 琢州的集市一般开的比较晚,而且欧阳少谦的摊子一向价格公道,因此就算卖了一天,到傍晚时分也是异常火热。 “杨子,刚新婚怎么就带着小媳妇出来了?” 一个老爷爷拄着拐棍路过,他与欧阳少谦经常搭话,却没在摊子上买过一块肉。 说起来也是平民百姓,哪里就吃得起肉了呢。还是欧阳少谦卖剩下之后,会把稍微新鲜的肉留在摊位上,或是送给路过的百姓。因此大家对欧阳少谦也颇为熟悉信任。 宁香站在欧阳少谦的旁边,在摊位后面帮他把切好的肉拴上草绳,顺手还能收钱。 听老爷爷这样问,宁香笑了笑,道:“老伯,你可快帮我说说他,我这本来就没有娘家,竟不想他这样欺负我的。” 老爷爷看宁香煞有其事的撅着小嘴告状,直觉得这小丫头可爱极了,不由得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看看,看看这娇俏的小模样,杨子你可真是好眼光。” 宁香没想到自己本来是想简单搭个话,却听到了这般评价,十分羞怯,忙抿着嘴低下头去了。 “怎的你还害羞起来?”欧阳少谦见宁香红着脸往自己身后躲,也笑了。 他此时面色黝黑,健壮的身躯只简单的穿了一件薄布衫,看着与乡间的庄稼汉没什么两样。 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偏宁香看着他这模样,怎么瞧怎么顺眼,倒是比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打扮要平易近人一些。 天气有些冷了,欧阳少谦被冷风吹得面上有些干燥,便摸了摸脸上贴着假胡须的地方,微微的褶皱起来,竟然有些瘙痒。 他一有这动作,宁香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便从今日穿着的围裙兜里掏出了一小盒药膏来。 “这是蛇油做的润肤霜,你擦一擦吧。” 宁香纤细白嫩的手指拈着红色的药盒,衬得她极是娇小玲珑。 欧阳少谦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宁香,不知怎的,就想咽一口唾沫。 宁香一直看着他,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 忙把药盒往他手里一塞,道:“这还是在外面呢。” “咳,嗯。”欧阳少谦也知道自己举动有些出格,便一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两声,把这事情岔开。 谁知就这么三两句话,正巧就被路过的一个丫鬟瞧见了。 “真是不知羞,白日里在外头勾引男人。” 宁香瞧着那丫鬟的样子,似乎是宫装,便偏头看了欧阳少谦一眼。 欧阳少谦知道宁香这是在问询她是否六公主已经到了,便点了点头。 原是六公主到了琢州,住在了客栈里,要小丫鬟出来采买东西,却正巧撞上了。 正愁着若是六公主微服出游,他们不好躲避,这人就已经送上门来了。 宁香十分满意的笑了笑,低下头去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了。 可谁知那丫鬟见宁香露出笑容,还以为是在嗤笑她,便急吼吼的走了过来,仗着自己是六公主身边的宫女,以为自己身份比普通百姓尊贵,便推了宁香一下。 “你这小丫头,笑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那宫女用手指戳完了宁香的肩膀,便一插手站在了摊位前。 欧阳少谦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见宁香被那宫女戳了,瞬间整个人变得冰冷起来,直惹得人想往一旁躲去。 宫女也是鬼灵精的,在宫中混的久了,自然知道各宫主子发脾气之前会带着一股子气势,如今在欧阳少谦身上也感受到了这种威慑,她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退。 可她后退了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怕一个市井的屠夫? 仔细瞧着,欧阳少谦不就是一副普通小老百姓的样子么,怎的方才那般吓人? 宫女自己纳闷了一会儿,猛地想到,可能是欧阳少谦做的是杀生的营生。因此才会有这么大的杀气,一时间觉得正常,便也不害怕了。 她想开了,便又凑到二人跟前去,拿出了架势。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可知道我是何人?便如此态度不恭敬。” “我管你是何人?这里哪里轮得到你撒野?” 欧阳少谦本来就不满意宁香被这宫女戳疼了肩膀,此刻见她态度如此嚣张,脾气顿时也上来了。 宁香本惦记着不要太过暴露,想息事宁人的,奈何欧阳少谦这火起的快,还不等宁香反应,就已经爆开了。 那宫女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见欧阳少谦如此态度,顿时吓得拔腿便跑,一边跑一边还回头大声吵嚷道:“到时候就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宁香见那宫女气冲冲的跑了,颇为无奈的转身看向欧阳少谦。 “这可如何是好?你还惦记着瞄到她然后躲开呢,瞧瞧,这就送上门去了。”宁香拉过欧阳少谦,避开了来来往往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欧阳少谦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忙拉过宁香,道“不若你先回去?我觉得她不常见我,也未必认得出我来。” 宁香脸颊一鼓:“怎么,这么早就想把我支开?”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欧阳少谦急了,将宁香一把拽过,死死箍在了怀里,道,“你再这样,我就一直搂着你,一直到闭市。” 宁香猝不及防,被欧阳少谦揽过,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前,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待反应过来时,便一个劲儿的推搡着。 “快松手!这像什么样子?!” “不松,谁让你气我的。”欧阳少谦堵着气,死活不松开。 这集市上谁不认识杨屠夫呢?不一会儿便有街坊传开了,说他跟媳妇吵架,媳妇要跑。 不多时便围了一群人过来,竟然是要劝架。 “杨子,你有啥事先松开她再说。”一个婶子见宁香被箍得很紧,还以为欧阳少谦下了死手,忙劝解着。 而一边好事的孩童也都围了过来,手拉着手,围着两人看。 宁香羞得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把头深深地埋在欧阳少谦怀中,不好意思再抬起来了。 欧阳少谦见宁香这么一会儿开始装鹌鹑,便笑道:“怎么,现在不让我松开了?” “你倒是松啊。”宁香咬着唇,小眼神狠狠的剜了欧阳少谦一下。 欧阳少谦却装作没看见,还是将人揽在怀里,还跟周围的乡亲们搭话:“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可不能放跑了。” 众人一听,这还了得?忙上来拉着欧阳少谦,要他先松开再说。 欧阳少谦却力气大的很,任凭几个人拽了半天,也没把手臂放开。 倒是宁香终于气急了,恶狠狠地咬了他胸膛一口。 隔着胸前薄薄的布料,欧阳少谦只觉得胸口一阵痛痒,心里一酥,自然的就松开了臂膀。 宁香见他卸了力道,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却没有跑开。 反而是牵着他宽厚的手掌,对邻里乡亲们鞠了一躬,道:“是他跟我开玩笑呢,大伙儿别往心里去。” 围观的众人见宁香如此反应,都是一愣,随即都笑了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你俩好好地就行。” “哎呀,这个杨子,也是会疼人的。” “那可不是,眼见着小媳妇儿生气了,可不得赶紧哄。” 众人议论起来,倒是把两个人都撇在了一旁。 就在这时候,那宫女竟然领着六公主来了。 原本六公主累的不行,在客栈找好了雅间就想好好躺着睡觉。 吩咐了小丫头们纷纷去采买物件,把在琢州住宿需要用的东西都买齐全了,再弄些晚上的食材来。 毕竟这小地方的食物可没有京城酒楼那般精致,于是六公主还随身带了厨子。 谁知到了傍晚,她正做着清梦,那与宁香吵架的宫女便气冲冲的回来了,在门外与别的宫女嬷嬷们叽叽喳喳的开始说起话来。 倒也不是六公主想听,而是她本就睡眠浅,迷迷糊糊的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便不由自主的听了一耳朵。 “什么?你提了公主的名号也不行?” “是呀,那夫妻二人可嚣张了,把我骂回来了。” 六公主听闻自己的宫女在街上受了欺辱,终于醒了过来,听着声音辨认出是谁,便开口喊道:“舒儿,舒儿。” “公主,奴婢在。” 那叫做舒儿的宫女便是方才在市井同宁香起了争执的,听见六公主唤她,便知道六公主把事情听进去了。 别看六公主平日里苛责下人,但其实极护短的,她的宫女也只能是她欺负,换了旁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哭丧着一张脸给谁看?” 六公主极不喜欢奴婢在自己眼前找晦气的,她信运势,总觉得这么一遭自己会损失点什么似的,便有些不耐烦。 舒儿也知道六公主的脾气秉性,立刻收起了哭丧着的脸,认认真真的跪在六公主面前说起宁香的坏话来。 “公主你是不知,琢州这地方晦气的很,而且民风粗俗。市井夫妻都在集市上做龌龊事儿呢。” 一说龌龊事儿,六公主的眼神开始飘摇起来,悠悠的看着宫女,等着她说下文。 舒儿顿了顿,故意吊了吊六公主的胃口,接着挤着小眼神说道:“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啊?那与你又有何相干?”六公主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可别提了。”舒儿长叹了一口气,道,“集市上就那一家的肉还行,我便想买些,谁知那家的小娘子是个泼辣货色,不让我买呢。” 六公主上下打量了舒儿一番,也觉得自己的婢女的确干净,颇有几分姿色,该是比市井小民强上许多,便下意识的以为是宁香吃醋才导致他们起了争执。 心里有了数,六公主便挥了挥手,道:“不过是夫妻间的小事吵闹,你避开了也就算了。何故这般委屈。” “那家屠夫见小娘子生气,非说是奴婢撒野,奴婢气不过,争辩了几句,谁知他又说什么,公主的人怎么了,这地盘上还轮不到奴婢指手画脚。” 说到这儿,舒儿愈加气愤起来,越说越委屈。 “奴婢在公主身边儿这么久,何等受过如此委屈?便与他们争论了几句,谁知那屠夫抬起刀来,要奴婢滚。” “真真岂有此理。”六公主听到这儿,也觉得自己的脸面被打了。一拍桌子便站起身来,“你压不住场子也是不该,既然如此,那我便过去瞧瞧。” “公主要去?那地方脏的很。” 舒儿原本只是想让六公主找几个人跟她去耍耍威风,好出一口恶气,万没有想到六公主要亲自动身,跟她一同前去看看。 一时间舒儿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劝阻,便有些退缩了。 六公主见她神色不对,还以为是紧张自己会受责罚,便斜眼瞥了她一下,道:“我定是要狠狠责罚你的,毕竟扰了本公主的清梦。” 舒儿听了六公主说这话,哪里还有方才那般从容编瞎话的模样,立刻身子一歪跌坐在地上。 没想到六公主会这样说,简直是要了命了。 可说出来的话,泼出来的水,六公主一向言出必行,舒儿就算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眼见着六公主带着人出去,舒儿一咬牙,便也抬脚跟上了。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宁香夫妇才是,就算要挨罚,也要先看着那夫妇二人被六公主收拾了。 舒儿眼尖的瞧见六公主还找车夫要了赶车用的皮鞭,顿时便知道有好戏看了。 要知道六公主可是个学武的半吊子,可那又怎样,任谁也不敢还手。 舒儿笑的阴森,跟在后面,倒也没人看得见。 灯笔 第72~73章 都砍了 | 看清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72~73章都砍了|看清于是宁香和欧阳少谦就这样直接和六公主打了个照面。 宁香不曾见过六公主,不过在她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在街上走过来的时候,宁香可谓一眼瞧出了六公主的脾气秉性。 所谓物似主人形,就六公主带的这一群奴仆,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当街看哪个摊位不顺眼,就能直接掀了摊子的模样。 其实这也是六公主授意的,她想着既然欧阳少谦藏起来了,自己找不到他,那倒不如搞出点动静,让他来找自己。 六公主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点脑子,却丝毫没有想过,这样做其实更容易引得欧阳少谦厌恶。 一路上就跟劫匪似的过来,百姓们也都吓坏了,他们都是普普通通过日子的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倒比萧王府结亲的时候还要热闹。 “这是哪来的人啊?” “不知道,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 舒儿听着周遭人群的对话言论,高高的抬起头来,这比她方才自己在这的效果好得多,她自然也是一副狗仗人势的面孔。 宁香有些气愤,若是自己真的惹了事,她倒不介意跟公主硬碰硬的来一回,可这算什么?那宫女自己跑过来挑起事端,六公主来了还要牵连到周围的百姓,看着简直是让人气的很。 “这位小姐,你是哪里的人啊?”巡街的捕快隶属于知州府,也是多少见过世面的,见六公主这般有恃无恐,自然也不会态度恶劣。 这小人的姿态做的十足,让周遭百姓叹为观止。 六公主见有人敢搭话,挑了挑眉,却没回答,反而一旁的舒儿站出来,指着那捕快的鼻子,尖声道:“这是咱们六公主,还不快快跪下磕头!” 一听是六公主,百姓们早有耳闻,只是传闻中六公主是个倾国倾城,知书达理的姑娘,模样做派都是京城闺秀典范。 怎么如今看来… 六公主还没发现众人的神色不对。反而在舒儿替她说话之后又将高傲的姿态做足了些。 百姓们见状虽然不满,但是也只能匍匐下去,跪地磕头。 六公主这才稍微觉得心里舒坦了点。这一路上真的麻烦事太多了,又是车坏了,又是路被挡了,也幸好她带的银两和侍卫够多,这才没耽搁了。 “都起来吧。”六公主微微的一抬手,眉眼间尽是轻蔑。 可底下的人没有起来的。 宁香和欧阳少谦此刻也很识趣的跪在地上,趴着身子。 宁香心想着就当提前给六公主上香了,也没什么,倒是不怎么觉得别扭,反而欧阳少谦有些歉意,只是现在不好提。 “方才与你争执的是哪对狗男女?”六公主问着舒儿,话里意有所指。 舒儿咬了咬牙,心道既然公主替她出头,那也不必担心后面会发生什么了,反正公主在意名声,肯定能把事情圆回来。 这么想着,便将手一抬,越过几层人,直直的指向了宁香和欧阳少谦那边。 “就是那个卖肉的摊位。” “哦?” 六公主顺着舒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妇人,规规矩矩的跪在一个糙汉子旁边。 低着头倒是看不清两人的模样。 六公主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两个人,便要走过去瞧瞧,奈何前头跪着百姓。 她顿时心里又觉得堵心了。 舒儿看出六公主面上的不耐烦,便偏头示意着后头两个侍卫。 侍卫得了舒儿的眼神,轻车熟路的绕到了六公主的跟前,俯下身子,将挡着六公主去路的百姓一个个的拎起来往旁边拖去。 偏在这儿的人都不敢动,只能等着被侍卫拖开,有的衣服破旧的,在地上摩擦着,都撕裂了。 宁香微微抬着头,拿眼瞧着,记下了这些人的样子,心道好歹是自家相公惹出来的祸事,回头要将衣服补给这些人才是,毕竟都是穷苦人家,一件衣服年复一年的穿,也都极珍贵的。 六公主在侍卫开路之后,缓缓抬脚走到了宁香跟前。 宁香只觉得一股子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随后一双绣鞋便出现在眼前。 琢州说不上显山恶水,却也少见有钱的人家,连官员都是穿着极朴素的。 这六公主的一双绣鞋,却是镶了金线,攒了东珠的。 宁香一时间觉得厌恶极了,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怎么,本公主站在你的面前,倒像是脏了你的眼似的?” “民妇不敢。”宁香不卑不亢的回着话,听上去恭敬,其实语气冰冷。 六公主又何尝听不出来她话里的疏离,便一边惊讶着她的勇气,一边心里愤愤起来。 “你这态度分明是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六公主状似无理取闹的话语让百姓的心里都窜起了一把火。 且不说欧阳少谦在坊间为人如何,就连宁香平日里出来采买,他们多少也认得的,是个极好的姑娘。 怎的来了个劳什子公主,便黑白颠倒了呢? 宁香倒是不惧的,方才她早就打了手势给暗卫,要他们把六公主到了的消息递给萧王府,从暗卫得到的消息来看,想必他会很着急见到自己的救命稻草。 “民妇不敢。”宁香依然是从容不迫的态度。 这气质倒比公主还更尊贵似的。 “你!!!”六公主莫名觉得自己贵为公主竟然被人比了下去,瞬间气炸了肺,抬脚就要踢到宁香的肩头。 欧阳少谦知道六公主什么脾气秉性,早有防备,在她抬脚的一瞬间就挡在了宁香前头。 六公主是藏了坏心的,因此脚上也用了几分的内力。 这一脚下去,欧阳少谦虽然没怎么受伤,却也好一阵疼痛。 宁香心疼坏了,忙凑到欧阳少谦旁边去,捂着他被踩到的地方,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六公主。 周围的百姓见欧阳少谦受了伤,实在气不过,便也纷纷挪着,挤到了宁香与欧阳少谦的身边去。 “你们这是何意?!”六公主见状便知道民众一心向着与自己作对的二人,便怒斥道,“我堂堂皇室公主你们不敬,偏要护着这两人么?信不信本宫将你们都拖出去砍了?!” “公主请息怒。”萧乾是在蒋悦悦的床榻上得了消息。 自从蒋悦悦得知萧乾的计划,便对他更痴缠了些。萧乾本身也喜欢这样的感觉,便成日里与她厮混在一起。 暗卫递来消息的时候,萧乾正揽着蒋悦悦休息,听罢立刻窜起来穿上了衣衫,匆匆出门。 此刻到了六公主跟前,正好就显得行色匆匆,很是焦急一般。 六公主听到熟悉的声音,一回身正看到萧乾。 若说欧阳少谦在她心里是相公的最佳人选,那萧乾便是第二。 “原来是世子爷啊。”六公主的身份地位比萧乾要高上一些,于是说起话来也不会不自在。 而此刻她略带调侃的语气,一定要显得自己比萧乾尊贵的态度,着实是让萧乾心里扎了一根刺似的。 “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萧乾的态度瞬间冷了下来,再没有刚才那般热情。 六公主倒是没听出萧乾的态度有了变化,她也不甚在意,毕竟心里没那么喜欢,便也不再搭话。 萧乾见六公主这般反应,甚为不满,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只退到了一边,等着六公主说话。 谁知这一步退下,偏又瞧见宁香跟那个屠夫跪在一起,顿时心里就窝火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妇人家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萧乾走过去,一把拽住宁香的胳膊,将人拎起来。 欧阳少谦本来打算忍一时就罢了,谁知宁香被萧乾拉过去,顿时跟着站起身来,将人揽在了怀里。 宁香感觉到欧阳少谦周身冰冷,隐隐的有一股子杀气喷涌而出,连忙拽了拽他胸口的衣服。 欧阳少谦立刻醒过神来,知道自己不能因为一时气愤坏了大事,便低下头去,尽量掩盖眸子里的狠厉。 宁香见欧阳少谦缓过神来,便放了心,扭头看向萧乾道:“世子爷不知百姓生活疾苦,妇人家在外奔忙也是有的。” 这一句话把萧乾噎的够呛,方才对六公主的气不知道怎么的此刻就窜了出来,愣是要发在宁香的身上。 “若不是你自己蠢,又何至于这样过活?” “宁香不觉得夫唱妇随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反而瞧着世子爷似是没好生对我家小姐呢。”宁香啧舌道,“亏得小姐如此信赖你,你竟然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我与你家小姐何干?”