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雪》 第一章 毁碑 陕州夏县 夏县古称安邑,传说是大禹时代的都城,也是夏启建立的夏朝都城,号称“华夏第一都”,实为汉族发源地之一。 宋自经济中心逐渐开封府一带移动、逐渐南移之后,夏县就逐渐荒废了,同时夏县乃至陕州一带就成为了宋夏交战之地,土地荒芜、人口稀少、经济落后。 不过夏县有一处地方,是夏县乃至整个宋臣民家喻户晓之地,那就是大宋已故太宰司马光的墓地。 元祐元年,司马光病逝,被安葬在了此处,并被追赠太师、温国公,谥号文正。 宋朝廷感念司马光的功绩,宋哲宗皇帝赵煦为了表彰司马光的大节元勋,敕令翰林学土苏轼撰写神道碑文,神道碑名曰“忠清粹德之碑”,是赵煦亲笔御题。 “忠清粹德之碑”高达三丈左右,分为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碑额之大,碑身之高,碑座之大,碑石之珍贵,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忠清粹德之碑”之上是石雕对联,粹德辉煌流涑水,清忠发越秀峨眉。一派雄风浩气、高山仰止之势。 每逢清明或重大节日,夏县的百姓均自发的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祈祷司马光在天之灵保佑风调雨顺。 此日正是清明时节,司马光无后,司马光之兄司马旦就将其子司马康过继给了司马光。 清明时节司马康与司马家族的子侄辈带着一些祭品来到此地祭祀司马光及其司马光的父兄。 一旁还有不少普通的夏县百姓也一同祭祀司马光。 众人正在祭祀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众人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行上百人纵马奔了过来,其中有官吏,也有衙役、兵丁。 “周相公,你这是。。。?”司马康曾经在朝廷之中任过朝官,因而认识领头之人是朝廷御史周秩。 周秩翻身下马,冷冷的看了司马康等人一眼,挥手下令道:“来人,给本官将石碑毁去。” 司马康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连问道:“周相公,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做如此违逆天道人伦之事?” “违逆天道人伦?”周秩闻言冷笑道:“陛下有旨,司马光诬谤先帝。尽废其法,当以罪及,本官不过是奉旨行事。”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周秩随后对手下喝道:“还不快动手?” 众衙役、兵丁闻言就将正在祭祀的众人推搡开,拿着铁锤、榔头、绳索等物就砸向高大的石碑。 一阵巨大的声响过后,石碑轰然倒下,腾起了数丈高的尘土。周围祭祀的百姓虽心中也是愤愤不平,但也不敢阻拦,均纷纷躲闪开去。 周秩持有圣旨,若阻拦就会犯下违逆圣旨之罪,就是死罪。 “凿其字,入土掩之,以绝奸党之念。”周秩随后冷冷的说道。 周秩手下接令后,就将石碑之上的苏轼题词凿平,并很快挖了个大坑,将石碑残片推入了土坑之中。 转眼之间,一片整洁、幽静的墓地就变得鸡飞狗跳、嘈杂不已,碎石、泥土铺满了整个墓地,狼藉不堪。 “父亲大人,孩儿不孝。”司马康痛苦的看到这一切,心如刀割,跪倒在司马光的坟茔之前,低声泣道。 司马康心中再明白不过了,周秩是朝廷当今太宰章淳手下一名言官,是元丰党人,而司马光等人目前被朝廷定为元祐党人,司马光就是元祐党人的首领。 朝廷行此举的目的就是告诉天下臣民,朝廷将继续施行王安石的新法,并将元祐党人悉数逐出了开封府朝廷。 自王安石变法那日起,双方就是势同水火。 简直太过份了,司马康心中怒道,死者为大,司马光再有过错,再与他们政见不合,也不至于当众毁碑,当众羞辱已经逝去的司马光吧? 周秩满意带着手下走后,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司马康等人跪下泥泞不堪的墓地之中,哭得泣不成声,一副无比凄凉的情景。 。。。。。。。。 大宋京师开封府 北宋东京皇宫俗称大内,其前身为唐宣武节度使衙署,规模较为狭小。 后梁定都开封,将衙署改为建昌宫,后晋之时又更名为大宁宫,后周世宗进行了些许修缮,但并未进行大规模的改建,直至宋太祖建隆三年开始扩建,历经四年,将大宁宫建成了一座这个世上规模最为恢宏壮丽的大宋皇宫,俗称大内。 宋皇宫虽比不上秦之阿房宫、咸阳宫,汉之长乐宫、未央宫,唐之大明宫、洛阳宫,但也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皇宫宫城周廻五里,共有七十五座殿宇,较大的殿宇名曰大庆殿、紫宸殿、垂拱殿、文德殿,其中文德殿是是帝上朝前和退朝后稍作停留、歇息的地方。 此时宋左正议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章惇与中书舍人、参知政事、尚书左丞蔡卞持笏一同走在前往文德殿的御道之上,前去觐见宋帝赵煦。 “章公,难道你有何喜事?”蔡卞见章惇一副春光满面、志得意满的模样,于是边走边问道。 “小儿近日又得一子,老夫又得一孙儿也。”章惇微笑着答道。 拉倒吧,蔡卞心中暗暗觉得好笑,目前章惇独相,尽掌大权,利用皇帝赵煦打击异己,拔擢亲信。 此时忽发孟皇后一案,章惇更是打算利用此事,党同伐异,当然是好不得意。 蔡卞与章惇同为元丰党人,当然明白章惇心中所想。 不过蔡卞虽心中不以为然,但表面之上没有任何异状,于是恭恭敬敬的恭喜道:“下官恭喜章公喜得一孙儿。” “同喜,同喜。”章惇笑道:“他日定请蔡相公来敝府喝杯喜酒。” “章公之命,元度敢违?”蔡卞拱手道。 “彦成此人素有贤名,文章亦是出众,可为秘书省正事否?”蔡卞随后问道。 叶棣,字彦成,熙宁六年进士,太学博士,素来依附蔡卞,因而蔡卞欲推荐叶棣迁为秘书省正事。 “作二小文字,亦有病败,不可用。”章惇看了一眼蔡卞道:“道著一句,却有三两句道不著。” 秘书省正事虽官职、品级不大,却极为重要,典尚书奏事,兼管图书籍册,简单的说就是无论是皇帝的诏书或大臣的奏章都要通过秘书省,因而掌秘书省几乎都是掌权之人的心腹党羽。 如此重要的位置,章惇当然不会拱手让于他人。 蔡卞闻言心中顿时大怒,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宋副相,可章惇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当场就给驳回。 不过蔡卞表面之上仍是没有任何异状,于是连忙说道:“章公所言甚是,此事就此作罢吧。” 两人一路之上说着话,亲如兄弟,很快就来到了文德殿之外,宫人通报之后,两人就进入了文德殿,见到了正躺在软椅之中的宋帝赵煦。 赵煦此时正与知枢密院事曾布低声说着话。 赵煦依靠在软椅之上,脸色有些发黑,身体极为瘦削,此时是四月天,天气是异常凉爽,可赵煦额头之上却有一层细微的汗渍,肉眼可见。 赵煦自幼体弱多病,二十岁的身材与十五六岁之人差不了多少,极为羸弱。 章惇厌恶的看了曾布一眼,低声对一旁侍候的太医喝道:“陛下今日进食否?” 赵煦亲政之前,一直是太后高氏垂帘听政,把持着朝政,直至太后高氏病逝,赵煦才真正成为了大宋皇帝。 太后高氏重用元祐党人,重用司马光,尽逐元丰党人,章惇、蔡卞等人就外放到外地为官,一贬再贬,远离中枢,直至赵煦亲政,章惇、蔡卞等人才返回了朝廷,得到重用。 因而宋帝赵煦的身体康健与否,对于章惇、蔡卞等人来说是太重要了,若赵煦有何不测,谁知道大宋朝局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此前赵煦身体忽然变得越来越差,此使得章惇、蔡卞等人担忧不已。 章惇是个直人,心里想着什么就说什么,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此言是极为失礼的。 太医畏畏缩缩看了赵煦一眼,默不作声。 “就实告之吧。”赵煦轻声说道。 “陛下。。。陛下。。。今日止进一小碗稀粥。”太医于是老实答道。 “没用的废物。”章惇哼了一声后对赵煦说道:“陛下圣体干系天下万千臣民,干系江山社稷,臣等请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臣与章惇同。”蔡卞也拱手说道。 “朕无碍。”赵煦微微点头道:“朕今日倒觉得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罢了,今日不提此事了,两位卿家,巫毒之事查得如何了?” 皇后孟氏有个养母燕氏,深信蛊术,见孟氏得不到皇帝的宠爱,专宠婕妤刘氏,于是命人用南方的枫木,为孟氏建祷祠,并找了些驴驹、媚蛇雾、叩头虫等物,让孟氏带到了皇宫,试图让孟氏重新获得皇帝的宠信,甚至燕氏命人绘了刘婕妤的画像,用打针刺之,咒其早死。 不料此事被刘婕妤察觉,于是刘婕妤到了赵煦面前哭诉,赵煦闻言顿时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巫蛊之术历来是皇家深为忌讳的,用巫蛊之术流毒宫中是大逆不道之罪。 第二章 痴呆儿 皇后孟氏为已故马军都虞候、眉州防御使、赠太尉孟元的孙女,端庄贤惠、聪明多才、礼仪周到。只不过皇后孟氏是高太后一手操办,给赵煦安排的,再加上孟氏年长赵煦三岁,因而深为赵煦所不喜。 孟氏自幼熟读经书,知书达理的,不过张口孔、孟,闭口仁宗,而赵煦自幼也是饱读诗书,周围的侍读、大臣也是这样,如此皇后孟氏怎能讨得赵煦的欢心? 赵煦皇后孟氏体态较为健硕,与瘦小的赵煦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夫妻,而像姐弟,甚至像母子。。。 身材娇小玲珑的宋婕妤刘氏出身微寒,平日里说话粗俗、轻佻,如此反倒深为赵煦所宠爱。 赵煦废后之心久矣。 最主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是,皇后孟氏是已故太后高氏安排给赵煦的,代表的是元祐党人,而赵煦自九岁登基就被以司马光为代表的元祐大臣环伺,并且元祐大臣只尊太后高氏,对小皇帝赵煦是爱理不搭的,朝政大事根本不寻求赵煦的意见,均为太后高氏马首是瞻,时间长达七年之久,同时赵煦心中也憋屈了七年之久,痛恨了七年之久。 因而在太后高氏死后,赵煦亲政,就一力贬黜元祐大臣,如范纯仁、吕大防等人,重用章惇、曾布、蔡卞、蔡京等元丰大臣,尽废太后高氏垂帘听政之国策,下令绍述并实施元丰新法。 此时巫蛊之案忽发,更是加剧了这种情况。 赵煦下令彻查此事,于是章惇、蔡卞等人就尽拿皇后身边的宫女、内侍,挖眼、割舌、炮烙、剥皮,严刑拷打,许多宫女、内侍受尽折磨、屈打成招。 “陛下,臣等已经查明,确有此事。”章惇取出一些供状后说道:“此为供状,臣等此时前来就是请求旨意的。” “岂有此理。”赵煦被气得剧烈咳嗽了起来,拍着软椅的扶手怒道:“朕必不会轻饶了此等奸邪之徒。”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一旁的曾布劝道:“皇后孟氏素来沉稳娴静,岂能为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事定是其周围之人所为,望陛下明察。” “曾公所言谬也。”章惇摇头道:“臣已查明,皇后与朝中一些大臣来往甚密,与外放之人亦有书信往来,此次宫中巫毒之事定是奸党撺掇皇后孟氏所为,陛下,此事断不能轻饶了他们。” “章卿家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她们?”赵煦沉吟片刻后问道。 “臣建议废皇后孟氏之位,追夺司马光、吕公著之谥号、爵位,并毁其墓,暴其尸,以儆效尤。”章惇答道。 “陛下,万不可如此。”蔡卞说道:“皇后有错,废其后位即可,且此事不可大肆宣扬,以免影响宣仁太后之名,并且司马光等人毕竟已经死去,此时又何必毁墓暴尸?若行此举,必将会是人心尽失。” 为了共同对抗章惇,蔡卞不知不觉的与曾布走在了一起。 “蔡相公说的是,宣仁圣烈皇后保佑圣躬九年,功德巍巍,四海归心;升遐之日,海内如丧考妣。若以奸人疵毁,辄有议论,不惟有亏圣孝,恐必失人心。”曾布也劝道。 “朕并无诋毁娘娘之意。”赵煦闻言连忙说道。 虽此时高太后已死,赵煦尽废其策,但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毕竟高太后的贤名天下皆知,毕竟宋是以孝治天下的。 “不过不如此,当以何名义贬黜孟氏?贬黜孟氏之后,当以何人为后?”赵煦随后问道。 曾布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拱手答道:“真宗朝章献刘皇后亦是如此,不过陛下还得请得两宫之手诏,如此中外方能帖服。” 宋真宗时期的皇后刘氏与婕妤刘氏情况差不多,这就为赵煦找到了废后、册立新皇后找到了先例。 不过此时太后向氏,赵煦的亲母太妃朱氏尚在,因而如此大事还得请得两宫的懿旨。 “卿之言大是。”赵煦见有先例可循,心中不由得大喜。 册立皇后一事被曾布抢了先,章惇、蔡卞等人心中是极为不甘,其后章惇为得拥立之功,为了取得赵煦的欢心,居然伪造了两宫废后的手诏。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第二年,皇后孟氏被废,迁冷宫居住,并册立婕妤刘氏为皇后,同时章惇、蔡卞、曾布等人又借此事大肆打击元祐旧党,将范纯仁、吕大防、苏轼、苏澈等人一贬再贬,苏轼先贬颍州,再贬定州,又贬广南惠州,最后六十二岁的苏轼一叶孤舟贬到了徼边荒凉之地琼台儋州。 此仅次于满门抄斩。。。 苏轼妻离子散,几乎就是家破人亡。 。。。。。。。。 琼台儋州 琼台地处宋之最南端,归属广南西路管辖,孤零零的孤悬海外,气候潮湿炎热,此时正是冬季,可岛上丝毫没有冬季的味道,穿件单衣都不觉得冷。 北走胡,南走越,岭南、琼台等地历来都是历朝历代的流放之地,琼台更是重刑人犯的流放之地,或者说是朝廷痛恨之人几乎都被流放到了琼台,是朝廷贬谪官员的地方。 琼台远离朝廷,生活物资不仅匮乏,岛上毒虫猛兽还多如牛毛,气候也是湿热,常年多风多雨。 宋在琼台的建置时有变动,约设置了四州十一县。 琼台百姓是以黎族为主,另有一些汉人或汉商,是黎、汉杂居之地,当然也包括了许多被贬黜到此地的宋朝廷官吏。 黎族主要聚集在黎母山周围,分布琼台各地。 “坚儿,你醒了?”此时儋州和庆镇海边渔村一户人家之中,一名年近三旬的妇人看着自己的儿子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于是喜极而泣。 年仅十三岁的李三坚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周围,看了一眼伏在床前,正在低声哭泣的年轻妇人后问道:“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坚儿,我是你娘亲啊。”年轻妇人泣道:“你又忘了吗?” 娘亲?娘就是娘呗,还加个亲是什么意思?于是李三坚疑惑的问道:“娘亲就是娘的意思吧?你是俺娘?不是吧?” “你绝对不是俺娘。”李三坚随后坚决的摇头道。 “你怎么?怎么说话跟从前不一样了?娘亲怎么有些听不懂了?难道又犯病了?”年轻妇人极为担忧的问道。 此名年轻妇人姓符,是个黎人,十余年前年仅十五岁就嫁给了琼台一名汉人,也就是李三坚之父李清。 李清是元丰八年被宋朝廷流放到儋州的一名朝廷官员,其后李清就一直居住在儋州,娶妻生子,不知道是朝廷忘了还是一直不肯赦免李清等人,于是他们就一直没有返回故土,福建路的邵武军。 符氏家中排行老二,于是就被称作符二娘。 李清与符二娘共生三子,因瘟疫及生活艰苦,李三坚的两个哥哥就夭折了,此时李清也因病去世。 符二娘三个孩子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日子过得是凄苦无比,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李三坚在娘胎里就得病了,生下来就有些痴呆,直到五岁才会说话,此使得符二娘是雪上加霜。 李三坚平日里也是呆呆傻傻的,没事就看着大海傻笑,一日在海边玩耍的时候居然掉进了海中。 幸好符二娘娘家是蜑户,也就是海边专门以采珠为生的船民。李三坚掉入海中之时,符二娘的兄弟符鼑正在附近行船,于是就救下了李三坚。 李三坚其后因溺水一直昏迷了三日,三日过后就苏醒了,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高兴不已,但此时李三坚口中所言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符二娘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了,不过李三坚一直是个痴呆儿,平日里说话根本就是颠三倒四的,符二娘倒也不是很吃惊。 符二娘于是坐在床边,扶起瘦弱的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不要紧,生病我们就治病,还有我真的是你娘亲,十月怀胎生下了你,难道这还能有错吗?坚儿,饿了吧?来,先喝些稀粥。” 符二娘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关切之意,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更加诧异,不过此时李三坚确实是感到异常饥饿,于是就端着符二娘递过来的瓷碗猛喝了几口,喝得太快,李三坚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哎,你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你喝慢点啊,又没人跟你抢。”符二娘微笑着说道。 李三坚能够喝粥了,这就表明了李三坚身体已经好转,虽李三坚目前说话仍是颠三倒四,但符二娘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自己唯一的儿子还在身边,这就足够了,若李三坚再有何意外,符二娘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哦。。。”李三坚边喝边说道:“你真的是俺娘?”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问你舅父。”符二娘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兄弟符鼑。 符鼑叹了口气道:“家姐,看来坚儿他还是。。。还是痴呆啊,连自己娘亲都不认识了。” “你才痴呆,老。。。我好好的,脑壳清醒的很。”李三坚听符鼑说自己痴呆,顿时就不乐意了,于是瞪着符鼑说道。 “好,好,我的孩子是个正常人,哪里痴呆了?”符二娘见状连忙安慰道。 符鼑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三坚出事之前也是如此,谁要说他痴呆,他就会异常愤怒。 第三章 又犯病了 清晨时分,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把海面照得金灿灿的,犹如碎金洒在海面,波光粼粼。 海面平静如镜,亦是金灿灿的,影影绰绰倒影出海边峭壁之上棱蹭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 李三坚与母亲所居住的海边渔村虽然穷困,但景色是异常优美,空气也是极为异常清新的。 “坚儿,呐,给你,这是你爹爹的画笔和颜料。”符二娘拿出李清遗留下来的一些画笔、颜料等物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的父亲是个同进士出身,是个书生,平日里也喜欢作画,因而留下了一些画笔与颜料。 画笔只是普通的羊毫笔,而颜料却是极为珍贵,因而是李清的遗物,因而符二娘一直保存至今。 此时李三坚忽然对符二娘说起,想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闻言顿时又惊又喜,要知道李三坚之父在世的时候,可是想教李三坚读书与书法、绘画等等,可李三坚自幼痴呆,哪里会读书与习字? 此时李三坚忽然说起作画,使得符二娘欣慰不已,难道他掉进海中,被海水呛聪明了? 要知道这个世上琴棋书画乃是一介书生必备技能的。 李三坚能够作画,此就可以表明李三坚并不是个痴呆儿的。 其实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唯一相通的就是绘画,李三坚的绘画作品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人能看明白的。 至于书本,李三坚基本上是看不懂的,连一些字都认不全的。 “娘,有画布或宣。。。纸吗?”李三坚低声结结巴巴的问道。 这些日子,李三坚已经了解到了,自己家中是家徒四壁的,异常穷困,平日里靠符二娘海边找些营生或娘家接济,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宣纸几乎不用指望了,李三坚只是希望有些画布之类的。 果然符二娘在围裙之上擦了擦手,有心歉意的说道:“坚儿,宣纸是没有的,宣纸不是我们家能用得起的,至于画布,你爹爹从前应该还留下了些,娘去楼上给你找找。” 符二娘说完就去搬梯子,打算到简陋的楼阁之上就寻找画布。 “娘,还是我来吧。”李三坚连忙抢在符二娘之前去搬梯子。 “无碍”符二娘欢喜的说道:“你身子骨刚好些,还是娘来吧。” 李三坚目前是越来越懂事了,李三坚说的话,符二娘几乎都能听明白了,符二娘感到异常欣慰,欣慰李三坚懂事、孝顺,进退有度,不了解他的根本不会知道他从前曾经是个痴呆儿。 “娘,孩儿无碍的。”李三坚话虽如此,搬动沉重的木梯还是异常吃力,累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之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这小身板,李三坚心中暗道,看来得加强锻炼了。 李三坚吃力的爬上阁楼之上,之间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积满了灰尘,同时还有一些蜘蛛网。 李三坚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破旧的木箱之中找到了一些麻布。 “娘,是这些吗?”李三坚趴在阁楼之上,拿着麻布问道。 “应该是吧。”符二娘答道:“从前你爹爹在的时候,也是用它作画的,不过啊,你爹爹曾经说过,最好的画布是丝绸做的呢,叫。。。叫什么帛画。” “可以了。”李三坚笑着爬下了木梯。 丝绸?帛画?这些东西可不是一般老百姓用得起的。 “娘,这个小盒子我打不开,这里面是什么”李三坚随后拿着一个精致的铁盒问道。 “娘也不知道,你爹爹说待你们长大了才给你们看,可惜啊,你哥哥们。。。”符二娘抹着眼泪说道。 “娘,你别伤心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李三坚连忙安慰道。 符二娘看着几乎与自己差不多高的李三坚含泪点了点头。 李三坚虽然瘦弱,不过个子却不矮,比同龄人稍高一些。 “坚儿,你要去海边作画?”符二娘随后叮嘱道:“你小心点,别像上次那样又掉进了海中,上次可差点将为娘吓死啊,还好你舅父在场,要不然你可就。。。” “娘,你放心吧,我今年。。。我今年多少岁了?”李三坚忽然问道。 “你这个傻孩子,你今年十三岁刚过一个月。”符二娘笑着答道。 “娘,你又说我傻,我哪里傻了嘛。”李三坚不满的说道。 “好,好,不傻。”符二娘连忙说道:“不傻,不傻,我的坚儿是这个世上最聪明的人呢。” 。。。。。。。。 渔村很小,谁家有什么事情,将会很快传遍全村,李三坚由痴呆变得居然会绘画,变得聪明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海边渔村,众人都为符二娘高兴。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又传来的李三坚又犯病的消息。。。 几乎是每天清晨,李三坚都在海边一个人狂奔,并且喃喃自语,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同时李三坚奔完之后,就坐在海边看着大海呆呆的出神,似乎又回到了往日,唯一不同的是李三坚面前总是放着一副画板,不停着在上面画着什么,于是渔村之人又为符二娘担心了起来。 “痴呆儿,痴呆儿,吃了睡,睡了吃,醒了跑,跑了画。。。” 此日李三坚正在海边作画,一些孩童拍手在一旁嬉戏玩耍,孩童一边玩耍一边唱着遥歌嘲笑李三坚。 李三坚看了看这些孩童,摇了摇头,继续画着海边优美的风景,无知小儿,岂知何为痴呆?何为聪慧? 虽李三坚身体是十三岁,可躯体里装着可是二十多岁的灵魂。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如此奇妙之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使得李三坚是异常吃惊。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个世上,李三坚只有随遇而安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但如何随遇而安,李三坚还不知道从何做起。 李三坚自己所具备的技能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半点用途,况且此时到底是什么年代,李三坚都未搞清楚。 不过李三坚唯一明白的是,家中较为贫困,首先就是要脱贫致富,最起码要保证衣食无忧,可如何脱贫致富、衣食无忧,李三坚也是不知道从何做起。 自己唯一的技能就是绘画,但绘画能摆脱贫困吗?答案是否定的,至少目前肯定不行,渔村之中的一些百姓家中比李三坚家里还穷。。。 “痴呆哥哥。。。你画的是什么呀?”李三坚正在胡思乱想之极,忽然一个嫩嫩的声音问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惊醒过来,回头看了看,只见一名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背着手,咬着嘴唇,看着画轻声问道。 此名小女孩穿着短衣、桶裙,衣裙均是五色吉贝,一双白白嫩嫩的小脚却是未着任何鞋子,赤足站在地上,脚腕处各有一个银质饰品,小脚挪动之中还带着叮叮当当的响声。 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满脸好奇之色,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的错落有致,再过十年绝对是祸国殃民的主儿。 小女孩虽然长得乖巧可爱,可却是未减李三坚心中的愤怒,痴呆儿?傻?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来来回回的就听到这些字眼,此不由得使李三坚心中大怒。 不过痴呆哥哥从这个小女孩口中说出来却是如黄莺鸣叫一样动听。。。 “住口”李三坚恶狠狠的对这个小女孩说道:“痴呆?你才痴呆,你全家都是痴呆,请叫我三哥。。。,再乱叫,小心老子揍你丫的。” 李三坚如饿狼般的模样顿时将此名小女孩吓了一跳,惊恐的后退两步,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你。。。竟敢如此恐吓阿雯公主?”一旁陪同的阿雯一名仆从见状对李三坚喝道。 “公主?”李三坚闻言笑道:“如此荒蛮之地,还会有公主吗?最多不过是蛮人之女罢了。” 李三坚猜的没错,阿雯公主其实是黎人峒主,汉名为王坤瑞之女,阿雯汉名为王雯。 此也就是琼台荒蛮之地了,若在京师妄称公主,就会以谋反罪论处的。 李三坚说罢,懒得再搭理他们了,于是收拾画板就欲离去。 王雯见状用黎语说了仆人几句,就走过对李三坚说道:“哥哥,你告诉我嘛,你画的是什么呀?好漂亮啊。” 李三坚见明眸皓齿的王雯央求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发火了,况且跟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再计较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是李三坚指着画对王雯说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是风景画,画的是海边风景。” “嗯,好好看哦,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画呢。”王雯咬着手指说道:“哥哥,你会画人吗?” “画人?”李三坚微笑着说道:“当然,哥哥什么都会画呢。” 不就是素描吗?这是最基本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啊”王雯拍手笑道:“你给我画张画嘛,我拿回去给阿妈看,阿妈肯定喜欢。” “画你?我为什么要画你。”李三坚不屑的摇头道。 李三坚随后背着画板,转身就欲离去。 “哥哥,给你这个。。。求求你给我画一张画嘛。”王雯随后从怀中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接着央求道。 珍珠是有些吸引李三坚,但就这样给女孩画像,李三坚面子撂不下,于是李三坚摇头道:“三哥我是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一颗小小珍珠,就能让三哥动笔吗?你也太小瞧你三哥我了。” “哥哥,求求你了。” “不行啊,小妹妹,我得回家了,时间耽搁久了,俺娘会担心的。” “三哥。。。” “你。。。你也太执拗了吧?也罢,就给你画一张吧。” 第四章 采珠 李三坚所居住的和庆镇一处海边,数十艘采珠船停泊在了海边一处避风海湾之内。 海湾岸边还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香案,香案之上安放着烛台、香炉、果蔬、肉食等祭品,上百名采珠人正在焚香祷告,祈求上苍、海神保佑此次采珠之行能够顺利进行。 “妈祖护佑,护佑我等一切顺利。” “祭拜上苍,恶波、海鬼远离。” 众采珠人纷纷向着珠池方向祭拜。 采珠人被称作蜑丁或蜑民,蜑丁以船为家,以海为生,除了一些家人在岸边居住之外,蜑丁们几乎都是常年生活在海上,捕鱼、采珠、捞蛤等等。 朝廷将他们编户﹐立里长﹐由河泊司管辖﹐岁收渔课并计丁纳税于官﹐名曰蜑户。 因琼台在宋之最南端,且又是汉、黎混居之地,因而此地的朝廷管辖就没那么严格了。 琼台采珠人前往珠池采珠,采得珍珠之后,蜑丁可以用珍珠从商人手中换取一些生活必需品,如粮、布、酒、盐等物。 此时上百名蜑丁正祭拜海神,之后就会前往珠池采珠,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与两位舅父符鼑、符鳞均在此列。 “符老爹,祭祀已经结束了,可否前往珠池?”祭祀结束之后,一名老蜑丁问道。 符贵皱眉看了看远处的海面,挥手说道:“起行吧。” 因符贵一家均是蜑户,再加上符贵采了数十年珍珠了,经验非常丰富,并且也较为熟悉海面气候变化,因而符贵是此次采珠人群的首领,众蜑丁均愿听从他的安排。 随后众蜑丁喊着号子,驾驶采珠船,扬帆出海。 采珠船与一般的渔船不同,一般的渔船船头是尖的,而采珠船是圆形,采珠船的船体也比渔船宽阔,就似乎是个巨大的椭圆形的木盆。 采珠船之中还有一些缆绳、陶缸、草荐、木桶、木盆、采珠刀等采珠用具。 符贵驾驶的采珠船是所有船只之中最大的。 “什么?坚儿,你怎么在这里?” 符贵、符鼑、符鳞驾驶着采珠船刚刚驶离海岸没多久,李三坚忽然从船舱之中伸出头来,探头探脑的看着周围。 李三坚忽然出现,顿时将符氏父子吓了一大跳,他来作甚?一趟采珠下来,就跟上刀山下火海差不了多少,是凶险之极,符氏父子均不明白这个痴呆小子为何忽然出现在了采珠船上?要知道这小子平日里是打死不上船的。 “外公、二舅、三舅。”李三坚讪笑道:“在家里无聊得紧,想出来看看。” “胡闹,简直是胡闹。”符贵生气的说道:“海路险恶,你不知道吗?要是你有什么意外,我可如何向你娘交代啊?嗯,对了,你娘知道吗?” 自己的女儿是个可怜之人,嫁给李清,生了三子,其后李清与李三坚的两位哥哥都相继离世,符二娘伤痛难当,此时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指望,若李三坚有何意外,符贵真不知道自己女儿如何才能够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娘去集市了,外公,我没事的。”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答道:“娘。。。娘不知道。”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对出海感兴趣,而是李三坚见符二娘每日里,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去十里之外的集市之上换些粮、盐等生活用品,太过辛苦了,辛苦不说,还换不了什么,些许海螺、蛤蜊也换不了多少粮盐的。 李三坚心中不忍,于是就打算跟随符贵等人出海,看能不能寻些营生,与符二娘一起分担一下艰辛的日子。 “你真是胡闹。”符贵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偷偷跑来,你娘知道了,又要埋怨我了。” “爹爹,就让坚儿跟着吧,反正他又不下海,没什么危险的。”符鼑将符贵生气,于是连忙劝道。 符贵看了看李三坚,叹了口对符鳞说道:“鳞儿,你看好了坚儿,小心点,别让他掉海里去了。” 此时采珠船已经远离了海岸,不可能将李三坚送回去了,况且就算能送回去,但也许就会触怒海神,海神降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吧,爹爹,坚儿交给我了。”符鳞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你抓紧点。。。” “无碍,无碍。”李三坚紧紧抓着船帮笑道:“此处风景独好,不枉此。。。” 李三坚话音未落,一个大浪打来,差点将李三坚掀进大海之中,幸好符鳞一把抓住了李三坚,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是喝了数口海水,浑身也是被淋得如落汤鸡一般,脸色惨白,被海水呛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惊惧、尴尬的看着符贵等人。。。 “哈哈”符鳞见状忍不出笑了出来:“嗳,我说坚儿,瞧你这小身板啊,坚儿,过来,抓着你三舅。” 符鳞今年也就才十九岁,只比李三坚年长六岁,刚刚成年没多久,不过符鳞长期海上行船,水性极佳,身体也是极为粗壮,因常年日晒雨淋,整个人看起来是又黑又壮。 站在船上,就跟个铁塔般的。 就算李三坚被浪花冲下大海,符鳞也有把握将他从海中迅速捞起来。 李三坚无奈,一手抓着船帮,一手紧紧抓住了符鳞的腰带。 如此就稳当多了。。。 符贵看了李三坚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指挥着采珠船向着珠池驶去。 数十艘采珠船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珠池,众蜑丁抛锚停留在了海面之上。 随后众蜑丁就分成了两组,一组下海采撷珠母,一组负责驾船与接应。 负责下海采撷珠母之人均是年轻力壮、水性极佳之人,均是赤身裸体,提了炳锋利的采珠刀,挽了只口小腹大的采珠篓,入水之前,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最后憋足了一口气,跃入海中,沉到数十丈的海底之中,睁大了双眼,寻找海底之中、海底岩缝之中的珠母。 每一个下海采珠之人腰上均缠了一条绳索,绳索一端就在船上之人的手中,船上极富经验的蜑丁双手紧紧握着绳索,紧紧盯着露在海面之上的绳索,一旦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得立即与其他人一起迅速拉扯绳索,将采珠人拉出海面。 符贵紧紧握着拴着符鳞的绳索,睁大了眼睛,目光不敢从绳索之上移开半分。 符贵同时注意着海面之上,一旦漂浮上来一丝血迹,那就表明了符鳞等人在海底就遇到了危险,甚至已经身亡。 虽做了许多防护,但下海采珠仍是凶险无比,若下海采珠之人估计错误或者船上拉扯之人反应慢点,那么下海采珠人就会活活憋死在水下,将会是七窍流血,死得惨不忍睹。 除了呼吸之外,海底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如鲨鱼、怪鱼、毒海蛇、毒海蜇等海底生物的袭击,若真是遇到这种情况,那么下海采珠之人将会死无全尸,甚至连渣渣都不会剩下。李三坚的大舅就是如此死在了海底之中,连尸首都未寻到。 还有就是海底的温度,此时正值夏季,海底温度仍是很低,若冬季采撷珍珠,采珠之人也许会被活活冻死在海底之中。 采珠之人完全是以命易珠。。。 原来是这样采珠的,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也是紧紧握着绳索,探头看着海面,心中暗道,这种豁出性命采来的珍珠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至少采撷一次,一岁之中能衣食无忧了。 “有动静了!”李三坚正胡乱猜测之时,符鼑大声喊道。 “动手!”符贵大喝一声,双手用力拉扯着绳索,采珠船上的众人一起动手拉动拉动绳索,就连李三坚也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其他采珠船上的蜑丁也同时拉动着绳索。 片刻功夫,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就被拉出海面。 “有货!有货!”浮在海面之上的符鳞举着采珠篓兴奋得大声喊道。 “快拉上船。”符贵大声说道。 符鳞被拉上船后,大吼了几嗓子就晕了过去,大吼的目的是为了呼出胸中的浊气,因憋气太久,于是符鳞就晕厥了过去,同时也许有人会因此再也醒不过来了。 极有经验的符贵连忙将一床煮开的被子捂在了符鳞身上,以防他被冻僵。 符鳞身体强壮,半刻之后就醒了过来,憨笑着指着采珠篓说道:“爹爹,货还不少,还有个大的,孩儿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 “少说点话。”符贵微笑道:“不知道其他船收获怎样?” “应该也不少,孩儿听到其他船上的兄弟都开始欢呼了。”符鼑说道。 “黑珍珠!黑珍珠!”一旁撬开珠母的一名蜑丁忽然发出数声几乎。 “什么?”符贵闻言连忙过去拿着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珍珠含泪说道:“天降祥瑞啊,天降祥瑞!” 传说黑珍珠是珠母的眼泪,历经无数年沉淀而成,是极为罕见的。 符贵采了一辈子的珍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黑珍珠。 符贵随后看了李三坚一眼。 难道是他带来的如此祥瑞吗?符贵心中暗道。 第五章 奸商 此次采珠船队一切均较为顺利,只有数人被海蜇蜇伤,但没有死人,收入也是颇丰,珍珠品质较高。 采珠船队兴高采烈的返回渔村之时,岸边焦急等候的采珠人家眷顿时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一些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他们不为别的,只为了他们的亲人此次采珠均安全返回。 采撷珍珠是凶险无比,哪一次采珠之行不是生离死别?哪一次不是有人永远的留在了珠池?此次他们的亲人悉数返回,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采珠船靠岸之后,一名妇人疯了般的冲出人群,扑到符贵等人的面前,紧紧搂着李三坚泣道:“坚儿,坚儿,你。。。太不懂事了,你。。。你要吓死娘吗?” “哎,家姐,坚儿不是好好的吗?”一旁的符鳞拍着胸脯说道:“有他老舅在,还能有何意外?” 符二娘闻言心中是更加生气,对符鳞说道:“你还好意思说?坚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们为何不把他送回来呀?”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也不是我留下他的。”符鳞低声嘀咕道。 “好了,二娘,坚儿不是好好的吗?就不要埋怨了。”符贵笑呵呵的说道。 “是啊,娘,您老就别担心了,我这不是没事吗?”李三坚也安慰道。 “我老吗?”符二娘闻言也笑了起来。 “不老,您一点都不老,您貌美如花啊。”李三坚笑嘻嘻的答道。 “贫嘴,有这么说娘吗?”符二娘见李三坚没事,拖着李三坚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娘,此次收获颇丰呢,采了好多珍珠啊,还有一颗黑珍珠呢。”李三坚兴奋的说道。 其后将珍珠卖掉或换其他用品,肯定所得不菲,李三坚心中暗道,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出过力的,多少也能分些吧?如此就能稍缓家中的困境了。 在李三坚做美梦之时,在符贵等人忙着下货之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嘈杂声,许多商贩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为首是福建路元福商行行首陈义德。 陈义德四十余岁,福建路泉州人氏,商贾之家出身,与朝廷与地方官吏都有关系,往来也较为密切,贩卖海物已长达十余年之久,与符贵等人也较为熟悉。 陈义德在所有收购珍珠、玳瑁等物的商人之中给的价格几乎是最高的,符贵等采珠人也愿意将珍珠卖给陈义德,或在陈义德手中交换些粮、帛、酒、盐等物。 “陈行首,你怎么亲自来了?小老儿给你施礼了。”符贵将陈义德亲自赶来,于是笑着躬身道。 “呵呵,你我老相识了,就不必多礼了。”陈义德摆手说道:“听是哦老爹此次采珠收获不小啊?” “托老天爷的福,此次收获确实还行,比往年多了几成,成色也都还不错。”符贵答道。 “符老爹出马,定是有所斩获啊。”陈义德不动声色的恭维了符贵几句后说道:“老夫就开门见山了,此次你们采撷的所有珠子我都收了,至于价格还是老价格如何?” “这。。。”符贵有些犹豫的说道:“照理应当如此,可你也看到了,目前天气变化无常的,今年怕是采不到珠子了,小老儿人等还指望这些珠子过到明年去了,陈行首,您看能不能再多给些?” “嗯,好说。”陈义德沉吟道:“你我的交情匪浅,如此,你说个价,老夫看看吃得下这笔买卖不?” 符贵闻言考虑良久就后说道:“此次我等采撷了龙眼大小的珠子二十余颗,有瑕疵的一颗换五斗米加三斤盐、两升酒,无瑕疵的换八斗米加五斤盐、三升酒,其他珠子按以往的价格再加些许,你看如何?” “这。。。”陈义德立刻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符老爹啊,你这价格可比往年翻了一番都不止啊,如此,老夫运到东京,只有少许薄利啊,哎,如此不太妥当吧?” “是啊,价格太高了,简直是无利可图啊。” “就是,就是,山高路远,如此高的价格,运到东京贩卖,几乎赚不到钱啊。” “太高了,赚不到钱,我等收珠子还有何用?不如就此回去,大不了赔些路费罢了。” 与陈义德一同前来收珠的商贩们纷纷叫苦不迭,捶胸顿足的,仿佛是已经赔得血本无归似的。 “这。。。”符贵有些焦急的看着陈义德道:“高了吗?那陈行首,你就给个价格吧?” 符贵家中上上下下,加上符二娘母子,共七八张嘴要吃饭,此时已经快揭不开锅了,符贵是异常焦急,急需换些粮、盐等生活急需品。 陈义德见状微微一笑,拍了拍符贵说道:“如此,老夫也不难为你,上品珠子一颗换三斗米五升米,外加两斤盐、两升酒,其他劣珠每斤二十贯或换米一百石,盐、酒若干,符老爹,此已经比往年多了不少了,你看如何?” “这。。。”符贵闻言半响没有吱声,这个价格确实是以往高了一些,但仅凭这些要坚持到明年,却有些艰难,连糊口都不够,更不要说有所结余了。 “差不多了,我等也就些许薄利罢了,你还要怎样?” “就是,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人要知足啊。” 一旁的众商纷纷开口道。 “如此,就这样吧?”符贵犹豫良久之后,看了一眼身后众蜑丁后只好答应了。 符贵不得不同意,陈义德等商贾不但熟悉这条商路,而且与琼台官吏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如符贵等人强行拒绝,也许他们连海都下不了了,更不要说采珠了。 “你们将珠子抬过来。”符贵随后吩咐众蜑丁道。 众蜑丁应了一声,就从船上将珍珠搬了下来。 陈义德随后也挥手让手下众人点货。 “且慢。”李三坚到了此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于是开口大喝道:“不要交易,不要给他们,如此太便宜他们了。”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年代,更不要说了解粮食、盐、酒等价格了,珍珠价格李三坚也是不了解的。 但李三坚心中明白,珍珠乃是珍稀物品,特别是一些大颗圆润的珍珠乃是无价之宝,怎是区区数升米、酒所能交换的? “坚儿,不许无礼。”符贵见状连忙呵斥道。 符二娘也是轻轻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示意不要再说了。 “哦?这位小郎君是何人?为何不许我等交易?”陈义德见状心中觉得暗暗好笑,乳臭未干的小儿,难道他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陈义德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李三坚虽人较为瘦弱,不过长得还是俊俏的,光洁白皙的脸庞,乌黑深邃的眼眸,皮肤也较白皙,不像是常年日晒风吹的海边渔民,倒是像个书生。。。 “陈行首,他是小老儿的外孙,以往。。。以往他有些癫狂,胡言乱语的,你不必理会。”符贵于是连忙答道。 “哈哈哈哈”陈义德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癫狂?胡言乱语?老夫看并不是如此,老夫倒是想听听小郎君为何要反对我等此次收珠?” 痴呆?原来他是痴呆儿,陈义德心中暗道,此更引起了陈义德的好奇之心。 李三坚将陈义德等商贾脸上均露出了嘲讽之意,于是心中更是愤愤不平,不顾符二娘的拉拽,指着地上的米袋问道:“此米几何?” 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数月,多少还是学会了些当地的言语,说出来的话不难听懂。 陈义德等人闻言顿时心中一惊,暗道不妙,于是均看着李三坚没有人应声。 “此米到底值多少钱?刚才我听你们说东京,东京米价到底是怎样的?等等,东京是哪里?”李三坚刚才听到他们提到东京,忽然想起了自己还不是是哪里的东京?难道是某岛国的东京?李三坚心中暗道。 “哈哈哈哈”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看来果然是个痴呆儿,连东京是哪里都不知道?看来他果然是在胡言乱语,只不过瞎猫碰死耗子,正好问到点子上了。 事情到了此时,陈义德等人感到一阵放心,于是都开始用言语挑逗李三坚了。 “东京乃是我圣朝京师,东京开封府。”正在此时,人群之中一名相貌长得较为清癯,颚下三缕花白相间的胡须,年约六十余岁的老者大声说道。 “东京开封府。。。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喃喃沉吟良久之后,脱口而出道:“现在是宋代?” 老者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这傻小子真是活得糊涂,大宋开国已经一百余年了,他居然不知道身处是何朝代。。。 “正是。”老者虽心中好笑,可还是答道:“此乃我大宋绍圣年间。” “哦。。。这样啊。”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京师粮价如何?” “目前不清楚,但每斗米决不会超过三十文。”老者答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继续问向老者道:“东京每升酒价如何盐又是什么价格?” 老者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什么都不知道,还跳出来打抱不平作甚?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第六章 三哥 琼台儋州和庆镇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小渔村濒临大海,所处之地较为偏僻,平日里除了一些忙碌的渔民,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几乎就没什么人。 可今日却是人山人海、人声鼎沸,是热闹非凡,不但是此处渔村的老老少少都赶过来看热闹,就连附近渔村的渔民都赶了过来,就如同赶集一般。 众人前来就是一个目的,观看李三坚与众商舌战。此为琼台渔民前所未有之事啊,从前商贾前来收货,一般都是他们开出什么价钱,渔民们就老老实实的卖给他们,不然又能怎样?大多数渔民连儋州都未去过,祖祖辈辈就呆在海边,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知道外面海物的价格? 还有就是李三坚可是远近闻名的痴呆儿,自幼就是个傻子,现在居然站出来与众商理论,此使得众人心中是异常惊奇,都想看看李三坚与众商是如何理论的,当然也有人想看李三坚是如何出丑的。 符二娘是又开心又害怕,开心的是自己孩子敢与众商理论,说出的话是条理清楚、有理有据,此就表明了李三坚根本不是个痴呆儿,反倒是个聪明之人, 符二娘害怕的是恶商或官吏不会放过李三坚,害怕李三坚遇到危险。 “这就是了。”李三坚越说越兴奋,随后拿起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此颗珍珠珠圆玉润,不带一丝杂质。 李三坚拿起珍珠后说道:“此颗珠子珠圆玉润,不带一分杂质,常言道,一分圆一分钱,又大又圆,且光泽匀润。请问这位老丈,如此稀世珍品,在东京价值几何?” 李三坚又问向了老者。 老者简直无语了,不过还是据实而答:“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还是有价的,老丈就请明说。”李三坚问道。 “至少能卖八百贯以上吧。”老者沉吟片刻后答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二三十文即可购买一斗米,八百贯买的米估计能将小渔村堆满,此怎能不使他们大惊失色? 符贵父子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符贵当然明白珍珠贩卖到内地,价格肯定会翻几番,可万万没有料到价格相差会如此之大,简直是骇人听闻。 “你们所开出的价钱不到一贯,我没说错吧?”李三坚又拿起一颗有些杂质的珍珠说道:“你们看到上面的黄晕了吗?此不是杂质,此为蜑民之血肉,每年采珠,有多少蜑民永远留在了珠池?有多少人家破人亡?有多少妻失夫、子丧父?有多少妻离子散?” 李三坚随后厉声喝道:“如此以命换来的,价值连城的珠子,却被你们用数斗米、数升酒、数斤盐换走,如此低廉,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吗?” “对,坚儿说得太对了。” “真是黑心的商人,简直丧尽天良。” “不卖了,妈的就是饿死也不卖了。” “从前卖给他们的,今日必须喊他们吐出来,否则让他们离不开这个岛。” 黎人虽平日里较为安分守己,可如此欺负人,使得他们顿时怒发如狂,黎人不欺负人,可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却无人退缩,均甘愿以命相搏。 众人血红着双眼,纷纷围着众商怒骂,一些人已经抽出了采珠刀,就要上前火拼。 众商吓得纷纷退在护卫的身后,恐惧的看着愤怒的蜑丁们。 陈义德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三坚与老者一眼,随后努力稳住慌乱的心情,举起双手大声说道:“诸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请听老夫说两句。” 符贵挥手让众蜑丁安静下来后,冷冷的对陈义德说道:“有何要说的?快说。” 从前符贵倒还觉得陈义德是个好人,给的价格也比别的商人高,可现在看来陈义德无非是为了多收珠子,多谋取暴利罢了,无商不奸,果然如此,既然这样,就没有必要再对他和颜悦色了。 黎人对良心狗肺之人向来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用利刃说话。 陈义德瞪着李三坚说道:“小子如此蛊惑人心,到底是何居心?没错,你说的一点没错,上品珠子在京师或他处是能卖个好价钱,可小子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你可知道输珠此一路之上要经过多少关隘?要经过多少税卡吗?要上多少种税吗?还有你知道此地距离京师有多远吗?” “不过千山万水罢了。”李三坚答道。 琼台距离开封府是很远,千山万水的,可运输可以采取水路运输,通过槽运比陆路运输要容易得多,便捷得多。 此为基本常识,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至于一路之上的税收肯定也不少,对此李三坚不用想也是理解的,可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差距如此之大,要知道收益可是达到八百倍以上的。 若陈义德打通了关节,事情更是简单多了,陈义德也应该如此做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还知道千山万水啊?不错,很不错。”陈义德冷笑道:“人言小子是个痴呆儿,看来是谬误也,道路艰辛,一斗米在京师是只值二三十文,可运到此处,知道是多少吗?足足是五倍有余,如此一来一去,将会是花费巨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鼻子笑问道:“我是何人?” “谁知道你是何人啊?” “乳臭未干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不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腌臜货色,也敢挡了爷爷们的财路。” 众商恨不得一口咬死李三坚,再嚼碎了吞下肚去。。。 眼看着这笔生意就要谈成,眼看着不久之后,将会是财源滚滚而来,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这么一个玩意。。。 众商岂能不将李三坚恨得牙痒痒的?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陈义德挥手制止了众商的吵闹之声,开口问向李三坚:“敢问小郎君姓名?” 李三坚嘿嘿一笑道:“请称我三哥!” “哈哈,三哥!” 众人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大笑,虽宋称呼年轻男子为哥,可李三坚的模样明显带着调侃之意。 李三坚抱拳做了个四方揖后笑道:“三哥我虽对此世上之事懂得很少,但也明白,米、酒、盐等物会从京城运来吗?” 老者闻言点头道:“可从邕州、广州等地运来。” “他们还在儋州收购粮食呢。”一名知情的人喊道。 李三坚嘲讽般的向陈义德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 “如此又能怎样?”陈义德冷笑道:“难道珠子能当饭吃?珠子在尔等手中没有半点用处,没有我等,你们手中的珠子可卖不出去。” 陈义德此话倒是实话,珍珠在这些渔民手中确实不如一袋米、盐,饭都吃不饱,此等奢侈品还有何用? 最关键的是陈义德已经疏通了一路之上的关卡,若李三坚等人自行贩卖,根本就出不去琼台。 “是又怎样?”李三坚哈哈笑着反问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不愿意收,自有人收,只要有利可图,大把的人会前来收购的。” 此时跟随陈义德前来的一些商人目光有些闪烁,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你。。。乳臭未干的小儿,你做得了主吗?”陈义德此时终于恼羞成怒,大声说道。 “珠子是我等采撷的,他是我外孙儿,当然做得了主。”符贵跨前一步大声问向众蜑丁:“你们说,坚儿能否做主?” “能,为何不能?” “一切三哥说了算,我等谨奉三哥之命。” “三哥说卖就卖,三哥就不卖就不卖。” “对,对,三哥是我等族人,为何不能做主?” 众蜑丁纷纷大声应道,其中就数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喊的声音最响。 “你们。。。你们。。。”陈义德气得挥手道:“来人,那此小儿拿下。” 跟随陈义德前来数名官衙衙役闻言,拿着锁链走上前对李三坚冷笑道:“小子,扰乱朝廷收珠,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三坚见两名身强力壮的衙役就要上前索拿自己,吓得后退了几步。 动粗的话,自己这小身板可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符鼑、符鳞一起跨前一步,拦在了李三坚面前,大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外甥试试?” “娘的,跟他们拼了!” 众蜑丁纷纷抄家伙准备与陈义德等人火并。 “不得动粗。。。”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若违反了少。。。” 李三坚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者。 “羁縻之策!”老者关键时候又开口说道。 “对,对,羁縻之策,若违反了朝廷羁縻之策,我看你们长几颗脑袋?”李三坚连忙说道。 李三坚虽然不明白何为羁縻之策,但却是明白朝廷对少数民族肯定有些优待的政策的。 “这。。。”衙役、胥吏闻言顿时停住了脚步,犹豫的看了一眼陈义德。 李三坚与老者一问一答的,早已激怒了陈义德,于是陈义德向着老者怒问道:“你是何人?” “老夫一介乡野布衣而已。”老者微笑道。 乡野布衣?肯定不是,陈义德心中暗道,从此名老者的神情、气度来看,绝对不是什么乡野布衣,定是在朝廷做过官的,而且不是小官。 “其实啊,陈会首,我等本是老是本分的乡民,无非是混口饭此。”李三坚随后笑道:“只要陈会首提高收购价钱,此一切还是有得商量嘛。” 该收手之时就收手,台阶还是要给他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嗯,依你之见,该是怎样的价钱?”陈义德不得不认怂,蛮横的夷狄真的发起狠来,没准自己的老命会丢在此处呢。 “就这对了。”李三坚随后对符贵说道:“外公烦你安排些水酒,小子与陈会首好好谈谈。” “好好,我这就去安排。”符贵笑着应道。 第七章 亲上加亲 “为何睡得早啊?为何睡的快呀?” “劳累才早睡啊!闲人没睡啊!” “架拉估茂!架拉估爱!” 海边小渔村之中,此时点起了无数篝火,年轻的黎人男女唱起了动听的山歌,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黎人载歌载舞,就似乎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颇具黎族特色的酒菜如流水般的送到了一处小竹楼之中,洞开的小竹楼之中坐着无数黎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从前的痴呆儿,李三坚,现在是所有渔村黎人心目之中的英雄,坐在大堂正中间,李三坚面前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 渔村之中的黎人族老均陪坐在李三坚周围,纷纷对李三坚赞不绝口,其中包括李三坚的外祖父符贵及两位舅父。 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陪坐在李三坚的左侧,怜爱的看着自己仅存的孩子,心中如春天绽放的花朵般的。 “哈哈,坚儿,好孩子。”符贵端起一碗水酒对李三坚说道:“此次多亏你了,都是亲人,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来,坚儿,喝了这碗酒。” 经过李三坚与陈义德等商贾讨价还价,最后商定,上品珍珠以每颗两百贯的价格收购,劣珠以每斤两百贯的价格收购。 虽陈义德等人收购的价格仍不是很高,陈义德等人仍是有暴利可图,可对于符贵等人来说无异是天下掉下来一笔巨大的财物,比往年所卖之价钱整整高了两百余倍,如此一来,符贵等蜑丁数年之内将会是吃穿不愁,且每年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去采珠了,此怎能不使符贵等人对李三坚感激涕零?怎能不使符贵等人欣喜若狂? 符贵看着自己这个不久之前,还被人称作痴呆儿的外孙,是打心眼里高兴,同时也为自己女儿高兴。 李三坚闻言端着酒碗,皱眉猛灌了一大口,顿时被辣得剧烈咳嗽起来,水酒度数虽不高,但对从未喝过酒的李三坚来说就如同一把刀子似的,从李三坚的喉咙划过咽喉、胸膛,直落腹中。 “阿爸,你也是,坚儿不会喝酒,你让他喝什么呀?”符二娘拍着李三坚的后背埋怨符贵道。 李三坚又憋红了脸,咳嗽两声摆手道:“娘,孩儿无碍,外公,此次之事,孩儿不敢居功,以往陈义德等人不过是利用了你们对外面不了解,从而贬低珠子的价格。” 李三坚这句话倒是实话,符贵等蜑丁祖祖辈辈生活在海边,以海为生,从未有人离开过琼台,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哪里了解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的珍珠之珍稀?再加上官吏、豪商的威逼、盘剥,因而常年以来一直认为珍珠就值几袋米盐或几壶酒。 “我说坚儿啊,我们没去过外面,你不也是自幼生活在这里,也未离开过此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符鼑猛喝了一口酒问道。 “我?”李三坚闻言含含糊糊的答道:“自从上次掉进了海中,就一直沉睡,睡梦之中有个仙人在梦中给我说了很多事情了。”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信神,李三坚于是用神灵来搪塞。 “神灵?”符贵闻言惊异的问道:“神灵长得是什么模样?” “看。。。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是个女。。。子。”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定是海神妈祖前来指点你了。”符鳞闻言兴奋的说道。 符贵闻言点头道:“看来没错了,坚儿能得到海神的青睐,今后定是大有可为啊,坚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李三坚闻言不由得深深的沉思了起来。 李三坚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处宋代,但宋代自己能干什么,李三坚心中根本没底。 自己所学在这个朝代是没有半分用处的,除了绘画。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李三坚不想在这个小渔村做一辈子渔民的话,就只有三条路,要么读书科举、做官,要么习武从军,最后就是做个商人经商。 可李三坚连字都认不全,如何科举?虽李三坚并不明白科举到底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科举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你认为能够中试就能够中试的。 十年寒窗读书苦,一朝成名天下扬。 十年寒窗之后都不一定能够一朝成名,甚至一些人一辈子寒窗都不一定能够中试的,更何况李三坚字都认不全之人。 科举这条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几乎就没什么指望了,从军混个出身,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更没有指望了,以李三坚目前虚弱的身体,如何才能习武从军? 剩下的只有经商这条路了,可经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一李三坚没有本钱,其二就是李三坚连路都不认识,如何经商? 经商更是一条荆棘之路,对此李三坚再明白不过了。 “坚儿?”符二娘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一直在发呆,于是担忧的问道。 符二娘心中害怕李三坚又犯病了。 “哦?”李三坚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世上的娘亲后,对符贵说道:“孙儿还未有什么打算,但孩儿这辈子定让娘亲过上富贵的日子。” 李三坚目光坚毅,一字一句说完后,顿时将符二娘感动得热泪盈眶,轻轻的搂着李三坚泣道:“娘不要什么富贵日子,娘只要坚儿一直在娘身边就行了,无病无灾,娘这辈子就足够了。” “好了,二娘,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富贵笑道:“难得坚儿有这份孝心啊,你该高兴才是。” “大阿妹来细阿娘,厓知妹妹有口塘,阿哥有只金鲤子,送给妹妹塘里养。。。” 正在此时,数名年轻的黎家女子唱着山歌,跳着舞,来到李三坚面前,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边唱边将李三坚面前的酒杯斟满,同时向李三坚示爱。 黎家女子不像汉家女子那么多的忌讳,有那么多的礼节,黎家女子敢想敢做,敢爱敢恨,对你有好感,就会用歌声表达出来。 李三坚为渔村带来了巨额的财富,顿时就引起了许多年轻女子的好感,同时李三坚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模样长得却是极为俊俏,白白生生的,唯一遗憾的是身体较为瘦弱。 不过此又有什么关系呢?共度春风一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三坚见状顿时面红耳赤,低头端着酒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符二娘如临大敌,恶狠狠的盯着这些年轻女子,心中是暗暗恼怒,我的坚儿还如此年幼,她们居然前来勾引坚儿?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许你们勾引我三哥,三哥是我的阿哥。”符二娘还未出声,一旁的符鼑之女,也就是李三坚的表妹,年仅九岁的符灵儿怒气冲冲的说道。 垂着乌黑刘海,长得异常甜美的符灵儿气鼓鼓的模样显得特别乖巧可爱。 “哈哈”符贵见状大笑道:“灵儿你才多大啊,待长大了些再陪你阿哥睡觉就是,其实啊,坚儿,这些个女子愿意陪你,你又何必推脱呢?” 李三坚闻言顿时目瞪口呆,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三坚虽对此地的民风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可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如此之事,李三坚是无论如何是接受不了的。 况且李三坚虽心老,但身体仍是稚嫩的,若如此放纵自己,自己身体将会是越来越差的。 于是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说道:“外。。。公,孩儿还。。。年幼,况且灵儿是不行的。。。” “三个”符灵儿撅着嘴问道:“三哥你不喜欢灵儿吗?” “啊?”李三坚闻言长大了嘴说道:“三哥哪里不喜欢灵儿啊,可你是我的妹妹啊,兄妹之间可。。。不能如此的。” “呵呵”符贵闻言笑道:“又不是亲生的,又有何碍?今日外公就做主了,将灵儿许你为妻如何?” “这。。。这。。。”李三坚又开始结巴了,李三坚到了此时终于相信了往日的传言,那就是亲上加亲的说法。 “阿爸”符二娘终于开口缓和了李三坚的尴尬:“阿爸,坚儿、灵儿还小,待他们再年长几岁再说嘛。” “是啊,爹爹,他们还如此年幼,他们懂什么?年长几岁再谈此事不迟。”符鼑也开口笑道。 说实话,李三坚如此体弱,符鼑心中还有些瞧不上呢,蜑丁是什么?是整日里与海水打交道之人,没有个强壮身体是不行的,虽目前看来,李三坚脑壳是较为灵光的,但对于蜑丁来说,脑壳灵光是吃不上饭的。 “哈哈”符贵笑道:“也罢,今日只管喝酒,此事过些日子再说也不迟。” 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万分尴尬之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些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王坤瑞峒主到!”此时门口有人唱道。 什么?峒主到了?符贵等人闻言顿时吃惊不已,对于他们来说,峒主在此处可比大宋皇帝要厉害多了。 平日里根本连面都见不到的峒主,他来此地作甚? 第八章 峒主 峒是黎人最基本的组织。峒分大峒和小峒,大峒可以包括数个小峒,小峒一般由数个村落组成。 峒有峒界,无故越界将会引起纠纷,甚至会引起厮杀械斗。 峒有峒规,峒内的族民必须遵从峒规,否则将会受到残酷的惩罚。 每峒都有其首领,称之为峒主或侗首,峒主是一峒之主宰,黎族谚语,一处大塘,必有一条大鱼,此条大鱼指的就是峒主。 峒主主宰峒内一切,负责峒内的秩序,解决峒内的纠纷,一般来说,峒主对峒内的族人相对是宽容的,对外乡人较为凶狠。 朝廷为了控制黎人,对峒主是大加笼络,封官的封官,赐爵的赐爵,通过控制峒主以达到控制黎人的目的。 王坤瑞就是毛道峒的峒主,被朝廷敕封为知寨,符贵、李三坚等人所居住的渔村就是其辖区,符贵等人可以不理会朝廷的圣旨或官府的号令,可不敢不听从王坤瑞之命。 因而王坤瑞到来,渔村全部人等都迎出了大门。 “小的们拜见头人。”符贵等人迎出大门道。 “呵呵”王坤瑞走进竹楼后笑道:“听说符老爹此次收获不错啊,为何不请我喝碗米酒?” 王坤瑞三十余岁模样,身体长得极为粗壮,浓眉大眼的,颚下的胡须就如同一丛丛钢针般的。 “头人老爷说哪里话?”符贵闻言连忙答道:“头人老爷是天上的神仙,小的们怎敢惊动老爷?不过小的们孝顺老爷的已经预备下了,稍后就会给老爷送去。” “老爹,三哥在哪呀?”正在此时,与爹爹一通前来的王雯躲在王坤瑞身后问道。 自前些日子王雯与李三坚认识之后,就几乎天天来找李三坚玩耍,天天缠着李三坚作画、讲故事,特别是李三坚讲的故事是异常新奇,王雯根本没听过,此使得小妮子天天“牵挂”着李三坚,同时两人也是越来越熟悉了。此次王坤瑞前来渔村,王雯就缠着王坤瑞,非要一同前来。 其实李三坚早已看到了王雯,只是李三坚此时心中极为不痛快,因而直至王雯跑过来之时,仍是没有搭理她,使得小妮子心中是异常纳闷。 符贵等人冒着生命危险采珠,除了被商人、官吏盘剥之外,还要将大部分所得交给峒主,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 李三坚心中也明白这个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可心中仍是对此耿耿于怀,爱屋及乌,恨屋也是及乌,当然也就对王坤瑞是极为反感,同时也迁怒上了王雯。。。 “三哥。。。三哥,你怎么不理人家啊?”王雯委屈的问道。 王雯小小的心灵感到极为诧异,奇怪李三坚前几天还与自己有说有笑的,可今日为何一副冷漠的模样? “哼,三哥是我的阿哥,可不是你的。”一旁的符灵儿冷哼道。 “我。。。我。。。”王雯委屈得说不出话来了。 王坤瑞也发现了李三坚的异状,于是走到李三坚的面前问道:“这就是与商人斗法的李三坚?看起来为何对我有些不满?” “头人老爷。”一旁的符贵连忙说道:“坚儿还小,不太懂事,请老爷不必与他计较。” 王坤瑞闻言点头道:“看上去蛮机灵的嘛,嗯,还不错,雯儿一直念叨你呢,就是身体太弱了些。” 又不是选女婿,你管我身体好坏?李三坚心中暗暗不岔,不过李三坚表明之上并未露出很明显的厌恶之情,只是淡淡的说道:“头人老爷谬赞,小子惭愧。” “文绉绉的,不像我族之人。”王坤瑞摇头道。 老子本来就不是黎人,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父亲是个汉人,虽娘亲是黎人,可族群是随父的,因而李三坚是汉人之子,应该算是汉人。 “老爷不知你为何来此处啊?有什么要吩咐小的们吗?”符贵随后问道。 渔村简陋之地,像王坤瑞如此身份之人一般是不会来的,因而符贵有此一问。 王坤瑞闻言摇头道:“吩咐倒没有,你们做的不错,很懂事,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 王坤瑞随后指了指李三坚。 “坚儿?老爷你的意思是?”符贵诧异的问道。 “没错,就是他。”王坤瑞点头道:“今日本老爷就是为他而来,老爷我寨中还缺个账房先生,就他了,收拾收拾就随我回寨吧。” “老爷,坚儿还小,这不太合适吧?”符贵急道。 若李三坚跟随王坤瑞回寨,身份地位可以得到极大的提高,可从此以后李三坚就是王坤瑞的奴才了,将会被王坤瑞像骡马般的驱使,生死就握在了王坤瑞手中了。 “老爷你放过坚儿吧,我身边可只剩他一人了。”符二娘闻言顿时着急起来,不顾自己卑贱的身份,开口求道。 王坤瑞看了符二娘一眼,长得还不错,水灵灵的,就是年龄偏大,要不然收她为妾,再将李三坚收做义子也是蛮不错的。 “你们想干什么?难道我寨中就是日子难过吗?告诉你们吧,到了老爷寨中,天天酒肉不断,日子且好着呐,难道还会委屈他吗?今日你们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王坤瑞随后蛮横的说道。 作为一峒之首领,王坤瑞当然要与陈义德等汉商做些买卖,此前王坤瑞听说李三坚仅仅与陈义德等人算了笔账,就迫使陈义德等人大幅度提高了收购价格,此使得王坤瑞对李三坚是异常好奇,同时也欲将李三坚弄进寨中,为自己好好收敛钱财。 王坤瑞此言顿时激怒了符鼑、符鳞两兄弟,两人握了握手中采珠刀的刀柄,怒视着王坤瑞。 就算他们人多势众,就是王坤瑞权势滔天,若王坤瑞欲强行带走李三坚,符鼑、符鳞也要与其争斗一番。 王坤瑞一口一个本老爷,横行霸道的模样早已激怒了李三坚,李三坚单薄的胸膛起伏不定,忽然用手指着天问道:“此为什么?” “上天啊,什么意思?”王坤瑞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没错,此为苍天,我来问你此地乃是何处?” “琼台儋州,哪那么多的废话,走不走吧?不走就违反了峒规,小子,知道本老爷的家法厉害之处吗?”李三坚将王坤瑞问得莫名其妙的,于是就有些不耐烦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你欲定我的罪?没那么容易,此地是琼台儋州没错,乃是大宋之儋州,不是你头人老爷的私人领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均为大宋之民,你我均受宋律约束,难道你的家法比宋律还大吗?我到底犯了何罪?你让我跟你走,不说出个所以然,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无论怎样,李三坚对最基本的法律常识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李三坚不知宋律名为宋刑统,只能用宋律含糊代替,若那名老者还在,李三坚就会轻松多了,王坤瑞也不敢如此嚣张。 那名老者的身份定是不同凡响,李三坚心中暗道。 “就是,坚儿她到底犯了什么王法,你们要带他走。” “今日不说出来,谁也不能将他带走。” 符鼑、符鳞等人纷纷怒道。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王坤瑞见状大声喝道,声音极大,顿时将符鼑、符鳞等人的声音盖了下去。 “小子,你说的没错。”王坤瑞越来越欣赏李三坚了,果然能言善辩,不过在自己的地盘之上,再善变也没有半点用处:“可这里就是本老爷的地盘,告诉你吧,就算皇上圣旨到了此处,若本老爷心情不好,一样可以不奉他们的什么狗屁旨意,本老爷好心好意请你去做我的账房先生,你居然不领情,那就怪不得本老爷了,来人呐,带他走。” 王坤瑞手下家兵闻言齐声应了一声,就一起扑了上来,欲强行带走李三坚。 符鼑、符鳞也带人挡住了王坤瑞的家兵,双方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不过因势单力孤,真的争斗起来,符鼑、符鳞等人定会吃亏。 “且慢。”李三坚见事情紧急,于是大喝道。 “小子,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后悔?晚了。”王坤瑞闻言得意的说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不得不认怂,不认怂,李三坚满门上下也许都得进王坤瑞的黑牢。 “我。。。我不认识汉字。”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完全不好意思的说道。 “哈哈哈哈”周围人群闻言愣了片刻后,顿时发出一阵大笑之声。 “什么?不识汉字?”王坤瑞闻言顿时目瞪口呆的,忙活了半天,原来是白忙活,一个账房先生不识汉字,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且王坤瑞主要是与汉商打交道的,不认识汉字,如何能做买卖? “爹爹,三哥他真的不认识字呀,他只会画画的。”此时王雯低声说道。 “呸,不早说?”王坤瑞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道:“今日看在雯儿的面子,饶了你这一回,下次再犯在本老爷的手上,定让你生不如死。” 王坤瑞丢下此话后,就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王雯临走前,看了李三坚一眼,美目之中带着明显的歉意。 。。。。。。。。 “坚儿,你还是与你娘跑吧,明日我就派只船送你们出去。”符贵说道。 “我为何要跑?外公,你放心,我自有办法。”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明白符贵的意思,得罪了峒主,在这个岛上将会是异常危险。 第九章 东坡居士 “小子李三坚求见老丈,望老丈许小子入室拜见。” 此日天刚蒙蒙亮,李三坚备了一些简单的礼品,就来到了一处小木屋之前,向着小木屋鞠躬道。 小木屋位于小渔村的西北部,有着棕色的门,黑色的墙,似乎是年底久远。 屋子左边是一片菜地,地里种着一些青菜,右边是一些青梅,此时正是青梅结果的似乎,青梅书上挂满了青涩的果实,一个个沉甸甸的的,远远望去,青色一片,显得异常幽静。 李三坚喊了数声之后,小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就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人。 此人年约二十岁上下,个子不高,头发乌润,鹰钩鼻,身材是短小精悍,穿了一件青不青、灰不灰的短衣,出来后就看着李三坚,眼珠滴溜溜的乱转。 “我家老爷说了。”此名汉子随后对李三坚说道:“请你先回去习礼后再来不迟。” 礼?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的,李三坚除了会鞠躬,哪里会什么宋代的礼节啊。 目前关键是李三坚周围没有一人会宋之礼节,都是些渔民,哪里会汉家礼节? 此前李三坚通过观察曾经帮助自己老者的言语、气度,得出结论,此人定是个不同凡响之人,此时李三坚得罪了岛上的土霸王,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因此李三坚欲求助此名老人,当然李三坚前来的借口就是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三坚原本想自己一来,应该马上能见到这名老人,可没料到却被老人一口回绝。 “这位哥哥尊姓大名啊?”李三坚随后问道。 “称我高二就行。”高二答道。 “高二哥哥。”李三坚吞吞吐吐的说道:“小子自幼家境贫寒,根本不知礼,回去也没人教我礼节啊。” 家境贫寒?家境贫寒并不是不知礼的主要原因,高二心中暗道,不过是夷狄而已,当然不知汉家礼节的,对此,高二是理解的。 “真的不知如何习礼?”高二将李三坚小嘴挺甜,并且人也长得挺俊,因而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 “确实不知,且不知道该从何学起。”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也罢,今日小爷心情好,就教你一些礼节吧。”高二此时有些开心的说道。 高二本是开封府一名泼皮,浮浪破落户子弟出身,不过高二却是异常聪明伶俐,举凡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般般精通,除此之外,他还颇能诗书词赋,被人举荐到老人身边做了一名贴身仆从,老人被贬到琼台儋州之后,高二也随同老人来到了琼台儋州,也算是忠心耿耿的。 “仪礼、礼记、周礼,此为三礼;礼、仪、廉、耻是为四维;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此为八德,人需知礼而守礼。。。”高二缓缓的说道。 高二心中有些开心,自己本是个泼皮,可居然如一名大儒般的教一个小子习礼,对此,高二是异常得意。 高二见李三坚听得云山雾绕的,于是微微一笑道:“今日就先教你日常一些礼节吧,日常见面一般行揖礼,并叉手与唱诺。凡揖人时,则稍阔其足,其立则稳,揖时须曲其身,以眼看自己鞋头,如此则威仪方美观,揖时亦需须直其膝,不得曲了,当低其头,使手至膝畔,又不得入膝内。诺毕,则手随时起,而叉于胸前。揖时须全力,不得只出一指,谓之鲜礼。揖尊位,则手过膝下,诺毕,亦以手随时起,叉手于胸前也。。。” 高二稀里哗啦说了一堆,语速也挺快,将李三坚听得越来越糊涂了,眼睛之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哈哈”高二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于是拱手高举,自上而下对空拜了一拜道:“来吧,跟着学。” 李三坚闻言于是也是跟着高二学了一遍。 “此为长揖。”高二随后双手叠放在胸前,举起轻轻晃动,身略前倾:“此为作揖。。。” 两人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两人折腾了好长时间。 “回去吧,将这些礼节学会了再来。”最后高二对李三坚说道。 。。。。。。。。 “老爷,这孩子聪慧伶俐,自幼不过无人教授而已,为何您要赶他走?见见面又有何妨?”李三坚走后,高二问道。 老者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玉不琢不成器,小小年纪为了百姓稍做了些事情,就有些得意忘形了,就竟敢与峒主对着干,简直不知天高地厚,让他稍受些挫折,对他今后只有益处。” “老爷说的是。”