萧乾生怕宁香的话被六公主听了去,忙辩驳道,“你家小姐自己缠着我罢了,莫要再提。” 说着最后四个字时,萧乾咬牙切齿的瞪着宁香,意思就是若她敢说出去,那便有她好看。 可宁香如何会怕萧乾的威胁。 她忽然悲戚的挤了两滴眼泪出来,道:“才刚将人娶回去,怎的翻脸就不认账了?” “是呀,前两天的大婚,哎呀,真的是搞不懂。” “可不是么,主仆俩一块儿出嫁的,想不到这么惨。” “好歹也是蒋府的嫡女,怎的就这般下场?” 百姓们本是被六公主的气势吓到了,说不出话来,但萧乾这事儿一被宁香抖露出来,坊间喜好八卦的特点就又显露出来。 离得稍微远些的人便仗着前头看不清,小声的议论起来。 萧乾听罢瞬间紧张起来,生怕六公主察觉什么。 六公主的确也听见了,不过倒是没怎么在意,她此行为着欧阳少谦而来,自然不会对萧乾的事情过多关注。 “萧世子大婚,本宫未曾送过贺礼,不如就将此簪送给尊夫人吧。”六公主从鬓间扯下一根簪子,漫不经心的递给萧乾。 簪子上甚至还挂着她的一丝儿头发,那态度分明的没将人放在眼里。 萧乾也只能咽了这口气,往回礼貌的推拒着:“误会一场,萧某过后会同公主解释。” “本公主现在要处理一些事情,暂时不能听萧世子说话了。”六公主早就疲于应对萧乾,便挥了挥手,像轰赶奴仆一样示意萧乾退下。 这下萧乾终于是忍不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语气强硬道:“在市井间也是不便说话,不如公主仪驾萧王府,这里的事自会有萧某的人处置。” 这么轻轻一带过,倒让六公主更不放心了。瞧着方才萧乾可是认识这二人的,也不知是什么关系,看起来萧乾对这娇小的妇人颇为谦让。 “世子爷可是要包庇这两个犯上作乱的东西?”六公主指着百姓中唯独站起来的宁香与欧阳少谦二人,质问萧乾道,“冲撞了本公主,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怎么可能呢?”萧乾恰好也没惦记让欧阳少谦好过,轻轻的瞥了他一眼,便道,“不若就刺字充军吧,正好前一阵子父王说又该征兵了。” 竟是惦记着直接毁了欧阳少谦的容貌。 若是刺了字,日后欧阳少谦到哪儿,可都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这是同朝廷作对的人,这样的人下场一般都很凄惨,要么落草为寇被朝廷绞杀,要么就自生自灭,饿死街头。 竟是没想到,萧乾的心这么毒。 宁香的心里起了一股子怒火,若是欺负她倒还好,竟然还把主意打到了自家相公头上。 她插着腰,挺着胸脯,突然就炸了毛。 “有什么事冲我来便是,与我家相公又有何干?不过是说了几句良心话,难道世子爷便要赶尽杀绝不成?” “你对本公主不敬!只这一条罪责,就足够将你千刀万剐了!” “宁香不曾对公主不敬,还请公主明察。”宁香对公主施了一礼,与宫中做派并无二致,甚至气度上佳。 六公主没想到市井里还能出来这般规矩极到位的人,不由得也对宁香关注了几分。 方才一直没看清宁香的长相,如今再定睛观察,这姑娘长得比舒儿顺眼的多,看起来软糯娇小,没有一点威慑力。 六公主心里这般想着,便知道是舒儿对自己说的话只怕并不属实,可面子不能丢,六公主依然摆着架势,似乎要扯出什么别的理由来。 灯笔 第74~75章 借口 | 买不到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74~75章借口|买不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作为一个曾经知州府里的丫鬟,你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六公主来回的踱步,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总听御史大夫们这么说,实则自己也不懂这话的意义在何处。 反正硬往上安就对了。 宁香觉得有些好笑,没想到六公主是个这样的货色,连脑子都不过一下的么? 这句话若是皇帝来说倒还好,一个小小的公主说这话,也不怕被斥责。 宁香微微笑着,还是很配合的回答道:“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六公主点了点头,责问道,“我是皇室的公主,你一个贱民也不配讨论本宫的不是。而且方才你不仅与本公主辩解了,还说了萧世子的不是,这便是折了皇室的颜面。” 宁香被六公主这思路绕的一时哑口无言,想反驳,却又怕徒生事端。 而欧阳少谦倒是不怕这些,他连头都没抬,揽着宁香道:“公主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是贱民,不是臣子,公主也不是君。” 六公主没想到自己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人敢反驳自己的话,也丝毫没发现眼前这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护国侯世子。 “跌了皇室的颜面,还振振有词,你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啊。” 六公主气急,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体统了,直接走到了欧阳少谦跟前。 宁香怕她离近了,认出欧阳少谦的样子来,下意识的将人往后拽了一下。 “怎么,还怕本公主抢你的夫君不成?”六公主看宁香一股子孩子稚气,便故意把话说的刻薄了些,惦记着让她哭个鼻子也好,起码在这集市上丢了脸,最好日后再也不出来才好。 其实六公主在皇宫得宠,也是因为争宠手段了得,她惹祸,却不惹大祸,就算是惹了,也会提前找人背黑锅,因此在宫中,她的地位一向很稳。 她在这儿也是一路上觉得憋屈了,想要折腾一番,倒不是真的想让宁香和欧阳少谦此刻付出性命来,就算这二人要死,也不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六公主想的明白,宁香也想的明白,眼见着战事将近,她怎么也不愿多生事端,于是便做出一副小女人模样来,哭丧着脸躲在欧阳少谦身后。 宁香是装作不开心,欧阳少谦却是真的心疼了,面上就还是那副冷傲的模样。 六公主也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这屠夫,越看越像那个人。 “你…”六公主本来是想问,但是一想欧阳少谦那边骄傲的人物,怎么可能混迹市井,还做上屠宰的生意呢,便打消了念头。 闹腾了这许久,她其实也觉得无趣了。只是心里这憋着的气还没消散,便对萧乾道:“以后本公主在的地方,都不允许这二人出现。这集市也取缔了吧。” “这…”萧乾听了六公主这话,便知道她是想断了城里百姓的营生,好让宁香夫妻落埋怨,一时也觉得方才的气撒了出来,便点头答应了,“既然公主这么说,那萧某就这么做。” 听到肯定的回答,六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回去。舒儿见宁香和欧阳少谦虽然没挨皮肉之苦,却也被断了生路,心里也不气了。 谁知六公主却将手里的皮鞭高高扬起,抬手狠狠地抽在了舒儿身上。 “啊!” 舒儿猝不及防挨了一马鞭,痛的惊叫出声,跪在地上连喘气都难了。 百姓们没想到这公主还会当街责罚宫女,都缩起头来。 宁香这才发现,六公主不是真的蠢笨,只是随性罢了。不管她解释与否,这在市井挑唆事端的宫女也都挨了一鞭子,这便堵住了悠悠众口。 所以她与欧阳少谦挨责罚的事情,在众人眼中也变成了理所应当。 毕竟事情是两方起了口角,公主亲自过来问话,现在两方都得了惩戒,公主也全身而退了。 反倒是萧乾,被六公主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是真的忘了,六公主脾气火爆,可不单单是生气发火这么简单,她可是极爱看人受刑的。 久不与京城中人接触,萧乾都要忘记这六公主是这样一个人了,一时也怀疑起来,六公主难道真的能是自己保命的大树么? 一边想着,萧乾还是对六公主提起了一同回萧王府去的邀请。毕竟是萧王的交代,他不得不从。 六公主本来是要回客栈,但是想着在客栈总不比在王府里痛快,什么都缺,店小二也都是粗人,什么都不懂,还不如去萧乾那,伺候的人都是准备好的。 思量了没片刻,六公主便点头答应了,上了萧乾提前准备好的车驾。 宁香与欧阳少谦眼看着六公主和萧乾离开,待他二人走远,这才对众位百姓致歉道:“今日是我们莽撞了,耽误了大伙儿,这摊子上的肉就给大伙儿分一分,聊表歉意吧。” “这可怎么使得?” “就是的,你们这也是无妄之灾。” 众人都跪了许久,腿都有些发软了,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便听宁香与欧阳少谦要送肉。 肉食在琢州,那可是金贵的东西,若是欧阳少谦的摊子撤了,只怕他们更没机会闻到肉味了。 别的摊子都卖的贵哩,且缺斤短两的。 欧阳少谦见大伙儿都是一副古道热肠,笑的开朗,道:“无碍的,本来我与贱内办婚宴时,就没请大伙儿吃席,说来也是欠了大伙儿的饭呢。” “咱们又没随着份子,可不好白吃的。” 六公主走后,气氛又活跃了不少,便有人敢跟他二人搭话了,可见六公主的警告,对众人丝毫没产生影响。 “咱们邻里乡亲的,说什么见外的话,杨子说让咱们分了,那分了便是。”一个卖菜的汉子平日里与欧阳少谦称兄道弟,极是不见外的。 倒是一旁的阿婆替他羞臊了脸,拿话戳着他:“哎哟哟,怎么平日里看着你不是这么大方的人呢,怎么要拿杨子的东西充大个儿啊?” “张婆婆又数落俺。”那汉子丝毫不在意,红着脸一笑便也过去了。 随后欧阳少谦便抄起刀来,将今日摊子上的肉都切成了小份,宁香则用草绳细致的捆了,递给周围的百姓们。 众人倒是都很自觉,都只拿了一份便不再领了。 也是人们想的开,不让开集市,那他们串门去各家买便是,就是没往常那么热闹了。 这琢州不过弹丸之地,互相之间谁不知道谁家做什么呀? 集市上没东西,不代表各家没有,宁香也可有责任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跟众人保证道:“要是大家短了什么东西买不到,尽管到我家来吧。” “唉哟,杨子家竟然是小媳妇儿做主咯。” 见宁香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百姓们纷纷笑起来。 而欧阳少谦则是面带笑容的看着站在人群中仿佛在发光发热的宁香,心里暖得紧。 这边集市很快就自发的撤了个干干净净,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 这边集市没了,百姓们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就算没有往日热闹,可还是各家走访,联系的紧密。 倒是萧王府那边犯了难。 蒋知州听闻是六公主要求撤了集市,忙不迭的就下达了指令,谁知指令未到,集市上的摊子就已经都收拾干净了。 知州府的衙役们可谓碰了一鼻子灰,急匆匆的去,莫名其妙的回。 “启禀大人,这集市上连个苍蝇都没有,这指令还怎么贴啊?” 蒋知州坐在堂上,听着衙役的反馈,颇有些无奈:“这是六公主亲口吩咐的,那就要张贴,管他有没有人看,都要贴上,还要贴的醒目。” “大人,一直以来也没有说因为公主的一句话改变了律法的。” “管什么律法不律法,天王老子都沾不到琢州的边儿,公主在这就是最大的,你跟她讲律法?”蒋知州气不过衙役的脑子反应慢,拿起桌上的镇纸就砸到了那衙役脚边。 衙役吓得跳了两跳,忙又带着要张贴的告示飞奔出去了。 蒋知州这边仔细想了想衙役的话,的确也觉得不妥,便不得不着人带话给萧王,让随时留意着六公主的心情。 萧王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府中的外管事憋不住了,亲自来寻,这才猛地发现出不对劲来。 “你是说买不到公主要吃的东西?这是为何?”萧王正琢磨着行军路线,就见外管事为了琐事而来,心里十分不爽,却又不能不管,因此语气颇为烦躁。 外管事听出了萧王话语里的不耐烦,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开腔,最后还是一咬牙,道:“集市上卖肉实惠的就那么一家,让六公主口头取缔了,现在各大酒楼、饭馆儿,都没有食材,咱们府上的厨子公主又不喜欢,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说的是那个姓杨的?”萧王对此事还是心存不满,明明好生生抬回来的人,怎的就不见了,怎的就出现在那个屠夫身边儿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蒋知州能干出来这偷梁换柱的把戏,不过如今细细想来,这件事还是疑点颇多。 “你去找到那屠夫住的地方,然后向他买就是,顺便派几个人盯着他去。” 眼瞅着自己羽翼渐丰,万事俱备,萧王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来,便惦记着这件事等自己干完大事儿之后再来解决,总之一个都跑不了。 外管事领了命,便也认头的带着一众衙役,找到了宁香的家。 欧阳少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因此尽量白天都呆在院子里不出门,有什么事情也是让底下的人去做。 萧王府外管事来了的时候,就见欧阳少谦在自家院子里,正在井边儿磨着刀。 地上放了一个特别大的木盆,里头的血水似乎片刻就要洒出来了似的,地上也有斑斑血迹。 再侧身一看旁边的草棚子,挂着两头切开了的猪,怎么看怎么觉得恐怖。 外管事“咕咚”一声咽了口水,见这场景顿时有些退却了。 而他带着的家丁们都正睁大了眼瞧着他,意在听他的指示,外管事心想总不好在手下人面前丢脸,便壮了壮胆子。 只见他微微抬起了头,迈着四方步子,状似沉稳的走到了欧阳少谦跟前。 “你这院子里的肉怎么卖?” 欧阳少谦心里冷哼了一声,回过身来,似乎才看到面前这群人似的。 “这小人这肉不卖,公主不让。” “既然不卖,那便上缴了吧。”外管事知道欧阳少谦这是置气了,心里也顶起火儿来,就要让欧阳少谦心里别扭。 这两头猪肉都是好粮食喂肥的,欧阳少谦的人在乡下收猪也很少收到这样精瘦肉多的。 如今外管事三言两语就想空手套白狼,那欧阳少谦自是极不悦的。 他提起屠刀来,发觉这东西拎在手里倒比用剑还熟悉许多,一时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带着这玩味的笑容,以及土匪似的络腮胡子,欧阳少谦逼近了外管事,低声道:“您说什么?我方才没听清。” 外管事再一次感受到了刚进门时那般的杀意凛然,瞬间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于是后退了两步,与欧阳少谦拉开了距离,然后又壮了壮胆子,道:“让你卖你就卖,萧王府的生意,还能让你亏了不成?” 欧阳少谦听罢便沉默了,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信度。 见他如此态度,外管事便掏出了腰牌来:“看清楚了,我们确实是萧王府的人,要买你家的肉。” “我家的肉不让卖,公主不让卖。”欧阳少谦装作一根筋的样子,依然不搭话。 外管事终于急了,挥手想让家丁们围上来,实在不行便逼迫欧阳少谦就范。 谁知家丁们一见欧阳少谦拿起屠刀的时候便吓得落荒而逃了,留下外管事一个人站在那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外管事见自己身后没了人,便也倒退两步,脚底抹油,溜走了。 “你家不卖,自然还有别家,你可别后悔!” 灯笔 第76~77章 借用 | 恶趣味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76~77章借用|恶趣味“刚才是谁来了?”宁香探出头来,看着欧阳少谦问道。 欧阳少谦把身上的腰带紧了紧,提着刀往屋里走,倒是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宁香的头发。 “我刚弄好的!” 宁香撅着嘴捂着自己的发髻,气鼓鼓的抬起脸颊来,欧阳少谦没忍住,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这下宁香彻底炸毛了,抄着炒菜的长柄勺道:“今日做的小酥肉没有你的份了。” 欧阳少谦被宁香孩子气的话弄得十分无奈,宠溺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像是小姑娘撒娇一般,拽住了宁香的衣袖甩了甩。 “你舍得?这肉可都是我亲手切的。”欧阳少谦十分委屈的模样,低着头,眸子里像是含着一汪春水,直惹得宁香心里都酥了。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片刻宁香就缴械投降了:“行吧,那给你吃一口,就一口。” 欧阳少谦知道自己的“阴谋”得逞了,便也不再缠着宁香,宁香这才腾出手来去厨房里接着忙活。 其实不知是这一帮暗卫喜欢宁香做的饭,就连蒋悦悦此刻在萧王府,也无比想念宁香泡的一手好茶,做的一手好菜。 只是现在萧王府里可谓是鸡飞狗跳。 这六公主是个脾气暴躁的,有什么不顺心的当场就能发火,这也让萧乾有些无力招架。 “怎的堂堂萧王府,连个做菜的厨子都没有?”六公主嫌恶的看着桌上的茶饭。 若数难吃,那皇宫的菜该是最难吃的,因为御厨做好了端上来,太监试过毒,再端到自己面前,都已经凉透了。 六公主其实是个贪嘴的,平日里小零食不断,经常要宫女出门买些女孩子家喜欢的点心果子什么的。 可就算如此,她的身形还是纤细瘦弱,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全都是拜宫里御厨所赐。 不过皇宫的规矩就是如此,六公主也没有办法,倒是这次出了门来,从京城到琢州这一路上,她尝到了不少美食,因此现在嘴巴也挑了些。 “六公主觉得府上厨子做的难吃,那不如我去找酒楼的大厨来,做些琢州地方小吃?”萧乾试探的问着。 六公主听了萧乾的话,想了一会儿,道:“琢州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进城这许久,我可是没看到有跟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吃食。” 萧乾仔细想了想,觉得六公主说的也对,不过现在萧乾莫名的就想起来,知州府的饭菜似乎比别的地方做的都好吃些。 尤其是在蒋悦悦房中,偶然尝过几次的肉菜,简直能把舌头都嚼了。 “这样,我去知州府问一问他们的厨子可借得么。”萧乾撂下话,转身便离开了。 六公主在房中想了半晌,也没明白,萧乾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 “公主,舒儿的伤有些严重,可要请郎中来?” “她受什么伤与我何干?”六公主挑眉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宫女。 要么说萧王府的房间小,这标配的丫鬟站齐了都快把这屋子塞满了,不似自己在皇宫里的公主殿,敞亮的都能跑起来。 这挤着一屋子的人,里头的空气就也不好,六公主烦躁的在鼻尖挥了挥手,想把污浊的空气挥开,却发现这人的味道比马匹还难闻。 “都出去吧,看不出这儿挤么?” 六公主暴躁的跺了跺脚,宫女们便挨个排着队出去了,只留下了两个离六公主最近的伺候着。 萧乾一路赶奔到了知州府,谁知门都没进就让人拦住了。 “这不是咱们姑爷么。”门房早就得了蒋知州的信儿,道是萧王府的人来一定要找借口推回去,因此他只能壮着胆子拦在门边。 萧乾一见他这般态度,也懒得废话,推开人就要往里走。 当年他刚随父王到琢州时,蒋知州可是从不敢用这种态度来对待他的,怎么如今这人竟然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呢。 门房见拦他不住,忙将人往外拽,把人推出去之后,顺手还关上了门,道:“姑爷,大婚还没三日,此刻您来府上,实在不合规矩。” 门房也是急中生智才想到了这么个理由。 萧乾没想到自己因此被拦住,又不能让人看了笑话,便放弃了进府的想法,回过头去,牵过了拴在知州府门前的马匹,飞身而上,策马回了萧王府。 一路回了府,因没请到厨子,他也不敢去六公主那儿,便急匆匆的往萧王的院子里去,惦记着找蒋悦悦,让她派人去说。 可谁知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蒋悦悦的身影。 “父王,悦儿呢?” 萧乾无奈,只得来到萧王的房中,询问萧王蒋悦悦的下落。 “悦儿不在她房中吗?”萧王最近常在军营,无暇顾及府上的事情,也不知道蒋悦悦是被安排到了哪里,便反问了这么一句。 萧乾这才发觉萧王是不知蒋悦悦究竟住在何处的。 “罢了,我再找找便是。” 萧乾说着,抬脚出了院门,却不敢大张旗鼓的找,生怕六公主发现端倪。 “世子爷,不好了,蒋小姐被六公主带去了。”下人匆匆来报,让萧乾本就紧张的情绪又提了上来。 但愿蒋悦悦这个蠢货不要把什么都跟六公主说才是。 此刻萧乾也顾不得思考许多,忙向六公主那赶,心里做好了院子里闹的鸡飞狗跳的准备,谁知竟然安静的很。 宫女们都站在房门外的廊檐下,眼观鼻,鼻观口,规矩的连喘气都没什么声音。 而六公主的笑声则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银铃儿似的,若是往常,肯定十分动听,只是现在 萧乾有些能想象到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来的正好,这个丫鬟我正想找你讨了去。” 六公主神色激动,抬手指着站在厅中的蒋悦悦。 萧乾心里咯噔一声,回答道:“这是我父王的丫鬟,还要问过我父王才是。” “萧王对本宫还能有不依着的么?”六公主轻蔑的笑了笑,若说身份,自己比萧乾高半截,而萧王比自己高半截,可其实她作为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在外要比萧王尊贵许多。 萧乾很是看不惯六公主这副态度,却又不能说什么,再打眼一瞧蒋悦悦,发现对方的眼中已经氤氲起一股子雾气来,便知道这事情不好了。 “公主说笑了,一个丫鬟而已,为何偏就瞧上了这个呢?” “怎么着,你还舍不得了?难不成你跟她之间有什么?”六公主见萧乾心慌的样子,十分坏心的调侃了一句。 萧乾知道六公主这是试探,于是便收敛了心性,知道自己方才没能隐藏好情绪,实在是不应该,此刻他整理好了心情,看着又恢复了以往的洒脱,倒是让六公主眼前一亮。 “哟,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如今才算是让我开了眼。” 萧乾知道六公主也就嘴上这么一说,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是客气的作揖道:“这丫鬟还是知州府送的,此刻需要她帮我做些事情,还请公主暂缓片刻。” “一个丫鬟而已,你要她做什么事?”六公主好奇心骤起,就是觉得这两人有一腿,“话说你新娶进门的夫人呢?怎么都没看见?” 六公主这话一出口,蒋悦悦差点就破了功,天知道她在这站了许久,脚都酸疼了,六公主依然不让她走,只倒是她声音好听,想多跟她说说话。 谁知道六公主问的都是私密事,蒋悦悦也只能避开敏感的问题来回答,还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让六公主察觉出来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了萧乾回来,谁知道六公主又问了这么一句。蒋悦悦实在是听不得这话题,一提起来就想落泪的。 若不是形势严峻,谁愿意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啊? 萧乾一看蒋悦悦要掉眼泪,心道不好,忙呵斥了一句,道:“还不快出去等着。” “是。”蒋悦悦这才强忍着眼泪,慌忙跑了出去。 六公主见这二人说话间似有风情流露,心里大致也有了数,只是不知这二人打的是什么算盘,一时也不好拆穿,便随着这二人干什么了。 “公主请再稍候,萧某去去便回。” 萧乾紧跟着蒋悦悦一块儿出去,一出了院门,躲开了宫女们的视线,便揽过了蒋悦悦在怀中,道:“方才实在是委屈你了。” “萧郎的大业重要,悦儿不委屈。”蒋悦悦也看出来萧乾更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因此现在伪装自己十分得心应手。只是此刻手上死死攥着拳头,不知道该如何松开。 许是对萧乾执念太深,蒋悦悦现在就算理智站了上风,在萧乾的怀里还是瑟瑟发抖,许是因情所困,伤的太深。 “悦儿,待我功成名就,定要给你至高无上的位置。”萧乾动情的说着,低下头在蒋悦悦的额头按下一吻,殊不知身背后有宫女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转头回去就告诉了六公主。 六公主也是心里有疑影,才多了个心眼儿让宫女去看看,谁知正好就瞧见了。 如此看来,方才那丫头就是传说中的世子妃,只是 六公主眼睛微缩,压低了声音道:“这是要拿我做筏子啊。竟不知这一遭过来还有这等收获。” “公主在说什么?” 六公主的声音很低,宫女们也未曾听清,便问了一句。 待她回过神来,却丝毫不提方才自己说了什么话了,只让宫女将车驾后携带的信鸽拿了出来。 “我要给皇宫写信报平安,你们把鸽子拿来便是。” “是。” “把舒儿叫过来。”六公主忽然想起了好玩的事情,便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底下宫女们虽然不知道六公主要做什么,却还是都按照吩咐办了。 不多时,舒儿便提着信鸽进来了。战战兢兢地站在六公主旁边,抬手要为六公主磨墨。 “舒儿,这椅子不老大舒服的。”六公主制止了舒儿的动作,握住了她的手。 舒儿这才知道六公主喊她来的真正用意是什么。 她十分委屈的匍匐在地上,将身子支了起来。 六公主很满意舒儿的识时务。一撩裙摆便坐在了舒儿支起的后背上。 舒儿感觉后背上微微的一阵重量压下来,咬着牙撑住了手掌,尽量让后背平一些。 上一个让公主没坐稳的奴婢,可是活生生被打死了,最后尸首都没找见。 舒儿害怕极了,可又不能做什么举动,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罢了。 六公主的恶趣味还不止这些,舒儿跪在那,脑子里一刻不停地在想六公主干过的荒唐事儿,她作为六公主的贴身宫女,可是见了不少。 “怎么,本公主太可怕了?要你这般表情。”六公主偏头便能看到舒儿低着头露出的雪白的脖颈,也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心中所想。 舒儿知道六公主这话就是在刺激她,一时间也不敢回答,只能卑微的低着头。 身上的鞭伤还没痊愈,不多时舒儿便有些体力不支了。 而六公主只端坐着,还未曾动笔。 见舒儿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六公主这才微微一笑,道:“还是坐椅子舒服些,你去搬来吧。” 这话在舒儿听来宛如。六公主起身的一瞬间,舒儿立刻就爬了起来,忙不迭的就去给六公主搬凳子。 谁知那方才挪开的太师椅,在这时竟然让人感觉如有千斤重。舒儿实在是搬不动,便向前推着走。 谁知这一推,椅子跟地面之间就划出了刺耳的声音。 六公主瞬间捂住了耳朵皱起眉来。 “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奴婢知错!求公主原谅!” “原谅你什么?原谅你乌涂了本公主的耳朵吗?!” 许是本就烦躁,六公主气的把手中的毛笔都折断了,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抬脚便将舒儿踹了出去。 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功力,舒儿如何受得了呢? “嗙”的一声,舒儿的身躯就像破碎的风筝一般,飞出去落在了地上。 “啊!” 舒儿一声惨叫过后,六公主这才觉得心里宽慰了些,拍了拍手坐回了椅子上。 灯笔 第78~79章 寻人 | 人心都是肉长的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78~79章寻人|人心都是肉长的萧乾带着蒋悦悦出了王府的门,蒋悦悦正好也穿着下人的衣服,不必再乔装打扮了。 坐在马车上,二人一路无话。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状况。萧乾一时间也有些不适应,便主动揽过了蒋悦悦。 “怎的这样沉闷,都不说句话?” “自是不知要说什么。”蒋悦悦垂下眼眸,隐藏了眼底那一丝阴狠。不知为何,此刻心中想的全是六公主那张惹人憎恶的脸。 萧乾见蒋悦悦兴致不高,也没了脾气,且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说实在的有些复杂,他看不得蒋悦悦这副模样,便耐心的哄了起来。 蒋悦悦本来对萧乾就是一往情深,此刻心上人如此小意讨好,她也不再纠结其他。 “你们府上那个厨子是从哪里请来的?” 萧乾哄好了蒋悦悦,便有意无意的转移了话题。 “什么厨子?”蒋悦悦疑惑道,“夫君是瞧上哪道菜或者哪桌宴了吗?” “非也,只是在你那尝到的一些菜肴甚是合胃口,最近许是事多繁杂,总吃不下东西。” 蒋悦悦微微一愣,随即眸子里的光黯淡下来。 “那些都是宁香做的。”蒋悦悦也异常想念宁香做的茶饭,感觉回味着,那口吃的就已经在嘴里了似的。 “宁香?!”萧乾没想到要讨公主的欢心还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要知道六公主刚在街上闹过,此刻要是请宁香过来做菜,让六公主知道了,她也未必会吃了。 正在为难之时,蒋悦悦轻声道:“不若让宁香在外头做完了,送回府里热一下?” 萧乾微微一愣,扭头看过去,发现蒋悦悦红着脸微笑着,便知道她是误会了。 “罢了,还是请她来府上做吧。”萧乾的心里跟有羽毛拨弄一般,一想起宁香就觉得十分酥麻。 许是发现了宁香与众不同的一面,萧乾对宁香突然又提起了兴味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父王对宁香也满怀热诚。 而此刻宁香站在自家院子里,莫名的打了两个喷嚏,便知道是要出事了,忙揉了揉鼻子止痒,然后回屋去找欧阳少谦。 屋里暗卫们正挤在一起,不分彼此,讨论的热烈,欧阳少谦却一眼瞧见了宁香从门口暗搓搓的爬进来要到自己身边。 “怎么了?”欧阳少谦立刻停住了话题,暗卫们也都瞬间鸦雀无声。 宁香觉得有些尴尬,便带着歉意对大家伙儿笑了笑。 “没什么事儿,就是觉得有些心慌,来跟你说一声。” “心慌?”欧阳少谦立刻皱起眉头,扶着宁香的胳膊关切道,“可是身体不舒服?最近是累着了?” 欧阳少谦知道宁香最近都在忙着京城的庶务,还要帮他打探消息,做的都十分妥帖,也心疼的紧。 宁香见他紧张自己,心中熨帖,便拉过欧阳少谦的手来,宽大的手掌在宁香的两只小手里,温热的很。 “我有分寸的,不会让自己操劳过甚,只是今日觉得萧王府那边安静的太过分了。” “你是怕要出什么乱子?”欧阳少谦低头问道。 谁知话音未落,外头院门就被拍得咚咚作响。 “宁香,你在吗?” 蒋悦悦的声音传来时,宁香还觉得久违了,这熟悉的感觉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宁香下意识的抬起步子就要跑过去,却被欧阳少谦一把拽住了胳膊,往回一带。 宁香瞬间反应过来,只怕自己心慌的原因就在此。 “门外何人?”欧阳少谦扬声问道。 蒋悦悦听见里头男子说话的声音,立刻回身躲到了萧乾身背后去。 萧乾将人往后拦了拦,回答道:“我是萧王府世子,来请你家夫人。” “我家夫人?”欧阳少谦嘱咐宁香藏好,自己则走到院子里去,从里头打开了院门。 欧阳少谦比萧乾要小不少岁,可站在一起,倒显得比萧乾还要精壮。 萧乾感觉眼前的汉子莫名的有一股子压迫感,顿时心生不悦,道:“见了本世子,你不行礼问安,是要作甚?” “草民见过世子爷。”欧阳少谦木讷的对萧乾点了下头,膝盖都没有弯一下的意思。 萧乾虽然对他这举动不满,终究也没说什么。 “我府上要做宴,想请你家夫人去做些菜肴,我会付给你们相应的酬劳。” “这可不巧的很,内人今日出门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她出去做什么?”萧乾听闻欧阳少谦让宁香一个人出门,大为不满,因此语气中颇带着点质问。 欧阳少谦眉梢一挑,瞬间明白了萧乾的心思,对这个人愈加警惕起来。 “内人出去买些家里要用的物件儿,应该不多时就能回来。” “那我们便在此等着。”萧乾不知道欧阳少谦说的是真是假,只觉得平头百姓无论如何都不敢欺瞒皇室的。 于是萧乾便把蒋悦悦扶回了车上,自己则是绕着车,准备看看这周遭的情形。 欧阳少谦的草屋修的隐蔽,若是不知道这个人,怕是也不会晓得这个位置有个房子。 萧乾在四处走着,也不觉得腻,只是越看越觉得这地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到底眼熟在哪里。 若是他最近总在军中的话,只怕一眼就能瞧出,这地方的房子与八卦盘十分相近。 这也是欧阳少谦做的障眼法,让人只能从门前大路来,若是刺客宵小,从树林子里绕,只怕到死都出不来,寻不到地方。 欧阳少谦知道萧乾几斤几两,也没管,自顾自的回身进屋了。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萧乾才察觉出不对来。宁香怎么也没个回来的迹象呢? 蒋悦悦在车里窝着坐,也觉得憋闷,烦躁的时候还一会儿掀一下车帘子透透气。 萧乾终于是忍不住了,再一次拍响了院门。 “把宁香交出来。” “内人出门去了,还不曾回来。”欧阳少谦又冷着一张脸迎出来,对萧乾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 萧乾等了这许久,自是不信了。大步迈进院子里就要找人。 自己等人的话,不管多久,他都能等下去,可府里还有个等吃的六公主呢。 宁香不论在不在,萧乾都要进去找一圈,反正不能让这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宁香此刻正在后院的井底,跟沛嬷嬷好生面对面端坐着呢。 “你何时放我离开?”沛嬷嬷现在看见宁香,就想起来那日满是壁虎的场景,内心惧怕的很,只想早一点逃离宁香的“魔爪”。 宁香却没搭理沛嬷嬷,坐在一旁,跟众暗卫混迹在一起,打眼一瞧,人家正用小碳炉煮水,准备沏茶呢。 “主子,这是要做什么呀?” 暗卫们在欧阳少谦的授意下,都改了口,更何况宁香还给他们做了那么多好吃的,这一声“主子”,众人叫着极是顺口。 宁香听得暗卫询问,这才悠悠的出了声。 “这是从你们苏家大爷哪儿偷的今春新茶,再不喝都有杂味儿了。” 宁香一提起苏景辰,就觉得贼有意思。这茶真的是从他在苏府的书房偷来的,只怕他操练完了回房想喝一口的时候,就会暴跳如雷,提着刀杀过来了吧。 暗卫们见宁香笑的开心,下意识的捂好了自己身上的东西。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宁香有了这么个毛病。跟人家过招之后必定要顺手牵羊,最后再还给人家。 唯独不还从苏景辰那儿得来的东西。 眼见着水沸了,水壶里的水冒着氤氲的雾气,连带着井底的温度也上升了些。 在底下值守的暗卫多有觉得寒冷的,宁香这一壶茶也是为了给众人驱驱寒气。 暗卫们何曾有过这般待遇,见茶叶在热水的冲击下喷发出香气以后,都忙不迭的端着自己平时喝水用的粗瓷碗凑了过来。 井底的人数不多,宁香这一壶正好够一人一碗。 她甚至还准备了沛嬷嬷的。 “不过是一群奴才,何必要对他们这样?” 沛嬷嬷见宁香端着碗要喂给自己,也是一阵诧异,她从没见过哪个主子和下人们相处成这样的。更何况自己在这儿不过一个囚犯。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般也是随了心。难不成他们为了我出生入死,我还要冷眼旁观,不问冷暖吗?” 宁香的一席话让沛嬷嬷愣了愣,她只记得自己无论效忠哪个主子的时候,都是要看对方心情好坏,才能获得片刻安宁的。 又何曾见过宁香与欧阳少谦这般的人物呢? 宁香也没想到,今日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被沛嬷嬷听在了耳朵里。 沛嬷嬷本就是个习惯了为他人而活的人,也正是在此时,发觉宁香其实与她想象的主子并无二致。 井底一片温暖,而上头院子外面都要炸开锅了。萧乾在院子里找人找了半晌也没瞧见个人影,就跟见了鬼似的这院子里只有欧阳少谦一个人。 “内人真的不在。”欧阳少谦抱着双臂倚在自家门框上,好整以暇的看着萧乾。 萧乾狐疑的又转了几圈,屋里屋外都走了一遭,才真的发现没有旁人。 “你这院子里,房间挺多啊。”萧乾指着一旁紧锁的一个房门,意有所指。 欧阳少谦不急不缓的走上前去,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扑鼻的一股子血腥气差点将萧乾掀翻。 “世子爷见笑了,这是小人宰猪的地方。” “上次不是还在院子里?”萧乾狐疑的看着欧阳少谦。 “放血自然是要在院子里,切肉当然要放到台子上慢慢切,若不然找不准地方下刀,切出来难看,也就卖不出去。” “还有你卖不出去的时候?”萧乾知道坊间对杨屠夫的评价极高,瞧着却颇有种睁眼说瞎话的感觉。 欧阳少谦无奈的摊开了手,道:“这不是六公主不让卖么,小人这几日就靠自家的生猪吃饭了。” 那宁香岂不是要过早的变成妇人模样了? 萧乾下意识的先想到宁香成天跟着杨屠夫吃这些,只怕是会变胖。 “你每日同你夫人就吃这些?”萧乾皱着眉,还是有此一问。 欧阳少谦心里的醋坛子瞬间就掀翻了,面对着萧乾也就态度冰冷了起来。 “世子爷不知百姓疾苦,被断了财路,我们还能怎么活着呢?” “无妨,回头你去萧王府上寻我,我吩咐人给你准备些东西便是,总不能一直吃这些。” 这屋里满是血腥气,让人看着只觉得这辈子都不想吃肉了似的,萧乾捏着鼻子,恨不得瞬间远离这地方。 左等右等,宁香还是没出现,萧乾也终于没了耐性,让车夫赶着马回去了。 欧阳少谦见那二人离开,这才转身回去,一步跃下了井底。 “他们回去了?可有说是要做什么?” 宁香一开始就被欧阳少谦藏了下来,自然也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欧阳少谦却闷着头抱着宁香不言语,把宁香死死的箍在怀里。 暗卫们见欧阳少谦如此举动,都很贴心的转过身去面壁,不看这两人。 宁香愣怔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摸着欧阳少谦的后脑勺,道:“可是谁欺负你了?” 虽然知道这事情不可能发生,但是此刻宁香也想不出来更好的问题了。 谁知欧阳少谦却是孩子气的点了点头,抱着宁香依然不撒手。 宁香被欧阳少谦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却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轻声哄着:“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欧阳少谦听宁香稚气的声音说了这么句话,心里酥酥的,瞬间气就消了大半,将人稍微松开了些,却依然挂在宁香身上。 宁香感觉到欧阳少谦的变化,噗嗤一乐:“多大个人了,看看你的属下都在呢,可别再闹脾气了。” “我就是突然害怕,要是有一天比我更好的人出现了,你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欧阳少谦脑海中莫名的就闪过当年宁香在月下独舞的场景,只觉得哪怕过上千万年,也看不腻。 宁香大抵知道是萧乾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惹得欧阳少谦不快了,便伸手环住了欧阳少谦的腰身,认真道:“你大可放心,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灯笔 第80章 被需要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80章被需要欧阳少谦被宁香的话哄的服服帖帖,醋意也渐渐消去了。 “想必是六公主又作了什么妖。” 宁香见欧阳少谦缓过来,又提起了正事。 “什么事能扯上你?”欧阳少谦拽着宁香,生怕她一时好奇,把自己送上门去。 “什么事都能扯上我。”宁香无奈的摊了摊手。 确实也是,蒋悦悦几乎一遇上什么事都能想起来找她。 “主子~主子~”一旁的暗卫小心翼翼的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说。”欧阳少谦极不喜欢自己和宁香正说话时有人打岔,眼神极是冰冷的瞥了那暗卫一眼。 暗卫战战兢兢地凑过去,说了一句:“沛嬷嬷说有事找主子。” 他说着主子,眼神却飘向了宁香。 宁香看到暗卫的神色,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知道了。” 回应了一句,宁香便又往里走去。沛嬷嬷直勾勾的看着宁香向她走近,迫不及待地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宁香眯了眯眼睛,附耳过去。 可半晌,沛嬷嬷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是失神了片刻,便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宁香看着沛嬷嬷满是沟壑的苍老的面颊,忽而心中泛起一片波澜,抬手招来暗卫道:“先将人放了吧。” “这”暗卫有一丝犹豫。 