高二应道。 。。。。。。。。 “后学小子求见老丈。”三日后,李三坚又来到了小木屋之前,拱手施礼道。 经过三日的“强化训练”,李三坚施礼还是像模像样了,最起码懂得了最基本的礼节。 “哈哈,三坚兄弟来了?”木门打开,高二出门道:“老爷请你进去呢,快进去吧。” “多谢哥哥了。”李三坚拱手谢道。 李三坚跟随高二走进木屋,忽然看到里堂之外柱子之上写着一些诗句。 “我家江水初发源,宦游直送江入海。。。” 虽李三坚对许多字并不认识,但这几个字还是认识的,于是就稍微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低声念了一遍。 “嗯?小哥儿,识得此诗吗?”正在此时,李三坚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 “嗯,从前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李三坚也没主意,抱着双臂看着诗句答道。 “哦?哪里见过。”老者诧异的问道。 “这。。。啊,小子拜见老丈。”李三坚回过头看见了老者,于是连忙施礼道。 老者摆摆手道:“无需多礼,你看得懂此诗句?” “这。。。多少懂些。”李三坚答道。 “哦,你也会作诗?你觉得如何?”老者接着问道。 “我。。。我不懂诗句,也不会作诗。。。”李三坚老老实实答道:“不过此诗的意思大概有些明白。” “哦,小哥儿说来听听,此诗意是怎样的?”老者问道。 “无非作诗之人想家而已,呵呵呵呵。。。”李三坚笑道。 “就这些吗?”老者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捻着胡须问道。 “其他的。。。小子愚钝,请老丈明示。”李三坚答道。 “呵呵”老者闻言笑道:“小哥儿请进。” 李三坚正要进屋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右下的题字,其中有“东坡居士”四个字。 东坡居士,东坡居士?李三坚想了想脱口而出道:“苏轼?” “放肆,小儿怎敢如此直呼老爷之名?”一旁的高二呵斥道。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岂能不明白面前之人乃是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轼? 李三坚惊得目瞪口呆的,傻楞楞的看着苏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无妨”苏轼见状微笑道:“小哥儿,也知道老夫之名?” 我岂能不知道,简直是太知道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东坡居士之名,名扬海内,是妇孺皆知啊,小子虽年幼,但也是如雷贯耳啊。”李三坚说道。 “哈哈”苏轼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年仅十三岁,其口中之言就基本上不是假话、恭维之言了,乃是童言,童言无忌。 苏轼万万没有想到,李三坚体内装着一颗了大了许多的心脏。。。 “老爷之名,就连蛮荒之民都家喻户晓啊。”高二一旁恭维道。 同样的话从高二口中出来就不一样了,苏轼横了高二一眼问向李三坚:“你今日前来老夫陋居,有何要事?” “这。。。老丈前日帮了小子,今日特来表示感激之意。”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苏轼盯着李三坚,微笑道:“就这么吗?” “这。。。还有。。。还有。。。”李三坚支支吾吾的,半天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欲师从老夫,科举应试,博个前程?”苏轼将李三坚犹犹豫豫的,于是就开口直接问道。 “你怎么知道?”李三坚愕然道。 苏轼猜得一点都不错,李三坚就是这个意思。 李三坚思前想后,只有读书这条路了,而想要读书科举,就得寻个好老师,通过观察,李三坚觉得苏轼定是个博学多才之人,因而此次前来主要目的就是拜师的。 只有科举才能摆脱李三坚目前的状况,只有科举才能离开此处,也许才能过上好日子。 李三坚优点就是记忆力超群,且有许多读书的方法,为这个世上所不知,因此李三坚坚信只有寻到一位好老师,定是有所成的。 “小哥儿,你错了。”苏轼随后说道:“老夫早已看出你是个聪慧之人,且心地善良,欲读书习字,这是一件好事,可师从老夫,说不定反倒会影响你的前程。” “这是为何?”李三坚愕然问道。 苏轼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朝廷发生的一幕幕此时浮现在了苏轼眼前,仕途之路对于苏轼来说就是条荆棘、伤心之路,自己妻离子散,被贬黜到了荒凉之地,不就是因为书读的太多了吗? 第十章 关门弟子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苏轼居所不断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读书声。 十余名七岁至十余岁之人正在苏轼居所读书习字,李三坚也在其中。 苏轼被放逐琼台儋州之后,并未自暴自弃,而是将儋州当做了自己的第二故乡,并在此处兴办学堂,许多人不远千里来到此处求学。 而李三坚并不是第一个拜师于苏轼门下,不过基本上算是苏轼的最后一名弟子,是关门弟子。 苏轼年龄已大,且琼台偏僻之地,生活条件极为艰苦,苏轼近年来身体是越来越欠安,因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李三坚机智应对诸商,与苏轼交谈也是对答如流,因而李三坚在拜师之前,苏轼一直认为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方面基础的。 可苏轼万万没料到,将李三坚收为关门弟子之后,李三坚许多字根本不认识不说,诗词歌赋、四书五经等等更是一窍不通,就连写字也是写得歪歪扭扭的,不堪入目,此使得苏轼异常愤怒,同时又是哭笑不得的。 李三坚哪里是个读书人?完全是个门外汉,苏轼当时就欲将刚刚收为门下弟子的李三坚开革,不过苏轼念在其自幼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且又身处蛮荒之地,再加上李三坚此人是异常聪明机智,于是苏轼仍是留下了他,并从最基本的教起,读书习字。。。 苏轼悄然来到学堂,只见李三坚正抱着《论语》,低头苦思。 苏轼见状微笑着走到李三坚身后,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三坚虽基础太差,不过读书习字却是异常勤奋,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是什么情况,每日总是第一个来到学堂,且是最后一个离开,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两月有余,对此苏轼是感到异常欣慰。 人不是生下来就会读书习字的,李三坚如此勤奋,今后也许会有一些出息的,苏轼心中暗道。 “圣人此言到底是何意?”李三坚捧着书本,喃喃自语道。 “何言?”苏轼捻须开口问道。 李三坚回过头来,看见了苏轼,于是慌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师父,门生不知师父到来,门生失礼了。” 数月之间,李三坚学问未怎么长进,礼数倒是学了不少,施礼之时,还是像模像样的。 苏轼摆手道:“李生对圣人之言有何不解之处?不妨说来听听吧。” “师父”李三坚答道:“圣人云,巧言令色,鲜矣仁,门生对于此言早已烂熟在心,可门生心中却有些不解,师父,何为巧言令色?” “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说人,是为巧言令色,又谓之谄媚作态。”苏轼点头答道。 “仁又是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苏轼闻言沉吟片刻道:“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苏轼将李三坚听得云山雾绕的,于是不由得笑道:“简言之,就是博爱于人是为仁。” “这就是了。”李三坚闻言开口说道:“巧言令色是为媚,媚者当然令人不齿。不过门生以为,如此要分是什么情况的,若君上昏庸,不听臣下的忠直之言,此时若有人巧言令色,使君上行利国利民之举,如此,巧言令色为何就不是仁了?” “住口。”苏轼闻言怒道:“你知道什么是君上吗?竟然妄言君上?” “门生知错了。”李三坚闻言低头道,不过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苏轼暗叹了口气,李三坚自幼生活在琼台,根本没有离开琼台半步,哪里知道何为君?何为臣?他只是从书本之上了解到了君臣之间的一些事情,一知半解的,这也不能完全怪他。 苏轼沉吟片刻后说道:“圣人此言,有三种含义,不要被花言巧语所骗,巧舌如簧、口吐莲花、妙语连珠之人不一定有仁德,此一也;其二就是不要以为讲究仁德就必须违心的谄媚、讨人欢心;其三就是也不要以为外表诚恳谦和,不说谗言之人就一定是仁德。你口中所言巧言令色,乃是臣下婉言劝谏,非巧言令色,万不可错解了圣人之言。” “师父教诲,门下谨记。”李三坚拱手施礼道。 虽李三坚口中认错,但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 能言善辩就是不仁了?就是奸邪之人了?诸葛亮还能言善辩、舌战群儒呢,难道诸葛亮就是奸邪之人,是不仁之人吗? 不过李三坚心中明白,圣人之言,每个人理解都不一样的,圣人的每一句话若辩论起来,几天几夜都说不清楚,要不然这个世上分成了无数的学派,只不过个人的理解不同而已。 “诗词如何了?”良久之后,苏轼问道。 “这。。。”李三坚闻言犹豫的答道:“略知一二,请师父指正。” 略知一二?口气还不小。。。苏轼闻言心中暗暗好笑,诗词歌赋没有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沉淀,如何能吟诗作赋? 苏轼刚刚教授了李三坚诗词的一些基本道理,他就会吟诗作赋了? 于是苏轼指着远处的青山说道:“以此青山为题,你作首诗如何?” 不就是作诗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有许多读书的办法,在这个世上还无人知道,比如宋词密码。。。 此数月间,李三坚冥思苦想,终于回忆起了宋词密码,如此吟诗作赋,如探囊取物。 于是李三坚装模作样,走了三步后吟道:“涂上青山忆旧游,仙都山水谁能忆?黄酷绿醑迎冬熟,如何水路三千里?” 苏轼闻言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说不出话来。 数月之前,李三坚对吟诗作对是一窍不通,可数月之后,李三坚居然能作出如此诗句,虽此诗还谈不上是什么七言绝句,可仍是很不错了,是个标标准准的藏中诗。 最关键的是三国曹植七步成诗,可李三坚只走了三步。。。 “以此花草为题,五言藏头诗。”苏轼心中是异常疑惑,怀疑是李三坚是不是从哪里抄袭而来的?于是随便指着院中的一些花花草草说道。 “花草杳玲珑,草市迎江货。”这次更快,李三坚几乎不用考虑就作了出来。 “以江水为题,七言藏尾。”苏轼又说道。 “孤城环大江,行随出洞水。。。”李三坚吟道。 苏轼完全被惊呆了,他到底是什么人?从前不是个痴呆儿吗?当真是掉入海中,得到了海神的眷顾?亦或是大智如愚? “恩师觉得如何?”李三坚得意的问道。 李三坚右手轻摆,只差手中有炳香扇了。。。 “词不逮理、不通文墨。”苏轼说罢,拂袖而去。 。。。。。。。。 “三哥,三哥,你在做什么呀?”此日,李三坚正在家中破屋之中摇头晃脑读书之时,符灵儿跑进来喊道。 “嘘。。。小声点,你哥哥他正在读书呢。”正在晾晒鱼干的符二娘连忙说道。 “哎呀,整天就知道读书,都快成书呆子了,都不去海边摸鱼了。”符灵儿一边帮着符二娘晾晒鱼干,一边垫着脚尖望着屋内说道。 “大姑,你说读书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符灵儿又说道。 “呵呵”符二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道:“读书怎么没用啊?读书今后也许还会有条出路呢,要不然就一辈子就是打鱼捞虾了。” “哦。。。”符灵儿闻言低声问道:“大姑,三哥今后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啊?” “这。。。”符二娘看了一眼符灵儿说道:“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阿哥啊?” “大姑。。。”符灵儿害羞的喊道。 。。。。。。。。 “坚儿,你知道娘为什么不同意你外公的话吗?”符灵儿走后,符二娘问向李三坚道。 “外公的话?娘,你是说将灵儿妹妹许配。。。娘,是不是灵儿还小,又是我的妹妹,因此娘才不同意的?”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不是这样的。”符二娘闻言微笑道:“灵儿是个好姑娘,人也长得水灵,娘心中其实是挺愿意的,再说你们又不是亲兄妹,成为夫妻又有何不可?亲上加亲,倒是可以报答你舅父对我们娘俩这些年的照顾之情。” “嗯,如此娘为何又不同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哎。。。”符二娘叹道:“你现在长大了,也懂事了,娘就告诉你吧,原因就是你爹爹很早以前就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 “什么?爹爹给我定亲了?”李三坚惊问道。 符二娘点头道:“是这样的,当年你娘还未嫁给你爹爹之时,你爹爹就与开封府与一位同年定下了一门亲事,他们当年相约,若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若两女或两男,就结为姐妹或兄弟。” 指腹为婚?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郁闷,指腹为婚,你倒是成婚后并且有了身子才可行此举啊,李三坚没想到自己老爹居然在成婚之前就与人相约了。。。 “哦,这样啊,多少年了,他们早就忘了我们的吧?”李三坚轻松的说道。 “你爹爹临终前曾经说过,人不能无信,让你有机会去找他们。”符二娘想起李清临终前的话,含着眼泪说道。 “哦,他们姓什么?” “姓蔡。” 第十一章 家和万事兴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东方的天际,海面主峰被灿烂的云霞染成一片绯红。 海边迎风还晒着一些渔网,另有一些低矮的小屋,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沙滩上横放着拖上岸维修的木船。 “李陵初送子卿回,罗袜生尘游女过。拟归太华何时去,火云阳焰欲烧空。” 李三坚迎着清晨的曙光,张开双臂,不由得“兽性大发”,吟出了一首七言绝句。 时光如流水,一年的时间匆匆而过,李三坚师从苏轼已一年有余了,苏轼的教授有方,再加上李三坚聪明勤奋,李三坚的行文习字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虽说不上行云流水、丹青妙笔,但也是中规中矩的,最起码绝大多数的字都认识了。。。 特别是李三坚的宋词密码大法,更是使得李三坚作诗写词如探囊取物一般,若未遇到诗词大家,基本上还是能够唬人的。 “李生,李生,你快回去吧,师父晕倒了。”正在此时,一名同在苏轼学堂读书的一名张姓少年郎,对正在海边狂奔的李三坚喊道。 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连问道:“昨日不是好好的吗?为何忽然晕倒了?” 李三坚说罢撒腿就向苏轼的居所跑去, “我也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师父收到一封书信,就晕倒了。”张姓少年郎边跟着李三坚奔跑,一边气喘吁吁的答道。 已经十四岁的李三坚,坚持了一年有余的晨跑,不但个子长了些,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壮了,最起码看起来不亚于同龄之人了,看起来不是那么虚弱了。 模样也是越长越俊了。。。 。。。。。。。。 “恩师,恩师,您怎么了?”李三坚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小木屋问道。 身后的两扇木门被李三坚撞得稀里哗啦的乱响。 “李生,轻点,爹爹刚刚睡下。”苏轼第三子,苏过瞪了李三坚一眼低声道。 苏轼共有四子,长子苏迨、次子苏迈均被贬为外乡为官,四子早夭,苏轼不断被贬黜之时,只有三子苏过陪伴在身边。 “哦,哥哥,师父他老人家安否?为何忽然就。。。”满头大汗的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不但佩服苏轼的文采,更是佩服苏轼的为人,李三坚自幼丧父,生父李清在李三坚心中没有任何印象,而李三坚心中几乎将苏轼当成了自己的父亲,因而李三坚此时是发自内心的焦急。 “一封京师来信。。。”苏过闻言摇头道:“你还年幼,你不懂的。” “他比你懂。”两人正在窃窃私语之时,苏轼忽然开口道。 “爹爹,师父。。。”苏过、李三坚同时开口道。 苏轼摆摆手道:“我无碍,坚儿,你看看此封书信。” 苏轼说罢就将桌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接过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后,看着苏轼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未出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生有话尽管直言。”苏轼看了一眼李三坚说道。 “恩师,门生不敢妄语。”李三坚犹豫道。 “尽管说,我决不怪罪你。”苏轼接着说道。 “门生不懂朝中之事。”李三坚闻言仍是犹犹豫豫的说道:“但门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恩师从前不是说过今上。。。今上一直以来均是龙体欠安,若哪日龙驭。。。归。。。天,这天下指不定变成什么样子呢,若到了此时,朝廷起复恩师,恩师身体却。。。岂不是有失天下之人所望?因此恩师应保重身体,此时就不必在意朝中之事了。” 苏轼在教授李三坚的同时,也给了讲了不少朝廷之事,因而李三坚对宋朝廷之事还是知道了一些。 此时元丰党人正得圣宠,将元祐党人流放的流放、贬黜的贬黜,并捣毁了司马光的墓地,苏轼的门生故吏、之交好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如苏门六君子尽被贬黜,被赶出了朝廷,一些人甚至已经死在了流放的途中。 苏轼得到消息后着急上火的,于是就旧病复发了。 苏轼等人被逐,就表明了此时朝廷就没有为苏轼等人说话的人了,苏轼等人起复的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了,甚至苏学也会因此淡出了人们的视线,逐渐消亡。 李三坚对这些是一知半解的,不过担心苏轼的身体,因此直言相劝。 “大胆,你。。。太放肆了,竟敢诽谤当今圣上?”苏轼闻言顿时怒道。 你不是让我说吗?不是不怪罪吗?为何要发怒?李三坚不敢接口,愤愤的想到,皇帝都将你发配到天涯海角了,为何你还如此忠心于他? “爹爹,息怒。”一旁的苏过见状连忙劝道:“李生尚且年幼,所谓童言无忌,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孩儿倒是觉得李生有句话说得还是有些道理的,就是爹爹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苏轼闻言看了两人一眼叹道:“党同伐异,我大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为何他们仍然如此丧心病狂?” “恩师,朝廷目前到底是何种模样,门生不太清楚,但真如恩师所言,病入膏肓了,而沉疴痼疾非良药、猛药不能治愈的,恩师此时如此忧心朝局,可又与事何补啊?”李三坚为了劝慰苏轼,硬着头皮又开口道。 “良药、猛药?你到底赞成是良药还是猛药?”苏轼开口问道。 到底是良药或者缓药或者猛药,此事已经经历过无数人争论了,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的,对此李三坚也是多少了解了些,此时苏轼忽然开口问李三坚,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稍不小心,就会卷入其中,无法自拔,对此李三坚心中也是明白的。 “恩师,无论是何种药方,均无法治愈此等沉疴痼疾的。”李三坚想了片刻后答道。 “嗯,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苏轼问道。 “内耗。”李三坚答道:“门生少不更事,但也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家和方可万事兴,否则任何事情均是万分艰难。” “家和万事兴?”苏轼闻言喃喃道:“你这句话说的好,此等道理吾等又何尝不明白啊?可说起容易,做起难啊,难于上青天。” 朝廷之中无论是元丰党人还是元祐党人,亦或是蜀党、洛党、朔党等等均认为自己主张是正确的,均认识自己的主张能够拯救大宋的,能够救匡扶社稷,救万民于水火的,均欲将自己的主张强加于其他之人之上,可却又谁也不服气,到了最后,党争是越来越激烈,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此时拯救大宋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将对手死死的摁在地上、反复践踏才是最关键的。 “恩师,门生有办法,就是打烂了重建,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这个道理。”李三坚又开口道。 “哈哈。”苏轼父子闻言顿时不由得笑了起来。 。。。。。。。。 “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走出木屋,忽然看到高二在门外转来转去,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于是诧异的问道。 “嗯?坚哥儿,你出来了?哎,此事一言难尽啊。”高二答道。 高二对苏轼还是较为忠心的,跟随苏轼一同被发配到了琼台蛮荒之地。 在李三坚拜师之前,高二可比李三坚这个夷狄小子地位高得多。可李三坚拜师之后,双方地位就发生了转变,奴仆是无法与学生地位相提并论的,就算是忠仆也不行的。 不过李三坚可没有半分瞧不起高二,仍是将高二作为兄长看待,此使得高二心中对李三坚是好感异常,两人平日里也是称兄道弟的。 “说来听听嘛,兄弟虽年幼,但出个主意,任凭哥哥参详,也还是可以的。”李三坚笑道。 高二闻言点头,低声在李三坚耳边说道:“坚哥儿你知道吗?老爷有危险了。” “什么?”李三坚闻言惊呼道:“恩师有何危险?我看他老人家不是病情稳定了吗?为何还有危险?” “哎,你不知道的。”高二叹道:“朝廷来人了,要取老爷的性命了。” “什么?不可能吧?”李三坚惊问道。 李三坚知道自有宋以来,对待文人还是较为优厚的,对于获罪之人,最多贬黜到天涯海角,如岭南、琼台等地,并永不复用,如此取人性命还是较为少见的,除非犯了夷九族的大罪,如造反等罪。 “朝廷官吏都快到了,哪里不可能啊?”高二焦急的说道。 “恩师知道吗?”李三坚此时有些相信了,于是问道。 “麻烦就是在此处。”高二答道:“老爷是知道的,可老爷未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就跟没事人一般,真是急死人了。” “如此,哥哥,不如这样好了,我们劝恩师逃走或者干脆将恩师藏匿起来,你看如何?”李三坚想了想说道。 “哎,我说贤弟,老爷要跑早就跑了,老爷是稳如泰山啊,我估计劝是没用的,让老爷隐藏起来也是不可能的,如此,朝廷之人如何放过老爷的家人?”高二说道。 “如此。。。”李三坚沉吟道:“不如将那些鸟人。。。” 李三坚挥了挥手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将高二吓了一跳,没想到李三坚表面之上看起来文弱弱的一人,可做起事来,倒是有些心狠手辣的。 “贤弟,不可,后患无穷啊。。。” “哦,哥哥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此如此。。。” 于是哥俩走到一旁商量对策去了。 第十二章 东坡井 苏轼目前所居住的屋子原本一处简陋的官舍,是由数个小木屋组成,后经过扩建,增加了一处较大的屋子,作为学堂。 此时学堂之外来了十数官吏、士卒。 “岭南瘴气弥漫,道路难行,没想到此处比岭南更甚。”一名统领带着手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赶到苏轼的居所后埋怨道。 “黄勾当,既然如此,为何我等还要前来此处?不如由其自生自灭罢了。”黄勾当一名手下看着恶劣的天气说道。 “你以为我想来啊?我等奉命行事,如之奈何?”黄勾当苦笑道。 不但是黄勾当手下不理解,就连黄勾当本人也不理解,苏轼都已到了如此地步,朝廷之人仍是不肯放过他,非要将其逐出此等勉强能够被成为官舍的居所,放逐于荒郊野外。 不过因为上命,黄勾当不得不带人前来驱逐苏轼。 黄勾当此一路之上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苏轼父子的居所,之间苏轼居所门前聚集了无数百姓,其中黎人占了大多数,数间木屋之中还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黄勾当等人虽心中是异常纳闷,不过还是走到木屋之前大声说道:“奉上命办差,命琼州别驾苏轼出来接命。” 苏轼被一贬再贬,被贬为琼州别驾,一个不入流的小官,没有任何差遣。 周围的黎人闻言均纷纷转头看着此一行人等。 “恩师身体有恙,有什么事情就对我说吧。”苏轼父子尚未出来,屋中走出一名十余岁的俊俏少年说道。 “你是何人?”黄勾当皱眉看着此名少年问道。 “小生乃是东坡先生门下弟子李三坚,有什么事情快说吧,小生会禀报恩师的。”李三坚微笑道。 “放肆”黄勾当闻言呵斥道:“乳臭未干的小儿,竟敢与朝廷使使臣如此说话?快滚回去,让苏轼出来接命。” “说了恩师贵体有恙,难道你是聋子吗?”黄勾当说话不客气,李三坚也犯不着与其客气,于是冷冷的说道。 “哈哈哈哈”聚集在李三坚周围的黎人纷纷放声大笑,其中以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笑声最大。 若在开封府,这些普通百姓也许不敢如此对待官差,可这是在琼台,如此荒蛮之地,什么皇威、官威就就没多大作用了,将黎人惹急了,根本不会搭理这些趾高气昂的什么官差,甚至杀几个官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将事情闹大了就另当别论了。 “放肆,大胆,来人给我拿下此等狂妄小儿。”李三坚如此羞辱黄勾当,使得黄勾当恼羞成怒,于是吩咐手下准备拿人。 “黄勾当,这。。。不太。。。妥当吧?”黄勾当的一名手下拉了拉正在发怒的黄勾当的衣袖,看着周围的黎人说道。 黄勾当的手下心中真是郁闷,黄勾当简直太没眼力价了,难道他没看出到对方是有备而来的吗?没看出周围的黎人是与此名少年是一伙的吗? 众黎人听闻黄勾当下令拿人,均已露出了愤愤之色, “为何不太。。。”此时黄勾当也反应过来了,若真闹翻了,若真的与黎人冲突,他们这几个人也许一个都回不去了,就算今后朝廷以谋反罪将他们治罪,可倒霉的仍是黄勾当等人。 “你到底是何人?”随后黄勾当悻悻的问道。 “是我外甥。”符鳞瞪圆了眼睛答道。 “哼。。。”黄勾当哼了声道:“奉董提举之命,命犯官苏轼父子迁出官舍,并迁往他处。” 苏轼年龄已大,且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迁出官舍,风餐露宿的,再加上琼台气候恶劣、野兽出没,几乎就是要了苏轼的性命。 “董提举之命?可有今上旨意?”李三坚问道。 “苏别驾乃是董提举之属官,还需要什么旨意?难道敢抗命不遵吗?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懂得什么?还不速速退下?”黄勾当喝道。 “战国甘罗十二岁出使赵,诸侯皆闻之,孙叔敖十三岁斩杀异蛇,尔等岂可小瞧少年郎?”李三坚闻言笑问道:“我来问你,尔等让吾师迁往他处,可有当今圣上推恩之命?按宋律,未得今上推恩之命,流官不得迁往他处。” 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对宋律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在这个世上,这种无期的流配,只有在遇到皇帝推恩念慈、矜宽降赦之时才可迁至他处,甚至可能得到赦免还京。 若真是当今圣上赦免了苏轼父子,李三坚当然不会阻拦,且会替苏轼高兴的,可目前这种情况明显是苏轼的对头在使阴招,欲置苏轼于死地,李三坚于是就坚决不同意。 “这。。。”黄勾当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一旁的高二不由得对李三坚竖起了大拇指。 小小年龄,竟如此善辩,并且一说就说到了关键之处。 李三坚说的没错,依宋律确实如此,可一般犯官流配,还不是被人来捏圆搓便的,谁敢口出半个不字?甚至犯官客死他乡,也没人会深究的。 “董。。。董提举自会禀明今上,旨意随后就会到达的。”黄勾当想了想后狡辩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大笑道:“未得今上旨意,尔等竟敢行先斩后奏之举?违逆宋律、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哈哈,说的对。” “原来他们才是大逆不道之徒啊。” “呸,狗官,简直是胆大妄为。” 周围之人闻言顿时彩声雷动,纷纷为李三坚喝彩。 黄勾当的手下顿时低头不语,心中暗暗埋怨黄勾当口不择言,让对方抓住了把柄,同时心中将黄勾当鄙视了一万遍,连一名十余数的小儿都争辩不过,不如找个树吊死算了。 “你你你。。。。”黄勾当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退下,我等奉命办差,若违逆了上命,我看你长了几颗脑袋?况且如此大事,岂是你一个无知小儿就能阻拦了吗?今日苏轼父子迁也得迁,不迁也得迁。。。” “我是阻拦不了。”李三坚闻言,指着众黎人问道:“你问问他们同意吗?” “我们不同意!”众人异口同声的大声吼道。 儋州的学风不盛,苏轼父子被贬至儋州之后,就开办学堂,以文会友。 同时儋州的黎人不耕种土地,以海为生,荒地极多,收获甚少。遇到疾病不请医生而相信巫师,思想封闭、文化落后,苏轼到了儋州之后,极力劝说当地黎族百姓,以农业为生存的根本,指导大家耕作的方法,并写了《和陶劝农六首》。 同时苏轼耐心地教化大家讲究清洁,指导当地人勘察水脉,掘土打井,此井在许久之后被称为“东坡井”。从此百姓不再饮用沟渠浊水。 对此,儋州百姓怎不对苏轼感激万分?在儋州百姓心中苏轼就如同万家生佛一般,此时有人对苏轼不利,儋州百姓岂能不愤怒异常? 儋州黎人朴实无华,谁对他们有一点好处,他们都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你们。。。想造反吗?”黄勾当随后指着李三坚喝道:“狂妄小儿,竟敢阻拦官差办差?竟敢煽动百姓生事?此处你说了算吗?” 此时黄勾当数名护卫拔出了腰刀,逼向了众人。 “他说了不算。”正在此时一个豪迈的声音说道:“此处老子说了算。” 黄勾当闻言向发声之处看去,只见一名三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越众而出。 此人正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 “小的们拜见峒主。”众黎人见峒主到了,纷纷拜道。 他来干什么?李三坚见状心中暗暗吃惊,此前李三坚与王坤瑞有些过节,因此此时王坤瑞前来,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王坤瑞摆摆手对黄勾当说道:“我认识你,你不就是董必手下,叫。。。什么来着?” “峒主,他姓黄。”王坤瑞一名认识黄勾当的家丁说道。 “哦,黄那个啥,这里我说了算,你有什么事情对我说吧。”王坤瑞说道。 “原来是王知寨。”黄勾当闻言拱手道:“王知寨,下官奉命行事,请王知寨通融一二。” 王坤瑞是此处的土皇帝,对此黄勾当心中是明白的,黄勾当可不敢得罪王坤瑞。 “你欲行何事?”王坤瑞问道。 “奉命将苏轼父子迁往他处。”黄勾当答道。 “不许。”王坤瑞干脆利落的答道。 “为何?”黄勾当愕然问道。 “不许就不许,哪有那么多废话?再说,我女儿还想跟着东坡先生读书习字呢。”王坤瑞笑道。 “你就不怕违背了董相公之命?”黄勾当问道。 “什么象公,牛公,老子说不许就不许。”王坤瑞摇头道。 “你。。。”黄勾当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双方也因此僵持在了一起。 李三坚愕然的看着王坤瑞,李三坚万万没料到王坤瑞此次前来是来帮自己的,或者是来帮助苏轼的。 躲在王坤瑞身后,未被李三坚发现的王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 正在此时,苏轼在苏过的搀扶之下走出了木屋。 苏轼拱手对众人说道:“老夫多谢诸位父老乡亲,多谢王知寨了,不过,既然上官有命,老夫搬出官舍就是。” “师父,你。。。”李三坚闻言急道。 “坚儿,你很好,你的孝顺之心为师心中明白,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是不能强求的。”苏轼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第十三章 桄榔庵 儋州中和镇南郊一处名为桄榔林的地方。 此处是荒郊野外,一片荒芜,蚊蚁滋生、环境恶劣,并且是没有任何房屋,当然也无人居住。 不过目前此处却是人声鼎沸,无数黎家百姓担土背石,正在对三座刚刚修建起的三座房屋做最后的整饬。 苏轼父子被逐出官舍之后就来到了桄榔林,儋州百姓不忍苏轼父子风餐露宿,就自发的为苏轼修建了三座简陋的房屋,让苏轼父子有一处栖身之所,李三坚及其族人也在其中。 令人惊奇的是建屋人群之中还有一些兵丁,这些兵丁当然不是宋军之中最精锐的禁军,而是些半农半兵的厢兵、乡兵。 “如此之多的蚊蝇,该如何是好啊”李三坚看着一群又一群的蚊子,苦恼的道。 此处靠近一处水塘,蚊蚁滋生,几乎是伸手就能握住一大把蚊虫,使得李三坚苦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坚哥儿,只有多种些香茅、罗勒、猫薄荷等草木了,待来年也许就会好多了。”一旁帮忙的高二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哥哥知道的真多。” 高二闻言得意的笑道:“你哥哥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卜占卦等等,是无所不精、无所不晓啊,当年在京师之时,人称高半仙呢。”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三坚心中明白高二是厚着脸皮自我吹嘘,李三坚已经知道了高二是浮浪破落户出身,原为东京开封府一名泼皮无赖,后因得罪了官宦人家,就投在了苏轼门下做了苏轼的贴身仆从。 高二颇有一些诗词歌赋的功底,写的一手好字,并且还会使枪弄棒,要不然苏轼也不会收留高二的。 虽然高二出身卑贱,但李三坚心中没有半点瞧不起高二的意思。 高二千里迢迢跟随主人来到如此荒蛮之地,此使得李三坚对高二是打心眼里敬佩。 高二出身卑贱,李三坚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出身微贱,于是哥俩是同病相怜,并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兄弟。 。。。。。。。 “道之,此子如何?”苏轼捻着胡须,落下了一枚棋子后问道。 苏轼因年龄老迈,无法帮忙建屋,于是坐在远处与一名老友对弈。 “东坡先生,你是说此枚棋子还是那个人?”张中笑问道。 张中字道之,年四十余岁,东京开封府人氏,原为习武之人,后读书习字,并于熙宁三年科举及第。 张中为人忠直敢言,因此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贬黜到了儋州,任知昌化军事一职。 张中景仰苏东坡的品格和才华,同情他的遭遇,苏轼在儋州之时,张中一直对苏轼照顾有加,此时听闻苏轼被逐出了官舍,于是就不顾得罪上官的风险,派兵前来协助李三坚等人修建苏轼的居所。 “棋又如何?人又如何?”苏轼问道。 “棋是好棋啊,我百思不得破解之法。”张中看着棋盘笑着答道:“人也是挺不错的,小小年纪就敢与朝廷官吏据理力争,并将他们说得哑口无言的,我听闻后是倒是感到有些惊奇啊,真是有点意思呢!” “呵呵,确实有点意思。”苏轼微笑道。 “后生可畏也!”张中接着说道:“最关键的是此子对百姓是胸怀仁慈之心,对自己师长也是极为恭顺,仅凭此两处,我就认为此子将来也许有出息啊。” “道之谬赞了。”苏轼说道:“小小年龄,就如此锋芒毕露,未必就是好事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知收敛之人,如何能够成就大事?” “大事?东坡先生所说大事乃为何事?”张中疑惑的问道。 苏轼摇了摇头,微笑不答。 张中不明白苏轼之意,不过将苏轼不想说,于是也不便刨根问底了。 “道之,你行举就不怕受到牵连吗?”片刻之后,苏轼开口问道。 张中动用兵丁,帮助苏轼修建居所,若此事被上峰知晓,必然会受到牵连,对此,两人都是再明白不过的。 “大不了罢官免职,回乡种田,又有何妨?”张中笑道:“况且此地已是天涯海角,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苏轼闻言顿时与张中相视而笑。 “师父,师父,房屋已初建成,可以入住了。”正在此时,李三坚兴冲冲地的跑过来说道。 “放肆。”苏轼见状呵斥道:“又忘了礼节了?” 李三坚张大了嘴巴,楞了半响后,敛衣施礼道:“门生拜见师父,拜见张太尉。” “何事?”苏轼问道。 “门生请师父入住新居。”李三坚低声说道。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又不是我没有住的地方。 李三坚完全不明白这个世上为何如此注重礼节,宁可饿死、穷死、累死,也不会忘了礼节。。。 礼节能当饭吃吗? “辛苦你了。”苏轼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师父说哪里话?此为门生应当应分的。”李三坚说道。 苏轼闻言点头道:“坚儿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苏轼忽然开口问到此事,李三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的打算就是应试科举,摆脱家中贫困的境地,甚至有可能的话,摆脱贱民的身份,不过一时之间,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向苏轼表明自己的想法。 “学生此生此世,愿侍奉在恩师左右。”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 李三坚知道苏轼一直忧自己不够稳重,跳脱脱的,于是李三坚此时就言不由衷了。。。 “说真话。”苏轼说道。 苏轼说罢,忍不住微笑了起来,不过因李三坚在低头答话,并未看见苏轼露出的笑容。 “这。。门生想离开此地。。。”李三坚随后支支吾吾的答道。 “如何离开?”苏轼接着问道。 苏轼与李三坚师徒时间也不短了,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心意?李三坚勤奋读书,无非就是为了今后有机会金榜题名。 李三坚闻言抬头看着苏轼答道:“门生手无缚鸡之力,只有。。。只有贡举这条路了。” “科举?”苏轼闻言捻须说道:“你以为贡举是件轻松之事吗?就凭你不值一提的些许文采吗?你知道天下有多少士子欲鲤鱼跳龙门吗?你知道天下又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均踏不过这道门坎吗?” “门生虽愚钝,但也明白十年窗下无人问的道理,明白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中人的道理,不过无论如何,门生都要一试,就算碰得头破血流,门生也愿意一试。”李三坚冷静的答道。 “彩”苏轼尚未答话,张中赞道:“人就该有些志气,如此今后也许方能有所成。” 苏轼瞪了张中一眼,对李三坚轻声说道:“坚儿,科举之路是条坎坷、荆棘之路,就算你能够金榜题名,仕途之路也同样如此,这个世间多少英雄豪杰倒在了这条路上,对此,你还愿意一试吗?” “门生愿意。”李三坚毫不犹豫的答道。 除了读书这条路,李三坚根本想不出其他的道路。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走上这条路,李三坚心中暗道。 苏轼闻言看了李三坚片刻后说道:“你走吧。。。”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楞住了,连忙问道:“恩师,你这是何意?您让门生去哪里?” “外出求学,还能去哪里?”苏轼答道。 “外出求学?”李三坚诧异的说道:“圣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恩师,门生娘亲健在,实在是无法外出啊。” 李三坚别的不知道,但知道苏轼的文采在这个世上是鲜于有人匹敌的,如此,还需要外出求学吗? “呵呵”苏轼闻言笑道:“圣人亦云,游必有方,不外出游学,如何能够博采百家之长?学业如何能有所成?至于你的娘亲,我会让过儿照顾的,你就放心吧。” “这。。。”李三坚闻言仍是犹豫不决,自己这小身板,还不到十五岁就外出游学,没准就路上夭折了。。。 最关键的是自己家中贫困,如何有多余的钱财供外出游学?说不定出去没多久就饿死在了半路之上。。。 同时对于李三坚这样贫困人家,根本就没有马车、驴车之类的,完全凭两条腿走路,琼台、岭南道路如此难行,且瘴疫弥漫,如何能够外出游学? 不行,打死也不能出去,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苏轼是如此心狠之人?李三坚此时心中对苏轼颇有怨言。 。。。。。。。。 “这孩子年龄尚幼,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张中问道。 苏轼闻言答道:“原因老夫已经说过了,锋芒毕露,此非长久之道,让他出去受些挫折,明白这个世道的艰难,此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话虽如此,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从前还听说他是个痴呆儿,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若半路之上。。。岂不是可惜了?”张中摇头问道。 “玉不琢不成器。”苏轼说道:“并且不外出求学,如何才能够科举应试?” 第十四章 瑶池仙子 黄昏过后,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布般的逐渐笼罩住了海边小渔村,小渔村之中除了一些零零星星的灯火之外,几乎是一片漆黑,黑夜之中偶尔还传来一两声犬吠之声。 李三坚母子所居住的简陋屋子之中点了一盏油灯,油灯忽明忽暗,发出昏暗的光芒。 符二娘坐在一副破旧的织机面前,正纺着纱,符二娘在纺纱的同时,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正在昏暗油灯之下苦读经书的李三坚。 此盏油灯是家中唯一的油灯,还是李三坚之父李清留下的,并且油灯使用的是松明。 蜡烛是照明最佳之物,可蜡烛根本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更不要说像李三坚如此贫寒的家庭。 当然油灯也可用一些动植物油脂作为燃料,但即使是动植物油脂也不是李三坚母子用得起的。 因而李三坚母子只能使用松明照明,松明燃烧起来烟尘非常大,燃烧发出的黑烟将李三坚熏得不断的咳嗽,并且眼睛被熏得几乎都睁不开了,书上的字也是模模糊糊的。 “坚儿,今日不看了吧,早些歇息吧。”符二娘见李三坚难受的模样,于是说道。 “嗯”李三坚合上书本说道:“娘你也早些休息吧,千万别累着了。” “娘没事。”符二娘起身掐灭油灯后,接着纺着纱说道:“娘早就习惯了,没有灯火一样能够纺纱呢。” “娘。。。”李三坚起身走到符二娘面前按住了破旧的织机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李三坚心中再清楚不过了,这家里家外的全靠符二娘一人操持,可以想象,一个妇道人家是多么的艰难。 李三坚只恨自己帮不上半点忙,同时此时李三坚师从苏轼,读书习字需用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就算苏轼、李三坚外公等人能够接济一些,但也是远远不够的,况且他们也是穷困潦倒的。。。 符二娘为了让李三坚安心读书,白天在海边拾些海螺、蛤蜊等物去集市上换些生活用品,到了晚上还要纺纱贴补家用,甚至到了深夜仍是得不到歇息,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过。 “坚儿,你这是干什么?”符二娘透过星光看到了李三坚脸上的泪花,于是将李三坚搂进怀里说道:“坚儿你是好孩子,你怜惜娘亲,娘心里明白,可你目前最要紧之事就是读书,只要你肯读书,娘再苦再累都心甘情愿,其实啊,娘心里开心的紧呢。” 符二娘三个孩子夭折了两个,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了,符二娘将全部的心血均倾注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此前李三坚是个痴呆儿,符二娘心中虽异常难过、绝望,但也是对李三坚怜爱有加,此时李三坚忽然变得聪明、懂事,且在用功读书,此使得符二娘无比欢喜。 符二娘此时虽仍是辛苦劳累,但心中的感觉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从绝望变成了希望。 “娘亲,孩儿今后定让娘亲过上无比尊贵的日子。”李三坚靠在符二娘怀里坚定的说道。 “嘻嘻”符二娘闻言不由得开心的笑了起来:“傻孩子,娘可不盼望什么尊贵的日子,娘之希望你今后能够有出息,能够堂堂正正的做人,能够得到人家的尊重就行了,就像你爹爹一样,还有就是你长大后娶一门亲,让娘早些抱上孙子,娘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娘。。。”李三坚有些犹豫的说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坚儿,你有话说就是了,在娘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符二娘说道。 “就是爹爹定下的那门亲事,孩儿觉得我等如此境地,恐怕他们会瞧不起的。。。,因而孩儿觉得此事不如作就此罢如何?”李三坚吞吞吐吐的说道。 通过符二娘,李三坚多少了解了一些,自己老爹指腹为婚,对方是个门庭显赫之家,如此,就算李三坚能够找上门去,对方肯定会瞧不起自己的,说不定还会将李三坚母子赶将出去,如此,李三坚心中是极不情愿的,不如就此忘却,省的送上门去让他们羞辱。 “胡说”符二娘闻言说道:“你爹爹在世之时常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人若无信,岂能立于天地之间?他们瞧不起是他们的事情,我们只要遵守承诺就行。” “哎,孩儿知道了,娘放心就是。”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不过啊,孩儿常想,大丈夫何患无妻?娘,孩儿今后一定给您找一大群儿媳妇。。。” “哈哈,你。。。真是的。。。”符二娘简直哭笑不得。 如此贫寒的家庭,能寻得一门亲就不错了,就算是祖上烧高香了。。。他居然还想找一堆媳妇啊? “好,好,只要你有本事,娘倒是不反对。”符二娘随后笑道:“现在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去苏相公那里呢。” “娘。。。孩儿还有件事情,需禀明娘亲。”李三坚说道。 “什么事情?明日再说不行吗?”符二娘问道。 “也罢,明日再禀明娘亲就是。”李三坚点头道。 “娘你也早些歇息。。。”李三坚在符二娘的照顾之下,躺在了床上,慢慢的合上了双眼,进入了梦乡。 。。。。。。。。 “叮咚,叮咚。” 两股清澈见底的山泉,或高或低,时缓时急,发出不同的声响从高处落了下来。 泉水落到下面形成了一汪明净清绿的清泉,泉水落在清泉水面溅起亮晶晶的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闪闪发光,就像一颗颗掉落的南海珍珠。 清泉之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热气,氤氲弥漫。 李三坚忽然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地方,此地是一处神秘的峡谷丛林,有些溪瀑纵横的奇山俊岭,奇山俊岭之间还有一处清泉,泉水叮咚,落在池中,发出一阵美妙的声音。 钟灵毓秀,宛如人间仙境。 最使李三坚感到惊奇的是,清泉之中似乎还有一个物件,李三坚连忙定睛看去,清泉之中根本就不是什么物件,而是个人,并且是个女子,并且是个未着任何衣服、正在清泉之中戏水的女子。。。 李三坚吓得连忙趴在地上,偷偷抬头看去,只见此名女子身材高挑,一头如瀑般的青丝铺在白嫩的双肩之上,女子整个裸露的背部都露在了水面之上,同时女子微微侧头,半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女子细长的柳眉时而轻佻,时而微皱,小巧的玲珑小鼻下是一张微笑的浅樱小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此名女子微微侧头,微微叹息一声,抬起右手轻轻的抚在自己光滑白嫩的肩部。 李三坚心中大动,微微移动身体,欲站起身来看个究竟,可怎料脚下一滑,发出一声轻响。 “什么人?”戏水的女子听到声音,顿时发出一声娇斥,随后风云忽然变色,天边卷起了无数黑云,黑云滚滚而来,笼罩在了李三坚的头顶之上。 女子随后跃出了水面,瞬间就不见了踪迹。。。 李三坚大惊,慌忙后退,就欲逃之夭夭,不料脚下又是一滑,栽倒在地。 待李三坚起身之时,忽然觉得头顶有什么东西,于是抬头望去,之间半空之中一名身披白纱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李三坚。 此时李三坚终于看仔细了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女子,头上梳的是盘云髻,身段娇柔而不失风韵,盈盈不堪一握的蛮腰,白玉般光滑的肌肤在白纱之下若隐若现。 李三坚从未见过如此绝美女子,顿时呆呆看着此名女子,半响说不出话来。 “你还看?”女子娇斥道,随后抬手一挥,一条色彩斑斓的巨龙就直扑李三坚而来。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到了此时,李三坚可没心思在欣赏如此美人了,于是发一声喊,跌跌撞撞的就向外跑去,泉边地滑,李三坚一头栽倒在了池边,哼哼半天都未爬起身来。 这什么人啊?或者不是人?非妖即怪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 “噗嗤”如仙子般的女子见李三坚的狼狈模样不由得发出一声轻笑,抿嘴笑道:“念你年幼,就不与你计较了,今日这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仙女说罢,挥了挥手,就飘向了半空,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女子挥手间,李三坚注意到了其手腕之处有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成梅花形排列。 “神仙。。。”李三坚反应过来之后,冲半空大喊道:“还未请教神仙尊姓大名啊。。。” “呸,小色鬼,再说取你狗命。”半空之中传来一声娇斥,声音飘渺,如之声般的。 “神仙姐姐别走,我也要修。。。”李三坚挥舞着双臂,冲着半空中大喊道。 此时黑云忽然压了下来,将李三坚笼罩在了其中,李三坚大惊,手舞足蹈的拼命挣扎,周围仍是一片漆黑。 北面,李三坚可以肯定的是神仙姐姐飞向了北面。。。 第十五章 身世 李三坚周围是漆黑一片,没有光明,没有一丝温暖,李三坚恐惧的挥舞双手,拼命在黑暗之中来回奔跑。 人都是惧怕黑暗的,无论是大英雄还是市井之徒。。。 李三坚跑着跑着,忽然双手接触到了一物,软绵绵的,似乎是个人体。 难道是神仙姐姐又回来了?李三坚心中大喜,死死搂着“神仙姐姐”,闭目闻着“神仙姐姐”身上清香的味道,顿时感到一阵心安。 李三坚完全没有注意此具身体要娇小的多。。。 “哎哟,好痛,三哥。。。三哥你干什么呀?” 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传来一声娇呼声,李三坚闻言心中一凛,睁开了双眼惊醒了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 李三坚惊醒过来之后,忽然发现在自己怀中,被紧紧搂住的是毛道峒的峒主王坤瑞之女王雯。 王雯月牙似的眉下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着看着李三坚,心中不明白为何李三坚忽然死死的搂着自己,并且是死命的搂着,使得王雯浑身难受。 “你。。。你怎么在这里?”李三坚浑然忘了松开双臂,看着王雯惊奇的问道。 “我。。。我。。。来找你玩啊,你。。。你快放开我,好痛啊。”王雯埋怨之间,一对可爱的小虎牙从从樱桃小嘴之中露了出来。 “三哥,你脸上为什么那么多汗水啊?”李三坚松手后,王雯奇怪的问道。 王雯说完,从怀中取出香巾就去擦拭李三坚脸上的汗水。 “做了个噩梦。。。”李三坚答道。 “什么梦吖?梦到什么了?”王雯接着问道。 李三坚摇头不答,掀开被子就欲起身下床,掀开被子之后,李三坚忽然感到胯下凉飕飕的,于是连忙又缩回到了被窝之中,尴尬的对王雯笑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李三坚没想到人生第一次居然在此时发生了,并且王雯就在身边,虽王雯年仅七岁,可也是个女子。 出糗出大发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换衣服就换衣服嘛,为什么要我出去?”王雯撅着嘴说道。 琼台气候潮湿炎热,黎人汉子到了夏季一般都是光着膀子的,王雯早已见惯不惊了。 并且黎人哪里知道汉家礼节?要不然王雯也不会在李三坚睡觉的时候就闯了进来。 “我。。。我要换裤子。。。”李三坚犹豫半响,支支吾吾的说道。 “呀。。。”此时王雯终于羞红了脸,双手捂着小脸就跑出了李三坚的房间。 “二娘,二娘,三哥他欺负我。。。”王雯边跑边喊道。 “坚儿,坚儿,你怎么欺负雯姐儿了?”符二娘闻言慌慌张张的问道。 王雯是黎人峒主王瑞坤之女,就如同公主一般,并且王雯每次前来都要带来一些生活用品,当然不是王雯亲自拎来的,她小小年纪也拎不动,而是其仆从拿来的,此使得符二娘有些惶恐不安的。 符二娘心中不明白到底是王雯的意思,还是峒主王瑞坤之意?不过符二娘为此还是对王雯心存感激的,此时若李三坚真的欺负了王雯,并且被王坤瑞知晓,定是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两人均年幼,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吧?符二娘心中暗道。 “娘,我哪里欺负她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换好衣物,走出房间说道:“我不过是换了件衣服而已。” “你就是欺负我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抱我,不是欺负我是什么?”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 “停,停。。。”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好,好,算我欺负你了,这行了吧?”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这么丁点的小妮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况且李三坚再怎么初次,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轻薄如此年幼的小萝莉吧? 符二娘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难道他真的长大了吗?符二娘心中暗道。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王雯依然不依不饶的说道。 “哦,那又该当如何?”李三坚哭笑不得的问道。 “带我出去玩,给我讲故事,要不然,二娘,三哥他。。。”王雯拉着符二娘的手说道。 “行,行,走嘛。”李三坚生怕自己的糗事暴露,于是忙不迭的应道。 。。。。。。。。 小渔村的渔民以海为生,因而小渔村之中的简陋房屋就靠近海边,几乎一出门就能看到大海。 站在岸边,再往前看,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了,眺望大海的尽头,水天一色,海水湛蓝,海风凉爽。 “有一天啊,潮州儒生张生寓居石佛寺,清夜抚琴,招来东海龙王三女琼莲,两人生爱慕之情,约定中秋之夜相会。。。” 李三坚牵着王雯的小手站在海滩之上,看着大海,李三坚缓缓的讲着龙王三公主的故事。 两人均是赤脚站在海水之中,裤腿挽得高高的。 “后来呐?”王雯侧头问向李三坚。 “不是说了嘛,后来两人就成婚了啊,成了夫妻啦。”李三坚答道。 “哦。。。”王雯点点头问道:“我听说成了夫妻就会有孩子的,他们有孩子吗?” “没有”李三坚摇头道:“他们刚成为夫妻不久,龙女老爹就赶来了,硬生生的将两人分开了。。。” “啊?”王雯闻言瞪大了美目问道:“后来呐?” “后来老龙王就将龙女带会海里去咯,张生痛失爱妻,痛不欲生,后来遇到了一位牛逼哄哄的仙姑,送了他一个仙锅。”李三坚说道。 “牛逼哄哄是什么意思啊?后来呐?”王雯又问道。 “哈哈”李三坚闻言笑道:“后来,张生就将仙锅架在海边,欲将海水煮干,逼老龙王放回三公主与其相会。” 李三坚说完停顿了一下。 “后来啊又怎样了啊?三哥,你快说啊,海水煮干了吗?三公主回来了吗?”王雯着急的问道。 “海水如何能够煮干?不过张生将海水煮开了,老龙王气不过,就上岸将张生丢到了锅中,煮成了一锅人肉羹,待三公主赶到之时,只能望锅兴叹咯。”李三坚想逗逗王雯,于是故意编造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啊?呜呜呜。。。”王雯闻言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抽抽噎噎的说道:“他们真可怜啊,三公主一定很伤心。。。呜呜呜。” “哎,哎。”李三坚见将小妮子逗哭了,于是连忙说道:“三哥我逗你的,你想啊,仙姑给的可是仙锅呢,这一下子几乎就将海水煮干了,老龙王被逼无奈,就将三公主放出来了,于是两人从此后就永远在一起了,这就是张生煮海的故事。。。” “三哥,你好坏,老是欺负人家。”王雯扑到李三坚怀里用力捶打着李三坚说道。 “哈哈”李三坚搂着王雯娇小的身子笑道:“我说雯儿啊,今后你不必再送什么东西来了。” 李三坚实在不愿意与王坤瑞如此之人有什么交集,实在不愿意再接受王雯的施舍了。 “为什么呀?”王雯睁大了眼睛问道。 “贫者不吃嗟来之食。。。”李三坚叹道。 “嗟来之食是什么意思啊?”王雯闻言说道:“三哥,你为什么不要啊?这些东西是我偷偷的拿来的,我和娘亲都舍不得用,你。。。你。。。还。。。” 王雯又是珠泪欲滴,使得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真不知道这个小妮子为何那么多的眼泪? “你们还缺这些物件吗?你爹爹不是挺宠爱你吗?”李三坚随后诧异的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道:“雯儿的娘亲是个汉人,是爹爹最小,大娘、二娘、三娘她们老是欺负娘亲,爹爹虽然疼爱雯儿,可她们却背着爹爹欺负娘亲和雯儿。” “你娘亲是个汉人?”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嗯。。。”王雯点点头道:“雯儿跟着娘亲读书习字,大娘她们就讨厌娘亲和雯儿,老是欺负我们。”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到了此时,李三坚除了同情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这么说你娘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为何要嫁给。。。嫁给如此粗鲁。。。”李三坚随后吞吞吐吐的问道。 “雯儿也不知道,娘亲她从来没说过。”王雯低头道。 “嗯”李三坚随后站起身,拉着王雯的小手走向了远方。 “雯儿,这么说,你今后就不要再如此了,要不然被你大娘她们知道,你们又要受苦了。”李三坚边走边说道。 “不嘛,雯儿宁可自己不吃,也要三哥吃啊。”王雯轻声道。 “这是为何?你就这么喜欢三哥?这是为什么呢?”李三坚笑问道。 “嗯”王雯重重的点了点头道:“三哥画画得好,三哥还会给雯儿讲故事,雯儿就喜欢跟三哥在一起,再也不想回到家里去。” “那你去哪里?”李三坚问道。 “雯儿哪里都不想去,就想跟三哥在一起,三哥,要不然雯儿嫁给三哥算了。” “啥?嫁给我?你个小妮子,你知道什么是婚嫁吗?” “知道啊,就是搬过来住在一起啊,这样简直太好了,三哥就可以天天给雯儿讲故事拉。”王雯拍手笑道。 第十六章 求学 “迅甚风鹏翮,萧然野鹤深。一经教子旧,万里出门新。天下师传道,方来友辅仁。异时吾悔杀,虚负空中春。” 作为宋文人士子,当是头戴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可李三坚家中贫寒,根本置不起这身行头,于是李三坚身穿黑色对襟无领的上衣和长裤,头上缠着黑色头巾,脚上穿着树皮制成的草鞋,打着绑腿,一副黎人服饰。 只有身上背着的一副小书箱,也许才能看出李三坚是个读书人。 “坚儿,坚儿,你小心点,你一定要当心,你要有什么事情,娘可活不下去了。”符二娘扶着李三坚泣道。 “娘亲,孩儿无碍,您就放心吧。”李三坚挺了挺越来越宽厚的胸膛笑道:“儿子已经长大了,该出去闯闯了。” 李三坚奉师苏轼之命,终于决定外出求学了。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终于明白了苏轼之意了,那就是在这个世上,只要是读书人,必须外出求学或游学,原因就是集百家之长,这是李三坚所理解的。 宋之学院分官学与私学,官学顾名思义就是官府开办的,如县学、州学或太学等等,而私学也就是民间学者传徒授业,如书院、私塾、经馆、精舍等等。 相对来说,入官学难,入私学易,不过入官学虽难,但相对来说,读书所费就要少得多了,原因就是官府资助。李三坚家境贫寒,因而李三坚打算去官学,如此就能减轻不少压力。 而广南西路距离琼台最近的官学是在广南西路钦州灵山县,此官学又被称为县学。 其实李三坚对此小小的县学是不以为然的,以苏轼的学问岂是如此县学所能比拟的?况且李三坚对将要学习的科目也是嗤之以鼻的,但李三坚不得不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于此地。 李三坚欲离开此地,欲摆脱贫困,目前看来就只有读书这条路了,而欲科举及第,最起码需要了解科举科目或者内容吧?更何况入乡随俗,李三坚心中的知识再怎么先进,也不得不从头学起。 不过好在李三坚读书多年,并且成绩已经是较为优秀的,自有一套学习方法,李三坚坚信对于将要学习的内容将会很快掌握。 “啥?你长大了?哎哟,我说外甥啊,你还不到十五岁,就长大了?瞧你那小身板,啧啧。”一旁的李三坚三舅父符鳞捏了捏李三坚的小胳膊笑道。 李三坚欲前往钦州灵山县读书,必须穿过雷琼海峡,因而符贵、符二娘等人不放心,就让符鳞陪同前往,不过符鳞也只能带着李三坚坐船穿过雷琼海峡,剩下的路就得李三坚自己走了,此也使得符二娘担心不已。 李三坚瞪了符鳞一眼,甩开符鳞的大手,敛衣对苏轼拱手施礼道:“师父,门生就此告辞,师父请保重身体。” 苏轼闻言点头道:“望你此行,学有所成,临行前,为师 赠你半句诗,待异日登科,当为你成此篇。” “恩门,请赐教。”李三坚拱手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苏轼沉吟片刻后缓缓的说道。 “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李三坚喃喃道。 苏轼点头接着说道:“按常理,过些年你才可有表字,不过目前你将要进入学堂,没有表字可不行,为师就再赠你表字吧,你姓李,名三坚,表字翰韧吧。” “翰韧?”李三坚闻言喜道:“门生多谢恩门了,这个表字顺口又好听。” 苏轼闻言翻了个白眼,翰韧寄托着苏轼对李三坚的期望,结果他居然只是说顺口、好听? “三哥?翰韧?李翰韧,真好听啊,二娘,我也要表字。”一旁送行的符灵儿央求符二娘道。 “你是个小娘子,有名字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表字?胡闹。”符二娘闻言哭笑不得的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家女子,可嫁给李清多年,多少还是明白汉家的一些规矩,那就是女子一般只有姓氏,很少有名字的,更不要说表字了,除非是个大户人家,对于符二娘等如此贫寒之家中女子是不可能取什么表字的。 “为何女子不能有表字?”符灵儿撅着嘴嘀咕道。 “好了,灵儿。”李三坚笑了笑对符灵儿说道:“三哥今后给你取个表字就是。” “真的吗?三哥说话算话?”符灵儿闻言欢喜的问道。 “真的,你三哥我绝不食言。”李三坚随后对一旁的高二说道:“哥哥,娘亲今后就靠你照顾一二了,兄弟这里多谢了。” “哎,哎,坚哥儿,你放心就是,我是你哥哥,你的娘亲就是俺娘亲。”高二闻言连忙笑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拱手道:“恩师、娘亲、外公、高二哥哥,翰韧就此告别,你们请多保重。” 李三坚随后紧了紧身上的小书箱,挥手转身离去,辨明方向,大踏步向着雷琼海峡走去。 符鳞背着行囊紧随李三坚走向雷琼海峡。 “坚哥儿,稍等。”正在此时一架牛车飞奔而至,牛车上一名粗汉大声喊道。 “你是?”李三坚看着此名满脸络腮胡须的粗汉诧异的问道。 “三哥,他是我大哥,名叫王健。”此时王雯从王健身后转出来,背着手低头,有些害羞的说道。 “哈哈哈哈,你就是李三坚啊?嗯,长得挺俊的,就是身体单薄了些,啧啧啧。”王健的口吻几乎与符鳞差不多,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 “怎么?还不高兴?”王健将李三坚的神情后说道:“不是小妹求我,我才不会前来相送呢。” 你爱来不来,你他娘的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雯儿,你这是。。。?”随后王雯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后,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给。。。给你路上。。。用的。”王雯低声道,声音小的如蚊蝇一般。 “哎,如此多谢雯儿了。”李三坚有心拒绝,又怕伤了小妮子的一片心意,于是只好却之不恭了。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李三坚挥手道别,渐行渐远。 “三哥,你不会忘了我吧?”待李三坚走出一段距离后,王雯忽然大声喊道,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李三坚愣了半响之后,大声答道:“雯儿,三哥永远不会忘了你,三哥永远是你的三哥。”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李三坚自此就踏上了求学的道路,自此就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 雷琼海峡渡口 “好大啊!”李三坚、符鳞等人赶到雷琼海峡渡口之时,看到了巨大的客舟,李三坚不由得惊叹道。 “坚儿啊,你这是少见多怪,再大的船我也见过呢。”符鳞在一旁得意的笑道。 肯定在吹牛,李三坚心中暗道,他们也几乎没有出过远门,对于外面的世界也许比李三坚了解的还少。 不过李三坚并未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三舅父抬杠,望着巨大的客舟问道:“此船一次能运载多少人啊?” 此艘客舟长达三十余丈,在船的两舷缚还有两捆大竹,船上备有游碇,将游碇放入水中,可以减小摇摆。宋代客舟上装有两种船舵,正舵和副舵,因水道不同而用不同的船舵,在船尾可以插下二把棹,称为三副舵,如此,客舟才能在大海之中平稳航行。 “小哥儿,能装上百人呢,怎样?不过小哥儿,先将你的官牒拿来给我看看。”一旁一名身穿大宋士卒衣甲的兵丁说道。 此渡口为官渡,客舟也就是官船了,欲乘坐客舟渡过雷琼海峡除了要缴纳一定的银钱之外,还要验明身份。 李三坚闻言取出官牒递给了兵丁,此官牒之上写明了李三坚的姓名、籍贯、身份等等,是苏轼托张中给李三坚开具的。 除了渡海需要官牒之外,其他许多地方都需要官牒,如住店、入学等等,是异常关键的,因此李三坚是贴肉而藏。 兵丁验明身份、收取渡海银钱后,就让符鳞、李三坚走上了巨大的客舟。 “富贵大堆酬曲彻,争瀯海水飞凌喧。。。” 李三坚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望着海天一色,心中不由得“兽性大发”,吟了一首蹩脚的诗句。 “好诗啊,好诗,不愧为名师之徒啊,果然不同凡响。”正在此时李三坚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正看着自己微笑。 “是你?”李三坚脱口道。 此人正是与李三坚有过节的,在李三坚手上吃过一些亏的泉州商贾陈义德。。。 “哈哈,正是老夫。”陈义德闻言笑道:“真是天涯无处不逢君啊,没想到你我在这里又见面了。” “你正是。。。?前往哪里?”李三坚尴尬的随后问道。 “还能去哪里?渡海返家,坚哥儿,你又前往何处?”陈义德问道。 “前往钦州求学。”李三坚老实的答道。 “钦州?钦州穷乡僻壤之地,有何学问可求?不如坚哥儿随我前往泉州如何?”陈义德微笑道。 “恩师之命,学生不敢违背。”李三坚才不会跟着陈义德去什么泉州,万一陈义德欲报一箭之仇,到了泉州自己岂不是成了他的一盘菜? 第十七章 天书 雷琼海峡海面之上 此时两艘巨大的客舟正行驶在有些微风的海面之上,站在客舟巨大的甲板之上放眼望去,只见远处天与海相交成了一线,分不清哪里是海,哪里是天空。无边无际的海面仿佛是一块晶莹的蓝宝石,又仿佛是张巨大的蓝色地毯,平铺在了海面之上。 “小哥儿,胆子不小啊,如此年幼就敢单独出远门,老夫不得不佩服啊。” 陈义德与李三坚并排站在甲板上,望着海天一色并交谈着。 两人此前是有些过节,不过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倒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因而两人此时并不是跟仇人一样,陈义德反倒是有些佩服李三坚小小年纪就敢单独出远门求学。 要知道虽大宋目前虽承平已久,但岭南蛮荒之地,多少还是有些剪径的强匪的。 “贫困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娇贵。”李三坚闻言笑道:“梁之刘绮燃荻读书,隋之李密牛角挂书,晋之车胤囊萤夜读,此等先贤,当初年龄比学生还小呢,并且学生观老丈从商也不止一年两年了吧?定也是自幼就经商吧?” 陈义德闻言抬头看了李三坚一眼,疑惑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老丈精于算计,如此老辣,经商有成,由此看来,没有数十年的浸淫,是不会有如此成就的。”李三坚笑着答道。 “经商有成?你又如何知道的?”陈义德更是纳闷了,他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货物堆积如山,仆役成群,如此不是有所成,又是什么?”李三坚看了一眼身后船舱及陈义德的随从说道。 “哈哈”陈义德闻言不由的大笑道:“小哥儿虽年幼,眼力却毒辣的紧啊,看来从前老夫是小瞧了你,你说的没错,老夫十余岁就随同家父在外经商,至今已三十载有余了,创下了微薄家业,至于小哥儿口中所言精于算计,老夫曾经败于小哥儿手下,就自愧不如了。”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老丈此言谬也,非学生精于算计,乃是正邪之说而已,圣人言,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非学生精于算计。” “哦?经商也有正邪之分?”陈义德闻言问道。 陈义德对李三坚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听他之言,哪里像个十余岁的少年郎?非久经事故之人,是说不出这些话的,他到底是什么人?陈义德心中暗道。 “然也。”李三坚点头答道:“经商之道,即是为人之道,商贾所图者利也,此无可厚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取财之道,乃是不违背良心,不损害道义的做人之道,此为正道,是光明正大的,如此方为长久之道。若贪图一时之利,而行坑蒙拐骗、伤天害理之举,此为邪门歪道,是为奸商,只能呈一时之快,其后必为人所不齿,必然不能长久。 而行正道之商贾必然会成为大商、义商、名商。” 李三坚出事之前,家中就是大贾之家,因而说起来是头头是道的。 “小儿无礼,一派胡言,岂不闻无奸不商的道理?”陈义德被李三坚说得面红耳赤的,于是气得拂袖而去。 他是在劝说我吗?陈义德边走边想道。 “坚儿,厉害啊。”一旁的符鳞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过还是明白陈义德是恼羞成怒,大败而归,于是就对李三坚赞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看着风平浪静的海面想着自己的心事。 。。。。。。。。 “李生慢行,我家主人有物赠于你。” 渡过雷琼海峡,李三坚将依依不舍的三舅父符鳞赶回了船上,就独自一人辨明方向,向着钦州方向走去。 此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地上顿时显得有些泥泞不堪,李三坚正深一脚、浅一脚前行之时,从后面追上来了两名仆从,气喘吁吁的喊道。 “老丈欲赠一物?何物?”李三坚认识此二人是泉州商贾陈义德的仆从,于是停下脚步,诧异的问道。 “就是此物。”一名仆从拿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裹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 李三坚先撑开油伞,随后打开包裹,包裹之中是本有些破旧的书籍,书籍封面之上写着一些弯弯曲曲的字,李三坚根本不认识此等字体,于是诧异的问道:“此书是。。。是何名啊?” “此书是我家主人于天竺行商手中购得,其上是梵文,具体是什么意思,小的们也不知道。”一名仆从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有些郁闷,梵文?梵文他们不认识,难道自己就认识了吗?不过李三坚根据此书的模样,判断出定是本不同凡响的书籍,同时李三坚也明白了陈义德并未在意李三坚在船上所言,并以书相赠。 “如此多谢老丈了。”无论如何,对于陈义德的好意,李三坚还是表示了感谢。 “小的们告辞,李生一路保重。”两名仆从随后向李三坚告别后,就转身离去。 李三坚将油伞架在肩膀之上,边走边翻看这此书,随后李三坚发现书籍封面虽是梵文,可其内容却是汉字,因而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 李三坚没翻两页,忽然从书中掉下来几片金光闪闪之物,李三坚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将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揣进了怀中,并惊惧的看了看四周,还好周围是空无一人,此使得李三坚稍稍安心。 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乃是金叶,共有二十片之多,每片金叶足有二两重,李三坚虽不明白目前金价,但也知道此为重礼。 而此时李三坚身怀重金,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祸而不是福,李三坚年幼,身体也不强壮,怀揣这么多的黄金,若被人发现,足以引起他人的觊觎之心,足以使得他人铤而走险了,对此李三坚心中再明白不过了。 李三坚心中真是纳闷,不明白陈义德此意到底是好意还是故意为之,欲害了李三坚的性命。。。 李三坚随后连忙翻着书页,将剩余的金叶都藏进了怀中,同时还发现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一些文字。 “小友肺腑之言,老夫铭记在心,谨以此区区薄利,以助小友早日登科。。。”白纸纸上写着这些字。 资助?登科?李三坚看了看不禁笑了起来,你要资助待自己安稳下来再行资助之举啊,如此,自己一路之上可要提心吊胆了。。。 李三坚随后呆了半响后,收拾行装,向着钦州方向继续前行。 此时雨越下越大,道路愈加难行,不过还好的是李三坚早已问明了道路,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驿道相对来说平整的多,且路上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行人,相对来说要安全了许多。 “马惊了,马惊了,快闪开。”李三坚正埋头前行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惊呼之声。 李三坚惊闻,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奔过来两骑,一名骑士是个男子,正高声惊呼,另一名骑士似乎是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李三坚在雨中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女子似乎年龄不大。 李三坚不及细看,连忙闪在路旁,躲避着惊马。不过虽李三坚躲避及时没有被惊马撞到,可惊马嘶鸣着疾驰而过之时,马蹄踏在泥浆之中,溅起的泥浆足有一丈高,稀里哗啦的,泥水泼在了李三坚的身上,将李三坚泼了个浑身都是泥水,就跟着个泥人似的。 李三坚顿时大怒,将糊在脸上的泥浆抹去后,怒骂道:“我草。。。” 李三坚高声怒骂,声音极大,顿时使得惊马之上的红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娇斥道:“你说什么?” “我**%……&……%¥#。”李三坚又是一连串的,旁人根本听不懂的骂声。 “你。。。大胆,哎哟。。。”红衣女子虽不明白李三坚骂的是什么,但也知道李三坚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由于惊马正在疾驰,红衣女子也就无暇顾忌李三坚了,紧紧的伏在马上,拼命握紧了缰绳。 此名红衣女子一看就知道是经常骑马之人,甚至还有些功夫,在颠簸的马背之上,居然稳稳当当的。 并且能够有马可骑之人,定不是普通人家,最起码都是大富大贵之家。 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愤愤不已,有钱有势就能如此吗? “小妹,小妹,握紧缰绳,不要掉下去了,待为兄拉住马匹。”后面催马拼命追赶的男子大声喊道。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李三坚呸了一口后,就抖了抖身上的湿衣,四下看了看,看能否找到一处避雨之地,并晾干衣物,否则李三坚受到风寒,也许就会生病。 李三坚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石亭,于是背着小书箱,向着石亭走去。 真他娘的出师不利啊,李三坚边走边咒骂道,居然遇到了这种事情,真是倒了血霉了。。。 李三坚走到石亭之后,只见这座石亭不大,可避雨是绰绰有余了,于是李三坚见四下无人,于是就宽衣解带,打算将衣服烘干,待雨停在继续前行。 第十八章 蛮横女子 李三坚出门不利,被泥水溅了一身,衣服湿透了不说,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担心仅有的数本书籍被水淋湿将会破损,于是李三坚待雨停之后,就四处寻找了一些干柴禾,并寻了一处无人之地,点燃了柴禾,将书籍平铺在了地上,并将湿衣脱了下来,打算烘干后再继续赶路。 要知道李三坚家中贫困,李三坚出门只有一套衣物,此衣服还是李三坚之母符二娘变卖了家中一些微薄的家产,换回来了一些棉布,并连续熬了数个通宵才缝制而成。 李三坚脱去全身衣物,只留下了遮羞之物,趴在地上,撅着屁股,姿势极为不雅观,心痛的看着被打湿的书籍,轻轻的翻动着书页。 “谶曰,阴旸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寰宇都来一掌中,轩辕黄帝战蚩尤,涿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李三坚晾晒着陈义德所赠之书,边翻边看,顿时就产生了兴趣,此书开篇讲述的是阴阳五行、神鬼之道,使得李三坚惊异不已。 虽李三坚从前可不信什么鬼神之道,不过从自己经历来看,使得李三坚又是半信半疑的。 这个世上神秘之事甚多,许多事情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根本无人说得清楚。 只不过此书所言太过深奥,李三坚看得晕头转向的,同时其中还有许多字,李三坚根本就不认识。 李三坚撅着屁股,越看越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根本没注意不远处来了两匹马,马上是一男一女两名骑士。 “大哥,那人跑哪里去了?你就这么肯定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骑在马上一名红衣小娘子嘀咕道。 “小妹,应该是吧?从他的穿着、年龄来看,应该是没错的。”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男子答道。 “可是。。。大哥,就算那人是我们要寻找的人,可他太无礼了,他刚才还骂我,难听死了。”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 “你纵马狂奔,溅了人家一身泥浆,人家不骂你骂谁?况且他口中之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就肯定是在骂你吗?”年轻男子摇头道。 “哎哟,大哥,哪里是我纵马的,明明是马惊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岂能怪我嘛?”红衣女子委屈的说道:“你看看他那神情,叉腰又跳又吼的,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呵呵”年轻男子闻言笑道:“谁让你偷偷跑出来的,骑术还不精,怪得了谁?你先回去吧,爹爹知道你偷偷跑出来,定要责罚我的。” “不嘛”红衣女子说道:“大哥你就忍心让我独自回去啊?” “好吧”年轻男子无奈的说道:“那你可不能乱跑了,先找到那人再说。” 女子尚且年幼,年轻男子也不放心让她单独回去。 “知道了,每次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真烦人。”红衣女子嗔道。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年轻男子见红衣女子生气,连忙陪着笑脸道。 年轻男子的父母共生有三子,年过半百之后才得了一个女儿,因而对女儿宠溺无比,连三个哥哥一般时候都不敢惹恼自己的小妹。 再加上红衣女子长得实在乖巧可爱,三位哥哥平日里也着实喜欢自己的小妹,什么事情都由得她的性子来。 “大哥,爹爹为何让我们找他啊?他有什么好?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人。”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哎,小妹啊,你的话又说错了不是?”年轻男子笑道:“这其一就是你哪里了解此人啊?怎知他是好是坏?其二就是他是爹爹挚友的门生,爹爹受人之托,当然就忠人之事了。” “哦,知道了,可是现在去哪里找他呀?”红衣女子随后问道。 年轻男子闻言看了看四周说道:“我们离开他不久,加上又是雨天,他定是走不远的,应该就在附近吧?” “哦,大哥,那边有片树林,我先去哪里看看。”红衣女子说完,就催马奔向了前面的树林。 “小妹,你慢点。”年轻男子忙不迭的催马赶上,边跑边喊道:“若见了他,不要对。。。” 年轻男子话音未落,红衣女子已经跑远了,年轻男子摇了摇头,连忙也催马奔了过去。 红衣女子催马向着树林之中,有些火光之处奔了过去,奔进树林之后,忽然发现前面一片空地之上有个白乎乎的物件,白乎乎的物件还在富有节奏的来回轻轻蠕动。 红衣女子大奇,双腿轻磕马腹,靠了上去,只见此白色物件原来是个裸身男子,正趴在地上摇头晃脑的读书,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啊。。。。”红衣女子大羞,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声音尖锐刺耳,将李三坚与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吓了一跳。 李三坚被惊醒过来之后,连忙起身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名美貌女子,正羞愤交加的狠狠的瞪着自己。 “你。。。”李三坚将女子纵马奔了过来,于是不顾浑身只有条遮羞布,张开双臂拦住了红衣女子:“小心啊,我的书。。。” 李三坚生怕女子纵马踏坏了正在地上晾晒的书籍。 红衣女子见状,心中更是羞愤,光天化日之下,此人竟敢如此裸露身体?并且在自己面前,恬不知耻如此“展露”身材?再加上之前李三坚跳脚叫骂,使得红衣女子越想越生气,于是飞身从马上跃了下来,半空之中轻轻一个转折,双足连踢,姿势优美之极。 “好功夫。。。”李三坚见状不由得赞道,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女子不但是姿势优美,同时是迅如闪电,并且是冲自己而来。 “哎唷。。。”李三坚话音未落,女子纤足一前一后踢在了李三坚的身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被踢得飞身而起,扑通一声,头朝下栽进了一旁的一处溪水之中,露在水面之上的只有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大腿晃动,就如两颗粗粗的莲藕般的。 其实红衣女子年龄尚幼,力道不是很大,但因溪边地滑,于是李三坚就被踢入了水中。 李三坚落入水中,拼命挣扎,幸好溪水不深,只及腰部,李三坚喝了几口水之后,终于翻身站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溪水,怔怔的看着红衣女子,终于认出此人不就是不久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的红衣女子吗? 李三坚此时也是大怒,此前溅了自己一声泥浆不说,此时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动手,仗着自己功夫厉害就能如此欺辱人吗? 老子打不过你,还骂不过你吗?李三坚心中暗道,想当年,老子骂人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太放肆了。”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站在水中指着红衣女子怒骂道:“简直太无礼了,君子动口不动手,难道你不知道吗?非礼勿视,难道你爹娘未教给你吗?真是少教。。。今日老子虎落平阳,算我倒霉,他日此仇必报,定让你生不如死,这位娘子,不如我们今日暂且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啊。。。” 红衣女子本来将李三坚踢入了水中,心中羞愤之气已经稍减,气鼓鼓的看着李三坚的狼狈模样,可李三坚居然爬起来指着自己大骂,还羞辱自己的爹娘,此使得红衣女子又是愤怒异常,于是沧浪一声拨出腰间软剑,挽了个剑花,就向李三坚身上刺去。 红衣女子轻踏溪水,溅起了些许浪花,剑气如虹,直奔李三坚而去,李三坚见状大惊,欲闪避开去,可其一李三坚弱不禁风,其二又是站在水中,如何能够躲闪开去? 剑光闪闪,眼看着就要在李三坚身上开一个透明窟窿。。。 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当的一声轻响,一条黑影如飞鸟般的挡在了李三坚面前,挥剑架住了红衣女子的软剑。。。 李三坚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水中,水面之上只露出了一双惊惧的眼睛。。。 “小妹,你在作甚?为何无缘无故欲取人性命?”年轻男子挡在李三坚面前喝道。 “大哥。。。他。。。他。。。”红衣女子气愤的说道:“大哥,你快让开,我非杀了他不可。” “小妹,你太无礼了。”年轻男子摇头道:“他就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 “呸,如此大胆淫贼,怎是爹爹让我们寻找的人啊?”红衣女子仍是挺剑而立,恨恨的说道。 “快收剑,我问问再说。”年轻男子随后对红衣女子说道。 “哼。。。”红衣女子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还剑入鞘,不过仍是恶狠狠瞪着李三坚。 年轻男子随后也是还剑入鞘,转身拱手问道:“请问小郎君可否姓李?” 没在水中的李三坚指了指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于是羞愤的转身背对着李三坚等人。 李三坚见状悻悻的从水中站起身来,说道:“学生姓李名三江,字翰韧,你们是。。。?” “在下姓陈,家父乃是你师挚友,我等奉家父之命,请李生山庄一叙。”年轻男子答道。 第十九章 侠女 “坐稳点,掉下去摔死活该。”红衣女子哼了一声,双手一抖缰绳,纵马前行。 年轻男子笑着摇了摇头,骑马跟在后面。 李三坚尴尬的搂着女子纤腰,并且搂得紧紧的,生怕掉下马去。 通过男子介绍,李三坚才知道,原来年轻男子姓陈名森,字西木,红衣女子名叫陈可儿,两人是亲兄妹,其父姓陈名慥,字季常,乃是已故朝廷工部侍郎陈奚亮之子,陈家与苏家是数代世交。苏轼曾在陈奚亮手下任职,其后苏轼与陈慥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交好友,两人相交甚密,互相之间也是无所顾忌,经常是戏言逗趣,成为了忘年之交。 苏轼被贬到琼台儋州之后,陈慥出于义气,就欲前往儋州陪伴苏轼,后被苏轼婉言相拒。 此次李三坚独自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正好路过陈慥等人隐居之地,于是苏轼就书信陈慥,望陈慥能够对李三坚照看一二。 陈慥接到书信后,二话不说,立即遣其三子在李三坚必经之路寻找,待寻到李三坚之后,命其三子将李三坚带回家中,以尽地主之谊。 陈森与陈可儿在雷州附近遇到了李三坚,随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使得双方产生了一些误会,随后化解了误会,陈森就请李三坚前往其所居之地。 李三坚不会骑马,只能与陈森或陈可儿同骑,而陈森等人的马匹乃是滇马,并且是滇马之子的劣马,无法搭载两名成年人,因而李三坚与陈可儿同骑,又陈可儿驾驭马匹,此使得陈可儿心中对李三坚是更加鄙视。。。 李三坚不到十五岁,是一名少年儿郎,陈可儿年仅十一岁,均不是成年人,因而陈森对两人同骑也没太在意。 只是陈森万万想不到,也不可能想到李三坚是表里不一,是人小心不小,万万没想到李三坚搂着娇媚可爱的陈可儿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了。。。 习武之人果然身体好啊,李三坚不动声色的用手掌感受陈可儿腰部光滑的肌肤,感受陈可儿的温度,心中是无比惬意,同时也是得意无比。 将老子踢进河中,还差点死在她的剑下,此就当是自己的报复之举吧,李三坚心中得意洋洋的想到,现在只是取些利息,待今后。。。嘿嘿。。。 “咯咯。。。”李三坚暗藏邪心,手掌不经意间摩挲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陈可儿怕痒,不由得笑出声来。 “小妹,你为何发笑?”一旁的陈森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的动作很隐蔽,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陈可儿能感受到。 “我。。。我。。。”陈可儿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李三坚使坏,轻薄陈可儿,可如此之事,让一个小妮子如何说得出口?况且陈可儿年龄尚幼,并未成人,对这些事情是似懂非懂的。 “呵呵,哈哈。”李三坚心中有鬼,于是连忙岔开话道:“可儿。。。” “住口,可儿是你叫的吗?”陈可儿羞愤交加,娇声打断李三坚,呵斥道。 “哦,这位小娘子骑术果然了得啊,呵呵呵呵。”李三坚尴尬的笑道。 “那是”陈森得意的笑道:“我家小妹七岁就习击剑,八岁就会骑马,功夫着实了得,爹爹、娘亲还经常夸赞小妹比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强啊。” “哦,是吗?”李三坚问道:“难道是家传功夫?” “非也”陈森答道:“是爹爹年轻之时,各处游学所习。” “原来这样。”李三坚随后问道:“李小娘子剑法也着实了得啊,在下可被她惊出一身冷汗呢。” “哈哈”陈森闻言笑道:“别看小妹年幼,寻常一两个壮实汉子可近不了她的身呢。” “哦?如此厉害?”李三坚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问道。 一两个壮实汉子近不了她的身?现在还不是被我近身了?李三坚得意的想到,双手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在陈可儿腰肢之上轻轻的摩挲起来。。。 李三坚的感觉好极了! 陈可儿不断的被李三坚轻薄,不断的吃着哑巴亏,可又说不出口。 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踹下马鞍,可又不敢违背爹爹之言,于是心中气苦,狠狠的抖了抖缰绳,同时双腿狠夹马腹,马匹吃痛,嘶鸣了一声,猛地撒开四蹄,速度突然加快,飞奔起来。 李三坚上身向后一仰,差点掉下马去,这下李三坚不敢再轻薄陈可儿了,紧紧的抱着陈可儿纤腰,双腿紧紧夹着马腹,耳边响起了阵阵风声,眼中所见是一颗颗树木急速的向后移动。 “哎,哎,可儿,你慢点啊,小生可从未骑过马啊。。。”李三坚吓得大声呼喊道。 “噗嗤”陈可儿听到李三坚狼狈的呼喊声,顿时不禁笑了起来:“真是没用,就会欺负我,抓紧了,掉下去可真的会摔死的。” “哎,我说可儿啊,小生哪里欺负你了嘛?”李三坚说道。 你现在不是在欺负我吗?便宜被这个淫贼占尽了,陈可儿气苦道:“还说没有欺负我?不过是马惊了,溅了你一声泥,又不是人家故意的,你那么骂人家?” “啊?我骂你?”李三坚狡辩道:“我哪里是骂你啊?我是夸你呢。” 反正此前李三坚骂人的话,估计这个世上没人听得懂,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这个刁蛮的小娘子也不懂的。 “你骗人。”陈可儿不知不觉之中就没有再驾驭马匹疾驰:“你那模样不是骂人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与自己估计的没错,陈可儿只是看到自己神情才估计自己在骂人的,如此,李三坚就有了回旋的余地了。 “小生乃是读书人,圣人云,说谎要下拔舌地狱的,如此,小生岂能骗你?真夸你呢。”李三坚笑道。 “那个圣人说的?”陈可儿诧异的问道。 “呃。。。很早很早以前,远古时期一位圣人说的。”李三坚含糊的答道。 “是和尚说的吧?可远古时期哪里有和尚啊?佛教可是汉代才传入中原的啊。”陈可儿问道。 “哦。。。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又骗人,肯定是在骂我。”陈可儿又不是傻子,不会被李三坚几句话就蒙过去的。 溅了李三坚一身泥浆,李三坚紧接着就跳脚大吼,不是在骂人又是什么? “真的没有骂你。”李三坚仍是在狡辩:“真夸你呢。” “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 “你夸我什么?” “这。。。夸你人长得漂亮,骑术又佳,小生被如此美小娘子溅一身泥,简直是三生有幸,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常言道,侠女泥浆,如天上仙露。。。”李三坚信口雌黄。 “噗嗤”陈可儿终于被李三坚逗乐了,李三坚侠女二字也终于拍中了马屁。。。 “呸,谁信你啊?还读书人呢,简直是个无耻之徒。”陈可儿虽口中仍是不依不饶的,可神情却有些开心了起来。 “淫贼,不许乱摸。”陈可儿随后恼怒道。 “冤枉啊,女侠,我不抓紧,我可会掉下去啊。” “那也不许乱动,不许乱摸。” “哦,那摸哪里?” “摸。。。呸,淫贼。” “。。。。。。” 两人同骑,一路之上是打打闹闹的,向着陈家庄疾驰而去。 。。。。。。。。 陈家庄位于雷州郊外,庄园之内有大大小小的房屋数十座,庄园之内还有一些高高的亭台楼阁,修得是异常别致典雅,同时又坚固无比。 “门生李翰韧拜见师叔。”李三坚见到了陈森之父,陈慥之后连忙施礼道。 陈慥与苏轼是兄弟相称的,因而李三坚称呼陈慥为师叔。 “呵呵,李生免礼。”陈慥单手托起李三坚笑道。 陈慥年约四十出头的样子,国字脸,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蓄着两寸长的胡须,年轻之时定是个美男子,手臂粗大、有力,是个习武之人。 “你师父他目前可好?”陈慥随后问道。 “恩师尚可。”李三坚答道:“恩师时常念起师叔呢。” “哦?是吗?”陈慥闻言叹道:“哎,子瞻兄受此劫难,真是苍天无眼,朝廷不公啊。” “师叔无忧。”李三坚说道:“恩师常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既然事情都如此了,就随遇而安了。” “呵呵,李生啊,你知道吗?我就佩服子瞻兄虽处逆境,但心情却豁达的紧,此非常人也。”陈慥点头道。 “师叔说的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呵呵,不说这些烦心之事了,来人,设酒摆宴,款待李生。”陈慥随后吩咐下人道。 “爹爹,娘亲哪里去了?”此时陈可儿忽然问道。 “你娘回娘家了,呵呵。”你娘在,我敢设酒摆宴吗?敢招歌妓来歌舞一番吗?陈慥心中暗暗嘀咕道。 一旁的李三坚心中也是暗暗纳闷,为何陈慥说起陈可儿娘亲回娘家之事,有些眉飞色舞的?难道他们夫妻关系势同水火? 第二十章 河东狮吼 “霞霄上,有寿绑广袤无极。东极沧海,缥缈虚无,蓬莱弱水。南郯幄丹宫,赤伏颗符记。朱陵曜绮绣,箕翼炯、瑞光腾起。。。” 陈家庄一处大堂之中,数个舞伎正边舞边歌,舞姿轻盈优美、婀娜多姿,一旁还有数个歌伎弹奏着美妙的乐曲,丝竹声声,宛如人间仙境。 陈家庄庄主陈慥端着一杯酒,斜倚在蜀锦之上,欣赏着动人的舞姿,聆听着美妙的音乐。 酒不醉人人自醉! “翰韧,请满饮此杯。”陈慥又端起一杯酒对李三坚说道。 “师叔,门生实在不胜酒力。”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一个普通洗尘宴席会搞得如此奢华。。。居然还有歌伎、舞妓陪酒,这也让李三坚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歌舞升平,什么叫做莺歌燕舞。 他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还养着如此之多的歌伎、舞妓?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养了如此多的歌伎、舞妓,那么他的姬妾想来也不会少了,对此李三坚是异常的好奇。 不过李三坚也只能好奇,也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歌伎、舞妓虽不是个个倾国倾城,但也是貌美如花,不少歌伎、舞妓还偷偷的向李三坚抛着媚眼,此更使得李三坚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酒吃菜,一副害羞的模样。要知道李三坚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可从来没有与哪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的。 “呵呵”陈慥见李三坚不肯再喝了,于是笑道:“好儿郎顶天立地,几杯酒算什么?大不了醉一场而已,醉了就在此歇息就是。” 陈慥的笑容之中带着一丝暧昧,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师叔,门生确实不胜酒力。”李三坚仍是不肯再喝了:“明日门生奉师命还得继续赶路,望师叔见谅。” 其实陈慥、李三坚等人所饮之酒度数极低,据李三坚估计最多不会超过十度,但度数再低也是酒,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如此小身板也不可不节制。 陈慥见李三坚摇摇欲坠的,确实有些不胜酒力,于是笑着摇头道:“也罢,既然如此,老夫就不劝你了。” 陈慥此时也有些微醉,于是搂过一名歌伎,问道:“翰韧,你可知道你将要求学的是哪家学说吗?” 陈慥此言一出,顿时使得李三坚有些懵了。 李三坚师从苏轼年仅一年有余,无非是些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还有论语等经书。 至于李三坚所学到底是何种学说,苏轼可从来未提起过,李三坚当然就不明白了。 陈慥见李三坚一脸懵逼模样,于是笑问道:“看来你师父未给你说过啊。” 李三坚闻言恭恭敬敬施礼道:“请师叔赐教。” “呵呵,小子倒还机灵。”陈慥闻言点头道:“也罢,今日就与你说说我大宋主要学派。” 陈慥猛灌了口酒接着说道:“目前我大宋主要有四派学说,王安石之荆公新学,此一也,其二是二程洛学,其三是张载的关学,最后就是你师门的蜀学,亦称为苏学。” “荆公新学、洛学、关学、蜀学?”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均是儒家学说?” “当然。”陈慥答道。 “四派学说难道各有区别、各有千秋吗?”李三坚又问道。 “孺子可教也。”陈慥点头道:“荆公新学是以兴利为主,二程洛学是以尚德为主。荆公新学目标是富国强兵,采取理财、通变之法,而二程洛学却反对如此,他们认为应该通过行仁政、重礼义、重教化的办法来达到目的,此也就是他们的主要区别。” “师门蜀学又是怎样的?”李三坚随后问道。 “君少与我师皇坟,旁资老聃释迦文,此为你师父写给你师叔子由兄的祝寿词,此词就一语道破苏氏蜀学的学术渊源是以儒为宗、兼融释道。”陈慥答道。 李三坚有些似懂非懂,听得一知半解的,不过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然感到诧异的是,既然蜀学与其他儒家学派有所不同,为何苏轼要赶自己出来求学?若学了其他儒家学派的,岂不是与蜀学相悖? 并且陈慥一直未介绍关学,使得李三坚纳闷不已,难道其中有何隐情? 陈慥不说,李三坚也不好相问,李三坚只是开口问道:“师叔,既然如此,为何恩师要让门生习其他学说?” “你真不知道?”陈慥问道。 “欲科举登科,首先必须在学堂学满三百日以上方可,难道还有其他原因?”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翰韧果然是个聪慧之人。”陈慥又喝了口酒道:“你可知道目前朝廷当政之人乃是何人?” “不是当今圣上吗?”李三坚问道。 “哈哈”陈慥闻言笑道:“看来你对朝廷之事还不甚了解,今上当然可以主宰一切,不过需宰执辅之,当今朝廷宰执乃是章惇、曾布、蔡卞,此三人是元丰党人,他们均是对荆公新学极为推崇,科举也是被他们所把持,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要求天下士子必须修习荆公新学,科举之题亦是出自荆公新学,那么目前你欲科举及第,欲登上仕途,就必须修习荆公新学。” 陈慥顿了一顿后看着李三坚问道:“如此,你还想继续求学吗?” “这。。。”李三坚闻言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李三坚已经明白陈慥的意思了,那就是苏轼应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逐出朝廷,驱离中枢,就是因为政见不同而被贬黜,而政见不同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学派不同,此为导致朝廷党争的重要原因。 如此若李三坚去修习新学,修习荆公新学,几乎就是背叛师门了,在这个世上背叛师门就是大逆不道之事,是会被天下之人所唾弃的,为天下士子所不齿的。 李三坚从前不明白这个道理,难道苏轼也不明白了?如此,苏轼为何还是让自己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 小子,仕途之路坎坷无比,就算若干年之后你能居于庙堂之上,可朝廷的水深着呢,世上之事繁杂无比,为难了吧?陈慥看着苦苦思索的李三坚感到有些好笑,陈慥倒想看看李三坚如何处理此事。 陈慥估计尚未成年的李三坚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的,定是焦头烂额,无所适从。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忽然抬头,目光坚毅看着陈慥说道:“师叔,门生仍是要继续求学,集百家之所长,为我所用,此乃上策。不过今后无论如何,我李翰韧始终是出自恩师门下,圣人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无论今后是何种情形,恩师始终是门生之师长,我李三坚始终是蜀门之人,对此门生至死不忘。” 李三坚一字一句的铿锵之言,使得陈慥震惊不已,陈慥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说出了如此正气凛然、重情重义之言,使得陈慥不由得重新审视李三坚。 “彩”半响之后,陈慥喝彩道:“翰韧不愧为子瞻兄之关门弟子,子瞻兄没有看错你,据我估计,子瞻兄也是这个意思,望你将蜀学发扬光大,来来来,再饮三杯,望你今后不负子瞻兄所望。” 李三坚闻言简直无语了,又喝酒?再喝李三坚得爬回去了。。。 不过陈慥话都已经这样了,李三坚也不好再推辞了,只好皱着眉头端起酒盏又喝了一大口,喝的太急,李三坚不由得咳嗽起来。 “哈哈”陈慥见状笑着对一旁服侍的两名舞妓道:“你们两个去服侍李生喝酒。” “是”两位舞妓福了一福后,就一左一右跪坐在李三坚身边,将李三坚酒盏倒满。 两女身上的香粉之气将李三坚熏得头晕脑胀的。。。 “公子请饮酒。”两女端起酒盏说道。 公子?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自己一介白丁,贫寒人家出身,在一些人眼中还是夷狄,现在居然成了公子? 李三坚又是不好拒绝,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又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人往往都是如此,刚开始之时不愿意饮酒,心中暗暗提醒自己需要节制,可一旦饮酒饮到一定程度,就会将这些抛之脑后了。。。 于是陈慥、李三坚两人是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再加上歌妓、舞妓助兴,两人均是越喝越起劲,一大一小二人似乎是多年未见的挚友一般,喝得是称兄道弟,丑态百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陈慥乃是老江湖,李三坚是人小心不小,两人喝大了之后,均是在歌妓、舞妓身上是摸摸捏捏,越来越放肆,使得歌妓、舞妓们均娇声惊呼不已。 正在此时,房屋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木制屏风忽然发出哗啦一声,轰然倒塌。 “陈季常,你欲如何?”倒塌的屏风之后发出一阵厉喝。 陈慥、李三坚、陈森等人惊得转头看去,只见屏风之侧立着一大一小两人美人,其中的中年美妇,怒目盯着陈慥,中年美妇之侧的年幼美人也同时瞪着李三坚。 陈慥见状惊得滚落塌下,看着中年美妇,结结巴巴的问道:“夫。。。人。。。你怎么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奇幻之术 “陈季常,老娘不在你就造反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家庄之中,陈慥夫人柳氏指着陈慥的鼻子痛骂道:“当着三个孩子的面,你竟然如此?你。。。你。。。你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 陈慥三子,老大陈森,老二陈壕,老三陈晟低头垂目,是噤若寒蝉。 众歌妓、舞妓纷纷惊恐的退了下去。 “夫人,息怒,有外人在啊,待回屋再给你慢慢解释啊。”陈慥如霜打的茄子般的,垂眉顺目低声说道,完全没有了与李三坚高谈阔论之时豪迈的神情了。 七尺高的男儿在一妇人面前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柳氏闻言指着李三坚大声喝道:“你说的是他吗?他是何人?” “娘亲,他就是个无耻之徒。”陈慥尚未回答,一旁的陈可儿娇声说道,陈可儿说罢还冲李三坚吐了吐粉红的舌头,虽对李三坚是满脸鄙视,不过神情却是可爱之极。 李三坚目瞪口呆,咂了咂嘴,有心分辨,可又说不出口。。。 “可儿,休得胡说。”陈慥呵斥道。 陈慥不知道陈可儿与李三坚之间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陈可儿说的是李三坚与自己一同欣赏歌舞。 李三坚是无耻之徒,那自己又是什么?陈慥有心发作,可当着柳氏的面却又不敢如此,于是只好解释道:“他姓李名三坚,乃是子瞻兄门下弟子。” “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柳氏不理陈慥,问向陈可儿道:“可儿,你为何说此人是无耻之徒啊?” “娘亲,他。。。他。。。欺负我。”陈可儿支支吾吾、模棱两可的答道。 “他怎么欺负你了?”柳氏越问声音是越加严厉,狠狠的瞪着李三坚。 “他。。。他没穿衣服。。。他还摸。。。”陈可儿在柳氏的逼问之下,只好说了实话。 “摸。。。没齿难忘。”李三坚见陈可儿居然要抖搂出自己的丑行,于是慌忙打断陈可儿的话道:“姑娘颇有雅兴,纵马飞奔,在下一旁极为敬仰,如涛涛江水般的,同时欣赏姑娘马上英姿,不知不觉间站位颇为不妥,站姿也极不雅观,影响了姑娘的雅兴,被溅了一身泥浆,此为在下之过也。再者,姑娘所溅之泥浆,乃为天上之甘露也,在下当存之以示敬意,可在下居然被猪油蒙了心,欲除之,并裸衣晾晒,此亦为在下之过,在下当整肃衣衫,恭候姑娘大驾光临。。。此后姑娘又教授在下驭马之术,在下实在是没齿难忘啊。” 陈慥之夫人柳氏如此凶悍,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心中大惧,同时也指望不上陈慥了,他自己都在柳氏面前跟个龟孙子一般。。。 “噗嗤。。。”陈可儿不由得被李三坚之言逗乐了,笑弯了腰,同时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陈慥父子闻言也不禁莞尔。 柳氏闻言瞪了李三坚一眼,对陈慥说道:“你跟我走。” 李三坚看起来较为文弱,同时年龄确实不大,柳氏也万万想不到李三坚会有什么不轨之心,于是也没再追问,就欲回屋,好好教训陈慥一番。 陈慥羞恼无比,横了柳氏一眼,就欲当场发作,不过还是被柳氏的气势镇住了,乖乖的跟着柳氏向外走去。 此时诺大的堂屋之中只剩下了李三坚一人,显得异常空旷幽冷。 是夜,李三坚就歇宿在了陈家庄之内。 李三坚酒醉本来睡得是异常甜美,可怎料半夜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之声惊醒。 李三坚惊醒之后,只听见外面一处屋子之中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声音是越来越大,直欲刺破苍穹。 “你他娘的让老子在他师父面前丢人,现在还让老子在徒弟面前丢人,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没你,老子跟你拼了,贱人,接招。” “呸,自己做下的好事,你还好意思说?丢人?你做此无耻之事,难道就不怕丢人了吗?” 两人越吵声音越大,其中还夹杂着砸碎东西的噼里啪啦之声。 “贱人,看吾龙舞九天功,接招!” “就你会变?来来来,老娘今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奇遁之术,凤翔九霄!” 这是什么功夫?李三坚闻言大奇,连忙爬在窗棂之上向外望去,不远处一间屋中只听见打斗之声,并无其他异状啊。 正当李三坚心中纳闷之时,忽然屋中发出呼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金蛟腾空而起。 金蛟体态健硕,龙爪雄劲,似奔腾在云雾波涛之中。金蛟盘旋数周后,铁球般大小的龙眼虎视眈眈的盯着屋中,龙须飘动,张牙舞爪的。 几乎与此同时,一条火凤亦是腾空而起,带着红色的光芒腾飞在了半空之中,紧接着冲天而起的凤凰火焰眨眼间已经密布于天空之中,庞大的火焰冲天而起,嘹亮的凤鸣声也随之爆发开来。 顷刻之间,炫丽的凤凰火焰划破夜空,几乎照亮了整座陈家庄。 天空也是五彩斑斓,是无比绚丽多彩,如同白昼。 太漂亮了!太壮观了!太奇妙了!李三坚双手紧紧抓着窗棂,看着如此美妙的奇景,不由得心中暗赞。 “九幽腐尸功!”金蛟忽然口吐人言,发出一阵龙啸,转眼之间,金蛟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身影,身影四周还有无数骷髅汹涌而出,向着火凤扑去。 阴风恻恻,鬼哭狼嚎之声若隐若现。 “神鬼罗刹诀!” 火凤也随之一边,半空之中出现了无数女鬼,鬼影幢幢,与骷髅厮杀在了一起。。。 鬼声厉厉,掀起了一阵荡人心魄之声。 李三坚见状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大喊一声就退到了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浑身颤抖不已。 这家人到底是些什么人啊?到底是人还是鬼?是妖还是魔? 难不成自己一头钻进了鬼窝之中?李三坚心中惊疑不定,此处难道是阴坟? 阴风阵阵,将木窗吹得稀里哗啦作响,此更使得李三坚恐惧不已。 。。。。。。。。 第二日一早,李三坚眼圈发黑,精神是极度萎靡,背着书箱向陈慥等人辞行之时,脚本蹒跚,是摇摇欲坠。 “门生奉师命,前往钦州灵山县,特来向师叔辞行。”李三坚强打精神,在陈慥居所之前辞行道。 李三坚虽然害怕,但仍是没有失礼,同时李三坚此时心中也隐隐猜到了一些,昨日发生之事应该是些幻术之类的东西,不过李三坚仍是不敢相信,这个世上的幻术难道如此奇妙?简直跟真的没什么两样。。。 李三坚连说三声之后,大门终于打开,一名使女出来对李三坚福了一福后说道:“老爷、夫人多有不便,请公子见谅,老爷说了,有失礼之处,请公子多加担待。” “师叔他是。。。?”李三坚问道。 婢女微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他昨日与夫人大战一场,受伤不轻?现在没脸出来见人了? 如此就更加坚定了李三坚的猜测,果然是奇幻之术,若他们是鬼神之类的,会千变万化,就算被揍得鼻青脸肿,再重新变化就算,哪里会没脸出来见人? 可李三坚转念想到,妖魔鬼怪是不敢白天出来见人的,但陈森、陈可儿又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陈可儿身上是有体温的,不可能是妖或者鬼啊。 管他娘的是妖还是鬼,还是赶紧离开此处是为上策,李三坚心中暗道。 “如此,学生告辞。”于是李三坚施了一礼后,转身飞也似的逃出了陈家庄。 李三坚逃到了一处山坡之上,回头望去,只见陈家庄笼罩在了一片薄雾之中,隐隐约约的,平添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李三坚大声吟唱着论语,大踏步的转身就离去了。 。。。。。。。。 “夫人,看嘛,如何是好啊?你让我如何有脸再见子瞻兄啊?如何向子瞻兄交代嘛?”鼻青脸肿的陈慥苦着脸对夫人柳氏埋怨道。 柳氏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由得笑道:“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小儿,你怕什么?” “哎,夫人,你为何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啊?此人虽是小儿,可他是子瞻兄的关门弟子啊,子瞻兄是此人抱有极大的期望的,并且昨日我与他长谈,我发觉此人是极有见识的,是极为出类拔萃的,据我估计,此人今后将会是大有出息的,现在可好,翰韧临行辞别,我连面都不敢露,是极为失礼的,若他记恨的话,说不定。。。哎。。。”陈慥苦着脸叹道。 “男子汉大丈夫,婆婆妈妈的,在乎这个在乎那个,既如此,今后再想办法与他交好就是,大不了你再去给你兄长赔罪就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柳氏不屑的说道。 “他去何处求学?”柳氏随后问道。 “钦州灵山县。”陈慥答道。 第二十二章 师兄弟 岭南多雨且道路难行,瘴气弥漫,若行在崇山峻岭等偏僻之地,毒虫猛兽等等也甚多,基本上过往旅人均是结伴而行。 不过好在李三坚走的是官道或者驿道,道路较为易行,路上还有一些商旅,并且每隔数里都有一些亭台以供旅人歇息,同时还有一些驿站、旅舍或者客栈,不得不说宋朝廷为了方便游学的士子或商旅,所建造的这些基础设施还是很不错的。 李三坚虽单独一人,但也没有多大的危险,穿着破旧的黎人服饰,一看就是个穷困潦倒之人,既如此,谋财害命就没有必要了。除非遇到牙人,也就是人贩子,将李三坚劫掠到外地为奴,换取财物,不过岭南的牙人再怎么猖狂,也不敢在官道或驿道之上明目张胆的行此举。 驿站是供过往官员食宿的,李三坚是入住不了的。不过除了驿站之外,还有一些客栈或野店,是岭南百姓或商贾开办的,一些野店甚至是农家夫妇开的,被称为夫妻店,可以供一般旅人食宿。 快到了吧?李三坚站在一个河流渡口心中暗道,千辛万苦来到此处,眼看着就要进入钦州地界了,这时候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船家,到对岸需多少钱?”李三坚背着书箱问向一名正在摆渡的老船夫道。 “五钱就行了。”老船夫撑着长长的撑杆答道。 李三坚点头数了五枚铜钱递给了老船夫,老船夫欢喜的接过铜钱就将李三坚迎上了渡船。 李三坚临行之前,其母符二娘将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一贯铜钱给了李三坚,同时符二娘还向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人借了一贯铜钱,共两贯铜钱给了李三坚,这几乎是李三坚家中全部家当了。 此时李三坚除了两贯铜钱之外,还有陈义德所赠的二十片金叶子,这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笔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个极大的隐患,因而李三坚只是将金叶子贴身而藏,根本不敢拿出来使用或者兑换。 若被人知道李三坚身上藏有二十两黄金,那么李三坚将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三坚有时候真想将金叶子一扔了事,可李三坚又担心自己将要在钦州灵山县县学学估计有很长时间,如此,李三坚又靠什么生活? 李三坚还不知道灵山县县学需不需要交学杂费呢。 渡船不大,也就能搭载十余人左右,船夫用撑杆刚刚将不大的渡船撑离了河岸,忽然岸边跑来一人,边跑还大声喊道:“船家慢行,还有一人。” “装不下了,请客官等下次渡船啊。”老船夫大声喊道。 其实并不是装不下了,而是船夫们不愿意将船再划回去,要知道撑船或划船是非常耗费体力的。 “那里不是还有位置吗?快快划回来,我多给钱就是。”此名十八九岁的年轻汉子闻言喊道。 在金钱的诱惑之下,船夫们于是还是慢慢将渡船撑了回去,可年轻汉子似乎是等不及了,于是奋力奔上了一处断桥,纵身一跃,就向渡船之上跃去。 嗵的一声,年轻汉子跃上了渡船,不大的渡船顿时剧烈晃动了数下。 “好功夫,哎哟。。。”李三坚还在赞叹此人如此敏捷的身手之时,渡船晃动,李三坚站立不稳,顿时一头向河中栽去。。。 渡船之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船夫们也是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施救。 李三坚眼见都要落入水中之时,衣衫都被河水打湿了些许,年轻汉子忽然一个倒挂金钩,钩在了船帮之上,伸手揪住了李三坚。 李三坚惊得手足乱舞、拼命挣扎。 “别动,再动你可就真的掉河里喂鳖了。”年轻汉子低声喝道。 为何你不说喂鱼啊?李三坚心中恨恨的想到,不过闻言还是停止挣扎,听天由命了。 微微波动的河水洒在李三坚脸上,凉丝丝的。 年轻汉子大喝一声,利用腰腹的力道,硬生生的将李三坚甩到了船上,随后一个翻身自己也跳回了船上。 “好功夫!”李三坚坐在船舱之中,惊魂未定,不过还是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小生多谢兄台了。”李三坚定了定神,拱手谢道。 年轻男子见状拱手回礼道:“是在下莽撞了,惊扰了小郎君,多请见谅。” 因为是年轻汉子的缘故,李三坚差点落入河中,换做一般人,定是指着年轻男子鼻子痛骂,至少也是颇有怨言的,可李三坚却不骂反谢,使得年轻汉子对李三坚的好感倍增。 其实并不是李三坚心中没有怨言,而是事情已经如此,再痛骂或埋怨又有何用?同时确实也是年轻汉子将李三坚捞了回来,再加上年轻男子长得剑眉星目、身形挺拔,使得李三坚对此人也有些好感。 再者说李三坚一人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位朋友总比多一个仇家要好的多吧? “开船咯!”此时老船夫高声唱道。 船身晃动,李三坚紧紧抓住船帮,生怕又掉下河去,年轻汉子见状微微一笑,没有任何扶持,挺立在船头,纹丝不动。 河面之上的微风吹动着年轻男子的衣诀,看起来是潇洒之极。 “小生李三坚,字翰韧,敢问兄台大名?”李三坚随后开口问道。 “在下姓姚,名興,表字叔兴。”年轻男子答道:“小郎君单身在外,这是前往何处?” “小生前往钦州灵山县县学。”李三坚答道。 “哦,原来如此。”姚興闻言微微皱眉道:“钦州灵山县乃是个小县,那里有何可学的?” “哎,兄台所言甚是。”李三坚点头道:“虽如此,也总比小生所居之地要好得多啊。” “嗯,小郎君非汉人?”姚興看着一身黎人服饰的李三坚问道。 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却一口一个小郎君叫着,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哭笑不得,不过李三坚仍是答道:“非也,家父是邵武人氏,是个地地道道的汉人。” “哦?恕在下冒昧,你的父亲是。。。?”姚興问道。 “家父已故,家中只有老母一人。”李三坚黯然答道。 此时的李三坚早已忘却从前之事,从本质上来说,符二娘确实是李三坚之母,此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原来如此,小郎君节哀。”姚興之父也已病故,家中也是只有老母一人,此使得姚興顿时是同病相怜,姚興随后轻声问道:“你既然是汉人,为何如此打扮?” “家母是黎人,非汉人,小生自幼家中贫寒,因而前往钦州灵山县求学,谋一出路。”李三坚老老实实的答道。 “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姚興微微一笑道:“不过埋头读书又有何用?” “啊?读书岂能无用?”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书中自有颜如玉,自有只有黄金屋,岂是无用的?” “呵呵,小郎君身处蛮荒之地,也许还不之地我大宋目前所处之境地。”姚興说道:“我大宋目前北有契丹死敌,在西北又在与西贼作战,年年岁币,百姓是困苦不堪。好男儿此时当弃笔从戎,从军报国。” 李三坚闻言心中根本是不以为然,李三坚虽历史知识匮乏,可也知道宋是重文轻武的,或者说是崇文抑武,既然如此,李三坚若习武从军,肯定没有读书有前途。况且李三坚的小身板也不容他弃文习武。。。 李三坚是个实用主义者,哪样有用,何种有前途,李三坚就学哪样。 目前看来读书确实是李三坚摆脱贫困的一条捷径,此是不容质疑的。 “弃笔从戎,从军报国?”李三坚随后笑着问道:“武能报国,文难道就不成吗?” “文人?”姚興摇头不屑的说道:“除了会勾心斗角之外,还会什么?” 朝廷党争不断,相互攻讦,耗尽大宋国力,对此姚興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李三坚不懂,姚興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李三坚心中不以为然,姚興也懒得跟这个夷狄小儿废话了,于是两人一时之间,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 “兄台也是外出求学吗?”李三坚见场面有些尴尬,于是开口问道。 “然也。”姚興看了一眼李三坚答道。 “哦?兄台打算学什么?”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姚興轻声答道。 “好学问。”李三坚又问道:“兄台打算师从何人?” 你知道什么是纵横之术与兵法吗?姚興心中暗暗感到好笑,姚興本不想回答,不过看在这个小子还算是有礼的份上,还是答道:“我打算师从颍滨先生,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 颍滨先生是何人,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若李三坚知道颍滨先生是苏轼亲弟苏辙,不知道他又作何感想? “小郎君师门又是何人?”姚興随后随口问道。 “恩师乃是东坡先生也。”李三坚得意的答道。 啥?东坡先生?姚興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未说出话来。 第二十三章 博易场(上) 李三坚与姚舆还算是一见如故,两人下船之后就结伴而行,走了五里之后才依依惜别。 “李生一路保重,后会有期。”姚舆拱手道。 “叔兴兄也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也拱手道。 两人通过交谈,李三坚了解到姚舆祖籍也是河北西路,是河北西路相州人氏,父亲是个小吏,在与契丹作战之中战死。 后姚舆随母南迁,居住在两浙路杭州府附近。 姚舆本是读书之人,因愤恨其父死在契丹人手中,于是就弃文习武,欲报父仇。 李三坚对此还是较为敬佩的,并且也与姚舆同病相怜。 都是自幼丧父之人,身世较为凄惨。 “边烽警榆塞,侠客度桑干。柳叶开银镝,桃花照玉鞍。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不学燕丹客,空歌易水寒。” 姚舆随后大声吟唱着诗歌,大踏步按剑离去。 “叔兴兄慢行。”李三坚忽然想起一事,于是连忙大声喊道:“临行之前,小生有句话赠于叔兴兄,你记好了,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功夫如此,上阵杀敌亦如此。” “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在姚舆还在苦苦思索之时,李三坚已是大笑着背着书箱离去了。 。。。。。。。。 此日烈日当空,钦州官道之上有个小书童,穿着一身黑色黎人服饰,绑着绑腿,扎着黑色头巾,背着个破烂书箱正顶着烈日向钦州艰难的行进。 虽然辛苦,可李三坚心中却是越走越宽心,越走越是好奇,因为越靠近钦州,行人越多,而行人越多,李三坚就越安全。 特别使李三坚感到有些惊奇的是行人之中大多数人是商贾。无论是商贾或普通百姓,均是或挑或背或抗着一些货物,一些大点的商贾赶着马车、牛车、驴车等装满货物的车辆,沉重的车轮在路上压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难道他们都要去赶集?或者钦州有什么大型的商品交易市场?李三坚一边避让着车辆一边猜测。 李三坚猜得没错,钦州确实有个商品交易市场,不过不叫商品交易市场,那是李三坚心中所想,而被称作博易场。 钦州博易场位于钦州城池以东的江东驿,因而又被称作江东博易场。 李三坚来到江东博易场,看着博易场门口的三个大字也就明白了此处就是个商品交易市场。 博易博易,李三坚不懂博的意思,难道还不懂易的意思吗? “客官,来看看啊,这是今年的新货,个个大而圆润。” “瞧一瞧,看一看啊,物美价廉啊。” “我说这位相公,你给的价格也太低了吧?” 江东博易场是李三坚的必经之路,穿过博易场,李三坚将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的。 李三坚走进博易场之后,只见当中各种各样的商货是琳琅满目,有沉香、光香、熟香、生香等各种香料,还有真珠、象牙、犀角等物,人们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的,同时还有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声。 交易双方以宋人、安南之人为主,宋商贾以丝、帛、绢、茶叶等物交换安南人手中的各种稀罕物品,双方是各取所需,相互易货是易得不亦乐乎。 不过一单交易成功之后,必须通过宋设置在博易场之内官吏之手,官吏收取一定费用之后,这单买卖才算完成,才是合理合法的,才能取得关牒,才能避免许多麻烦。 官府收取的费用被称作纲钱,一般来说,宋官府免征安南之人的纲钱,只收取宋商贾的。 博易场中虽然热闹,可李三坚穿行其中,根本没人搭理,连个打招呼都没有。 谁又会理这个穷酸小书童呢?没准还是哪家走丢的奴仆。。。 “官人,你别看她年幼,可她洗衣做饭是样样精通,长大了还能伺候您呢。” “大官人,你买了他去吧,你看看他多结实啊,他全身都是力气,饭量也不大,每天耗费不了你多少粮食的。” 李三坚走到一处,忽然发现此处聚集了许多人,道路两侧还有许多铁笼子,铁笼子之中还关着许多奴隶,铁笼子之中的奴隶有男有女,有成人也有小儿。 原来是贩卖奴婢之所在,李三坚见了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副好心情,到了此地之后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蜷缩在铁笼之中的奴隶或惊惧的看着周围对他们品头论足的人群,或紧闭双眼,尽量将身子缩成一团,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奴隶们情状是凄凉之极,此更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难受。 李三坚虽心中难受,虽心中异常怜悯这些待被贩卖的,可怜的奴隶,可李三坚却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甚至连说都不敢说。 李三坚若敢提此事,没准被人活活打死或者被牙人劫掠而走,成为一名奴婢。。。 “老爷。。。我饿,给点吃的吧?”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待转身离去之时,一名铁笼之中的小女娃伸出纤细的小手对李三坚说道。 这个小女娃年约五六岁上下,长得一副瘦小的瓜子脸,红红的脸蛋,不知道是擦得粉还是本就长成这样,脸色并不是很难看,反倒是有些红润,身上衣物也是较为整洁,看起来是白白净净的。 小女娃黑黑的眸子是灵动的,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露出了乞求之色。同时李三坚注意到了,女娃伸出了的小手臂上连青色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 “吃?吃什么吃?待找到了买家让你吃个够。”一旁一名肥胖的牙婆恶狠狠的说道。 李三坚心中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是痛惜之极,于是不理牙婆吃人般的眼神,蹲下了身子,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煎饼,并取出了一些清水递给了小女娃。 小女娃接过香喷喷的煎饼,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慢吃,别噎着。”李三坚柔声说道。 李三坚没有注意到身后出现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牙人,恶狠狠的盯着李三坚的后脊梁。 其实并不是牙人或者牙婆不给女娃吃的,相反平日里只要不是逃跑或者试图逃跑,反而是好吃好喝的侍候着,养的白白净净才能卖个好价钱。特别是发觉女孩若有琴棋书画或诗词歌赋等方面的田赋,更是当作千金一样侍候,待养到一定程度即可卖个好价钱或者为自己赚钱。 常言道,饱暖饿心焦,因而贩卖当日是不会让他们吃饱的,待吃饱就会昏昏欲睡,特别是小孩子,如此如何能够卖个好价钱? 因而李三坚此时可怜女娃给了一些吃食,使得牙人们有些愤怒。 李三坚看着女娃吃得香甜,不由得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同时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愤怒,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又怎能忍心将她像野兽般的关在笼子里,当做货物一般卖来卖去的? “不好,那个贱奴跑了。” “快,快,抓住他,别让跑了。” 李三坚正在犹豫要不要拿出金叶子将这个可怜女孩买下之时,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惊呼声,同时人群之中发出一阵慌乱,似乎是什么野兽忽然钻进了人群。 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名身高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身上衣物极不合身,虬结的肌肉仿佛欲破衣而出似的。 壮汉脖子之上还挂了两圈粗粗的铁链,铁链之上的面孔是较为丑陋,狮鼻阔目的,不过看起来似乎人不是很老,约十八九岁的模样。 “抓住他!”四、五名牙人拿着哨棍围在壮汉四周,不断用棍子击打,欲将其制服。 壮汉吃痛,发出一阵怒吼,挥舞双臂抓住了两根哨棍,用力挥动,将两名牙人丢出了三、四丈开外。 两名牙人发出一阵惨叫,跌落在了尘埃之中,卷起了一阵尘土。 壮汉随后低头猛冲,又撞飞了两个牙人,眼看着就要冲出人群。 “快上,全部都上,抓住了有赏。”一名看起来是牙人头目的汉子连连喊道:“休叫跑了他啊,跑了他,我如何向员外交代啊?” 十数名牙人闻言又拿着哨棍、铁链、铁钩、绳索等物围了上去,拦住了壮汉的去路。 一阵激烈的打斗之后,壮汉又放翻了四五人,揍得众牙人东倒西歪的,是勇不可挡。 不过双全难敌四手,虎还怕群狼,牙人们不断的用棍子、铁链等物击打壮汉的脚踝,脚踝是人体较为脆弱之处,因而没过多久,壮汉终于被击倒在地,扑在地上,卷起了一丈余高的尘土。 牙人们用铁叉叉住了壮汉的颈脖,其后扑上去在壮汉身上缠满了铁链。 壮汉拼命挣扎,吼声如雷,奋力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数名牙人都未按住。 此时两名牙人又持棍击打在了壮汉的膝盖之处,壮汉终于坚持不出了,跪在了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牙人首领将壮汉被制服后,提起了一副带着尖刺的铁鞭,狠狠的抽在了壮汉的身上,边抽边恶狠狠的骂道:“直娘贼,我让你跑,老爷我今日非活活打死你不可。” 带刺铁鞭抽在壮汉如钢铁般的肌肉之上,活生生的抽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壮汉吃痛,默不作声,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情状是惨不忍睹。 “住手!”李三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来大声吼道。 第二十四章 博易场(下) 李三坚今年一十四岁,个子长得不高也不矮,容貌清秀,身体看着是略微单薄。 李三坚站在风中大喝一声,衣诀被微风吹得缓缓飘动,姿势是潇洒之极,最主要的是李三坚路见不平是拔刀相助,身后似乎隐隐出现了天地之间的浩然正气。 “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如此欺辱此可怜之人?简直是目无王法,大胆之极。”李三坚大喝道。 李三坚起身怒喝,众牙人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李三坚半响,没有一人说话。 “那个他娘的裤腰带未栓紧,将你给漏出来了?”半响之后,牙人头目恶狠狠的瞪着李三坚骂道:“腌臜小子,你可知道此人是何人吗?打抱不平?打抱不平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无论他是何人,尔等也不应如此欺辱他,士可杀不可辱,尔等如此强行掠卖人丁,难道我大宋真的没有王法了吗?”牙人头目不干不净的言语已经羞辱了李三坚之母,李三坚心中也是大怒,不过李三坚仍是平静的说道,并未与其对骂。 李三坚也只能如此,自己人单势孤,不要说如此之多的牙人了,就其中一人与自己放对,估计自己也是会吃大亏的。 “王法?”众牙人闻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讥笑的神色。 “哪家王法不许我等如此了?”牙人头目随后冷笑道。 宋刑统是不允许强行掠卖人口或诱人为奴,欲使人为奴,必须经过官府和本人的同意。 可岭南荒蛮之地,谁又顾得了许多?谁又会将宋刑统放在眼里? 钦州与大理国、交趾等地相近,是偏远之地。在此地被掠为奴仆之人,其中许多人是大理国或交趾等地之人,是外族之人,因而官府就更不会插手了,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许多官衙之人自己本身就是牙人,亲自参与掠卖人口。 钦州博易场是宋官府所建,只要牙人们缴纳纲钱,就由其自便。 最关键的是,牙人们已经贿赂了博易场之中的官府之人,因而此时更是无人插手此事了。 不但是官府之人参与掠卖人口,上至官僚士大夫下至普通百姓、寺院、道观均有蓄奴的习惯,并以此为荣,甚至连宋皇帝都会蓄奴。。。 宋刑统虽禁止略诱、和诱人为奴仆,但掠卖人口的现象是屡禁不止的,特别如川蜀、岭南等偏远之地,此等现象是更加严重。 李三坚激于义愤,出言制止欺辱、殴打奴仆,并打算将此事闹大,从而引起官府之人注意。 不过目前看来李三坚的想法是失败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名博易场的官吏前来关注此事,官府之人均是躲得远远的。 “将他锁走。”牙人头目见李三坚无言以对,于是狠狠瞪了李三坚一眼,吩咐手下道。 牙人头目见李三坚并不是汉人的打扮,因而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万一李三坚是某个峒主之子,岂不是糟糕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方能生财,牙人们也犯不着与李三坚计较,从而耽搁了生财大计。 众牙人闻言就命壮硕汉子离去,壮硕汉子强烈反抗,不肯离去,于是众牙人就用铁链缠在了壮硕汉子的四肢,七八个人一起拖着壮硕汉子离开。 壮硕汉子的身上破旧的衣服很快就被拖成了碎片,皮肤接触到了地面,拖出了一条条的血痕,壮硕汉子绝望看着李三坚,口中发出呃呃的声音。 此前李三坚怒斥众牙人,使得壮硕汉子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可现在却越来越绝望了。 壮硕汉子心中明白,他们这些人被人买回去,是作为人祭的。 所谓人祭,又被称作杀人祭鬼,盛行于川峡、岭南、邕管、广南东西两路等地,祭祀选边远之恶民、低贱或被人看做怪物之人,将其杀死祭祀鬼神,以求达成心中的愿望或某种目的,壮硕汉子就在此列。 “且慢!”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壮硕汉子被折磨,实在受不了壮硕汉子无助的眼神,此时李三坚已经顾不了许多,于是大声说道。 “嗯?你又想作甚?”牙人头目怒问道,众牙人心中此时也有些怒气了,没想到李三坚如此难缠,若李三坚仍是如此纠缠,他们也就顾不了许多了。 将李三坚抓走,掠卖为奴,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呢,许多牙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李三坚犹豫片刻之后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买下此人。。。“ “哈哈哈哈”众牙人闻言愣了半响后,一起大声笑出声来。 “哈哈,小郎君,你欲买下此人?你知道他值多少钱吗?你出得起吗?你可知道。。。” 正当牙人头目喋喋不休的数落李三坚之时,李三坚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在牙人头目面前轻轻的晃了一晃。 金灿灿的黄金在阳光之下显得异常耀眼,将众牙人晃得头晕眼花的。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并不富裕,一些人一辈子见都未见过黄金。。。 牙人头目吞了口唾沫,双手不听使唤的就欲抢过李三坚手中的金叶。 李三坚轻蔑的躲过牙人头目,轻笑着问道:“买的起吗?” “哎哟,衙内,买得起,买得起,够了,够了,这就成交如何?”牙人头目闻言忙不迭的答道。 买十个都买得起了,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过牙人头目此言可不愿意说出来,让李三坚知道。 “加上她。。。”李三坚随后指着刚才祈食的小女娃说道。 李三坚虽不明白黄金的价格,也不明白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明白黄金的珍贵,估计应该买两人是足够了。 李三坚此时拿出金叶,已经给自己带来了无数危险,今后李三坚将会是凶险无比,但李三坚已经顾不上许多了。 李三坚实在不忍心他们受此折磨,自己买下他们,让其自由,至于今后的危险,李三坚再想办法就是。 “成交,小衙内出手大方,奴家遵命就是。”贩卖小女娃的牙婆闻言连忙应允道。 李三坚不明白奴仆的价格,可牙婆再清楚不过了,若与贩卖壮硕汉子分此两片金叶,也是一笔很不错的收益。 “你怎样?”李三坚随后问向牙人头目。 “哥哥,如此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牙人头目尚未回答,一旁的一名牙人问道。 牙人头目不理,恨恨的瞪了一眼牙婆道:“成交。” 李三坚的价格比胡员外高了许多,牙人头目当然愿意做李三坚这笔买卖,至于胡员外那里如何交代,大不了再去给他弄两人就是,牙人头目心中暗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伸手将小女娃抱出铁笼对牙人头目说道:“这就放人吧,金子就是你们的了。” 牙人头目闻言挥了挥手,让其手下将壮硕汉子牵了过来。 “且慢!”双方正要成交之时,忽然人群一人喝道。 李三坚愕然回头,看见一名年轻汉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叔兴兄,是你?”李三坚随后惊讶的问道。 此人不是姚舆,又是何人? 姚舆微笑着对李三坚摆摆手,随后对牙人头目说道:“一片金叶足有二两的分量,可换钱二十贯,两片金叶可换钱四十贯,也就是四万钱。。。” 糟糕,事情到了此时,牙人头目心中暗道不妙。 “而一名奴仆值多少钱,难道还需要我说吗?”姚舆接着说道:“尔等如此坑蒙拐骗,天理难容。” “叔兴兄算了,就这样吧。”李三坚闻言对姚舆说道。 姚舆此言一出,李三坚也就明白了黄金的价格,原来一两黄金能兑换铜钱十贯左右,虽姚舆未说出奴仆的价格,但李三坚也明白了一名普通奴仆价格定是便宜无比。 但金叶子已经出手,李三坚更不可能拿回来了,若拿回来,李三坚将会是更加危险。 “也罢”姚舆闻言对牙人头目、牙婆说道:“既然我兄弟开口了,尔等还不速速去准备契书立券?” 牙人头目闻言心中顿时憋闷不已,他们欺负李三坚不懂人丁买卖的规矩,打算先将人给他,随后就报官将人要将回来。 要知道没有契书,是无法立券的,就无法得到官府的认可,李三坚就要吃个哑巴亏了,可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揭穿了此事。 “泼才。。。”牙人头目气得破口大骂:“你。。。哎哟。” 牙人头目话音未落,姚舆纵身跃起,双足两踢,将足有一百五十余斤重的牙人头目踢出了两丈开外,口吐鲜血,跌落尘埃。 “泼贼,腌臜畜生。”姚舆单足踏在牙人头目胸口喝道:“再敢口出不敬之言,今日小爷我取你性命,又有何妨?” 众牙人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均是不敢上前动手。 姚舆略微施展了一下身手,众人均看出了此人定是功夫高强之人,最关键的是姚舆是汉人打扮,说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如此就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起的。 “王提举来了。” “小的们拜见提举相公。” 事情到了此时,博易场的宋官员终于露面了。。。 第二十五章 三人行 灵山县位于广南西路钦州湾畔,地处钦江上游,隋开皇十八年始置南宾县,唐贞元十年易名灵山县,因县治有西灵山而得名。 宋开宝五年,废遵化、钦江、内亭三县,以其地并入灵山,灵山县仍隶属广南西路的钦州。 灵山县城池位于石六峰下,灵山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人口约万余户,数万人,是钦州乃至广南西路较大的县城。 “翰韧,过了这条小溪就至灵山县境内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愚兄就送到此处了,愚兄就此告辞,翰韧保重。” 姚舆站在灵山县城池以南一处潺潺小溪之前,对李三坚拱手说道。 姚舆得知李三坚是苏轼的门下,可李三坚却不知道将会成为姚舆之师的苏辙是苏轼的亲兄弟,两人将要成为师兄弟,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两人分手后,姚舆实在对这个将要成为自己师弟、傻乎乎的李三坚放心不下,不放心李三坚单独前往钦州灵山县,于是就偷偷尾随护送。 其后姚舆见李三坚将要在博易场吃亏之时,就挺身而出。官府见事情闹大了,于是就出面以较为公平的价格让双方完成了这笔买卖,李三坚于是就以两片金叶,四两黄金的价格买下了壮硕汉子、小女娃外加十余名奴仆,并取得了契书,在官府立券,正式成为了他们的主人,不过这也给李三坚带来了无数的麻烦,这就是李三坚财已外露,还有就是李三坚身边多了十余随从。。。俨然成为了一名大财主。 “叔兴兄,这就走了?”李三坚双目湿润,看着姚舆问道。 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有姚舆这个“保镖”护送,李三坚就平平安安的抵达了钦州灵山县,并且有姚舆在,李三坚省了许许多多的麻烦,使得李三坚发自内心的舍不得姚舆离去。 “呵呵,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姚舆闻言笑道:“今后你我兄弟二人总有重聚之日。” 两人此一路之上是无话不谈,俨然成为了一对好兄弟,因而此时姚舆以为李三坚是因为兄弟情深而舍不得自己离去,若姚舆知道李三坚是欲让自己成为他的长期“保镖”而舍不得的话,估计姚舆立刻就得割袍断义。。。 “如此,就多谢叔兴兄一路之上对小弟的照顾了。”李三坚见姚舆去意已定,于是就无奈的说道。 “他。。。还是叔兴兄带走吧。”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自己身边的壮硕汉子对姚舆说道。 “主人。。。”壮硕汉子弯着雄壮的身躯,低头委屈的说道。 “哥哥主人,你也要赶我走吗?不要赶我走啊,我会做好多事情呢。”一旁的小女娃也委屈的问道。 李三坚算上壮硕汉子、小女娃共买了十数名奴仆,其后李三坚就将契书交还到他们手中,许了他们自由身。 李三坚也不得不这么做,自己前往灵山县求学,带着十数名奴仆算怎么回事?况且李三坚也养不起这么多人啊。 奴仆之中大多数人欢天喜地的谢恩后就离去了,李三坚为此还给了他们些许路费。 李三坚此时已在博易场官府将黄金全部兑换成了铜钱,如此才方便使用。李三坚在官府兑换之时被官府之人是东折西折,东耗西耗,李三坚也因此吃了不小的亏,不过李三坚倒无所谓,不是李三坚考虑将要求学很长时间,李三坚真恨不得散尽家财。。。 被李三坚买下的奴仆绝大多数都离去了,可壮硕汉子却死活不肯离去,打死都要跟在李三坚身边,使得李三坚无奈之极。 小女娃也不好安置,她是被牙人拐骗而来,根本不知道她原住何处,甚至她是不是宋人都不知道,李三坚不忍心让她与其他人离去,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了,打算今后返回琼台之时将她交于娘亲符二娘手中。 李三坚对如何安置壮硕汉子是头痛不已,于是就恳请姚舆将此人带走,想必姚舆有办法将他妥善安置。 姚舆闻言看了壮硕汉子一眼后摇头道:“翰韧,你也许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只要你对他有一点点恩情,他就会一辈子记得,并会一辈子追随,他就是这种人,他已经认定你了,你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离去的。” “主人。。。”壮硕汉子明显不是汉人,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两个汉字。 壮硕汉子粗粗的眉毛倒了下来,委屈的就似乎是要哭了。 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在对李三坚挤眉弄眼的,滑稽无比。 “这。。。”李三坚看了看壮硕汉子,又看了看小女娃,再看了看姚舆,是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哈哈”姚舆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笑道:“翰韧,我跟你说吧,此人天生神力,若对其稍加点拨,习些武艺,定能护你周全呢。” 李三坚闻言两手一摊道:“叔兴兄,小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奈何?” 姚舆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又不是让你这个文弱之人教他习武的。 姚舆随后从怀中摸出一本书册递给了李三坚,说道:“翰韧,就让他先依此法习武健体,待今后再为他寻一位明师便是。” “哦,如此多谢叔兴兄了。”李三坚接过书册也没看书名就揣入了怀中。 也不知道他懂不懂汉字,难道还要自己教他习字不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了,天色不早了,愚兄就这告辞,翰韧你们也早些进城吧。”姚舆随后拱手道。 “兄长保重,后会有期。”李三坚恭恭敬敬的施了个礼道。 两人拱手而别之后,李三坚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是哭笑不得的。 “主人。。。”壮硕汉子叫道。 小女娃看着李三坚“黯然神伤”的模样,于是牵着李三坚的手摇了摇后,奶声奶气的叫道:“哥哥主人,你。。。生气了吗?” 李三坚“黯然神伤”长叹了口气,挥手说道:“走吧。” 壮硕汉子闻言欣喜的背着李三坚的书箱外加一大包的铜钱,站在了李三坚身后,壮硕汉子虽不会说汉语,但还是听得懂的。 李三坚弯腰抱起小女娃就准备赶路。 壮硕汉子见状,不断的用手向身后比划。 “抓稳了,别摔下去了。”李三坚会意,将小女娃放在了书箱之上后吩咐道。 “骑大马了,骑大马了。”小女娃骑在书箱之上,开心的大声欢笑,壮硕汉子也憨憨的笑了笑,就跟随着李三坚健步如飞向灵山县赶去。 不是壮硕汉子故意放慢了脚步,定能将空手行走的李三坚甩开老远。 “你有名字吗?”李三坚边走,边问向壮硕汉子。 壮硕汉子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主人。。。” “不用如此称呼。”李三坚说道:“称呼我李生便是。” 被人主人长,主人短的叫着,李三坚浑身不自在,也很不习惯。 “主人。。。” “说了不许如此称呼啊。。。” “主人。。。” “好,好,你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随你了。”李三坚简直无语了,只好很无奈的同意了。 “既然你记不清你姓名了,嗯,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你体壮如牛,身形如山,就叫山魁如何?” 壮硕汉子闻言欢喜的重重点了点头。 “山魁,山魁哥哥,真好听。”小女娃拍手笑道:“哥哥主人,人家也要个好听的名字啊。” 李三坚踮起脚尖,捏了捏小女娃如红苹果般的脸蛋笑道:“你啊,你就叫豆芽好了。” “哥哥主人,为什么叫豆芽啊?不过蛮好听的。”小女娃歪着小脑袋边想边问道。 “因为你长得像个小豆芽啊。”李三坚微笑道。 “哥哥主人。。。” “别总是如此称呼啊,叫哥哥就行了。”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本就是贫困人家出身,目前已经有一个人称呼李三坚为主人了,并且死不改口,再加上一个,李三坚简直要疯了。。。 “是。。。”豆芽以为李三坚生气了,于是怯怯的看着李三坚答应道。 李三坚心中暗叹了口气,豆芽如此年幼,居然学会了看人脸色,本应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年龄,却学会了唯唯诺诺。 可以想象豆芽所经受的非人之遭遇,李三坚心中怜惜,拉了拉山魁的破衣袖,山魁蹲下身来,李三坚抱过豆芽,在豆芽耳边轻声说道:“哥哥就喜欢你叫我哥哥,主人的称呼一点都不好听的。。。” “哥哥,哥哥。。。”豆芽轻声呢喃,不知不觉就在李三坚怀里睡着了。 李三坚拿过一块棉布轻轻的搭在了豆芽的身上,豆芽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李三坚怀里,睡得香甜无比。 夕阳西下,灵山县城池之外,出现了一行三人,此三人是怪异之极,一人体壮如牛、身形如山,一人是个书生不像书生,夷人不像夷人的少年郎,一人却是个五六岁大小、乖巧可爱的小妮子,此使得行人是纷纷侧目,诧异之极。 第二十六章 夫子庙 “夫子庙。。。”李三坚怔怔的看着孔庙庙门匾额之上的三个字,手中包裹不知不觉的滑落在了地上。 原来钦州灵山县官学设在了灵山县孔庙之中,灵山县县学设在孔庙之中,李三坚并不是感到很惊奇,李三坚惊奇或者说是郁闷的是灵山县县学如此简陋,离李三坚心目之中的学堂差远了。。。 不说恢弘雄伟,最起码宽敞明亮吧? 此夫子庙完全是个破旧的小庙,房屋低矮、残垣断壁的,小庙被岁月侵蚀的甚为严重,李三坚等人只能从屋檐上残存的祭兽,隐约看出当时的规模还是不小的。 围墙之上还落满了落叶,墙壁之下杂草丛生的,不是县学门口一副对联,李三坚真看不出这里就是教书育人的学堂。。。 县学门口上联为书山有路勤为径,下联为学海无涯苦作舟。 不过李三坚只是在外面看了个大概,还不知道里面是何种情形。 “干什么呐?”正当李三坚等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之时,一名五十余岁的老汉从庙内出来后喝问道。 李三坚不知道此人是朝廷胥吏还是帮忙的闲汉,此人身上衣服倒是整洁,仅凭衣物李三坚看不出此人是何等身份之人。 “学生前来求学,请老丈通禀一声。”李三坚估计此人是个看门之人,于是拱手说道。 “哦,原来是来求学的。”老汉拿着个竹签掏了掏耳朵后问道:“可有保状?” “保状?有有。”李三坚闻言连忙从怀中取出保状递给了老汉。 所谓保状就是求学证明,就是写明李三坚的籍贯、年龄及其当地官府具保官牒,保状之上需写明情愿入学听读,并依学内规矩施行。 “原来是琼台儋州之人。”老汉看了看保状后说道:“天高地远的,小小年纪来到此处,真不容易啊。” “老丈说的是,道路确实难行,学生好不容易才来到此处。”李三坚拱手说道。 老汉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看你的模样是黎人吧?“ “学生祖籍邵武,是汉家之人。”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老汉有些不耐烦的又抖了抖手中的保状问道:“哦,汉人,汉人为何如此模样?” 李三坚感到异常纳闷,保状之上已经写的清清楚楚了,这人为何东拉西扯的而不进去禀报? “学生娘亲是黎人,因而。。。”李三坚虽然纳闷,但也是老老实实的答道。 “没了?”老汉打断李三坚的话问道。 “还有什么要问的?学生言无不尽。。。”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老汉闻言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沉吟片刻后说道:“老汉年老体衰,腿脚不便啊。。。” 腿脚不便,腿脚不便你去歇息去啊?李三坚心中暗道,看他模样挺精神的,此人何出此言啊? 老汉将李三坚一脸狐疑的神情,心中顿时感到有些郁闷,话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为何他还不明白?或者他故意装糊涂? 老汉郁闷半响之后,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今日天气太热了,跑一趟不容易啊,你。。。到底明白没啊?总得给老汉一碗水酒喝吧?” 直娘贼,李三坚终于明白过来了,心中不由得暗骂,原来他是要跑腿费的。。。 李三坚虽心中不齿,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李三坚无奈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汉。 “候着。”老汉接过铜钱揣进怀里,脸色才不是很难看了,才跑进了庙中,为李三坚通禀去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哪里是腿脚不灵便了?李三坚真恨不得老汉栽一跟斗,摔死他算了。 李三坚除了自己之外,还要负担山魁、豆芽很长的吃食,如此,李三坚的钱就不够了,得省着点用才行。 老汉还未跑进庙门,迎头就碰上了一名年约三十余岁之人。 此人四方脸,中等身材,皮肤显得又黑又粗糙,颚下三缕短须,不是身上的绿色官袍,很容易被人误为农夫。 绿色官袍倒是异常整洁,一尘不染的。 老汉见此人被一些学堂学生簇拥出来后,慌忙施礼道:“小的拜见黄学长。” “何事?”黄学长见老汉慌慌张张的,于是皱眉问道。 老汉将十枚铜钱不动声色的掖进袖中后答道:“回黄教授的话,外面有生徒欲进学堂听读。” “嗯,有保状吗?人在哪里?”黄教授闻言问道。 宋之县学一般是由知县承办的,设教谕、直学、讲书、司计、斋长、斋谕、学正、学录、掌谕、学长等学官,负责县学大小事务。 学长主要就是负责县学大小事务,同时也讲经授业。按宋制,应生欲入县学,须先见学长或教授并投保状,学长同意后方可入学。 “保状倒是有,人在那边。”老汉随后指着不远处的李三坚答道。 黄学长闻言走上几步,打量了李三坚半响后,对李三坚说道:“你走吧,不用入学了。”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同时心中是异常愤怒,自己千辛万苦自琼台儋州来到此处,一路之上辛苦不说,还受人盘剥,结果临了却得到了这么一句话,被拒绝入学,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与郁闷。 “为何拒绝学生入学?”李三坚努力克制住将书箱砸在黄教授头上的冲动,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而后礼义备。以正君臣、亲父子、和长幼。君臣正,父子亲,长幼和,而后礼义立。。。”黄学长讲拒绝李三坚入学的理由娓娓道来,还未说完,李三坚心中就暗呼糟糕。 这个世上重礼,李三坚早在琼台儋州之时,在苏轼之处已经得到教训了,可李三坚到了关键时候又将这茬忘了。。。 此时的李三坚尘土被面,头上绑着头巾,身上衣衫也是凌乱不堪,一个求学之人,如此不整衣冠,不注重礼仪,被人拒绝也是在常理之中。 不过李三坚在灵山县人生地不熟的,又去哪里沐浴更衣?并且李三坚因家中贫寒,出门之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换洗衣物,如此又怎样更衣? 李三坚心中是暗暗叫屈。 当然目前因陈义德赠送了李三坚十片金叶子之后,李三坚还是买得起换洗衣物的,不过其一是因为李三坚着急入学,其二就是想尽量节省银钱,就将此事忽略了。。。 “礼之不存,人难做,家难当,国难立。。。,如此,你有何面目前来求学?”黄学长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并且已经上升到了国之层面了。。。 李三坚被训斥得羞愧难当、汗颜无比,简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主人。。。”一旁的山魁见李三坚窘迫难当,心中已是大怒,只要李三坚一声吩咐,山魁就会将这个身体孱弱,口似利刃之人丢进不远处的河中。。。 李三坚横了山魁一眼,拱手对黄学长说道:“学生知错了,不过在下请问,可有何补救的办法?” “先回去学会了礼节再说。”黄学长所言与苏轼同出一辙,黄学长丢下一句话后就拂袖而去。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啊?你也想在此地求学?” “看样子他是个黎人啊。” “哦,这就是了,夷狄哪里知道礼仪?” “兄台所言甚是,这也怪不得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此修习礼仪确实是千难万难。” 黄学长走后,周围看热闹的众生徒纷纷口出嘲讽之言,对李三坚是百般取笑,并且像个怪物一样看着李三坚等人。 山魁对这些十至十余岁不等的小儿是怒目而视,李三坚摇了摇头,懒得跟这些小儿计较了,不过李三坚也无法计较。 “走!”李三坚随后对山魁吩咐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为了摆脱家中的困境,鬼才愿意学这些破东西呢。 “走,豆芽,哥哥带你去吃好东西去。”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小手说道。 赶了几天路了,三人均疲惫得紧,寻间客栈或民居好好歇息一下,再做打算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 “彦舟,你这又是何必啊?此人来自儋州此等荒蛮之地,观其穿着打扮,家境应该是较为贫寒,如此,你又何必苛求于他?”李三坚走后,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劝道。 黄学长姓黄名涣,字彦舟,少年时聪颖好学,精通经史百家,为人慷慨重气节,黄涣是靠乡荐取得功名的,此时任知灵山县县学学长。 黄涣此人有些古板,古板得近乎死板,认死理,轻易听不进旁人的劝告。 果然黄涣摇头道:“不知礼,此其一也,主要是你没看见他身边还有一大一小的两名奴仆吗?如此之人,岂能读圣贤之书?贫寒?贫寒之家会有奴仆吗?” 其实家境较好之人前来求学,带些奴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主要是豆芽如此年幼,居然被李三坚驱使。。。如此之人,使得黄涣反感之极。 第二十七章 糊涂的李三坚 灵山县一处民居。 此处民居位于灵山县偏僻之处,主人是一对六十余岁的老人。 民居共有三间茅舍,于是夫妻二人就将其中的两间作为客舍,以换取银钱,贴补家用。 