沛嬷嬷的武功也不差,若是逃跑了,他们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放心吧,她不会跑的。”宁香笃定的说道,“带她下去养伤吧,折腾了这几日,身体也都孱弱了。” 暗卫有些不明就里,回头看了看欧阳少谦,却见后者微微点了点头。 “是。”暗卫应了声,便将人解绑带走了。 “先前不是挪去那个院子里了,怎的又将人放回了井里?”宁香忽然问道。 欧阳少谦知道她说的是沛嬷嬷,便解释道:“是她自己非要回来,我也不甚明白,不过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害处。” 不过就是怕沛嬷嬷在来回的路上做手脚,多派了两个人消除了路上的痕迹罢了。 暗卫们七手八脚的还是将沛嬷嬷的双手困住了,只是搀着她的动作不似以往那般粗暴,反而多了几分搀扶。 见他们这样懂得主子的心意,沛嬷嬷不禁又点了点头,若是当初蒋夫人能把蒋悦悦调教出宁香一半的气度,只怕现在也不会是这般光景了。 这边沛嬷嬷倒是依然挂心蒋悦悦,可蒋悦悦早就将沛嬷嬷忘了个干干净净。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在萧王府里的地位。 萧乾找不到宁香,便又动了肝火气,回程的路上也不似方才来时那般体贴,只是敷衍的对着蒋悦悦,连说话都多了一丝不屑。 气氛变化如此之大,蒋悦悦自然也感受到萧乾的态度,因此又低下头不说话了,心里直念着宁香的不好,什么时候出门不行?这个时候找人都找不到,让她又受到了冷遇,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沾上萧乾,蒋悦悦的心就又不偏向宁香了,此刻在心里把宁香念叨得一无是处。 “如此一来,六公主只怕要闹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萧乾似是被自己营造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颇有些怨念的唉声叹了一句。 蒋悦悦知道萧乾这是拿话点她,她也只好说道:“若不然,我去看着厨子做菜吧?宁香的调味我大致记得,只是自己不会做罢了。” 确实,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会沾上厨房的事儿呢?那都是杂役老妈子做的,沾手了也不吉利。 蒋悦悦此刻愿意踏进厨房,已经是底线了。 萧乾也知道蒋悦悦在家是个什么德行,倒是没想让她真的能拿得出手,谁知她自己就给自己安排好了。 “悦儿,最后还是委屈了你。”萧乾又开始对蒋悦悦态度柔和起来。 而蒋悦悦的心底依然是一片苍凉,只觉得万丈冰窟压在心头,从头到脚都冰冷且沉重。 原是萧乾对自己的态度变化都来源于外头其他人对他的刺激,蒋悦悦又是心疼,又是委屈。 她不想萧乾在外还要过得这么累,却也觉得自己莫名分担了萧乾的坏情绪。 不过,自己做的再好些,也许萧乾就会对她更温柔呢? 蒋悦悦看着眼前深爱的人,忽然明白过来。 是啊,只要自己派的上用场,萧乾就会一直对她好,一直宠着她。 想到这儿,蒋悦悦忽然觉得前路又充满了阳光,她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股自信,觉得一定能让萧乾对自己疼爱有加。 “萧郎,我们一直不分开,好不好?”蒋悦悦把头轻轻靠在了萧乾的肩膀上。 萧乾感觉到一阵芳香从怀中扑鼻而来,顿时心猿意马,拉过了蒋悦悦的手就开始抚摸起来。 蒋悦悦知道萧乾这是意动了,也不管马车正在市井间穿梭,马车外还有嘈杂的人声,竟然自己就将外袍褪了下来。 见她主动讨好自己,萧乾只觉得下腹涌上一股子热流,瞬间就难受的紧。 “悦儿。”萧乾把蒋悦悦死死抱在怀中,深深嗅着她的脖颈,惹得蒋悦悦的皮肤立刻泛起红晕。 她从没像现在这般开心过。 看吧,萧乾还是喜爱自己的,还是需要自己的。 蒋悦悦主动亲吻着萧乾的脸颊,如蜻蜓点水般的轻啄,让萧乾顿时血脉喷张,将人压在了身下。 马车的轱辘吱呀吱呀的响,外头赶车的车夫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也不敢言语,只将马赶得平稳了些。 车窗外时不时传来走街串巷的吆喝声,孩童啼哭声,妇人叫骂声。萧乾一字不落的全都听在了耳朵里,一边咬着蒋悦悦的耳垂一边轻声的跟她讲述。 终于两个人都在一声轻哼中得到了满足。 “悦儿,你今日极是美好。”萧乾帮蒋悦悦揽上了衣衫。 蒋悦悦半穿半褪的模样让萧乾十分欣赏。 “萧郎,你是爱我的,对吗?”蒋悦悦意犹未尽的捧着萧乾的脸,企图获得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当然爱你,以后也会永远爱你,疼你,将你放在心尖儿上。” 萧乾自然知道蒋悦悦此刻需要什么,甜言蜜语一箩筐的倒出来。 灯笔 第81章 升温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81章升温在车上一阵荒唐,萧乾觉得身心都舒服了许多,因此对蒋悦悦又产生了一股子温存的感觉。 可那也没改变蒋悦悦回府之后要去厨房帮忙的结局。 其实蒋悦悦只都记得个大概其,要放的调料是什么名字,放多少,她还是一概不知,在厨房里也是瓶瓶罐罐的翻找了许久,才能凑齐一道菜的调味。 “哎!这个菜怎么能这么做呢?” 萧王府的大厨在蒋悦悦递过来一个根本不可能放在正在做的菜品里的调料罐的时候,忍不住出声呵斥了一句。 “不能就不能呗,你跟我喊什么呀?” 蒋悦悦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进来的,此刻正受着委屈,怎么想自己也不能被一个厨子这般训斥,顿时就气的跳了脚。 那厨子也没正眼观察过萧乾院子里的人,看蒋悦悦的装束,只当是府上哪个讨了主子喜欢的丫鬟。 可那又如何? 自己在萧王府这么多年,总不好比一个新欢还不讨主子待见吧? 这般想着,那厨子便硬气了,拿着炒勺,也不管蒋悦悦面子薄,站在灶台旁边就扬声开骂。 “也不知哪里来的丫鬟,屁都不懂,还在这美名其曰帮忙,你看看你这弄得厨房里头乌烟瘴气的,哪里就帮上忙了?” 厨子是个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糙汉子,骂起人来气势如虹。 蒋悦悦何曾见过这般架势,受过这等委屈?一时间也大为恼火,竟然就不顾自己的身份,和那厨子对骂起来。 “主子吩咐什么你做什么便是,哪里就轮得到你对我指手画脚了?看你一副泼皮无赖相,莫不是冒充的手艺吧?” 那厨子没想到蒋悦悦性子这般泼辣,还敢跟男人叫板,竟然就愣在了原地,不多时缓过劲儿来,仔细瞧了瞧蒋悦悦,发现她其实长得细皮嫩肉,是个精致的姑娘,心里头就起了别样的情愫。 “奶奶的,还头一次有人敢跟我黑六叫板,小娘们儿够味儿。” 厨子把炒勺顺手别在身背后,又提了提裤子,凑到了蒋悦悦耳边儿去。 “你是哪个主子房里的,可许配了人家?” 蒋悦悦一听这话,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前油光满面的光头胖子,在她眼里就是最丑陋的人了。 想了想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以免萧乾烦心的好,蒋悦悦只恶狠狠地瞪了那厨子一眼,扭身便要出去,躲开眼前这脏人。 谁知那厨子色胆包天,仗着自己在王府里已经干了许久,竟然起了抢占的心思来,也不管旁边还有别的杂役和丫鬟,伸手拽住蒋悦悦就箍在了怀中。 蒋悦悦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眼见着一张血盆大口就要亲上自己的脸颊,忍不住惊声尖叫了起来。 外头萧乾正嘱咐着丫鬟们一会儿给公主上菜时要注意什么,便听得厨房里头一阵尖叫差点将房顶掀开。 这声音十分耳熟,因此萧乾立刻反应过来是蒋悦悦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念着君子远庖厨,萧乾惦记着蒋悦悦可能是被烫着了,或是切菜切了手,便没有进去。 谁知下一刻便传来娇柔求救的女声:“萧郎!救命!” 听到这声叫唤,萧乾只能皱着眉走得离厨房的门近了些。 谁知看到的那一幕却让自己目眦欲裂。 “这是在做什么?!”萧乾冲进门内,一脚踹翻了把蒋悦悦压在菜板上的黑六,伸手将受了惊的蒋悦悦带回了自己怀里。 蒋悦悦的衣衫还算整齐,但是黑六的上衣已经松开了大半。 他在厨房,烟熏火燎的,穿的自然轻便,上衣不过是一层单薄的布料,用一根棉绳扎起来。 此刻棉绳落在灶台旁边,而厨子的肚皮也瘫在衣服外面。 “小人”黑六没想到萧乾一直在门外,还以为他将人带过来便离开了,谁知蒋悦悦一喊,萧乾便冲了进来。 若是黑六真的聪明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是个自己没脑子的,见萧乾这般护着蒋悦悦了,还是敢睁着眼说瞎话。 “是这个丫鬟先勾引我的!世子爷!”黑六跪在地上,把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她勾引你?!”萧乾一副嘲讽的神情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黑六没听出来萧乾的语气略有不快,还以为萧乾是没有听清楚,便又说道:“是她勾引的小人,她在这儿搔首弄姿,吸引小人的注意,不知是何居心。” 萧乾简直要被黑六的话气笑了,又一脚跺了下去,直踩在黑六的手背上拧了几下。 黑六吃痛,连忙叫道:“世子爷饶命!饶命!” “饶命?你在我萧王府的厨房,做这么肮脏下流的事儿,你跟我说饶命?” “小人小人”黑六没想到萧王对蒋悦悦的维护这般强烈,一时间也慌了手脚。 蒋悦悦这般姿色,确实应该在世子爷的掌握之下,可世子爷明明刚娶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夫人,还嘱咐了对外不允许说,怎的这么一会儿,身边就又多了一个解语花呢? “瞎了你的狗眼,敢动我的人。” 萧乾对外头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小厮围了过来架住了黑六。 “把他去了。” 萧乾冷冷的脱口而出这么一个指令,让在场的男子都裆下一紧。 去了,那可是要做成太监了。 黑六一个厨子,不懂世子爷的惯话,还一头雾水的被人架着,迷茫的抬眼,晃悠着脑袋来回的观瞧。 小厮们一见这情形,便知道黑六心里没个准备,便都默哀起来。 果不其然,不过多时,被架着出去的黑六便在柴房里挣扎着嚎叫起来,声音不堪入耳。 而后一阵凄厉而又绝望的惨叫了一声,便再没了声息。 蒋悦悦依靠在萧乾怀里,抬着头看向他,心里却是畅快极了。 “萧郎,幸好有你,我才没被欺负了。” 美人哭的梨花带雨,自是惹人心疼,更何况萧乾也是刚受了占有欲的指使,此刻对蒋悦悦分外怜惜。 “没事了,没事了。”萧乾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蒋悦悦的头发,将人按在怀中压惊,“有我在,什么都不必怕。” 灯笔 第82章 撞见 蒋悦悦依偎在萧乾怀中,觉得从没这么心安过。 “萧郎,我想回房间去。”蒋悦悦抽噎道,“这儿太让人害怕了。” “好,我送你回去。”萧乾揽住蒋悦悦的肩膀,忽然发现她其实这几日瘦削了。 蒋悦悦原本是略微有些丰腴的,只是没了宁香的调理,如今这状态也差了不少。 她自己也心说如今的模样相比较从前是差了不少,就算是楚楚动人,看着也太贫瘠了些,因此心想一定要找个由头,让宁香再能定期为自己调理。 萧乾那边记挂着六公主,把蒋悦悦送到了萧王那院子里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蒋悦悦想了想,也没留在屋子里,而是拿了自己的腰牌,出府去了。 无巧不成书,偏萧乾到了六公主那儿,还是没法交代,便被六公主磨着到夜市去,找些好吃的东西来。 “萧世子真是好记性,还知道本公主喜欢吃甜食。” 六公主与萧乾一同坐在酒楼的包间里,因萧乾是常客,所以这开的屋子也是最上乘的。 萧乾给六公主点了不少女孩子家喜欢的新鲜玩意儿,烹饪里带牛乳的,带红糖的,带梅子的,基本上酒楼里萧乾知道的女人家爱吃的玩意儿,他都给六公主点了一遍。 不过这一餐萧乾没打算出银子的,毕竟萧王府最近开支含糊,军备用品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到时候只跟店小二说六公主的账便是了,平头百姓如何也不敢同公主要账吧? 萧乾做着打算,心里想的透彻。 “公主喜欢的东西,萧某不敢不记得。” 萧乾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而六公主看着他,虽然也在笑着,可眼睛里不带一丝温度。 这包间靠着酒楼外围,窗户打开正好就能看到街上挂着的纸灯,从上俯瞰,可别提多美了。 “这儿景色真美。”六公主目不转睛的看着楼下的街市,时间已晚,路上的行人不多,却显得静谧而又动人。 “公主满意就好。”萧乾恭敬的接着六公主的话。 六公主的宫女偷听过萧乾与蒋悦悦的对话,早就把什么事都透露给她了。 因此现在她也知道萧乾是想要做什么。 这样也不算亏,大不了,玩够了,甩开便是。自己舒舒服服的过完这一阵子,依旧清清白白的,还是能嫁给欧阳少谦。 莫名的,六公主脑海中浮现出杨屠夫的脸来,这两人若不是气质相差悬殊,也太像同一个人了。 可就算是很像,六公主也没往两人相同的那方面想,而是私心决定日后若是能有机会,一定要多养几个面首,毕竟自己堂堂公主,只配一个护国侯之子,实在是太亏了。 “六公主在想什么?”萧乾注意到六公主飘忽不定的眼神,心里莫名的扎了一根刺,这分明是思慕的神色。 六公主听萧乾问完,回了神,悠悠的说道:“本公主刚到琢州,人生地不熟,给萧王府添了不少麻烦。” “公主这么说可就折煞萧某了。”萧乾忙笑着敷衍过去,生怕她说出更犀利的话来。 萧乾觉得自己好说歹说也是个世子,怎的也不能太低声下气,任由摆布了。于是便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着公主好言相劝。 “琢州看似荒凉,地广人稀,其实是个山水风景极好的地方,回头公主在这儿常住,萧某就能每日带公主游山玩水了。” “罢了罢了,这地方我可真住不起。这是你萧家父子的底盘,哪里就轮得到我放肆了?” 六公主状似无意的调侃,却让萧乾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这话确实听上去太过诛心,就算是事实,萧乾也不能真的这般说。 于是萧乾决定顺着这个话题,微微的打个岔。 “公主,我萧家父子对朝廷必然忠诚,对您也一样。” 说着竟是故意营造起了暧昧的气氛,要对公主做些什么似的。 二人本来坐着就近,萧乾的脸又往前贴了贴。 六公主忙往旁边挪了挪,状似无意的躲开了萧乾的美色相诱。 她这一挪,就到了窗边,萧乾跟随着,也凑到了窗户边上去。 正巧蒋悦悦独自一人在街上寻找宁香的身影,正来回的游逛。 无意间发觉头上的纸灯甚是好看,令人愉悦,便抬了头仔细观瞧。 谁知却在两排灯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了一男一女在窗边,状似亲密无间。 萧乾的脸向前贴着,六公主则是面颊微红,用手微微挡着凑过来的人,看起来娇羞美艳。 蒋悦悦的心瞬间就疼了,蹲在地上,豆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有萧乾会与六公主发生什么事情的心理准备,她也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件事,谁知道真的撞见了,心里竟然会是这么的痛,就像是再也见不到转日的阳光了一样。 蒋悦悦想着,慢慢的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膝盖间,此刻路过的人不多,且就算看到蒋悦悦失态,也不会有人好事的上前多问一句。 任谁都知道自从萧王府搬来,琢州的光景已经大不如前,在街上发生的事情,指不定上前凑了热闹,就会给自己带来祸事。 人心薄凉,都自顾自的走着。 蒋悦悦蹲在路中央,缓缓地抽泣着。 第83章 姐姐教你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83章姐姐教你原本,宁香会觉得,蒋悦悦此番光景,定然是会退却。 她就站在蒋悦悦身后的街巷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看着。曾经那些心里的痛楚都已经磨灭了,见到蒋悦悦这般,宁香的心里似乎有什么烟云消散了。 许是自己对欧阳少谦也有过如此挣扎的一段,因此宁香对蒋悦悦此刻的心理十分理解了。 应是天道好轮回。 宁香为自己仍对蒋悦悦抱有一丝怜悯而觉得惊讶。不过这样也好,当她对上萧乾时,再不会心慈手软了。 欧阳少谦在宁香身边,见小姑娘意有所动,便问道:“可是想做些什么?” 宁香微微一笑,颇为凉薄的说道:“咱们不是临时安排了?我觉得安排的极好。” “那我们便照计划行事吧。” 欧阳少谦对着空中打了个响指。便有暗卫应声而动。 随即蒋悦悦回萧王府的必经之路上,走出了一个仪态翩跹的女子来。 “哟~小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上了。”那女子似乎是不经意间路过蒋悦悦,却主动凑了上去。 蒋悦悦心里乱的很,就没警惕,反而跟人搭上话了。 “是我与夫君的事儿” “两口子吵架了?”女子上下打量了蒋悦悦几眼,道,“我是酥娘,这名儿还是恩客们起的呢。” 原来是个烟花女子。 蒋悦悦只觉得这酥娘看上去整洁利落,虽然眉梢眼角尽是风情,但是似乎不像是会做那般事情的人。 不过两人的身份差距还是摆在那儿,蒋悦悦知道她是烟花女子之后,就不愿与之过多攀谈了,也没回应,反而步伐加快了些。 谁知酥娘见她抬脚走得飞快,也追了过来,伸手拦住了蒋悦悦的去路。 “嗐,不就是跟男人睡觉么,这琢州如今满目疮痍,我一个弱女子为了生存,也是没办法。” 蒋悦悦莫名的被酥娘真诚的话语说的心念一动,竟然觉得酥娘所言十分有道理。 在这时候的女子们看来,若是要活着,免不了就要做这档子事儿。 蒋悦悦倒是不甚排斥。 见蒋悦悦停下了步伐,酥娘又趁热打铁道:“小娘子的夫君怕不是个花的?若我是男子,得你这般佳妇,定然舍不得你受半分委屈的,可见小娘子的夫君,没把心放在你这儿。” “谁说的?萧郎他一向最重我了。”蒋悦悦疾言厉色的反驳着,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萧乾往日里时有时无的好来。 她中毒已深,不过这样更有利于计划行事。 酥娘想到主子的吩咐,心道这任务倒也不算艰巨。 “一看小娘子便是新婚不久,年纪不大,不知道男人们的花花肠子哩。”酥娘说着,纤纤玉手便搭在了蒋悦悦的肩膀上。 “唉。”蒋悦悦只是叹了口气,没再接话。 “不如跟着姐姐学点什么,好笼络人心啊?”酥娘啧舌,心疼似的看着蒋悦悦,建议道,“这么好的小娘子,不该落得这般境地。” 蒋悦悦此刻正有无尽的苦楚想要说出来,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倾诉,偏她找了一日,也没看到宁香的身影,心里憋闷的紧。 似乎只要有人愿意听,她就能喋喋不休的讲下去似的。 心道,这酥娘说什么好的,自己便听听。若是说不好的,自己就当她放屁也就是了。 如此看来,自己能有个倾诉的对象,也未必会被酥娘蒙骗。 这样想着,蒋悦悦不知不觉的就跟着酥娘走了。 待到了酥娘找好的地方,蒋悦悦发现自己真的是将人看的太浅薄了。 酥娘并没有带她去一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反而是一处僻静的茶馆,此刻客人少,包厢也都空了出来,酥娘似乎经常来一般,十分熟悉的带着蒋悦悦就上了二楼,熟练地叫了茶与点心。 这茶自然是宁香亲手炮制,为的就是蒋悦悦能为了这茶水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欧阳少谦原本不想让宁香这般疲惫,开始没想答应,可宁香执意如此,也只能放任了。 事实证明,宁香的想法是极正确的。 蒋悦悦在外游荡许久,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拈起桌上的茶点就往自己嘴里送。 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蒋悦悦忽然就湿了眼眶。 若不是知道宁香此刻在外,她肯定会觉得这茶点定然出自宁香之手。 轻轻地,蒋悦悦又抿了一口店小二端上来的茶水,这一口差点就把一整杯喝完了。 “小娘子慢些,想喝多少都行,可莫要太急了。” 