李三坚寻找暂时落脚之处,就寻到了这里,因为便宜,李三坚等人就暂时在此处落脚。 “哎。。。”李三坚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山魁叹道。 “哎。。。”豆芽依葫芦画瓢,同样撑着下巴,坐在李三坚身旁叹道。 他怎么那么能吃啊?豆芽心中暗暗嘀咕,会不会将哥哥吃穷啊? 山魁体壮如牛,食量也跟牛一般,吃的东西比李三坚、豆芽加起来还多的多,十数个白面馒头下肚,根本就不见饱,使得豆芽担忧不已。 豆芽担忧三人衣食将会没有着落而唉声叹气,李三坚倒不是为这个原因,山魁能吃就紧着他吃,难道跟了自己还能让他继续挨饿不成? 至于银钱不够的问题,再想办法就是。 李三坚担心的是自己的求学之路,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 灵山县官学不肯让自己入学,自己只有另想他法,可问题是在广南西路之中,李三坚只知道灵山县有官学,其他州县是否有官学,李三坚对此是一无所知的,而李三坚的具状也只限广南西路才有效。 而广南西路的私学很少,并且良莠不齐,如此李三坚还不如回琼台儋州继续师从苏轼算了。 广南西路其他州县的官学,李三坚可以慢慢打听,可问题是若距此处较远,那么李三坚又得长途跋涉了,现在还多了两人。 难不成让李三坚大半年的时间都来回奔波不成? “哎。。。”李三坚又长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李三坚想起黄涣之言,让自己学会礼仪再来?明显是推脱之言了。 自己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多少还是学了一些礼仪的,此前只不过是没有上心而已。 若李三坚依礼重新求入官学,他们会不会找其然借口将自己赶走?李三坚苦恼的想到。 “你为何不吃了?吃饱了没有?”李三坚见山魁停止了吃喝,于是问道。 “主人。。。饱了。。。”山魁憨笑着答道。 李三坚教了几天之后,山魁多少学会了一些其他汉语,能说些简单的汉话了。 “真的饱了?”李三坚瞧着山魁,怎么看怎么像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于是又问道。 山魁重重的点了点头,不过再来十数个馒头,山魁也吃得下,只不过山魁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吃下去了。可即便如此,此也是自山魁出生以来,从来未像今天这样,能够饱食一顿的。 “那就劳烦你将行李搬回房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此处民居共有三间茅舍,李三坚就临时租了其中的两间,山魁一间,自己与豆芽一间。 李三坚不可能再为豆芽另行租一间房间的,其一是因为豆芽年龄尚幼,李三坚不放心她单独居住的,同时也是因为豆芽年龄幼小,自己也未成年,为此就不会对豆芽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 三间答应一声,一手一个,就将行李与李三坚的书箱搬进了屋中。 “店家,此处可有夜市?”李三坚随后问向店主道。 自己与山魁、豆芽也该换身行头了,豆芽还好些,身上的衣物不是很差,可自己与山魁就不一样了,山魁不合身的衣物早已破烂不堪,而自己也是一副黎人的服饰,并且破旧不堪的,也是因为如此,自己等人才被人嘲笑的。 因而李三坚欲去夜市买些衣物。 “夜市?”六十余岁的男店主不解李三坚之言,于是问道。 “呃。。。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我想买些衣物。”李三坚连忙解释道。 “哦,老汉知道夜市就是夜里做买卖之处。”店主点头道:“灵山县穷僻之处,哪里有什么夜市?不过老汉倒是去过京师夜市呢,我跟你说啊,京师夜市可繁华的紧呢。。。” 店主啰里啰嗦说了半响,将李三坚听得头晕眼花的,于是连忙打断店主的话道:“京师?京师在哪里啊?” “京畿路开封府啊,还能是哪里?”店主很诧异的看了看李三坚,身为大宋之人,居然不知道大宋京师在哪里,在这个世上还是很少见的。 “开封府。。。开封府。。。”李三坚脱口而出道:“北宋?” 李三坚此言一出,更是使得店主是诧异异常,并且赶紧离李三坚远远的,心中暗自思忖,是否将李三坚这个怪物赶出店去。。。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宋,什么北宋?难不成还有东宋、西宋、南宋不成? 李三坚此言有些犯忌了,店家生怕连累了自己。 李三坚对此仍是茫然不知,心中暗暗心惊,原来是来到了北宋,就是不知道身处哪个皇帝的时期? 不管了,管他哪个皇帝的,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就是一个蝼蚁,像皇帝这种真龙天子跟自己根本扯不上半点边的。 “豆芽,回房歇息了。”既然今日买不了衣服,就明日再说吧,李三坚随后牵着豆芽的手回到了屋内。 “哥哥,豆芽身上好臭啊。”回房之后,豆芽皱了皱小鼻子抬头说道。 李三坚闻言在豆芽身上闻了一下,点头道:“嗯,是有些酸了。。。” 岭南炎热潮湿,容易出汗,数日不洗,身上就会发出一股难闻的酸味,前几日赶路,哪有时间洗浴?不但是豆芽身上酸臭酸臭的,就连李三坚身上也是如此。 “哥哥给我洗澡吧。”豆芽随后说道。 “好吧,我去提水去。”李三坚答应道。 一个是孩童,天真无邪的,哪里知道男女之事?一个根本就未将豆芽当做女子看待,只是当做了小娃娃,于是两人是自然之极,并未觉得有什么。 热水被李三坚提进来并放好之后,室内是雾气腾腾,屋子中央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桶,木桶之上笼罩着一层水汽,氤氲弥漫的。 豆芽欢笑一声,三两下就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单薄衣物,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木桶之中,欢快的戏起水来。 豆芽跳进木桶溅起的水花浇了李三坚一身,李三坚毫不在意,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着拿着块皂角对豆芽说道:“你轻点,过来给你搓搓污泥。” “嗯。。。”豆芽欢喜的背对着李三坚坐在木桶之中,边玩水边等着李三坚给她洗浴。 “你是哪里人啊?从哪里来?你还记得吗?”李三坚边给豆芽搓洗,边有意无意的问道。 “豆芽不记得了,豆芽只记得好早好早以前,豆芽就被人抱出来了。”豆芽答道。 “从哪里抱出来的?”李三坚又问道。 豆芽努力回想,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嗯,你还记得你们那里说的话吗?”李三坚怀疑豆芽不是宋人,于是问道。 “都一样的,哥哥说的话豆芽都听得懂呢。”豆芽答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李三坚又问道。 “嗯。。。”豆芽想了想后说的:“吭。。。” “吭。。。”什么意思?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问了,估计豆芽很小就被牙人拐骗出来了,从前之事也许都记不得了。 “丝。。。好痛。”正在此时,李三坚搓到了豆芽身上一处伤痕,豆芽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呻吟。 “豆芽。。。你这伤是。。。?”李三坚心痛的问道。 “他们。。。豆芽哭了,他们就打我,呜呜呜。。。”豆芽想起从前往事,不由得低声哭泣起来。 “不哭,不哭。”李三坚用丝巾轻轻的蘸着伤痕周围,将周围的污渍洗去,安慰道:“豆芽不哭,今后不会这样了,哥哥今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没有人能够欺负我们的豆芽。” 李三坚真恨不得将那些牙人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如此年幼的孩子,他们居然下得了手?简直是禽兽不如。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哥哥。。。”豆芽舒服的靠在木桶之上轻声说道:“哥哥,豆芽好开心啊,哥哥对豆芽真好,他们都是坏人,只有哥哥是好人。” “豆芽,水冷了,不要戏水了,早些歇息吧。”李三坚探了探水中后说道。 其实李三坚想让豆芽早些睡觉,自己好洗个澡,虽豆芽年幼,不知道男女之事?可李三坚怎么好意思在豆芽面前赤身裸体的? “哥哥,豆芽好久没这么开心了,你让豆芽再玩会啊。”豆芽娇声道。 “好吧,不过小心着凉,哥哥给你再拎些热水来。”李三坚宠溺的对豆芽说道。 。。。。。。。。 突然之间,地面剧烈晃动,地面之上的各种景物也是越来越近并急速放大。 李三坚倒栽葱从某处掉了下去,眼看着就要接触到地面了,眼看着就要粉身碎骨了。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声。 天地之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片死寂。 “坚儿,读书才是你的唯一出路。”一名颚下三缕长须、相貌清癯的中年人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坚儿,坚儿。。。”一名不到三十的妇人哭泣的喊着李三坚的名字。 片刻之后,两人随即消失不见,天地之间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哥哥。。。哥哥。。。”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听到一句细细的童音,如一注清泉注入了李三坚的心田。 “哥哥。。。哥哥。。。豆芽好难受。”李三坚顿时惊醒过来,忽然看到睡在一旁的豆芽发出一阵痛苦的呓语。 豆芽脸上同时满是汗珠。 李三坚大惊,连忙伸手摸了摸豆芽的额头,李三坚感觉豆芽的额头像火炭一般。 “山魁。。。快,快。。。”李三坚大惊失色,连连喊道。 第二十八章 冤枉了 灵山县五更过了约半个时辰,天刚蒙蒙亮,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县城街道之上已经有了一些行人,稀稀拉拉、拿着各种雨具的行人或去往城外,或由城外进城。 此时县城之内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在奔跑,于是行人们停住了脚步,诧异的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道“奇景”。 一名体壮如牛的汉子在前舍命飞奔,一名少年郎在后拼命追赶,两人头上均是挂满了水珠,身上也是被水侵透了,不知道汗水还是雨珠。 “主人。。。你。。。”山魁抱着豆芽一边迈开大步拼命奔跑,一边微微侧目说道。 “我无碍,快,快走。”满头大汗的李三坚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盖着点豆芽,不要再淋雨了。” 豆芽忽发疾病,使得李三坚是焦急万分,在店家的指点之下,就前来寻医问药。 应该是发烧了,李三坚边跑边想到。 虽李三坚知道豆芽在发烧了,可李三坚却根本是毫无办法,只有寻找郎中诊治,并且要诊治及时,否则豆芽如此年幼,将会是异常凶险,对此李三坚是再明白不过了。 两人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很快就来到了灵山县一处药铺。 “你去敲门。”李三坚接过豆芽吩咐山魁道。 山魁点头,转身就将药铺的木门敲得咣咣乱响,震天的响声将左邻右舍都惊醒了。 “来了,来了,轻点,门都被你们敲坏了。”一名药铺小厮打着哈欠取下门栓,打开了铺门看着李三坚、山魁埋怨道:“大清早的,你们要作甚?” 两人衣着寒酸,因而小厮说话是毫不客气。 “郎中何在?求。。。救命。”李三坚焦急的说道。 “何人生病了?”小厮有些轻蔑的看着二人问道:“可有医。。。” 小厮话未说完,李三坚就掏出两贯钱丢在了柜台之上,发出一连串铜钱相碰的响声。 “速速请郎中救命。”李三坚大声说道。 “客官,稍后。”小厮看在钱的份上也没再啰嗦了,于是就一溜烟的跑向后院,去请自家老爷去了。 看不出来小小年纪出手还挺大方,小厮边跑边想到。 。。。。。。。。 “似乎是痎疟。。。”药铺郎中把着豆芽的脉象说道。 “何为痎疟?”李三坚闻言吃惊的问道。 李三坚心中明白,若是普通的伤寒,诊治起来应该不难,可瘴疫又是什么? 郎中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道:“夫痎虐者,皆生于风,岭南多瘴气,此病乃是瘴气引起的,也就是外邪入侵所致。。。”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看着紧闭双眼,满头大汗的豆芽,焦急的问道:“有救吗?” “痎疟要先分清是何种痎疟,才好对症下药,痎疟按发作时间分为五种,其分别是夜虐、久虐、间日虐、三日虐、发作无时虐,按病症不同,又分为八种,其分别是寒虐、温虐、瘴虐、风虐、牝虐、六经虐、五脏虐,按起病原因又分三种。。。”郎中摇头晃脑的说道:“不过又像是伤寒,若是伤寒老夫几副药下去即可痊愈,若是痎疟,就。。。” “到底是伤寒还是痎疟?能治好吗?请老丈速速诊治。”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虽仍是不明白何为痎疟,可听郎中说了这么一大堆,应当是种较为严重的疾病。 李三坚此时的心中是更加担忧了。 李三坚虽从前与豆芽素不相识的,可李三坚怜其身世,可怜她自幼被人贩卖,再加上这些日子与豆芽朝夕相处的,已经将豆芽看做亲人一般,因而李三坚此时就算是倾其所有也要救回豆芽一条性命,无论付出何种代价。 “小子无礼。”郎中将李三坚气急败坏的模样,于是沉下脸道:“若是痎疟,要治愈就千难万难了,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就算是勉强逃得一条性命,也将会是生不如死,如此,老夫开几副药,你们这就去了。” 痎疟在这个世上死亡率是非常高的,并且具有传染性,因而郎中明显是敷衍了事,看在李三坚给钱的份上,就准备开几副药将他们打发了,最好快点离去,否则被传染了就大事去矣。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愤怒异常,李三坚要看出了这个庸医明显是敷衍了事,如此治都未治,就准备将他们打发了? 不过李三坚虽是已经有些愤怒,但还是忍气求郎中道:“老先生,看在此女如此年幼的份上,请你一定要救救她,求你了。” “去,去,快去。”郎中丝毫不为所动,连声呵斥道:“这个世上哪有包治病的道理?快快离去,不要耽搁了老夫的买卖。” 郎中说罢,站起身,就欲离去。 不是看在钱的份上,郎中早就将两人赶出去了。 看三人穷酸模样,定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之人,如此还跟他们客气什么?早点赶走了事,省得麻烦。 “哥哥。。。哥哥。。。”此时豆芽苏醒了过来,正好看到郎中模样,于是靠在李三坚怀里怯怯的说道:“豆芽没事的。。。我们回家吧。” 李三坚看到豆芽强忍痛楚的模样,心中更是悲愤,于是大声吼道:“山魁。” 山魁虽看起来憨厚老实,可并不是傻子,山魁早就明白了目前的处境,心中早已大怒,只是碍于李三坚没有发作而已,此时听闻李三坚呼喊自己,于是一把就揪住了郎中胸前的衣襟,单手就将郎中举在了半空之中。 “你治不治?不治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李三坚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此时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郎中真的是给豆芽治病了,若真的不治,李三坚无话可说,可郎中明显是欺辱他们乃是无权无势的贫寒之人,只是敷衍了事,此使得李三坚愤怒异常。 郎中大惊,在空中拼命蹬着双腿,惊恐的说道:“痎。。。疟。。。老夫是真的无法诊治啊,真的无能无力。。。” 不能治早说啊?李三坚心中暗道,装模作样的折腾了半天,耽搁了这么久。。。 李三坚更是愤怒,大声说道:“动手。。。” 山魁怒吼一声,就欲将郎中甩出门外去。 “且慢,且慢。”郎中见状慌忙说道:“老夫治不了,有人可以的。。。” “快说,何人可治?人在哪里?”李三坚恶狠狠的问道。 。。。。。。。。 “只是普通的伤寒而已。”灵山县之外一处屋舍之中,一名年近六十的老郎中仔细把了把脉,又仔细观察了豆芽的病状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忽然感到全身似乎是要散架一般,感到浑身没了力气。 李三坚、山魁从庸医药铺之中出来后,就雇了一辆牛车,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连续折腾了数个时辰,使得李三坚疲惫异常。 “老先生。”李三坚随后问道:“有治吗?” 老郎中看了李三坚一眼,问道:“她是你什么人?为何小郎君如此着急上火的?” “她。。。她是我的小妹。。。”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 “他又是你何人?”老郎中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是松了口气的山魁问道。 “他。。。他是我等的哥哥。”李三坚答道。 “休得胡说八道。”老郎中沉下脸说道:“尔等怎么可能是兄妹三人?” 三人打扮明显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明显是李三坚在说谎。 “这。。。”李三坚哑口无言。 他为何问如此不相干之事?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怪不得来之前,那个庸医说此人脾气怪异,若惹恼了他,他是打死不会给人治病的。 老郎中判断出了病情,是普通的伤寒,并且郎中开始东拉西扯了,这就表明了豆芽有救了,因此李三坚虽感到异常纳闷,可只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将山魁与豆芽从前是被人贩卖的奴仆身份告诉了老郎中。 老郎中闻言不知可否,缓步走到桌案面前,坐下后就提笔开药方,边开边说道:“老夫先给你开三日的药方,三副药下去她就会得到好转,三日后就无大碍了。” 李三坚闻言大喜,连忙拱手恭恭敬敬的施礼道:“如此多谢老先生了,救命之大恩,无以为报,小子只望今后有机会报答老先生了。” 。。。。。。。。 “彦舟,看来你冤枉此子了,此子如此宅心仁厚,怜悯身世可怜之人,却被你拒绝入学。”李三坚等人离去后,老郎中对从内室之中走出来的黄涣说道。 “庞公说的是,我确实是误解他了。”黄涣点头道。 老郎中闻言摇了摇头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们将要到老夫这里,并且让老夫问些不相干的问题?” “呵呵”黄涣闻言笑道:“正好我今日早起,看到他们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到处求医问药,同时在灵山县有郎中吗?此前我拒绝此子入学,当时我以为此子要么怨气冲天,要么就会暴跳如雷,可我未料到他居然心平气和的离去了,因而就对他上了心。” “原来如此。。。”老郎中说道。 第二十九章 入学试 三日后 岭南潮湿多雨,不过岭南的清晨却是异常美妙,几缕晨光透过窗户之上的纸洞洒落在了屋内,形成了数个光柱。 清晨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带着一丝岭南特有的竹子清香,使人心旷神怡。 早起的李三坚欣慰的看了一眼正睡得香甜的豆芽之后,借着晨光,捧着一本《论语》,边读边抄。 “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汎爱众,而亲仁,行有馀力,则以学文。” 李三坚边轻轻朗读,边抄写在纸张之上。 在这个世上,《诗》、《书》、《易》、《礼记》、《周礼》、《论语》、《孟子》等书是作为一个读书人必须要熟读并掌握的,宋之官学最底层的县学教授的基本上也是这些内容,同时还要学些历史、典律、诸子等方面的内容。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无法进入官学,但李三坚并未灰心丧气,一有时间就读书习字,并未耽搁。 目前李三坚倒是越读越有兴趣了。 从前怎么未发现这些书籍还挺有意思的?李三坚边抄边想道,特别是论语,不愧为儒家学派的经典之作,不愧为五经之輨辖,六艺之喉衿。 不过使李三坚感动郁闷的是书中没有标点符号,将李三坚看得头晕脑胀的,也许其他其他精致的书籍之上有简单的标记,可李三坚手中这几本书是简单印刷的,全部挤在一起,阅读起来是异常吃力。 这也就是李三坚边读边抄写的目的之一,李三坚在抄写的部分之上,李三坚加上了标点符号,而不敢在原本之上标注。 李三坚从苏轼手中获得的、仅有的几本书,李三坚也舍不得在其上胡乱涂写。 “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哥哥!” 嗯?李三坚正摇头晃脑读得起劲,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哥哥,李三坚还以为是自己的回声,于是转头看去,原来是小豆芽醒了。。。 “豆芽你醒了?”李三坚连忙起身将豆芽又按回了被窝之中微笑道:“想爹爹、娘亲了?” “哥哥,你怎么知道呀?”小豆芽眨了眨大眼睛,疑惑的问道。 “因为你睡梦之中一直喊啊。”李三坚微微摇头道:“你还记得你爹爹、娘亲长什么样子吗?” 李三坚此时愈发怜惜小豆芽了,自幼与爹爹、娘亲分离,只有在睡梦之中才能与他们重逢。 “哥哥。。。”豆芽不答,眼角流下了几颗泪珠。 “好了,不哭,是哥哥不好,又提起了豆芽的伤心事,豆芽,你饿了吧?”李三坚见状连忙安慰道。 庞郎中的药果然有奇效,三副药下去,豆芽就脱离了危险,三日后基本上就无大碍了,不过豆芽也整整睡了三日,期间进食很少。 “嗯。。。”豆芽点了点头,小脑袋几乎都缩进了被单之中,只露出了两只亮晶晶的眼睛。 李三坚笑了笑走到门口说道:“山魁,去熬些稀粥来。” “是,主人。”正在门口劈柴的山魁应道。 “哥哥。。。你真好。”豆芽忽然开口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怔了一怔后笑道:“既然好,就得听哥哥的话吧?” “嗯,豆芽一直听哥哥的话的。”豆芽点头道。 “既然如此,就先把药喝了吧?”李三坚随后说道。 “哥哥,药好苦啊。”豆芽闻言喝药,顿时委屈的说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不喝药,病怎么能好呢?” 李三坚随后端起桌上山魁刚刚送进来的汤药,看着豆芽一口口的喝完。 “主人,粥好了。”山魁双手捧着一碗粥说道。 山魁两只巨手捧着一碗粥,几乎就看不到碗了。 李三坚点点头,接过了稀粥。 此数日间,全是山魁熬药、熬粥,真是难为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习字如何了?”豆芽喝完粥之后,李三坚问向山魁。 山魁点了点头。 山魁不识汉字,为此李三坚抽空就教他习汉字。 李三坚手中有本姚舆赠的“武林秘笈”,可山魁不习字,如何能够修习武艺?因而李三坚抽空就教山魁习字。 山魁虽人看起来憨厚老实,可人并不傻,学起来是异常的快,几乎就是一教就会。 “嗯”李三坚随后取出姚舆所赠之书,指着上面的字对山魁说道:“此两字为猛虎,这句话是猛虎下山先探爪,呼啸声声回山腰。下一句是弹蹄脱崖到川穀,群群凶兽遍地跑。。。” 此书除了文字之外,还有图解,这些李三坚还是看得懂的,李三坚虽然理解,但以李三坚的小身板是无法修习的,不过其中一些强身健体之法,李三坚还是可以借鉴的。 山魁在这方面似乎是有些天赋,几乎就是一学就会,不过仅凭一本书就要成为“武林高手”,这也是不可能的,待今后一定为他寻位名师,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弯着健硕的身躯,侧目听着李三坚讲解,喝了粥之后已经逐渐恢复元气的豆芽趴在床头,奇怪的看着两位哥哥比划着。 屋内药罐还在腾腾的冒着热气。 一副温馨的场景,三人此时此刻真的像是一家人般的。 “生徒李三坚可在此处?”正在此时,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打断了这个温馨的场景。 “啊?是你。。。”李三坚见有人喊自己,于是迎出门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人,正是数日之前“勒索”过自己的县学看门老汉。 其实此名老汉是县学的老吏,做县学胥吏已经二十余载了。 “你可以入学了。。。不过。。。”老吏关键时候说话又是吞吞吐吐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花怒放,随后数了十枚铜钱递给了老吏。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或者说是一回生二回熟,李三坚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又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于是李三坚又一次的被老吏“盘剥”。。。 老吏接过铜钱掖进了袖中,老脸一下子就春光满面了,笑嘻嘻的对李三坚说道:“不过在入学之前,还需入学试。” “何为入学试?”李三坚问道。 “入学试就是入学试啊。”老吏答道。 “哦,学生的意思是考些什么?请老丈明言。”李三坚又问道。 “无非是百家姓、千字文诸如此类的,通过此试,方可入学。”老吏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松了口气,李三坚师从苏轼一年余,对千字文、百家姓之类的启蒙书籍早已是倒背如流。 既然是入学试应该不会很难,李三坚心中暗暗想到。 李三坚此时不明白的是,当初县学官吏拒绝自己入学,此时为何忽然又允许了? 李三坚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不好细问,谢过老吏后就准备第二日参加县学的入学试了,不过在此之前,李三坚还得准备一身行头。 若仍是穿着破旧的黎家服饰求学,估计又要被赶出来了,李三坚摇头苦笑不已。 。。。。。。。。 灵山县城池之内一家成衣铺之内此时来了一大一小两人,两人进店之后均是好奇的看着色彩斑斓的各式衣物。 “看什么呐?去去,出去耍去。”店内小厮见李三坚等人破衣烂衫的,并且年龄均不大,本来不想搭理他们,可没曾想他们居然越靠越近了,于是呵斥道。 “我等买些衣物。”李三坚此一路之上,受够了因行头破旧而产生的各种白眼,已经有些习惯成自然了,于是也未与小厮计较,心平气和的对小厮说道。 “哦,客官买些什么衣物?”小厮见买卖上门,也不好继续驱赶他们,于是问道,只不过神色仍是不屑,料他们也买不起什么好衣服,如绫罗绸缎等等。 果然李三坚指着一些棉布衣物问道:“这些衣物多少钱?” “三百文一件。”小厮答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心中咂舌不已,一般普通的衣物为何如此之贵? 其实一件棉布衣物三百文并不贵,当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贵得离谱了。 随后李三坚肉痛的吩咐山魁取出了两贯钱,给自己与山魁各买了两件衣服。 李三坚买了两件灰色长衫,山魁的衣物每件要贵两百文,原因就是山魁身高体壮,只要选特大号的,如此才能勉强遮蔽他一直裸露在外的肌肤。 特大号的当然所费面料就要多得多了。。。 “那边那些多少?”李三坚随后指着丝、帛等织造衣物问道。 “两贯至数百贯不等。”成衣铺小厮翻了白眼答道,小厮虽认为他们仍是买不起,不过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答道,只不过是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赶紧走吧,走了小厮好向成衣铺掌柜的邀功去,能从两个穷汉身上捞到两贯钱,对于小厮来说就是大功一件。。。 “挑两件小号的。”李三坚面无表情的说道。 狗眼看人低,李三坚心中此时有些气愤了,难道穷人就该受如此之多的白眼或者冷遇吗? 这个小厮就跟得了白眼病似的,白眼是一个接着一个。。。 李三坚不舍得给自己给山魁买华贵的衣物,但小豆芽还年幼,并且是大病初愈,若给她买棉布外衫,在岭南如此湿热的气候之下,说不定她还会生病,因而李三坚给小豆芽买了两件漂亮的丝织衣物,如此不但漂亮并且凉爽。 第三十章 句读 “文圣吾祖,恩泽海宇。千古巨人,万世先师。 欣逢盛世,物阜民熙。高岸秀木,惟恐失序。。。” “一叩首,华夏文明,德牟天地。” “二叩首,先圣师道,功过古今。” 李三坚终于如愿以偿的进入了县学,此日李三坚与三百余名生徒在黄涣等学官的带领之下祭拜孔圣。 李三坚一身长衫,拱手而立,初具儒生的模样,像模像样的。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灵山县县学规模虽小,可该有的都有了,如堂、舍、库、庖等教学设施,另外就是孔圣人像等等。 所谓堂就是学堂,灵山县县学学堂虽然简陋,不过学堂还是能够容纳数百人听读的。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祭拜孔圣之后就是在学堂传经授业了。 首先就是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首先口授荀子《劝学》。 《劝学》也是启蒙教材之一。 黄涣台上讲读,低下数百个年龄八至十五岁不等的生徒跪坐在台下拿着县学发的《劝学》,跟着一起朗读。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木几,便于生徒摆放书籍或写字。 十四岁的李三坚在所有生徒之中,年龄算较大的,再过一年,年龄到了十五岁以上之后,若无法升入州学或通过解试,那么李三坚将会赶出县学,科举之路也许就会半路夭折了,今后也几乎没有什么指望了。 因此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多,李三坚必须在此一年之内学习并掌握县学最基本的内容,并且要么升入州学、太学,要么通过解试,其后参加省试、殿试。 不过好在李三坚已经师从苏轼一年有余,像这些最基本的启蒙教材还是背了不少了。 李三坚一边摇头晃脑的读书,一边还是用毛笔在《劝学》之上标注标点符号,如此,李三坚才能快速理解与记忆。 灵山县县学所印发的《劝学》也就是简单油印的数页纸张,如此李三坚就不客气了,在上面写写画画的。 《劝学》读完之后就是《岳阳楼记》,李三坚又是老样子,在纸上写写画画的。 “李生,你在做甚?” 李三坚正读得兴高采烈之时,李三坚身后忽然响起了黄涣的声音。 李三坚闻言慌忙转头看时,只见黄涣正一脸怒容的看着自己。 李三坚拿着毛笔,看着黄涣尴尬的讪笑道:“黄教授,学。。。生。。。有了些不懂之处,就在上面标注一下。” “标注?”黄涣闻言生气的说道:“如此亵渎圣贤之书,如此不敬先贤,该当何罪?” 读书之人必须先要学会爱护书籍,不但要爱护书籍,且在读书前,先要把书桌擦得干干净净,垫上桌布。读书时,要坐得端端正正,翻书页时,要先用右手大拇指的侧面把书页的边缘托起,再用食指轻轻盖住,以揭开新的一页。 如此才表明了自己的敬畏之心,李三坚在书上写写画画的行为是为人所不喜的。 黄涣心中真是郁闷,黄涣本不许李三坚入县学的,最后了解到李三坚自幼丧父,与其母相依为命,身世极为可怜,同时李三坚心存怜悯,救下了两名奴仆,是个仁厚之人,如此黄涣才勉为其难,许其入学。 要知道县学乃是官学,不是那么容易入学的。京师官学一般招收的是八品之下的可是官宦子弟或庶人之中的青年俊杰,若是在东京开封府,李三坚基本上是入不了官学的,不过好在灵山县是岭南偏远之处,因而李三坚才有机会入官学。 一般来说入了官学之后,生徒就不需要花什么钱了,基本上所学之费由官府提供,并提供食宿津贴,同时一些生徒实在困难,一些民间资学之士偶尔也会资助的。 县学学规之中也有不允许毁损书籍的规定,可李三坚刚到第一日就违反了学规,使得黄涣郁闷不已。 “规十三云。。。你写的是什么?”黄涣正准备对李三坚进行处罚,忽然看到李三坚所写的甚是怪异,于是差异的问道。 “此为标。。。点符号。。。”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标点符号,此为何物?”黄涣越来越感到疑惑与不解了,越来越有些感到有些惊奇了,于是边看边问道。 “是标明句读与语气之物。”李三坚答道。 “句读?为何你的句读如此怪异?”黄涣喃喃问道。 此时其实也有了一些简单的标点符号,只不过是非常简单的,用的是圈点之法,并且是不常用的,一般就是一篇文章是一堆文字聚在一起,其中没有任何标点符号的。 “黄教授,此为逗号,此为句号,此为问号、叹号。。。意思未完用逗号,一句完了用句号,喜怒哀乐感叹号,提出疑问用问号,并列用顿号。。。”李三坚只好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学生听读实在愚钝,因而用此法读起来要容易或简单得多了。”李三坚又说道。 逗号?问号?叹号?各有各的意思?黄涣越听越感到惊异,并深深的沉思了起来,这个世上只有简单的句读标记,若真像李三坚所说的这样,那么将会使读书变得更加轻松,使得许多难懂的文章变得易懂,并可以帮助学者确切地表达思想感情和理解书面语言。 最关键的是能使得初学者能够较快的领悟异常难懂的各种文章。 他是受人指点还是自己领悟出来的?为何从前就没有想到如此呢? 目前黄涣的脑海之中就只剩下这两个问题了。。。 “黄教授。。。”李三坚见黄涣盯着自己久久不语,于是有些纳闷的说道。 “是你自己领悟的,还是有人指点你的?”黄涣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问道。 “这些是什么啊?” “有些像小虫子。。。” 此时学堂之中的许多生徒均围了过来,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均是感到异常新鲜,均是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李三坚犹豫片刻后答道:“学生一年前曾经落入海中,之后就昏迷不醒,在梦中,有一位仙子指点学生的。。。” 李三坚仍是用惯用伎俩,那就是以神鬼之事推诿,如此就省了很多麻烦。 落海?仙子?指点?黄涣愣了半响之后说道:“小子胡说八道,简直荒谬之极。” 黄涣说罢就拂袖而去,走到大堂门口之时忽然转身对李三坚说道:“李生,随我来。” “是”李三坚应了就跟随着黄涣出了大堂。 。。。。。。。。 “黄教授,你这是。。。?”李三坚见黄涣像怪物一般看着自己,心中发毛,于是问道。 看来今后这些东西还是少显露些为好,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肚中的许多东西若显露在这个世上,基本上会被人像怪物一样看待,没准还会被点了天灯呢。。。 “真是梦中得到了仙人指点迷津?”黄涣又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黄涣又盯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此法极好,如此标注的方法,可否写个详细的文章?” “黄教授之命,学生敢不相从?”李三坚拱手应允道。 黄涣点点头,忽然问道:“为何读书?为何前来官学求学?” 李三坚顿时就被问得张口结舌的,自己读书、求学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摆脱贫困,让娘亲符二娘过上好日子,让自己一家人得到别人的尊重,李三坚早已下了这个决心,那就是科举及第,走上仕途,这也是目前李三坚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但此时黄涣忽然问起,李三坚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直说,他会不会又将自己扫地出门? “学生。。。学生。。。为了科举及第,仕途求官。。。”李三坚最后还是挨不过黄涣凌厉的眼神,于是老老实实说了心里话。 “封侯拜相、荣华富贵,世上大多数之人读书都是为了如此,你没有藏着掖着,我很欣慰。”黄涣闻言微笑道:“你为何不去书院,偏来官学?” 许多读书之人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荣华富贵,只不过大多数人嘴上不说而已,嘴上说的是为国为民等大道理。李三坚老实相告,顿时使得黄涣对李三坚产生了不少好感。 “恩师之命,命学生前来灵山县求学。”李三坚答道。 “你师门乃是何人?”黄涣随后问道。 “恩师号东坡居士,又号铁冠道人。”李三坚答道。 “什么?东坡居士?”黄涣闻言大吃一惊道。 就算苏轼之名再闻名天下,也不至于如此模样吧?李三坚看着黄涣吃惊的模样,心中感到一丝纳闷。 第三十一章 周官新义 苏轼乃是何许人也? 闻名天下的大才子,诗词、歌赋、文章、书画是样样精通,名重海内,无出其右。 苏轼的诗词、文章天下万民是争相传颂,世人若获得苏轼的片纸,如获珍宝,必珍藏于密室之中。 不但是万民敬仰,就连皇帝对苏轼的文章都推崇之至,宋神宗赵顼经常读苏轼的文章读得废寝忘食的,女中尧舜高太后也对苏轼推崇备至,并曾经欲使苏轼为相,后因遭受朝中大臣阻扰,再加上苏轼心灰意冷,不愿再参与朝政纠纷,不愿再参与朝中的是是非非,就自请外放,离宰执之位仅一步之遥。 后苏轼虽离开了中枢,外放为官,但世人均是对苏轼敬重无比,如此之人,怎会是李三坚的师尊?黄涣看着李三坚,心中是纳闷异常。 “李生欲入仕途,你知道有哪些途径吗?”黄涣吃惊良久之后问向李三坚。 “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哪些途径,学生实在不知,请黄教授赐教。”难道除了科举之外,还有其他途径?李三坚此时虽心中疑惑,但也明白对于李三坚这种无钱、无门庭、无关系,如此三无的情况,科举定是唯一途径。 “恩荫、太学。”黄涣简明扼要的答道。 目前宋之仕途之路,主要就是科举、太学及其恩荫。 “太学?何谓太学?”恩荫一途,李三坚根本不用考虑了,也没资格考虑,因而李三坚问都懒得问了。而太学顾名思义,应该与大学差不了多少,李三坚心中暗道。 “置名师,以养天下之士,是朝廷兴学之地,生徒听读于太学,朝廷择其优者,授予官职,不用通过科举,不过太学实行的是三舍之法。”黄涣答道。 “三舍法?何谓三舍法?”李三坚又问道。 不用通过科举,此再好不过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明白科举是怎么回事,但李三坚心中非常清楚,科举应该与自己以往考大学差不多,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若朝廷取士人数多些,那么独木桥就要宽敞得多了,若取士人数少,独木桥就窄了,无论是何种情况,科举之路始终是个独木桥,天下读书人何止千万,就那么少数人能够科举及第,金榜题名。 不通过科举就能走上仕途,摆脱贫困,岂不是件美事?因而黄涣提及此事,使得李三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黄涣点点头说道:“所谓三舍法就是将生徒共分三等,一为外舍,二为内舍,三为上舍。外舍生每岁公试一次,公试列一、二等并获校定者,可升入内舍,内舍生每月考核行艺,三个月进行季选。每岁给予前三十名的内舍生校定,分为‘优’、‘平’两等。内舍生每岁也要举行公试,合格者亦分为‘优’、‘平’两等,若公试与校定皆优者,即可升为上舍上等,可直接除官;若一优一平者,即可升为上舍中等,继续听读,待科举之时,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若皆为平者或一优一否者,免解试,直赴省试。” 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委了下来,跪坐在地上笔直的上躯略微弯曲了一下。 李三坚欲参加科举,多少对朝廷科举之制还是有些了解到,免于解试、省试,直赴殿试就是科举及第了,博得一进士出身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因为殿试只列名次,而不黜落通过礼部省试之人的。 可自太学入仕,依黄涣之言,一点不亚于科举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除了考试之外还有校定,校定这东西依李三坚看来其中的水分就大了,完全可以依据学官的喜好而进行判定,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就难上加难了。 太学?如何入太学? 于是李三坚怀着疑问问道:“如何入太学?” 黄涣看了李三坚一眼后答道:“先入州学后入太学,依公试、校定而定。” 又是如此,李三坚悲愤的想到,如此要来回折腾多少年啊?怪不得十年寒窗苦,若自太学入仕,就算最后能够一举成名天下知,也有很大可能超过十年。。。 目前看来还是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想到,虽科举之路也是条荆棘之路,虽李三坚从前所学在这个世上几乎没有半点用处,但李三坚毕竟是从学达十余年之久,并且成绩优异,有了这个世上没有的学习办法,再加上李三坚记忆力超强,几乎就是过目不忘,如此科举之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合适多了。 不就是多背几本书吗?李三坚心中忽然豪情万丈,于是李三坚沉吟良久之后对黄涣说道:“黄教授,学生打算还是准备解试。” “嗯,既然如此,此两本书就先拿去温习吧。”黄涣也料到李三坚欲行科举之事,于是取过两本书籍递给了李三坚。 与李三坚所料的差不多多少,欲从官学入仕,其中的变数确实很多,像李三坚这种无权无势、家境微寒之人几乎就没有可能,被推举的几乎都是高官名门之后。 就算黄涣欣赏李三坚,可黄涣最多能将李三坚推荐到州学,州学以后就不是黄涣力所能及之事了。 李三坚接过两本书籍,之见一本是《三经新义》,一本是《字说》。 两本均是厚厚的两本书籍,而《三经新义》是由三本书组成,一本是《周官新义》,一本是《毛诗义》,最后一本是《尚书义》。 “学生多谢黄教授。”李三坚捧着两本书籍谢道。 黄涣盯着李三坚看了几眼,暗暗摇头不已。 李三坚没注意此三本书的著者是何人,《周官新义》的著者是王安石,《毛诗义》、《尚书义》是由王雱、吕惠卿编撰,而王雱是王安石的长子,吕惠卿号称“传法沙门”,被王安石称为“吾之颜回”,实为熙宁变法的二号人物。 三本教材均是在高太后死后,宋帝赵煦掌握朝政之后重新被诏令为科举教材的。 诏令,欲行科举,必须熟读并掌握此三本书籍。 最令黄涣感到纳闷的是苏轼当初是极力反对熙宁变法的,是反对王安石的新学的,此时为何让其徒前来灵山县官学?要知道进了官学之后,教材主要就是以王安石的新学为主的。 黄涣仔细观察李三坚的神情,只见他心平气和的接过新学的书籍,神情没有任何怪异之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 李三坚认为只要对这些书籍死记硬背,就能事半功倍,其实是大错特错了。 “以九职任万民,一曰三农,生九谷。二曰园圃,毓草木。三曰虞衡,作三泽之才。四曰薮牧,养蕃鸟兽。五曰百工,饬化八材。六曰商贾,阜通货贿。七曰嫔妇,化治丝枲。八曰臣妾,聚敛疏材。九曰闲民,无常职,转移执事。。。” 李三坚照例将《周礼》之上的这句话标上标点符号之后,就逐字逐句的理解与记忆。 并在特别难以理解的字上标上自己理解的意思,如毓、虞衡等字或词,实在不能理解的,李三坚仍是做上记号,待今后有机会请教黄教授。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周礼》以“九职”为社会分工任用民众,其中以农为主。 而王安石对这句话的注释是“九谷不能自生,待三农而后生;草木能自生而不能相毓,待园圃而后毓;鸟兽能相毓不能自养蕃,待薮牧而后养蕃。。。” 李三坚理解王安石的意思是以劳动产品的关联性为基础,联接起不同的产业,不同的产业又联系起了不同行业之人,从而将九职之中的人一条环环相扣的产业链串联起来,其中是以农产品为产业链的起点,诸如此类的。 可李三坚不理解的是王安石对“九职”注释了这么多话,他倒是是何意? 李三坚使劲揪着垂在双肩的长发,苦苦思考王安石的意思。 “哥哥,你怎么了?”小豆芽看到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垫着脚尖看着自己根本看不懂的书籍问道。 李三坚入了县学之后,仍是住在所租的两间茅舍之中,与豆芽、山魁住在一起。 丝。。。李三坚惊醒之后,不禁揪下了自己几根头发,于是痛得不由得倒抽口凉气。 “哎呀,哥哥的头发好乱啊。”小豆芽看着李三坚狼狈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哥哥,豆芽帮你梳头发吧。” “嗯?你还会梳头发?”李三坚惊奇的问道。 “哥哥你也太小看豆芽了,豆芽不但会梳头发,还会好多啊,会端茶倒水,会洗衣做饭呢。”豆芽笑嘻嘻的答道。 豆芽说完就寻了把木梳,细细的梳着李三坚的头发。 真是个可怜之人啊,定是那些牙人逼着小豆芽做这些事情的,如此豆芽才学会伺候人,今后才能卖个好价钱。 “添尽红炉著尽衣。一杯方觉暖如痴。人言霜後寒无奈,春在瓮中渠不知。”小豆芽边梳着李三坚的头发,嘴里还轻轻的吟唱着一首异常动听的曲赋。 第三十二章 艳福不浅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李三坚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感到异常熟悉。读起来也是异常顺口,李三坚努力回忆似乎是在哪首歌曲之中听过,只不过李三坚虽感到熟悉,但对这句话的理解却是一知半解的。 道字,李三坚还能勉强理解,是指万物之道,或者说万物受道控制,李三坚可以理解成万物生长之道。 而道可道,非常道,李三坚的理解就是可以说出来的道就不是老子在道德经之中所指之道了。 名亦如此,万物皆有名,可以说出来的名就不是老子所指之名了。 可为什么呢?李三坚心中暗道。万物之道,万物之名为什么说不出来?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李三坚恨不得将已死去一千余年的老子从坟墓中揪出来,仔细问问。。。 第一句话李三坚就理解得吃力,后面更是稀里糊涂了,不过好在王安石对《道德经》之中的这句话做了详细的注疏,于是李三坚就轻轻翻动书页,努力理解王安石的注疏。 “道一也,而为说有二。所谓二者何也?有无是也。无则道之本,所谓妙者也。有则道之末,所谓徼者也。故道之本出于冲虚杳渺之际,而其末也散于形名度数之间。是二者其为道一也。。。”王安石是如此注疏的。 “如何?可知道荆公之意吗?”黄涣见李三坚痛苦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看着黄涣苦笑着摇了摇头。 “体者元气之不动,用者冲气运行于天地。”黄涣于是讲解道:“道有本有末,本者万物之所以生也,末者,万物之所以成也。。。” “老师,何谓元气?何谓冲气?”一名名叫曾公明的生徒问道。 黄涣闻言答道:“元气乃阴阳冲和之气,冲气乃是阴阳中和之气,皆为一物之变化。” 黄涣这么解释,李三坚心中顿时就有些明白了,不就是说一物在不同条件下的不同形态吗?如水一般,遇到高温则化为蒸汽,蒸汽遇冷又凝结成水吗? 对于这些最基本的常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尚书云,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士爱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黄涣接着说道。 黄涣接着讲解了王安石的见解,王安石认为天地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物构成,五行是指五种运行的元素,各有自己的属性。道是在五行之上的,是五行运行的规律。 “李生,你难道有何不同见解吗?”黄涣随后看到李三坚脸上阴晴不定的,于是问道。 “学生愚钝,哪里有什么不同见解?”李三坚闻言连忙起身拱手道。 李三坚是看法不同,但他又能说什么?说世上万物是由元素构成的吗?李三坚一旦口出此言,将会是骇人听闻的,将会打破这个世上所有人的认知,如此,李三坚将会被视作一个怪物,就算是许多年之后,会被人认为李三坚说的是对的,但李三坚此时的下场必将会是侵猪笼、点天灯、五马分尸,是大卸八块,是怎么惨怎么死。。。老子来这个世上连女人都未碰过呢,不能就这么死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还是闷生发大财为妙,况且王安石认为世间万物是由金、木、水、火、土构成,是由物质构成,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算是朴素唯物主义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学习重点是摸清楚科举内容,是摸清楚科举规则,是混入官场,求得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是娇妻美妾、公侯万代,而不是来寻求真理的,不是来求证事情的对与错的,不是来那啥的。。。 这个关键环节不能搞错了,李三坚终于给自己定下了目标。。。 。。。。。。。。 “哥哥,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不陪我玩了。”小豆芽服侍李三坚洗漱更衣后坐在他身上嗔道。 随着李三坚在县学听读时间过得越久,小豆芽也长得越来越大了,不但是长大了些许,同时人也长得越来越乖巧可爱了。 一张张宜真宜喜的粉脸带着稚气,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秀气挺直。 同时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再加上李三坚贫寒人家出身,没有什么架子,因而小豆芽与李三坚是越来越熟悉了,并且在李三坚面前没有什么顾忌,想干嘛就干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小豆芽坐在李三坚怀里动来动去的,使得李三坚是饱受“折磨”。。。 李三坚也快十五岁了,自从有了第一次之后,再加上心智的成熟,李三坚偶尔的时候,也会想入非非的。 “豆芽,哥哥要读书啊,哪里有时间陪你玩耍?”李三坚异常窘迫,于是将小豆芽挪到一边腿上后笑道。 李三坚再怎么想入非非、禽兽不如,可不会对如此年幼的小豆芽下手的,只不过自己憋得异常难受。 “哎呀,就知道读书习字,有什么用嘛?”小豆芽倒不觉得有什么,很自然的在李三坚怀里又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说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李三坚摇头晃脑的答道。 “啊?书中还有黄金啊?”小豆芽闻言眼睛都绿了,抓起书本一阵乱翻,将书翻了个稀里哗啦的响,临了还抓起书本抖了抖。 “哪里有黄金啊?”小豆芽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这。。。”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只是比喻而已。” “哥哥,比喻是什么意思啊?还有颜如玉是什么?”小豆芽又问道。 “比喻就是打比方的意思,比喻书中不但有黄金屋,还有美貌女子呢。”李三坚答道。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书本嘀咕道:“又哄骗于我,黄金都没有,哪里有美貌女子嘛?” “哈哈,真的有呢。”李三坚笑道。 “哥哥,美貌女子有。。。有我漂亮吗?”小豆芽问道。 “没有”李三坚坚定的答道:“我们家的小豆芽是这个世上最漂亮,是最可爱的呢。” “真的呀?”小豆芽转头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真的。”李三坚重重的点了点头。 “哥哥。。。”小豆芽喜欢得紧紧搂着李三坚的脖子说道:“哥哥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豆芽好喜欢你呀,哥哥,豆芽困了,你抱豆芽去睡觉好吗?还。。。嗯,还要给豆芽再讲讲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天还未黑,就要睡了?”李三坚笑着问道:“我看睡觉是假,想听哥哥讲故事是真吧?” “嘻嘻”小豆芽闻言娇笑道:“床上好舒服的,小豆芽最喜欢躺在床上听哥哥讲故事呢。” “小精灵鬼。”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琼鼻笑道:“好吧,不过今天给你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吧。” “好吖,好吖。”小豆芽欢喜拍手笑道,随后就挂在了李三坚身上死活不下来了。 李三坚笑了笑,紧紧抱着小豆芽就朝床边走去。 “翰韧兄好兴致啊,艳福不浅啊。”正在此时,窗户之外传来一声轻笑声。 因是普通茅舍,房屋较为破烂,窗户纸破了一个大洞,并且天气并不是很凉,因而李三坚并未将破洞糊上,此时忽闻一声戏谑之声,于是连忙将小豆芽放在床上,开口问道:“何人?” 李三坚随后走出了房间,只见门外站着三人,均是县学之中的生徒。 “哈哈,翰韧兄,小弟不请自来,撞破了翰韧兄的好事,恕罪,恕罪。”年仅十四岁的曾公明站着门外拱手笑道。 曾公明,表字东林,广南西路横州人氏,其父是横州一名小吏,小门小户的,个头不高,矮胖矮胖的,脸上经常挂着一抹高原红。 “哈哈,东林兄,没想到啊,翰韧兄居然有如此本领。”一同前来的县学生徒王之惠竖起大拇指说道。 冉云彪字铭石,广南西路邕州人氏,据说其母是大理国之人,今年一十三岁。 最后一名生徒姓司马名还都,字非缘,年十五岁,听说就要去州学听读了。 司马都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你们。。。东林兄、铭文兄,你们说哪里话?此人乃是吾妹也。”李三坚闻言连忙解释道:“两位兄台请嘴下留情。” “哈哈,你的妹妹?”曾公明拍了拍李三坚肩膀笑道:“翰韧兄不必如此嘛,我等并未取笑的意思。” 曾公明打死也不相信小豆芽是李三坚的妹妹,定是他养在屋中的。 宋之文人狎妓、养些歌妓、舞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一些大才子、大文豪还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并以此为荣,并未觉得可耻,非但如此,还相互攀比,看谁养得更多、更佳,看谁更能得到她们的青睐。 只不过李三坚也太饥不择食了吧?虽小豆芽长得无比乖巧可爱,可毕竟是年约六岁的女童,他也下得了手? 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诸位兄台寻在下何事?”李三坚懒得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楚,于是干脆不解释了。 “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小酌一二如何?”冉云彪答道。 第三十三章 信手拈来 灵山县一侧有一处丘陵,丘陵之上有数个山亭,其中一个山亭名曰“文笔亭”,站在文笔亭之中可以鸟瞰整个东湖。 东湖是灵山县一个较大的湖泊,被群山叠翠环抱,水清碧澄,渔岛、小村、荔园、蕉林、鸥鹭交相辉映,像是一面镶满珠宝的明镜。 站在山上观夕阳之余晖、晚霞之绚丽。整个湖区如同披上霓裳,水色墨黛,波泛金光。 同时此处空气也是异常清新,清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东湖也是文人墨客喜欢游览之处,灵山县的商贾也看到了此处的商机,山亭之上下有许多酒肆、茶坊,供文人士子饮酒泼墨、击节吟唱。 冉云彪乡绅出身,家有良田数百亩,家中较为富裕,因而王之惠叫了一桌酒宴,摆在了文笔亭之中,于是四个半大小子坐在文笔亭之中,饮酒作乐。 “诸位兄台,为我等同窗之谊,请满饮此杯。”王子颖长得人高马大的,不像个读书人,倒像个武夫,为人也是异常豪爽。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同窗也,诸位兄台请。”曾公明首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又喝酒,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以酒会友、樽酒论文、李白斗酒诗百篇,等等等等,为何都要借助于酒?难道没有酒就什么都不能干了吗?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但李三坚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李三坚舔了舔嘴唇心中暗道,度数不高,酒中还隐隐带着一丝荔枝的味道。 李三坚、曾公明、冉云彪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司马都却浅尝辄止。 “非缘兄,此酒名曰荔枝烧,乃是用荔枝酿造而成,味道还不错,为何你。。。?”冉云彪心中隐隐有一丝不满,于是问道。 “在下不胜酒力,喝不了多少,见谅见谅。”司马都拱手道。 “此酒千杯不醉,多饮几杯又有何妨?非缘兄如此推脱,所为何也?”冉云彪仍是不依不饶的。 “我说你少说两句。”曾公明见司马都有些尴尬,于是推了一把冉云彪,出来圆场道:“非缘兄可是咱县学试、校双优呢,马上就要入州学了,哪里像你一般,狂喝滥饮的。” 曾公明这句话还不如不劝,明显带着一丝嘲讽之意。 司马都家学渊源,是广南西路少有的书香门第,司马都自幼就饱读诗书,进入县学之后也是成绩优异,此次就被灵山县县学推荐入桂州州学,若州学仍是如此,那么有很大可能进入太学,若进入了太学,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如此良辰美景,在下早已沉醉其中也,又何必借于酒力?”司马都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道。 “美景能当饭吃吗?”冉云彪轻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大口酒下去。 “呵呵”李三坚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端起酒盅岔开话题,笑道:“荔枝烧?果然是酒如其名啊,味道还真不错,不知道是如何酿造而成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能饮酒,沾酒就醉,如此又何必勉强于他? 司马都向李三坚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怎么?翰韧兄难道还打算酿酒不成?”曾公明笑问道。 曾公明估计的没错,李三坚确实有这个意思,但不是酿酒,酒哪有那么好酿的?没有专门的酿酒之物,没有熟练的工匠,如何能够酿出美酒?况且李三坚对酿酒一事也是一窍不通的。 李三坚兜里的钱财是越来越少了,三张嘴整天要吃饭,尤其是山魁,食量简直是地动山摇、惊天动地的,如此坐吃山空,李三坚根本是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 因而李三坚打算在听读之余,搞搞副业,如在李三坚所租住的茅舍或县学门口摆个“小卖部”什么的,也能补贴点家用吧? 县学对生徒是有一些津贴,可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东林兄说笑了,在下愚钝。”李三坚于是答道:“如何知晓酿酒之术?你们也都知道,在下家中一贫如洗,此时包括在下在内,还有养活三个人,因而在下打算做点小本买卖,以贴补家用,贩些酒来做些买卖,还是很不错的。” 三人闻言均是瞠目结舌的,均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李三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翰韧难道不知朝廷榷酒之事吗?”司马都随后问道。 果然是乡野粗鄙之人,连朝廷律典都不甚了解,司马都心中暗暗摇头。 司马都心中鄙视李三坚,但表明之上却没有任何异状。 李三坚闻言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三坚知道县学要学习朝廷律典,但目前为止,李三坚并未接触到。 “愿闻其详。”李三坚随后问道。 “太复杂了。”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简言之就是官府榷酒,是不允许我等小民酿酒、贩酒的,若私自酿酒、贩酒,轻则抄家流放充军,重则砍头啊。” “户私造,差定其罪。”司马都点头道:“城郭二十斤,乡闾三十斤,弃市;民持私酒入京师五十里、西京及诸州城二十里者,至五斗处死;所定里数外,有官署沽酒而私酒入其地一石,弃市。。。” 李三坚闻言吓了一大跳,心中不由得暗呼侥幸,幸好没有先干,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如此,那些酒又从何而来?”李三坚随后指着不远处的酒肆问道。 “官酒库之中买来的。”曾公明答道。 “小民贩酒会受到官府、酒楼或酒坊的层层盘剥。”王子颖也开口道:“且几乎都是些难以下咽的劣酒,像荔枝烧如此好酒,非一般人家能买到手的。” 酒楼不仅是卖酒的场所,而且很多还附有酿酒作坊,就是通过mai官曲或买扑而能够酿酒的作坊,集酿造与售卖于一体,如此非有钱有势的官酒务、官酒库、大户人家不能经营,由此看来,平常人家,就算你有钱也开不了酒楼的。 “喝酒,喝酒。”冉云彪端起酒盅后说道:“他们只管卖他们的,我等只管喝酒便是。” 李三坚白了冉云彪一眼,郁闷的将杯中酒一口气喝完了。 你倒是不在乎,家中殷实,李三坚心中暗道,可对于李三坚就断了这条生财之路。 由此看来,做买卖果然也是条荆棘之路,李三坚此时暗暗庆幸,若当初准备做买卖,发家致富,结果也许就会鸡飞蛋打。 弄不好xing命都得搭进去的。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偏能酣宴绕云雕,待把梅酸上下天。更著登临生月魄,欠千遥举更青天。” “妙哉!翰韧兄,此诗是出自哪里?”曾公明等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李三坚吟的这首诗出自哪里? “此乃在下拙作。”李三坚拱手笑道。 “妙,真是妙。”曾公明赞叹道:“翰韧兄文采果然了得,小弟实不及也!” “东林谬赞也!”李三坚谦虚道。 我有宋诗词密码在手,作诗写词,信手拈来,虽李三坚口中谦虚,不过李三坚心中却是暗暗得意。 “翰韧兄不但文采出众,句读之术亦是了得啊。”冉云彪也不由得赞道。 此时黄涣已将李三坚所写的句读之法油印成册,发给了县学众生徒,生徒们学会之后,从此读书均是感到要容易多了,并且容易记忆了,仅仅为了这个,众生徒还是佩服李三坚的。 雕虫小技而已,司马都心中倒是不以为然的,诗词做得好,又有何用?经义理解得透彻,文章写得好那才算好。 目前朝廷科举可不以诗赋取士了,而是以经义取士。。。 “来人,再送几坛酒来,今日我等不醉不归。” 四个半大小子击节吟唱,饮酒作乐,一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冉云彪仍未尽兴,于是又吩咐一名小厮道。 “诸位仁兄,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就此告辞!”此时司马都起身告辞道。 冉云彪眉头一挑,就欲发作,曾公明连忙偷偷了拉了一把冉云彪。 冉云彪冷哼了一声,闷声又喝了口酒。 “假清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冉云彪看了一眼司马都的背影冷哼道。 骂得好,李三坚心中暗赞道,李三坚也看出了司马都确实有些自命不凡的,不就是将要升入州学吗?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暗赞,但表面之上仍是劝道:“铭石兄,不必在意嘛,非缘不胜酒力,又何必强求于他?今日我等兄弟三人只要尽兴就成。” “翰韧兄此言甚是。”曾公明也赞同道:“人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呢,如何瞧得上我等市井之徒?就由他去吧,来,翰韧兄、铭石兄,小弟敬两位哥哥一杯。” “好。。。”冉云彪少年心性,见两人相劝,也就不去多想了,于是说道:“店家,速速上酒。” “来了,来了。”正在此时数名汉子抬着一些荔枝烧走了过来。 此数名汉子衣着在李三坚眼中是极为怪异,有些像军衣?李三坚心中纳闷不已。 “翰韧兄,怎么?是否觉得有些怪异?”曾公明见李三坚诧异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 “告诉你吧,他们可真的是军中士卒呢。”曾公明笑道。 “什么?”李三坚闻言顿时瞠目结舌的。 第三十四章 酒后吐真言 灵山县一侧文笔亭 三个县学生徒打扮的半大小子纵酒狂欢,数个身穿宋军衣的军汉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侍候着。 冉云彪面无表情的只管喝酒,李三坚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曾公明却是一副坦然受之的模样。 “有劳了。。。”军汉们每倒一次酒,李三坚都要起身拱手道谢。 李三坚道谢的同时,心中是感到异常纳闷,军人啊,多么神圣的职业,为何前来侍候人喝酒?为何曾公明等人坦然受之,而军汉们似乎也是习以为常,脸上并未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李三坚客气,军汉们反倒是露出一副怪异的神情,似乎是李三坚做错了。 “哎,哎,翰韧兄,左右不过是些军汉吗?你这又是何必呢?”曾公明见李三坚的模样,于是忍不住说道。 “你。。。你们这是何意?”李三坚见军汉们下去后结结巴巴的问道:“他们可都是些军中之人啊,为何你们要如此作践他们?” “非也”曾公明闻言摇头道:“翰韧兄此言差矣,非我等作践于他们,而是他们本就是贱人、罪人,翰韧兄没看到他们脸上的刺青吗?他们之中的许多人本就是作奸犯科之徒,被发配到了岭南军中。除此之外,他们之中的许多人亦是游手好闲的闲汉,因贪慕军中的衣食,从而从军,同时其中也有许多饥民、灾民、贼盗之人,被募入军中,此等之人还需我等以礼相待吗?” 贱民?李三坚听到这两个字顿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之色,李三坚出身贫寒,父亲早亡,母亲是个黎人,如此在世人的眼中也是贱民。 刚才曾公明还怨恨司马都瞧不上他们的出身,可转身就对所谓的贱民嗤之以鼻,使得李三坚憋闷不已。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这也许是这个世上几乎是所有人的看法吧,曾公明也是无意识的,并不是针对李三坚的。 李三坚又一次的领会到了这个世上的等级之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啃泥巴! 要不想一辈子成为泥巴,必须拼命变成虾米,变成小鱼,变成大鱼。。。 李三坚调整了一下自己心态接着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家父曾在军中任录事一职,因而我是略有所闻。”曾公明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难道朝廷之军均是如此吗?” “这倒不是。”王磐接口道:“朝廷也会招募普通百姓或将家子弟从军,并择其勇悍习武艺者籍为禁军。素习弓马、谙晓战阵者籍为殿前军,是为精锐。” 原来朝廷之中还是有精锐的嘛,李三坚心中暗道,估计让眼前的这些军人不像军人,奴仆不像奴仆之人去上阵杀敌,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 “无论怎样,我等还是需他们御外辱、保社稷的嘛。”李三坚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礼遇于他们的。” “靠他们御外辱、保社稷?”曾公明不屑的说道:“这些人一上战场就一溃千里的,还能指望他们?” “好铁不打钉子,好男不当兵。”王磐也说道:“如此之部曲,焉能不败?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居然一败涂地,丧师数十万,真乃奇耻大辱也。” 王磐随后将元丰年间五路大军伐夏一事说了一遍。 十年前王磐等人虽然年幼,当如此奇耻大辱还是略有耳闻的,到了十年之后,只要一提及此事,宋人均是感到羞愧难当,均是认为是奇耻大辱。 李三坚听完五路大军伐夏之事后,心中默然,李三坚也多少知道宋军孱弱,可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腐败、混乱充斥在了宋军之中,囚犯、流民、作奸犯科者居然被朝廷募入了军队,如此军队还有何战斗力? “哎,我说铭石兄。”曾公明叹道:“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 “东林所言甚是,我等只管喝酒便是。”李三坚也赞同道。 于是三人又纵情畅饮,谈古论今,喝得好不热闹,三坛荔枝烧很快就见底了,三人均喝得有些醉意了。 虽荔枝烧度数很低,当也架不住如此狂喝滥饮,李三坚喝得昏天黑地的,嘴中也是胡话连篇:“我说两。。。两位兄台,你。。。。我跟你们说啊,黄。。。教授所。。。言,天地之五行,纯。。。属胡说八道。。。天。。。天之一切,哪。。。里是金、木、水、火、土啊?哈哈。。。嗝儿!” “哈哈,翰韧。。。你。。。你又大放厥词。”曾公明也醉醺醺的说道:“天地不是。。。是五行,又。。。又是何物啊。。。啊?” “是。。。嘿嘿,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李三坚醉眼朦胧的问道。 “你哪。。。里来的?”曾公明问道。 你不是来自广南路琼台如此荒蛮之地吗?还能从哪里来?曾公明纳闷的想到。 “我。。。我跟你说。。。说啊。” 正当李三坚说话之时,王磐忽然将手中酒盅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酒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地上。 王磐如此,将李三坚、曾公明二人吓了一跳,酒也有些醒了,两人均怔怔的看着王磐,不知道他为何忽然发作? “好男儿,大丈夫,当如骠骑将军一般,当从军报国,纵横沙场,虽马革裹尸,亦不枉此生。”王磐大声吼道。 “骠。。。骑将军?哪个骠骑将军?”李三坚开口问道。 “汉之冠军侯,霍去病,铭石兄平日里对霍大将军是推崇之至。”曾公明帮着王磐回答道。 “彩。。。”李三坚赞道:“铭石兄雄心壮志,弟深感敬佩,不过你我目前可是在县学听读啊,从军一事又从何说起?” “某欲行武举之事。”王磐酒量惊人,只是微醉。 “哦。。。武举是何物?”李三坚清醒片刻,随后又陷入了沉沉的醉意,趴在桌子上含糊的问道。 “翰韧,今后有何志向?”王磐不答,反问李三坚道。 “我。。。我。。。我的志向就是我想让俺娘亲过上好日子,让俺娘亲不受人白眼,不受人欺辱。。。”李三坚话未说完,脑袋就在桌子蓬蓬篷弹了几下,趴在桌子人事不省了。 。。。。。。。。 “嗯,两位公子放心。”山魁一手抄起李三坚后谢道。 山魁目前能用汉语进行一些简单对话了,不过语调却是极为别扭。 李三坚喝得人事不省,被王磐、曾公明二人送了回来,山魁接过后,小心翼翼的将李三坚拎进房中,放在了床上,对小豆芽说道:“豆芽,照顾。” “嗯,山魁哥哥放心。”小豆芽点头道。 “呀,哥哥,你怎么这么沉啊?”山魁出了房门后,小豆芽奋力扶起李三坚,欲先给他洗漱更衣,可李三坚东倒西歪的,小豆芽根本扶不住。 其实李三坚并不重,虽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不断的在健体,可仍是显得有些文弱,不过即便如此,对于小豆芽来说就如同一座一般,特别是李三坚此时醉得像个死人一般。 小豆芽跑到左边扶李三坚,李三坚倒向右边,跑到右边去扶,他又倒向左边,将小豆芽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 “你。。。你是何人?”李三坚终于被小豆芽折腾醒了,看着跑来跑去的小豆芽醉眼朦胧的问道。 “我。。。你。。。”小豆芽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跑了,叉腰站在李三坚面前指着李三坚的鼻子说道:“你。。。你还是做哥哥啊,喝那么多的酒,简直不将息自己的身子,哎呀,臭死了。” 小豆芽皱着柳眉,用手使劲扇着李三坚呼出来的酒气,模样可爱之极。 小豆芽插腰指着李三坚“怒骂”,俨然是女主人般的。 “哈哈。。。嗝儿!”李三坚迷迷糊糊之间,只见眼前一个模糊的可爱小萝莉,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 李三坚打着酒嗝,奋力欲扑住这个像只小蝴蝶般的、窜来窜去的身影,怎奈李三坚酒醉腿软、动作迟缓,扑了几次均扑了个空,脚步踉跄,将小豆芽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哎哟。。。”李三坚其后撞在了床沿之上,顿时痛得大叫一声,脑门之上肉眼可见迅速长起了个大肉包。。。 “哥哥,哥哥,你没事吧?”小豆芽见李三坚撞在了床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扑过来在李三坚脑壳之上不断的哈气,欲减轻李三坚的痛苦。 “哦,原来是小豆芽啊。。。”李三坚闻着少女身上的幽香,终于认出了小豆芽。 “给我倒些。。。水。。。”李三坚感受到了小豆芽柔若无骨的身子,顿时感到有些心猿意马,再加上酒喝得太多了,李三坚感到口渴异常,于是说道。 “哥哥,水来了。。。”小豆芽飞奔过去给李三坚倒了杯水。 “哎哟。。。”此时是小豆芽惊呼了,李三坚稀里糊涂的将小豆芽搂在了怀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装水的瓷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第三十五章 又被看到了 “站稳了。。。”一个看不清面目、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巨人伸开巨掌托起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颤颤悠悠的站在巨人的手掌之上,山风猛烈,将李三坚的衣襟吹得几乎与身体平直,几乎要将李三坚吹下巨掌。 “起。。。”巨人发出的似乎是女子的声音,随后巨人腾空而起,带着一阵呼啸之声,飞向了天空,巨人急速上升,山风在李三坚耳边呼呼作响。 刚开始之时,李三坚还是异常惊惧,单足跪在在巨人的手掌之上不敢抬头,随后逐渐就习惯了。 李三坚抬起头来,只见脚下的房屋、树木等物急速变小,此时巨人已升到了云端之上,只见旭日东升,雾气渐薄。雾在微风的吹拂下滚来滚去,像冰山雪峰,似蓬莱仙境,海市蜃楼,风景是异常令人心旷神怡。 “啊。。。。”李三坚还在欣赏旭日东升之时,巨人手掌一翻,就将李三坚扔了下去。 李三坚发出一连串的惨叫之声,头下脚上的就向地面栽了下去,此时情景与上升之时正好相反,地面之上的房屋、树木等物是越来越大,风声呼呼的从李三坚耳边刮过。 吾命休矣!李三坚闭上双眼哀呼道。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在李三坚将要摔成肉泥之际,李三坚忽然感到脚踝一紧,被人提在了半空之中,距离地面之上的湿土不及两寸,李三坚几乎都闻到了地面青草的芳香。 不过李三坚哪里有心情赏闻青草的芳香,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心、肝、肺等等几乎要脱壳而出了。 “好玩吗?”此时女巨人化为了一名像仙子般的绝色女子,拎着李三坚的双脚,笑吟吟的问到。 “不。。。不好。。。玩。”李三坚脸色惨白,抖抖索索的说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不好玩?”绝色女子闻言怒道。 “好。。。玩。。。”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发怒,于是慌忙改口道。 “什么?居然说本姑娘好玩?大胆淫贼。。。”绝色女子随后大怒,又化身为了一名巨人,抓着李三坚就向天空飞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李三坚三次,此时的李三坚已经由恐惧转为了愤怒。 “贱人,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李三坚见绝色女子又化为了人形,于是大怒,奋不顾身扑了上去,欲将女子按倒在地狠揍一顿,只不过李三坚哪里学过武艺?哪里有什么章法?笨手笨脚的扑了上去,双手竟直取女子的胸部。。。 绝色女子见状慌忙躲闪开去,随后拨出一柄金光闪闪的长剑,指着李三坚娇斥道:“淫贼,看剑!” 长剑剑刃在阳光之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星星点点的直奔李三坚的咽喉而来。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得口干舌燥的。 原来南柯一梦,李三坚惊醒之后才发觉做了个噩梦。 “淫贼,看剑!”正在此时,亮光闪闪,从破了大洞的窗户外面传来一声娇斥,随后一柄长剑刺破窗纸,直取李三坚。 偎依在李三坚身边睡了一宿的小豆芽此时也被惊醒了,忽见惊变,顿时吓得缩进了被窝之中,小小身子蜷缩成了一小团,瑟瑟发抖。 李三坚大惊,大叫一声滚落在了床下,噗的一声,长剑插在了枕头之上。 紧接着,一个娇小的倩影从窗口飞了进来。 “是你。。。?可儿,你真是干什么?”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的李三坚终于看清了此名女子的面容,此人不是陈可儿又是何人? “住口,不许你叫我可儿。。。你。。。你。。。你简直太荒淫无耻了,连如此年幼之人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简直。。。”陈可儿用剑指着李三坚怒斥道,一些话陈可儿简直说不出口。 “冤枉啊,女侠!”李三坚看了一眼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叫屈道,李三坚简直是悔恨万分,早知道早些将这个破窗户纸糊上了啊,如此,就省了太多了麻烦了,如此,就不会总是被人冤枉。 “她。。。她是我的。。。哎哟!”李三坚还未解释完,陈可儿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山魁。。。救命!”李三坚连滚带爬的跑出门外,边跑边喊道。 “淫贼,哪里跑?”陈可儿飞身跳上了窗户,欲穿窗而过,追杀李三坚。 大侠是飞檐走壁的,若穿门而过,还算什么大侠? 不过大侠是建立在绝世武功的基础之上,只可惜陈可儿因为年幼,再加上学艺不精,还未达到炉火纯青之地步,脚下被窗棂一绊,哎哟一声,背对的就砸向了正好奔出门的李三坚。 李三坚刚刚亡命奔出大门,忽然空中飞来一物,也没多想,连忙伸手接住,因为是慌乱之中,李三坚双手掩在了陈可儿的胸口之上。 李三坚还顺手捏了捏,嗯,手感还不错。。。 沧浪一声,长剑落地,割破了李三坚的裤带,长裤滑落,露出了里面的衬裤。。。 一副浮滑浪子轻薄一名绝色女侠的画面就此形成! “淫贼,放开我。。。放开我,你。。。我。。。我要杀了你。”陈可儿拼命挣扎,可一时半会挣脱不掉,于是陈可儿手肘后顶,顶在了李三坚肚腹之上。 “你。。。。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的。”李三坚吃痛,顿时恼羞成怒,将陈可儿按在地上,恶狠狠的抽向陈可儿的小屁屁,边抽边骂道:“你知道她是何人吗?她是我妹妹,她如此年幼,我岂能做禽舍之事?你简直不分青红皂白,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陈可儿一口一个淫贼,早已引发了李三坚心中的怒火,在梦中被人骂了个够,没想到梦醒时候还是被人骂做淫贼。。。 当初就被陈可儿冤枉成了淫贼,此时又被她骂做淫贼。 老子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未那啥过,居然被人称作淫贼?李三坚越想越觉得委屈,下手就没轻重了,又打又捏的,将陈可儿打得嘤嘤哭泣不已。 李三坚越打越觉得爽快,越打越觉得痛快,李三坚正打得高兴之时,忽然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猛地推开,似乎是一阵飓风似的,李三坚踉踉跄跄的退到了一丈开外,惊惧的抬眼望去,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了一名青衣汉子,青衣汉子脸上戴了个青铜面具,恐怖的青铜面具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瘆人的光芒。 请此名青衣汉子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面容,不清楚此人的年龄,不过李三坚随后注意到了此人的双手,骨节粗大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应该年龄不小。 “小子,再敢对我家姐儿无礼,取你狗命。”青衣汉子冷冷的说道。 “你。。。”李三坚还未答话,闻讯赶来的山魁怒吼一声,迈步上前,挥拳就向青衣汉子脸上砸去。 山魁习练武艺已经有段时间了,还是初具规模了,再加上身强体壮,沙钵大的拳头挥舞起来是虎虎生风。 山魁双拳将要击打在青衣汉子的脸上之时,也不见青衣汉子怎么挪动身体,同时李三坚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青衣汉子已经跃到了山魁身后。 山魁扑了个空,只觉得脚下有些踉跄。 青衣汉子挥了挥手,山魁就扑通一声,就像座山似的扑倒在了地上,腾了一片尘土。 “力道不错,只可惜下盘不稳。”青衣汉子摇头说道。 山魁怒吼着从地上跳起身来,擦了把嘴角的鲜血,虎吼一声,又向青衣汉子扑去。 青衣汉子摇了摇头,躲过山魁的扑击,又将山魁击倒在地。 “山魁,快住手,你不是他的对手。”李三坚见状心中大急,于是连忙喊道。 “主人,你快走。”山魁不顾身上的剧痛,连忙对李三坚大声喊道。 山魁认为事情已经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完全是信手拈来,可青衣汉子并未这么做,只是警告了李三坚而已。 若青衣汉子欲取李三坚的性命,还需要警告吗? “秦伯,算了,你先退下吧。”此时陈可儿捂着有些红肿的屁股走过来说道。 青衣汉子闻言躬身行了一礼后,就闪身退了下去。 “你来作甚?”李三坚没好气的问道。 因为陈可儿的缘故,使李三坚与山魁受辱,李三坚此时心中有些厌恶陈可儿了。 “我。。。我。。。她真的是你妹妹?”陈可儿指着从门后露出半张小脸,正惊惧的看着这一切的小豆芽问道。 “她是我什么人?与你何干?”李三坚气岔岔的问道。 “你。。。”陈可儿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可儿之父见李三坚孤身前往钦州灵山县,并且是个贫困小子,于是过后将欲让人给李三坚送些钱物,以助其听读。 陈可儿贪玩,于是就自告奋勇的前往灵山县,可陈可儿好心好意的欲给李三坚送些钱物,可没曾想居然撞到了李三坚无耻的搂着一名女童睡觉?使得陈可儿是愤怒异常。 “给你,爹爹让我带给你的。”陈可儿随后将一个包裹甩在地上,恨恨的说道:“秦伯,我们走。” “且慢!”李三坚大声吼道。 第三十六章 弓箭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教授有方,不但在学堂之中传经授业,还带着生徒们来了县学学田,让他们知道粮食来之不易,让李三坚等人知道世之艰辛。 所谓学田,就是朝廷出资购置的田地,或朝廷将系官折纳、抵挡、户绝等田产,召人添租争佃,充助学费,从而达到兴学的目的。 当然除了官府拨款、捐资之外,也有民间出资的,用以资助县学或州学。 出资修建县学之人,多为地方上的官吏、豪富、大姓、士子等等,当然其目的不尽相同,为名者有之,为利者有之。 李三坚当然明白生活的艰辛,琼台的蜑户不就如此吗?李三坚的外祖父、舅父等蜑户为了生计冒死采撷真珠,可是以命换珠,仅仅换回了一些勉强维持生计的粮食、酒、盐等物。 可无论是任何朝代,任何时候,这个世上总是有贫有富,富者挥金如土、穷奢极欲,穷者家徒四壁,为了生计是拼命劳作,有的甚至铤而走险。 陈可儿之父陈慥就是个富人,李三坚不知道陈慥是如何致富的,可李三坚知道陈慥是挥金如土的,仅凭家中养了如此之多的歌妓、舞妓就可见一斑。 当然李三坚并不是很讨厌陈慥,反倒是对陈慥感激不尽。陈慥命其女给李三坚送来了不少财物。 不过虽李三坚感激陈慥,虽李三坚确实需要钱物度日,可陈可儿送来的财物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虽不是不食嗟来之食如此迂腐之人,但李三坚也不愿意欠人人情,也不愿意无缘无故的受此大礼。 大商陈义德所赠二十片金叶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是个沉重的包袱,当时陈义德所赠的是一本书,李三坚才收下了,可谁又料到书中夹了二十片金叶,也就是二十两黄金,这对于李三坚来说就欠下了陈义德的人情。 李三坚由于生活所迫,使用了这些金叶,话说李三坚也不是那种宁可饿死而放着眼前钱财不用之人,如春秋伯夷、叔齐,为了所谓的大节,不食周粟,被活活饿死在了首阳山之上。 李三坚绝不是这种人,大不了今后有机会,今后有了财物之后,将这些金叶归还陈义德便是,李三坚心中暗道。 “黄教授。”李三坚忽然指着正在学田之中劳作的佃户们问道:“他们劳作一年,可有余粮?” 李三坚忽然提出这个问题,顿时使得黄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涉及到朝廷,涉及到官府,涉及到方方面面,没准还能涉及朝廷犯忌之事,黄涣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 宋之农户主要分为五等,按是否占有土地,又可分有地农户和无地农户,而按占有土地的多少,又可分为富裕农户、自耕农、半自耕农等等,没有土地的农户即为佃户或被称作客户。 宋之客户约占总户数的四成左右,再加上富裕农户、自耕农、办自耕农,约占人口比例达八成以上。 也就是说宋人八成以上是农户。 占人口八成以上的农户所占农田之数却只有三至四成,剩余的土地是握在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手中。 而皇族、官宦、寺观或豪强是有特权的,他们根本不用缴纳赋税或缴纳少量赋税,也就是说占有三至四成土地的农户要负担宋大部分的田赋。 除此之外,农户除了负担田赋之外,还要负担支移和折变、丁口之赋、杂变之赋、和粜和买等苛捐杂税,还要服各种徭役,实为负担沉重。 黄涣对此是明白的,但黄涣又如何跟李三坚细说?此事说个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丰年要好些,应该有些余粮,歉收之年,他们仅能糊口甚至。。。”黄涣良久之后,含糊答道。 “甚至。。。什么?难道农户们生计艰难?”李三坚接着问道。 “你。。。”黄涣真想将李三坚按在地上狠揍一顿,如此之事,你个黄口小儿问那么多作甚?黄涣心中暗道。 黄涣万万没料到,带他们出来让他们体会一下粮食来之不易,可没料到李三坚居然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 “丰年,一岁之耕,供公仅足,而民食不过数月,灾荒之年,百姓或采橡树的果实或食菜根度日,你可满意?”最后黄涣恨恨的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了,李三坚知道百姓的艰辛,可李三坚又有什么办法? 李三坚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是如何呢,若科举无望,没准自己也会如此呢。。。 。。。。。。。。 “哎呀,你可真笨。”陈可儿真想将李三坚这个“淫贼”外加蠢猪一脚踢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狠狠将他蹂躏一番。 李三坚拿着一副弓箭,傻呆呆的问向陈可儿:“不是如此吗?难道射不出去吗?” 李三坚虽未接受陈慥、陈可儿的馈赠,可见青衣汉子秦伯乃是个“武林高手”,于是死皮赖脸的求秦伯指点山魁武艺。 陈可儿刚开始憎恨李三坚是个“淫贼”,不过在李三坚的解释之下,也就知道了原来小豆芽是个可怜之人,并且李三坚为了照顾小豆芽,而与小豆芽同居一室,并不是什么淫贼。 最主要的是陈可儿架不住李三坚的花言巧语,再加上陈可儿贪玩,于是就答应让秦伯指点山魁武艺,在秦伯指点山魁武艺的同时,陈可儿闲着无聊,也得意了“传授”了李三坚一些武学技艺。 陈可儿传授武学技艺,首先从弓箭开始,宋之文人基本上是一手书本,一手弓箭,如此才显得文武双全。 朝廷虽然对像弓弩、长枪、坚铠等类大杀器官制甚严,不过对于简陋的、威力不大的弓箭不是那么严格的,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民间各种“弓箭社”就是佐证。而以陈慥的本事,搞些简陋的弓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陈可儿所带来的弓箭,与其说是弓箭,不如说是玩耍之物,射距不过四五步,估计连只兔子都射不死,更不要说人了。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玩不转,被弓箭折腾的头晕脑胀的。 “你射啊,你倒是射啊,本姑娘今日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射的?”陈可儿见李三坚提弓准备射箭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的,于是叉腰说道。 “射就射。”李三坚赌气的说道。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吗?李三坚心中不服气的想到。 于是李三坚左脚前,右脚后,微微侧身,左手用力握住弓臂,将羽箭搭在了弓弦之上,右手扣紧弓弦,并用力将劣弓拉了个满月,并将左手微微抬起,准备向远处发射。 姿势还是像模像样的,只不过。。。 “嘣”的一声梆子响,弓弦发出一声轻响,弓弦迅速的弹向了弓臂,可前面没有任何羽箭飞出。。。 “哎哟。。。我草!”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李三坚未扣紧羽箭,箭尾槽脱离了弓弦,箭尾直接戳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将李三坚“俏脸”刮出了一根淡淡的血痕。 “哈哈哈哈。”陈可儿见状顿时笑弯了腰,弯下了身子笑得喘不过气了。 “笑什么笑?要不你来?”李三坚揉着生痛的脸蛋,悻悻的说道。 “我来就我来,看好了,笨蛋。”陈可儿笑嘻嘻的接过弓箭,弯弓搭箭,快速的射出一箭,羽箭准确的命中了三步以外的一处箭靶。 “怎样?本姑娘的本事如何?”陈可儿得意的看着李三坚笑问道。 “哼,不怎么样。”李三坚恼羞成怒的说道:“本公子读书去了,恕不奉陪!”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李三坚背着双手,迈着八字步,边走边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呸,书呆子。”陈可儿看着李三坚背影哼道。 “喂,书呆子。”陈可儿随后对李三坚喊道:“我要回去了,你。。。你。。。你。。。” “我什么?大侠有何吩咐在下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你不许对小豆芽。。。啊?”陈可儿说道。 “我。。。你。。。”这下该轮到李三坚结结巴巴了:“我。。。你简直。。。你当我是什么人了?今后再提此事,你我立刻割袍绝义,永不相见。” “你。。。绝义就绝义,谁稀罕啊?”陈可儿怒道。 “小娘子请回,慢走不送。”李三坚也丝毫嘴上不饶人。 陈慥的陈家庄距离灵山县并不远,也就数里地,因而陈可儿没事就来找李三坚玩耍。 “哼。。。”陈可儿哼了一声就欲转身离去。 “书呆子,看招!”陈可儿随后实在不甘心,忽然回身挥了挥手。 顷刻间,天地变色,一条冰龙呼啸而出,带着冰凌猛地扑向了李三坚,冰龙张开了蓝幽幽的巨口,欲将李三坚吞入腹中。 “啊。。。”李三坚发出一声惨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冰龙撞在了李三坚的脸上,冰龙碎裂化为了无数碎冰,冷水淋了李三坚一头一脸。 “咯咯。。。”陈可儿见李三坚狼狈模样,顿时笑出了声。 第三十七章 释义 所谓经义,就是以文释义,采取注疏的方式解释儒家经典之深意或者大义,其关键并不在于全记注疏,而在于能否通达经典义理,并加以文采清楚诠释。 除此之外,就是书法,或者说是附加能力,也就是说一篇文章,你不但要义理通达,文字你也要写得漂亮,对此李三坚头痛不已,通达经典义理,李三坚还可通过从前的中文基础,再加上李三坚的聪明、勤奋还可以勉强理解,可书法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没有数年乃是数十年的侵淫,如何能够写出一手龙飞凤舞、入木三分的书法? 李三坚在读书之时,同时尽量习练书法,让自己的文字看起来不至于那么难看。 一本书或者一句话,还可以参照前人的注疏,加以理解,不过一句儒家经典前人的注疏有很多,各种理解都有,你就要从其中判断正确的理解,并加以诠释。 诠释的关键就在于破题,破题贵简而切,当含蓄而不晦,一句两句破题者为上也,其次三句,又其次四句,写得啰里啰嗦的一大堆才破题,那就是废柴一个,在科举之中遇到这种情况,考官会直接将你的卷子扔了。 破题上所用字,皆是一篇之骨,无虚下者,后面应须照应,这就是一篇文章的基本骨架。 除此之外,还有认题、承题、立意、造语等等。 “子曰(冒号):(前引号)“夷狄之有君(逗号),不如诸夏之亡也(句号)。(后引号)” 钦州灵山县县学教授黄涣缓缓的念了念本次公试的题目。 令李三坚感到暗暗好笑的是,自己呈于黄涣的句读之法,黄涣此时居然当众念了出来,似乎是生怕其他生徒不懂似的。 不过这也难怪,李三坚转念想到,黄涣能够迅速掌握这种句读之法,可其他生徒理解力与学习能力参差不齐的,黄涣如此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同时也表明了李三坚的句读之法已经得到了黄涣的认可,相比从前,如此句读之法不但能使县学生徒,能够较容易、能够较快的理解经义。 黄涣出的这个题目摘自《论语》八佾篇。 欲解经义,首先需了解这句话的意思,李三坚先将这句话用自己的语言在心中翻译了一遍。 所谓八佾就是六十四人,佾,行列的意思。一佾八人,八佾就是六十四人,据《周礼》,只有周天子才可以使用八佾,诸侯为六佾,卿大夫为四佾,士用二佾,也就是礼仪的问题。 李三坚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夷狄虽然有君主,还不如中原诸国没有君主。 当然此仅为字面之上的理解,而要贯通经义,必须文意贯通,而不能断章取义,断章取义或能有一孔之得,当终究其义难恰。 欲探究“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之义,须将论语八佾通篇解读。 论语八佾全篇言礼乐,直指礼崩乐坏之现状,八佾第一章言季孙氏僭越礼制,享用天子之八佾舞,次言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在祭祀终了奏天子之乐,也就是奏《雍》歌,是极为僭越之举。 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乃是鲁国家臣,公然僭越礼乐之制,值此情况之下,孔子对此是极为不满的,质问,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遵守礼仪有什么用一个人没有仁爱之心,礼乐又有什么用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此就是孔子八佾全篇立论之论点。 孔子认为,鲁国三家奴敢公然僭越礼乐之制,最根本的就是在于仁之缺失。 而孔子面对礼崩乐坏之现状,主张恢复礼乐文化,而要理解孔子之意,还要联系当时周室的情形。 礼崩乐坏之现状,自周室东迁之后,周天子权威下降,至春秋时期天子与诸侯的实力进一步发生了变化。当此之时,天下无道,诸侯凌驾于天子之上,周室名存实亡,孔子就主张恢复礼乐文化,恢复礼乐之制,尊王攘夷。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李三坚沉吟良久,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于是就提笔破题,一般来说释义文章第一句话就是必须使用对偶句来破题,并且要简明扼要,迅速进入主题。 李三坚在破题之后就开始阐明自己的观点,或者说是自己对八佾这句话的理解。 李三坚写明了自周室南迁之后,王室渐微,春秋诸路诸侯崛起,五霸迭兴,相互征战不休,礼崩乐坏。而诸侯之内,国君势微,大夫执掌国政,故鲁国季孙氏僭越而用八佾舞、旅祭泰山,行礼不尽心,政出私门、目中无君,故僭乱随之而来。 李三坚认为孔子此篇宣明自己的礼乐观念,意在恢复周礼代礼制,重现三代礼乐文明,而季孙氏的作为正于此背道而驰。 夷狄之人质朴,尚有上下君臣之位,而诸夏僭乱不堪,因而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句话的意思归根结底就是夷狄尚有君臣之分,而诸夏却僭乱不堪,目无君长,礼崩乐坏。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 李三坚最后风云急转直下,在文章的最后一句话将孔子狠狠的讽刺了一次。 《论语》八佾这句话,孔子多少有些“夷狄观”,多少有些“夷夏之防”的意思。 李三坚父亲虽是汉人,可母亲却是黎人,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夷狄,最起码算得上半个夷狄。 为此李三坚心中深为不喜,古之贤君尚能容夷狄,你孔夫子为何要“夷夏之防”? 李三坚此时忽然能够书写文章,跟前段时间做了那个梦有很大关系,李三坚此时已经回忆起了往事,或者说是已经继承了从前那个李三坚的一些技艺,父亲李清对自己的敦敦教诲,母亲符二娘对自己的倍加关爱,诸如此类的,李三坚与从前那个李三坚已经合二为一,但从前那个李三坚是个痴呆儿,他的记忆极为有限,不过父亲李清“填鸭式”的教授,使得李三坚识得了这个世上的大部分文字,并且得到了从前的不少知识。 。。。。。。。。 “夫夷狄尚有君,而华夏已无君长矣。。。” 公试之后就是评优了,若县学之优,有很大可能被推荐进入州学,其后就有可能进入太学了。 此时钦州灵山县县学学谕曾傧读完李三坚的文章之后,不由得赞道:“妙哉!老夫很久未读到如此绝妙之文了,释义通达,就是这。。。字。。。也太。。。” 李三坚的书法确实是太平常了,平常得丢人堆里根本就看不见了。 不过李三坚释解经义确实是较为准确,并且标新立异的,与其他生徒的引经据典,引用前人注疏,甚至是直接照搬前人注疏是完全不一样。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自己的见解,并且文理通畅,有理有据的。 “夫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也。非南北中外所得私。舜东夷,文王西夷,又岂以东西别之乎?正统必有所系。。。”黄涣读到李三坚的最后一句话,不由得摇头道:“圣人他居然也敢有嘲讽之意?” “哈哈哈哈”众学官闻言愣了片刻后,均笑了起来。 李三坚其母是个黎人,这个事情众学官早已知道了,具状之中早已写明。 众学官均觉得李三坚有些沉不住气,有些少年心性,不过这也难怪,众学官均转念想到,李三坚本来就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郎。 同时众学官对这篇文章出自一名不满十五岁的少年之手,感到异常惊异。 “此次当以何人为优?”黄涣随后问道。 “非儋州生徒李三坚莫属。”曾傧答道。 这次公试主要还是李三坚、司马都还有曾巩三人文章较为出色,曾巩是灵山县县学学瑜曾傧之侄,曾傧是个忠直之人,举而避亲,就推举了李三坚,况且曾巩的文章确实不如李三坚。 “李三坚文章虽妙,可其书法也太。。。稀松平常了。”一名张姓学官反对道:“生徒司马都文章同样出众,释义通达,且书法、文采俱佳,司马都次次公试均为上上之等,因而我以为此次公试亦当是司马都。” 若此次公试李三坚超越了司马都,成为了优等生,同时再来数次的话,李三坚很有可能替代司马都进州学听读,因此此名学官有些焦急。 。。。。。。。。 “翰韧,我等欲推举进州学听读,你以为如何?”黄涣对李三坚说道。 进州学听读?李三坚闻言有些吃惊,不说是此次进州学的名额已经给了司马都了吗?为何黄涣此时有此一说? 李三坚当然明白进州学的好处,那就是距离太学仅一步之遥,同时州学无论是从规模、藏书还是生徒的待遇都比县学要好的多。 李三坚面对如此诱惑,该又如何应对? 第三十八章 受辱 “家姐,坚儿都长大了,你为何总是放心不下啊,非要来这里。。。” 此日,灵山县外来了一男一女二人,男的长得身材高大魁梧,年龄约二十岁上下,女子不到三十岁,身材较为矮小。 男子推了一辆江州车,女子坐在其上。 所谓江州车,就是独轮车,是用人力来推动的,相传为三国诸葛孔明始创于巴蜀江州,故名曰江州车。 宋人出行工具主要有车、船、轿、舆等等,车又分马车、驴车、骡车等等。 宋之女性出行主要包括小舆、兜子、檐子、毡车、犊车等等。这些车辆都有一个明显特征,那就是四面用毡或蒙皮或布包裹,使外面之人看不见车内女子。 像这样的江州车一般是平民百姓用来运输货物的。 女子是不能抛头露面的,但贫寒人家的女子又怎能顾忌这么多呢?又怎么有条件顾忌? “坚儿他还不满十五岁,怎么就长大了?”女子看着灵山县城池担忧的说道:“他自幼就未出过远门,现在单独一人出远门,何人给他做饭?何人给他洗衣服?何人照顾他啊?别人欺负他,可怎么办啊?” “哎,我说家姐。”男子摇了摇头道:“你这儿子啊,鬼精鬼精的,他不欺负别人你就烧高香吧。” 女子听到男子如此说,心中暗暗欢喜,于是笑道:“坚儿不是这样的人的,快走吧,天色也不早了了。” 男子应了一声,就推着江州车向灵山县走起。 。。。。。。。。 宋之科举分为三步,即解试、省试、殿试三级考试。殿试顾名思义,就是在宫殿举行的科举应试,由皇帝亲自主持,由皇帝亲自取士,自宋太祖开宝六年之后就成为了“常式”。 宋帝仁宗之前,殿试是要黜落考生的,并且黜落的考生比例还不少。被黜落的考生跳河者有之,悬梁者有之,服毒者有之,总之各种死法都有,千奇百怪的,甚至一些考生积愤难忍,于是就转投他国。 鉴于此,自宋仁宗之后,殿试就只列名次,而不再黜落考生,因而各地举子只要通过了礼部省试基本上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了。 省试一般在春季举行,因而又被称作“春试”或“春闱”,是由礼部奉旨主持的。 解试又被称作“发解试”,发解试的种类也颇多,有国子监发解试、诸州府发解试及各类别头试。 应天下贡举人,于本贯州府取解。 诸府州的发解试由诸府州主持,因广南西路是偏僻之地,因而广南西路的发解试是在广南西路的桂州举行。 宋太祖时期的科举一般是一年举行一次,宋太宗朝、宋真宗朝、宋仁宗朝的科举有时候是一年一次,有时候是两年一次,甚至五年不贡举,毫无规律可循,全凭皇帝的喜好而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宋英宗治平三年,治平三年,宋英宗下诏改为三年一大比,自此三年一大比,遂为定制,后世之君基本上遵循三年一次贡举,不过期间也有不少“权停贡举”或提前举行贡举的事情发生。 除了京畿附近的考生,其他地方考生山高路远、道路难行,因而发解试要比省试提前近一年举行,一般情况下,发解试在八月举行,八月的具体哪日由各府州决定,通过发解试的考生被称作“举人”或“举进士”,参加第二年的礼部省试。广南地处南端,距离京师开封府更是遥远,因而发解试一般在六月举行。 因而发解试也被称作“秋闱”。 “士之失位也,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李三坚坐在茅舍之中,大声咏读着经书。 此时距离秋闱已不足三个月了,因而李三坚是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温习功课,准备参加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 此前李三坚拒绝了黄涣欲将他荐入州学的建议,准备直接参加发解试,其后省试、殿试。 李三坚的理由是州县、太学耗费时间太久,并且其中的变数太多,不太适合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因而李三坚坚持认为直接科举要快得多,李三坚认为所谓发解试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次“中考”,没什么大不了的。 黄涣被李三坚气得拂袖而去,在拂袖而去之前,“大骂”李三坚自不量力,是不知天高地厚,并苦口婆心的劝告李三坚什么事情必须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黄涣认为李三坚若今后入太学听读,十年之后李三坚也许会成为闻名天下的学者,既然如此,李三坚为何要如此急功近利?此使得黄涣是憋闷不已。 黄涣这么想,可李三坚不这么想,李三坚并不想成为什么闻名天下的学者。 学者能当饭吃吗?李三坚当时如是想,李三坚心中的学问可比这个时代要超前无数倍,既然如此,李三坚又何必玩了命的研究学问? 李三坚读书的目的越来越明确了,那就是科举及第、金榜题名,从而步入仕途,让自己的娘亲过上好日子,让自己家中摆脱贫困,摆脱白眼。 李三坚恢复从前的李三坚记忆之后,符二娘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担忧、关爱等等是历历在目,骨肉亲情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李三坚的脑海中。 母亲符二娘先丧夫,后失去了两个儿子,此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跟天塌下来了一般,万念俱灰,可符二娘并未被击垮,强忍着心中的痛苦,继续照顾着当时是个痴呆儿的李三坚,日子过得是无比凄惨。 为了自己的娘亲,李三坚也要这么做。 “喂,书呆子,该练箭啦。”李三坚正在屋中摇头晃脑之时,陈可儿从窗口探出头来问道。 “去,去,一边玩去,别打扰我读书。”李三坚呵斥道。 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李三坚心中暗道,习武一途对于李三坚来说更是艰难无比,仅仅习练了数日的弓箭就将李三坚折腾得浑身伤痕累累的,浑身上下是酸痛无比,如此,习武一事还有何前途可言? 练死李三坚也没什么出息。。。 “哼,不练算了,我看山魁哥哥习武去了,读书?读死你算啦。”陈可儿哼了一声就准备奔出院子,可没料到碰到了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曾巩,差点迎面撞上。 “你。。。干什么?火烧房子了吗?”陈可儿吓了一跳,埋怨道。 这些日子以来,陈可儿与李三坚新交的好友曾巩也认识并熟悉了,众人均是较为喜欢这个活波可爱的小妮子。 这段时间以来,秦伯也一直在指点山魁的武艺。 “小生失礼,小娘子莫怪!”曾巩慌忙作了一揖后,就奔向了李三坚的房间,边奔边喊道:“翰韧兄,翰韧兄,快,快。。。出事了。” “嗯?何事惊慌?”李三坚闻言略吃了一惊,走出房门问道。 “快跟我走吧,你娘。。。你娘出事了!”曾巩慌慌张张的答道。 “我娘亲?东林,你开什么玩笑?娘亲她还远在儋州呢。”李三坚闻言先大吃一惊,随后想到娘亲她还在儋州,如何到了此处?再者说曾巩如何认识自己娘亲的? 定是他认错人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曾巩此人平日里也没个正形,难道他又在戏耍自己? “哎,我说翰韧啊,真的是你娘亲啊,是她自己说的,说你在县学听读呢。”曾巩闻言连忙答道。 “什么?真的是娘亲来了?她在哪里?她出了何事?”李三坚连连问道。 “你娘亲在城门口被人拦住了,他们。。。他们正在逼迫你娘啊。”曾巩答道。 城门口被人拦住了?这是为何?李三坚心中暗道,何人会为难自己娘亲? “山魁跟我走,东林兄带路。”李三坚也没时间细想了,于是连连喊道。 “我也去。”陈可儿见状开口道。 。。。。。。。。 “赔钱,没个三五百贯今日你别想走。” “就是,五百贯都便宜你了。” “兄台所言大是,这件丝绸外衫可是正宗江南丝绸呢,况且尔等让我等受此惊吓,总得给钱压压惊吧?” 灵山县数名年轻汉子正围着一名男子与一名妇人正在理论,并且出言极为不逊,不断的辱骂此名妇人。 此名妇人正是李三坚的娘亲符二娘,男子是李三坚的三舅父符鳞。 “老爷,求求你们了,是我们不小心溅了你们一身泥,奴家这里赔罪了,奴家给你们洗干净就是。”符二娘惊恐的看着这些人,一边赔礼一边说道。 “什么?哪里来的粗鄙之人?凭你的脏手想给老爷们洗衣服?门都没有。” “快点给钱,否则拉你们见官去。” “人长得还不算太难看,只不过人太老了,要不然。。。嘿嘿。” “家姐,起来。”符鳞扶起符二娘怒道:“左右不过溅了一身泥吗?你们竟然如此欺辱我等?” 符鳞推着符二娘前来寻找李三坚,因为心急,再加上刚刚下过雨,路上泥泞,因而通过灵山县城池之时,溅起了一些泥水,正好溅在了正好路过城门的一些汉子的衣物之上。 “你想干什么?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之人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见符鳞发怒,有些心怯,不过仍是声色俱厉的喝道。 “何人?何人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为难一名弱女子。” 正在此时,急冲冲赶来的李三坚大声喝道。 第三十九章 贼盗律 三坚以往未出过远门,符二娘何尝不是如此?符二娘是土生土长的琼台儋州黎人,自生下来就从未离开过儋州,不但是未离开儋州,就连小渔村都未离开过。 当年李三坚之父李清随家人被流配到了琼台儋州,流配之人的日子可想而知,要不然李清也不会迎娶一名黎人。 按宋律,是严格禁止族际婚的,也就是禁止汉人与外族之人通婚,因而符二娘严格说并不是李清之妻,而是李清之妾。 宋律对妾的要求就不是那么严格了。 只不过李清并没有妻,只有符二娘一个女人,话说一个流配之人想娶一名汉人女子为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清迎娶了符二娘或者说将符二娘纳入房中之后,两人相敬如宾,与夫妻没什么两样,李清也是特别喜爱这个乖巧的黎人小娘子。 符二娘从未离开过小渔村,没有见过世面,虽在儋州之时也经受过白眼与羞辱,但在小渔村之时,都是穷苦人家,因而这种情况不是很严重,哪里像现在这样,被人如此逼迫、羞辱。 符二娘听闻要拉去见官,顿时就慌张、恐惧无比,不断的低声哀求,哀求这些官宦子弟放过她们。 李三坚的舅父符鳞虽已是愤怒异常,但穷困百姓天生的对达官贵人有一种恐惧、害怕的心理,因而是敢怒不敢言。 “饶了你们?你让本衙内放过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本衙内没准真还好放过你们了。”一名年轻汉子哈哈笑道。 “求。。。你放过我们吧,我的孩子也在县学听读啊,求你们看在同窗的份上。。。”符二娘哀求道。 符二娘已经听他们自己说了,他们也在县学听读。 “你是说那个李三坚吧?”一名年轻汉子轻蔑的笑道:“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凭在公试之中写了一篇狗屁不同的文章,居然要被荐入州学,呸,真是岂有此理。” 李三坚被学官们赞赏有加,要被荐入州县听读,此事在县学之中早已传开了,替李三坚高兴之人有之,如曾公明,嫉妒愤怒者有之,其中嫉妒之人占了绝大多数,要知道李三坚在县学听读的时间还不到一年,要比他们晚得多,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出身微贱,此更使得许多生徒是异常憋闷。 贱民居然爬到了他们头上,这让他们如何能够忍受? “李三坚是何贼厮鸟?呸,一介贱民而已,少废话,要么赔钱,要么见官,要么磕头赔罪。”另一名县学生徒恶狠狠的说道。 “家姐,不必求他们了,我们走吧。”符鳞愤怒的说道。 “我看谁敢走?”一名年轻汉子喝道。 “你们要干什么?”符鳞愤怒的问道。 符鳞身体强壮,愤怒之下,身上肌肉坟起,将这些人吓退了数步。 “贱人,你想撒野?你知道你面前的乃是何人吗?”一名汉子指着其中的一个脸上神情异常骄横之人说道。 声色俱厉,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符鳞,不要,我跪下就是。”符二娘见状连忙说道。 “何人?天王老子也不能当众如此欺辱一名弱女子,天理何在?我大宋律法何在?” 此时李三坚终于赶到,亲眼见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说道:“娘,不要跪。” 李三坚随后赶上前去,扶起了符二娘。 山魁也是愤怒异常,紧握双拳,怒视着这些人。 “坚儿,坚儿。”符二娘见到了李三坚,不由得哭出了声,扶着李三坚哭得泣不成声的:“坚儿,娘没用,给你带来麻烦了。” “无妨,舅父,你先将娘亲扶到一边,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符鳞说道。 符鳞应了一声,就将符二娘搀扶到了一旁。 李三坚随后面无表情的问向脸色骄横之人:“你是何人?” 灵山县县学生徒有很多,李三坚又埋头苦读,并不可能知道每一个生徒的姓名及其身份的。 “此乃吴押司之子吴衙内。”一旁的一名汉子替吴衙内答道。 吴押司?李三坚闻言差点笑出声,区区一名灵山县押司之子居然如此跋扈? 虽李三坚到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宋之官吏是怎样的,可李三坚明白县衙押司不过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小吏,连官都算不上,是负责案卷整理或文书一类的小吏。 李三坚熟读水浒,里面记载得很清楚了,宋江宋押司不就如此吗?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也许押司在衙门之中算不了什么,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就是天一般的大官了,平日里也是如狼似虎的欺压百姓,使得百姓畏其如虎。 “原来是吴衙内,失敬,失敬。”李三坚面不改色的问道:“吴衙内为何为难家母?” “老虔婆太过莽撞,污了本衙内的衣服,不该照价赔偿吗?”吴衙内冷冷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已是大怒,如此羞辱自己母亲,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愤怒,但也不想对他们使用武力,凭着符鳞与山魁的力气,定能将这几个杂种揍得满地找牙,甚至取了他们的狗命。 但李三坚人小心大,人虽不足十五,可心智却较为成熟,李三坚决不会如此冲动。 若将他们打死或打伤,那么李三坚一家人将会被官府拘押治罪或是全家走上自此走上逃亡之路,将会一辈子不得安生。 要知道宋之律法还是异常严厉的,不是你想杀人就杀人,想打人就打人的,对此李三坚是早有耳闻。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有之! 虽然宋刑统严厉,不过执行起来却是有松有紧的,要看人的。严厉几乎就是针对的是普通百姓,官宦人家或豪门大户却是可以利用各种便利逃脱律典的制裁,如此情况从古至今也是都有的。 此辱母之仇,只有今后再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哦,需赔多少?请吴衙内明示。”李三坚表面之上并不动怒,仍是彬彬有礼的问道。 “嗯,算你小子识相。”吴衙内嘿嘿笑道:“某这件衣物乃是无价之宝,尔等如何赔得起?不过看在同窗的份上,你只需出五百贯吧,如何?小子,掏钱吧?” 吴衙内等人说罢,还轻蔑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三坚等人,不要说五百贯钱,恐怕连五贯钱都拿不出来的。 拿不出来,正好可以羞辱李三坚一顿,以出胸中恶气,众人均如是想。 “岂有此理,太欺负人了,你这件破衣服是无价之宝?我看连五贯都不值,还五百贯?太气人了,看。。。”李三坚尚未答话,陈可儿已是大怒,按着腰间秀剑,就与发作。 李三坚连忙捏了捏陈可儿的胳膊,制止了她。 真不知道她爹娘是如何宠溺她的,宠出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坏毛病,李三坚心中暗道,难当她不知道杀人要偿命,是死罪吗? “可儿,勿忧,此事我来处置。”李三坚随后对陈可儿说道。 “哦。。。”陈可儿丝毫没有觉得李三坚在自己胳膊之上摸摸捏捏的有什么不妥,被李三坚轻薄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李三坚去过成衣点,岂能不知道绸衣的价格?虽上等绸衣是值不少钱,可吴衙内此人身上的绸衣看样子也就是十贯之内,此人完全是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李三坚确实也拿不出五百贯了,将近一年的听读,已经耗费了李三坚不少钱财了,陈义德所赠的财物已经所剩无几了。 李三坚随后死死盯着吴衙内久久不语,将吴衙内盯着心中发毛,于是诧异的问道:“你要做甚?” 李三坚长得如此俊俏,难道李三坚想用“美色”诱惑自己?吴衙内心中暗道,李三坚就是年龄偏大,若再小几岁。。。说不定。。。嘿嘿。 众人包括陈可儿都觉得李三坚的目光有些暧昧?或者说是馋涎欲滴的,似乎吴衙内是道美食? “喂,书呆子,你发呆做甚?”陈可儿着急的拉了一把李三坚的衣袖问道。 陈可儿对李三坚的过去已经多少有些了解了,难道说他又犯病了?陈可儿心中暗暗担忧。 不过李三坚下面的一句话就解决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同时将众人吓了一跳。 “吴桂,你该当何罪?”李三坚随后大声喝道。 吴衙内姓吴名桂,其父给他取名的意思是让他早日科举及第、金榜题名,早日摘得桂冠,不过怎么听怎么像乌龟的意思。。。 李三坚猛地大喝,面容由温文尔雅忽然变得狰狞无比,顿时将吴桂吓了一跳,吴桂脸色的肥肉抖了三抖后,愕然问道:“我有何罪?” “东林兄,此人身上衣物价值几何?”李三坚不答,问向曾公明道。 “决不过十贯。”曾公明愣了一愣,连忙答道。 “十贯衣物,你要价五百贯,此为何也?”李三坚冷笑的说道:“此为敲诈勒索,按刑统贼盗律,恐喝取人钱财者,满二十疋,首处死。尔等以汝为首,汝当处死,余者流配。” 李三坚恢复了记忆,再加上县学也要学习宋律的,因而李三坚对宋刑统还是有些了解的。 第四十章 二娘教子 灵山县平日里基本上是冷冷清清的,街上就没两人,可今日灵山县城门附近却是热闹的紧,围着一群人在看热闹。 似乎是赶集一般热闹。 众人看到是一出逆转好戏,趾高气扬的一些恶汉转眼之间就跟打蔫的茄子般的。 众人看得兴高采烈的,纷纷大声叫好。 “山魁,舅父大人,拉他们去见官。”李三坚随后指着吴桂等人对山魁、符鳞说道。 “是,主人。” “好勒。” 山魁、符鳞应了一声,撸起袖子上前就去拖吴桂等人。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还未到三十年呢,刚刚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形势就急转直下。 “翰韧兄,翰韧兄,息怒,息怒。”吴桂大惊失色,连连喊道:“小弟错了,看在你我同窗的份上,请原谅则个。” 此事若李三坚真的较真,拉他们去见官,就算他们能够脱罪,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就算吴桂衙门里有人,此事也不敢包庇,更何况欣赏李三坚的黄涣除了在县学任学长之外,在灵山县衙门也有官职的,如此事情就难办了。 “是啊,是啊,饶了我们吧,我等还未拿到钱呢。”另一名生徒也喊道。 这叫什么事啊?众恶汉均暗暗心道,以往他们欺辱普通百姓,哪一次不是顺顺当当的?哪一次不是百姓忍气吞声的,或赔钱或磕头了事,哪里像今日这样,如此狼狈? “没拿到钱吗?”李三坚转头问向曾公明道。 “没有。。。”拿没拿到钱,你难道不知道吗?况且你拿得出那么多的钱吗?曾公明心中暗暗嘀咕。 “如此就饶了你们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吴大衙内,还需赔衣物钱吗?” “不要了,不要了。”吴桂连连摆手道。 此时谁还敢要钱啊?弄不好会进班房的。 “如此,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笑道。 李三坚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样对大家绝没有好处,见好就收,这是李三坚的一贯做派。 李三坚是三无之人,目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辱母之仇,今后再细细跟他们算账就是。 最关键的是他们确实未拿到钱,属于犯罪未遂。。。 “多谢翰韧兄了。”吴桂舒了口长气说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此时陈可儿不依,开口说道。 “你欲如何?”李三坚闻言奇道。 “喊他们赔钱。”陈可儿答道:“现在我的心还砰砰乱跳呢,赔钱赔钱。” 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一阵无语,这小妮子还知道要“精神损失费”呢?再者说,自己母亲出事,她心中乱跳什么? “这。。。”李三坚闻言还是有些犹豫,现在娘和舅父来了,家中之人一下子变成了五口人。。。 不能,万万不能如此,李三坚忽然醒悟了过来,若自己目前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也许会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原因就是人家完全可以反告李三坚敲诈勒索。 “你是何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李三坚尚未回答,吴桂危机解除,立刻故态复萌,恶狠狠的瞪着陈可儿问道。 对于吴桂等人来说,陪两小钱倒也无关紧要,最关键的是脸面问题。 “我管你是谁呀?”陈可儿不屑的答道:“反正我知道你爹见我爹得磕头求见。” 什么?吴桂闻言气愤的问道:“你爹到底是何人?” “他爹是关内侯。”曾公明答道。 关内侯?众人除了李三坚及其家人之外,均大吃一惊。 关内侯陈慥鼎鼎大名,在整个岭南地区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简直闻风丧胆,小儿夜里闻之立刻止啼。 关内侯陈慥并不是说陈慥就是朝廷敕封的侯爵,而是指的是他的名号。陈慥得祖荫,在朝廷之中是有官职的,不过只是闲职,而没有差遣的,也就是只拿俸禄而没有实职的官员。 陈慥也不愿意在朝中为官,一直浪迹天涯,闯出了“关内侯”的名号。 关内侯其实是大侠的名号,所谓大侠其实就是游侠或称作行侠,几乎就是地方上的豪强,仗义疏财只是其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游侠几乎都是与地方官吏相勾结,有正义感的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否则就是与官府勾结欺行霸市、横行乡里。 游侠的手段当然是见不得光的,但游侠在某些时候比衙门官吏还管用,普通百姓宁可得罪衙门官吏,也不敢得罪游侠。 陈慥之父陈xi亮曾经是朝廷高官,门生故吏也是有不少的,因而陈慥关系极广,与官府之人来往甚密,不是灵山县一名小小押司所能得罪的起的。 若将陈慥惹恼了,给你来个毁尸灭迹,就大事去矣。 报官?报官对于陈慥来说,最后结果基本上就是查无实据,而不了了之。 吴桂等人闻言关内侯的名号顿时就做声不得,不敢接口,看都不敢再看陈可儿一眼了。 “吴大衙内,休听她胡说,我等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李三坚随后拱手道。 李三坚虽不知道何为关内侯,但瞧见了众人的神情,心中岂能不明白陈慥乃是个厉害人物?仅凭陈慥蓄养了如此之多的歌伎、舞伎,李三坚据此早就判断出陈慥肯定来头不小。 没想到这个年代也“拼爹”啊,李三坚最后感叹道。 “你。。。书呆子,你才胡说,哼。”陈可儿闻言心中不乐意了。 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又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还穷骨头死硬,陈可儿心中暗道。 “好说,好说,翰韧兄,我等就此告辞。”吴桂等人忙不迭的答应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城池门口。 她到底跟李翰韧是什么关系?看样子还蛮亲昵的,众人边逃边想,听说李三坚家中还有一名女童,难道李三坚是娈童狂魔? “翰韧,好本事。”正在此时,司马都忽然上前拱手道。 “非缘兄,谬赞也,是非恩怨自有公理,非在下有何本事。”李三坚还礼道。 他如何在此处?李三坚随后暗暗纳闷。 李三坚不太喜欢司马都,感觉此人有些阴测测的。 。。。。。。。。 “娘,这是陈可儿,这是山魁,这是豆芽。”李三坚将符二娘接回所租住之地后说道。 “奴家见过老夫人。”陈可儿首先施礼道。 山魁、豆芽不懂礼节,但见陈可儿如此,也是跟着一同施礼道。 “当不得,当不得。”符二娘慌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朝哪里放了,双手连忙在粗布围裙之上擦了擦后,扶起了陈可儿等人,说道:“乡鄙之人,哪里是什么夫人?叫我二娘就行了。” 符二娘虽未见过世面,但跟随李清已久,但也知道夫人的称呼不是随便能够乱喊的。 夫人之名是朝廷敕封的诰命,一般来说,朝廷恩荫妇人夫人诰命之后,才可被称作夫人,否则就会被视作乱制,要会受到惩处的,同时也会被他人嘲笑。 不过这个世上有许多时候,为了表示对妇人的尊重,特别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的尊重,就算没有诰命在身,也会被人称作夫人,久而久之之后,朝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了,没人理会,没人计较了。 “坚儿,她们是。。。?”符二娘随后问道。 符二娘原本以为李三坚孤苦伶仃一人在灵山县听读,日子较为凄惨,可符二娘万万没料到李三坚身边忽然钻出来这么些人,看样子日子过得还蛮滋润的?哪里是凄苦? 李三坚闻言笑着将山魁与豆芽的经历告诉了符二娘。 “都是可怜的人啊。”符二娘听完后,将小豆芽搂在怀里叹道。 如此年幼的孩子,经受了这么多的苦难,符二娘心中不由得对小豆芽怜惜不已。 “嗯?坚儿,钱从哪里来的?”符二娘忽然想起李三坚出门之时,身上只有一贯钱,如此,买山魁及小豆芽的钱从何来? “这。。。娘。。。就是。。。就是。。。陈会首所赠的二十片金叶。。。他。。。”李三坚支支吾吾的答道。 哦。。。原来如此,一旁的陈可儿闻言心中对李三坚鄙视不已,陈可儿对李三坚不肯接受爹爹的馈赠,心中是颇有怨言,不过心中还是有些佩服李三坚的骨气的,可李三坚居然接受过一名商人二十两黄金的馈赠,怪不得不要爹爹的馈赠呢。 哼,假清高,陈可儿心中暗道。 “你们都出去。”符二娘随后对陈可儿等人说道。 陈可儿、山魁、符鳞等人随后在李三坚的示意之下就走出了房门,李三坚随后掩上了门。 “跪下!”符二娘见屋中没人之后,忽然沉下脸对李三坚说道。 “娘。。。你这是。。。?”李三坚见状疑惑的问道。 “跪下。”符二娘加重了语气。 李三坚闻言无奈跪在了符二娘的面前,抬头看着符二娘。 符二娘看着李三坚半响后,缓缓的说道:“坚儿,娘未读过书,但常听你爹爹说过,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廉者不饮盗泉之水。我们家中是贫困无比,但人要有骨气,你怎能无缘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馈赠?如此,你爹爹在天之灵将会是异常痛心的。” 李三坚闻言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李三坚也是不愿意欠下别人的人情,也因此拒绝了陈慥的好意,可陈义德使人丢下金叶就跑了,李三坚想还也找不到人啊。 李三坚此时虽感到有些委屈,但还是低头说道:“孩儿错了,娘教训的是。” 李三坚随后将此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的坚儿啊。”符二娘随后抱着李三坚泣道:“无功受禄,灾也!娘这一辈子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娘这辈子就知足了。” 第四十一章 桂州 东去春来,春深夏临,时光如流水,时间很快就到了六月。 六月是夏季,气候较为炎热的,岭南的六月更是如此,气候是异常湿热,同时烈日当空之后,瞬间暴雨就会倾盆而下。 桂州,其子城建于唐代,经屡屡增修,遂渐扩展到了现在的规模。 桂州全城选择在山水之间比较平坦的位置。东滨东江,江水自北向南流,直达阳朔,江面宽广,水流甚急,可以通航。城的四周都是挺拔秀丽的山峰,西面与北面的山峰紧挨城边。城池之内亦有几座山峰。其余地势平坦。南面紫靠南阳江。 桂林山水甲天下,桂州的景色当然是秀美绝伦。 唐初设州、县,桂州与广州、容州、邕州、安南一起被称作五都督府,管辖着岭南四十五州,因而五都督府也被称作岭南五管。 宋置路、军府州、县,广南路分为广南西路与广南东路,东路治所在广州府,而西路治所就在桂州。 因而桂州实为岭南较大的州府。 此时桂州正下着暴雨,暴雨从半空之中倾泻下来,黄豆大小的雨珠砸在地面之上、水面之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密集的雨点落在桂州高大城墙之上的城门楼屋檐之上,顺着檐角落了下来,似乎是用细绳连成的珠子般的,连成了一条直线。 落在城墙地面之上,不断发出密集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城门楼之下此时站起五六名宋官员,身上的朱、绿、青等色官服几乎都被飘进来的雨点打湿了。 “天公不作美啊,道路泥泞难行,真是苦了诸学子了。”一名年约四十余岁、身穿朱色官袍的官员看着城下冒着大雨进城赶考的众学子叹道。 因广南西路地处偏僻之地,道路难行,同时广南西路也无法与京畿路、无法与开封府相比,读书的士子较多,学风较盛,因而广南西路诸府州军的发解试并不是每个州府都要举行。此时广南西路几乎所有州府的学子均赶往桂州参加发解试,许多距离较远的学子甚至提前了数月赶往桂州。 同时桂州的考官并不担心什么冒贯应试,冒贯应试,人家只能去解额较多的州府,而不会翻山越岭的跑到如此偏僻的州府,并且解额稀少的州府来参加发解试。 反倒是许多广南西路的学子冒贯跑到解额较多的州府去了。。。 当然宋官府也有防范冒贯之法,如十人具保等等,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冒贯参加应试的情形是屡禁不绝的,交通不便、信息无法及时传递,如此,根本无法杜绝冒贯应试的情形。 不过虽如此,京师开封府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在天子脚下,冒贯之事就较为稀少了。 另一名也是身穿朱色官袍之人点头道:“目前看来六月十五仍是如此啊。” “林通判,今日是六月五日,距六月十五还有十日,为何说十五就一定会下雨?”四十余岁朱袍官员诧异的问道。 “尹知州,下官久居岭南,这场雨断断续续的,没有个十天半月是不会停止的。”林通判答道。 四十余岁的朱袍官员名叫尹莫川,任桂州权知桂州事,同时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林通判名曰林文成,任通判桂州事一职,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监试官。 “胡判官,此次有多少学子参加此次发解试”尹莫川随后问向一名身穿绿色袍服、名叫胡文海的节度判官。 桂州节度判官胡文海乃是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另一名主试官是桂州录事参军徐斌。 “禀尹知州。”胡文海闻言答道:“到目前为止,共有五百余名学子前来桂州应试。” 胡文海虽为此次发解试的主试官,不过胡文海是尹莫川的属下,也就是其幕职官,因而说话间是恭恭敬敬的。 “来了这么多?”尹莫川闻言惊讶道。 岭南是个多族之人聚集之地,除了汉族之外,还有壮侗语族诸族、苗瑶语系诸族、俚、僚、黎、蛮等百族聚居在岭南。 宋朝廷当然允许管辖范围之内的岭南百族参加科举,甚至还创办了蕃学,但岭南烟瘴弥漫、道路难行,岭南百族之中有许多人还过着刀耕火种、茹毛饮血的日子,许多人连汉字都不认识,如此怎能参加科举? 因而历次科举均是以汉人为主,夷人是异常稀少的,像李三坚这样的半汉半夷之人也是很少的。 居住在岭南的汉人数量并不多,因而学子就更少了,此次有五百余人前来发解试,算是桂州较多的一次,桂州以往年份一般都是在两百人上下。 “多有何用?”胡文海闻言微微摇头道:“岭南具有真材实料之人甚少,五百余人能够举足解额就算是万幸了。” “呵呵”林文成闻言笑道:“区区六十名解额,难道胡相公害怕凑不足吗?胡相公多虑了” “林相公。”胡文海接着摇头道:“凑足又有何用?赴京礼部试又有几人能够高中?况且。。。” 胡文海说到此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目前朝廷是新党当政,而新党的主张是兴办学校,兴办县学、州学、太学、国子监,以三舍法取士,并逐渐有了替代科举之势,甚至废除科举取士都有可能,如此,分配给科举的名额就越来越少了。 朝廷此次贡举分给广南西路的解额只有六十名,比以往年份更少了许多,如此,岭南举子科举及第的机会就更少了,几乎就没有可能。 岭南举子已经连续三次贡举没有一人及第,这也是朝廷分配给广南东西两路的解额稀少的原因之一。 若广南东西两路有人贡举及第、金榜题名,就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胡判官言之有理。”尹莫川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无论如此,吾等当尽心竭力,为朝廷选士,为广南挣一份殊荣。” 贡举及第人数多少也是考核地方官吏政绩之一。 宋之地方官员实行普遍实行一年一考,三年一任之制,不过对于偏远之地,如广南东西两路,地方官员如知州、通判、判官等基本上实现的是两年或两年半的任期。 地方官员任期满时,朝廷就会对官员进行磨勘与考课,考核官员的治绩。 当然考课主要内容虽是以考核官员民籍增益、进丁入老、狱讼无冤、催科不扰、屏除奸盗、赈恤贫穷、不致流移、农桑垦殖、水利兴修等等诸多不便方面的内容为主,不过贡举也是考课内容之一,并且加分还不少。 凡治绩优异的官员才有资格调任条件优厚或靠近京师的地方为官,甚至直接调回朝中任朝官。 岭南荒蛮之地,气候恶劣、条件艰苦,最关键的是瘴气弥漫,疫病横行,弄不好就会死在此处,因而没人愿意在此地为官,基本上在广南东西两路为官的官员与流配差不了多少。 有的官员就是因为得罪了皇亲国戚、朝廷高官,甚至是得罪了皇帝而被贬黜到了岭南为官。 因而离开广南东西两路是许多官员心中的渴望。 “下官等遵尹相公之命。”众官闻言一起答道。 “凡确实贫困之学子,我等还需照顾一二,贴补、资助他们一些食宿所费。”尹莫川接着说道。 众官一起点头称是。 此时暴雨略小了些,天地之间呈现出一片雾蒙蒙的景象,烟雨朦胧,桂州城池笼罩在一片雾色之中,别有一番韵味。 最关键的是雨中的空气是异常清新,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胡判官,我等就此入院如何?”尹莫川随后微笑着问向胡文海。 此次桂州发解试锁院时间定为十日,也就是说发解试考试时间定于六月十五,那么在六月十五之前需锁院十日。发解试一般锁院十日,而礼部省试一般在一个月左右。 所谓锁院,就是防止科考作弊一种手段之一。 在正式科考之前,所有临时任命的考官必须入住贡院,并关闭院门,开始拟题、收领试纸、排定学子座位,最后在科考的前一刻才能出院。 在此期间都是锁院时间,不允许离开贡院半步,考官们吃喝拉撒睡都在其中。 不过考官们虽不允许外出,但在贡院之中的日子却是过得舒适无比,朝廷会专门拨款贡院,用于贡举所费。 考官们在贡院之中拟题,探讨学问,以文会友,除了不能有歌伎、舞伎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有。 一些特别偏僻州府之中的州府官员悄悄的招了些歌伎、舞伎以打发时间,这就另当别论了。 暴雨虽然略小,当仍是在下雨,于是尹莫川将官袍下襟撩起来卷到了腰间,随后脱下官靴,赤足站在水中对对胡文海等人笑道:“吾等与子同乐如何?” “哈哈哈哈,遵相公之命。”众官大笑着一起脱下官靴,踢踢踏踏的向贡院走起。 一众老大不小的官员跟孩童一般嘻嘻闹闹的,开心不已。 第四十二章 湘山寺 “主人,城池好大啊。。。” “是啊,我也从来未见过如此之大的城池啊。”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站在桂州城池之前感叹道。 大雨噼里啪啦的落在两人身上,将两人淋得跟落汤鸡一般,不过两人却是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李三坚与山魁两人赶了整整一个多月的路,终于赶到了桂州。 一路之上的艰辛暂且不说,关键对于前途未卜的命运,李三坚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的,此时不过是故作潇洒罢了。 此次桂州之行是李三坚首次科举,也是李三坚科举之路的开始,前面到底是凶还是吉,到底是一帆风顺还是困难重重,此一切的一切,均不得而知。 李三坚知道的是一路之上,虽暴雨如注,但也阻挡不住络绎不绝的学子前往桂州。 这还仅仅是发解试,若是礼部省试、皇宫殿试呢?困难可想而知。 “山魁,还好吗?千万不要着凉了。”李三坚对背着书箱、浑身都是雨水的山魁说道。 “主人,不碍事的,山魁身体壮着呢。”山魁憨笑着答道。 山魁目前说话是越开越流利了,基本上能与人用汉语正常对话了。 大雨倾盆而下,为了保护书箱之中书籍不被雨淋湿,因而油布几乎都盖在了书箱之上,山魁也因此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了。 李三坚举着油伞,垫着脚尖,尽量遮蔽落在山魁头上的雨珠。 两人名为主仆,实为兄弟,相处一年间,感情是越来越深厚了,均将对方视作是自己的亲人。 李三坚本打算一人前往桂州的,可山魁死活要跟着,同时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于是就让山魁跟随李三坚一同来到了桂州。 “翰韧兄,慢行。”正当李三坚与山魁准备进城之时,曾公明带着一名家仆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隔大老远的就大声喊道。 “东林,你这是。。。?”待曾公明奔近之后,李三坚惊讶的问道。 发解试临近,李三坚准备赶往桂州应试,也曾经问过曾公明与冉云彪,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桂州应试。 冉云彪志在沙场,因而没有这个打算,他正打算退出县学前往开办武学之处。 而曾公明当时也不愿意参加此次发解试,只想在县学混下去,其后看能不能被荐入州学、太学,毕竟太学入仕的可能性比科举大得多。 发解试几乎是数十人之中取一人,其后礼部省试名额就更少了,将会是更加艰难,而若能进入太学,基本上是十取二三人左右,入仕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此时曾公明为何忽然也赶来桂州了?此使得李三坚是暗暗纳闷。 “哈哈,翰韧兄。”曾公明边喘着粗气,边答道:“小弟心想州学、太学也不容易啊,不如干脆前来桂州碰碰运气啊,说不定小弟洪福齐天呢,嘿嘿。” 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拍了拍矮胖矮胖的,长得跟肉球般的曾公明的肩膀笑道:“东林定会是洪福齐天,定会是福星高照呢。”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曾公明哈哈笑道。 “东林,这就进城如何?”李三坚随后问道。 “好,走吧,咱兄弟二人一同进城。”曾公明答道。 于是李三坚与曾公明肩并肩的,冒雨走进了桂州城池,边走还不停着说笑。 两人的仆人均背着书箱跟在了后面,曾公明的仆人是个小书童,无论是个头还是力气与山魁相比是相差甚远,就跟个巨人与侏儒般的。。。 。。。。。。。。 “我说翰韧兄,如此鄙陋的客栈,你也想住?”进城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家小客栈,客栈极小且极为简陋,进入客栈之后,陈设、用具等等也是极为破旧,于是曾公明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我家中贫寒,可比不上东林你啊。” 泉州商人陈义德强行塞给了李三坚二十片金叶,此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并且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再用他人的钱财了或者接受他人无缘无故的馈赠了。 这段时间以来均是符二娘没日没夜的纺纱及山魁外面做些苦力赚些钱财或粮食,才勉强维持生计。 李三坚也想着赚钱贴补家用,可李三坚目前唯一的本事就是读书与绘画,读书是赚不到钱的,而绘画在偏僻小城哪里能够有人愿意出钱购买?况且解试将近,李三坚也没时间绘画卖钱。 因而李三坚此次赶考所备钱财是极少的,哪里住得起较大的客栈? “走,走,如此粗鄙的客栈是人住的吗?”曾公明随后拖着李三坚说道:“小弟可不会唱陋室铭,换家客栈,一切所费包在小弟身上就是。” 曾公明虽是小吏出身,可家中还是有数十亩良田的,家境要比李三坚要好得多。 否则曾公明赶考也不会带着一名仆人了。 “家母曾经说过,贫者。。。”李三坚还在挣扎,就被曾公明不由分说的拖着离开了这家小客栈。 桂州是岭南一座较大的城池,城中有许多较大的酒楼、客栈等等,此时将至中秋,各地学子也聚集到了桂州准备应试,因而许多酒楼、客栈也在招揽生意,酒楼、客栈均非常希望各地的学子能够住进自家的地方,若学子能够被解为举人,甚至今后金榜题名,那么这家客栈或者酒楼也会声名鹊起,将会给他们带来无数的生意,带来无数的钱财。 曾公明、李三坚等人很容易就寻了一间较大的客栈。 这家客栈名曰喜客来,确实要比刚才的客栈整洁得多,要比刚才那家客栈要大许多,费用当然也要高了许多。 曾公明要了两间上房,李三坚与山魁一间,曾公明与他的小书童一间。 客栈小厮殷勤的将李三坚、山魁迎进了客房之后,山魁忙着整理被水淋湿的书箱、包裹。 李三坚换了干爽的衣物之后,就取出书本,铺在木桌之上,打算再温习温习,以备考试。 此次发解试定于六月十五举行,此时距离六月十五只有五日了。 发解试一般来说需考四场,一日一场,共考四日,也就是说从六月十五考到六月十八,学子们每日考试结束倒是可以离开贡院,不过每日里吃喝拉撒睡均在贡院之中。 “翰韧兄,你这是。。。”李三坚正在看书之时,曾公明又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肥胖的身体几乎是挤进了房门,曾公明随后翻着李三坚的书本笑道:“翰韧,你这临时抱佛脚,也太。。。哈哈。” 李三坚抢过书本,瞪了曾公明一眼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你又来作甚?” “哎哟我的翰韧兄啊。”曾公明笑道:“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来到桂州,不去观赏一番桂州的景色?不去瞻仰一番前人的词赋?” “哪有。。。?”李三坚话未说完,又被曾公明拖着向外走去。 “东林,东林,稍候,稍候,总得容我更衣吧?” “你还更什么衣啊?” 你有多的衣物更吗?曾公明心中暗道。 。。。。。。。。 湘山寺,位于广南西路桂州全州县内西隅湘山之麓,初名“净土院”,始建于唐至德元年,系年唐代高僧无量寿佛创建,号“楚南第一名刹”。 湘山寺实乃广南西路第一古刹,每年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是络绎不绝的,同时也有许多文人墨客前来游赏古刹。 湘山寺寺前屹立着一座铁香炉,旁临的架子上挂着一座铁锺。 香炉镂空,飘着袅袅香烟,铁锺沉稳刻六字真言。依山势大雄宝殿巍置,底层是座地藏殿,顺着一边的陡阶可至二层的大雄宝殿,内奉各种佛像。 拜谒的香客穿行于殿堂庙宇瞻仰大德法相,寺里还有一些僧人静扫着寺前土路上的落叶土尘,梵音缭绕,鸟鸣山间,阳光筛萌,庙宇巍然。 “开山祖师是杭州府径山得道高僧全真和尚?”李三坚看着石碑说道。 全真不是道教吗?全真还来个和尚,是什么意思?李三坚心中暗道。 “怎么?翰韧兄有何疑问?”曾公明见李三坚怪异的神情,于是问道。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只是好奇全真和尚乃是何人?” “此事小弟倒是知道。”曾巩闻言答道:“小弟曾经听家父说过,全真和尚乃是得道高僧,其中还有一个关于他的传说呢。” “哦?愿闻其详?”李三坚好奇的问道。 “相传李唐年间,全真法师来全州建“楚南第一名刹”,湘山寺,曾需要大量杉木。为了建寺,他便去才湾山川化缘,那地方方圆数十公里都是连绵不绝的杉木。他找到一个庄主,想买些杉木,那庄主瞧不起佛门中人,便把卖价喊得很高。全真道‘寺院初建,资金紧张,施主能不能便宜一些?’庄主戏笑道‘便宜一些的杉木当然有,若是些断尾杉树,我便全送了你也无妨。’全真法师说‘庄主不得食言。’庄主暗想,这山里的杉木虽然数不胜数,但真正能见到的断尾杉树,也不过是三两棵,就是送了也无妨,故满口应承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得到了庄主的承诺,全真法师便双手合掌,扭过身子,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只见天空乌云翻滚,天昏地暗,随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电闪雷鸣,大雨倾盆。稍倾,风停雨止,烟雾消散,又是一遍碧蓝的万里晴空。待庄主睁眼瞧时,不由目瞪口呆,只见成遍成遍的满山杉木,都折了尾巴,顿时甚感后悔,暗叫晦气,但已有言在先,又不好反悔。不过,当他满眼望去,见到这里山高路陡,转而又想,这样的路,就是送给和尚,和尚也未必能运得出去。正暗自得意之际,只见全真法师用拐杖往地上一戳,便出现一个巨大的洞口来,他再用拐杖往四周划了个圈,便见那些断了尾巴的杉木便像一条泥鳅似的,一钻入洞中,然而从湘山岭下妙明塔附近的洞口钻了出来。这时,庄主才知自己遇上了神人,忙磕头请罪。。。” “真是精彩!”李三坚尚未答话,旁边忽然有人开口道:“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雕虫小技耳,怎及我无量天尊?” 第四十三章 河间散人 湘山寺乃是个佛寺,寺中供奉的也是佛门的各种菩萨,此时有人口出不逊之言,以道压佛,顿时引起了寺中僧人与众香客的注意。 同时也引起了李三坚与曾公明的注意。 此人是个道士,身穿青蓝色的长裙大袖道袍,束发盘髻,顶髻用木簪别住。 此人看不出来有多大年龄,颚下有三缕长须,似乎是粘上的假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法剑,不知道是真剑还是假剑。。。 衣诀飘飘,仙风道骨的,颇有一副得道真人的模样。 “南无阿弥陀佛。”一名寺中高僧见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于是问道:“这位施主何出此言?说我全真法师乃是欺世盗名之辈?” “飞沙走石、呼风唤雨,不过是方术而已,均为掩人耳目之技。天下之治方术者多矣,皆以其有为不可加矣,洞源与洞明,万道由通生,十通由斯生,妙行由此兴。三界内外、唯道独尊。”此名道士答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我来问你,《太上混元上德皇帝明威化胡成佛经》是老子所言吗?” “正是老君所言。”道士点头道。 “既如此,经中说我等僧众剃发受戒所行之事,施主应该知道得很清楚吧?那请施主将受戒仪范详细道来。”老僧又道。 道士并不了解僧人具体受戒仪范,即便知道,道士也不明白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只好含糊的答道:“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本道长何干?” 僧人点头道:“受戒一事施主都不知道,如此,化胡经所言定是窃自我佛经。。。《化胡成佛经》上曰老子西去化胡、成佛,可施主知道佛的含义吗?” “佛乃觉义也。”道士闻言沉吟片刻后答道。 “何为觉义?”僧人问道。 “觉察觉悟。“道士答曰。 僧人点头又问道:“何者能觉,何者所觉?” 僧人此言明显是禅宗机锋问答的模式,道士已经落入圈套,而自己不浑然不觉。 “觉天、觉地、觉阴、觉阳、觉仁、觉义、觉知、觉信,无所不觉,是佛义也。”道士想了想后答道。 李三坚听得糊里糊涂的,可周围的僧人闻言均笑了起来,此明显不符合禅宗的问答方式。 “佛是大圣之人,穷尽性命之道,岂止觉仁义呢?所谓的觉,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三觉圆明,因此号称佛陀,怎么会仅仅是觉天地、阴阳、仁义而已呢?仁义礼智信这些五常纲典,都是孔圣所说的。佛要是只知道这些,孔圣怎么不称佛呢?”此时另一名僧人嗤笑道。 “道乃外道,邪门歪道也。”另一名僧人也嗤笑道。 “尔等佛教自称‘内学’,称我们是‘外道’,可是古往今来讲内外的,总是内不比外大,所以,你们的内学小,比不上我们的外道大。”道士恼羞成怒的说道。 湘山寺高僧闻言也不生气,合十施礼道:“天子居内宫,百姓居外城;内宫虽小,天子却大。一沙一石能容三千大千世界,沙石虽小,却比世界大。心在体内,手足在体外,心的活动无量无边,手脚的运作却很有限,这又是外不如内。施主仔细想想,佛教的内学比外道大太多了!” “这。。。”道士哑口无言。 众人均是露出了一副好笑的神情,就如此本事就来湘山寺挑衅?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说这些有何用”道士随后取出两本书籍道:“此乃我道家真经,常言道,真经不怕火炼,尔等敢拿出佛经一起点燃吗?何人的经书被烧毁,就是假经,安然无恙者是为真经。” 道士说罢,不由分说的就取出火褶将经书点燃,经书燃烧了半响,没有半分毁损,使得惊讶不已。 道士随后得意了熄灭火焰,将毫发无损的经书向众人展示了一番。 随后道士又玩了斗大鸭蛋、吹灯复明、烧灰拼字、写字入木等法术,使得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的,半响做声不得。 所谓斗大鸭蛋,就是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斗大的鸡蛋,并且剥开蛋壳,里面是黄白分明,分明就是个鸡蛋。 而吹灯复明就是道士随后又摸出一根蜡烛,吹灭后,蜡烛又自动复明。 而写字入木更是神奇,道士摸出一根木头,在其上写了一些字,深入三分,同时道士用刀削木,木层层而去,可字仍是在其上。 李三坚暗暗纳闷,有意转到道士的屁股后面,看看这么一大堆的东西,他是如何拿出来的?可看来看去,李三坚根本看出其中的奥秘。。。 “癸亥超接癸亥弃,甲子三元子上起。接气超神署代候,万年千岁随转移。不用闰奇并拆补,泄尽奇门超接机。遁甲真符依此例,何愁应候不准的?” 道士随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大笑着唱了一首歌诀,扬长而去。 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此人到底真是神仙还是个神经病? 。。。。。。。。 “道长,道长,慢行,请慢行。”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道士,曾公明边跑边大呼道。 “两位小哥,有何指教?”道士潇洒的挥舞了一下浮尘,转身问道。 他娘的,表演了半天,终于有人上当了,道士看着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心中暗道。 只不过三人之中也就曾公明衣着看起来较为光鲜,而李三坚与山魁身上均是粗布衣物,也就是说曾公明才有些油水,而李三坚、山魁二人看起来比道士还穷。。。 “高人,高人。”肥胖的曾公明跑了这么些路,累得是气喘吁吁的,不过还是拱手作揖道:“高人,在下乃是钦州灵山县县学生徒曾公明,此次前来桂州应试,请高人指点一二。” 道士如此神通,曾公明是亲眼看在眼中,若如此高人指点一二,岂不是事半功倍,如考试题目等等。。。 “嗯。。。待贫道算算。”道士捏了个三花指后,随后微闭双目,口中是念念有词。 “你近日有血光之灾。”半响之后道士忽然睁开双目,盯着曾公明说道。 啊?曾公明闻言大惊失色,怎么让他指点发解试,如何算出了自己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曾公明于是惊慌的问道:“我有何血光之灾?请道长明言。。。” “这。。。”道士脸露及其为难之色说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泄露,贫道必受天罚啊。” “道长请救救在下。”道士越是如此,曾公明越是相信,于是说道:“请道长明言,在下定有重谢。” “你有何求?一并说了吧。”道士随后问向李三坚。 “道长如何称呼?”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贫道法号河间散人。”道士答道:“你有话就说,无事请就此离去,不要耽搁了本道长施法。” 赶紧离远点,道士心中暗道,好不容易逮住一头肥羊,得好好宰他一顿,可千万别让他人坏了好事了。 李三坚闻言也没生气,也没离去,而是继续笑着问道:“在下想知道上面抹了何物?” 李三坚不是不信鬼神之事,李三坚的遭遇早已改变了李三坚的“无神论”,但目前此事绝不是什么神仙所为,而是道士使用的是障眼法或者说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道具,对此李三坚还是明白的。 李三坚本不欲理会道士,他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与自己又有何干?李三坚不过是被曾公明强拉来而已。 此时眼见好友就要上当受骗,于是李三坚就欲揭穿道士的骗局。 “什么抹了何物?”道士暗暗心惊,连连反问道:“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本道长。。。嗯” “难道你不是吗?”李三坚笑着问道:“道长可敢将你的那些物件拿出来让在下看看?” “翰韧兄,你这是。。。?”曾公明还是担心自己,于是急道。 李三坚笑着对曾公明摆了摆手。 “哎,哎,我说两位小哥,贫道有些内急,不如两位小哥请稍等片刻,贫道去去就来。”道士见势头不对,就欲借尿遁逃之夭夭。 “休走,话说明白再去不迟。”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反倒是不肯罢休了,要不然曾公明非要急死不可。 于是李三坚抓着道士的道袍大声说道。 “泼才,如此纠缠不清,你欲如何?”道士见脱身不得,于是恼羞成怒,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今日。。。哎哟。”李三坚正准备继续与道士理论之时,忽然见到道士将脸一抹,道士白嫩嫩的小脸忽然变成了一具骷髅头骨。。。 血红的舌头伸在了骷髅头骨之外,深凹的两个眼眶之中还发出两道绿光,头骨耳洞之中还爬出了数条白蛆。。。 李三坚吓得大叫一声,忙不迭的松开双手,向后就退。 其实李三坚不是被吓到的,而是被恶心到的。。。 曾公明更是吓得一屁股坐到在地,并且在地上弹了几弹。 “桀桀桀桀。。。”骷髅发出一阵怪叫,就向李三坚等人扑来。 “山魁,击他面部。”李三坚边退边喊道。 幻术,一定是幻术,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见到幻术也不止一回两回了,现在又来?李三坚心中气岔不已。 山魁虽也害怕,但护主心切,也顾不了许多了,于是虎吼一声,挥拳就向骷髅击去。 “哎呀,好痛啊。。。” 第四十四章 变来变去 “我容易吗?” “你们知道我整这身行头容易吗?”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仙人板板地,呜呜呜。。。” “老子遇到了。。。” 河间散人吃一口饭,埋怨一句,埋怨一句,又吃一口饭,又吃又说的,就连土话都冒出来了。 河间散人是个川蜀之人。 李三坚笑吟吟看着脸肿得像个猪头一般的河间散人,三缕长须只有一缕了,身上的道袍被撕成了一条一条的,并且沾满了尘土,仙风道骨已荡然无存。 李三坚识破河间散人的幻术,并且山魁狠狠的揍了河间散人一番,将河间散人揍得七零八落的,极其狼狈。 河间散人原形毕露,伤心的坐地大哭,又哭又闹的,要求李三坚等人赔偿他的衣物,并要求李三坚设宴“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李三坚哭笑不得,只好将他带入城中,带到了客栈,备下了些酒菜,让他饱食一顿。 “小道长贵姓啊?哎,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问道。 道士露出了本来面目,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不知道他为何装扮成年龄较大的模样? “贫道姓。。。我为何要告诉你?”道士恨恨的问道。 李三坚闻言将道士桌前的一盘菜肴推远了些之后,又看着道士。 “某姓张。。。”张道士无奈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点头又问道:“我观你模样并不似汉人,为何一口川蜀之音?” 张道士露出本来面目后,李三坚发觉他头发有些卷曲,并且鼻梁较高,眼睛深邃,于是有此一问。 “我自幼被牙人卖到了成都府,在成都府长大的。”张道士答道。 又是个可怜之人,李三坚心中暗叹,可怜之人自有其可恨之处,料他必是幼时受尽苦难,长大之后应该是为了生计,到处招摇撞骗的。 “虽你身世令人怜悯,但也不能如此行骗啊?”李三坚随后劝道。 “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明阴阳,懂八卦,晓奇门之遁甲。。。”张道士生气的说道。 李三坚闻言敲了敲桌子后说道:“打住,打住,适可而止,可否?” 这个世上也许真有此神通之人,但绝不是此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张道士看了李三坚一眼,垂头丧气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平铺在了木桌之上后说道:“此书乃是本古籍,你的那些伎俩这上面已经记载得清清楚楚的。” 张道士闻言疑惑的翻着陈义德赠与李三坚的古籍,翻了数页之后,眼睛就离不开了,死死的盯着古籍,长大了嘴,久久不语。 “这。。。这。。。”张道士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什么这、那的”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你是不是想说此书对于你的坑蒙拐骗之事是大有益处?” “非也”张道士有些生气的答道:“此书乃是本天书,你如此说法,是对天书大不敬。”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点点头道:“既然你识得此书乃是天书,表明你还是有眼光的,如此,我就将此书赠于你如何?” 李三坚对此道是没什么兴趣的,也没功夫研究此书,因而李三坚是真心想将这本书赠与张道士。 这本关于幻术的古籍能够回到识此道之人手中,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张道士闻言顿时吃惊不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此言当真?你该不是戏弄于我吧?” 这本古籍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本天书,其中有许多一般人无法理解的道理,同时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当真”李三坚点头道:“我戏弄你作甚?” 张道士闻言大喜,慌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道家之礼道:“如此,多谢。。。” 李三坚挥手打断张道士的话道:“你先别慌着谢我,在此之前,我还有句话想赠于你。” “请公子指教。”张道士应道。 “道亦有道。”李三坚说道:“道能骗人、害人,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道亦能救人、助人,救人、助人是为正道也,骗人、害人就是邪门歪道?张道士闻言沉默不语,心中暗暗思忖着李三坚这几句话。 “贫道多谢公子了,公子之言贫道定当铭记在心。”张道士随后说道。 “但愿如此。”李三坚笑道:“今日能结识一位新友,在下甚感欣慰,今日我等大醉一场如何?” 张道士、曾公明闻言大声叫好,随后曾公明又吩咐店中小厮送了两坛酒过来。 “张真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曾公明仍是心有余悸的问道:“在下的血光之灾是。。。?” 李三坚闻言摇了摇头,张道士看了一眼李三坚,尴尬的说道:“足下天庭饱满、额头宽广、耳大垂厚,是个有福相之人啊,哪里有什么血光之灾?” “哈哈,多谢张真人了。”曾公明闻言终于放心了,连连招呼着李三坚、张道士饮酒。 “张真人,此次贡举。。。是否能够指点一二?”曾公明此时有两件大事,其一就是自己的性命,其二就是自己的科举之路,此时性命无碍,于是曾公明就担忧起了自己的科举之路。 “这。。。”张道士闻言犹豫片刻后说道:“贫道夜观天象,两位公子此次贡举定能高中啊。” 李三坚闻言真想抽张道士两巴掌,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张口闭口就什么神算、天算的。 不过李三坚转念想到,长期养成的毛病,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的,此言就当是他在善祝善颂吧。 “哈哈”曾公明闻言又开心了起来,开心得手舞足蹈的,若此次真能顺利通过解试,也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 要知道一个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对于广南西路之人来说也是很不容易的。 只要被解往京师省试,其后就算在省试之中被黜落,也不是一件令人丢脸之事,就算屡试不中,终老死去,在其墓碑之上也会刻上曾经是举人之事。 “哎,东林兄,我劝你多多温习功课吧,多想想考官如何出题?如此才是正理。”李三坚随后劝曾公明道。 “哎,翰韧兄,我如何不知道此为正理,可。。。”曾公明叹道。 “嗯?”曾公明回味着李三坚的话后问道:“难道翰韧兄有何妙策?” “我能有何妙策?东林你这是何意?”李三坚连忙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李三坚确实是在考虑考官们如何出题,或者说是考虑考官们的出题方向,并且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可此仅为李三坚胡乱猜测,如此不靠谱的事情怎能明言? “哦。。。不对。”曾公明仍是不信,于是追问道:“翰韧兄虽县学听读才过一年,可次次公试均为优等,如此,你定有办法猜出此次贡举之题的。” 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的,自己有那么神奇,还用拼命读书吗?猜中了考题,再找个枪手做好答案就是。。。 “东林啊,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有如此本事?”李三坚连连摇头道。 “翰韧兄,你我相交虽只一年,可我真是将你视作兄弟,如此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曾公明如何不明白李三坚的脾气,这家伙肚里肯定有货,但不是很肯定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 “你。。。我。。。”李三坚闻言犹豫半响后说道:“此仅是我胡乱猜测,你可前往不要当真。” 万一自己蒙错了,岂不是害了曾公明,李三坚心中暗道。 “翰韧兄有话明言,就算有误,兄弟决不会怪罪于你。”曾公明喜道。 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后,缓缓的说道:“据我猜测,此次贡举的时务策之题应与广南西路之事有关。” 熙宁变法之前,宋之解试、省试均考三场,一日一场,首场是试诗、赋、论等等,第二场是帖论语,对春秋或礼记墨义等,第三场就是策,也就是时务策。 前场不合格者不能参加后场比试,三场均合格者才可进行省试或殿试。 并且常科除了进士科之外,还有诸科,如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等诸科,除了常科之外还有制科。 熙宁变法之后,解试、省试就要考四场了,一日一场,第一场为试本经;第二场为试兼经,外兼大义十道;第三场为试论一首;第四场就是试时务策三道。 元祐更化之后,科举又改为首试诗赋,绍圣绍述,又废诗赋,以经义取士。 