这酥娘便是之前代替宁香在蒋府伺候过蒋悦悦一阵的暗卫,此刻对蒋悦悦的心理拿捏的极稳,她故意学着宁香的语气跟蒋悦悦说话,真的让后者就这么起了信任的态度来。 “已经许久不曾像你这般关怀过我了。”蒋悦悦的眼眶本就湿润着,此刻看起来倒是与方才并无二致,只是语气颤抖了些。 “小娘子想不开,人生在世,谁也不会不变化的。”酥娘苦笑道,“就像我,小时候从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行当,那不也还是做了?” “酥娘,我喜欢他很久。”蒋悦悦此刻有种对着宁香说话的错觉,莫名的就觉得安心。 可她理智知道,酥娘毕竟与宁香不同,因此并未透露太多。 酥娘感觉蒋悦悦心里还是有一道防线,可那不重要,关系拉近到这般程度,已经可以了。 “你出身良家,自是不知男人们都什么脾气秉性。”酥娘一只手撑着下巴,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 蒋悦悦被酥娘这模样戳中了内心的柔软,这般模样,竟就像是宁香出现在眼前了一样。 “那我该如何是好?”蒋悦悦很平常的问着。 “姐姐教你,你且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酥娘面上笑容满面,实则心里嫌弃极了。到底何时蒋悦悦才能改掉吃饭还没把东西都咽掉就说话的恶习? 酥娘心里就跟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惹得她十分不快。 偏又不能说什么。 “告诉你,要把握住男人的心,便要”酥娘故意卖了个关子。 灯笔 第84章 特殊的药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84章特殊的药蒋悦悦听到酥娘说这话,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想要听酥娘后面还会说些什么。 谁知酥娘故意吊着她的胃口,话说了一半,暧昧的一笑之后,什么都不肯再明说了。 “姐姐可是有什么高招?”蒋悦悦实在是难捱,看酥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恨不得即可就从她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点子来。 酥娘吊足了蒋悦悦的好奇心,随后对她招了招手。 蒋悦悦便听话的附耳过去。 酥娘就一手掩着嘴巴,在蒋悦悦耳边轻声道:“姐姐就这么告诉你,你把他伺候的服服帖帖的,他自然而然的就向着你了。”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我娘早就跟我说过了。”蒋悦悦一翻白眼,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酥娘,“别告诉我你就想跟我说这些。” “我还没说完呢~”酥娘也一个白眼翻了回去,凑到蒋悦悦耳边,又说了些别的。 蒋悦悦开始不太在意,后来越听越认真,最后脸通红的像是熟透了一般,低着头不出声了。 “这样会不会太”蒋悦悦知道酥娘说的这些必然有效,但是会不会让萧乾觉得她过于不知检点了呢。 酥娘一眼看出蒋悦悦的顾虑来,便用帕子捂着嘴轻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住了?你是不知道,男人嘴上说着礼义廉耻,那放到床榻上,就是另一幅嘴脸了。这样的人姐姐我见得多了~” 酥娘笑着,直说到了蒋悦悦心里的症结,让她瞬间就想明白了。 “那我便拿你的法子试一试,若是不行”蒋悦悦恶狠狠地看了酥娘一眼,“别看我现在这副落魄模样,等我过了这阵子风头,自有你好看的。” 酥娘娇笑道:“成成成,姐姐便在这儿等着你回来谢我。” 随后又从胸脯软肉间掏出一个药包来,塞在了蒋悦悦手中。 蒋悦悦拿到带着酥娘体温余热的药包,脸又红了起来,方才那股子狠厉劲头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什么?” “这是好东西。给你用的。保证销魂蚀骨,让你那小郎君再也离不开你。” 酥娘这么说完,蒋悦悦就赶紧把药包揣了起来,准备一会儿回去就用上。 六公主与萧乾在酒楼窗前的那一幕,始终在蒋悦悦脑海深处挥之不去。 “如此便谢过你了。”蒋悦悦拿到了药,也吃饱喝足了,便起身告辞。 酥娘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便不再多留她,只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可算办完了。” 蒋悦悦一走,酥娘立刻抻了个懒腰,装着矫揉造作的模样许久,她可是累的不行了,哪里知道这花娘的步伐这么难学,真真费死劲了。 “怎么,这就不行了?”宁香笑着从外头走进来,看了看桌上的茶点,倒是吃掉了不少,“可把药给她了?” “给了给了,主子就瞧好吧。”酥娘吐了吐舌头,“她说今天晚上就用,最快明日一早就能知道结果了。” “那就好。”宁香点了点头,“桌上这东西你都没吃吧?” “我就只喝了几口茶,点心都悄悄吐了。”酥娘看着宁香,“可是这里也有什么东西?” 宁香沉着脸没说话,抛给了酥娘一个药瓶:“这里的药丸你这连着五日睡前服用,每次吃三颗。” “是。”酥娘的心紧紧提了起来,难道是加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这几日什么任务都别去了,在屋子里好生躺着,就算天塌下来的大事,你也不要去了。” “是。” 酥娘这次彻底慌了,可还是什么都不敢问。 宁香挥了挥手,让酥娘退下了,自己则踮脚起身,向萧王府出发。 蒋悦悦的步速很快,她准备赶在萧乾回去之前做足准备,其中不乏将他最喜欢的一套里衣拿出来,把自己的身子洗干净这些步骤。 “悦儿回来了?” 蒋悦悦一进自己现在住的院子,便遇上了萧王,他慈爱的对蒋悦悦点了点头。 蒋悦悦有些疲于应付,便简单行了个礼,不等萧王喊起来就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萧王见蒋悦悦如此态度,甚为不满,便也抬步跟了上去,谁知蒋悦悦关门关的这样快。 这样一来,萧王也不好再去敲门喊人出来,便抬步离开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心里不对劲。 蒋悦悦她娘干了对不起他的事情,如今她又是这般态度,简直是让人卸不下心头怒火来,便又一次来到了蒋悦悦门前。 蒋悦悦正准备好了屋子里的东西,还将热茶备好,只等着萧乾来便是。听见有人敲门,便兴高采烈的去开门。 谁知门外却是萧王。 “王爷”蒋悦悦一瞬间有些疑惑,“您怎么来了?” 萧王阴沉着脸没说话,只走到屋里坐下,看到桌上有茶,便很自然的拿起来吹了吹,抿了一口。 蒋悦悦惊恐的看着萧王喝了一口那杯茶,再要拦也来不及了,而且就算拦住了,也不敢告诉他那茶水里有什么。 偏萧王喝这茶甜滋滋的,觉得很对胃口,还多抿了几口。 屋子不远处的树上,宁香看到这一幕,有些无奈的捂住了脸。 “要完。” “嗯,要完。”欧阳少谦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宁香旁边,“那现在怎么办?我们看热闹?还是” “看看热闹吧”宁香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欧阳少谦,“解药没做够,刚才都给酥娘了,实在是我失策了,太信任蒋悦悦了。” “那”欧阳少谦轻轻地捂住了宁香的眼睛,“你就不要看了,我帮你看就可以了。” 宁香气的笑出了声,拽着欧阳少谦就跳起来离开了。 而萧王那边也有了反应,面红耳赤的拉过了蒋悦悦就丢到了床榻上。 蒋悦悦本来是想逃走,谁知看到了萧王这副模样,体内也窜起一股热流来,不知怎么的就迎合了上去。 “悦儿,你睡了吗?” 偏在此时,萧乾正送了六公主回去,惦记过来哄一哄蒋悦悦,却听到屋子里一阵窸窣,随后两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萧乾站在门外,如遭雷劈。 灯笔 第85~86章 隐瞒 | 看笑话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85~86章隐瞒|看笑话父子二人共享同一个女人,其实早就有过先例,只是蒋悦悦与萧乾相识许久,于萧乾而言自是与那些本就是用来玩弄的丫鬟们不一样。 因此萧乾站在房门外,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偏又不好推门进去。 哪有捉自己父亲和妻子的奸情的? 萧乾实在不知该做些什么,便转身离开了,把那恼人的声音丢在后头,不做思考。 可兜兜转转走了半晌,萧乾实在不知道去哪儿,恍惚间一抬头,发现自己莫名的走到了六公主的房门前。 “世子爷可是还有什么事情?”院子里正好出来一个小宫女,正巧就看到了萧乾。 萧乾被搭了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公主睡着了?” “还没有呢,世子爷不若进来坐坐?” 其实宫女本意只是想跟萧乾客气客气,谁知萧乾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也好,劳烦你通报一声了。” “世子爷客气了,还请世子爷稍等片刻。”宫女福了福身子,转身进屋去,对六公主说的却是萧乾要来拜访。 “不是送我回来,怎的这么一会子又来了?” 六公主已经和衣躺下了,实在疲于应付萧乾,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让那宫女回绝了去。 偏宫女两边都不想得罪,便劝慰道:“如今驸马人选未定,公主何不多接触接触?多看一看也是好的。” 六公主想到萧乾对自己恭敬地态度,自尊心瞬间膨胀,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心道这丫鬟说的颇有道理,便又更改了主意。 反正自己已经知道萧家父子打的什么算盘了,这样看来其实嫁给萧乾,自己也不亏,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罢了,且这般知冷知热,长得也可以,日后被皇帝拿捏住了,定会被自己吃的死死的。 六公主这样想着,那宫女已经领了萧乾进来了。 按说六公主躺在床榻里,隔着帷幔与萧乾交谈,已经极不合规矩了。可这毕竟是在宫外,且跟着六公主的人哪一个没见过六公主的强硬手段? 更别提这院子里一个萧王府的丫鬟都没留了。 因此六公主此刻如何随意,都不会有人敢说闲话。 “世子爷怎的还没休息?”六公主听到外头宫女拉开椅子的声音,便知道萧乾已经坐在了桌边。 “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正好路过公主这儿。”萧乾的声音听着有些低落。 六公主便稍微掀开了一点帷幔,露出素手纤纤,指着桌上的糕点道:“可是心疼给我买的这些糕饼?自己拿了吃便是。” 萧乾错目,发现六公主伸出来的皓腕皮肤极是细腻,比蒋悦悦还要好上许多。 蒋悦悦那身皮囊尚且是好生保养才能养出来的,六公主这日日在皇宫内院,只怕过得还要更精细些。 许是听到萧王与蒋悦悦的事情,萧乾此刻看着六公主,也颇有些心猿意马。 六公主是有意撩拨,却并没有把自己搭进去的意思。 萧乾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是对六公主仍抱有一丝戒备。 “这糕点,公主觉得好,便好。”萧乾整理了一下呼吸,起身来对六公主道,“天色不早,也是我叨扰了公主,这便告辞了。” “好。”六公主听萧乾语气颇为冷淡,心生不满,便也没有挽留,将帷幔拉紧,便不再说话。 而后房间的门轻轻掩上,六公主在屋里还能听见萧乾同门外的丫鬟小声交谈。 “桌上的茶都喝净了,只怕公主今夜睡不踏实,你们好生伺候着,缺什么直接找人去我那报备一声便是。” “是。” 六公主从没体会过来自其他男人的关怀,今日在萧王府可谓体会了个遍,一股子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竟然颇有些期待转日的到来。 而萧王这边失了心,与蒋悦悦欢度一夜后,转日两个人悠悠醒来,看到对方的模样,都傻了眼。 “啊!!!”蒋悦悦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崩溃的尖叫出声, 萧王瞬间翻身而起,一手捂在了蒋悦悦的嘴上,因是在床上,二人离得近,这一举动吓得蒋悦悦挥手乱抓乱挠,萧王一时疏忽,竟然就被蒋悦悦抓伤了侧脸。 许是药效还没过,萧王被这阵痛感刺激的又有了反应。蒋悦悦感觉到萧王的变化,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也不想把这事情闹得尽人皆知对不对?”萧王压在蒋悦悦耳边,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问道。 蒋悦悦慌张的点了点头。 这事情自然不能暴露,儿媳与公公的丑事,可如何掩盖的了? “一会儿你把外头的下人都遣散了,别说本王在,等他们都走干净了,本王自有法子出去时不被人看见。” “呜呜呜。”蒋悦悦被捂着嘴,说不出话,只能闷着声保证。 萧王这才满意的松开了手。 一脱离了禁锢,蒋悦悦立刻从床上一咕噜爬了起来,下床时还不小心绊到了掉在地上的一半被子,差点摔趴下。 萧王倒是不甚在意的躺了回去,闭目养神,只等着蒋悦悦把外头的人遣散便是。 蒋悦悦手忙脚乱的穿好了衣服,迫不及待的就要开门,却又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走回来冲到铜镜前,发现自己哪里都没有痕迹,这才放心的打开了房门,探出头去。 “姑娘怎么了?” 这院子里都知道蒋悦悦和萧乾本该夫唱妇随,奈何六公主一来,蒋悦悦便跟被打入冷宫似的,被遣到了这里来住。 有些丫鬟便瞧不起蒋悦悦,可也有些对她颇为同情。 现在站在门外的丫鬟,便是同情蒋悦悦的。 “没什么。”蒋悦悦也知道这府里的人不怎么好打交道,遇上一个好说话的已是万幸了,“就是我想好好休息一会子,不如让大家都回去歇着吧。” “现在?”丫鬟看了看天色,这是院子里伺候的人刚开始工作的时间。 “嗯,今天就都别过来了,让我自己好生呆上一阵子。” 那丫鬟迟疑了一下,可这对众人毕竟算是好事,便点头答应了:“是。” 蒋悦悦客气的送人出去,又回了屋子里,关上了房门。 “都遣出去了?”萧王轻声笑道,“怎的看你如此紧张。” 萧王说完这话,才意识到,蒋悦悦与她母亲不同,是从未做过红杏出墙之事的,只是萧王对这事见怪不怪了,觉得蒋悦悦的反应反而很新奇。 “都…都走了。”蒋悦悦站在床边,羞得脸颊通红,不好意思跟萧王说话。 可这小女人娇羞的模样恰好就让萧王很是受用。想了想昨晚,萧王还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个尤物,比你娘丝毫不差。” 萧王说着,起身开始穿起衣衫来。 平日里都是有下人伺候的,萧王穿衣服便不是很熟练,里衣的带子怎么也系不起来,领子还窝着,硌的脖颈十分难受。 蒋悦悦看这情形,内心煎熬,她希望萧王快些离开,偏萧王连衣服都穿不上。 “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帮本王?”萧王自己也急的够呛,见蒋悦悦又没有上前来的意思,便气急败坏的吼了她一句。 蒋悦悦吓得浑身一抖,连忙上前,十分熟练的帮萧王穿起衣衫来。 她也只是习惯了伺候萧乾,因此这一套活儿做的门儿清。 萧王看着蒋悦悦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红着眼委委屈屈的给自己穿衣服,顿时起了怜悯之心。心想睡都睡过了,抱一下也没什么。 于是萧王便伸出手来,想把蒋悦悦搂在怀中好生哄劝两句。 谁知萧王的手刚碰到蒋悦悦的肩膀,蒋悦悦便吓得立刻弹开了,站在角落里,低着头,怎么也不抬眼了。 “本王又不会吃了你。”萧王的脸又沉了下去,见蒋悦悦这般不识抬举,便也没了心情去安慰,一甩袖子便踏出了房门,抬步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了蒋悦悦屋门前。 宁香和欧阳少谦正安顿了沛嬷嬷,准备过来瞧瞧热闹,谁知到了蒋悦悦这儿,院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也没听到哪里的下人凑在一起议论。 二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欧阳少谦颇有些疑惑。 “难道是萧王不行?”宁香也抓了抓后脑勺,“不应该啊,之前听他跟蒋夫人…” 话说了一半,宁香就感觉身边的气氛冰冷起来,瞬间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便闭上了嘴。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欧阳少谦眯着眼,危险的气息在周身萦绕着。 偏巧这时宁香正看到一个黑影自蒋悦悦屋内一跃而起,她立刻有了转移话题的事情,便连忙指着萧王的背影道:“你看!” 欧阳少谦被宁香一提醒,下意识的瞬间回头看去,果然就见熟悉的人影从院子里翻出来,向外飞去。 “怎么办?”宁香看着欧阳少谦。 欧阳少谦则是邪魅的一笑,像是要吐出满肚子的坏水一般。 只见他从地上捡了块轻巧的石头,瞄准了远方的人,指尖不知用了几成的功力,就见那小石块向萧王直直飞去。 萧王正在房顶上飞跃,感叹自己宝刀未老,轻功尚能拿的出手,便被突然袭击了小腿,身子一歪便栽了下去。 扑通! 一声巨响在萧王的院子里响起。 宁香被萧王跌下去的姿势逗得差点笑弯了腰,气儿都要喘不匀了,再听见这么一声巨响,十分不道德的帮萧王害羞起来。 “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呐?” 宁香笑的开心,欧阳少谦看着宁香的模样,也跟着笑了。 只是现在不是嘲笑萧王的时候。 欧阳少谦怕萧王察觉,见宁香笑的差不多了,拉起小姑娘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也不知宁香到底是个什么性子,眼见着知州府与萧王府混乱成这样,偏宁香一点都没沾染这两府的污糟气。 欧阳少谦拉着宁香飞奔,一路上想了不少事情,觉得还是尽早结束了这边杂七杂八的事,好带着宁香回家生娃的好。 京城那边老侯爷也得知自己的儿子娶了心仪的姑娘,又听闻六公主去琢州寻人,却下榻了萧王府,便心里有了数。 “咱们儿子自己想的明白,你可不用操心呢。” 侯夫人知道护国侯正瞧着阿厌递回来的消息,想必又是和那个丫头有关,说实在的也很好奇,只是她自幼对欧阳少谦管教甚为严苛,因此也肯定儿子不会娶个不好的姑娘。 倒是护国侯,生怕儿子跟自己一样,在感情这方面蠢笨的很。 “万一那姑娘骗少谦跟你当年骗我似的呢?” “老东西,分明是你先瞧上的我,怎么还翻脸不认人了呢?”侯夫人上手揪住了护国侯的耳朵就往屋里拽,“今日非要跟你分出个胜负来不可。” 护国侯被自家夫人调戏的羞红了耳朵,偏丫鬟们都见怪不怪了,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但凡是没成家的,都不怎么愿意搭理护国侯夫妻,这两人能让旁观的人酸死。 欧阳少谦与宁香回了小院,一落地,二人便同时打了个喷嚏。 “这算是默契?”欧阳少谦一挑眉。 “算巧合。”宁香奶凶奶凶的瞪了欧阳少谦一眼。 萧王和蒋悦悦偷情的事情立刻就传的沸沸扬扬。萧王倒是知道有人在算计自己,只是不知道是谁罢了。如今树敌颇多,萧王想了一圈,也想不到个什么所以然。 其实要是萧乾早就拿下了六公主,萧王便能知道与自己作对的人一直都只有那么一个。 偏今日萧乾又浑浑噩噩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昨日对公主说的许诺也都抛到了脑后。 六公主极是不耐烦萧乾忽远忽近的态度,因此决定日后做什么事也要吊着萧乾的胃口,以牙还牙。 听闻萧王通传,萧乾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却是十分消极道:“我不去。” “世子爷可是身子不适?”门外的小厮一愣,要知道萧乾可从没对萧王如此敷衍过。 “是。”萧乾懒得解释,又将身子扭过去,不一会儿就又进入了梦乡。 “这孩子。”萧王知道许是萧乾听到了风声,却没觉得这事儿有那么重要。 毕竟从前也是一起用过同一个女子的,怎的放到蒋悦悦这儿就想不开呢? 况且,他也没想到自己会… 灯笔 第87章 阴盛阳衰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87章阴盛阳衰等等,难道是… 今日一早太过慌乱,萧王根本没来得及思考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 如今细细想来,蒋悦悦昨晚神情似有不妥,应该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这人不对。 “难怪…” 萧王沉吟了一句,随后怒气冲冲的对门外喊道:“去把那贱人带过来!” 萧王对女子一向宽容,如今用词这般激烈,定然也是气急了。 蒋悦悦其实是不想来的,外头把事情传的沸沸扬扬,还是萧王做了筏子,才让她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现在外头议论的,都是萧王在府里睡了个丫鬟的事情,旁的倒是不怎么说了。 对于此事,萧王其实受的是无妄之灾,蒋悦悦心里也 蒋悦悦没想到萧王叫自己来是为了说这事,瞬间也傻了眼,唯唯诺诺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在原地搓着手里的帕子,不发一言。 见蒋悦悦心虚的模样,萧王也猜出了个大概其,可细细一想,这事情怕是眼前的这个废物闹出的乌龙。 “你娘比你聪明的多,你爹也不次,也不知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萧王伤了腿,躺在床榻上,脑子异常的清醒。 只是昨日蒋悦悦的反应也不甚正常,怕也是让人算计了,萧王想了想,便找了郎中来,给两个人一同看看身子。 郎中给蒋悦悦看诊的时候,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点着头道:“这姑娘的身体极是不错,看样子一直以来都是好生调理的。” 但是再转过头来给萧王看诊的时候,郎中却紧紧地皱起眉头来。 “今晨王爷唤小人来时,小人只为王爷处理了腿伤,并未把脉,是小人的疏忽。”那郎中战战兢兢地跪下身去,“恕小人直言,王爷的身子现在是内里虚空,只怕没个三年五载,补不回来。” “什么?!”本来听闻蒋悦悦无碍,还以为那药只是普通的助兴,谁知道郎中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萧王的脸立刻就沉了下去,“你这是何意?” 郎中听萧王的语气不对,便知道事有蹊跷,而且这两人一同问诊…坊间那传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还请王爷屏退左右。” 郎中这般说着,可其实屋里只有他们三人。 萧王便瞧了一眼蒋悦悦,后者虽然不解,但还是乖觉的退下了。 待蒋悦悦关上房门后,那郎中才小心翼翼的凑到了萧王耳边去。 “王爷,此女只怕会什么邪门歪道。” “胡说!”萧王一瞪眼,怒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你还是个医者,怎好信口开河?” “唉哟我的王爷哟,小人也是头回遇上这样的情形。”那郎中说的煞有其事,“方才那女子,脉象诡异,明明十分强健的身体,却让人觉得是虚补出来的,像是吃进去的补品还没消化完全。” “那又如何?”萧王没领会到郎中的意思。 “王爷的身子却是虚透了,像是做了那女子的补品……”郎中心虚的垂下眼眸,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萧王的神情。 萧王本是想将这庸医轰出去,谁知道后腰忽然一阵疼。 这感觉……似曾相识啊…… “可有什么办法缓解?”萧王立刻就顾不上斥责郎中了。 “这…暂时没什么好的办法…王爷这病症来势凶猛,已然伤了根基,只能慢慢调理……” 慢慢调理?! 萧王瞬间急的燃起怒火来。 护国侯眼见着就要压到自己的头上了,还慢慢调理? “你先开了方子来,本王再想想。” 萧王眼中怒火大盛,此刻什么人都不愿意见,脑子里就剩下要把蒋悦悦叫来好生斥责一番,发泄一下心头怒火。 郎中见萧王情绪不对,连忙拎着自己的小药箱逃似的跑了出去。 “王爷。”蒋悦悦见郎中飞奔出去,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原本她站在房门外,郎中一走,她就走进了屋子里。 她对萧王的恐惧渐增,就算萧王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蒋悦悦也觉得像是被一跳毒蛇盯上,随时要被撕咬啃噬一般。 “你那药是哪来的?”萧王的眼神如鹰隼般犀利,直让蒋悦悦浑身发抖。 “是是外头认识的” “哪里的花娘?” 萧王极敏锐的察觉到蒋悦悦话中套着的一丝羞怯,瞬间明白了这药物的来源怕不是什么值得闺阁女子能在口中讲述的。 “不不知是哪里的,是一处茶馆”蒋悦悦也不敢抬头看萧王,低着头把那天的事情全说了,但是有意的把萧乾与六公主的事情掩盖起来了。 萧王听蒋悦悦说完,立刻喊了人来,让他们去寻。 谁知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回来的人就禀报了结果。 “王爷,是一座空楼。” “怎么可能?!那日尚且人声鼎沸!” 蒋悦悦还记得那日在茶馆中有不少桌人,还叹着那好茶水。 怎的今日便说是空楼了? “一定是你们找错了地方。” 蒋悦悦连连摇头,不可置信。 “姑娘若是不信,那便自己去寻吧。” 萧王派出去的是暗卫里的精锐,自带着一股子傲气。 灯笔 第88~89章 她喜欢钱 | 被堵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88~89章她喜欢钱|被堵蒋悦悦听罢怒极反笑:“寻人本就是你们份内事,怎好推到我头上来?” “姑娘不信我们,那我们有什么法子?”那暗卫对萧王态度恭敬,可对蒋悦悦却十分恶劣。 蒋悦悦又不能对着萧王表达不满,这样太奇怪了,两个人是公公和儿媳妇的关系,却莫名的发生了这么件破事。 说来蒋悦悦倒是从没觉得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反而在埋怨酥娘,觉得是酥娘陷害她至此。 却不想这决定是自己做的,与旁人教唆与否并不相关。 暗卫本来也是做着萧王交代的军中的事情,毕竟在他们这帮男人眼里,没什么比建功立业更重要了,可是突然被叫回来查什么青楼花娘。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搞出这么多幺蛾子来? 暗卫是不可能埋怨萧王的,毕竟人家是主子,但是对蒋悦悦,暗卫就没那么宽容了。 萧王被这两人吵得头疼,烦躁的挥了挥手。 那暗卫心领神会的退了下去,留下蒋悦悦一人在屋子里,独自面对着萧王。 许是后腰疼的厉害,萧王侧身躺着,缓了半天,才又开口道:“你是失心疯了,才要靠这手段争宠么?” “我没想到会这样。”蒋悦悦嗫嚅道,“我只当是寻常助兴的药物……” “这分明是有人算计我萧王府!”萧王思来想去,觉得这拿药来的人只怕来头没那么简单。 哪里有吃完了之后是这后果的助兴药物呢?这分明是要将萧乾弄废。 可又为什么要让蒋悦悦被滋补呢? 这样一想,萧王反而有些怀疑起蒋悦悦来,难道是她娘生前做了什么不成? 还有沛嬷嬷,自己可一直没找到这老虔婆,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过,看着蒋悦悦这样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萧王觉得自己大概是想的太多了。 “你且回去吧,容我仔细想想。” 蒋悦悦听了这话,就像是得了特赦,转瞬间扭身就出了房门。 因惦记着萧乾,便想去他那里瞧瞧,可想着或许会撞见六公主,这心思便也被压了下来。 蒋悦悦闷闷不乐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越想越觉得心里委屈。 那暗卫定然是找错了地方,不过一个花娘而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蒋悦悦决定还是自己亲去看一看的好。 想着这事儿,蒋悦悦很快就动了身,这边蒋悦悦一出府,那边便有人把她的行踪报给了宁香。 宁香正因为皇帝刚做的举措而觉得焦头烂额,哪知道蒋悦悦这也不带消停的。 “她要找便让她找去。” 想着自己为了师父的一句话给蒋悦悦想办法调理了身子,让她好歹能怀一次孩子,为此还折损了自己一个得力的女暗卫,她就一阵肉疼。 “我的亲爷爷诶,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乖,这么听话呢?” 嘴上说着抗拒,但是对李应中的想法,宁香还是费尽心思的去圆满,若不然也不会用了极阴险的法子,让蒋悦悦迅速的把多年亏损补了回来。 也就是蒋悦悦什么都不知道,要不然肯定还有的闹。 “你一个人嘟囔什么呢?”欧阳少谦走进门来,瞧着宁香不知在说什么,嘟嘟囔囔的像没偷到灯油窝在角落里抱怨的小耗子,不禁笑道,“瞧瞧你那样子。” “我怎么了?”宁香把手里的毛笔往旁边一搁,实在想不出来好的对策去应付新皇颁布的什么加收税款的政策。 “你这是做什么呢?”欧阳少谦也不见外,拿起宁香桌上放着的纸张,细细阅读起来,“怎么,经营不善?亏损了?” “那倒不是。”宁香翻了个白眼,“我的店面生意一向不错,只是想着我赚的辛苦钱要拿去填充国库,我就……” “哈哈哈哈哈,财迷。”欧阳少谦勾手轻轻刮了一下宁香的鼻子,“无妨的,进了国库就相当于进了我护国侯府。” “这话怎么说?”宁香好奇的看着欧阳少谦,“你们有能进国库的密道吗?” “不是,是皇帝会定期给护国侯府一笔银子。”欧阳少谦就像是个地主,十分阔气的说道,“当年他上位,国库吃紧,找护国侯府借了不少银子填补亏空。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因此我爹跟他签了契约,他定期要还钱的。” “啧,说来还不是我帮他还钱。”宁香掰着手指算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家底,“我也差不多算是个小富婆啦~” “说起来,怎么没见你好生经营过?连店里都没去过,你怎么盯着底下的人不动手脚的?” “水至清则无鱼。”宁香笑着说道,“有点甜头,他们才能做得更好,要不然怎么把银子填到自己的腰包里呢?” “这怎么行?”欧阳少谦皱起眉来,捏着宁香的脸颊,“这样松散,会养出蛀虫的。” “我是给他们分红,又不是让他们算计我。”宁香伸手拍掉了在自己脸上动土的爪子,“他们干的越好,就赚的越多,也不需要想着去贪墨,这样我的收益就也会更好。” “怪不得。”欧阳少谦听懂了宁香的话,颇为赞赏的看着她,“你同我娘亲肯定能聊的很开心。” “侯夫人也喜欢胭脂水粉吗?”宁香歪头看着欧阳少谦。 “不,她喜欢钱。” “……” 宁香决定把这件事记下来,以后得了机会好告小黑状。 欧阳少谦一看宁香那蔫坏蔫坏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威胁道:“要是我娘不疼我了,我就天天磨着你哄我。” “唉,男人真麻烦。”宁香伸长了胳膊,整个人趴在了案上。 欧阳少谦见她慵懒的样子,也知道她最近实在是太累了,便想着不要再吵到她,帮她收拾了书案,又将人打横抱回了床榻上,给宁香掖好了被子,嘱咐道:“若是累,大可把事情都丢给我,我又不是不会。” “我还是喜欢自己弄这些,就算麻烦,可拿在手里,真的心安。”宁香窝在被子里,舒服的喟叹道,“我可算能正大光明的往自己腰包里塞银子了。” “也好,现在多锻炼,日后也好替我管家。” 欧阳少谦坐在床榻边,拉着宁香的手,揉搓着,却发觉她这几日处理的事情太多,握笔都握出了茧子来。 “待过几日就好了,等这边的事情办完,咱们回京城去。” “什么就回京城去,我觉得琢州挺好的。”宁香有些不喜欢京城那股子虚无的繁华,觉得还是琢州给人感觉安心。 欧阳少谦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一低头,却发现小姑娘已经睡得香甜了。 “主子。” 暗卫不知道宁香已经睡着了,进屋的时候声音大了些。 欧阳少谦立刻抬眼瞪了那暗卫一眼:“小声些。” “是。”暗卫立刻收敛了音量,“蒋悦悦去了咱们昨日布置的茶楼。” “那怎么了?去就去了。”欧阳少谦整理好帷幔,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暗卫跟着一个闪身,也跳到了院子里,依然跪着。 “她在那儿哭闹,惹得许多百姓驻足围观。” “疯了?”欧阳少谦一阵头疼,“怎么说也是知州府教养出来的,怎么就跟市井泼妇似的?” “她吵嚷着要找酥娘,可那茶楼咱们早就撤干净了,是个空的。” “让她闹去,总不好现在让人去开了门让她进去,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她那地方还有人管控的?” 欧阳少谦一挥手,让暗卫退下。 暗卫想了想,确实他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倒好些。 “主子,还有一事。” “何事?快说。” “侯爷来了。”暗卫低着头,有些不敢看欧阳少谦的脸色。 “什么?!” 果然,这个离家许久的“不孝子”立刻原地蹦了起来,眼看着是让苏景辰那不正经的做派带坏了。 “那我娘呢?” “侯夫人并未跟着一同前来,但是让阿厌回去了。”暗卫说完这句,立刻一个翻身离开了欧阳少谦的视线。 “这是要关门打狗啊……”欧阳少谦想起自己亲娘的做派,望着天欲哭无泪,想要拿人撒个气,偏那暗卫鬼灵精的逃开了。 而护国侯在来的路上,恰巧还遭遇了一场不小的变故。 自从宁香和蒋悦悦造出了那场丛林大火,这山林便是一片废墟,倒是住在官道附近的猎户,都就着这场火,开垦了土地,种上了自家的粮食。 朝廷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猎户们既然要占用这里的土地,就要向朝廷交税。 可直到他们把荒地开垦完了,已经种上了粮食,朝廷才让京兆尹派了人来,威逼利诱,要将这土地收回。 猎户们勤勤恳恳干了数月,怎么肯就这样把土地上缴?更何况地里还有庄稼蔬菜呢,那都是他们的心血啊。 靠山吃山,山火毁了他们的活路,难道还不让做些别的么? 偏他们又不敢同朝廷作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认了头,签了契书,每年向朝廷缴纳赋税。 于是这怨恨便积压在这群人的心里,一直以来敢怒不敢言。 偏巧这时护国侯决定到琢州去,正巧路过的时候,遇上了刚被朝廷强行征税过的猎户们。 “怎的朝廷又派人来?难道就不给我们一条活路了吗?” 远远地便有人看到了护国侯府的马车,害怕朝廷又想到了什么苛刻的条款,赶忙大老远跑回来报信。 这一报信,便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本就积怨已久的民众,此刻满心愤恨,对当官的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不多时便聚在了一起,堵在了官道上,势必要让朝廷知道他们的决心。 护国侯就这样被堵在了官道中央,前后都围着人,场面一时就僵持住了。 “大胆刁民,怎敢拦截侯府的马车?!” 护国侯来不及制止,在前面跟车的护卫就拔了刀。 寒光闪闪的刀刃一亮出来,围着的不少人都跟着胆寒。 “怎么,现在竟是要对我们这帮手无寸铁的人动刀子了不成?” 这些人虽然是猎户,可也知道不好跟朝廷闹的太僵,因此围住了马车,却没有带着砍刀之类的。 谁知那护卫先拔了刀。 护国侯听着外头他们说的话,心里泛起嘀咕。怎的到这儿还能碰上骚乱呢? 可这前后都堵上了,自己就坐在车里也不是回事,护国侯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站在车前问道:“你们是何人?” “我们?我们是这山里的猎户。” “是发生了何事,你们要拦本侯的马车?”护国侯对百姓还是十分和善的,许是身为沙场将士,他对百姓们拦车的举动,第一反应是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帮助。 猎户们见护国侯一头雾水,也都面面相觑,怎么看上去不像是朝廷派来找麻烦的呢? “侯爷为何要来此处啊?”一个汉子被众人推着上前,只能硬着头皮细问。 护国侯倒是没对他们的无礼感到生气,反而觉得很亲近,便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去琢州办事,当然要走这趟官道了。” 原来是这样……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办了件什么事,这可是侯爷,得罪了他那还能有好? 不等护国侯反应,百姓们倒头便跪下了,倒把护国侯看的一愣。 “你们这是做什么?” “草民们冒犯了侯爷,自知有罪,还请侯爷宽宏大量,饶恕我等。” 他们战战兢兢的跪着,生怕护国侯发怒。 要怪也只能怪护国侯平日里太过不苟言笑了,让人看着就十分严肃的模样。方才是对方气急了,想要豁出去,这才与他言辞激烈了些。 可是现在看看…… 猎户们都觉得自己小命不保了。 “无碍,我在军中也并没有这么多规矩,你们只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吧?” 护国侯亲民的态度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同人们说话的时候,面色倒看着柔和了许多。 猎户们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是遇到好心人了。 “不知侯爷能否同上头的人讲一讲,我们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见护国侯亲切,便有妇孺抱着孩子,也走了过来,车前车后的人又多了些。 护国侯倒是没觉得被冒犯,而是让众人起身,好声问道:“这山林烧毁了,对你们的确有些影响,只是不知你们想让本侯做些什么。” 灯笔 第91章 留点面子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91章留点面子“我是说我不一起去吗?我不是说我再考虑考虑么,谁知道你就撇下我一个人走了?” “那合着还是为夫的错了?”护国候很自然的将人搂在怀里,分外疼惜的揉搓着夫人的手,“瞧瞧,都说了你不要总拿刀,也不要再牵马,手上这伤口又裂开了吧?” 侯夫人便任由护国侯拉着自己的手观瞧,抿着嘴儿笑着不说话。 外头的人见人群散了,戏演完了,黑衣人与护卫就又都哥俩好了起来。 “哎呀真的是让人头疼,谁成想出来一趟还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呢?” “可不是么,还是侯夫人的主意好,没叫咱们白费银子。” “就侯夫人鬼点子多。” “咳咳!”车厢里护国候听到外头议论自己的夫人,心情不是很愉悦的咳了咳。 侯夫人见他板着脸,不苟言笑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脸颊道:“看完跟他们混的多好,不像你,净叫人害怕的。” “我哪里就让人害怕了?”护国候把侯夫人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盯着她道,“我那是威严。” “是是是,咱们侯爷,那是顶威严顶威严的。” 护国候明知侯夫人这是在敷衍,可是看着她的模样,怎么都觉得开心,便紧紧抿着唇沉默了。 与护国候相处久了,侯夫人自然知道这是护国候觉的开心了的表现。 所谓夫妻,或许正是这样,两个人静静地相处着,不管有没有言语,彼此之间也都很默契的知道对方心情如何,在想什么。 许是被追上来的夫人可爱到了,护国候这一路都很开心,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见到自己的儿子为止。 欧阳少谦本来以为只有护国候一人前来,想着父亲久经沙场,对衣食住行不怎么挑剔,便没有特意安排。 谁知侯夫人也一同前来,二人扮作行商的夫妻来到琢洲,愣是逃过了萧王布下的天罗地网,改头换面,直接到了欧阳少谦面前。 小院的门一被敲响,宁香瞬间浑身紧绷了起来。 她本来是想躲开的,无奈自己没有娘家,也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留在这儿了。 欧阳少谦为此还嘲笑了她一番。 称她是迎难而上,颇有大将风范。 欧阳少谦亲自去开的门,毕竟亲爹来了,怎么也要表示一番。 护国候在见到欧阳少谦的一瞬间,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爹。” 很意外的,欧阳少谦对护国候的称呼很是亲近。 不似别家,总要用尊称的。 “你住这破地儿,怎么骗到媳妇儿的?” “啊?” 欧阳少谦被护国候问的一愣。 “就是,你瞧瞧,这哪是姑娘家能住的地方?” 从护国候身后冒出一个人来,让欧阳少谦瞬间有种想找个地缝藏起来的冲动。 “娘,您怎么也来了?” “再不来,你怕是要反了天了。”侯夫人从护国候身后走上前,直直站在了欧阳少谦跟前儿,用手一指欧阳少谦的额头。 欧阳少谦叹了口气,道:“好歹我媳妇儿看着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媳妇儿?这儿哪有你媳妇儿的影子?” 侯夫人听了欧阳少谦的话,环顾四周,却是一个性别女的都没瞧见。 欧阳少谦也是一愣,回头看了看方才宁香站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 “爹,娘,你们好像把我媳妇儿吓跑了。” “胡说。”护国候怒斥,其实是心虚的很,他方才的确看见有个人影打院子里飞出去了,只怕那就是他传说中的儿媳妇儿。 不过,这事儿可不能承认,要不然这混小子还不得全赖在他的头上? “爹,娘,你们自己找地方坐,我先找我媳妇儿去。” 欧阳少谦顾不得护国候还在嫌弃他住的地方不好,一个闪身便离开了院子,直奔着后头的阵法而去。 宁香是颇为懂得这阵法破解之处的,自然也好藏。 护国候就等着铜铃似的俩大眼睛,眼看着儿子把自己撂下,直奔着外头去了。 “臭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爹娘。” 护国候气的够呛,侯夫人却是笑弯了腰。 当年护国候对自己,不也是这般么? 瞧着眼前这男人,侯夫人还没来得及感慨,便被人一把拉住往外走了。 “谁愿意住这破地方,走,带你下馆子去。” 侯夫人抬眼,发现护国候嘴角噙着笑意,便知道他本就不想和儿子呆在一处。 欧阳少谦幼时体弱,侯夫人当年只顾着儿子,难免冷落了护国候,如今也只能说是现世报。 护国候步伐飞快,恨不得赶紧逃离这片地方,却忽然被身旁的人拽住了衣袖。 他本以为侯夫人是舍不得儿子了,想要回去。 谁知她却抬着脸认真道:“听说琢洲边域风光无限好,不若夫君带我去瞧瞧?” 护国候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侯夫人瞧出他的顾虑,是怕自己半路反悔,便紧接着道:“朝廷的事,自有他们年轻的折腾去,咱们两个老家伙,就游山玩水,等着抱金孙吧。” 这么说完,护国候才真的放心了,搂住侯夫人道:“那便听你的,只是京城侯府里的花……” “没事,我交给阿厌了。” 侯夫人满不在意的回答道。 而听到这句的护国候瞬间觉得侯夫人的小心思太好懂了。 阿厌不就是帮着儿子隐瞒了在琢洲受伤的事情么,至于这么记仇? 没记错的话,阿厌的媳妇儿可就在琢洲了,侯夫人说游山玩水,可没个什么期限。 阿厌怕是只能惨兮兮的在京城一个人孤零零的等着了。 不过,谁让夫人这么好看呢?一切还都要听夫人的才是。 护国候瞬间就把阿厌抛在了脑后,愉快的带着侯夫人踏上了旅程。 许多年后,侯夫人还在为了这次旅程而感到庆幸,若不然只怕要失去与自己朝夕相伴的爱人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 这边两人没打一声招呼便离开了,那头欧阳少谦才刚寻到了宁香。 小丫头像个松鼠似的窝在树梢上,让人看着忍俊不禁。 灯笔 第92~93章 父子龃龉 | 互相需要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92~93章父子龃龉|互相需要“你缩在这儿干什么呢?”欧阳少谦飞身上了高处的树梢,用脚背压在树枝上,倒挂在那,正好垂下来的时候正对着宁香的脸。 宁香蹲在树梢上,用树枝子划蹭着旁边的树干,撇过脸去不看欧阳少谦。 一人影从远处飞身来到近前,见两个主子大眼瞪小眼,忙低下头不去观瞧。 “主子,侯爷和侯夫人跑了。” “什么?”欧阳少谦一时间没明白暗卫在说什么。 倒是宁香颇有些无语的抬头望了望天,这可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算了,跑了就跑了,就是没看见我家媳妇儿,可惜了的。”欧阳少谦眯着眼打趣宁香。 宁香一个翻身从树梢上蹦了下来,拍了拍衣裙,不甚在意道:“我跑出来的时候,侯爷可是看见了的,也没拦着我,我可只当他是默许了。” “他瞧见你了?”欧阳少谦跟着翻身而下,落在宁香旁边,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侯爷好像是想跟你说什么来着,我看他神情有些别扭,这才跑开的。” “他可是什么都没跟我说,你不要拿他做筏子,明明是你临阵脱逃。” 欧阳少谦抬手在宁香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算作惩罚。 宁香却嘟着嘴扬起小脸来:“我骗你做什么?若不然你现在派人去追,还来得及。” “罢了,既然没跟我开口,想来是无关紧要的。”欧阳少谦牵起宁香的手,两个人悠然的往回走。 琢洲城里却是一片风声鹤唳的景象。 萧王总觉得最近事事不顺,似乎是从蒋夫人死了之后,他做的一切事情就开始滑坡了。 明明之前都如此顺利,怎么偏偏到了最后关头,总是出岔子? 他是想造反,但是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算是造反,好说歹说自己也是护着一方百姓,上过疆场的人,想要坐上那个位子,受人供养,好好的度过余生,也是应该的。 不然,他从前受过的那些苦,不就都白费了么? 可最近萧王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他计划了这么些年,一手成就了这许多的事,现在似乎都不在他的掌握里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也是蒋悦悦这一遭事情出现后,萧王的身体垮了,精神就不那么足了,却有了时间好好想这一直以来发生的事情。 “父王。” 萧王正想着,门外萧乾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当真是稀奇,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再闹几日呢。”萧王也没拦着萧乾进屋,父子两个在正事上有着一贯的默契。 若是有要事商议,萧王从不拦着萧乾直接进自己的房间,不管他当时在做什么。 萧乾知道萧王是在说刚发生的那件事,心里还是膈应的很,却强压下了不适的感觉。 “父王说笑了,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你心里当真这么想?”萧王冷哼了一声,“明明昨日里还做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来,今日便说不在乎了?” “儿子晓得轻重。”萧乾低头,规规矩矩的说着,话语平淡。 见他这般模样,萧王便知道萧乾心里还是没过去这个坎儿。 萧王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跟萧乾起什么龃龉,便耐心解释道:“是我们遭了算计,为父也是无可奈何。” 若是别人说这话,萧乾或许就不纠结那么多了,可萧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清楚的很。 “父王心怀大业,这天下的女人合该都是父王的。” 萧乾拱了拱手,显得十分疏离。 萧王没想到萧乾会对这件事这么在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这点出息?为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女人,至于用这般态度对我说话?” “不至于,儿子现在去找六公主便是。”萧乾一垂手,什么都不说了,沉默的退了出去。 萧王此刻才知道,萧乾是以为他故意把六公主哄骗回来,为的就是把这个世子妃的位子补上,还能尝尝老情人女儿的滋味。 萧王自知没少做荒诞的事情,从前没觉得这些事情有伤大雅,如今却第一次有些后悔,让儿子事无巨细的知道自己所有的荒唐。 萧乾知道自己的斤两,也顶多是跟萧王抱怨几句,可越想越觉得十分委屈。 自小他便知道,萧王是想做人上人的,自己当儿子的,自然也是鼎力相助,这么多年,不说过的滋润倒也罢了,很多时候他其实是委屈的。 在外头顶着世子的名号,自然要比寻常子弟更为优秀,可他是委屈的,他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是在萧王的光环笼罩之下。 他明明独当一面,却仍然要被说成父亲手里的一把刀。 萧乾也是突然间发觉,自己是如此的不甘心。 说着要去找六公主,萧乾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可能也只是需要人慰藉罢了。 若是平日里,他定然想也不想,直接奔着蒋悦悦处去,用惯了的人,一时间也不好改的。 而此刻他站在六公主的房门前,莫名有些紧张。 “世子爷来了?快里边请,公主正等着呢。” 小宫女这几日见惯了萧乾上六公主这儿来,且六公主也透了话,但凡萧乾过来,都不必拦着,这意思可谓相当明显。 萧乾对宫女热络地态度见怪不怪了,也随意的说道:“公主怎么知道我要来的?” 六公主正巧也从屋里出来了,正遇上宫女领着萧乾往里走,便打了个照面。 “怕不是心有灵犀呢。”六公主用帕子掩着嘴角笑着,“正想找你说些事情,偏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公主想跟我说什么?” 萧乾此刻思绪繁杂,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实在想不出六公主想说什么,便也干脆不想了,只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看着对方,等着六公主开口。 六公主被萧乾的眼神吸引,觉得整个人都坠了进去,心道这人真的是天生的情种,和他父亲一样,一旦沾染了,便再也甩不掉了。 萧乾这模样是耳濡目染,做出来十分自然,只是见六公主十分受用的模样,他不自觉地更卖力了些。 只见萧乾嘴角微微勾起,一手轻轻托起了六公主柔顺的垂在身后的一缕长发。 “公主用的是什么香?竟是这样好闻呢。” “世子爷逾矩了。”六公主莫名感觉自己像一个猎物一般被人盯上,眼神一瞬间清明起来,急忙向后退了一步。 萧乾知道这是六公主心里戒备的缘故,只怕他做的越多,六公主越觉得害怕。 “是我唐突了。”萧乾做出一副受伤的姿态来,像是被心上人辜负了似的。 六公主早知道萧乾惯会这般伎俩,还是招架不住,语气又和软了起来:“本是要你来说些事情的,倒弄得我都忘了。” “公主慢慢想便是,越重要的事越急不得的。”萧乾自顾自的坐在了桌边,就手给自己倒了茶。 说来也是奇怪,在这儿呆着,他心情的确没那么烦躁了。 六公主便眼见着他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样子。 “之前世子爷说的事儿,可是当真的?”六公主试探的问了一句。 “我对六公主从来都是认真的。”萧乾笑道,“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六公主觉得我心不诚?” “世子爷说笑了。”六公主知道有些事心里清楚便是,拿到明面上来说只怕是要撕破脸皮,何况,她也不傻。 “六公主是想好了要给萧某答复么?”萧乾忽然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不由自主的追问道,“可是萧乾能入六公主的眼了?” “这话说的,倒好似我多不知好歹似的。”六公主知道要谈正经事了,便坐在了萧乾的旁边,与他并排,更像是夫妻对话似的。 “公主不妨给萧某一个痛快?” 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萧乾此刻十分畅快。 六公主也不是扭捏的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心里的想法很自然的就说了出来:“我知道你们父子打的什么主意,只是要拿我做挡箭牌,你们还是要好好想想。” “公主此话真是折煞我们父子了。”萧乾听了六公主的话,心里一紧,但见六公主神色如常,便又稍稍放松了些。 看这意思,是有缓和的余地? “我一个公主而已,能帮你们的不多,可也不少。”六公主冷静的看着萧乾的双眼,此刻她像一条毒蛇一般,似乎萧乾稍有不慎,就会一口咬上去,不死不休。 萧乾知道这是六公主给他的警告,他却没往心里去。 毕竟从一开始,他想的也只是利用六公主避开杀身之祸罢了,可是从没觉得六公主能给予他更多的帮助。 然而六公主后面的话,却让萧乾有些意想不到了。 “你若是要反,那便反的彻底些,倒好过被人弄下马,在我身后窝着,我最是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但愿你不是。” 六公主言论惊人,萧乾着实没想到,六公主竟然是赞同他的。 而震惊过后,萧乾立刻戒备了起来,说不准是试探呢? “萧王府受朝廷恩惠至今,上下无不感念的,怎得公主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世子若是这般藏着掖着,那便没意思了,本宫也只能送客。” 六公主实在不耐烦了,一抬手便要请萧乾出去。 萧乾这才知道六公主说的都是心里话。 “是我愚钝了,还请公主息怒。”萧乾抱拳拱手,态度放的极低,给六公主行了一礼。 六公主没正眼瞧他,翻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是憋着闷气,要靠凉茶压一压。 “我先跟你说好了,若是要尚公主,你可就没有实权了,不过我自然有我的权柄,到时候受我辖制,你可莫要起什么别的心思。” 萧乾听罢皱起眉头来。 “六公主这是何意?” “何意何意,你问了我这许久,还不明白我想要什么吗?”六公主烦躁的掸了掸衣服,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我不过是想要你给我个痛快罢了。” 萧乾看着六公主如此神色,似乎突然与她心意相通了,自己所求,也是公主所求吧? “公主是要什么样的痛快,不妨明说,萧乾定当为公主鞍前马后。” “我要欧阳少谦。”六公主神色淡然,似乎在说今天晚上要吃什么一般,丝毫未见有什么不妥。 萧乾倒是想不通了:“公主不是想要我?” “世子爷这话说的奇怪,我要你,不就是为了要他么?”六公主微微抬着下巴,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萧乾,在她眼中,面前这个男人也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罢了。 早就听闻宫中最有权柄的那个女人说过,男人都是狗,要抽着走的。 六公主对此话深表赞同。 与其要做个不声不响的公主,嫁个普通的驸马,倒不如赌一把,赢了,那便是她终生的自由呢。 “六公主想的事情,只怕世俗无法容忍。”萧乾倒是很快接受了六公主的想法,反正在他看来,这些事情本就是正常的,萧王都一向如此,其他人也不过是碍于面子罢了。 说白了,六公主的想法,与寻常男子又有什么不同呢? 六公主看出萧乾对于自己的言论没有过激的反应,便知道他们二人在这方面是一路人,倒也不藏着掖着了。 “做我的驸马,你无需像其他公主的驸马那般,藏着掖着,不敢纳妾。你要玩,便放开了去玩,只是别限制我罢了。而我别无他求,也不过是要个护国侯之子,比其你萧乾,他的地位可不算尊贵。” “但是公主还是想要他。”萧乾感觉有一丝威胁,“难道公主就这么在意这个男人?” “我心悦他,朝中上下无人不知,只是没有人敢言明,然而我也不是傻子,别人欺我瞒我,我又不是看不透。世子爷这话问的好没道理。”六公主顿了顿,“不过,我向来得到手了,就不觉得珍贵了,因此要我觉得他无所谓,不如世子爷先将他送到我手上来。” “哈哈哈哈哈。”萧乾被六公主的话震撼了,他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这般大胆的言论,竟突然对六公主起了赞赏的感觉,因此不由得大笑道,“公主需要萧某,萧某也正是公主的路。” 灯笔 第94~95章 歹人 | 大小姐醒了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94~95章歹人|大小姐醒了六公主知道这是萧乾理解了她的意思,因此心情也好转起来。 她走到桌边,亲自给萧乾斟了一杯茶,双手奉上,道:“那在此先谢过驸马,成全我的心愿了。” “公主客气。”萧乾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屋内欢声笑语不断,外头的宫女们也都觉得十分稀奇。 六公主脾气极怪,向来很少有这般开怀的时候,只怕萧乾这驸马深得公主喜爱。 不多时,萧乾嘴角噙着笑意,从屋里出来,六公主也十分热情的送他出门。 这一切落到了外头人嘴里,就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蒋悦悦在萧王府的处境莫名变得尴尬起来。 众人只知道萧王睡了个女人,但是不知道睡的就是蒋悦悦。而萧乾和六公主走的越来越近,萧王府里的下人都觉得蒋悦悦算是失了宠了。 若是有娘家撑腰,倒还好些,可女儿在萧王府过的如何,知州府一句也没过问。 可就算如此,谁也没敢再慢待蒋悦悦。 府里的风向奇怪的很,萧王对蒋悦悦莫名的关切了起来,倒不是说有逾矩的地方,只是他对着蒋悦悦有股子说不出的亲切。旁人看在眼里,觉得别扭,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说晚上要给她加菜呢。” “不是府里开支含糊,都不怎么有多余的开销了么?” “怎么说也是个知州府的小姐,变成这样已经够落魄的了,加菜也就那么回事儿。” 蒋悦悦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咬着帕子的一角儿,几乎要碎了一口银牙。 一群贱人,怎么能把自己一个主子挂在嘴边儿议论呢? 蒋悦悦暴躁的心性被压制了许久,此刻终于有些萌芽冒出头来,像是急于成长一般,从土壤中钻出。 她委屈的垂着头,眼里却是一片狠厉。 思量了片刻,她恍然间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萧乾了。 萧乾自从说了六公主的事情之后,蒋悦悦就一直很乖巧的不往六公主跟前凑,可谁知动了一次心思,就把自己坠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进退两难。 她本来是觉得愧疚,无颜面对萧乾的,因此偃旗息鼓,安分了好一阵子。 可如今想来,若不是萧乾非要哄着六公主,自己何至于变成这般,沦落成众人的笑柄? 说起来,都怪六公主! 蒋悦悦眸光一转,心里腾起一股子愤恨来。 萧乾从前是那般疼爱她呀,都怪六公主,非要从皇宫里跑出来,非要来寻什么如意郎君,非要住在萧王府里,害的自己站无立锥之地。 这想法一冒出来,蒋悦悦忽然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她咬了咬牙,从衣柜里拽出一套深色的衣衫放到了床榻里。 待用过了晚膳,蒋悦悦又坐着等了一会儿,夜色冷清,她终于明白萧乾再也不会主动来她这院子里了。 于是趁着月色寂静,蒋悦悦套上了兜帽,匆匆出了萧王府,竟是赶奔知州府而去了。 因是偷偷出府,她没有让门房备马,而是自己走着回去,她原本是想快些赶奔回去的,可那样显得太过刻意,蒋悦悦怀里揣着心思,从没觉得这般紧张过。 更深露重,女子深夜在街巷匆匆穿梭,但凡碰到有恶意的人,都会侧目多瞧一瞧这是个什么样的小娘子。 蒋悦悦没想那么多,只惦记着自己冒着寒风,到了蒋府就能施展拳脚。心里惦记着蒋夫人曾经交代她的话,丝毫没顾及自己现在处境很危险。 琢洲本就乱些,更何况最近萧王明里暗里的动作,让琢洲的一些地头蛇纷纷活跃了起来,整日里就惦记着什么时候萧王造反,他们能趁着兵荒马乱,跟着分一杯羹。 因此街巷中看似幽静,其实暗处都是有歹人盯着的,生怕有个什么动静,他们不能及时发现。 蒋悦悦在前头紧着步伐,只管揽着衣服匆匆向前。 丝毫未曾察觉自己已经被钻出洞的蛇盯上了。 蒋悦悦身形高挑,又是习过舞的,快步走起来也十分有气力,眼拙的人看着,总会怀疑她身上有点功夫的。 更何况尾随着的那人还是做刀口上舔血的营生,总要比别人多想些,看着蒋悦悦这般步履如风,竟然一时间也不敢上前,只敢远远的跟着。 眼见着就这样跟了一路,再转角,蒋悦悦可就要到了知州府的大门前了。 那贼人看着黑夜里显得极是威严的知州府牌匾,顿生退缩之意,而蒋悦悦却在此时绊倒在台阶前,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痛呼声。 贼人这才发觉自己想的太多,差点放跑了一头肥羊,他来不及多想,冲上前去便用胳膊夹起了蒋悦悦,还不等她叫喊,便一掌拍在了蒋悦悦的后脑。 这一掌因贼人惊慌,下手的力气格外重了些。蒋悦悦只觉得后颈一痛,一阵眩晕感袭来,随即便是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没了声息。 