因而此时科举方法又是熙宁变法期间的科举之法,就是以经义取士,并废诸科,只留进士科。 变来变去的,使得天下士子无所适从。 四场开始,最关键的就是第三场的试论及第四场的试时务策,其中试时务策最为关键,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场。 原因就是前两场考试,只要通晓主旨大义即可,不必局限于注疏讲说,也就是说死记硬背即可。 因此李三坚重点就落在了时务策之上。 第四十五章 解试 宋之锁院之制,是在正式引试之前,将考官们“锁”入贡院,相当于软禁,同时学子们正式引试也在贡院之中。 整个广南西路只有桂州一个解试考场,所有广南西路的学子均集中在桂州参加发解试,只不过。。。 只不过整个广南西路根本就没有贡院,只好用孔庙代替,也就是说学子们引试均在桂州孔庙之中。 “啪嗒”一声,李三坚手中的包裹落入了泥水之中。 又是孔庙。。。李三坚简直无语了,灵山县县学在孔庙之中,可发解试考试还是在孔庙之中,李三坚这辈子与孔庙结下了不解之缘。 只不过桂州孔庙要比灵山县的孔庙要大的多得多。 山魁连忙将包裹从地上捡了起来,用衣袖使劲将包裹之上的泥水擦去,心痛的擦了一遍又一遍,要知道这可是李三坚整整一天的吃食。 每日引试要从卯时考到申时,也就是说若每日试题若申时学子还不纳卷,立即逐出考场。 李唐之时还允许秉烛夜考,可宋是不允许的,连蜡烛等等照明之物均不允许带入考场。 卯时未到,因是在下雨,天空阴云密布,没有一丝光亮,数百学子提着各种照明之物已经聚集在了孔庙之前,等待开院。 此前众学子已将家状、保状等官牒交予官府审核,取得了发解试的资格。 “哈哈,咏才兄,你如何是眼圈发黑啊?难道昨日夜宿柳巷,彻夜莺歌不成?” “泼才,胡说八道,小爷我昨日温习了一夜的功课呢。” 孔庙之前人头攒动,众学子均是提着照明之物站在雨中,神情各异,恐惧者有之,兴奋者有之,坦然自若者有之,借着插科打诨缓解自己紧张心情者有之。 曾公民紧张得脸色煞白煞白的,雨具打歪了,雨水落在肥脸之上都浑然不知。 “东林,你如此紧张做甚?”李三坚安慰道。 李三坚话虽如此,其中自己心中也是挺紧张的。 这毕竟是李三坚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考试,是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见到朝廷贡举,这是一次决定自己命运的大比,甚至决定李三坚全家命运的大比,李三坚如何不紧张? “为国为民遴萃拔秀,弘文弘德选贤举能。”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念着大门两侧的一幅对联,借此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此处暂为解试之地的孔庙视野倒是开阔,环山绕水的,背后远处是层峦叠嶂的山峰,青溪环绕,位置高爽。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极佳之地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想的没错,一般贡院或者暂时选做贡院之地几乎都是风水宝地,因为选在风水好、有灵气的地方,才有可能人才辈出,官员们才会治绩斐然。 夫人物钟于山川之秀,地理阴阳之说,圣人不废焉!异才将倍出矣! “开院!”李三坚正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大门打开,一名监门官大喝道,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开院!”监门官手下数十名兵丁大声应和道。 等待已久的众学子闻言就向大门涌起,相互拥挤,蜂拥而入。 众学子除了少数人之外,年龄都不大,也就是十余岁的少年,身体较为孱弱,不过只要家境稍好之人都有奴仆跟随的,于是众奴仆护送着自家主子向里挤去。 一场奴仆护主进院大战随即展开,众奴仆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护送着自家主子前行。 地上落满了各种雨具、照明等物,甚至有人被挤倒在地,浑身沾满了泥浆,跟个泥人一般。 要知道考场之内的位置也是极为重要的,若靠近净桶行文解经,岂不是一篇其臭无比的文章?科举之路也许就到此为止了。。。 山魁怒吼一声,展开双臂,如劈波斩浪般的向里挤去,身强力壮的山魁一人护送两人,将李三坚与曾公明护送到了大门口。 山魁也只能送到此地了,奴仆们是不允许进入考场的。 李三坚为了选择一间位置极佳的号舍,拖着曾公明拼命向里挤去。 。。。。。。。。 须臾,庙中一处高楼响起了一阵钟鼓之声,此次广南西路发解试主考官胡文海、徐斌,监视官尹莫川及其幕职官,另外还有一些胥吏走进了考场。 数日的锁院,胡文海等人早已拟定了考题。 对于广南西路的贡举发解试来说,出题是异常艰难的,若题目太难,凑不足解额,如此会被人笑掉大牙的,最关键的是治绩也会受影响的,若题目太简单,将一些不具备真材实料之人解往京师参加省试,有可能全部被黜落不说,且因学识浅薄,也会被人耻笑的。 因而胡文海等人绞尽脑汁,终于拟定了合适的考题。 考官们进来之后,交头接耳的众学子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随后考官宣读圣旨,宣布本次贡举正式开始。 之后就是数百名学子在考官的带领之下,冒雨参拜孔圣人石像,此为必不可少的步骤之一。 众学子跟随考官们参拜孔圣之后就来到了贡举考场。 号舍?哪里有号舍?李三坚此时才发觉自己完全被某些东西骗了,宋贡举考场根本不是隔成一间间的号舍,根本没有供学子们静心行文的单独空间。 贡举考场就是一间大屋,因是临时作为考场,因而还有些简陋。 考场廊屋四周用木柱支撑,中间连成一片,学子们就坐在在中间应试,敞亮倒是敞亮,就是廊屋之外些许雨点飘了进来,打湿了坐在边上的学子的衣襟。每人面前有一张矮小的桌几,其上摆放了一些笔墨纸砚。 学子们挤在一起,眼神好的还能看到邻桌之人所写的文章,甚至可以交头接耳,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四周布满了监视官吏,像防贼一般盯着众学子。 并且学子的座位并不是你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而是早就被胥吏们按名册安排好了,李三坚与曾公明相隔两个桌几,两人只能用“挤眉弄眼”来交流。 随后胥吏就大声宣读考场之制,并正式开始引试。 第一场引试就是试本经,所谓试本经就是释经义,从各种经书之中摘选一些经文,让学子们释义。 此时十道经文已经高高挂在了堂中,此十道经文分别摘自《论语》、《孟子》等经书,考题倒不是很难,这些经文均是常见的经文,并且容易理解,学子们只要熟读经书,并根据前人的注疏释义即可。 李三坚研磨完毕,并提笔将题目抄写在了纸上。 为何不是摘自《三经新义》?李三坚边抄边暗暗纳闷。 目前贡举内容不是《三经新义》、《字说》为主吗?为何此十道题目没有一道摘自《三经新义》、《字说》? 难道考官们觉得《三经新义》、《字说》释义太难?李三坚心中暗道。 要知道李三坚重点温习的就是《三经新义》、《字说》。 其实李三坚猜错了,目前朝廷之中是章惇、蔡卞等新党当政,此时新党打击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元祐党人几乎都被逐出了朝廷,逐出了中枢,外放到了外地为官。 越是元祐党籍骨干越贬黜得厉害,贬黜的越远。 胡文海等人被视作元祐党人,因而被贬黜到了广南如此荒凉之地为官,他们均恨透了新党,恨透了新学,如此胡文海等人出题怎么能够摘自《三经新义》、《字说》? 只不过胡文海等人并不是元祐党人骨干,因而只是贬黜,并未一贬到底。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此为第一道题目,摘自《论语》述而篇。 这句话理解起来很简单,就是春秋末年,天下大乱。孔子慨叹世人不能自见其过而自责,对此,他万分忧虑。他把道德修养、读书学习和知错即改三个方面的问题相提并论,在他看来,三者之间也有内在联系,因为进行道德修养和学习各种知识,最重要的就是要能够及时改正自己的过失或“不善”,只有这样,修养才可以完善,知识才可以丰富。 孔子话里话外就是担忧与愤怒,恨不得一肩挑尽天下忧,恨不得天下立即恢复礼制。人人知礼、守礼。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等等现象立即消失。 不过此仅为孔子的理想或者愿望,但这种理想或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人心的贪欲就决定了此等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李三坚对此颇不以为然的。 不过虽李三坚不以为然,但也未将驳斥孔子这句话的意思写下来,若如此,李三坚估计立刻就会被赶出考场。 驳斥圣人之言,在这个世上大多数人是接受不了的,因而李三坚只有老老实实的将孔子的本意写在了纸上,中规中矩的。 李三坚正在认真答题之时,忽然耳边传来呯呯两声巨响,李三坚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去,只见两名士子晕倒在地,倒在了地上,墨汁沾满了一身。 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因为紧张的缘故。。。。 “抬下去救治。”主试官胡文海皱眉吩咐胥吏道。 第四十六章 时务策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若科举一举登科,那么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就是鲤鱼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金龙。。。 目前宋之贡举废诸科,只余进士科,而有进士出身的士子,踏入仕途,那么就会倍受重视,只要没有特别出格的事情,其仕途将会是异常顺利,就算按部就班的升迁,最后也会身居高位。 而欲成为宰执或副宰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全天下瞩目之人,位极人臣,基本上就非进士出身不可。 进士之科,往往皆为将相,皆为通显。 某些官职,如某某大学士之类的,非进士出身是不能担任的,而高官显爵,没有个某某大学士头衔是行不通的。 如此巨大的诱惑,使得天下士子是趋之若鹜,用尽各种办法,拼命想拥有进士出身。许多出身微贱之人更是如此,视作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就连许多通过其他途径入仕,本就有了一定官位之人仍是想登进士科,并且是梦寐以求。 高官显爵、娇妻美妾、公侯万代几乎是每一名士子之所求。当然也有个别为了其他崇高理想而参加科举之人,不过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口是心非的。 当然若科举落第,那就另当别论了,那就成了半生虚劳太平日,一日不知人不识。鬓毛斑斑黑无几,渐与布衣为一色。。。 大多数士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若科举落第,甚至一落再落,屡试不第,基本上就断了生活来源了,特别是寒门士子,将会生活无着,流落他乡,丢到路边根本没人搭理。 反差如此之大,使得许许多多的应试士子是东想西想、顾虑重重的。 此次桂州解试考到了第四日,许多学子因心事太重,再加上天气或湿热或多雨,因而在第四场之时已经有七八十名学子晕倒在了考场之中,不省人事。 考场胥吏们也是忙得昏天黑地的,不断的将晕倒的学子们抬出考场,并寻郎中救治。 大多数晕倒的学子此次科举之路也就作罢了。 李三坚“久经沙场”,心理素质极强,并不受这些情况影响,啃了几口娘亲符二娘亲手做的糯米饼,喝了几口清水,就继续答题。 连续数日引试,吃睡都在考场之中,李三坚当然也是疲惫不堪,但吃着符二娘所做的香甜糯米饼,想着母亲对自己的期望,也就感到不怎么累了。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符二娘虽口中没有说过任何让李三坚必须通过解试的话,但李三坚心中明白母亲对自己的期望,期望自己能够金榜题名,期望自己能够告慰父亲李清的在天之灵。 符二娘赶到钦州灵山县照顾李三坚的生活,除了她放心不下李三坚之外,剩下的就是对李三坚抱着极大的期望。 不过目前提及金榜题名,是为时尚早,今后的道路将会更加坎坷,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 李三坚用力捏了捏毛笔,努力将思路又回到了考题之上。 今日是解试最后一日,是最后一场引试,所考的内容就是时务策三道,其中有一道时务策居然被李三坚蒙对了。 这道时务策就是关于琼州市舶司之事,与李三坚猜想的差不了多少,是有关于广南西路之事,是有关于博易方面的事情。 所谓市舶司就是朝廷设置的掌蕃货海舶征榷贸易之事,以来远人,通远物的衙门。唐玄宗开元年间﹐广州府即设有市舶使﹐一般由宦官担任﹐是为市舶司前身。 宋开宝四年,置司于广州,市舶司下设市舶务、市舶场、市舶库等衙门。其后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陆续于杭州﹑明州﹑泉州﹑密州设立市舶司。 宋元丰三年,朝廷颁布《广州市舶条法》,朝廷命广南西路转运使陈倩兼觉察拘拦,考察琼州是否再设立市舶司。元丰五年,广西漕臣吴潜也上书,言明琼台无市舶司的不可理性,不过其后廷议就否决了此事。 这件事情对于当时之人来说,应该是件小事,知道的人很少。 桂州判官胡文海,也就是现在桂州解试主试官胡文海曾经在当年参与了此次廷议,胡文海当年是赞同在琼州置司的,此时胡文海忽以此事来命题,让众学子发表自己的看法,应该说是有些出人意料了,因而众学子是感到有些困难了。 但对于李三坚来说,就再容易不过了,原因其一是李三坚已经猜出了大概是这方面的题目,其二就是李三坚岂能不明白开放沿海港口的必要性与重要性?其三就是李三坚就是土生土长的琼台人。 “当置司于琼州,不但是琼州,琼台各港也因尽快置司。。。” 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就提笔写下了自己的看法。 李三坚随后写下了以下理由,琼台地处热带地区,所产之物为市舶司抽解、和买的重要物品,如名香、槟榔、翠羽、黄腊、苏木、贝吉等等品种繁多的物品,尤其是名香,如沉香、蓬莱香、生香、丁香等等。 “大抵海南香,气皆清淑,如莲花、梅英、鹅梨、蜜脾之类,而舶香往往腥烈,不甚腥者,意味又短,带木性,尾烟必焦,由此可见,舶香不及海南远甚。。。”李三坚接着写道。 李三坚恢复记忆之后,对琼台所产之物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李三坚不但了解琼台所产之物,还知道琼台荒地甚多,琼台之民,所种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因而琼台之民就以真珠、名香与各地的商贾贸易,而各地的商贾,其中包含一些蕃商、胡商以酒、米、纱绢、瓷器为货与琼台之民交易。 由此看来,琼台的贸易活动就相当频繁,既如此,朝廷为何要放弃此等财源? 李三坚随后又写明了朝廷置司于琼台,既能促进当地的贸易,又能给朝廷增减税赋,此又何乐而不为? 李三坚写这个目的,也有些私心,那就是来往商贾多了之后,价格就不会像从前那样了,被极少数人垄断,李三坚认为自己家人采撷的真珠卖给朝廷也许要比卖个那些个奸商要多得多,如此就能够增加自己家人的收入了。 李三坚第二大理由就是,琼台地处交通要冲,又多良港,是商舶往来的必经之地和歇息之地,如神应港、石栏港、冯家港、博敖港等等,既如此,琼台作为海贸繁盛之地,置司进行管理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世人只知陆路争雄,而不知四海之妙,世人只知骑军的厉害,而不知舟师的猛恶。以海制陆,何尝不可行也?” 李三坚不但赞同在琼台设立市舶司,并且建议开放宋沿海港口,建立一支强大的舟师,如此不但能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以海制陆,与北面一争雄长。 要知道神州大陆有数万里的海岸线,如此绵长的海岸线没有一支强大的舟师是行不通的。 李三坚同时也写明了海洋的重要性。 谁掌握了海洋就掌握了世界,谁掌握了世界,就掌握了财富,谁控制了海洋,谁就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拥有了控制海上运输的能力,谁就控制了世界贸易,谁控制了世界贸易,谁就控制了世界财富,从而也就控制了世界本身。 李三坚不明白在海的另一面的诸邦国是叫什么名字,只能以诸蕃国含糊代替。 李三坚写出了与海外诸蕃国扩展贸易的重要性,如此不但能够攫取巨大的财富,并且能够得到宋并不具备的一些技术,甚至得到一些关键军事技术。 李三坚答完这道时务策之后,已经快到了最后纳卷的时刻了,已经过来数个胥吏,准备强行收卷了,已准备糊名与誊录了。 所谓糊名又称弥封,就是将卷上有关考生姓名、籍贯等信息糊上,以杜绝考官利用这些信息徇私舞弊。 不过如此还是有人利用考生在卷上做下的特殊记号徇私舞弊,于是在糊名的基础之上,宋科举又增加了誊录之制,誊录就是在收卷后,由专人誊写试卷副本,考官根据副本评阅定等。 不过若誊写再内外勾结,徇私舞弊就另当别论了。 如此,对于李三坚这种“三无”之人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李三坚平淡无奇的字体就能暂时遮掩过去了。。。 。。。。。。。。 “翰韧兄大才,弟佩服之至啊。”李三坚与曾公明并肩走出考场之后,曾公明不顾脸上如雨的汗珠,恭恭敬敬的作揖谢道。 考官出题的大概方向还真被李三坚蒙对了,此使得曾公明对李三坚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就此还讨论了两天两夜,基本上两人都自我感觉答得不错。 只不过曾公明答得没有李三坚如此清晰、彻底而已。 “东林说哪里话?”李三坚疲惫得笑了笑后说道:“不过是侥幸而已。” “哈哈,翰韧兄说笑了。”曾公明开心的笑道:“翰韧兄的侥幸抵得上别人读十年书啊。” “你。。。小子,马屁可不是这么拍的。”李三坚笑着锤了曾公明一拳道。 “嘿嘿”曾公明笑道:“翰韧兄,弟已备下酒宴,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不醉不归。” “哎,太疲惫了,改日再说吧。”李三坚推辞道。 李三坚目前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走,走,我跟你说啊,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曾公明随后神秘的说道。 第四十七章 斗诗 经过痛苦的四日引试,“活”下来的学子们顿时感到异常轻松,于是从桂州孔庙被放出来之后,一个个就跟出笼的一个个小老虎般的,或冲回客栈呼呼大睡,从此就不愿醒来;或呼朋唤友,狂喝烂饮,将“怒气”发泄在了酒中;或相偕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之间,忘却人间烦恼。 最多的还是饮酒作乐,家境好些的就在酒楼之中喝酒,家境稍差的就去酒肆或客栈喝酒。 四五百名学子一窝蜂的涌入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桂州各大酒楼、酒肆、茶坊、客栈等地,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店家们似乎也是早已预料到了,各种美酒佳肴早已准备妥当,甚至还有女妓陪酒。。。 这里所谓的女妓并不是做皮肉生意的,只是专门陪酒的女子,其主要目的是招揽生意或促进消费。 宋实行“右文”之策,不但给予官吏俸禄非常丰厚,优待士子,并且假期也给的多。官定的假期,如帝、后各种“圣节”,长春节、天申节、坤成节、元日、上元、中和街等等各类节日是名目繁多、数不胜数,士大夫们每年几乎是大半年都在休假之中。 在如此情形之下,奢侈享乐、宴饮狎妓自然就成为了士大夫们的生活日常。 同时伴随着酒饮业的兴起,就涌现了大量的酒楼或酒肆歌妓、舞妓,从而满足了自上而下的需求。 要知道宋律是禁止官员狎妓的,不过这条条法几乎就是名存实亡了。皇帝尚且狎妓,如此谁又还敢认真执行此条法?因而宋官场之上就刮起了饮宴狎妓之风,并以此为荣,成为了官场风尚。 多少士绅名流、文人墨客,流连于烟花柳巷之间,同时留下了无数的、令人拍案叫绝的诗词歌赋,期间又发生了多少风流韵事,使人长时间的津津乐道。 桂州虽远离京师、远离中枢,但桂州是广南西路一座较大的城池,酒楼、酒肆等等也是不少的,并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到了晚上,最热闹的就是桂州“瓦肆”,天一黑,城中各处就点起了各种灯火,璀璨灯光,如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桂州城池,彷佛是座不夜城般的。 当然此时主要还是桂州官吏、商贾等人穿梭在各大酒楼、酒肆之间,不过数百名十余岁至二十余岁不等的学子涌入后,就形成了一道令人惊奇的靓丽风景。 李三坚被曾公明拖到了一处名曰“雅客居”的不大的酒楼,同时曾公明又将张道士、山魁,还有自己的小书童一并唤了过来,饮酒作乐。 “雅客居”虽小,可装饰得却是极较为雅致,其中一个楼阁,飞檐画角的,站着高处,璀璨灯火一目了然。 酒楼之内也是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进入一处雅居坐定之后,曾公明就叫了两名歌妓陪酒。 原来曾公明所谓的惊喜指的是这个调调? 李三坚初闻“女妓”,顿时给吓了一跳,自己虽心“老”,但身体却是不到十六岁的身体啊,是较为稚嫩的,如此,怎堪经受这样的“折磨”?万一得病就大事去矣。 要知道“花柳病”是自古都有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等人此时的身份是参加发解试的学子,若被考官们知道流连于花街柳巷,嫖宿女妓,岂不是大事不妙啊?说不定考过了,也会被撸下来的。 李三坚也不是未见过歌妓、舞妓,陈家庄李三坚已经见识过了,但陈家庄的歌妓、舞妓毕竟是陈慥私蓄的,并且李三坚当时除了占些小便宜之外,也不敢将她们怎样。 可现在不同了,这些女子可是真真的烟花女子啊。。。李三坚就是这么认为的。 其后通过曾公明的解释,李三坚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李三坚仍是认为她们是卖艺不卖身的女子,卖艺不卖身,不过是待价而沽而已。 随后李三坚极为局促不安,极为忸怩的坐在一旁,曾公明与张道士倒是泰然自若的,跟歌妓们不断的调侃。 李三坚狠狠的瞪了张道士几眼。 曾公明也还罢了,应该是熟门熟路、深谙此道的,可张道士只有被人贩卖,穷困潦倒的,他又从哪里学的这些道道?似乎还是轻车熟路的模样?李三坚真恨不得照着那张露出淫笑的小脸抽几巴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袅袅,歌词靡靡,李三坚欣赏着动听的歌声,浑然不知此首乐曲名为水调歌头,乃是其师苏轼所做。 “翰韧兄,何事忧虑?”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于是问道。 李三坚苦笑着摆了摆手,李三坚哪里是在担忧什么?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程,没歇息两日,又连续引试四日,李三坚早已是疲惫不堪,此时数杯酒下肚,更是困乏不已,再加上“靡靡之音”,李三坚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抱着坚硬的枕头睡他几天几夜。 “我说两位哥哥。”张道士凑过来笑道:“山人早已算到了,二位此次定能高中,如此,两位还在担忧什么?” “中?中什么中?哪里有那么好中的?若那么好中,世上之人岂不是都去登科了?”李三坚白了张道士一眼道。 “哈哈”曾公明倒是乐观,端起一杯酒笑着说道:“翰韧兄都中不了,我等更是无望了,翰韧兄放心啦,你此次定能高中呢,来来来,借张真人吉言,我等满饮此杯。” “彩”张道士应道:“若两位哥哥今后金榜题名,千万别忘了提携提携兄弟啊。” “你。。。还早的很呢。”李三坚无奈与曾公明、张道士、山魁一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算此次发解试能够顺利得解,可着代表不了什么,要知道此仅为广南西路,而宋总共有二十三路,广南西路因地处偏僻之地,因而发解试只在桂州举行,而其他路要分许多州举行的,越靠近京畿,解地越多,越靠近京畿,学子越多,如此算来,天下士子何止千万? 科举及第、金榜题名,谈何容易啊?对此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清醒的。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过了独木桥就是金光大道,否则就是万丈深渊。 “哼,黄口小儿,怎敢妄言金榜题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冷哼之声。 “黄衙内所言甚是,他们居然与奴婢同席,简直自甘堕落之极。” “哈哈,兄台所言极是,黄口小儿,居然还有女作陪?尔等岂知风花雪夜?”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闻言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四五名二十余岁的汉子,正对着他们冷嘲热讽的。 在这个世上,主人确实不能与奴仆一起饮宴的,若如此会被人瞧不起的。 可山魁李三坚根本不将他视作奴仆,李三坚将山魁视作兄弟,如此,山魁与李三坚一起喝酒吃饭,又有何不可? 不过李三坚认为顺理成章之事,在这个世上许多人眼里就是件奇怪的事情。 “泼。。。”曾公明大怒,就欲开口叫骂,李三坚连忙拦着了曾公明,对着这些人淡淡的说道:“我等在此吃酒,与你们何干?为何你们口出如此辱人之言?” 又是衙内?难道衙内就是恶少的代名词吗?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其实衙内只是一种泛指,泛指那些官宦子弟,是一种尊称而已,并不是个个衙内都是恶少的。 “你们吃酒我等不管。”黄衙内答道:“可今日你们需换个地方。” “就是,就是,赶紧走吧,黄口小儿赶紧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们呆的地方。” 黄衙内等人也是此次桂州发解试的学子,引试完了之后,也想找个地方饮酒作乐,可此时基本上各个酒楼、酒肆都已客满,于是就欲不顾酒楼之内的小厮劝阻,欲强占李三坚等人的雅居。 “岂有此理?”曾公明气愤的说道:“世上有霸田抢人之事,难道还有抢雅居之事吗?” “东林稍安。”李三坚随后对黄衙内等人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将雅居让与你们就是。” “东林、山魁,我们走。”李三坚随后对曾公明、山魁说道。 山魁此时已将关节捏得嘎吱直响,不过没有李三坚的吩咐,山魁并未动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门在外,更当如此,反正李三坚已经感到异常困乏,也不愿意与他们相争了。 “半与尔充衣食废,金声乃是古诗流。海花蛮草连冬有,何事夷门请诗送?” 李三坚等人将要出门之时,黄衙内忽然摇头晃脑的吟了首诗句。 此为七言藏中诗,中间第三个字,连起来读就是尔乃蛮夷,诗中还暗讽李三坚衣着简陋,不会作诗。 李三坚闻言大怒,立刻回头回敬了一首诗句。 “杨柳垂丝与地连,黄尘初起此留连,篱菊花稀砌桐落,如今野客无家第。”李三坚说罢,拉着曾公明、山魁大笑而去。 黄衙内等人闻言顿时呆住了,半响作声不得。 雅居之中的歌妓们随后纷纷掩口偷笑。 李三坚这首诗是个七言藏尾诗,最后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连连落第。。。 第四十八章 生画 “狂欢”之后就是等待,等待桂州官府放榜之日。 发解试官府阅定日期是数日至数十日不等,不过不会太久,因为发解试完毕之后,举子们还要赶往京师参加第二年的春闱。 京师开封府位于长江、淮河以北,濒临黄河,而桂州却位于西南部,天南地北的,从广南西路前往开封府,快则两三个月,慢则数月、大半年,若路上再遇到什么变故,那么一年之后抵达开封府都有可能。历年有许多广南举子就是因为路上耽搁了,而错过了礼部省试,从而遗憾终生。 此时正值六月,距离春闱只有不到八个月左右时间,因而不能耽搁了。 李三坚此时只有在客栈之中等待放榜,当然李三坚也可以遍览桂州古迹,寄情于山水之间,但游玩是要花钱的,李三坚家中贫寒,是负担不起的,虽目前有曾公明解囊相助,可也不能什么都要曾公明花钱的。 曾公明家中也只是家境略好,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清晨时分,李三坚在靠近客栈一条小河边,选了一处风景秀丽之处,闻着清晨野草的清香,听着禽鸟欢快的鸣叫声,李三坚架起简陋的画板,挥笔作画,画着这美丽的风景。 李三坚不管到任何时候,都未放弃过绘画,原因这是李三坚以往的兴趣爱好。 用画笔记录下这个世间的美好时刻或美好事物,对于李三坚来说是特别令人心情舒畅的,可以让李三坚忘却人间一切烦恼。 李三坚画着画着就进入了忘我的境界,沉浸在绘画之中,浑然不知身后已多了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 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捻着颚下黑色短须,站在李三坚身后,欣赏着李三坚作画。 男子已经注意李三坚许久了,对于这个绘画能进入如此忘我境界的李三坚感到异常好奇。 估计天上下刀子也不会让他醒来,男子心中暗道。 “请问小郎君,你画的是何物?小郎君?”青衣男子见李三坚所绘之画与这个世上其他的画有许多差别,并且无论是人物还是山水均画得栩栩如生的,就似乎是欲破纸而出,于是就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画的。。。是画啊。。。”男子问了三声,李三坚这才回到了“人间”,于是也没细想,脱口而出道。 男子闻言翻了个白眼,简直是废话,自己还不知道是画吗? 不过似乎男子问的也是废话。。。男子随后感到暗暗好笑。 “嗯,我知道是画。”男子点头道:“我只是觉得你所做之画与他人不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似乎是真的一般,你是如何画出来的?” “这。。。”李三坚闻言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答道:“此画名为‘生画’。。。” 其实李三坚画的是立体画,可李三坚如何解释立体二字?李三坚没办法解释,只好杜撰了画名,名曰“生画”。 所谓立体画,就是全景奇画、全景画中画等等,在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出现过,同时无论是谁,无论是哪位书画名家,根本不知道此画的绘法,因此男子才感到异常惊异。 “生画?”男子闻言奇道:“何为生画?请小郎君赐教。” 李三坚绘画其实是在自娱自乐,李三坚没有其他想法,只是对往日的留恋而已,同时李三坚不愿意让他人知道这种“生画”,原因就是李三坚如此怪异之人,没准哪天会被人点了天灯。。。 不过此时李三坚见此名中年男子相貌衣冠楚楚、相貌清癯,顿时就心生好感。 如此告诉他又有何妨?他知道我是谁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开口答道:“老丈折杀小可了,赐教二字在下可不敢当。此画名曰‘生画’,顾名思义,就是所绘之物,与真的一般,活灵活现的,不但如此,在下。。。在下。。。还能画出声音与味道呢。” “声音与味道?”男子闻言更加感到好奇了,画还能有声音、味道? 这个世上的读书人,除了读书之外,对于琴棋书画、曲赋词乐等等多少还是有所涉及的,读书士子或专于琴,或专于棋,或专于画,或专于词赋等等,男子虽对绘画少有涉猎,可多少还是知道些绘画的。 男子感到异常惊奇,于是就凑近了些,弯腰躬身细细的看着李三坚所绘之画,寻摸了半响也未闻到或听到哪里有声音与味道。。。 “老丈请看。”李三坚见中年男子一脸懵逼的模样,于是指着画板之上的山水画笑道:“此画之中有两名渔夫,一人卷起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呼喊,一人伸长项颈用手护耳作努力细听状,难道不是声音吗?至于味道,老丈请留意岸边的野草,绿色野草之上沾满了清亮的露珠,此不是清新的味道又是什么?” 这是李三坚以往学习某位前辈高人所习得的。 “妙,真是妙哉!”男子闻言顿时毛塞顿开,恍然大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意境?男子心中暗道,最为奇妙的是画中渔夫身侧的河中,还有数条河鱼跃出了水面,似乎是鱼多,渔夫叫人帮忙捕鱼,又似乎是河鱼被渔夫声音惊吓,从而跃出了水面。 展开画卷,人仿佛是真的置身于清晨岸边,撒网捕鱼。。。 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奇妙的画卷?男子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奇妙的画卷居然出自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之手? 那人见到如此画卷,定是视作珍宝,男子心中暗道。 “小郎君,此幅画卷价值几何?老夫愿出重金购买。”男子随后问向李三坚道。 “老丈想要,拿去就是,在下分文不取。”李三坚笑着应道。 有人愿意重金收购李三坚的画作,李三坚还是较为得意的。 虽李三坚目前是穷困潦倒的,但此时可不能直接要钱,如此,其一会被人瞧不起的,其二就是。。。李三坚想放长线钓大鱼。 待欣赏的人多了,李三坚的画作自然就可以卖大钱了,李三坚如是想。 “如此多谢小郎君了。”男子欣喜的谢道。 “我观你并不是桂州之人,你是何人?”男子随后问道。 “这。。。”李三坚仍是犹豫半响后答道:“在下钦州灵山县生徒,姓李名三坚,琼台儋州人氏,此次前来桂州应试,此刻等待放榜,闲暇之余,作画自乐。” “李三坚?”男子闻言大吃一惊道:“那篇《置司、以海制陆论》是你所做?” 。。。。。。。。 东京开封府某王府 宋自熙宁变法以来,党争不断,新、旧两党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交替主持朝政,双方之间的争斗是日趋白热化,各种“地震”也如山呼海啸般的,是一个接着一个,一批又一批高官显贵、名人雅士倒在了党争之下。 不过虽宋朝廷“地震”不断,对皇室宗亲影响倒不是很大,原因就是宋几乎就是禁止皇室宗亲或外戚、宦官干政,一直对此防范得较为严厉。 宋禁止皇室宗亲干政,不过对他们的待遇却是极为优厚,各种惠顾之策,自有宋以来就几乎没有减少过。 宋宰执或亲王的住宅才被成为府邸,而其他官员的住宅被称为宅,而平民百姓的屋子被称为家,是有着严格区分的。 在宋大内以南,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在这条街巷之中,坐落着一座王府。 府邸不大,但修得却是富丽堂皇的,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 王府除了富丽堂皇、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之外,王府正门之上的匾额及两侧廊柱之上的对联上的字,字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如笔走龙蛇一般。 进入王府之后,影壁之上的画卷也是栩栩如生的,上面还有一些题字,破具诗情画意。 “彩,彩,彩。”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宋亲王服饰的俊美少年,看着雕花木桌之上的一幅画卷,连喝了三声彩。 “真乃清新脱俗之作啊,我长这么大,还未见到过如此奇妙画卷啊。”年轻轻轻抚摸着画卷说道:“哎哟,此鱼都快跳出来了。。。此作是何人所做?他是如何画出来的?” “会王爷的话。”一旁的一名宅老模样的人应道:“此为岭南胡判官差人刚刚送来的,说是一名岭南学子所作。” “岭南学子?”年轻王爷闻言问道:“有多大年龄?” “回禀王爷,据胡判官信上所言,此人还不到十六岁,是琼台儋州人氏,其父是一名流官,已经亡故,其母是一名黎人女子。”宅老答道。 “什么?居然与本王年龄相仿?还是半个夷人?”年轻王爷闻言就有些不服气了,年轻王爷的书法绘画在世间是小有名气的的,可以说也是极善此道、颇有造诣的,此时忽然冒出一个夷狄之人,并画出了如此绝妙的画卷,使得年轻王爷心中有些不服气,不是天高地远的,年轻王爷恨不得立刻将其揪到面前比试一番呢。 “王爷,此为胡判官令人送来的,此名学子在解试之中所写的文章。”宅老随后将一篇文章递给了年轻王爷。 “置司,以海制陆论。。。”年轻王爷喃喃自语道。 第四十九章 解元 发解试放榜日是每一名应试学子所期待的,同时也是他们所恐惧的,期待自己能够顺利取得解额,能够顺利踏上科举之路,甚至是顺利踏上仕途之路。恐惧的是榜上无名、名落孙山,如此数年的苦读就付诸东流了,最关键的是将会严重打击学子们的信心,甚至有的学子就会从此一蹶不振,一辈子也就毁了。 科举之路是极为残酷的,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广南西路的学子此次共有五百余人参加桂州发解试,其中中途因各种原因退出有近一百名,也就是说有四百余名学子将要争夺六十名解额,数十人之中选取一人,难度可见一斑。 其实广南西路并不是竞争最激烈的,最激烈的是其他路府州军的学子,特别是江南与京畿一带的学子,学子们学识普遍较高,同时人数众多,虽京畿与江南解额不少,但竞争是更加激烈,更加残酷。 此日就是广南西路发解试放榜之日,而科举放榜一般是置于贡院之外,不过因桂州目前没有贡院,因而就会将榜单置于桂州府衙之外。 此时众学子或早早的聚集了桂州府衙之外,等待结果,或躲在酒楼、客栈之中,甚至缩在被窝之中,指使家中仆役前去看榜,而自己不敢去,不过从被窝之中露出脑袋,竖起耳朵,直直的看着府衙方向,似乎是长得一双千里眼或一对顺风耳般的。 “翰韧兄,兄弟还未睡够。。。你。。。拖我过来做甚?”曾公明嘀嘀咕咕的埋怨李三坚道。 曾公明也是属于不敢来看榜之人,一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后被李三坚强行从床上拎起来,拖到了桂州府衙门口。 曾公明肥胖的身子,李三坚是拖不动的,只有与张道士一起拖着曾公明前行。 曾公明过后,路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足迹。。。 你快拉倒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昨日曾公明早早的就睡了,住在隔壁的李三坚都能听到曾公明如天塌地陷的呼噜声。。。 “睡。。。就知道睡,睡死你算了。”李三坚被曾公明闹腾了一晚上,真恨不得用张破布堵上他的嘴。 李三坚随后就垫着脚尖看着桂州府衙门口。 此刻还不到放榜时间,高大的府门倒是打开了,衙门之中的人进进出出的,看起来是异常忙碌。 “我说兄台什么时候放榜啊?” “我又不是官府老爷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知道嘛?” “兄台,在下听说你八姨娘的孙子的哥哥的母亲的婆婆的儿子是通判老爷的乘龙快婿,你应该有消息吧?” “。。。。。。。。” “兄台,得解之后,你打算如何啊?” “还能如何?上京赶考呗。” “嗯,到时候我们一同前往啊。” “好,如此一言为定了,到时候我定带你在开封府到处转转。” “拉倒吧,你还带路?你去过东京开封府吗?” “爷爷没去过,你去过啊?” “那么。。。京师是怎样的?” “我跟你说啊,开封府大得很呢,大得你无法想象,京师里面什么都有。不但如此,京师里的人个个都跟天上神仙般的,男子俊美,女子貌美如花。。。” “一百多万神仙。。。兄台你的神仙可真够多的啊?” 众学子闲着无聊,东拉西扯、胡说八道的,是议论纷纷,以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李三坚含笑听着众学子议论,心中忽然对宋之京师感到异常好奇。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人们一说起东京,说得最多的就是大,但到底大到什么程度,李三坚是一无所知的。 难道比那些还大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真想去东京开封府看看,可李三坚有机会去吗?去了之后又是怎样的? 此一切是一切均是未知之数,不过很快就要见分晓了,因为此时已经有些官吏捧着榜单走出了衙门。 数声锣响之后,学子们都安静了下来。 “自元符迄绍圣,贡举之诏三岁举之。。。”一名官员拿着榜单,慢条斯理的念着府文,大概意思就是广南西路官府奉旨为朝廷取士,公平公正,无徇私舞弊之嫌,并告诫众士子,得解不要得意忘形,须继续努力,为岭南争光,落选的不要灰心,需继续苦读经书,待三年之后再举贡事。 众学子包括李三坚均是恨不得将出来的这名官吏胖揍一顿,啰嗦的紧啊,说了大半响了还是在那里口如悬河般的。。。 不过虽众学子烦躁不安的,但仍是规规矩矩的矗立在府门之前,拱手听教,包括李三坚。 此为最基本的礼节,不可无礼,否则得解也会被一脚踢飞的。 大半个时辰之后,此名官员终于训诫完毕,捧着榜单命手下胥吏、衙役将榜单张贴在了府衙之前的影壁之上。 随后众学子发了疯般的涌了上去,人挤人、人推人的,拼命挤到榜之下睁大了眼睛,在榜单的各个角落寻找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到了此时,哪里还怕看榜?恨不得早些找到自己名字,于是就“奋不顾身”的挤上前去。 只可惜曾公明身体太胖、体型较宽,再加上自己的小书童年小体弱的,无所借力,曾公明根本是挤不进去,身上的肥肉被挤得像海浪般的波动不已,可就是挤不进去。。。 “翰韧兄。。。”曾公明“浮”在人海之上,急得满头大汗,转头看着李三坚求助道。 李三坚见状简直无语了,清晨喊他来看榜,他赖在床上死活不来,现在他倒是比谁都急。。。 片刻之间的事情,又何必在乎这一时半会呢?李三坚本不想那么着急的,可看到曾公明的可怜模样。。。李三坚于是笑着对山魁说道:“山魁,上!” “主人,你放心吧。”山魁跟随李三坚已久,说话已是与正常人差不多了。 山魁双臂肌肉坟起,大喝一声,双臂微振,众学子发出一阵“哎哟、哎哟。”之声就跌向了两边,闪出了一条通道,如劈波斩浪般的。。。 “有了,有了。。。”满头大汗的曾公明凑近了榜单,终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曾公明名列榜单第三十九名,顺利得解,成为了一名举人或被称作举进士,或被统称为贡士,反正称呼有点多,什么叫法都有。 “有了。。。有了。。。翰。。。翰。。。翰,你。。。你。。。你。。。”李三坚尚未靠近,曾公明随后在榜单之上找到了李三坚的名字,可曾公明却是结结巴巴的,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你。。。你。。。你。。。”曾公明终于你出来了:“你解元啊,我的天呐,翰韧兄你中了解元啊,喔。。。。哈哈哈哈哈。” 曾公明开心得放声大笑,就好像他中了解元一般。。。 解元者,发解试第一被称作解元,或被称作解首。 一般来讲,发解试第一,也就是解元在随后的省试之中金榜题名的几率要大些,同时也是各个路府州军希望所在,若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那么各路府州军也是会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同时也是他们的治绩。特别是岭南如此偏僻之地,若出了一名进士,那么整个州府都会狂欢的,可以用“破天荒”来形容。 不过发解试解元,在其后的省试落第也是大有人在的,这其中的变数简直太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即便在随后的省试之中被黜落,对于岭南之人来说,并不是就是一件天塌下来一样的事情,原因就是在省试之中被黜落的举子也是有做官的机会的。 岭南是烟瘴偏僻之地,人口稀少,条件恶劣,因而士人多不愿意赴任,特别是有进士出身的士子,哪里有人愿意去岭南为官?宁可呆在京师之中候缺,整天无所事事,也不愿意前往岭南为官。 因而广南东西两路是严重缺少官员的,特别是县一级的官吏更是如此。 朝廷为了解决岭南缺官的问题,就放宽了选任官员的条件,一些官职可以选用通过发解试、省试落第的士子。 只不过这些人做岭南官员可以,想要迁转升官就难了,想要调入京师成为朝官更是难上加难了,他们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混个知县或者县令也就到头了。 李三坚简直不相信曾公明所言,于是擦了擦眼睛,只见榜单之上第一个名字确实是自己的大名。。。 李三坚,桂州发解试第一名没错了! “爽。。。”李三坚高兴了蹦了起来,完全没有平日里少年老成的模样,欢喜得搂着曾公明又蹦又跳。 李三坚对此次解试多少还是有些把握的,通过没问题,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居然是解试第一,此使得李三坚喜出望外的。 “主人,哈哈,主人。。。”山魁也开心得咧着大嘴大笑出声。 山魁见李三坚考中解试解元,比自己中了都高兴。 周围的众学子均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一个夷狄之人居然中了解元,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啊? 众人的眼光有羡慕、嫉妒、愤恨等等诸多复杂神情,就是没有替李三坚高兴的神情,除了曾公明、张道士、山魁之外。 第五十章 州衙饮宴 “李解元,这是尹知州,这是林通判,尹知州、林通判乃是此次解试监试官,这是胡判官,这是徐录事,此二位乃是本次解试主试官,这是。。。”一名胥吏引着李三坚、曾公明等诸得解士子,介绍着此次桂州发解试诸位考官。 科举应试备受宋历朝重视,无论是发解试还是省试、殿试。重视科举,自然就重视参加科举应试的士子,并给予他们一定的待遇或者资助,特别是李三坚这样的贫寒士子。 朝廷为士子们打开了读书仕进的大门,天下无数士子也看到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希望,极大的促进了宋之科举之风。 即便是如岭南偏远之地也是如此,此次发解试完毕之后,就由桂州官府出面,设宴庆贺广南西路士子得解。 “儋州生徒李三坚、横州生徒曾公明、钦州生徒。。。拜见诸位相公。”李三坚与众得解举子一道向众考官施礼道。 李三坚考中解元,因而就站在了头一个,敛衣施礼。 李三坚虽看起来较为文弱,不过长得身材欣长,面如冠玉,长得较为俊美,虽身上是粗布长衫,但衣诀飘飘,看起来是英俊潇洒之极。 众官员均对相貌俊朗的李三坚有了许多好感。 “好一个翩翩美少年!”胡文海向李三坚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李三坚自进门就发觉了胡文海就是数日前河边偶遇的那位中年男子。 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此人原来是本次发解试的主试官,因而感到异常吃惊,不过李三坚虽年龄不大,但心智成熟,并没有当场一惊一乍的,并没有露出多少异样的神情,只是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诧异之色。 胡文海也是如此,并没有当场点破与李三坚曾经偶遇过,同时在心中暗暗赞许李三坚懂得是非。 要知道在发榜之前,考官们都不允许出院或与学子们接触的,以防止徇私舞弊或引起他人非议的。 数日之前,胡文海在笃定本次广南西路发解试解员之后,也就是说胡文海等人已经将李三坚列为本次解试的解元、确定了解员名单之后,胡文海才离开贡院,前往河边散心,才偶遇了李三坚。 两人之间虽光明磊落,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若此事被他人知道,定会引起一场风波的,定会引起众学子的非议的,如此,胡文海再被人参上一本,事情就不太妙了,同时李三坚的解员身份也许就会被取消。 岭南虽为荒僻,但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数十名解额的,并且是发出淡绿色的光芒。。。。 “青袍美少年,黄绶一神仙。”尹莫川也笑着说道:“岑嘉州莫非说的就是此子” “尹知州之见,下官深为赞同。”通判林文成应道:“此子年不过十六,却文才出众、通晓经义、见解不凡,实为我岭南之地多年未得之才子也,可谓少年俊杰。” 尹莫川、林文成二人也审阅了众学子的文章,对于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的文章感到异常惊异、新奇,惊异李三坚小小年纪居然作出了如此标新立异的文章,要知道这个世上无论是何人,均是以陆为主,很少有人提及海洋之事。 尹莫川、林文成虽感到有些不可理解,但道理是摆在那里,宋在北方与异族无法一争雄长,但完全可以另辟蹊径,以海制陆也不失是条妙策,因而不得不使尹莫川、林文成折服,不得不使人发人深省。 科举往往就是如此,在其他方面差不多的情况之下,一篇妙文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当然最关键的是考官们欣赏才行,若李三坚的《置司,以海制陆论》拿到京师,在某些人眼里也许就会认为是胡说八道,是以奇文怪章哗众取宠,其结果就不得而知了。。。 诸官的夸赞多少有些鼓励的意思,希望李三坚更上一层楼,希望李三坚在随后的省试之中一举登科,为岭南争光,同时也在诸官的治绩之上画上浓重的一笔。 “诸位相公之言,在下倍感惶恐。”李三坚被诸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谢道:“在下孱文,能得诸位相公认同,在下惶恐之至,相公们对在下的认同,小可只当是激励之言。不过在下目前所学实在浅陋,实在肤浅。所谓学海无涯,今后在下定当攻苦食淡、孙康映雪,以报诸位相公栽赏之恩德。” 李三坚这番话倒是实情,广南西路贡士算不了什么,广南西路的解员也算不了什么,天下有识之士多如江海之水,天下赴举之士多如过江之鲫,今后的道路将会是更加艰辛。 李三坚此时已经从数日前考中解元的兴奋之中清醒了过来,此对于李三坚来说,不过是个“中考”而已,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李三坚谦谨之言顿时引起了诸官暗暗点头赞许,一般像这样不到十六的少年考中了解元,同时得到了许多人的赞赏,一般都是兴奋的得意忘形,此为一般之人的少年心情。 可李三坚神情平淡,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得意忘形,任何的狂妄自大,此使得诸官对李三坚赞许不已。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胡文海点头道:“李解元能够如此,今后必是有所作为,不过即便如此,老夫还是要提醒李解元一句,那就是天下之能人多矣,万不可小觑了天下之人。” “胡相公肺腑之言,在下谨记于心。”李三坚拱手恭恭敬敬的应道。 “呵呵”尹莫川随后笑道:“诸位贡生,就请入席罢。” 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共取贡士六十名,并且此次贡士的学识明显比以往要高得多,特别是前几名也许就会有人进士及第,此使得尹莫川是异常欣慰。 随后诸位得解的学子在胥吏的引领之下,坐在了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之上。之后美酒佳肴如流水般的送了上来,虽桂州官府的宴席远远比不上朝廷赐宴,不过各种岭南名菜也是应有尽有,绝大多数菜肴李三坚别说是吃,连见都未见过,使得李三坚眼花缭乱的,心中不由得暗叹奢华如此。 不过若有机会,李三坚见到了朝廷赐宴,不知道又有何感想? 丝竹声声之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不断有官府之人或得解士子吟诗作赋,以助酒兴。 士子饮宴均是如此,均会以诗赋助兴,或轻唱曲赋,或狂歌一曲,当然酒喝大了才会狂歌。。。 李白醉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诸位相公,在下献诗一首,请诸位相公鉴赏。”黄衙内随后起身拱手道。 黄衙内此次也是得解,只不过排名在一十九名,远远落后于李三坚,此使得黄衙内是心有不甘、愤愤不平的。 黄衙内姓黄名万庆,其父是名县令。 “怕愁歌暖几时谐,湍驶尊来壮感激。总爱酒石没量斗,便携玉友水云资。怕迟生浪横石架,病是微红暮有时。莫遣诗狂人想望,今秋残更有分离。” 黄万庆沉吟片刻后,吟出了一首七言律诗,应该说此首七言律诗是非常不错的,符合七言律诗的要求,也就是诗句字数整齐划一,由八句组成,每句七个字,每两句为一联,共四联,分首联、颔联、颈联和尾联,中间两联要求对仗。 今秋残更有分离,更是意味着秋闱之后将赴京省试,同时隐含着对秋闱未知的结果一种淡淡的愁绪。 “彩,黄衙内果然文才过人啊。” “是啊,是啊,黄衙内此次春闱必将高中啊。” “为何此次解首不是黄衙内啊?” 诸贡士顿时问问拍手喝彩,同时也对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有些不满。 尹莫川、胡文海等诸官也是暗暗点头,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人,能够做出如此精妙的七言律诗还是非常不错的。 宋目前科举虽不再以诗赋取人,但绝大多数士子还是要习诗作赋的,同时还是对善于此道之人是敬佩万分的,并趋之若鹜。 黄万庆随后略侧目看了看李三坚,嘲讽、不服气之意是溢于言表。 上次在酒楼之中被李三坚以诗戏弄,不过是瞎猫碰死耗子而已,有本事你再作首诗,能够压过我?黄万庆心中暗道。 “哼,狂妄之辈,有何本事?”曾公明也看懂了黄万庆的意是,于是对李三坚道:“翰韧兄,献诗一首嘛,挫挫他的傲气。” 李三坚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这一切。 李三坚根本不想与黄万庆抢什么风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吃两口岭南佳肴呢。 “李解元。”胡文海忽然唤李三坚道。 “儋州生徒在。”李三坚慌忙起身应道:“胡相公,有何吩咐?” “老夫听说你所绘之画乃是世间一绝,不如让老夫与诸位相公开开眼界如何?”胡文海随后微笑着说道。 “这。。。”李三坚看了看四周,犹豫不决的。 第五十一章 技惊四座 绘画的最高境界乃是“心中有画”,须通“心灵”,须得“机趣”。 在绘画之中,必须于性灵中发挥笔墨,于学问中培养意境,两者是一内一外的修养功夫,笔墨技法倒是次要的东西。 绘画有两种境界,一是“画”,一是“写”,“画”是描画,“写”就是抒,抒胸中逸气。 世上之人论及者寡,能做到的就更少了。 桂州官府赐宴之上,胡文海如此说,李三坚无法推辞,无奈只好即兴作画。 李三坚只沉吟片刻,就挥毫泼墨,作出了一幅名曰“春闱秋赴图”的图画。 画中画了一些赴京赶考的学子,学子们有胖的,有瘦的,有老的,有少的,有家境好的,有家境贫寒的。 家境好的或乘船或坐车,船上或车上的财物、食物堆积如山,身边仆役成群,是大张旗鼓,“挥师北上”。家境贫寒的根本坐不起船或根本无车可乘,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两条腿,背着简陋的行李,穿着破旧的衣物,带着仅能糊口的干粮,行走在荒郊野外,一路之上是极为艰辛的,甚至一些贫寒学子半路之上干粮吃完,只好沿路乞食,情状是极为凄惨。 一些学子甚至倒毙在了赴京途中。。。 李三坚在画中暗讽世道不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短短时间,李三坚也画不出多么精致的画卷,不过寥寥几笔却画出了世间百态。 不过李三坚此幅画卷并未使用“生画”的技法,只是一般的图画。 “收尽穿帘数叹曰,孤听清峭有离别。旬前漏永去无回。夕涨风节人不见,鸟隔小市犯寒威,著时绛蕊谢将军。” 李三坚最后还借着酒兴,赋词一阙。 “。。。鸟隔小市犯寒威,著时绛蕊谢将军。。。”本次桂州解试主试官之一的徐斌微闭双目回味着李三坚所作之词,开口说道:“好一阙浣溪沙,不愧为解元也。” 李三坚词中除了表达了赴京赶考的艰辛,还有对此次桂州官府解试的公平公正的赞许之意,同时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李三坚如此“大拍马屁”,顿时使得桂州诸官人人是心中大喜,纷纷开口夸赞李三坚文采出众,是当之无愧的解首。 黄万庆等不久前对李三坚不满的学子,此时脸色是异常难看,特别是黄万庆悻悻的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赋词难于做诗,做诗,无非就是五言、七言,再就是押个韵而已,很随意。但写词却要严格按照词牌子来写,随意性特别小。只要稍不符合词牌子,基本上就算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所以赋词更难于做诗,这是很浅显的道理,众人均是读书之人,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关键是李三坚的词意,使得黄万庆在心中大骂李三坚是个不折不扣的马屁精。 李三坚词画双绝,技惊四座! 。。。。。。。。 “翰韧兄,你打算何时赶赴京师?”官府赐宴结束后,曾公明问道。 “我打算叩谢恩师之后,随后赶赴京师,东林是否愿意一同前往?”曾公明明显想与李三坚一同赴京省试,因而就先开口问道。 曾公明为人较为直爽,对待友人较为心诚,因而李三坚也喜欢这个小胖子。 “如此甚好。”曾公明果然大喜道:“如此我就先返回横州,四十日之后,我返回此地等你,一同赴京,翰韧兄,不见不散啊。” “翰韧兄师从哪位高人?”曾公明一直未听说李三坚说过自己的师门,于是好奇的问道。 “恩师名号是东坡先生。”李三坚也不隐瞒,点头答道。 应该说李三坚目前的师父除了苏轼之外,灵山县县学的诸科学官也是李三坚的师父,因而李三坚打算先回灵山县拜谢黄涣等人一年多以来的教导之恩,再返回儋州见苏轼,叩谢师恩。 这个世上是极为尊师重教的,师即是父,无论你师从多久,无论你今后能够达到何种地步,你必须尊师若父,不可违逆。 除非师父将你开革出师门。甚至一些人因各种原因被开革出师门,但仍是感念师恩。 李三坚发解试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列解试第一,此时叩谢师恩也是人之常情,李三坚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李三坚得动作快些了,此时是六月下旬,距离明年春闱大比只有五个月左右时间了,因而李三坚必须抓紧时间了,否则就会错过省试的。 “什么?你师父乃是苏公?”曾公明闻言吃了一惊道:“怪不得,怪不得啊。” 苏轼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岭南荒蛮之地同样是如雷贯耳。 “怪不得什么?”李三坚推了曾公明一把笑道:“还不快走?否则真的赶不及了。” “哈哈哈”曾公明拱手作别道:“翰韧兄,后会有期。” “张真人,走吧。”曾公明随后对张道士说到。 张道士一时半会也无处可去,只好先跟着曾公明去横州,今后再做打算就是。 三人拱手作别后,李三坚忽然发现桌上留了一个小包袱,于是李三坚疑惑的打开包袱,只见包袱之中有一些银钱,还有一张白纸,白纸之上写着一些字。 “翰韧兄,弟知道你不肯接受他人的馈赠,不过你我二人乃是兄弟,兄弟是不分彼此的,非他人也。若翰韧兄仍不肯接受,你就当此区区薄财是弟借于你的,今后。。。。哈哈哈哈。”上面粗粗的字就如同曾公明一般,是曾公明亲笔所书。 最后还打哈哈?李三坚看了之后,简直是哭笑不得的,曾公民此举使得李三坚太为难了。 李三坚目前确实需要钱,一个半月之内是不能靠两条腿自桂州到儋州走个来回的,不过乘船或坐车就另当别论了,乘船或坐车是要花费银钱的,目前李三坚已得桂州府衙资助,路费是足够了,不过这笔钱还要负担不久之后上京赶考所费的,如此,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符二娘不允许李三坚无故接受他人的馈赠,因而李三坚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管他的,李三坚摇了摇头,曾公明的好意,李三坚总不能将其扔了吧?不行就依曾公明所言,就当是李三坚暂借于他,今后有机会加倍奉还就是,不过前提是李三坚有钱归还。。。 难道我这辈子就一直会如此的穷困潦倒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山魁,走吧。”良久之后,李三坚对山魁说道。 “嗯。。。”山魁点头背着行李就跟随着李三坚向桂州城门方向走去。 山青、水秀、洞奇、石美,李三坚最后看了一眼奇峰罗列的山峰,怪石嶙峋的异石,清澈的漓江江水,看着桂州如画般的山山水水,心中暗暗感叹不已。 这些日子简直像做梦一般,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上,师从于苏轼,求学于灵山县学,参加桂州发解试,随后一举夺魁,然后就要马上参加朝廷省试了,马上就要见识到大宋京师了,此使得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像是梦中一般。 人生如梦,梦里不知身是客! 做梦总是要醒的,李三坚不知道梦醒时分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对未卜的前途、莫测的命运充满了茫然与担忧。 。。。。。。。。 宋东京开封府 “不行,不行,不行。”王府之中的俊美小王爷将手中画笔扔到一边,连呼三声“不行”。 沾满了颜料的金笔落在金色的大方砖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五颜六色的颜料涂满了一地。 王府宅老尚扈瞧了一眼用金粉磨成的颜料,开口问道:“王爷,你这是。。。?” “不行啊。”小王爷又道了一声不行,随后叹道:“模仿不来,模仿不来。” 胡文海将李三坚的“生画”送给了小王爷之后,小王爷如获至宝,每日里均拿出来观赏,观赏之余就欲模仿李三坚绘画,只可惜,小王爷根本无法模仿,根本无法画出李三坚的“生画”,此使得小王爷是郁闷不已。 “你去封书信,让胡判官将那人给本王送来。”小王爷想了想后吩咐尚扈道。 小王爷此时不服气不行了,“生画”不是你想画就能够画出来的,其中还是要有一定的技巧的。于是小王爷就欲将李三坚“捉”到面前,让李三坚现场作画,自己也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小王爷也很好奇这个灵山县县学生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居然会画出如此神仙一般的画卷?小王爷心中暗道。 “这。。。”王府宅老尚扈有些哭笑不得的答道:“王爷,天高地远的,如此不太方便啊,况且小的听说此人已中了解元,不日就要赶赴京师了,等他到了京师,小人使人将他唤来就是。” “哦?解元?”王小王爷闻言沉吟片刻后说道:“看了此人的本事还不小嘛,如此,就依你所言吧。” 解元?小王爷此时对李三坚是越来越好奇了。 第五十二章 父子解元 “这是什么破车啊?”李三坚坐在马车之中,全身似乎是要被颠散架了,并且马车晃动得厉害,晃得李三坚昏昏欲睡的。 李三坚返回灵山县雇的是一辆马车,一般来说马车速度比牛车、驴车等车辆要快,因而价格也要贵得多,不过李三坚运气好,马车车主是个钦州商人,正好要返回钦州,于是就顺路捎上了李三坚、山魁,只是收了李三坚稍许路费。 “呵呵,马车都这样的,习惯就好了。小郎君是钦州人氏吗?”车主是个三十余岁的周姓汉子,黑黝黝的脸,矮矮的个子,乍一看完全是个农夫模样。 岭南日照时间长,本地土人长得相对皮肤较黑,像李三坚这种皮肤白皙之人,几乎就是异类了。 李三坚此时完全是读书士子打扮,同时面如冠玉,相貌俊美,身材欣长,因而周姓汉子对李三坚好感倍增,一路之上对李三坚照顾有加。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非也,我是儋州人氏。” “儋州人氏?是黎人吗?小郎君去灵山县何干?”周姓汉子问道。 琼台儋州是汉、黎等族杂居之地,其中以黎人为主,故而周姓汉子有此一问。 李三坚看了周姓汉子一眼,看他那模样,一副吃惊的样子,不就是黎人吗?至于吗?李三坚心中暗暗有些气愤。 不过李三坚脸上并为表现出生气的模样,只是淡淡的答道:“我正是黎人,并且是土生土长的黎人,前往灵山县只为求学。” 族群是随父的,虽李三坚母亲是个黎人,可李三坚应该是汉人。李三坚具状之上也写明了是汉人,可李三坚此时偏要自称黎人,李三坚并未觉得作为黎人有什么丢脸的。 “哦,原来如此。”周姓汉子说罢又看了李三坚几眼,怎么看也不像是黎人啊?黎人还有读书士子?周姓汉子心中暗暗嘀咕。 夷狄之人在世人的眼中一般是脸上涂满了油彩或纹面、刺青,穿着兽皮、挥舞着大刀片子。。。 “快到啦。”周姓汉子随后说道:“咦?前面为何那么多人?” 李三坚闻言从四处漏风的车篷向外望去,只见灵山县城门附近聚集了数百人,其中还有一些身穿官袍之人。 随着马车靠近城门,李三坚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灵山县县学学官黄涣等人带着灵山县县学生徒站在城门口,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其中还有一些李三坚并不认识的官吏。 他们在等什么人?难道有朝廷大员前来巡视?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连忙叫停了马车,跳下马车,就快步向黄涣等人走去,走到面前之后,拱手施礼道:“灵山县生徒李。。。” 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人群之中鼓号齐鸣、锣鼓喧天的,同时燃放了许多爆竹,劈劈啪啪的,热闹非凡。 李三坚顿时被吓了一跳,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哈哈,我们的李解元回来了,尔等还不施礼?”黄涣看到李三坚大笑道。 “吾等拜见李生,拜见李解元。”众生徒随后齐声施礼道。 “黄教授。。。你们这是。。。?”李三坚更是吓了一跳,于是连连问道。 他们是如何知道我今日回来的?李三坚疑惑不解。 “你啊。”黄涣微笑道:“你为县学争脸了,我等今日就专门出城迎接广南西路的解元了。” 李三坚不顾黄涣道劝阻,坚持要参加贡举,黄涣估计李三坚通过发解试没什么大碍,可万万没有料到李三坚居然一举夺魁,此使得黄涣等诸学官感到异常意外,同时也是欢喜万分。 “来,翰韧,此为灵山县章县令。”黄涣随后对李三坚说道。 “李翰韧果然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本官是早有耳闻。”章县令笑呵呵的对李三坚说道。 章县令也是举进士出身,省试不中后,通过朝廷官员举荐来到岭南先为灵山县主簿,后迁转为县令。 此次李三坚发解试夺魁,将会使章县令治绩增加不少,若今后李三坚金榜题名,那么章县令也许就会升为知县。 要知道宋之知县与县令是不同的,虽同为一县之首,但知县品级要高于县令,俸禄也要高得多。 因而章知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喜笑颜开的,连连吩咐下属安排酒宴,给李三坚接风洗尘。 “堂尊谬赞,生徒李三坚实不敢当。”李三坚惶恐之至,连忙谢道。 不就是个“中考”吗?至于吗?李三坚暗暗纳闷,李三坚知道宋重学,可未料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就跟个英雄好汉般的。。。万一自己此次未考好,这些人会不会一拥而上,打死自己?李三坚忽然想到。 “哥哥,哥哥。。。”正在此时,小豆芽与符二娘走了过来,小豆芽飞奔上前,抱着李三坚的大腿,小脸在李三坚肚子上蹭啊蹭啊,亲热之极。 一年过去了,小豆芽长高了不少,长得越来越乖巧可爱,就跟个瓷娃娃般的,不过小豆芽长得再快,也没有李三坚长得快。 快十六岁的李三坚个头已经快赶上成年人了,同时也长壮实了不少。 “娘亲,你们怎么来了?”李三坚抱起小豆芽,看着符二娘惊喜的问道。 “是。。。是。。。”符二娘见到这么多人,又有许多官府之人,于是心中有些胆怯。 “是本官请来的。”章县令捻着胡须笑道。 。。。。。。。。 “学生就要赶赴京师了,不知黄教授有何教诲?”酒宴谢师恩之后,黄涣单独留下了李三坚。 黄涣张了张口,欲说些什么,可半响未说出话来。 “京师是龙腾虎跃之地,同时也是鱼龙混杂之地,此去你一定当心。”黄涣沉吟良久后说道。 黄涣对省试一事是只字未提。 黄涣本想对李三坚说些礼部贡举之事,说些如何应付省试,也就是该如何些文章才有可能科举及第。 其实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文章要迎上,甚至是媚上,写出一篇妙文,能够迎合朝廷高官,甚至能够得到皇帝的青睐,如此及第的机会当然就要大了许多。 历次科举及第之人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不就是如此吗? 而要迎上或者媚上,不了解朝廷之中的局势是行不通的,不知道皇帝、高官们的喜好更是万万行不通的。黄涣本想将朝廷之中的情势给李三坚讲述一遍,可其一,黄涣只是一名学官,从来没有步入朝廷中枢,并且岭南远离东京开封府,因而黄涣也是道听途说,对此是一知半解的。 其二也是最关键的是,黄涣不愿意李三坚成为这样的人,成为一个只知媚上的谄媚之人。 “黄教授请放心,翰韧自有计较。”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 “坚儿,坚儿。。。”李三坚回到茅舍之后,符二娘欣慰的看着似乎又长高了些的李三坚,开心得流下了眼泪。 两年前,十三岁的李三坚还是个痴呆儿,被人耻笑,被人瞧不起,符二娘那个时候身边只剩下李三坚了,日子过的凄苦无比,此时李三坚忽然一下子来个鹞子大翻身,外加三百六十度大空翻,由痴呆之人变得异常聪明,同时此次广南西路的发解试居然中了解元,此岂能不使符二娘欢喜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坚儿,坚儿。。。”符二娘轻轻的捋了捋李三坚鬓角的乱发,简直不敢相信目前的李三坚与从前那个李三坚是同一个人。 “娘。。。您这是。。。?”李三坚轻轻说道。 “娘无碍,娘这是欢喜。”符二娘泣道:“来,坚儿,跪下。” 啥?又要跪下?娘亲又想干什么?难道自己哪里又错了吗?李三坚愕然看着符二娘,娘亲她。。。她不会来个“岳母刺字”吧? 李三坚知道这个世上之人喜欢刺青或刺字,李三坚可不爱这口,刺字难道不痛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傻愣着干什么?过来跪下。”符二娘怜爱的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无奈只好直直的跪在堂中,呆呆着看着符二娘。 符二娘随后忽然从包裹之中捧出了李三坚之父李清的灵牌,放在了桌上,随后在一个破旧的香炉之中点燃了三柱香。 “玉明。。。玉明。。。”符二娘边祭拜边泣道:“你的儿子他有出息了,他考中了解元,为李门争光了。。。” “娘。。。”李三坚见状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跪在地上拜道:“爹爹,孩儿拜见爹爹。” “坚儿。。。”符二娘随后流着泪说道:“你爹爹他当年也是高中解元,可惜的是他还未来得及参加省试,就随父被流配到了岭南,你爹爹他在天之灵,见到你如此,定是感到异常欣慰的。” “娘。。。我爹爹他。。。”李三坚随后问道。 李三坚一直不知道自己父亲李清为何被发配到了岭南,一直不知道李清之事。 “你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娘会告诉你的。”符二娘随后说道。 哪里小了?早就懂事了。。。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第五十三章 天上掉下来个师侄 李三坚仅仅在灵山县呆了一日,第二日一早就赶赴琼台儋州。 此次李三坚儋州之行也是一人,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李三坚此次不用靠两腿走路了。。。 山魁也未与李三坚同行,原因就是山魁要送符二娘前往桂州,在桂州等待李三坚返回,其后北上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与符二娘相依为命,李三坚实在不忍心将母亲一人丢在岭南,符二娘也不放心李三坚独自一人前往东京开封府,于是只有一同前往京师了。 岭南与京师相距千山万水,道路是异常难行,不过李三坚年轻,符二娘年纪也并未老迈,再加上符二娘穷苦人家出身,没有豪门大户千金的娇气,因此情况要好得多。 。。。。。。。。 岭南雷州地界,有一处书院,名曰“永波书院”。 永波书院据说是一名岭南武官创建,是个私人性质的书院。书院之中经常有人传授武学、修习兵法,如武经七书等,所谓武经七书是指《孙子兵法》、《吴子》、《司马法》、《六韬》、《黄石公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兵书。 书院传授武学,主要是让书院之中的修习武学的生徒,能够参加朝廷武举。 一般来说,宋之书院主要传授经义或词赋等等,很少有传授武学的书院,但永波书院却是除了传授经义、词赋之外,有时候也有人讲讲兵法,如被流配到此地的苏轼之弟苏辙。 李三当然不知道苏辙就在此地,只知曾经护送自己至灵山县的姚舆就在此地求学。 李三坚顺路就欲看看姚舆,顺便感谢他曾经帮助过自己。 永波书院很小,仅能容纳数十名生徒,因而管理并不是很严格,只要有人愿意听读,几乎就没人阻拦,因而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除了数人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没人开口询问或者阻拦,均认为李三坚是前来书院听读的。 “兵之道莫难于用奇,莫巧于用奇,莫妙于用奇。。。”李三坚走进书院之后,只见一处高台之上坐在一人,四十余近五十的模样,戴着高而方正的巾帽,身穿宽博的衣衫,坐在台上正在讲习兵法,声音有些低沉嘶哑,但极富磁力。 台下围坐着数十名生徒,正认真的听读,许多人是一身宽幅勒帛的武士打扮。 李三坚忽然在人群之中发现了姚舆,于是欣喜的欲开口招呼,可忽然发现姚舆也看见了自己,并且姚舆冲李三坚摆了摆手,并且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姚舆的意思应该是让李三坚不要打扰讲习,李三坚理解了姚舆的用意,于是挨在姚舆的身边跪坐了下来。 李三坚不理解的是,发现姚舆的笑容有些尴尬,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是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情? “夫屠弈鄙事也,有奇技则无与抗者,况於兵乎?”台上教授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大了些,看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奕者之斗棋也,谛分审布,失其守者逐而攻之。。。” 李三坚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静心聆听,这是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第一次听闻高人讲习兵法之事,李三坚对此感到异常好奇。 台上中年汉子从从《将帅》、《奇兵》讲至《谋主》、《边防上中下》等等。 “惜者敌国之患,起于多求而不供。。。”中年人随后讲到了目前宋的边防形势,认为宋目前只要外患就是西戎与北狄,也就是西夏与契丹。 中年人不赞成朝廷的绥靖之策,认为一味的忍让妥协,以弃地纳币来换取一时的太平是极其危险的,是饮鸩止渴。 李三坚对此是深表赞同,契丹与西夏就是一对喂不饱的白眼狼,无论宋送出多少钱帛等物,割让多少土地,他们均不会得到满足的,均仍是对宋垂涎欲滴的。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李三坚也不会满足的,宋之地大物博,金银如山、美女成群,此岂能不使人垂涎三尺? 若他们能够有一举灭宋的机会,定会是毫不犹豫的挥师南下,挺进中原、饮马江南的。 目前的局面只不过是谁也奈何不了谁,如此,朝廷又何必割地赔款、卑躬屈膝的? 李三坚也明白朝廷与契丹、西夏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的,其中牵扯到军力、民力、财力,牵扯到整体国力。 李三坚不明白的是为何他口中主要外患是西夏、契丹?女真到哪里去了?女真人所创建的金又到哪里去了? 李三坚对历史再不了解,也知道北宋是亡于金,南宋是亡于蒙古的。既然京师是东京开封府,那么此时就是北宋无疑了,可问题是目前所处到底是北宋的哪个朝代? 李三坚对此根本就不知道,李三坚早已得知此时是绍圣年间,但绍圣年间到底是哪位皇帝的年号,李三坚也是一无所知的。 李三坚曾经也问过这个问题,可谁又敢直呼皇帝的名字?均是回答的是一大串皇帝的名字,将李三坚听得晕头转向、昏头昏脑的。 可千万别是那个乱世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祈祷,若真是那个时候,那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三坚将又该何去何从? 李三坚想着心事,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不解、疑惑,甚至是不屑等神情。 李三坚怪异的表情立刻就被台上中年人捕捉到了,看了李三坚一眼,不置可否,继续讲读。 讲读一直持续了数个时辰,众生徒听得如痴如狂,李三坚饿得头晕眼花。。。 “师弟请随我来。”台上中年人讲读完毕后,忽然起身对李三坚说道。 众生徒闻言一起转头看向了李三坚,心中均是异常诧异。。。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余岁,居然是他们师父的师弟?众生徒均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师父饿晕了?眼花看错人了吗? “说的是我?”李三坚也是惊疑不定,反手指着自己问道,同时李三坚看了一眼身边的姚舆。 “不是你,又是哪个?”姚舆低头说道,声音细如蚊蝇。 “这。。。”李三坚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会是如此博学之人的师弟?此事又从何说起啊? 。。。。。。。。 “后学小子拜见师兄。”李三坚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拱手向秦观施礼道,同时李三坚还笑吟吟的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姚舆。 李三坚面前这个年近五旬之人,姓秦名观,字少游,号邗沟居士,高邮军武宁乡人,乃是苏轼的弟子之一,入门时间比李三坚要早得多。 秦观元丰八年的进士,官至秘书省正、国史院编修官等职,与张耒、晁补之、黄庭坚并称“苏门四学士”,“苏门六君子”之一。 宋哲宗亲政之后,秦观被新党排斥,先贬杭州府,再贬监处州酒税,又远徙郴州湖南郴县,编管横州,最后到了雷州。 秦观之名,李三坚也许不知道,可秦少游之名,李三坚又岂能不知道?一代词宗,声名丝毫不亚于其师苏轼。 苏小妹三难秦少游,才子佳人、神仙眷侣的故事李三坚也早有耳闻。 可此事纯属胡说八道,其一,据李三坚了解,苏轼只有三个姐姐,哪里钻出来一个苏小妹?其二就是苏轼是秦观的师父,秦观是苏轼的弟子,若苏轼真有妹妹,且不论年龄,那么苏小妹就是秦观的师姑,弟子娶师姑,岂不就是luan伦了?若真如此,苏轼、秦观、苏小妹等人根本无脸见人了,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叔兴,还不拜见师叔?”秦观喝了口茶对姚舆说道。 姚舆闻言狠狠的白了李三坚一眼,无奈对李三坚施礼道:“门下弟子姚舆拜见师叔。” 姚舆是自己送上门给李三坚做师侄的。。。,姚舆前往雷州求学,原本是想师从苏辙,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可姚舆消息错误,苏辙是被朝廷贬黜到了雷州,可很快又被贬至循州,也就是说苏辙此时人在循州,而秦观在雷州。 秦观不但文章、词赋出众,且熟习兵法,论起兵来,堪与晚唐杜牧相媲美,因而姚舆就拜秦观为师,修习纵横之术与兵法之道,欲今后参加朝廷武举。 这么一来,李三坚可不就成为了姚舆的师叔了? 平白无故降了一辈,成了这个文弱书生的师侄。。。姚舆心中百般苦楚,是无可奈何之极。 “哈哈”李三坚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连忙扶着姚舆说道:“哎,乖侄儿,快快免礼。。。” 有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师侄,李三坚感到快意之极,同时看着姚舆一张苦瓜脸,又感到异常好笑。 呸,谁他娘的是你的侄儿了?姚舆真恨不得立刻拔剑剁烂眼前这张得意的面孔。。。 好端端的哥哥变成了师侄。。。,要知道两人当时可是差点结拜的。 秦观早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感到好笑,微笑着说道:“听闻师弟高中解元,不愧为恩师关门弟子,师兄这里恭贺你了。” 第五十四章 抢亲 “女真?黑水靺鞨?”秦观惊异的问道。 李三坚听读之时面露怪异的神情,被秦观看到之后,于是秦观询问李三坚为何如此,李三坚本不想回答,可在秦观的逼迫之下,只好说出了原因。 “正是。”李三坚慎重的点头道:“女真将会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女真人个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许多年之后,契丹将会亡于女真人之手,我大宋也将深受其害。”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如平地惊雷般的,将秦观、姚舆震得久久不语,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不过两人并不相信,打死都不信,要知道此时的女真族还是契丹境内的数支部落,人口稀少,穷得叮当响的,极为弱小,归于契丹统辖。 不但是弱小,连女真族的名称都很少有人知道的,亏得秦观见多识广,才知道女真族就是黑水靺鞨,才知道李三坚所指。 如此,岂能使人信服?辽会亡于女真之手?此更使人不信了,强大的契丹,秦观等人岂能不明白辽的实力?如此怎会亡于小小女真人之手? 完全是天方夜谭,或者李三坚是个神经病,二人心中均想到,只听说此人从前是个痴呆儿,没听说他曾经是个疯癫之人啊? “你是如何知道的?”秦观震惊之余,缓缓的问道。 “这。。。”李三坚张口结舌,半响答不出来,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李三坚不知道此是宋哪个朝代,当然也不明白那日距离现在还有多久,若隔个百八十年仍未发生,那么李三坚可真的是胡说八道了。。。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句句都是实言。”李三坚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逃跑”了。。。 我还未说宋会亡于女真之手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若这句话说出来,他们会不会立即将自己槛送京师,开刀问斩? “师父。。。”李三坚逃走后,秦观、姚舆师徒两人面面相觑,是哭笑不得的。 。。。。。。。。 “请到天涯海角来,这里四季春常在。”进入儋州地界后,李三坚心情大好,坐在雇来的驴车之上,哼着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世人认为琼台乃是荒蛮之地,生活艰苦,根本无法生活下去,可李三坚不这么认为,原因就是李三坚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晴朗的天空之上,漂浮着朵朵白云,白云之下,是一片片的榕树、椰林,一股股清新的暖流扑面而来,使得李三坚心旷神怡的。 “小郎君是本方之人?”驴车主人笑着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老丈也是本地人?” “呵呵”老汉挥了一鞭笑道:“小老儿是黎人呢,是土生土长的黎家人。” 李三坚闻言欢喜的点头道:“我娘亲也是黎家人呢。” “哦?是吗?”赶车老汉问道:“你爹爹是。。。?” “我爹爹是汉人。”李三坚老实回答道。 “哦,这样啊,小郎君此次是赶考后回家吗?”老汉接着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老汉笑着答道。 琼台地处荒凉之地,读书人就很少,有黎人血统的读书人就更少了,因而老汉对李三坚是异常稀罕。 “老丈说得没错。。。”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前方两侧椰林之中涌出来三四十条汉子,这些汉子均是赤膊,脸上、身上画满了各色油彩,一些汉子手上还拎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兵刃,嗷嗷叫着向李三坚扑来。 乍一看,李三坚等人以为碰到劫道的了。。。 “好汉,好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赶车老汉慌得手足失措,连连说道。 李三坚也是一脸惊慌的神情。 李三坚长这么大,还从未碰到劫道了啊,再者说,就算有劫道的,也不会抢像李三坚这种穷得叮当响的人啊。 “老不死的,滚开,这里没你的事。”一名粗豪汉子用手中粗棍拍了拍车身喝道。 老汉闻言吓得赶紧跳下车躲一边去了,跟他没关系,当然就跟李三坚有关系了,这些人明显是冲着李三坚而来的。 李三坚也明白了,不过李三坚此时忽然发现领头之人有点面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是。。。?”于是李三坚结结巴巴的问道。 “带走!”领头汉子咧嘴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在黝黑的脸上显得特别明显。 领头汉子手下闻言,一拥而上,拽胳臂的拽胳臂,搂大腿的搂大腿,抱小蛮腰的抱小蛮腰,嘻嘻哈哈的,将李三坚整个人举到了半空之中。 这些劫道强人似乎是欢喜异常,就似乎是捡了个大宝贝似的,嬉笑不已,同时并未伤到李三坚,只是无数双大手将李三坚举了起来。 “君子动口不动手。。。”李三坚脸色惨白,手舞足蹈的喊道,边喊边拼命挣扎。 “嗷。。。嗷。。。嗷。。。”这些汉子没人搭理李三坚,嗷嗷叫着冲进了椰林之中,就像一群原始野人捕获了一头野物,随后就能变成一顿美餐似的。 “放开我,放开我。”李三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 “嚯。。。哈哈哈哈。”王家寨之中,王雯之父,毛道峒的峒主,王瑞坤看着失魂落魄的李三坚笑得得意无比。 “阿爸,人给您带回来了,您看如何处置?”王瑞坤之子,王雯的大哥王健笑嘻嘻的问道。 “给他松开,来人,看座。”王坤瑞并未回答王健,挥挥手吩咐手下道。 王坤瑞手下峒丁应了一声,就给李三坚抬过来一把椅子。 李三坚活动了一下身子,悻悻的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如同一头野兽般的王坤瑞,惊疑不定的,不知道他们将自己绑来做甚? “来人,上一壶白沙绿茶,再弄些点心来。”王坤瑞又道。 王坤瑞随后围着李三坚连走三圈,似乎是馋涎欲滴的,死死盯着李三坚沉默不语。 “你要干什么?”李三坚缩了缩身子,紧张的问道。 看这架势,难不成他们要吃人哇?李三坚心中惊惧的想到,从前王瑞坤不过是让自己当他的账房先生,自己没有同意而已,就因为此等小小过节,他们就要下黑手了吗? 可既然要取自己性命,但为什么又是茶又是点心的?难道是跟猪一样,喂肥了再杀不成? “啧啧。。。”王瑞坤答非所问的摇头道:“只可惜太瘦了。。。不过也勉强了。” “小子,听说你中了解元?”王坤瑞随后问道。 “是又怎样?与你何干?”李三坚恨恨的反问道。 王坤瑞闻言也不生气,竖起粗粗的大拇指赞道:“不错,很不错,我黎家之人要出个状元了。” “阿爸,离状元还远着呐,还要经过朝廷省试、殿试呢。”一旁的王健不合时宜的说道。 王坤瑞瞪了王健一眼道:“你懂什么?滚一边去。” 黎人不要说省试、殿试了,就连发解试都无人得解,反正王瑞坤从未听说过,如此,李三坚此次高中解元,基本上在黎人眼中就是状元郎了。 李三坚摇了摇头,也是懒得跟这个粗人解释了,李三坚只是想弄明白他将自己绑来到底是何用意? 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李三坚心中此时稍感放心了。 “你愿不愿意吧?”王瑞坤双手抱胸,盯着李三坚问道。 “啥?我愿不愿意什么?你到底是何意?账房先生之事吗?”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王坤瑞将硕大的脑袋摇了摇后说道:“小子你现在可是广南西路的解元呢,我可请不动这么大尊的菩萨,你愿不愿意吧?” “你到底让我愿意什么?”李三坚简直无语了。 说了半天也未说到点子上。 闪在一边的王健,此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用胳臂肘捅了捅李三坚笑道:“阿爸这是想招女婿呢,来,妹婿,先喝口香茶压压惊。” “女。。。女。。。女婿?”李三坚闻言顿时张口结舌,结结巴巴的问道。 据李三坚所知,王瑞坤就一个宝贝女儿,今年才多大啊,他就要招女婿了?而且看这样子应该挑中了自己。。。可这怎么可能啊? 其一李三坚可不是“萝莉控”,并且自己还不到十六岁;其二就是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除非纳妾而不是娶妻;其三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未得符二娘的同意,李三坚怎敢娶亲? 不过宋律在这个岛上或者在黎人当中有时候也不是很管用的。 王瑞坤见李三坚惊慌得喝了一大口香茶,以为李三坚同意了,于是满意的点头道:“嗯,很好,选个日子你们就成亲吧。” 王瑞坤是个极有眼光之人,并且眼光还不低,他可不愿意将自己宝贝女儿嫁给族中的粗人。 依王坤瑞看来,李三坚今后必将是前途无量,如此可不能让他跑了,要知道李三坚一旦上京,什么时候回来就无定数了。 黎人有抢亲的风俗,看中哪个,可以用武力夺取,王雯他娘就是被王瑞坤抢来的,只不过这叫抢人,而不叫抢亲。。。 不过抢亲抢的一般是女子,像这种公然抢个男子还是极为罕见的。 第五十五章 做小 四十岁上下的张中原为宋熙宁三年进士及第,后弃文习武,为人清廉忠直,同时也因此得罪了朝廷高官,从而被贬至琼台昌化军为官,任知昌化军军事一职。 张中敬佩、同情苏轼,见苏轼父子居无定所,因此就派兵修舍以供苏轼父子栖身,于是就被章惇心腹董必参了一本,张中随后就被免职北归,明日生效。 “来人,集兵随我出发救人。” 张中正收拾简单的行李,打算明日离去之时,忽然接报,说广南西路的解元李三坚被人劫持,于是张中下令道。 李三坚是苏轼的弟子,此时有难,张中必须要救。 “张知事,你明日就要北归了,你这又是做什么?”一名昌化军官衙官员冷笑道。 张中已经被免职,明日就要生效了,按常例,此时已调不动一兵一卒了。 “做什么?”张中闻言缓缓的问道:“今日我还是不是昌化军军事?” “这。。。应该还是吧?”官员楞了片刻后答道。 生效日期是明日,那么今日张中确实仍是任知昌化军军事。 “既如此,敢不快去传令?违抗军令,该当何罪?”张中冷笑道。 官员无奈只好快步下去传令去了。 于是张中就集结了两百余名兵卒、衙役向王家寨进发,准备搭救李三坚。 。。。。。。。。 王家寨之中,王瑞坤、王健父子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仍是威逼李三坚答应婚事,是软硬兼施、苦口婆心,使得李三坚哭笑不得的。 “王峒主”李三坚无奈的说道:“家母不在身边,此事在下实在不敢擅自答应啊。” “你娘亲是我族之人,这个你不用操心,你自己答不答应吧?”王瑞坤虎视眈眈的问道。 “这。。。”李三坚摇头不语。 “我说妹婿哟,你还犹豫什么?”王健苦口婆心的劝道:“你自己瞧瞧,这么大一个寨子,多么富丽堂皇啊,我跟你说吧,今日只要你从了,从此之后,在这个岛上无人敢对你不敬的,况且俺小妹是多么的如花似玉,嫁给你,你就偷着乐吧,如此划算的买卖,你为何抵死不从啊?” 我从你个大头鬼,李三坚心中暗道,完全是王老虎抢亲,王老虎都算不上,整个两二百五,有这么逼婚的吗?生怕自己女儿嫁不出似的,要知道王雯还如此年幼,岂能如此? 李三坚无法理解,可这个世上简直是太普遍不过了,不要说七八岁的小妮子,就说刚刚出生的幼儿也有可能定下一门亲事,甚至指腹为婚,甚至腹都没有,哥俩或两家关系好,就“指空为婚”,这种情形简直太多了,数不胜数。 “老爷,你怎可如此?”正在此时,正在李三坚被他们说的晕头转向之时,门外进来一大一小两人,其中一人对王瑞坤说的。 两人是女子,乃是王雯及其母潘氏。 李三坚闻言转头看去,只见潘氏长相略为普通,可肌肤白皙、娇嫩,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隐隐约约有一种清雅高华的气质。 王雯红着脸,低着头,不敢看李三坚。 母女二人所过之处,卷了一阵香风。 “你来作甚?”王瑞坤皱着眉头问道。 “老爷”潘氏轻轻的说道:“按宋律,是不允许族际婚的,此事难成啊。” “宋律?”王瑞坤闻言沉吟道:“这是在琼台,宋律不是那么管用的,再说,此人之母是我黎家之人,宋律还管不到这里呢。” 王瑞坤的大嗓门见到潘氏之后,声音立马就小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害怕潘氏,又似乎是王瑞坤对潘氏宠爱有加。 “老爷”潘氏微微摇头道:“族群随父,李三坚他应该算是汉人,汉人当遵从宋律的,若你强行如此,是害了他啊。” “玲儿”王坤瑞闻言愕然问道:“左右不过是我黎家一桩婚事罢了,我如此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他,如何是害了他啊?难道在此岛上,官府敢治他的罪吗?” “官府那里倒还罢了。”潘氏答道:“可老爷他是广南西路的解元,是要赴京赶考的,如此违逆了宋律,他还能继续贡举吗?” 潘氏对王瑞坤的用意还是了解的,无非是看上了李三坚的前程,可若王坤瑞强行逼婚,此事被朝廷知道的话,也许李三坚立刻就会被禁止省试,立刻就会被赶回琼台的。 要知道天下有多少双眼睛是紧紧盯着进士科那几个名额的,就算李三坚能够顺利及第,若被人知道,定会是被黜落的。 如此李三坚的前程就毁了,那么王瑞坤还看中李三坚什么? “这。。。”王瑞坤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顿时犹豫起来,简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若强行逼婚,李三坚的前程毁了,那么李三坚还不如族中一名身强力壮的族民呢,若就此作罢,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同时王瑞坤面子上也挂不住的。 “不行,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坤瑞随后摇头道:“今日之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大不了这小子留在寨中便是。” 王瑞坤抢亲寨子许多族人已经知道了,若就这么算了,就会被他们笑话的,因而王瑞坤只好硬着头皮将此事进行到底了。 “决计不可。”李三坚忽然大声说道。 李三坚忽然说话,将众人均吓了一跳,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 “三哥。。。”王雯也同时抬起头来看着李三坚,神情有些怪异的看着李三坚低声说道。 声音细如蚊蝇,不竖起耳朵根本听不清楚。 “我。。。”李三坚随后结结巴巴的说道:“母亲曾经说过,父亲在世之时已经给我定下了一门亲事,虽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信乃立身之本,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且父命难违,因而此事我万不能应允。” 李三坚不知宋律之中关于族际婚的条法,因而对什么夷夏之防根本是无所谓的,并且李三坚虽对王雯谈不上什么喜欢,但也不是讨厌,事情真到了谈婚论嫁的这一步,李三坚也是无所谓的。 但李三坚是个孝子,母亲早已说过人不可言而无信,因而李三坚母命难违。 王瑞坤等人闻言均沉默不语,黎人也是看重承诺的,一诺千金,答应的事情若反悔,也会被人极度鄙视的。 在众人均沉默之时,王健忽然对王瑞坤说道:“阿爸,孩儿有办法解决此事。” “嗯?你有何办法?” 不就是个女婿嘛,大不了过些年再给王雯寻一门亲事就是。 王瑞坤已经打算放弃此事了,此时王健忽然开口,使得王瑞坤又有些犹豫了,如此年少有为之人放弃了确实可惜。。。 “阿爸,我是这样想的,哈哈。”王健未答先笑,使得王坤瑞狠狠瞪了王健一眼,使得潘氏、李三坚疑惑的看着王健。 “这样好了。”王健见众人又一齐转头看着自己,于是连忙说道:“不可为妻,可以为妾嘛,不可作为正室,作为侧室也是蛮不错的嘛,呵呵呵呵。。。” “滚,你给老子滚出来,滚远点,要不老子打断你的腿。”王坤瑞闻言大怒,指着王健的鼻子骂道。 王坤瑞以为是什么好主意呢,谁知道王健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在这世上没人心甘情愿的让自己的女儿做小。 小妾的地位几乎与奴婢差不了多少,家主宠爱还稍微好些,还能勉强度日,可一旦失去家主宠爱,那么日子过得就会生不如死。 小妾的地位是极为低下的。王雯之母潘氏就是如此,虽王坤瑞对王雯敬重、宠爱有加,可潘氏见了王坤瑞正妻却是跟老鼠见猫差不了多少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因而潘氏听闻脸上顿时现出了一丝怒色。 李三坚也是哭笑不得的,小妾?李三坚有此艳福吗? 自己穷得叮当响,连妻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有妾了? “阿爸。。。”王健赶紧一个纵跃,跳到一边说道。 “还不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你让老子的乖女儿与人做小,真不知道你这个当哥哥是怎么想的?” 她本来就是庶出的嘛,与人做妾又有何不可?王健心中暗暗嘀咕,可又不敢再出声了。 “阿爸,女儿愿意做小。”此时王雯忽然开口道:“只要你放了三哥,女儿情愿做他的小妾。” “雯儿。。。”潘氏惊呼道。 “峒主。。。峒主。。。不好了。。。”此时一名峒丁惊慌失措的奔进来禀报道:“外面。。。外面来了数百宋军。。。” 。。。。。。。。 “使人再去通报,让他们立即放人。”骑在一匹劣马背上的张中下令道。 张中知道朝廷的羁縻之策,知道朝廷对待宋境之内的夷狄是较为宽松的,只要不行谋逆之举,其他事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抢个人,甚至杀个人什么,基本上不会受到过于严厉的处罚,因而张中此时要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中手下一名兵卒应了一声,正打算前去通报之时,张中等人忽然见到寨门打开,从中涌出了无数人马。 张中吓了一跳,正准备排兵布阵之时,忽然发现这些人根本没有携带兵器,而是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批红挂绿的走了出来。 就似乎是在操办一场喜事一般。。。 第五十六章 逐出师门 纳妾?张中看着李三坚的“得意”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才多大点啊?你所纳之妾明明还是幼女。。。你他娘的就纳妾?张中恨不得照着李三坚就是劈面一鞭子。 真是有其师,就有其徒啊,张中心中哀叹。 苏轼一生之中风流韵事也不少,可苏轼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学子,如此有些风流韵事,还勉强说得过去,可你李三坚刚刚出道就纳了一门妾室,简直。。。简直太过分了。。。简直太狂妄了,张中心中暗道。 苏轼一生之中姬妾众多,风流韵事层出不穷,不过苏轼基本上对这些姬妾没有什么感情,一直思念亡妻王氏。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此为苏轼思念亡妻而写下的千古名句《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苏轼贬官岭南之时,不知道心存悔意还是养不起众多姬妾,于是就将众多姬妾都送人了,一个名叫春娘的姬妾还愤而撞树自戕。 苏轼目前身边只有一名名叫王朝云的姬妾,一直陪伴在苏轼身边,照顾苏轼的起居。 苏轼一生之中确实姬妾甚多,可苏轼文章闻名天下,文采出众,吸引众多仰慕之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你李三坚算哪根葱啊?人还未满十六岁就开始纳妾了?还是个幼女。。。 张中鄙视之意写在了整个脸上。。。 “张师叔。。。小生并未同意啊,小生已经跟。。。跟他们说了,必须求得母命。。。才。。。才。。。”李三坚读懂了张中的意思,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 啥?你还求得母命?你为何不直接拒绝?难道他们还真敢将你怎样?老子带兵前来难道是吃素的?张中心中暗道。 张中气得虚挥一鞭后怒道:“我看你如何向你师父交代?简直。。。简直是个狂妄小儿。” 张中说罢,气得猛挥一鞭就纵马远去了,懒得搭理这个没出息的家伙了。 “他。。。为何。。。如此?”李三坚吃了一屁股的尘土,看着远去处的张中愕然问道。 自己不就将要也许,也许将要很长时间才可能将王雯纳入房中嘛,张中至于如此生气吗?就跟挖了他家的祖坟一般?李三坚心中诧异异常。 “哎,李生,你可能不了解的。”张中一名手下叹道:“张知事已被朝廷罢免,明日就要离开此处了,今日张知事是强行带兵来向他们要人的。” 什么?免职?就要离开琼台了?李三坚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尘土,半响说不出话来。 。。。。。。。。 一年多未见到苏轼了,李三坚赶到苏轼居所之时心中有些激动。 苏轼虽仅仅教授了李三坚一年余学业,可李三坚也从中学了不少知识,再加上李三坚从内心之中敬佩苏轼的为人,因而李三坚非常感激苏轼。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高学之士愿意教授出身贫寒之人的。 “弟子李三坚求见恩师。”李三坚来到苏轼居所之前,大声说道。 李三坚与苏轼久了一般都是来了之后,基本上大门就打开了,李三坚禀报一声即可进屋,可今日却是大门紧闭,使得李三坚感到有些诧异。 李三坚连呼三声之后,破旧的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隙,苏轼之子苏过从门内探出头来,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李生。。。你走吧,爹爹他。。。不见你。。。”苏过面呈难色,对李三坚说道。 “这。。。这是为何?”李三坚诧异的问道:“我。。。我是李三坚啊,恩师他为何不肯见我?” “我知道你是李三坚。”苏过叹道:“你还是走吧,爹爹他。。。不会见你的,不但如此,爹爹还说了。。。” “恩师他老人家还说什么了?”李三坚焦急的问道:“师兄你有话请直言,” 李三坚思前想后,自己也没做什么事情了?并且礼数也并未少半分啊,为何苏轼不肯见自己? 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爹爹说你。。。狂妄之极,不知收敛,说。。。”苏过犹豫的说道。 “还说了什么?”李三坚又问道。 “爹爹说不但今日不会见你,今后也不会再与你会面,并且爹爹不允许你再说是他的弟子,从此之后双方如同路人,请你好自为之。”苏过说完之后,长长的舒了口长气。 苏过也不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就因为李三坚高中解元?就因为李三坚被桂州官府赐宴?就因为李三坚刚刚回到就纳了一名姬妾?从而苏轼将李三坚开革出了师门? 可这些理由均站不住脚啊?苏过心中暗道。 要知道非大奸大恶之徒,非切齿痛恨,非厌恶之极,是不会轻易将一名弟子扫地出门的,如此,两人今后就会形同陌路的,甚至反目成仇都有可能,这得要看个人了。 况且李三坚就算再张扬,但也为苏轼争了不少脸面啊,高中解元,此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此殊荣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若木鸡的,立在苏轼居所门前,看着破旧的大门,久久不语。 李三坚就如同被雷击般的,又如同被人泼了一盘冰冷的凉水,从头凉到脚后跟。 李三坚又仔细回想此一年间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太过分的事情啊?为何苏轼说出了如此绝情的话? 这比杀了李三坚还难受,李三坚欲哭无泪,真想冲进去问问苏轼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李。。。李生你走吧,今后也不要在提起你曾经师从爹爹之事了。”苏过将李三坚的模样,心中异常不忍,于是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劝道。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三坚喃喃自语,连说三遍。 “走吧。”苏过又说道。 李三坚摇了摇头,双膝一软,跪倒在了苏轼门前泣道:“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无论恩师承不承认,弟子始终是恩师的弟子,恩师始终是弟子的恩师,此一生之中,弟子均会感念恩师的恩情,永世难忘。” 李三坚说罢,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大哭而去。 李三坚到最后也未明白苏轼为何如此? “李。。。李。。。”苏过看着李三坚的背影,欲开口说些什么,可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来。 。。。。。。。。 “爹爹,你这又是何必啊?”李三坚走后,苏过问苏轼道:“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之人,您为何如此绝情啊?” “你懂什么?”苏轼瞪了苏过一眼道:“关门,闭门谢客。” 苏过叹了口气,就转身掩上了大门。 苏轼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爹爹,你保重身体啊。”苏过见状,慌忙过来扶着苏轼说道。 “我无碍。”苏轼摆摆手道:“你去。。。不,还是我去吧。” “爹爹你要去哪里?”苏过问道。 苏轼闭上双眼,良久之后才说道:“我是去高二那里一趟。” 。。。。。。。。 “坚儿,这些是我们给你凑的盘缠,你放好了。”符贵将一个小包裹递给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接过包裹就放在了桌子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符贵见状暗暗叹了口气,两天了,李三坚均是如此,一个人呆呆着坐在屋中,魂不守舍的,身前桌上倒是放了本《论语》,可两日了,根本一页都未翻看过。 符贵也听闻了苏轼与李三坚之事,符贵也不明白苏轼到底是什么意思? 符贵也不敢去问苏轼,苏轼再被贬黜,也是官府之人,岂是他们这种贫贱之人能够质问的? “三哥。。。三哥哪里去了?”正在此时,王雯蹦蹦跳跳的进来问道。 “他在那。。。那里。”符贵冲李三坚努了努嘴道。 “三哥,三哥,你怎么了?”王雯见李三坚的呆呆的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灵气,于是吓得连连问道。 王雯摇了李三坚半响之后,终于将李三坚摇醒了,于是李三坚呆看了王雯一眼道:“你为何来了?” “你先别管我,你到底怎么了呀?”王雯仍是问道。 李三坚呆看了王雯半响之后,忽然放声大哭道:“雯儿,雯儿,恩师他。。。他老人家不要我了,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呜呜呜。。。苍天啊,你能告诉我吗?” 李三坚连想了三日,仍是不明白苏轼为何要如此?为何忽然将自己扫地出门,为何如此绝情? 李三坚想到伤心处,不由得放声大哭。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之后,还从未这么哭过,还从未如此伤心过。 “三哥,三哥,你别哭了,你哭雯儿也想哭了,呜呜呜,三哥。。。他不要你算了,三哥你是最好的,他不要你是他的不是,雯儿要你,雯儿一辈子都要你。” 王雯抽抽噎噎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李三坚哭得还伤心。。。 第五十七章 三生三世 月上中天,皎洁温柔,琼台的月色是平静与祥和的,月儿把清辉从云朵的周边映射出来,仿佛在四周镶成了一个灿烂的光环,光环托着云朵从月亮那秀美的面庞上轻轻拂过。 月光之下,海浪轻轻的拍打着海礁、沙滩,发出一阵细碎的声音,仿佛是细语呢喃之声。 王雯趴在沙滩之中,双手撑着如白莲花瓣似的下巴,看着令人陶醉的月光轻声问道:“嗯。。。三哥,什么是做小啊?” 李三坚简直无语了,连什么是小妾都不知道,就拍着胸脯答应了做自己的小妾。。。 不过李三坚明白王雯是为了让王坤瑞放自己回家从而答应了此事,为此,李三坚心中对这个于情事根本是朦朦胧胧、心地单纯的小妮子还是较为感谢的。 “这个小字嘛。。。”李三坚考虑片刻后答道:“顾名思义,就是年幼,你还年幼,就要那个啥,就是小嘛。” “啥那个啥啊?三哥,什么意思啊?”王雯大眼睛在月光之下显得特别明亮,忽闪忽闪的,如同一汪清泉。 “就是做我娘子啊。。。”李三坚简直头痛之极,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只好直言了。 “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王雯又问道。 李三坚微笑着点了点头。 与王雯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妮子说说笑笑,已经稍减李三坚心中的憋闷之气。 “我才不要呢。”王雯闻言撅着嘴说道。 “嗯?这是为何?”李三坚奇道。 “爹爹对娘亲一点都不好,我才不要做小呢。”王雯接着说道。 “你爹爹对你娘亲不好?我看不是挺好的嘛?”李三坚问道。 “三哥你不知道的。”王雯低头小声说道:“大娘她们总是欺负娘亲,可我爹爹他却不管的。”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叹了口气,这个世上就是如此,无论是汉人还是黎人,无论是何人,总是有大小嫡庶之分的,等级森严,不能逾越。 “雯儿。。。”李三坚轻声呼唤王雯道。 “嗯。。。三哥。。。”王雯抬头看着李三坚。 “其实啊。。。其实啊此前说过的话不一定能够作数的,你不要太在意的,你不愿意做小,就不做好了,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李三坚沉吟片刻后说道。 “啊?三哥。。。你。。。不要雯儿了?”王雯闻言顿时眼眶里包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 王雯根本不知男女之事,只喜欢与李三坚呆在一起,听李三坚讲讲传说、故事,与李三坚打打闹闹的,感到特别快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快活就行了,只要你快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三哥我是不会介意的。” “真的吗?”王雯闻言立刻转伤心为欢喜,开心的问道。 “真的,三哥不骗你,三哥一辈子都不会骗你的。”李三坚郑重的点了点头答道。 “三哥你对我真好!”王雯欢呼一声,就扑到了李三坚怀里,沾在怀里不肯再下来了。 “三哥,雯儿好想听你讲故事,今天你再讲一个好吗?”王雯挂在李三坚身上求道。 “你先坐好,我再讲。”李三坚将王雯从身上扯下来后说道。 王雯虽然年幼,可李三坚却是血气方刚之时,若一直如此,李三坚害怕自己“化身为狼”。。。 “好,好吖。”王雯闻言老老实实的靠坐在了李三坚身边。 “快讲吧。”王雯随后说道。 “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老是听我讲故事多没意思啊,今日你讲个故事给三哥听好不?” “我?我。。。讲不好啊,还是你讲吧。”王雯歪着头看着李三坚轻笑道。 “不行,今日你先讲,然后我才讲。”李三坚摇头道。 “嗯。。。”王雯无奈只好说道:“那我讲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讲吧,三哥不会笑你的。”李三坚笑道。 “我讲了之后你也要讲啊,不许耍赖。”王雯又道。 “好了,快讲吧,要不太晚了,你爹爹会寻来的,三哥一定不会耍赖的。”李三坚点头道。 “嗯,雯儿来之前跟爹爹、娘亲说过了,没事的,那么,雯儿就讲娘亲给我讲的故事了?”王雯笑道。 黎人没有汉人那么多的礼节,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等等的,黎家女子喜欢郎君,是可以呆在郎君家中的,没有人觉得特别怪异之处。 况且李三坚与王雯已经有了这层关系,就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嗯,我听阿妈说过,我们黎人祖先是个名叫黎母之人,黎母是蛇卵变的呢。”王雯娓娓道来,声音极为清脆动听。 黎母是蛇卵变的?李三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惊奇,但仍是静静的听着王雯讲述。 “相传远古时期。”王雯接着说道:“我们这里没有人呢,只有飞禽走兽,有一天雷神路过这里,见这里山清水秀的,真是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之后雷神羡慕的说,要是能住在这里该多好啊,于是雷神就找来一颗蛇卵,让山上的五色雀照顾。第二年‘三月初三’这一日,雷神再次经过这里,他从天上打下一个惊雷,地动山摇的,震得藏在山上的蛇卵裂为两半,从里面就走出一个美丽的姑娘,雷神就变成了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等等,等等。。。”李三坚开口打断王雯的话道:“雷公?雷公喜欢这里就住下来好了,为何寻一蛇卵,还打雷孵化” 完全吃饱了撑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他。。。”王雯闻言小脑袋一歪,用葱花般的小指头点了点左颊,想了想后说道:“我也不知道呀,三哥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雷神为何神经病犯了?没事找一坨蛇卵来孵人?李三坚心中暗道,难道是因为。。。? “哦,对了,我知道了。”李三坚于是开口道:“雷神亦称雷公,雷公长什么模样你知道吗?” 王雯摇了摇头。 “雷公乃是龙身人头,人头其实长得也不像人头,还多了张鸟嘴?龙即是蛇,龙身即蛇身也,也就是说雷公就是条蛇,因而蛇卵就是他的卵?也就是他的私生子。。。因而。。。哇哈哈哈。”李三坚说着说着自己不由得先笑了起来。 “呸,三哥你。。。尽瞎说,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我就不讲了。”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王雯再年幼,再不懂世间之事,也明白李三坚是在胡说八道。。。 “听,听,你继续说。”李三坚笑道。 “我说哪里了?”王雯问道。 “说到雷公的私生女。。。不对,说到神女出世。。。”李三坚答道。 “嗯。。。”王雯点头接着说道:“雷公。。。呀,三哥你。。。雷神。。。” “哈哈哈哈”李三坚开心得大笑不已。 “三哥你好坏。。。”王雯推了李三坚一把接着说道:“雷神变成了一个老爷爷之后,就给她去了个名字叫‘黎’,于是啊山上的五色雀、梅花鹿、还有好多好多飞禽走兽都来庆贺,它们都喊她‘阿黎姑娘’。阿黎姑娘饿了就采野果吃,渴了就喝山泉水,困了就睡在大树上,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只不过不免有些孤独与寂寞,直到有一天,有个英俊、勇敢的后生跨海来到了琼台,到山中采撷贵重的沉香,就遇到了阿黎姑娘,他们就互相吸引住了,两人相互爱慕、心心相印,于是就结为了夫妻。他们生了很多子子孙孙,后来野果就就不够吃了,雷神爷爷就派五色雀叼来山兰稻种,他们带领子孙后代一起砍山种山兰,喝用山兰酿造的甜美的美酒,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们死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为了纪念自己的始祖,尊称阿黎姑娘为‘黎母’。” 李三坚真是佩服王雯小小年纪,居然记得如此清楚,并表达得异常清晰、明白。 王雯去读书,一定会有所成就的,李三坚忽然想到。 “我们脚下的山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李三坚问道。 “是啊,黎母山就是指了阿黎姑娘呀。”王雯点头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黎人祖先的来历,李三坚看着月色心中暗道,自己母亲是黎人,自己也是黎人的后代,也是黎母的后代,王雯也是。只不过两人却分属汉、黎两族,原因就是李三坚父亲是汉人,而王雯的父亲是黎人。 父亲、母亲身份的不同,而造成了两人之间如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般的。 李三坚厌恶这个世道,讨厌这个世人的这种观念,可李三坚却无力改变,最起码现在无法改变。 “三哥,你干什么呀?发呆干嘛?”王雯见李三坚久久不语,于是又推了李三坚一把道。 “哦。。。”李三坚清醒过来后说道:“雯儿,想再听故事吗?” “好吖,好吖,三哥你快讲。”王雯拍手笑道。 “好”李三坚点头微笑道:“人有三生三世,你知道吗?” 第五十八章 前世已矣 三世一般指的是前世、今世与来世,按佛教说法就是前世造因,今世受果,今世造因,来世受果。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作者是。 而六道者之天道,一也;阿修罗道,二也;人道,三也;畜生道,四也;饿鬼道,五也;最后就是地狱道。 前三个为上三道,为三善道,因其作业较优良故;下三道为三恶道,因其作业较惨重故一切沉沦于分段生死的众生,其轮回的途径,不出六道。 所谓轮回,意思就是意思是众生生死死,在死亡后,灵魂又轮回重新投胎成为另一个人或一个动物,像车轮一样转动不停,循环不已。 轮回不会超过此六道。 三世因果六道轮回! “三生三世?”李三坚讲述完三世之后,王雯问道:“可我。。。我只知道今世啊,我前世是什么呀?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李三坚点点头微笑道:“因为你轮回之前已经喝了孟婆汤,已经遗忘了一切,之后才走上奈何桥投胎的。” “哦。。。”王雯很想问问何为孟婆汤,可又不想打断李三坚,想继续听下去。 “世上有一人却阴差阳错,而没有喝孟婆汤,于是他就清清楚楚的记得前世的一切事情。”李三坚说道。 “啊?他是谁啊?”王雯惊讶得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李三坚问道。 李三坚摇摇头未答,接着说道:“那个人前世家中很贫穷,父母均是普通百姓,那人也是普通家庭出身,并在学堂读书。父母为了供养他读书,耗尽了心血与家中财物。家中一贫如洗,此时他的父亲却得了重病,为了给父亲治病,就借了不少钱,那人从学堂出来之时,家中已是负债累累。” 李三坚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那个孩子为了改变家中的现状,为了让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成人的母亲过上好日子,于是又举新债,经商创业。可这笔新债是阎王之债,还不上就意味着死路一条,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创业不成,他就是死路一条。” “三哥。。。三哥。”王雯闻言焦急的问道:“后来怎样了?他。。。他成功了吗?” 李三坚摇了摇头,惨然一笑道:“世上之事哪有那么容易成功的?他最后失败了,欠下了无数债务,根本无法偿还,每日家中都有逼债的上门,他的母亲终日以泪洗脸,但仍是咬牙用自己微薄的收入来偿还儿子所欠下的巨额债务,不过这根本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此时他一直挚爱的未婚妻子也离开了他。” “呜呜呜呜,他好可怜,他的娘亲也好可怜。。。”王雯伤心的问道:“后来他怎样了?” 李三坚惨然一笑道:“他最后经受不了如此打击,经受不了凄惨的人生,就。。。离开了这个人世,在离开之时,他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他的母亲,他都不敢想自己离去之后,他的母亲该怎么办?” 李三坚用力握住一把沙子,细细的沙粒不断的从指缝流下,汇入了潮汐之中,回归到了大海之中。 “三哥。。。”王雯轻轻的依靠在李三坚身边,两人看着月色久久不语。 “雯儿,三哥明日就要走了,你。。。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良久之后,李三坚开口道。 李三坚再也耽搁不起了,明日就必须赶往桂州与符二娘等人汇合,赴京应试。 这是决定李三坚及其全家命运的一战,李三坚必须全力以赴,而最令李三坚头疼的是在路上几乎就没有温习功课的时间,如此李三坚心中感到一片惘然。 “三哥,我不让你走,你走了,谁再跟我讲故事啊?”王雯抽泣道。 “呵呵,傻丫头。”李三坚微笑道:“你不是还有爹爹,有娘亲吗?他们给你讲就是啊。” “他们?”王雯撅着嘴说道:“他们几乎不给我讲故事的,并且他们讲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听,还是三哥讲的故事好听,雯儿都被你讲哭了。。。”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由的笑了起来:“好了,雯儿,我答应你,今后再见面,三哥就一直跟你讲故事,一直讲到你满意为止。” “真的?你可不许哄骗于我。”王雯问道。 “真的,三哥决不骗你。”李三坚答道。 李三坚其实这是推脱之言,李三坚此次赴京赶考,能不能再回琼台,这还两说,两人还能不能再见面也是未知之数了。 。。。。。。。。 “外公、两位舅父大人、王峒主,坚儿就此别过,诸位请回吧。”李三坚对符贵、符鼎、符鳞、王瑞坤等人施礼道。 李三坚此日离开儋州,符贵、王瑞坤等人均来送行,一直送到渡口,符贵本欲像从前那样,让符鳞陪同李三坚一同前往桂州,可被李三坚拒绝了,再过数日,李三坚就满十六岁了,况且李三坚又不是没有单独出过门。 一个穷书生,能够吸引强匪的注意,还是极为少见的,除非像王瑞坤如此这般抢亲的。。。 “坚儿,此去千山万水的,你可要照顾好你娘和你自己。”符贵不放心的叮嘱道。 “外公放心就是,坚儿心中有数。”李三坚笑道。 前世使得母亲伤心,今生今世,李三坚无论如何,都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坚儿”王瑞坤也叮嘱道:“还是将那些盘缠拿去吧,如此,路上也不会太过窘迫。” 王瑞坤身为黎人一峒之主,多少还是有些家底的,因而王瑞坤送给了李三坚不少盘缠,可仍是被李三坚拒绝了。 “王峒主”李三坚谢道:“多谢王峒主一片美意,不过母命难违,翰韧实不敢受也,请王峒主体谅一二。” 王瑞坤摇了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未说出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峒主,请宽心,翰韧说出的话,决不反悔。”李三坚心中觉得暗暗好笑,王瑞坤明显是担忧李三坚言而无信,明显是担忧自己女儿送不出去。。。 王瑞坤闻言这才放心,摸着又黑又粗的胡须对李三坚笑了笑了后说道:“坚儿果然是个信人,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三坚闻言翻了个白眼,才三十余岁,就一口一个老夫?况且符二娘还不知道此事呢,他就以坚儿称呼李三坚,以李三坚的长辈自居。。。 一同前来送行的王雯躲在王瑞坤身后,露出一张小脸偷偷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随后拱手向众人道别,随后看了一眼苏轼居所所在的方向,伤心得摇了摇头,转身就欲离去。 “坚哥儿慢行,等哥哥片刻。”正在此时,苏轼的奴仆高二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提了一根哨棍,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高二哥哥,你这是?”李三坚见状诧异的问道。 “我随同你前往京师。”高二喘了口粗气笑道。 “你?这是为何?”李三坚又问道。 “兄弟你不知道吧?”高二答道:“你哥哥我可是土生土长的东京开封府人氏呢,对开封府再熟悉不过了,见哥儿就跟我走就是,保管你不会走错路。” “可是恩师。。。苏公那里。。。?”高二是苏轼的奴仆,未得苏轼同意是不能离开苏轼的,此时为何忽然要随自己一同前往京师? 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 李三坚再不能以苏轼门下弟子自称了,使得李三坚又伤心异常。 高二看了看周围诸人后,对李三坚说道:“此事上船再说。” 李三坚点点头就与众人相别,与高二走上了渡船。 。。。。。。。。 “高二哥哥,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上船之后,李三坚见四周无人,于是问道。 “你想听什么?”高二笑问道。 李三坚闻言一时语塞,李三坚其实还是向打听苏轼为何将自己开革出了师门,还是想知道苏轼到底是如何想的。 可李三坚又不好明言。 高二看了李三坚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道:“坚哥儿,你可不能埋怨老爷啊,老爷对你可是一片苦心的。” 一片苦心?李三坚闻言顿时感到心花怒放的,觉得苏轼在其中必有深意,可李三坚苦苦思索,也看不懂苏轼的心思。 于是李三坚拱手问道:“弟愚钝,请哥哥指点迷津。” 高二闻言摇头道:“高二也不知道老爷的心思,不过老爷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的,此次你知道是何人让高二随同你一同去开封府吗?你又知道哥哥我到了开封府之后去哪里吗?” “难道是苏公吗?哥哥又要去开封府哪里?”李三坚问道。 高二闻言点头道:“正是老爷命高二前往开封府的,老爷还给高二写了封书信,让高二到了开封府之后,就去投奔小王都太尉呢。” 高二投奔小王都太尉,总比跟着苏轼在岭南受苦要好得多,要有前途得多。 苏轼能为一名卑贱的仆从考虑,岂会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小王都太尉乃是何人?李三坚心中嘀咕道。 第五十九章 渡口 岭南某处渡口 渡船到了北岸之后,渡客们纷纷抢着下船,人较多,显得有些拥挤。 “让让,让让。”李三坚将要下船之时,两名壮汉从背后挤了上来,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还是怎么回事,两人跳上跳板,用力挤去,将瘦弱的李三坚挤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幸好将要上岸,河水不是很深,只及李三坚小腿处,可即便如此,水花四溅,将李三坚长襟下摆完全打湿了。 李三坚昏头昏脑被挤下水去,未明白怎么回事,狼狈得站在水中怔怔的望着这两个粗鲁汉子。 两名粗鲁汉子轻蔑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欲转身离去。 书生就是书生,文弱不堪,顶什么用?稍微一碰就东倒西歪的。 “直娘贼,敢欺辱我家兄弟,休走!” 李三坚未反应过来,可激怒了一旁的高二,高二大怒,拎着哨棒就赶了上去,指着两人大骂。 两名粗鲁汉子闻言转身,看着高二笑骂道:“三寸丁,今日爷爷们就欺负你了,你嘬老子的鸟啊?” 李三坚还未满十六岁,相比成年人显得略矮,李三坚个子不高,高二也是短小精悍的,显得也有些瘦小,于是两人根本不怵高二,笑嘻嘻的不断口出污秽之言。 高二气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双手持棍,纵身跃起,挥棍就向其中一人头顶砸去。 棍声呼呼,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粗鲁汉子躲避不及,慌忙之中举起手中长棍招架。 高二见粗鲁汉子举棍招架,于是招数并未使老,反手轻轻一挑,挑飞了粗鲁汉子手中的长棍,并顺势哨棍向前一推,戳在了对方的右肩窝之处。 “哎哟!”高二下手甚重,这一推力道实在不轻,将粗鲁汉子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右臂连同右肩疼痛难忍,一时半会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 “泼才,破落腌臜贼厮,找死!” 另一名粗鲁汉子见状大怒,挥棍就向高二拦腰击去。 高二双腿一曲,右脚前,左脚后,矮身躲过了对方的猛击,棍声呼呼,擦着高二的头皮飞了过去。 “喝!”高二低喝一声,左臂后扬,右臂前伸,挥棍击打在了对方的脚胫之上。 啪的一声,粗鲁汉子应声而倒,手中长棍脱手,捧着脚胫痛苦的呻吟。 脚胫是人体之中较为脆弱的部分,同时也是支撑人站立的主要受力点。 高二最恨有人骂他破落二字,因此这一击下手也是不轻,差点将粗鲁汉子胫骨击碎,若击碎,这汉子一辈子就残废了。 电闪雷鸣之间,两人粗鲁汉子一个捧着脚,一个抚着肩膀,哼哼唧唧的半响未爬起来。 “快点跪下给爷爷们磕头赔罪,否则今日定将尔等打杀于此。”高二得势不饶人,得意得用棍指着二人骂道。 “呸,腌臜打脊狗奴才,想叫爷爷们求饶,门都没有。。。”两条粗鲁汉子倒也硬气,丝毫不服软,仍是哼哼唧唧的与高二叫骂。 只不过。。。 只不过又触到了高二的痛处了,高二原本家境还是不错的,自幼熟读经书,字也写得不错,同时还会些拳脚,基本上算的上是文武双全,只不过文、武均不精通而已,如此这般的人,才会被苏轼接纳,成为了苏轼的随从。 也就是高二家境败落,其后又惹上了一门官司,高二才投奔到了苏轼门下作为奴仆,其实苏轼并未将高二视作奴仆,而将其看作伴读之人。 因此高二最恨人家说其是他人的仆役。 高二气得脸色铁青,挥舞着哨棍又欲向两人揍去。 哨棍将要击打在两人身上之时,忽然从旁边伸过来一根木棍,架住了高二的哨棍。 两棍交加,发出嗒的一声,高二手中哨棍顿时就被荡开,同时高二感到虎口发麻,几乎都握不住哨棍了,哨棍欲脱手而出。 “这位哥哥,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赶尽杀绝?”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两名粗鲁汉子面前,冷冷的对高二说道。 此人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岁上下,却长得虎背熊腰的,体形极为雄壮,下颚无须,只在上嘴唇处长了一排浓黑的胡须,手臂之上肌肉虬结,上臂之处还有两处刺青,显得极为孔武有力。 身材矮小的高二比此人整整矮了一个头还不止,最多到其肩部。。。 高二眼中露出一丝怯意,怔怔的看着此人。 两人交手只一招,高下立判,高二明显不是此人的对手,因此高二再也不敢叫骂从而激怒此人了。 “老十三,快快替我等教训教训那个贼厮。” “哎哟,好痛,老十三,你快上啊,兄弟们之中就你武艺最好,快上。” 两名倒在地上的汉子见来了救兵,挣扎着爬了起来,躲在高大汉子身后乱叫不已。 “住口,你们无礼在先,怎能如此?”高大汉子转头对两人怒道。 两名粗鲁汉子似乎有些害怕此人,见高大汉子发怒,于是均闭口不言了。 “兄台请了,在下姓李名三坚,我家哥哥冒犯诸位了,在下替兄长陪不是了。”早已爬上岸的李三坚见高大汉子如此,顿时对此人有些心存好感,赶上前拱手说道。 高大汉子见李三坚眉清目秀、彬彬有礼的,也是对李三坚有了些好感,于是开口说道:“无碍,些许误会而已,小哥儿怎样?” 高大汉子虽对李三坚心存好感,但眉宇之间带着一些倨傲不逊的神色,并且似乎是有些瞧不起读书人的模样。 “不碍事,不碍事,衣衫打湿了而已。”李三坚连忙答道。 高大汉子点点头,转身就去看身后的两名汉子。 两名汉子一个肩部受伤,一个脚胫受伤,肩部的还好,不是伤得很严重,可伤在脚胫处的那名汉子伤势却有些严重,整个脚踝都肿了起来,根本无法行走,伤没伤到骨头都不知道。 高大汉子皱眉看着这名汉子的脚踝,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些人均不是本地人,乃是歙县之人,此次来到岭南,主要是奉庄主之命,贩些漆货等货物。 他们均是佣工,家境贫困,仅能糊口,伤得如此严重,就面临两个问题,其一就是走不动道,就会耽误了行程,其二就是疗伤、看郎中是需要花钱的,可他们身上的盘缠并不多,仅够糊口,如此事情就较为棘手了。 李三坚见高大汉子看着受伤的汉子,面呈难色,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是贫寒之人,于是李三坚从包裹之中取出两贯钱后说道:“兄台,钱不多,让这位大哥看看郎中吧。” 虽然是他们无礼在先,但事情总归是高二将他们打伤了,出门在外的,谁都不容易。 不过即便如此,李三坚也拿不出许多钱来,高二那里也许同样如此,也许还不如李三坚呢。 高大汉子眉头一挑,就欲拒绝李三坚,他们再怎么穷,但也是有骨气的,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方十三方大哥,你在干什么?”高大汉子正欲开口拒绝,此时忽然两骑奔了过来,一名骑在马上到女子问道。 李三坚见状连忙背过脸去。。。 此二人不是陈可儿及其兄长陈森,又是何人? 李三坚中了解元,照理应该去陈家庄,应该感谢陈慥照顾之情,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师门,实在无脸见这个曾经的师叔了,无脸见陈慥,也就无脸见陈森与陈可儿了。。。 李三坚背过身去,可仍是被陈可儿发现了,陈可儿跳下马背,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书呆子,你怎么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陈可儿随后疑惑的看了看方十三与李三坚,不明白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三坚尴尬的转过头来,刚想回答,方十三抢先说道:“小的拜见陈小娘子。” “你们认识?”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方大哥是我爹爹的客人,你们这是干什么?出什么事了?”陈可儿答道。 此人怎会是陈慥的客人?李三坚心中愈发纳闷了,不过也没有深问,只是说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等与方兄之间有些误会罢了。” 方十三点头称是,双方也没有多大的仇怨,方十三也不愿意继续与李三坚纠缠。 “哦。。。这样。”陈可儿仍是有些半信半疑的。 陈可人又不是瞎子,地上还躺着两人呢,双方肯定发生了一些冲突。 “方兄、可儿、陈兄,在下还要赶路,就此别过。”李三坚随后拱手施礼,转身拖着高二就欲离去。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还是赶紧走了吧,省得大家尴尬,李三坚心中暗道。 “书呆子,你给我站住?”陈可儿见状叉腰大声对李三坚说道。 “陈小娘子。。。唤在下何事?”李三坚尴尬的问道。 “中了解元,尾巴就翘上天了吗?居然不愿意跟本姑娘多说两句话了吗?”陈可人怒道。 方三十等人闻言,均暗暗的打探了李三坚几眼。 如此年幼,居然中了解元,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六十章 摩尼教 “老十三,你瞧瞧,他的脚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这样可走不动道的。” “耽误了行程,员外那里可吃罪不起。” 方十三家中兄弟姐妹甚多,因其排行十三,因而被人称呼为方十三。 方十三虽家中兄弟姐妹甚多,但由于条件艰苦,因而存活下来的就没几个,大多数早早的就夭折了。 此时方十三等人看着被高二击伤之人的脚踝,均是发愁不已。 他们均是歙县的乡民,均是贫困之人,赶路均是靠两条腿,根本雇不起车辆,此时脚踝受伤,如何能够继续赶路?不但无法赶路,若拖久了,也许这只脚就废了。 “我这里有些钱钞,先拿去请个郎中,开几副药治治吧。”方十三皱眉说道。 “那怎么行?”一名年龄稍大的汉子说道:“老十三,这可是你结亲的钱,拿去使了,你如何结亲啊?” 方十三父母见他已经二十岁了,于是就拿出不多的钱财给他寻了一门亲事,此时方十三前来岭南贩些漆货,顺便就采办些聘礼等物。 方十三的父母也是穷苦百姓,也只能拿出这么多钱了,若用在此处,方十三结亲之事也许就会黄了。 “无妨,无妨。”方十三摆摆手,蹲在地上轻轻按了按受伤汉子的脚踝说道:“我年龄还不大,结不成亲,也无甚大碍。” “老十三就是讲义气。”一名汉子说道:“可你讲义气,人家下手可不容情。” “就是,就是,那人下手怎么那么狠啊?老十三,那人拿出钱钞,你为何不要?”另一名汉子说道。 “这是你们太过莽撞了,将人家挤入水中。”方十三摇头道:“如此岂能接受他的钱钞?” 众人闻言均是哑口无言,李三坚与高二看模样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也是穷苦汉子,应该也没有多少钱财。 想必是方十三心软,不忍心接受李三坚的赔偿,众人心中均是这么想的。 “老十三,这荒郊野外的,哪里去寻郎中啊?”一名汉子随后问道。 方十三想了想后说道:“抬着他去陈家庄。” 。。。。。。。。 “伤得够狠的,何人所为?”陈家庄庄主陈慥看了看受伤汉子的伤势后说道。 “一个不相干之人。”方十三也不知道高二是什么人,于是只好如此答道。 “嗯”陈慥看了一眼脸露忧虑之色的众人后说道:“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庄中正好有一位妙手郎中,可以给他瞧瞧。” “小的们多谢陈庄主了。”方十三等人闻言大喜,一起谢道。 。。。。。。。。 陈家庄的妙手郎中,其实并不是个郎中,而是一名身着黑冠白服的法师,并且是名女子。 年约三十余岁的女子,名曰余五婆。 余五婆果然了得,三两下就使得受伤汉子可以稍稍活动了,而不像刚才那样,简直动弹不得。 “好了,没什么大碍了。”余五婆站起身说道:“多走动走动,再吃几副药就好了。” 方十三闻言欢喜得取出数贯钱钞谢道:“多谢仙姑了,此为小的们一点心意,请仙姑笑纳。” 余五婆将铜钱推回到方十三手中后说道:“我治病救人,从不收医金的,你快收回去吧。” 方十三等人闻言更是感激,纷纷打躬作揖的,感谢余五婆相救之恩。 贫寒之人到哪里都会受到歧视,没有钱财,何人会给你看病? 像如此不收医金而治病之人在这个世上真是少见,因而方十三等人脸上均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憨厚笑容。 “怜我世间,魔尘岔染,除恶扬善,唯光明故。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十二常宝,谱启诸明,妙音引路,无量净土。” 余五婆轻轻的吟唱着,转身就准备离去。 “仙姑。。。你说的乃是何意?”方十三等人听不太懂余五婆的意思,于是问道。 “你们请随我来。”余五婆转身微微一笑道。 余五婆说罢就当先走出了堂房,方十三等人紧随其后,就连陈慥也屁颠屁颠的跟着走了出去。 。。。。。。。。 “二宗指的是光明与黑暗,也就是善与恶、理与欲;三际为初际、中际和后际,用现代英语的表达即为过去时、现在时和将来时。初际时没有天地,只有明暗,明性知慧,暗性痴愚,明暗两宗处于对立状态;中际是指现在时,暗的力量不断地扩大,大大地压迫着明的力量,纵情肆意,形成大患。就在这个时候,明王出世了,将暗的势力、暗的力量赶走;后际是指将来时,经过斗争后,明暗二宗各复本位,明既归于大明,暗亦复归于积暗。。。” 坐在高台之上的余五婆,缓缓的说着摩尼教教义,其慈祥宁静、庄严华贵、沉稳脱俗、雍容安详,面目之上隐隐闪现了一些圣光,就差手托净瓶了。。。 摩尼教又称吃菜事魔,亦或被称作明教。 吃菜事魔顾名思义就是摩尼教严格禁绝荤腥,奉摩尼为教主,摩的谐音就是魔,故称作吃菜事魔。 摩尼教教义包含了一些释家或道家的经义,同时摩尼教,凡事魔者不肉食,而一家有事,同党之人皆出力以相赈恤。盖不肉食则费省,故易足;同党则相亲,相亲故相恤,而事易济。 其教义之中的“相亲,相友,相助”,遇到官司诉讼之事,便合谋并力,共出金钱,厚赂胥吏,必胜乃已。 对于平日粗茶淡饭的乡村百姓而言,吃斋不仅没有改变他们惯常的生活方式,而且迎合了乡村百姓毋须付出额外代价的情况下,即可祈福避祸,又可兼修来世的功利心态,因此信奉者为数众多,“吃菜事魔”也因此得到迅速传播。 摩尼教也赢得了不少民心,得到了许许多多低沉贫苦百姓的支持,同时也发展了不少教众。 当然也有少数大户、富户信奉摩尼教,如陈慥等人。 “吃菜事魔”之徒讳言“角”,原因就是据说有人将“吃菜事魔”的源流追溯到了汉末张角等人所倡导的信仰之上。 “吃菜事魔”原出于五斗米,而诵《金刚经》,具有鲜明的释、道双重色彩。 目前“吃菜事魔”主要在两浙路、江南路、福建路发展了不少教众,同时也在向南扩展,如广南东西两路。 百姓们平日里诵经、焚香、吃斋,也未闹出什么大事,因此此时并未受到宋朝廷的重视,听之任之,并未禁止摩尼教的发展。 摩尼教之中的头目被称作“魔头”或“魔君”,余五婆就是一名“魔头”。。。 方十三等人听得如痴如狂的,并且自今日起,就加入了摩尼教。 。。。。。。。。 “喝。。。”方十三一声断喝,护臂击去,将一个木桩一击两断,木屑飞舞,声势甚是猛恶惊人。 方十三横练外功,身上肌肉是结实无比,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是异常康健。 “好功夫。。。方大哥,你这是什么功夫啊?” 清晨时分,方十三早早的起床练功之时,陈可儿蹦蹦跳跳的奔过来拍手笑道。 “陈小娘子羞涩十三了,这哪里是什么功夫?实乃是粗人有一把子力气而已。”方十三见陈可儿过来之后,连忙憨笑着答道。 “嘻嘻,力气还不小啊。”陈可人背着手笑道:“只可惜招数太简单了,太笨拙了。” “十三就是个乡野鄙夫,哪里及得陈小娘子家传绝学?”方十三说道。 “那是”陈可人微微抬起下巴,得意的说道:“本姑娘在陈家庄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那是人家看在陈庄主的份上让着你呢,方十三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陈可儿所习之武艺,无非是些花拳绣腿罢了,而方十三习练的却是战阵功夫,是杀人的功夫,两者之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不过方十三并未出声。 与如此年幼的小妮子计较什么? “怎么?不信?要不我们过过招?”陈可儿见方十三脸上笑容有些怪异,于是说道。 情况与方十三估计的差不多,陈可人习得武艺之后,确实是罕逢敌手,确实都是让着陈可人。 陈可儿整日里无聊之极,就想找人比试武艺。 前段日子好不容易遇到了李三坚,可李三坚乃是个文弱之人,哪里会什么功夫? “小人怎敢。。。” 方十三话音未落,陈可儿已经摆好了架势,挥掌击向方十三。 啪的一声轻响,姿势异常优美的陈可人一掌准确的击打在了方十三身上。 只可惜力道不足,如蜻蜓撼铁树一般,方十三的身子几乎动都未动,倒将陈可人手掌震得生痛。 “哎哟。。。”陈可人娇呼道:“你这人。。。你这人是什么做的呀?像块石头似的,好痛啊。” “小人。。。小人。。。”方十三摸了摸后脑勺,接着憨厚的笑道。 陈可儿气呼呼的看着方十三。。。 像个铁牛一般,到底从哪里下嘴呢?陈可儿心中暗道。 第六十一章 水美人更美 宋绍圣年间某日 一辆骡车与一辆马车缓缓的行驶在通往江南西路虔州的官道之上,两辆车附近还有数人步行,跟随着车辆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泥泞的道路之上。 南方多雨,此时又是多雨的季节,因而雨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道路极为泥泞,车上之人还好些,可步行的数人却是半身都沾满了泥浆。 李三坚与高二赶到桂州之后,接上李三坚的母亲符二娘,之后与曾公明汇合,马不停蹄的一同赶往虔州。 在这个世上最便捷的运输方式就是水路,而广南水路与宋东京开封府、与汴河水路是没有直接联系的,最近的道路就是通过陆路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其后通过水路能够较快的抵达东京开封府。 李三坚等人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雇佣车辆的,岭南崇山峻岭、沟渠江河甚多,因而旅程是异常艰辛。 李三坚、曾公明等人就打算赶往虔州,换船赶往东京开封府,如此才不会耽误了行程,才不会错过宋三年大比,省试。 李三坚租了一辆骡车,以便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而曾公明却是从家中带了一名身强力壮的奴仆与雇佣了一辆马车,一同赶往东京开封府应试。 符二娘与豆芽儿乘坐骡车,曾公明、张道士与曾公明的奴仆乘坐马车。 曾公明本打算是邀李三坚一同乘坐马车的,可被李三坚拒绝了。 李三坚以往身体太过羸弱,需不断的进行锻炼,身体才会变得强壮一些。李三坚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过去的两年之间只要有空闲时间,就不断的锻炼,不断的强壮体魄,此时身体也是越来越好了。 如此长途跋涉,对于李三坚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锻炼机会,李三坚当然不会错过。 其实最关键的是李三坚没有那么多的钱财雇佣两辆车的。。。 李三坚步行,山魁当然也跟着一块行走,而高二是义气为重,也陪同李三坚一同行走。 其实最主要的是高二无法坐上曾公明的马车,同时高二怎么可能与符二娘一同乘坐骡车? 因而是五人在车上,三人在地上步行,一行八人赶往江南西路的虔州。 “我说翰韧兄啊,你看看你一身的泥浆,快来车上吧。”越来越肥胖的曾公明趴在牛车之上,从车辕处探出圆乎乎的脑袋,笑问道。 曾公明不得不佩服李三坚的孝心,走到哪里都要将“老”娘带上。。。 “坐稳了,小心掉下车来,掉下来可没人扶得起你。”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答道。 两个月未见,李三坚发现曾公明是越来越胖了,回家一趟整整胖了一圈,不知道他在家中是怎样进食的。。。 定是他通过广南路的发解试,回到家中之后,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活活给“催肥”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坚儿,你到车上来。”符二娘掀开车帘,探头出来对李三坚说道。 “娘,孩儿无碍,孩儿不觉得有多劳累。”李三坚摇头道。 “快上车,我有话问你。”符二娘又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闻言只好爬上了车,坐在了符二娘的身边, 符二娘看了看四周,放下车帘后对李三坚说道:“坚儿,累了吧?” 符二娘随后用一块棉布轻轻的擦去了李三坚身上的一些雨珠。 “娘,孩儿无碍。”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符二娘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换做以往,李三坚像如此劳累并且还淋了雨,他早就趴窝了,可目前除了脸上带着一些疲惫之色外,其他看起来并无大碍,这就表明了李三坚的体质是越来越强壮了。 一般来说,一名母亲最关心的同时也是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孩子的身体,学业等等是居第二位的。 “家中贫困,真是委屈你了。”符二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一名解元不说是敲锣打鼓、锦衣玉食、风光无限的前往京师赶考,最起码是有车或船将李三坚送到京师吧?可李三坚为了省钱,跟随着车辆步行,此使得符二娘心中是异常难过。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道:“娘,你又来了啊?孩儿从来没有觉得委屈,从来。。。从来没有觉得贫困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坚儿”符二娘感动得将李三坚搂进怀中。 此时此刻,符二娘就与李三坚数年前一般,一旦生病,符二娘就将李三坚搂进怀中,抚慰着李三坚,而李三坚同样如此,在母亲怀里感到异常安心。 只不过目前已经十六岁的李三坚个子已经长高了许多,已经超过了娇小的符二娘许多,此时此刻,倒似是李三坚搂着符二娘一般。 李三坚感到有些别扭,可为了不使符二娘多心,于是还是安安静静的靠着符二娘。 “坚儿,你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半响过后,符二娘忽然开口问道。 “娘,孩儿哪里有事情瞒着你?孩儿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李三坚看了一眼符二娘,支支吾吾的答道。 难道是王雯之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目前唯一不敢跟符二娘提起的就是王雯之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可李三坚回琼台一趟,居然结了一门亲,还是小妾。。。如此,李三坚更不敢向符二娘提起此事了。 当然李三坚当初是“盛情难却”,而答应了若符二娘同意,李三坚这里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还有件事情,李三坚忽然想到,那就是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一事,李三坚也不敢向符二娘提及此事。 “你这孩子,越大就越不老实了吗?”符二娘推了推李三坚,轻笑道:“雯姐儿那里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瞒我要瞒多久?” 虽李三坚没有提及此事,可纸是保不住火的,符二娘多少还是听说了一些此事的。 “这。。。”李三坚闻言结结巴巴的答道:“此。。。事说来话长,可娘亲,此事也不是孩儿的错啊,孩儿也是被逼无奈的。” 符二娘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好像李三坚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黎人的峒主在黎人心目之中与皇帝差不了多少,甚至在琼台比宋皇帝还要管用,人家将自己女儿许给李三坚,就是符二娘家里攀高枝了,他还受委屈了? 简直不像他爹,符二娘心中暗道,李三坚的爹爹李清虽碍于宋律,未敢娶符二娘为妻,但符二娘却是李清唯一的女人。 可李三坚倒好,小小年纪却到处沾花惹草、勾三搭四的。。。简直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符二娘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小豆芽,小豆芽见符二娘目光看来,连忙将脸转向窗外,看着江南无比秀丽的风景。 小豆芽虽极力掩饰,可脸上露出的鄙视之意,不但符二娘看到了,就连李三坚都看到了。 “既然答应,就不能辜负人家,雯姐儿那丫头心好,人也长得水灵,哎,不是你爹爹。。。”符二娘没有接着说下去了。 若没有李清的“指空为婚”,李三坚就娶王雯为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符二娘一直到李清亡故,都不是李清的妻,此使得符二娘一直耿耿于怀的。 “娘,你答应了?”李三坚闻言问道。 符二娘点了点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王雯十岁未到,李三坚刚满十六岁,就有了室中之人了。。。 “可是这天南地北的。。。”符二娘看了一眼窗外,岭南的方向,心中有些忧伤。 不知道此生此世,符二娘与李三坚是否还能回到岭南,回到琼台? “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 其实李三坚心中根本没有在意这门亲事,符二娘说得很有道理,岭南距离京师是万里之遥,相隔千山万水,今后能不能见面还两说呢。 “好漂亮啊。。。”正在此时,看着窗外风景的小豆芽兴奋的喊道。 符二娘闻言抱起小豆芽,将她搂进怀中笑道:“哪里漂亮了?” 小豆芽自幼被人贩卖,凄苦异常的,符二娘怜悯她的遭遇,因而从心中将小豆芽看做是自己女儿一般。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小豆芽拍手笑道:“好漂亮的湖水啊。” 江南水乡,湖泊纵横,景色是极为秀丽的。 江南的山山水水,像幅画,又像一个朦胧的梦。 远处山山水水迷迷蒙蒙、烟雾弥漫,宛如海市蜃楼一般。一座座山峦连绵起伏,隐隐约约、烟雾缭绕,如同人间仙境。一片片绿色深浅不一,像一片片绿意蒙胧的湖泊,一座座小桥、一汪汪的流水。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李三坚等人仿佛进入了人间仙境一般。 “真是水灵啊。。。”李三坚忽然听到相距不远的马车之上曾公明的感叹声,同时又听到了明显吞咽口水的声音。 水灵?李三坚闻言也向外望去,只见曾公明双眼直愣愣的盯着路过的江南美人。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出声来,随后对符二娘说道:“娘,孩儿出去了。” 符二娘点点头,忽然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不要太在意了,你师父他。。。。。他定是有苦衷的。” 李三坚闻言顿时呆住了。 第六十二章 十八险滩 江南风景如画,可李三坚却无心欣赏,一路前行,来到了虔州码头。 李三坚早已打听清楚了,欲从水路前往东京开封府,需在虔州坐船,溯赣江北上,先至饶州,过鄱阳湖,再至江州,其后再北上。 如此就能较快抵达东京开封府,可李三坚唯一担心的就是船资问题,曾公明李三坚不用担心,这家伙应该带了不少钱钞,而符二娘、山魁、小豆芽等人却必须由李三坚负担,高二不用李三坚操心,可高二所携带的钱钞也应该有限,据李三坚估计,应该只够他一人使用,无法再负担其他人的船资。 此一路之上,曾公明已经抢着支了许多住店所费,如此李三坚也不好意思让他继续支付船资,符二娘也会颇有微词的。 待李三坚等人赶到虔州码头之时,李三坚发现不止是担心船资问题了,而又有了是否有船的问题。 此时虔州不大的江运码头之上只停泊着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只,孤零零的停靠在虔州码头的江面之上。。。 船上有一些船工拿着船蒿,撑着船只,看样子是准备开船了。 “老丈,可路过饶州?能否行个方便?捎我等一程?”李三坚随后大声问向一名年龄较大的船工。 “本船受派了官差,要至东京,小相公要去饶州,倒也顺路,若是官爷愿与小相公同舟,我是好行方便的。”年老船工笑呵呵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大喜,这不正是自己等人所盼望的吗?不用换船,不用走冤枉路而能抵达东京开封府。 只是李三坚不知道船上的官老爷是否同意李三坚等人同行? 于是李三坚连忙与船工商议,让他们禀报一声,是否允许李三坚等人同行。 可船工们几乎个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并且整齐划一,没人愿意进去禀报。 小民怕官,就跟老鼠见猫似的。 李三坚愈发焦急,正喋喋不休与众船工理论之时,从后舱之中钻出来一人,看打扮应该是个仆从。 “尔等休得聒噪。”此名仆从大声说道:“我家相公发话了,问船下之人可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若如此,相公允许此人同船前往东京。” “是。。。是。。。我是。。。”李三坚闻言连忙应道,说罢也不敢三七二十一了,转身示意让符二娘、山魁等人上船。 一时半会李三坚找不到船只,因而生怕官老爷随后又反悔了。。。 “稍等。。。”仆从话音未落,李三坚一行六七人已经走上跳板,并且走向前舱开始放置行李了。 此名仆从见状哭笑不得,简直无语了。 李三坚书生打扮,自家老爷本是允许李三坚一人同船前往东京开封府的,可没料到居然有六七人之多,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你这是进京赶考还是搬家? 其中一名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应该是那名书生的母亲,仆从心中暗道,可此一行之人居然还有一名幼女?难道是此名书生的女儿? 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啊,看样子此名书生也就十余岁的模样,居然还有女儿了? “多谢,多谢,叨扰,叨扰。”李三坚满脸堆笑,不停的打躬作揖。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仆从也就无可奈何的让李三坚等人走进了船舱。 这是一艘中型客舟,有数个船舱,李三坚等人挑了一间无人的船舱,安置女眷、行李等等,并未打扰到客舟主人。 至于船资等事,对方未提,李三坚也乐得装糊涂。 客舟之上顿时就热闹起来,特别是小豆芽是第一次乘船,兴奋得扒在船舷之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哥哥,此去东京需多少时日?”收拾好行李,安置好符二娘后,李三坚与高二、张道士、曾公明一同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秀丽的江景,李三坚顿时感到心旷神怡。 “我也不甚晓得。”高二摇头道:“不过估计总需一个多月吧?” 高二与苏轼前往岭南之时,基本上走的是旱路,对水路是不太清楚的。 现在是十月下旬,一个多月的话,最早李三坚等人要到十二月方能赶到东京开封府,而春闱一般是在一月底二月初举行,因而留给李三坚的时间并不充裕。 “高二哥哥,东京是怎样的?相比桂州如何?”一路之上,曾公明也与高二混熟了,三人之间以兄弟相称。 “桂州?”高二翘起了右手小拇指,随后又觉得不太合适,于是又将小拇指弯下来后说道:“桂州就如俺指头这般大小,而东京。。。比俺的十个巴掌还大呢。” “这么大啊?”曾公明咂舌不已:“东京热闹吗?” “热闹吗?你快将‘吗’字丢河里喂鱼去。”高二笑道:“京师不热闹,哪里热闹?京师从早到晚,街上之人是川流不息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做买卖的、开店铺的整日里吆喝不休,酒楼、茶肆、瓦子、勾栏等等可是通宵达旦开门迎客的。” 曾公明舔了舔嘴唇,向往的说道:“不愧为我圣朝京师啊,怪不得那些朝官们死活不肯离开京师啊。” 李三坚、高二、张道士闻言不禁都笑了起来。 “东林兄说的是。”张道士插话道:“以往我曾经遇到一名被赶到蜀地的京官,是到处求告,哭着喊着要回东京呢。” “哈哈,定是那人舍不得京中的相好呢。”高二哈哈笑道。 众人高声谈笑,没有注意身后站在船上的一名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看着李三坚等人,眉头紧锁,似乎是对李三坚等人的言语有些厌恶。 “相好的?相比岭南之人如何?”曾公明又问道。 “去去,你才多大点啊,一天到晚的胡思乱想,也不好好温习功课,好好想想如何应对省试?”李三坚笑着呵斥道。 “哎,坚哥儿,人不风流枉少年啊。”高二贼兮兮的说道:“兄弟们,我跟你们说啊,岭南可比不得东京,岭南的小娘子也比不上东京的呢,东京的小娘子个个花容月貌,个个鲜嫩水灵,鲜嫩的皮肤掐一把都掐出水来,不但如此,东京的小姐姐们个个才艺双绝,诗词曲赋是样样精通。” 高二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包在嘴中发出闪耀的光芒。。。 高二是在东京长大的,自幼就混迹于市井烟花之地,对此是再熟悉不过了。 开封府,相好的,俺又回来了,高二看着奔腾的江水心中暗道。 曾公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曾公明在岭南之地也许算得上一个土财主了,可在开封府就不够看了,曾公明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李三坚心中其实也是有些好奇、兴奋,对闻名于世的大宋京都东京开封府感到异常好奇。 大城市李三坚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当世之开封府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比那些大城市又是怎样?李三坚对此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嗨作,嗨作。。。嗨作。。。作。。。” “不退缩啊。。。” “嗨作,嗨作。。。嗨作。。。作。。。” “勇往直前。。。” “嗨作,嗨作。。。嗨作。。。作。。。” 正在此时,年老船工忽然打起了号子,号子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众船工纷纷举着船蒿涌到船边,一个个合着号子声,并且个个如临大敌,举着手中的船蒿紧紧盯着江面。 此时的江水是愈发湍急,河水的落差高达数丈,奔腾的河水像瀑布般的从山峡间倾泻而下,拍打这河岸,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到了鱼口滩,孩儿们都打起精神来。”老船工握着手中的船蒿,发出一声大喝。 此地是赣江十八险滩之一的鱼口滩,距赣州城以下数十里处,称“水门塘”地方的河段。又名“鳖滩”。河中险礁林立,行船非常危险,有火烧路、火烧坪、东西老鸦、上下刁石、恭喜石、火烧泷、龙头石、蛤蟆石、中良石、吊排石、铁门坎、黄鳝笼,车巷子等十几处险滩。 鱼口滩是十八险滩最险之处,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从而落入江中喂了鱼鳖。 河水湍急,将客舟推得摇来晃去,船上之人也是东倒西歪的,除了常年在此行船之人外,其余人等均是站立不稳。 高二、曾公明、李三坚等人此时再也没有心情谈笑了,紧紧抓着一切可攀之物,几乎个个面如土色,盯着奔腾的河水,心中是惊惧不已。 “这。。。这。。。主人抓稳了。。。”饶是山魁胆大,但也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紧紧的扶着李三坚,生怕李三坚落入河中。 “救命啊。。。”一个江浪打来,泼在了曾公明身上,曾公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船上,惊得失声大呼:“翰韧兄,救。。。。救啊。。。救我” “哈哈,东林,勿慌!”李三坚倒不是很恐惧,生活在海边之人,多少还是见识到了一些大风大浪的,于是李三坚对山魁说道:“山魁,你去扶东林,不用管我。” “千重世路人不到,心怀委渠金汤。旧说凭高又风吹,三河开禹膳,城池卧房前。寸步浩浩秋共色。关前唯有君子,谁云终身水云幽。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 李三坚看着如奔马般的河水,忽然诗意大发,一阙宋词脱口而出。 “彩。。。”一旁的中年人大声喝彩道:“好一句飞时西涧水,既恃水流绝,好一阙‘临江仙’!” 第六十三章 临江鸡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世人只知黄河之险,而不知赣江同样如此,而赣江之险,尽在九泷十八滩。 九泷十八滩最为险要之地就是“鳖滩”。 到了“鳖滩”,但见乱石罗布,如无数大鳖潜伏水中,一路不绝,不过此处虽然河流湍急、山石险峻,不过河中还是有条航道,船只可以通过,并未很大的风险。 “也不过如此嘛。”高二强作镇定,看着湍急的河水、陡峭的两岸说道。 “还早着呢。”老船公不敢松懈,与其余船工站在船上,紧紧盯着江水说道。 还早?高二等人闻言顿时都呆住了,客舟就如同一只纸船似的,在江水之中荡来飘去的,如此还早? 果然真如老船工所说,行船未到界坪,就见水中巨石如犬牙交错,江水在巨石之间奔腾不休,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响。 “走勒。。。”老船工大声打起了号子,与众船工一道用船蒿撑着木船前行。 木船小心翼翼地在人头石、虎颈石的空隙中穿行,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 不过这还不算最危险的,最危险的乃是过了界坪,来到了天柱滩。 所谓天柱滩,顾名思义,就是有三座石峰潜伏于河流之中,高高的石峰就如同三根天柱般的插在了河水之中。 