蒋知州因傍上了皇帝这棵大树,多少也得了庇护,此刻在知州府的房顶上,便有皇宫里派来的侍卫。 “这是什么情况?” “不要多事。” 房顶上的人眼睁睁的看着蒋悦悦被歹人带走,却没个主意,不知道要不要去追。 最后还是一个稍微年轻些的侍卫实在看不过眼,没听其他人的劝阻,一个翻身飞下去,直接追着那歹人过去了。 绑架蒋悦悦的人本就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人物,若不然也不会纠结了那么久,到了知州府门前,看见蒋悦悦的确柔弱,才敢下手。 可他分明能听到身后有人来追,步伐不由得又快了些。 那侍卫没想到自己追人竟然这么半天也没追上,也焦急了,他这样可算是擅离职守,久了是要被责罚的。 情急之下,这侍卫竟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来,手腕一翻,刀尖就冲着逃跑的歹人飞了过去。 他是受过训的,手法极准,那匕首眼见着破风而去,直直穿透了歹人的胸膛,可见这侍卫内力之强。 歹人受了伤,滚落在地上,蒋悦悦也被甩到了一边,身上沾了歹人伤口喷出的鲜血不说,脸上还多了几道伤痕。 那侍卫颇有些无奈的过去把人“捡”了起来,扛上肩膀便往回走。歹人的尸身便留在了潮湿肮脏的巷道里。 蒋悦悦还在昏迷,那侍卫也不知道要将人送到哪里,莫名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也只觉得心烦意乱,烦躁之下,扛着蒋悦悦,就丢在了知州府门前。 反正她来的时候就是走到了这儿,可见是要来拜访蒋知州的,自己将她扔在这儿也没错,更何况还有门房呢。 可谁知,侍卫将人放下后,敲开了知州府的大门,转身隐匿起来,那门房只出来探了探头,便又转过身去把门关死了。 “知州府的人竟是这般做派么?” 余下的几人从房顶探出头来,看着刚回来的年轻侍卫,眼中带着嘲讽,他面上挂不住,只能又走回去,想看看自己救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 因一路颠簸,蒋悦悦的发髻早就乱了,发丝又混着沾染的血水贴在面颊上,显得十分脏乱。侍卫忍着恶心,把她的头发拨弄到一边去。 “这不是蒋府大小姐么?” 这下侍卫们没人说无关紧要的话了,都匆匆飞身下来观瞧。 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蒋知州,以及这府中的人。蒋悦悦说是知州府的人吧,却已经嫁出去了,说不是吧,可血浓于水,毕竟是姓蒋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到底应该怎么办,众人瞬间摸不着头脑了。 还是其中一个资历较深的侍卫,探查了一番,出了个主意。 “若不然,就把她丢到蒋知州的院子里吧,明日看蒋知州态度如何便是了。” “这要怎么丢?蒋知州房里今日” 这一圈都是男子,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若不是看着蒋悦悦如此惨状,只怕他们也想不起来收敛。 蒋知州最近新得了个妓子,正新鲜着,最近可谓夜夜欢歌,此时把他的女儿丢过去,那岂不是叫人尴尬? 侍卫们一时又僵住了,只觉得蒋悦悦真是麻烦,好巧不巧,偏要这个时候出现。 “她还有个弟弟,若不然,就丢去她弟弟那儿?” 侍卫们只听说蒋府有一嫡女与一嫡子,里头的弯弯绕可是不晓得,因此众人都觉得,既然是亲生的姐弟,关系怎样都应该是好的。 思虑后,便要将人丢去蒋砚的院子里去。 而如今的蒋砚,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蒋知州原本是想瞒着蒋砚,不告诉他实情的,可看着儿子为了蒋夫人的死日夜心痛,他也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毕竟他最后可是和蒋夫人撕破了脸皮,哪里又能让自己发妻所出之子,在蒋夫人面前扮作孝顺呢? 于是他挑了个时间,让蒋砚从学堂告了假,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他讲清楚了。 蒋砚一开始是迷茫的,毕竟从一出生,蒋夫人就一直疼他爱他,为他计较了许多。 突然发现自己并非蒋夫人的亲生儿子,蒋砚内心其实是无法接受的。 盖因蒋夫人刚刚过世不久,蒋砚还活在对母亲的愧疚中。 可毕竟蒋砚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绝情的地方和蒋知州极其相似。 没过几日,他便觉得如此难受下去,心情十分不畅快,自己便想开了。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亲娘,再说了,也是因为她,自己的亲娘才死掉的。 这样一想,从前蒋夫人对他严加管教,对碧儿两面三刀的事情,就显得让人深恶痛绝了。 至于蒋悦悦,原本蒋砚对这个姐姐就没什么好感,自从蒋悦悦嫁进萧王府之后,这个女人就好像从他生命中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在脑海里出现过。 然而,没想到的是,一大早起来,自己这个所谓的“姐姐”,就满脸是血的躺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蒋砚丝毫没有上前查探一番的意思,反而怒气冲冲的叫来了当值的丫鬟,劈头盖脸的质问。 “奴婢不知啊。” 自碧儿死后,蒋砚行事越发乖张,隔三差五就要新叫个丫鬟值夜,美名其曰“侍寝”。 不过混迹在嫡子身边的丫鬟,但凡有姿色的,稍稍的都有些那个心思,因此倒也没人出去乱说些什么。 蒋砚这般越乱才越好,指不定谁肚子争气,自此以后飞黄腾达了呢。 偏昨日里这丫鬟是个榆木脑袋,以为叫她来值夜,便当真是值夜的,在床榻边规规矩矩站了一个晚上。 吃惯了自己送上来的,蒋砚再想主动,也拉不下来面子,生生忍了一个晚上,本来就心情不好,一出房门还碰上这样的事,自然把火儿都发在了这丫鬟身上。 把蒋悦悦丢进院子里的侍卫们趴在墙头,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这便是富家子弟的做派,知州府的好体统么?竟是连禽兽都不如。 蒋悦悦昨日被敲的那一下相当狠,熬了一个晚上也没能转醒,此刻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像断了线摔在那儿的风筝。 “这不是大小姐吗?怎么在这儿呢?” 有丫鬟婆子围上前去,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人。他们是刚认出来,但很明显蒋砚不是。 “管她为什么在这儿,还不快弄走?” 蒋砚不耐烦的伸了个懒腰,随后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神色十分嫌弃。 “公子,这样是不是” 昨日值夜的丫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任谁看到一个娇弱的姑娘倒在地上,都会心疼一下。 “就你话多,你到底是伺候我的,还是来烦我的?”蒋砚现在本来就窝着火儿,这丫鬟偏不知好歹,气的他就差指着那丫鬟的鼻子叫骂了。 这般吵闹之下,蒋悦悦总算有了反应。 她悠悠的睁开眼,却被阳光刺的什么都看不清,眼前是一片迷蒙。 还不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听旁边一阵阵的惊呼。 “醒了醒了,大小姐醒了。” “醒了就好,快躲开我这儿。” 蒋砚觉得这院子里乌泱乌泱的都是人,让人头疼的厉害。 灯笔 第96~97章 得知 | 初进苏府 重生之宁为屠夫妻正文卷第96~97章得知|初进苏府蒋悦悦终于能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听到的就是来自弟弟口中冰冷的话语。 “蒋砚,你我姐弟一场,怎么看到我这般,还能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许是被蒋砚的态度刺激到,蒋悦悦心痛难忍,再怎么说起来,自己和蒋砚也是异母同胞的亲姐弟,他怎么能在母亲去世后对自己这般冷心冷情? 然而蒋悦悦的表现,在如今的蒋砚眼中,就是个笑话。 “姐弟一场?从小时候你就不爱搭理我,后来自去了京城,就像没我这个弟弟一般,你还好意思在我这儿装什么姐弟情深?” 蒋砚小时候也不是没指望过这个姐姐,毕竟幼年时,蒋悦悦在外名声还不错,他出门在外,多有同窗问起。 但是逢年过节,就连自己的生辰,这个姐姐都没在记忆里出现过,也难免后来生疏了。 蒋夫人当时正忙着处理萧王的钱款,哪里有功夫顾念这些孩子们的小心思呢?以至于姐弟两个渐行渐远了。 蒋悦悦也是实在无助了,才会在心里默默的又把这个弟弟惦记起来,可没成想,再要弥补,这窟窿已经快比天大了。 蒋砚见蒋悦悦瞬间蔫了下去,脸上都似乎苍老了些,心里极是痛快的,他内心对这个姐姐的厌恶感,在听过蒋知州诉说的一切之后,与日俱增。 “你们都下去吧,我要跟我亲爱的姐姐单独说几句话。”蒋砚忽而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来。 蒋悦悦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遍体生寒,想要逃开,不愿听。 可丫鬟婆子们都是巴不得避开事情的,蒋砚的话一出口,众人就作鸟兽散了。 无人搀扶,蒋悦悦只能自己用手撑着地,费力的站起身来。后脑的疼痛还在,她却无暇顾及,强忍着眩晕感,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等来的却是一句 “你算个什么东西?” 蒋悦悦原本微微眯着的双眼一瞬间睁大了,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 “你说什么?” 蒋悦悦虚弱的开口,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毫不相关的一个人。 “你还不知道吧?我不是苏雪娘生的,我也不是你的亲弟弟。” “你在说什么?!”蒋悦悦瞪大了双眼,气得浑身颤抖,用指尖指着蒋砚的鼻子,“你堂堂嫡子的身份都不要了吗?!” “嫡子?我本来就是嫡子啊。”蒋砚嘲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蒋悦悦,“何曾有人说过我不是嫡子?” “什么意思?” “蠢货。”蒋砚嗤笑了一声,转过身去回了屋子里,不再多说一句。 蒋悦悦站在院子中央,缓了许久,才终于明白过来,蒋砚说的都是认真的。 “那我呢?我是她亲生的么?”一丝悲壮的情绪陡然而起,蒋悦悦伸手捂住了心口,她此刻多么希望听到的这一切不是真的。 若蒋夫人只有她这个女儿,而从始至终都在被蒋知州算计着,那这知州府也太可怕了。那个被称之为父亲的男人,难道从一开始,就没接受过她们母女两个么? 这样想着,原本心中的那个计策就褪了色。蒋知州是肯定不会相信她的。 而如今,自己这般处境,还能依靠谁呢? 清晨的庭院略显萧条,披着深色兜帽的女人形容枯槁,眼神空洞,显得这院子里一片死气。 不消片刻,蒋悦悦的气色便衰败了不少,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凄凉,随后迈开了步伐,唱着小曲儿往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 蒋悦悦一出府,迎面便撞上一人。 “表叔?” “嗯,怎么了?”苏景辰对这个小外甥女虽然没什么好感,但好歹也算是本家,此刻撞见了,少不了要问一句。 蒋悦悦就像在浮沉的浪花里抓住了稻草一般,一双手死死的拽住了苏景辰的衣襟,崩溃的哭道:“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苏景辰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一时间也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先带着人往远走。 一直到身后看不见知州府的大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苏景辰才停下了脚步,回身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 “我们都被骗了”蒋悦悦神情恍惚,咬着嘴唇念叨了一句。 而苏景辰实在是没听清蒋悦悦含在嘴里的话,疑惑的挑眉问道:“说什么呢?” “我们都被骗了!我娘和我,都被骗得好惨啊!”蒋悦悦忽然抱住了头,声嘶力竭的大喊着。 苏景辰被吓得差点弹开,回过神时发现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想要往这角落里观瞧,便连忙让蒋悦悦噤了声。 “走,我们回去说。”苏景辰帮蒋悦悦把兜帽穿好,用宽大的衣衫紧紧的捂住了她的脸。 蒋悦悦也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便自己用手揽住了衣服,跟在苏景辰身后,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在琢洲生活了这么多年,蒋悦悦还是头一次进到苏府里头。 苏府与萧王府和知州府都不同,因是自家的宅院,也无需跟着朝廷的规制走,所以修建的格外随性。 苏老爷子本身也就是个随性的人,从宅院的布局上也能体现出来。 苏景辰是从萧王处回府,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他要回来,见他身后还带了一个姑娘,门房激动的直接奔到了苏老爷子跟前儿,好好的说了一通。 苏老爷子也觉得稀奇,儿子房里的那几个还是自己强塞过去的,可好几年了也没个动静,怎么今日这混小子是开窍了不成? “爹,我回来了。” 苏景辰本来是想在知州府门前转一圈看一看,若是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就能直接去宁香那儿的,不然回了自己的地方,脂粉气太重,他呆着也烦躁。 谁成想就遇上了蒋悦悦呢? 苏老爷子从屋里往外走,毕竟苏景辰带了个姑娘回来,他好歹也是要出来迎一迎的。 “哎呀,这是哪位姑娘?不妨抬头让老夫看看。”苏老爷子尽量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来,生怕吓坏了蒋悦悦。 苏景辰一看这架势,便知道苏老爷子这是误会了,忙赶在他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之前揽在了两人中间。 “这是表姐的女儿。” “嗯?”苏老爷子一副疑惑的模样,很明显没有想起来蒋悦悦是谁。 万般无奈之下,苏景辰只好凑到了苏老爷子耳边,提醒道:“苏雪娘,庆阳伯府。” 苏老爷子僵了一瞬,而后轻轻点了点头,态度便没有方才那般热络了。 “悦儿怎么到老夫这儿来了?” “爹,我先给她安排一下,您晚些再问吧。”苏景辰拼了命的给苏老爷子使着眼色。 苏老爷子哪有不懂的?见儿子这般态度,就知道肯定里头有什么麻烦事,自己躲还来不及呢,便不再追问,故作威严的点了点头,实则脚底下早就抹了油似的,一扭身就不见了。 苏景辰见惯了苏老爷子这副模样,只翻了个白眼,随后自己带着蒋悦悦去了后院。 “少爷。” “给表小姐收拾个厢房出来,再去买身衣服。”苏景辰随口吩咐着。 蒋悦悦在他身后走着,抬头看着苏景辰的背影,感觉自己就像是多了个哥哥似的,莫名的安心了些。 也是蒋悦悦这副模样太过落魄,苏景辰实在是看不下去。 也幸好苏府的丫鬟们都调教的极好,从不出去多说半个字,苏景辰才放心将人带回府里。 吩咐完了之后,自有小丫鬟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着蒋悦悦进了房间,沐浴更衣,什么都伺候的妥当。 原本蒋悦悦是被宁香养娇气了,可进了萧王府,一通折磨下来,她的各种挑剔也被消磨了不少,此刻苏府的下人,在她看来,可比萧王府的好太多了。 “小姐,咱们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式的衣衫,因此时兴的式样都买了一件,您瞧着想穿哪身儿?” 苏府财大气粗,这是满琢洲都知道的,可是蒋悦悦没想到,竟是这般豪气。 知州府自府银失窃后,蒋悦悦就没再做过新衣服,就连嫁衣也是委委屈屈的用了最朴素的。 这么一对比,蒋悦悦心里瞬间有了落差感。 原来自己从前看不上的苏府,竟然是这般奢豪,倒好过在萧王府,自己从前呆在哪儿,似乎都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地方。 梳洗打扮妥当了之后,蒋悦悦被丫鬟搀扶着,缓步走到了花厅。 苏景辰早就命人摆好了饭食,甚至还有个郎中已经候在了花厅里。 “表叔。”蒋悦悦这时终于想起,自己好歹也是大家闺秀,规矩体统都丢不得,进了厅里便对苏景辰福了福。 “何必这么客气,来,坐。” 苏景辰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丝毫没把蒋悦悦当成晚辈,也没端着架子作出长辈的姿态来。 蒋悦悦在苏景辰面前也十分放松,迈着步子走到桌边,款款坐了下来。 郎中在苏景辰的授意下也抬步上前,给蒋悦悦号脉。 “如何?”苏景辰也不是怕蒋悦悦身体真有个什么不妥,只是人毕竟在苏府出现了,自然还要好端端送出去,若不然他也不好解释。 这是一贯的谨慎使然,蒋悦悦却误以为是得到了关心,神情感激的看向了苏景辰。 苏景辰未曾察觉,只等着郎中回话。 诊过了脉,郎中表示蒋悦悦的身体并无大碍,苏景辰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夫人头部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要略微受些苦,晕一段日子,好生调养,不出月余便能好起来。”郎中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笔墨来,在纸上写写画画,“只是这身孕怀的不是时候,月份尚浅,又受了颠簸,需要好生调养。” “什么?”蒋悦悦一愣,心里翻腾起来一股子凉意。 “你怀孕了?”苏景辰也惊得跳了起来,他虽然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了,可也没见过怀孕的妇人,更何况蒋悦悦跟他这还差着辈分了。 苏景辰瞧着,明明是喜事,蒋悦悦的脸上却苍白无色,便知道这其中有蹊跷,为了不多事,便也不问。 “先吃饭,吃饭。”苏景辰尴尬的轻轻咳了一声,随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这桌上的菜没有她不能吃的吧?” “苏少爷放心,这菜都是妥当的。”郎中极有眼色,开了安胎的方子之后就瞧了一遍这桌上的菜色。 苏景辰把心放到了肚子里,手忙脚乱的吩咐人给蒋悦悦盛饭。 而蒋悦悦端起丫鬟递过来的饭食,却呆滞住了,一动不动。 苏景辰不问也不说,自顾自的夹着菜,惦记着吃饱了先跑,完全没管此刻蒋悦悦心里的风声鹤唳。 说来也是蒋悦悦疏忽大意,那日和萧王发生了荒唐事之后,她也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自然而然把避子汤这码子事儿丢到了脑后,满心满眼全是害怕萧乾知道了会对她不喜。 谁成想,在今日这个节骨眼上,偏偏又得知了自己怀了孩子,郎中也只说了一句月份尚浅,她哪里知道腹中到底是谁的孩子? 蒋悦悦呆愣愣的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米饭,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半晌,她终于回过神来,恳求苏景辰道:“表叔帮我,我不想怀孩子。” “什么?”苏景辰差点被嘴里这口米饭呛死。 “府里现在还有六公主,我本就被剥夺了世子妃的位子,此刻怀孕,岂不是要我让出世子爷?我”蒋悦悦一刻不停地说着,生怕苏景辰瞧出端倪。 苏景辰却是被蒋悦悦这奇思妙想震惊了。 “孩子才是你的出路,若是生下来,这便是世子爷第一个孩子,定然备受期待。你怎么会想不要他?” “可未必,我怀的就是个男孩儿啊。”蒋悦悦急中生智,若口而出。 苏景辰皱起眉头来,的确蒋悦悦说的这事是个问题,可毕竟是自己亲生骨肉,蒋悦悦就如此舍得? “悦儿,你可要想好了,万一是个男孩儿等等”苏景辰对身怀有孕的蒋悦悦下意识地有着恻隐之心,此刻竟然惦记起宁香的医术来,“或许你再等等,便可知男女了呢?” 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