路狭水急,浪涌如山,将木船推得飘来荡去的。 此时行船既要度风向,又要审水势,更要察暗礁,非经验老道的船工不可为之。 江水如奔马,将客舟推向了其中一座石峰,舵工紧紧把着船舵,驾驶着木船掠过了此座山峰,可三座石峰几乎是连在一起的,木船很快的就撞向了另外一座石峰,船速极快,直奔石峰而去。 石峰是越来越大,石峰之上的青苔清晰可见,险情将船上众人惊了个面如土色,纷纷发出一阵又一阵惊呼之声。 赤膊老船工低喝一声,紧紧握着船蒿,死死的盯着石峰,船只距离石峰是越来越近,船只将要撞上石峰之时,老船工大喝一声,身上肌肉坟起,挥舞着船蒿点在了江石之上。 此时必须非巧力不可为之,用力过猛船蒿将会折断,用力过轻的话将会没有作用。 木船在经验极为老道的老船工的操作之下,有惊无险的掠过三座石峰,向着远处驶去。 此时虽脱离了险境,可船上众人却仍是惊魂未定的,高二的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膛,脸色惨白的紧紧抓着船舷,脸色如东京妓娘般的,似乎是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脂粉。 曾公明早已被吓丢了魂,不是山魁扶着,早就瘫在地上了,恨不得自己立刻减去百八十斤肉,要知道自己这么一身肥肉,喂了鱼鳖,岂不是美餐一顿? 张道士一手持剑,一手捻了个兰花指,嘴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做移山挪海大法。。。 李三坚刚开始之时故作潇洒,背着手立在船头,看着奔腾的江水,嘴里不断吟出一阙又一阙诗词,青衫飘飘,颇有“临江仙”的味道。 可一个大浪打来,船只剧烈晃动,李三坚立足不稳,哎哟一声跌到了船舱之中,并且被泼了一头的江水,顺着李三坚的头顶滴在了船舱之中,发出滴答滴答之声。 “临江仙”变成了“临江鸡”。。。 “噗嗤”此时船舱之中发出一声轻笑,笑声如百灵鸟般的,清脆动听。 “装腔作势,你就是个。。。是个往往天高犹错莫,长截声杳得失。。。”船舱之中的女子随后轻笑道。 “清儿,不得无礼。”船中中年人看到李三坚狼狈的模样之后,也忍不住想笑,不过还是呵斥自己女儿道。 惊魂未定的李三坚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敛衣施礼道:“岭南举子让老丈见笑了。” 此人定是船上的朝廷官员,李三坚心中思忖,随后李三坚偷偷抬头看去,只见面前站着以为年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白净脸皮,脸上三缕长须,用绢帛绾发髻,穿着一领半新不旧的家常便装,看不出品级,虽身处险境,可气度神色倒也从容祥和。 李三坚随后又看了看中年人身后露出的半张年轻女子的面孔,脑壳之上的水珠顿时像灌进李三坚脑内一般,使得李三坚脑壳晕乎乎的。 这是一张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孔,稚气未脱的脸上,此时虽满脸嘲弄之色,却给人以惊艳绝伦的感觉。年龄虽然不大,却出落一张宜真宜喜的粉脸,两条弯弯长长的秀眉,配着樱唇,瑶鼻,不禁为让李三坚为之一呆,并且此女似乎是蕴藏着山川灵秀,慧而且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就如瑶池仙子般的。 “岭南举子?”中年人见李三坚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中有些好笑,于是咳嗽一声问道:“岭南荒凉之地,你来到此地倒也不易,不知才子贵姓?” “小子初登学堂,当不得才子二字。”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连忙答道:“学生姓李名三坚,乃是琼台儋州人氏,钦州灵山县生徒,此次前往京师开封府应试。” 李三坚边说还边偷偷看着中年人身后,只可惜此时这名女子已经隐在了中年人身后,只露出了半截鹅黄色的裙边。 简直是个好色之徒,中年人心中有些榅怒,于是又咳嗽了两声说道:“原来你也姓李,可有官牒、具状?” 你查户口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此一路之上,无论官员是大是小,无论是关隘还是城池,李三坚均被查了个底朝天,被盘查的彻彻底底的。 “此为在下的官牒、具状。”虽李三坚心中犯嘀咕,但还是恭恭敬敬从里衣之中取出了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官牒、具状等物递给了中年人。 “桂州解元?”中年人看了之后,不由得抬头又打量了李三坚几眼:“怪不得啊,怪不得你能做出一阙如此深妙稳雅的临江仙。” 此时藏在中年人之后的女子又偷偷的探出了头,打量着李三坚,美目闪烁,似乎是不太相信。 “老丈谬赞,此乃学生信口而出而已。”李三坚谦逊道。 李三坚谦逊的态度才使中年人心中略为满意,摸着胡须问道:“桂州解元师从何人啊?可否告知一二?” “学生以往师从东坡先生。。。不过。。。只不过。。。”李三坚支支吾吾的话音未落,中年人就发出一声惊呼。 “你。。。是东坡先是的门下弟子?东坡先生现在怎样?他老人家身体安健否?”中年人随后焦急的连连问道。 “你识得他?”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吾以师事之。”中年人点头道。 师尊?他是苏轼的弟子?李三坚闻言顿时就呆住了,同时心中感到异常无语,苏轼桃李满天下,对此李三坚早有耳闻,可像目前如此,雷州遇秦观,虔州又遇到李三坚还不知姓名的这个人,也声称是苏轼的弟子。。。哪里都偶遇苏轼的弟子,使得李三坚是哭笑不得的。 最紧要的是李三坚此时已被苏轼逐出门第,李三坚虽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但李三坚肯定是没脸见人的,特别是遇到苏轼的其他弟子。 “他。。。他还好吧,身体虽不如从前硬朗,但也没什么大病。”李三坚结结巴巴的答道。 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中年人心中有些不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尊师重道,在这个世上是做人最基本的品质,可李三坚居然不使用敬语? 难道此人夷狄之气未除?中年人心中暗道。 具状纸上已经写明了李三坚的出身,父亲是汉人,母亲却是黎人。 不过李三坚的下一句话就使得中年人心中释然了。 “我。。。在下已被他开革出了师门。。。”李三坚凄然说道。 李三坚被江水泼了一身,此时又面露凄苦之色,模样是要多惨有多惨,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当真是一只落汤鸡一般。 “噗嗤”中年人身后的女子回想其刚才李三坚意气风发的模样,与现在相比,顿时感到异常好笑,于是不由得又笑出了声。 李三坚听到笑声,恶狠狠的瞪了女子一眼。 李三坚就是如此,再惊为天人,你人长得再花容月色,但若是嘲笑李三坚,再瞧不起人,那么李三坚可不管许多,那么李三坚就会立即还以颜色的。 女子见状一惊,慌忙又缩回了中年人的身后。 这人怎么如此蛮横啊?完全不像个潇洒书生模样,女子用白皙小手按着胸口暗暗心道。 “逐出师门?这是为何?”中年人问道。 “学生也实在不知他的意思。。。。。”李三坚不想多说了,于是说罢就准备离去,离去前还又看了鹅黄色长裙女子一眼。 真是一枚千古罕见的美人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解元稍等。”中年人连忙喊住了李三坚。 被逐出师门,此为极为丢脸之事,简直是奇耻大辱,是会被世人所不容的,因而李三坚此时行状有些无礼,但中年人也为与李三坚计较。 苏轼门生故吏满天下,从来未将一名弟子逐出师门,无论他们政见是否与苏轼相同。 苏轼他到底是何意?中年人心中暗暗想到。 第六十四章 流星雨 过了十八滩,其后的江面几乎就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危险了。 不但没有险要之处,并且一路之上风景还异常秀丽,特别是到了夜晚,晚风习习,轻轻拂过江面,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使人感到一阵清凉。 木船划过江面,泛起一阵阵涟漪。 “月下飞天镜,你说这句话到底是诗还是词?”夜色如诗如画,李三坚没功夫欣赏,气急败坏的问向黄衣女子。 “什么你啊我啊,我们有这么熟悉吗?黄衣女子白了李三坚一眼道:“哪里有这么问的?一句话岂能分出是诗还是词?” 李三坚通过了解,船上的官员也姓李,姓李名格非,此处前往东京开封府是去赴任的,是由地方官转迁为朝官的。 李格非原本就是朝官,后被贬黜到了广南东路的韶州,在韶州没呆多久,又被招回朝廷。 李三坚理解错了,李格非并不是苏轼的门生,而是宋名相韩琦之门生,李格非敬服苏轼,并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于苏轼,文章受苏轼影响颇深。不过以师事之、以文章受知与苏轼,并不是说李格非就是苏轼的门下弟子,李格非是韩琦的门生。 李格非是什么人,与苏轼有什么渊源,李三坚对此并无多大的兴趣,其后李三坚问及李格非的独女何名何姓之时,倒将李三坚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头栽进江中去。。。 李格非的独女乃是鼎鼎大名的李清照,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李三坚再孤陋寡闻、再是井底之蛙,李清照之名又岂能不知道? 李清照不但是个才女,还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到了此时,李三坚如何能够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向李清照请教诗词歌赋,请教文章经义,反正同船共济,机会多得是。 而使高二、曾公明、张道士等人感到纳闷的是,李三坚为何不向李清照之父李格非请教?反倒向一名黄毛丫头请教?并且态度是恭顺之极,点头哈腰的,比亲娘还要亲。。。 李三坚并不是如此急色之人啊,并不是见到美色就不顾一切之人,为何现在如此这般的?难道李三坚随着年龄的增大,愈来愈有向淫贼方向发展的趋势?众人心中均是暗暗纳闷,包括符二娘。 李三坚最开始之时,态度恭顺向李清照“请教”,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三坚发现李清照才学果然过人,并且异常聪慧,李三坚肚中这点笔墨,简直不值一提。 李清照也丝毫不客气,将李三坚“洗刷”得体无完肤,于是李三坚恼羞成怒,一改恭顺的态度,与李清照激烈争论起来。 老子好歹也是活过两世之人了,年龄加起来也是一大把了,难道还不如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虽然你鼎鼎大名。。。李三坚心中暗道。 “那么。。。你。。。在下就请教李小娘子了,如果区分诗、词?就请李小娘子赐教?”李三坚悻悻的问道。 “你可是桂州解元呢,赐教二字,小女子可不敢当。”李清照掩口轻笑道。 轻罗滑落,露出李清照皓白如玉的手腕。 “乡野粗鄙之人,孤陋寡闻、坐井观天,小娘子不必如此,在下可是真心诚意的请小娘子赐教呢。”李三坚翻了个白眼,接着说道。 此时李清照提及解元之时,岂不是有意而为之?暗讽之意十足十。。。 “赐教不敢。”李清照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拉了拉袖口,将手腕隐入衣内、收敛笑容后说道:“爹爹、娘亲常说,诗、词区分主要有五,诗源于春秋,而词始于梁,成于唐,盛于我朝,此一也;其二就是诗可任意取目,而词却必有词牌名,如浣溪沙、鹧鸪天、清平乐、蝶恋花、临江仙等;古之和乐者为歌,不和乐者为诗,而词却需按词谱所定的乐调填写的,此三也;其四就是诗有律诗与绝句之分、有五言与七言之分,格律诗句整齐划一,古诗长短随意;最后就是,诗庄词媚,诗偏于庄重,词偏于妩媚,诗显词隐、诗刚词柔,诗就是鸿鹄,而词乃是燕雀。。。”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李清照话未说完,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李三坚今日确实是受教了。。。 李三坚凭借以往的记忆及其“宋词密码”,勉强能够对付一些诗、词,可李三坚怎知其中的学问如此之大? 李三坚估计李清照只是说了冰山一角而已,如此,李三坚的求学之路还很漫长。 “话虽如此,鸿鹄有鸿鹄的好,燕雀有燕雀的妙处,你。。。你岂能如此嘲弄?”李清照白了李三坚一眼怒道。 美人的白眼一个接着一个,李三坚只当是抛的是媚眼。。。 “姑娘说的是。”李三坚终于服了,拱手施礼道:“姑娘才学,在下实难及万一,在下失礼了,不过姑娘,为何你前番所说不可以诗填词?此为何意?” “诗、词。。。啊!”李清照话音未落,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尖锐刺耳。 李清照的尖叫声,将李三坚吓了一跳,慌忙转头顺着李清照的目光看去,只见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并且流星发出无比奇异的光芒,在夜空之中显得特别醒目刺眼。 “天降凶星。。。天。。。降凶星。。。”一直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李清照此时被吓得花容失色,说话都不连贯了。 李清照的白皙小手不由自主的紧紧抓住李三坚的衣襟,躲在李三坚身后,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向夜空。 船上诸人也被李清照的尖叫之声惊醒,纷纷涌出船舱,众人均以为李三坚将李清照怎么着了,以为李三坚“兽性大发”。。。 李格非更是怒气勃发的走出船舱,恨不得立即将李三坚槛送京师或者丢进江中喂了鱼鳖。 李格非一生之中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幼对其是宠爱无比,还是已故前妻所生,不但是宠爱,且并未用礼法约束李清照,任随李清照身心自由发展,为李清照提供一个宽松的成长环境。 就这么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若此时被李三坚。。。 诸人是同舟共济,并且两人均是少不更事的少男、少女,再加上李三坚曾经也算是李清照的师叔,同时在程朱理学大兴之前,宋承唐风,男女之防并不是那么严苛,因而李格非才允许两人夜里交谈。 可现在。。。 正当李格非怒气勃发的奔出船舱之时,正当众人涌出船舱之后,诸人同时看到了这个奇异的天象,均是被惊得是目瞪口呆的。 “此非吉兆也,朝中定有变故发生。”李格非顿时呆住了,看着夜空喃喃自语道。 船上行船的船工更是被骇得五体投地,趴在地上不停的望空而拜,祈求上苍宽恕他们。 “你们慌什么?”李三坚看着诸人惊慌失措的,摇摇头道:“不过是些顽石而已。” “别瞎说,要受天谴的。”李清照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对上天不敬,上苍才降下凶兆、警示。” “不敬?凶兆?哈哈,真是岂有此理,此不过是自然天象而已,再平常不过了。”李三坚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净胡说。”李清照睁着一双美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美目闪烁,就如夜空之中的繁星一般。 “我胡说?”李三坚气愤的说道:“可有人借燧石一用。” “我说坚哥儿,此星是扫帚星,乃是凶兆,你可不能胡说啊,惹怒了上苍,会受天雷的啊。。。”高二絮絮叨叨的劝道,不过还是从怀中取出了燧石,递给了李三坚。 李三坚不理高二,取过燧石,对周围诸人说道:“燧石取火,你们知道这是为何吗?” “摩擦生火,这有什么稀奇的?”张道士问道。 众人也是一齐诧异的看着李三坚,不知道他是何意?燧石取火与天象又有什么关系? 李三坚点了点头,取过燧石,用力摩擦,片刻间就点燃了一些木屑。 “你们看到了吧?”李三坚随后说道:“燧石撞击会产生摩擦从而产生热量,热量足够就会点燃木屑。流星亦是如此,从高空坠落,就会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即会发生自燃。” “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流星自燃而已,哪里是什么凶兆、警示?不过是自燃天象而已。”李三坚看着呆若木鸡的李清照,得意的说道。 我诗、词不如你,可这些道理可不是你能明白的。。。李三坚得意的想到。 “翰韧兄,流星与何物摩擦从而产生热量啊?”曾公明问道。 “这。。。”李三坚沉吟片刻答道:“与气相互摩擦。。。” “气?何为气?”李格非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气?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的。”李三坚含含糊糊答道。 “净胡说。。。既然看不到,你又怎知气是存在的?”李清照犹自不信,摇头道。 爱信不信,李三坚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只好说道:“在世人眼里的许多凶兆,如天狗食日、天狗食月、荧惑守心、海市蜃楼等等均是天象而已,并非什么凶兆,没有吉凶之分,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你。。。不信,不信,就是不信。”李清照仍是不信。 “不信是吧?”李三坚微笑道:“不信,我今日就让你相信。” 李三坚随后大踏步走到船头,站着船头之上,叉腰指着夜空大喝道:“贼老天,你三坚爷爷在此,有本事给我下场雨,淹死我算了。。。” 李三坚话音未落,天空忽然发出豁啦一声巨响,像是打了个巨雷,紧接着出现了无数流星,带着长长的、耀眼的光芒,划过夜空,将夜空照射得如同白昼。 电掣星驰、急如星火,如流星赶月一般,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好漂亮啊。。。”李三坚、李清照看着美丽的流星雨,同时喃喃说道。 李清照兀自抓着李三坚的衣襟不敢放手,李三坚不动声色轻轻着揽住了李清照,几乎无人看见。 李三坚面容俊美、身材欣长,李清照眉目如画、婀娜多姿,站在一起欣赏着令人心醉的流星雨。 好一对金童玉女,羡煞旁人也! 第六十五章 开封府 宋东京开封府位于黄河冲积平原西部边缘,地势较为平坦,土地松软、水源丰富,适合耕作与渔猎。其名源于春秋战国时期,郑国庄公选此地修筑储粮仓城,取“启拓封疆”之意,定名“启封”。 汉代因避景帝刘启之讳,才改名为开封。 其实宋京师开封府并不是在“启封”基础之上修建的城池,其前身是春秋战国时期魏都大梁,魏谓之大梁,汉谓之陈留郡,宋只不过借开封府之名而已。 陈留天下之衢,四通五达之郊。 总之,先秦、两汉、魏晋、五代之间的开封,虽战乱、灾害不断,但其肥沃的土地、众多的人口,四通八达的地势,使得开封不断的成为中原地带异常重要的城池,雄据中州大地。 宋建隆元年,后周禁军都点检赵匡胤陈桥兵变攫取天下,经过激励的庭议,定都开封府,并正式称为东京。 建隆三年,宋太祖赵匡胤痛感东京的狭小,于是就下诏开始扩建城池,后经不断修缮,就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东京是由外城、内城、宫城组成,其中宫城亦被称作大内或禁中,实为东京开封府的中心枢纽。 宫城有数十座宫阙,规模极为雄伟壮丽,除了宫殿之外,堂、阁、斋、楼、台、轩、观、亭是星罗棋布宫城为砖砌城墙,共有七座城门,南三门,其余方位有四座城门。 内城又称阙城或里城,共有正门十个,角门子两个,总称为十二门。 内城最为特殊的地方就是筑有城壕。 外城又称新城、罗城、国城,城门分为正门与偏门,偏门即为瓮城,其外门皆用熟铁裹之,共有十余座城门。 外城之外又有护城河或城壕,又名护龙河。 宫城当然就是皇帝及太后、皇后、嫔妃们居住之地,而内城主要是各部衙门的廨舍,另也有许多食肆、教坊、各种商铺、庙观等等。 外城主要就是平民百姓的住所,另也有许多朝廷官员的宅邸、庙观、商铺等等。 整个东京开封府绵延八十余里,城防体系也是异常完善,外城城门十二座,水门六座,城墙高四丈有余,厚近六丈,各种城防建筑,如瓮城、马面、团楼、女墙、护城壕、吊桥等等是应有尽有。 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只要城中驻有数万精兵,且粮草、水源充足,永远不会被敌攻破的,除非里应外合或者防守之人脑壳被门夹过。 宋东京开封府之大已经超出了李三坚等人的想象,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开封府居然如此之大,简直一望无际。 不过李三坚现在可没心情欣赏开封府的雄伟与繁华。 宋绍圣年间十二月某日,李三坚等人赶到东京开封之时,唯一的感觉就是一个字,冷,两个字,贼冷,五个字,真他娘的冷。。。 天降鹅毛大雪,一片片硕大的雪花从半空之中落下,落在屋顶、城墙、地面之时,根本不能及时融化,从而积满了厚厚一层白雪,人踩在地面之上,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 整个开封府均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中,银装素裹的,景色是异常秀丽。 “李公,多谢一路照拂,在下就此告辞。”李三坚裹着厚厚的棉衣,仍是被冻得呲牙咧嘴的,抖抖索索的向李格非辞行道。 李格非、李清照、高二等人还好些,久居京师,且又是北方人,因而早已习惯了北方冷冽的寒风。 可李三坚、曾公明、山魁等人却是在南方长大,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哪里经受过如此寒冷的天气?早已被冻得恨不得将所有御寒之物均裹在身上。 山魁还好些,身强力壮的,可也被冻得脸青面黑的,李三坚、曾公明被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曾公明更是缩在马车之中,打死不下马车,肥肉之上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厚厚的衣物,真不知道他这身肉长来有什么用? 小豆芽被冻得脸蛋红扑扑的,但却是窝在符二娘怀里,兴奋的看着开封府的一切。 “嗯”李格非点头道:“祝李生早日登科,若有何为难之处,可以前来寻我。” 此一路之上,李格非也与李三坚交谈了数次,虽李三坚年轻,一些事情考虑还不太成熟,但李三坚的一些看法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此使得李格非对李三坚有些另眼相看了。 完全不像一个十余岁少年,李格非一直都有这种念头。 “多谢李公了。”李三坚谢道:“学生他日定当登门拜访。” 李三坚说话间,贼眼还偷偷的瞄了几眼李清照所乘坐的马车,只可惜马车厚厚的车帘早已放下,根本看不见李清照的半个影子。 李三坚暗暗叹了口气。 此一路之上,李三坚与李清照相处时间也不短,两人经常在一起探讨诗词歌赋、经书大义。 随着相处时间愈长,李三坚是越来越佩服李清照,不愧为当世之才女,文才非常人所能及,只不过李清照目前才女之名还未播于世上而已。 李三坚对李清照愈发好感,有才又有德,德才兼备,同时人也是长得天香国色的,如此,李三坚忽然心中冒出了娶李清照为妻的想法。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李三坚心中刚刚冒出这个火苗,旋即就被李三坚自己掐灭了。 这个世上讲求的门当户对,讲求的是门第,甚至是家族,李清照毫无疑问是大户人家出身,是大家闺秀,是豪门千金,如此,岂是李三坚如此微贱之家所能够高攀的? 能在一路之上,略瞻玉容,就是李三坚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是李三坚祖上坟头冒青烟了。。。 李三坚对此是清醒无比。 “冰魂香异木前芳,天柱情多有酒无。”李三坚轻轻的吟了句七言律,随后挥手对山魁说道:“走罢。” “是,主人。”山魁应了一声,就赶着马车向城中走去。 李三坚这句七言律虽然声音很小,可却被缩在马车之中一直聆听着外面动静的李清照听了个清清楚楚的。 李清照闻言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羞得脸色通红。 这是以雪喻什么?李清照心中暗道。 此一路之上,李清照与李三坚说不上耳鬓厮磨,但也是相处了不少时日,李三坚人长得俊美,并且文才也很不错,特别是李三坚讲述了一些这个世上根本无人说过的奇闻异事,使李清照听得是如痴如狂,如此,李清照对李三坚也是有了不少好感。 是不是情窦初开,李清照不知道,李三坚也不知道。 “呵呵,这浮浪小子。”李格非哭笑不得的说道。 此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以诗调戏自己的宝贝女儿,简直是胆大包天。 不过李三坚一路之上无论怎样,还是对李清照以礼相待的,起码在李格非眼中是如此的,既然这样,李格非想怪罪李三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就是,就是个浮浪小子,李清照心中猛点头道,李三坚此人手脚一点都不老实,偷偷的占自己便宜,当自己不知道吗? 他住在哪里?有地方住吗?他能顺利科举及第吗?李清照偷偷掀起车帘,偷偷看了一眼李三坚等人走的方向,只可惜大雪纷飞,李三坚等人早已是没了踪影。 “暗想丝蒲榆影瘦,免为篱落热时还。”李清照轻轻的吟道。 。。。。。。。。 住店?李三坚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 李三坚、符二娘加上山魁、小豆芽要住店的话,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钞,料开封府的物价肯定不是那么便宜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如此,不是李三坚所能负担得起的。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偏僻之处,寻一处农家或普通百姓之家,看能不能租下来,安顿李三坚一家老小。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坚持不了多久的,原因就是李三坚不知道要在宋东京开封府呆多少日子。 高二李三坚也是指望不上的,高二还不知道自己今后是什么样子呢。 “前面的可是翰韧兄、东林兄?”正在此时,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李三坚、曾公明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们。 于是李三坚回过头来,只见大雪之中奔过来一人,背着一副大包裹,包裹之中有几处凸起,应该是有些硬物在其中。 “你是。。。你如何识得我等?”此人身上积满了白雪,须发之上也同样如此,李三坚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哈哈,真是他乡遇故知啊,翰韧兄、东林兄,别来无恙乎?”此人奔到李三坚等人面前咧开了大嘴,哈哈大笑道。 “你。。。你。。。哈哈。。。原来是你。。。铭石兄,你如何出现在此处?”此时曾公明裹着厚厚的衣物爬出车外笑道。 此人不是冉云彪又是何人 “此事说来话长,不如我等兄弟寻一处酒肆,沽酒叙旧如何?”冉云彪笑道。 “铭石兄,在下还未寻到住处呢。”李三坚摇头道。 “这样啊。”冉云彪答道:“我先来开封数日,比你们熟悉,此事我来安排如何?” 第六十六章 天降异象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乐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乡遇故知难度还不小。 天下之大,人口何止千万,地域之广,天南海北,道路艰难,难于上青天。 此时李三坚、曾公明才至开封府,就遇见故人,岂不感到欢喜万分? 于是李三坚在冉云彪的协助之下,匆匆寻了间民居,安顿好了符二娘等人后,就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来到了开封城南一处名曰斋心居的酒肆,饮酒叙旧。 斋心居不大,能容客四五十人上下,其中的装潢很是一般,不过斋心居临近旦日,买卖却一日好过一日,原因就是斋心居的位置靠近宫城,因而能够及时打探到一些朝廷的消息。最主要的是斋心居东家是个有心之人,他知道当下是天下士子云集京师之时,因而特意准备了一些物美价廉的酒菜等物,并寻了些名人字画、籐竹、漆器、金石等物,放置在了酒肆之中,将斋心居布置得极为清幽高雅。 早已得到东家耳提面命的酒肆小厮、闲汉、酒娘等人遇到每一位上门的客官,无论贵贱,均是热情接待,极力让每一名客官有宾至如归之感。此事可开不得玩笑,要知道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士子之中肯定有人会科举及第、金榜提名,也许他们之中还有状元、榜眼、探花等等,甚至今后还有人会封侯拜相呢。 若真如此,那么将会给斋心居带来无法预计的名声与收益,将会是与有荣焉,幸甚至哉! 斋心居共有两层,楼下一般是有事之人,吃些酒食就匆忙赶路,楼上却有一个较大的天台,只要不惧寒冷,在天台之上温酒议事,高谈阔论,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李三坚与冉云彪、曾公明二人就在天台之上的一处角落,沽酒谈笑,议论往事。 李三坚等三人所在的角落周围是用藤蔓围着,不远处有一桌酒客,看样子应该是赴京赶考的士子。 天台漏风,北风凛冽,但热酒下肚,李三坚等人感到不是很冷了,还有些暖洋洋的。 “二哥儿,果然才识过人,一举中了解元,不愧为东坡先生门下高足,我在岭南之时早已听说过了此事,真是替你高兴啊,来,二哥儿、三哥儿满饮此杯。”冉云彪端起一杯热酒笑道。 冉云彪年龄最大,已年满十七,快十八岁了,因而三兄弟之中排行老大,李三坚老二,曾公明老三。 邻近一桌一名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子闻言,回过头看了李三坚一眼,李三坚等人埋头吃酒,并未注意。 真他娘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心中的痛处,难道自己被苏轼扫地出门之事,他真的不知道吗? 李三坚的脸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吃酒,吃酒,我等只管吃酒便是,提这些事情做甚?”冉云彪不知道,曾公明却很了解,于是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冉云彪后说道。 我提到何事了?是解元之事吗?这是件光宗耀祖之事啊,为何他们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 冉云彪看看曾公明,又看看李三坚,心中大是疑惑不解。 “不瞒哥哥,弟已。。。被先生他。。。他开革出师门了。。。”李三坚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悲苦无比。 邻桌的年轻士子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之色。 “啥?逐出师门?这是为何?”冉云彪闻言更是疑惑不解,能够得中解元,也许今后还能榜上有名,依李三坚的才学,这种可能是非常大的,如此,是每一位师父梦寐以求之事,何故他却被苏轼逐出师门? “哎,此事一言难尽,不提也罢。”李三坚苦笑着对冉云彪说道:“哥哥也是前来应试的吗?” 冉云彪看了一眼李三坚,点头道:“此次赴京我确实是前来应礼部试的,不过不是文举,而是武举。” “武举?此为何物?”李三坚纳闷的问道。 早在钦州灵山县之时,李三坚就听冉云彪说过,他欲弃文习武,行武举之事,但到了现在,李三坚仍是不明白何为武举? 难道是以武艺选拔军中将官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武科亦是科举科目之一,只不过武举应试是在文科之后。。。”冉云彪想了想后说道。 冉云彪说了半天武举之事,将李三坚弄得昏头涨脑的,不过也大致理清了武举的脉络。 宋代科举有进士科、诸科、武举,常选之外又设制科与童子科。 宋科举内容一直处在不停变化之中,直至目前废诸科,只余进士科、武举,罢九经、五经、开之礼、三史、三礼、三传、明法诸科等,以经义等取士。 进士科以经义等取士,而武举是以策问、兵书、武学技艺取士。 以策略定去留,以弓马定高下! 程文包括策问与兵书大义,而武艺主要就是射,包括骑射、步射、弩、穿札,另外就是兵器、翘关、负重、相貌、对答五个项目。 武举一般是安排在进士科之后,也就是选完文进士后,选武进士。 武举同样是分解试、省试与殿试,伴随着还有武学及其武学校。 宋虽有武举,但规模与进士科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进士科一般每科取士多达一百余人,甚至数百人都有可能,而武举每科取士一般为数人至十数人不等,一般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人。 不过虽武科取士人数较少,但愿应试武举的人数也较为稀少,每科不过数十人至数百人不等,如此看来,通过武举入仕,也不失是条出路。 并且武举入仕要相对容易得多,武科入仕也不一定一定就是武官或者武将,也可以转迁文职,但通过武举之人想要更进一步,或者说是走上执政之路,那就是比登天还难了,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一名武官或者武将就算你立下匡扶社稷之功,可以封官封侯,甚至封公封王,但几乎没有坐上宰、执之位的可能,不但是宰、执之位,就连颇具实权的官职都不容易得到。 宋之名将狄青,立下了无数战功,战功赫赫,也只得了个枢密副使之位。狄青坐上枢密副使之位没多久,屁股还未坐热就被赶下来了,一贬再贬,最后郁郁而终。 这些对于李三坚来说其实影响不大,李三坚科举的目的就是摆脱家中贫困,摆脱饱受白眼的处境,如此,通过武举入仕对于李三坚来说也是条捷径。 武官也是官,再低人一等,也是大宋官员,李三坚心中暗道,不是李三坚连只鸡都杀不死的话,李三坚都想去应试武举了。 不就是背几本兵书吗?李三坚暗暗想到,武举哪里有进士科角逐得如此厉害?完全是你死我活,白刃见血的节奏啊。 “哥哥文武双全,定能顺利登科。”李三坚弄清楚什么是武举之后,笑着恭维道。 “定是如此,定能做官呢。”曾公明也点头道。 冉云彪闻言摇头道:“谈何容易,朝廷之中的事情,你们可能还不甚了解的。” 李三坚闻言点点头,李三坚虽也不了解朝廷之事,但也明白科举仕途之路有时候并不是完全靠真才实学的,而是有各种可能的,如门第关系等等。 三人闻言均沉默了下来,闷头喝酒。 良久之后,曾公明开口道:“不说这些沉闷之事了,铭石兄,你先来开封几日,说说开封有何奇闻异事啊?” “奇闻我倒是未听说过。”冉云彪猛灌了一杯酒道:“异事倒有不少,十二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二日白气贯百里,夜中星陨如雨,城西城墙还莫名其妙的坍塌了数里,开封之人皆言此乃是天降异象,非吉兆也。” 李三坚、曾公明听到夜中星陨如雨之时,均互视了一眼。 曾公明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当初客舟之时,流星雨不是李三坚招来的吗?此时开封也有陨石雨,难道也是李三坚到了开封之中,苍天又降此异象吗? 李三坚当初牛气哄哄的指天骂娘,上天一怒之下就降下了陨石雨。。。 “此为何时发生的?”曾公明憋住笑问道。 “就在你们来到开封府前数日发生的。”冉云彪答道:“听说此事已惊动了今上,并且传言因天降异象,就连科举都有可能暂缓呢,甚至取消。” “什么?”李三坚、曾公明均大吃一惊。 若暂缓或取消此次省试,李三坚等人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要知道李三坚等人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岭南来到了东京开封府的。 若朝廷真的取消或暂缓省试,李三坚等人根本是无可奈何的,此事又不是没有前例可循。 “此乃朝廷权臣当道,忠直之臣蒙冤,非我等之过,为何要取消省试?”正在此时,邻座的年轻士子站起身来大声对李三坚等人说道。 李三坚等人闻言顿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 第六十七章 李句读 有宋以来,“兴文教”“抑武事”,“以文化兴天下”,实行言论自由,不杀言事大臣或士子,已经成为了条法。 当然什么事情都是有个度的,若大张旗鼓、扑风捉影的污蔑或诽谤大臣,甚至皇帝,那就另当别论了。 谋逆之事也是如此,不能触其逆鳞,若行谋逆之举,那么就没有不杀士大夫的阻碍了。 此时李三坚等人温酒评击朝政,甚至将朝廷官员骂个狗血淋头,也没有多大的事情,旁人也不会理会。 与李三坚等人接话的是长州士子,姓叶名梦得,字少蕴,比李三坚年长四岁。 叶梦得同样是长州解元,能诗善文,尤精于词,学识渊博。其从祖父为北宋名臣叶清臣。四世祖叶参为咸平四年进士,官至广禄卿。母亲晁氏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之妹。据说有一年,叶助同妻子晁氏至东山朱巷祭拜先祖造玄公叶逵祠,是夜梦见一龙盘于宅中梁上,不久便怀孕生下一个儿子,故取名梦得。 因叶梦得的母亲是“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之妹,因而叶梦得的文章受其影响较深,同时叶梦得虽未见过苏轼,但一直以苏门弟子自居。 此前叶梦得听冉云彪谈起,说李三坚是苏轼的门生,因而就特别留意李三坚了,之后又听说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于是就不禁莞尔。 “原来是长州少蕴兄,失敬,失敬。”李三坚拱手对叶梦得说道:“不知兄台所言何意?少蕴兄是否愿意畅所欲言,以解在下之惑?” 李三坚目前对朝局根本是一无所知的,而省试内容之一与发解试一样,就是时务策,而不了解朝局,根本是行不通的,因而此时李三坚态度是恭顺之极,真心实意的向叶梦得请教。 “不敢。”叶梦得点点头答道:“还未请教小哥儿姓名。” “不才岭南举子李三坚。”李三坚答道。 “岭南灵山县李翰韧?”叶梦得闻言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正是,少蕴兄怎知在下的字号?”李三坚疑惑的问道。 “首行句读之法的李翰韧?”叶梦得不答,又问道。 “正是。。。”李三坚看着叶梦得说道:“少蕴兄你为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哈哈”叶梦得闻言欣喜的说道:“句读妙法,此时已经在江南之地广为流传了,众生皆云,此法非凡人所能得也,没想到在下居然在此地能够得见李句读,真乃三生有幸!没料李翰韧居然如此年轻,真乃少年俊杰也。” 李句读?你才是李句读,你全家都是李句读,李三坚心中暗暗嘀咕。 李三坚为了自己读书方便,就在书上标注了许多标点符号,此事只有灵山县县学黄教授及灵山县一干生徒知道,李三坚万没料到,自己“发明”的句读之法居然流传到了江南,还广为流传?此使得李三坚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黄教授所为?李三坚心中暗道。 事实确如李三坚所猜测的这般,黄涣认为李三坚的句读之法甚妙,于是就通过书信向江南好友推荐了此法,随后就在江南官学、书院流传开了,众人均是此句读之法甚妙,解决了读书难的问题,并且简单的符号还能代表一定的意思,简单的语句甚至不用写字,直接可以用符号代替。 如此妙法没有数十年的寒窗苦读,是不会创造此法的,当时众人均是如此猜测,均是认为李三坚是个数十岁之人。。。 从此之后,李句读之名在学子们当中也是颇具名声的。 “雕虫小技,不堪挂齿。”李三坚闻言连忙说道:“此乃在下偶尔得之,不值一提,少蕴兄不妨说说朝中之事如何?” “李句读,无酒如何能够说事?”叶梦得随后笑嘻嘻的说道。 无酒就不能说事了吗?李三坚心中又是恨无奈,这个世上好像缺了酒就什么事情不能干似的,无酒就能憋死人? 不过好在这个世上的酒均不是高度酒,不但度数不高,味道还很不错,特别是宋京师开封府的酒。 “兄台,在下囊中羞涩。。。”李三坚随后两手一摊,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酒来!”冉云彪撇了李三坚一眼,知道你穷,还拖家带口的,没人喊你付账,在灵山县之时就是如此,几乎都是冉云彪或曾公明抢着付钱。 酒肆之中的小厮很快就将酒端了上来。 李三坚尴尬的抢过酒壶,将三人面前的酒盅斟满。 “此酒名为桑落酒。”叶梦得端着酒杯说道:“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桑落酒乃是用高粱、豌豆、绿豆等物制成,皆平常之物,可其色比凉浆,清凉可口,实乃佳酿也。” 叶梦得忽然提起桑落酒,应该是与人有关,以酒喻人,李三坚心中暗道。 果然叶梦得过了片刻后说道:“李公被罢官了,你们知道吗?” “李公?哪个李公?”李三坚问道。 不会是李清照之父,李格非吧?李三坚心中暗问道。 李三坚不知道,冉云彪倒是略有耳闻,于是问道:“少蕴兄是指七岁即日诵数千言的李清臣李右丞吗?” “正是。”叶梦得点头道:“李公出身微贱,曾祖与祖父皆为平民,其父是一名县令。李公少年丧父,但其天资聪颖,七岁便能读书识字,且过目不忘,少年之时,文章便传闻于天下,举进士之后,为官清正廉洁,居官奉法、爱民如子,毋敢挠以私,以俭自持至富贵不改,李公历仕四朝,是四朝元老,力主革故鼎新,常患法之不变也,是首倡绍圣之人,如此之世之名士,却落得丢官罢职的下场,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老子五六岁就会读书习字了,七岁就会背诵唐诗三百首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七岁日诵数千言,关键是要看诵的是什么言?若是胡说八道之言,就没什么了不起了。 等等,正当李三坚心中洋洋得意之时,忽然想起一事,历仕四朝?是哪四朝?若弄明白这个问题,岂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到底是宋的哪个朝代了吗? 于是李三坚连忙开口道:“李公历仕四朝,是哪四朝?” 叶梦得看了李三坚一眼道:“我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神宗皇帝,还有当今圣上。” 李三坚闻言顿时暗暗吁了口气,还好不是宋徽宗年代。 李三坚再怎么历史知识缺乏,但也知道北宋就是亡于宋徽宗之手,宋徽宗年代应该是宋最黑暗的时代,腐败、荒淫、民不聊生贯穿始终。 若李三坚正好到了宋徽宗时代,岂不是糟天下之糕了?战乱、流离失所,北宋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李三坚也定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也会成为了乱世之人,而乱世之人,命运就与一根野草差不了多少。 目前的皇帝不会是宋徽宗吧?李三坚很想开口询问,可李三坚又该如何问?他人又该如何回答? 要知道皇帝都是在归天之后,才会有仁、神、英等尊号的。 最关键的是李三坚只知宋徽宗,而不知道宋徽宗的本名。 这王八蛋到底叫赵什么?李三坚苦苦回忆,仍是没有一点印象。 “李公因何罪落官?”冉云彪随后问道。 “此事具体我也不太了解。”叶梦得摇头道:“不过我听说是谋逆之罪,但此不过是道听途说之言罢了,应该是因为朝廷争斗的缘故罢?” “党籍之争?”冉云彪问道。 “非也!”叶梦得否认道:“目前宰相乃是章惇,而章惇却是元丰之人,而李公亦是元丰之人,如此何来党籍之争?” “那就是争权夺利了?”李三坚开口道。 李三坚是越听越有兴趣了,目前朝廷党争是愈演愈烈,李三坚对此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苏轼不也就是党争失败,从而被一贬再贬,最后被贬到琼台儋州如此荒凉之地了吗? 而党争归根结底就是争权夺利,为了将权利握在手中,不惜用尽一切办法,将政敌一一击败,一一往死里整,不弄死对方,誓不干休。 当然借口却是冠冕堂皇的,如苏轼,因题了一首“反诗”就被其政敌抓住机会,将苏轼一党是一贬再贬。 “然也。”叶梦得赞许的点头道:“据我猜测,应该是这个原因。” 叶梦得、李三坚等人估计的大致不差,就是这个原因,李清臣就被贬黜,被赶出了朝廷中枢。 赵煦重用章惇、曾布、李清臣复新法,此时章惇却得到了相位,并且还是独相,此使得作为首倡绍圣的李清臣心中是愤愤不平。 同时李清臣对章惇的一些做法也极为不满,如章惇尽贬朝中元祐旧臣,将文彦博、吕公著、苏轼、苏辙等三十余人放逐到了岭外。 李清臣认为章惇的做法过于偏激,并曾经向赵煦进谏,如此就与章惇势不两立了。 权争的结果就是李清臣落败,而被逐出了朝廷。 李清臣官声极佳,就引起了众多世人的不满。 第六十八章 口不择言 元日即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而十二月最后一日,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又名除夕或除岁,在除夕驱傩、守岁,也是迎新年的重要活动,迎新活动也就从这一日就开始了。 此时临近元日,东京开封府城臣民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驱傩、放爆竹、沐香汤、放花灯、饮屠苏酒、肃衣冠祭祖等等忙了个不亦乐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迎接新年,开封皇宫也不例外,皇宫内外均是张灯结彩的,一片喜庆的气氛。 开封街上的百姓也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开封各大酒楼、酒肆、茶肆、勾栏等等也是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此时东京开封府也聚集了无数来自各地的赶考士子,众士子呼朋唤友,聚集在酒楼、酒肆、茶肆、客栈等地,评论朝中之事,猜猜考题、探讨学问,以备三年一次的春闱大比。 叶梦得、李三坚、冉云彪、曾公明议论朝政,吸引了周围众多士子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推移纷纷聚集在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的周围,磕着瓜子、花生,喝着热酒,各抒己见,说得是越来越热闹。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叶梦得这家伙是个人来疯,人越多就越兴奋:“均是元丰之人,为何就不能相容?斗来斗去,损耗的却是我大宋国力。” “兄台所言大是。”一名来自秀州的举子说道:“不过兄台之言也有些不妥之处,元丰之人不可相煎,难道元祐之人就可以吗?元丰、元祐均是我朝之人,又不是外虏,都是大宋臣子,又何分彼此?非得到你死我活之地步吗?” “元祐之人皆是因循守旧之辈,岂容其居于庙堂之上?”一名来自温州的举子反驳道:“今我圣朝外北有北虏、西有西戎,虎视眈眈,南有乱匪作乱,如此形势,如不行雷霆之变,若再慢慢调养,实则愈加积重难返,愈加百弊丛生,终至外不能御北虏、西戎,内不足保民安国,至于变乱乃至覆亡,亦不可知也,因而此时已非变不可了,如此,任用元祐之人,如何能够富国强兵?” “元丰之人能富国强兵?”秀州举子闻言怒道:“名为爱民,其实病民,名为益国,其实伤国,不过是舍是取非,兴害除利罢了。” “兄台此言大谬,革故鼎新关键是用人,用人不当,即功亏一篑,用人得当,必将会是事半功倍。。。”另一名举子反驳道。 “你们都错了。。。” 众举子七嘴八舌,是吵吵不已,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老拳相向。 李三坚也是越听越兴奋,同时对宋的言论自由感到异常惊奇,如此评击朝政,如此言语,居然没有“锦衣卫”找上门来? 李三坚不知道宋是没有“锦衣卫”的,要说有,就是有个相当于明“锦衣卫”的衙门,宋皇城司。 此前李三坚对朝廷新、旧两党之争应该说是略有耳闻,此时李三坚对此是越来越清楚了,目前朝廷是新党,也就是元丰党人当政,而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之中的许多人都被贬黜,黜离朝廷中枢。 此时苏轼被贬至琼台儋州,那么毫无疑问,苏轼就是元祐党人,至少在目前朝廷执政之人的眼中是这样子的。 嗯?不对?李三坚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一事,忽然想起了苏轼将自己逐出师门,至今李三坚仍是搞不清楚为苏轼为何将自己逐出师门? 目前新党执政,那么若自己此时仍是苏轼门生的话,岂不是大事不妙? 科举大业也许就会就此半路夭折? 难道苏轼为了不耽搁李三坚的前程,从而有意将李三坚逐出师门? 他真是这个意思吗?李三坚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李三坚想到此处,是如坐针毡,真恨不得离开跑回儋州当面问问苏轼。 “你有何高见?”叶梦得见李三坚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于是问道。 “皆不可取!”李三坚想着苏轼的事情,想着苏轼的遭遇,于是脱口而出道。 李三坚这句话声音较大,顿时引起了周围士子一起转头相向,均疑惑的看着李三坚。 “这。。。”李三坚被众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有些泛红,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其他原因。 “翰韧,有话直说。”叶梦得随后说道。 “是啊,翰韧兄,你的见解定有其独到之处的。”曾公明也对李三坚说道。 冉云彪也看着李三坚点了点头。 李三坚年轻,对朝中之事是一知半解的,在诸多年龄比自己大了许多的士子面前,本不想说什么,可架不住众人的眼光,架不住好友对自己的期望,期望李三坚能够出出“风头“,让众士子对岭南举子刮目相看。 再加上李三坚喝了不少的酒,酒已半酣,于是开口说道:“内斗乃是祸乱之始!自古到今就是如此。正如少蕴兄所言,斗来斗去,耗费的可是我大宋国力。汉末钩党、阉党之争,酿成党锢之祸,自伤大汉根本;西晋太后党、后党诱发八王之乱,导致西晋灭亡;天宝李林甫、杨国忠权争,诱发安史之乱,李唐自此元气大伤,至灭亡仍未恢复;南衙北司之争,诱发二王八司马事件及甘露之变。 如此先例,是数不胜数,我朝此时陷入党争,离党锢之祸不远矣。” 虽李三坚历史知识匮乏,但师从苏轼及灵山县县学期间也读了不少历史方面的书籍,因而还是能够说出一些历史事件,只不过这些历史书籍只记载了本朝之前的事情。 李三坚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出的话顿时将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均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良久无人说话。 “翰韧。。。翰韧,慎言,慎言。。。”叶梦得醒悟过来之后,连连惊呼道。 李三坚此时也惊醒了过来,顿时感到无比心怯,慌忙站起身来,拱手与众人告别,逃也似的离开了斋心居。。。 宋再怎么言论自由,如此将此时比作汉末、唐末、晋朝末年,也是一件令人惊骇之事。 。。。。。。。。 “嘭。。。嘭。。。嘭。。。”新年的烟花此时绽放在了宋东京开封府雄伟的城池之上,绽放在了夜空之中,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耀眼的烟花在空中闪烁,好似仙女下凡,翩翩起舞;臂挎花篮,采摘鲜花;怀抱琵琶,轻拨银弦鞭炮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把开封府的夜空衬得炫丽无比。 此日正是除夜,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一切物事,都在忙着过年。 李三坚一家人也不例外,均聚集在李三坚临时租住的小破屋之中。 这是李三坚一家人在宋东京开封府渡过的第一个新年,因而虽李三坚家中贫寒,一应过年的用品极为稀少,但众人仍是兴高采烈、欢欢喜喜的,准备渡过这个不同于琼台儋州的新年,并且汉人新年是不同于黎人新年的,因而众人亦是感到异常新奇与兴奋。 “三郎,累了吗?你歇息片刻吧,要过年了,等着吃娘包的角儿吧。”正忙着切菜的符二娘对正糊着窗户的李三坚说道。 符二娘虽是黎人,可李三坚之父李清可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因而符二娘也会做些汉家菜肴。 “娘,孩儿无碍,马上就好了。”李三坚跪在坑上,用浆糊将一张张粗纸糊在了木窗上漏风的破洞之上。 李三坚租住的土屋是一名军汉的房子,军汉得了一些赏赐,就换了间宽敞的房屋,于是就将两间土屋租给了李三坚,因土屋破旧的原因,租金也就较为低廉。 土屋低矮、破旧,且到处漏风,凛冽的北风夹杂着雪花,从窗户之上的破洞灌进屋内,使得屋中是寒冷无比。 山魁身强力壮,李三坚虽从前羸弱,可经过数年间不断的强身健体,身体是一日强过一日,并且正当年少,因而李三坚与山魁二人还勉强抵挡得住。 可符二娘与小豆芽就不同了,毕竟都是女子,特别是小豆芽,钦州灵山县那场病差点使小豆芽夭折,此使得李三坚担忧不已。 于是李三坚除了在屋中生火之外,就欲将窗户破洞糊上,以挡北风的侵袭。 “哥哥,哥哥,纸。。。给你。。。”小豆芽穿着一件粗布花袄,小脸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屋子火炉烤的,小脸蛋红扑扑的,精神也是异常的兴奋,兴奋得一会给符二娘打打下手,一会抱着浆糊碗,一会拿着纸张,帮着李三坚裱糊破窗。 李三坚伸手轻轻捏了捏小豆芽粉嫩的脸蛋,微笑着接过粗纸,粘了些许浆糊,就欲糊上窗去。 可还未等李三坚糊上窗,破旧的木门噗的一下就向两边打开了,山魁背着一袋白面走了进来。 木门打开,寒风夹杂着雪花嗖嗖的就灌进了屋中,将火炉之上的火苗吹得忽明忽暗。 李三坚刚刚糊上的粗纸也被吹落了几张。 李三坚瞪了山魁一眼。 山魁倒没注意李三坚的神情,放下白面,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憨笑的对符二娘说道:“二娘,我回来了。” 山魁见家中穷困,就欲出去打打零工,挣些散碎银两,贴补一下家用,却被李三坚制止了。 原因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再加上山魁不懂人情世故,如此出去打短工,被人坑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其二就是山魁虽有赎身契书,已经是个自由身,但契书已被李三坚当着山魁的面毁去。 李三坚此举是表明自己无意将山魁当做奴仆,可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由此就有了件麻烦事情,那就是山魁脸上的奴仆刺青仍未除去,如此出去做短工,会被人误解为逃奴的,从而被扭送官府。 李三坚总不可能每次都揣着契书跟着一起去吧?李三坚也不放心山魁一人前去。 待今后找机会除去山魁脸上的刺青,再做他想吧。 “辛苦了,累了吧?快喝口热汤歇息歇息。”符二娘帮着拍了拍山魁身上的积雪,边拍边说道。 “二娘,山魁不累。”山魁笑道。 不过山魁还是捧了碗肉汤,稀里哗啦的就喝了起来,几口热汤下肚,顿时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李三坚将山魁当做兄长,将小豆芽视作小妹,符二娘也将两个身世可怜之人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二人也将符二娘当做是他们的娘亲。 李三坚糊好窗户之后,洗了洗手,就帮着符二娘和面,边和边问山魁道:“买面之时,未遇到什么麻烦吧?” “主人,没什么麻烦,一切顺利。”山魁边喝汤边答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使劲的揉着面团。 山魁就是如此,一直以主人称呼李三坚,李三坚纠正了无数次,可山魁却是一意孤行,根本不改口,使得李三坚简直无可奈何之至。 他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反正李三坚并未将山魁视作奴仆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众人忙碌一阵后,符二娘终于煮好了饺子,于是高兴的招呼李三坚等人围在一个破旧木桌之旁,众人开开心心的就准备渡过宋东京开封府第一个新年。 “坚儿,来,多吃些角儿。”符二娘将一块饺子拈到李三坚碗中后说道:“我常听你爹爹说,大寒小寒,吃角儿过年儿,新年吃角儿,不但是吉祥之意,还能逢凶化吉呢,多吃些角儿,今后我的坚儿一定是顺顺当当的。” 符二娘又拈了块饺子放在小豆芽碗中笑道:“豆芽儿,你也多吃些,吃了后一定能长成一个漂亮的小娘子呢,长大后,也好嫁到好人家里去呢。” “二娘,豆。。。芽儿,才不要嫁。。。人呢,豆芽要一直陪在二娘身边。”豆芽狼吞虎咽,吃了个满嘴流油,含着一个饺子含含糊糊的答道。 “傻丫头。”符二娘闻言摸着豆芽的小脑袋笑道:“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姑娘长大之后,总是要寻个婆家的。” “我不要。。。”豆芽边吃边说道:“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嫁给哥哥。。。” 众人闻言愣了一愣,随后均是哈哈大笑。 李三坚咬着块饺子,顿时尴尬不已。 “三郎在家吗?”正当李三坚尴尬之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第六十九章 无功不受禄 新年到来之际,家家户户吃着年夜饭,欢度新年。 一般情况下,除夕之夜不会有外人到来,一般都是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不会有外来访客。 此时李三坚家中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就是高二,高二忽然来访,使得李三坚是诧异异常。 高二不是开封府本地人吗?除夜为何不与家人呆在一起过年?为何前来李三坚的住处? 不过虽李三坚心中疑惑不解,但也未说什么,仍是热情的招呼高二与李三坚及家人吃着年夜饭。 依礼,外人是不能与他人女眷在一起吃饭的,不但不能坐在一起吃饭,就连冒然见面都是极为失礼之事。 不过贫寒之家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外客、内眷分做两拨饮宴,李三坚哪里能够办到?再加上符二娘是个黎家之人,而黎家人是非常好客的,家中来了客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什么时候,都会热情接待的,并且也不分男女。 “哎,多谢三郎了。。。哎。。。”高二吃一口饺子,叹一口气,然后又吃饺子,又叹气,使得李三坚等人均暗暗感到好笑。 大过年的,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知道所为何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高二哥哥,请满饮此杯。”李三坚端起一杯沽来的劣酒对高二说道。 “哎,多谢三郎了。”高二又唉声叹气道:“你看,这大过年的,本不该打扰你们,可哥哥我实在是。。。啊?真是。。。为兄真是过意不去,三郎你知道吗?这个世上之人皆为凉薄之人,我才离开东京多久啊?他们。。。他们。。。居然。。。就没眼子的六亲不认了?” 高二破落户出身,从前也就是混在开封府的一名泼皮,欺行霸市、坑蒙拐骗,行敲诈勒索、调戏小娘子等事。那时候,高二身边还是有一些兄弟的,诸兄弟天天聚在一起,混吃海喝、打架生事,可高二此次返回东京开封府,一些兄弟找不到了,找得到的,却装作不认识,客气的点的还给了高二一点钱钞,像打发叫花子一般,不客气的就直接将高二扫地出门,使得高二憋闷不已。 “直娘贼,如何小觑于我?”高二喝一口酒就叫骂一句。 “鼠辈,打脊泼才。” “贼配军,剜口割舌的油锅鬼。。。” 高二不愧是“江湖”出身,骂起人来是花样百出,都不带重样的,将符二娘等人听得是目瞪口呆的。 “哥哥,你不是要去什么小。。什么的都太尉府中吗?”李三坚见状连忙打断高二问道。 “哎,此事说来话长,兄弟,借一步说话。”高二随后支支吾吾的对李三坚说道。 不是话长,是不好出口吧?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李三坚虽心存疑惑,还是跟随高二走出了房门之外。 外面冬季的寒风就未停过,刮在人身上就跟刀子剜过般的,生愣愣的疼。 李三坚缩着脖子,裹紧了身上粗布棉衣,一边跺脚哈气,一边问道:“哥哥何事需在此处说?” “这。。。是这样的。。。”高二支支吾吾答道:“罢了,罢了,三郎,俺也不怕丢人了,你看哥哥这身行头,如何去得了小王都太尉府中?因而。。。因而就麻烦兄弟了,哎,真是难死我了!” 你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李三坚暗暗觉得好笑,高二如此说,李三坚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高二一身的行头确实看起来是破旧不堪,如此去投奔什么小王都太尉,确实是丢人之极,并且高二还有可能的是,他还未进府,就会被门房当作叫花子轰出去了。。。 李三坚随后二话不说,转身回到屋中,取了几贯钱钞,塞在高二手中说道:“哥哥,兄弟就剩这么多了,你拿去救急吧。” “三郎。。。你。。。”高二紧紧捏着铜钱,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李三坚也难,此次赴京赶考,全凭桂州官府及李三坚家人的资助,到了此时,李三坚所携带的钱钞应该耗费得差不多了,同时李三坚还要负担一家四口的日常所需,家中包括李三坚共有四张嘴天天要吃饭,高二对此岂能不明白? 李三坚此时的所为,几乎就是倾囊相助了,高二怎不感到万分感激? “好了,哥哥。”李三坚见高二的模样,于是笑道:“哥哥何故如此?走吧,进去喝酒去。” 看来得想办法弄些钱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要不然别说贡举,就连生活都成问题了。 难不成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开始省试,就全家饿死在了宋东京开封府的大街之上吗? “三郎在上,请受我一拜!”高二忽然单膝着地,纳头便拜:“他日我高二有富贵之日,定不会忘记三郎今日之情。。。”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状被吓了一跳,连忙搀起高二埋怨道:“不过是些许身外之物,钱又不多,哥哥何至于此?哥哥快起来,进去喝酒去,此事不必再提了,你我兄弟二人之情岂是区区钱钞所能相提并论的?” “三郎所言大是。。。”高二感动的说道。 。。。。。。。。 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乎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 元旦又称“元日”或“岁旦”,是宋人最为重大的节日。到了这一天,无论是官绅士子,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均会在这一日消灾辟邪、祈福求吉,均会尽全力过好这个盛大的节日。 在这一日,宋东京开封府的百姓纷纷拿着各式各样的桃符粘贴在了门楣之上,桃符即为门神,是禳灾辟邪的重要方式,同时还带着一股喜庆的味道。 李三坚家中也不例外,此时李三坚抱着小豆芽在破旧的门窗之上粘贴着桃符,只不过因现在李三坚是一贫如洗,根本买不起精致、漂亮的桃符,只好用自己画的桃符代替。 “豆芽,哥哥对不住你,今后哥哥一定让豆芽有真正的桃符可贴。”李三坚抱着小豆芽歉意的说道。 “吧嗒”一声,小豆芽抱着李三坚的脖子在李三坚脸上亲了一口,用沾满浆糊的小手摸着李三坚刚刚冒出来的数根胡茬笑道:“豆芽才不稀罕呢,哥哥画的门神是最好看的,豆芽喜欢的紧呢。” 李三坚的绘画天下无人能及,因而自己画出来的门神不但精致,并且就跟真的一般,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豆芽此言倒不是安慰李三坚,而是真正的喜欢,爱不释手的。 小豆芽早已将李三坚当作是自己最亲的人,此数年间,两人是亲昵无比,就如同亲兄妹一般,甚至比亲兄妹还亲,如此,一些过于亲呢之举,家中之人早已是习惯了,见惯不惊了。 话说睡也睡过,同浴也同过,亲两下又有何关系。。。 “小豆芽,你知道哥哥最喜欢你什么吗?”李三坚随后问道。 “嗯?哥哥喜欢。。。?”小豆芽缩在李三坚怀中,轻轻捻着桃符,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模样是乖巧可爱之极。 “哥哥就喜欢我们的小豆芽懂事、体谅人呢。”李三坚点了点小豆芽的小鼻子笑道。 “豆芽才不懂事啊,小豆芽懂事的话,哥哥为何不陪豆芽睡觉了呢?”小豆芽想了想后说道。 “这。。。这个。。。”小豆芽天真无邪、口无遮拦,李三坚却被小豆芽整得脸色有些发红,于是结结巴巴的说道:“男。。。女有别呢,哥哥长大了,豆芽你也长大了,长大了我们可不能再一起睡觉了嘛。” “哦。。。”小豆芽低头玩着手指,神色黯然的说道:“哥哥,什么是男女有别?” “这个。。。这个。。。”李三坚简直不知如何回答了,给她讲些礼法方面的事情吧,似乎小豆芽又太小,男女之事或者男人、女人的区别,李三坚更是无法开口了。 “小豆芽,过来帮下二娘。”此时符二娘开口终于缓解了李三坚的尴尬。 “快去吧,忙完之后,哥哥带你去城中到处逛逛。”李三坚随后对小豆芽说道。 “真的啊?哥哥,你可不许再哄骗豆芽了啊?”小豆芽闻言顿时眼睛都亮了,闪闪发光的,欣喜的问道。 “千真万确,哥哥绝不骗你。”李三坚微笑道。 来到宋东京开封府还是有些日子了,李三坚根本没有好好逛逛这座当今世上最大的城池,更不要说小豆芽等人了。 李三坚很想见识一下开封府的热闹、繁华,不过因李三坚一贫如洗,也只能穷游了。 当然目前李三坚主要的事情还是准备宋礼部试,不过也不在乎此一天两天的。 “这里可是岭南举子李三坚的住处?” 大年初一,宋人除了禳灾辟邪之外,就是相互窜门拜年。 高官显贵府前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许许多多平日里没机会、欲上位之人借拜年之名,送上重礼,以图朝廷重臣能够对他们另眼相看。 贫寒人家门前除了亲朋好友之外,几乎就没有旁人了。 李三坚拖家带口来到开封府,在开封府没有任何亲戚,因而李三坚也没想到大年初一,自己家门前居然来了几名客人,一开口就问自己。 “在下正是岭南举子李三坚,你们是。。。?”李三坚拱拱手问道。 来到李三坚住处的是几个仆从打扮的人,一个个衣物较为光鲜,并且还抬着一些物件。 “你就是李三坚?”领头的一名四十余岁的仆人问道。 中年仆人的神情极为傲慢,鼻孔朝天看着李三坚问道,鼻中突显数根鼻毛都浑然不知。 知道的认为中年仆从在与李三坚说话,不知道的以为他在与苍天对话。。。 李三坚见状心中极为不喜,不过并未露出厌恶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答道:“正是在下,不知道老丈前来所为何事?” “我家相公送你些过年之物,快抬进去吧。”中年仆役随后指着一个木箱对李三坚说道。 木箱之中装着许多吃的、用的、穿的,这其中还有许多是自家小娘子送的,真不知道自家老爷、小娘子看中这个小白脸什么了?长得跟个唱白脸戏的一般,白生生的,弱不禁风,并且一身破衣烂衫,身上衣物还不如自己等人光鲜呢。 “敢问是哪位相公?”李三坚闻言不动声色的问道。 其实李三坚也猜出是何人送来的过年之物了,这些仆从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大户人家的仆人,应该是朝廷官员的随从,而自己哪里认识什么朝廷官员?除了李格非。。。 果然中年仆人鼻孔发出一声响动,极不耐烦的对李三坚说道:“我家相公乃是当朝礼部员外相公,快点搬进去吧,我等也好回去覆命。” 这么些好东西,你们就感恩戴德、偷着乐吧,中年仆从心中暗暗纳闷,此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见了这么些好东西,为何还稳得住? “你们抬回去吧,替我多谢李老爷了。”李三坚笑了笑后说道。 众仆从闻言顿时就楞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均未料到如此连门神都贴不起的人,居然能够拒绝如此重礼?居然被如此小儿回绝了? 并且一般之人能够得到当朝高官的青睐,均是点头哈腰、感恩戴德,忙不跌的感谢,哪里像李三坚如此这般的? “这是为何?”中年仆从张大了嘴问道。 来之前,李格非与李清照就交代过他们,让他们必须以礼相待,可到了之后,见到了李三坚全家穷酸的模样,于是态度就不由自主的傲慢起来,如此被李格非、李清照知道的话,决没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的。 “没什么。”李三坚答道:“家母曾经说过无功不受禄,仅此而已。” 李三坚表情平淡,态度却很坚决。 。。。。。。。。 宋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住宅 “你。。。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饿死你算了。”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第七十章 庙会(上) 庙会宋时又称“庙市”,是华夏的市集形式之一。 庙会萌芽于汉代,形成于唐代,定制于宋代。 除夜过后,宋东京开封府就有庙会了,而举办庙会的地点就在开封府最大的寺庙,同时也是整个天下最大、最雄伟的佛寺,“东京八景”之一的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的庙会之中及其附近,一到逢年过节,就有酬神、娱神、求神、游治、集市、相扑、杂耍等活动,甚至还有武人较艺、文人斗诗等活动,实为开封之人最重大的节日活动之一。 “哥哥,哥哥,快。。。快啊,快啊。”骑在李三坚脖子上的小豆芽兴奋得拍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大喊大叫。 小豆芽放在李三坚胸前的一双小脚不停的摆动,就如同骑马般的。 此日风和日丽,虽仍是寒冷冬季,但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是暖洋洋的。 李三坚此日与冉云彪、曾公明带着小豆芽前往大相国寺,一路之上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李三坚也料到深受开封府之人喜爱的庙会,人肯定不会少,但李三坚万万没有料到,人居然会如此之多? 李三坚等人在距离大相国寺两三里地的模样,就几乎走不动道了,放眼望去,就是穿着各色服饰的人群,是梳着各种发髻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根本无法挤上前去。 李三坚无奈让小豆芽骑在脖子上,仍是让山魁开道,冉云彪、张道士一左一右护在两旁,如此才能勉强向大相国寺靠近。 在开封府寒冷的天气之中,李三坚等人愣是被挤出了一身臭汗,曾公明更是汗如雨下,不过身上倒是暖和多了。 “哗。。。”李三坚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到了大相国寺山门之前的相国寺桥上,望着巍峨绵延的大相国寺,一起发出了感叹之声。 大相国寺原名建国寺,始建于北齐天保六年,唐代延和元年,唐睿宗因纪念其由相王登上皇位,赐名大相国寺。北宋时期,相国寺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是京城最大的寺院和全国佛教活动中心。 元丰五年,神宗皇帝下诏,辟相国寺六十四院为八禅二律,整个大相国寺是红墙碧瓦,殿宇巍峨,霜锺远振。 大相国寺周围也是人山人海的,挤满了来自宋各地的善男信女,除了香徒之外,还有无数小商小贩,兜售着各种商货,无论是寺内还是寺外。 商货五花八门的,以香纸、烛台、肉食、果蔬、饮品、各色小吃、各式小玩意等等为主,李三坚等人甚至还看到了一些海外蕃商、胡商在兜售着来自海外诸邦的各种奇珍异品。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矗立在大相国寺之外的酒楼、茶肆、勾栏等等,甚至还有青楼。。。 “哎哟,楼下的那位小郎君,快进来,姐姐给你唱两曲儿解解闷。” “快来吧,姐姐这里分文不取,白送你啦,嘻嘻。” “哎呀,瞧那个带孩子的小郎君,身上的肉白条条的,姐姐我都快忍不住了。” “我说蓉姐儿,那位小相公可是穿着衣服呢。” 穿着绫各色罗绸缎,站在青楼的小娘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嘻嘻哈哈的嘻闹、打趣,吸引客官。 “快走,快走。”李三坚被臊得脸红不已,抱紧了小豆芽的双腿,催促道。 “我说小姐姐啊,我身上的肉也是白条条的,怎样?可否秉烛夜游一番?” “去去,就你那一身肥肉,尔欲使小姐姐否食乎?我说小姐姐们啊,俺虽瘦小,可身上的肉却是仙肉呢!怎样?有兴趣吗?” 曾公明、张道士倒是毫不畏惧,两货勾肩搭臂的,与众青楼小姐针锋相对、唇枪舌战。。。 冉云彪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着看热闹。 “快走啊,那边更热闹。”李三坚无奈对曾公明、张道士二人诱之以利。 曾公明、张道士于是极为不舍的离开了众青楼小姐姐,跟随着李三坚等人来到了一处极为喧闹之处。 此处喧闹之地有一处不高不低的土台,离地两尺的土台之上围着一些帷幄,李三坚等人看不起帷幄之中有什么东西,只是看到土台之上有一些兵器架,兵器架上面倒插着一些刀枪剑戟,土台四角还插着各色彩布,土台两边还安放着一些案牍,案牍之上的大盘子用彩锦蒙盖,应该是个比武场所。 除此之外,土台之上还有一些身穿朝廷各色官服的官吏,一些官吏腰间还斜挎着腰刀,此使得李三坚是纳闷不已。 难道是官府组织的较艺?李三坚心中暗道。 土台周围就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人头攒动,还时不时发出一阵骚动。 李三坚最渴望是是看到一场比武招亲。。。虽李三坚手无缚鸡之力,但看看热闹也是蛮不错滴。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却使李三坚有些失望了。 片刻之后,一阵紧凑的锣鼓之中,台上出现了四名男子,走到了土台中央,各分左右站好。 两名斜挎腰刀、身穿宋武官常服的男子不令李三坚等人惊讶,令李三坚等人惊讶的是武官身侧的两名男子,此二人均长得五大三粗的,身上的肉吊甩甩的,堆积如山,健硕无比,并且身上几乎就是身无寸缕,除了腰间的织带及下身的兜裆,另头上还各戴了一顶噗头。 难道他们不冷吗?李三坚看着他们的模样,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二人看起来确实没有寒冷之意,裸露在空气之中的肉体还冒着丝丝白气。。。 李三坚目前虽不知道具体他们想干什么,但瞧他们的模样应该就是相扑之戏了,对此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果然,片刻之后,两名武官各用藤棍将两名壮硕汉子隔开,一名武官随后转向人群大声说道:“依古礼斗智相搏,习老朗捕腿攀腰,赛尧年风调雨顺,许人人赌赛争交。。。” “此为关中扑、镇南交。。。”相扑开场白念完之后,另一名武官大声唱着两名扑汉的名号。 土台之下的人群闻言顿时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并发出一阵阵的躁动,李三坚以为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没曾想介绍完两名扑汉后,几个人就转身走下来土台,随后上来几个小妮子。。。 “奴奴借宝地献艺,以博诸位一乐。扎枪批刀踢腿练脚,山在西来水在东,海水涛涛南北通。。。”数个劲装打扮的小妮子一起拱手唱到。 台下诸人倒是习以为常,彩声雷动,是越来越兴奋。 数个劲装小妮子拱了拱手后,一起走到土台中央,双脚开立,双手抬了起来,缓缓地落了下来,忽然低喝了一声,双臂展开,有如分水之势,虎虎生威,双拳紧握于腰间,气沉丹田,紧接着左手从腰间冲拳而出,转马步为弓步,紧接着,顺势一个照面直踢,身轻如燕,腾空再踢,落下时竖岔着地,双臂侧平举立掌。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动作是干净利落,姿势也是优美之极,最难能可贵的是数人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偏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期训练的。 相扑亦称角抵或角力,宋之百戏,相扑是最能使人兴奋的,除了官府之外,民间亦有专门以表演相扑为谋生手段的。 为了招揽更多的观众,在扑汉正式出场之前,一般都有女子或小儿相扑表演。 其中女子相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甚至有时候女子相扑除了女子自己扑戏之外,还有男子与女子之间的相扑。 女子相扑之中最为吸收人眼球的是女子裸体相扑,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女子相互扑戏,使得观众是异常的兴奋。 这种情况一阵持续至仁宗皇帝年间。 仁宗朝时,除了民间喜欢相扑之外,仁宗皇帝赵祯亦是喜爱,喜欢偷偷去看民间扑戏,并乐此不疲。 玉体肉搏、欢呼雀跃的场面使得仁宗皇帝是兴奋异常,并大加犒赏,从而惹怒了朝廷重臣,以司马光为首的朝廷官员于是怒上奏章,言女子相扑有违礼制、有伤风化,并暗指仁宗皇帝有失皇帝体面,于是自仁宗朝开始就禁止女子相扑。 不过虽朝廷明律禁止,但民间仍是屡禁不绝的,一些民间扑戏还是有女子相扑的。现在新年大相国寺庙会,如此人多热闹的场面,是不敢有人行女子扑戏的,转而以年轻的女艺人表演武术技艺代替,女子献艺结束之后,就是威风凛凛的扑汉正式登场了。 女子献艺博取了满场彩声,李三坚等人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小豆芽更是抱着李三坚的脑壳,开心得尖叫不已。 女子献艺结束,就是威风八面的扑汉登场。 关中扑与镇南交两名扑汉登场,均是虎视眈眈的逼向对方,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恨不得一口吞了对方。 台下众人均是屏住了呼吸,整个场地之上只剩下扑汉粗重的喘息声。 刹那间,两名扑汉同时发出一声暴喝,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按扑戏规则,扑汉之间对抗之时,可以爆粗口,允许拳打脚踢、摔抱扛扭,但不允许抓对方的织带,也不允许撕下对方的兜裆布,更不允许使用兵器。 镇南交明显占据着优势,吼声如雷,将对方抱摔在了地上,并死死压着,让关中扑是动弹不得。 第七十一章 庙会(下) “彩!彩!彩!” “压死他,压死他。。。” “你这厮。。。你这厮。。。” “啊!俺的扑钱啊!” 开封府城内大相国寺山门之前的扑场之上,扑汉们按队列两两对峙,形如劲敌。 对峙过后,双方就扭打在了一起,台上扑汉们抵死相搏,互不相让,是精彩纷呈,台下看客们是彩声雷动,大声鼓噪喝彩。 镇南交是个黑汉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似的。 与“墙”相搏,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镇南交扑倒关中扑之后,过五关、斩六将,又连续扑倒了数名扑汉,距离扑首只一步之遥。 扑首的奖赏是异常丰厚的,同时也将会是声名远扬。 “嗵”的一声,镇南交大喝一声,双臂用力将最后一名对手掼在了扑台之上,呻吟不已,周围横七竖八的倒着七八名扑汉。 “扑首!扑首!扑首!” 台下看客发了疯似的齐声高呼,大声鼓噪,为镇南交喝彩助威。 “吼。。。”镇南交双手握拳高举,仰天怒啸,身上裸露的黑肉在冬季的阳光之下,发出一阵油凉凉的光芒。 威猛的身材再配上气吞山河的气势,当真是威风凛凛、威风八面。 镇南交此举更是引起了台下看客如潮水般的喝彩之声。 “好一条威猛汉子!”李三坚见状也不由得开口称赞。 “粗汉而已,不堪一击。”冉云彪也是看得心潮澎湃的,不过心中有些不服气,紧握双拳说道。 李三坚看了冉云彪一眼,又看了山魁一眼,心中暗暗比较,若山魁与其相搏,不知谁胜谁负? 估计有点悬,李三坚心中暗道,三魁习武也有段时间了,且山魁的力道并不亚于台上的镇南交,不过此为相扑,是要有一定技巧的,可不是仅凭力气就能够取胜的,而山魁哪里懂什么相扑之术? “好汉好身手。”此时台下有人大声夸赞道。 “多谢,多谢!”此时的镇南交已有些得意忘形了,站在台上拱手做了个四方揖,得意得哈哈大笑:“某来东京之前,就听说东京藏龙卧虎,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镇南交出言一出,顿时就引起了台下一片哄声,同时也使刚刚对此人产生了些许好感的李三坚心中有了些厌恶。 “壮士何出此言?天下能人多矣,万不可小觑天下人也。” “兄台说的是,我京师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待高人出场,定让你灰头土面的。” “小心得到的赏赐之物又吐出来了。” “哈哈”镇南交大笑着取了一锭奖赏给他的金锞,在空中抛了几下后,对着台下说道:“高人?某拳打北海蛟龙,脚踢南山猛虎,知道俺名号的意思吗?俺名号镇南交,俺是大名府人氏,镇的就是大名府以南之人。” “那你交的又是什么?” “俺交的是天下豪杰之士。”镇南交答道。 “呸,就你如此这般狂妄,天下豪杰哪里会正眼瞧你?” “我说好汉,手中黄金可否赠于小爷?小爷我就屈尊结交与你如何?” “哈哈哈哈”台下诸人一起大笑。 “想要金子?”镇南交闻言也不生气,将手中金锞又抛了几下后说道:“金子就在此处,有本事的只管来取。” 镇南交眼光斜睨着台下诸人,神色是极为傲慢无礼。 李三坚摇了摇头,就欲带着小豆芽离去。 李三坚虽不知道镇南交为何口出狂言,但也多少猜出了他的意思,无非是噱头而已。 这个世上之人重名,甚至比性命还重要,名声高于一切,一些人为了取得名声,是不惜抛弃一切。 以如此手段博得虚名,实不可取,李三坚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夯汉休得猖狂!”李三坚正打算转身离去之时,忽然台下传来一声暴喝,一名好汉跃上了扑台,指着镇南交喝道:“今日我让你见识一下。。。哎哟。。。” 好汉话音未落,镇南交一个猛扑,“腾”的一下,扑到了此名身材较为娇小的好汉面前,还未动手,就将此人震下了土台。。。 “哈哈哈哈”台下诸人愣了半响之后,同时大笑起来,同时诸人均是暗暗心惊,均是被镇南交的气势给镇住了。 “一人不是俺的对手,多上来几人罢。”镇南交双手交叉抱胸,更加得意的说道。 “某来也!”另外两名好汉大怒,齐声怒喝,飞上了扑台,同时跃起,飞脚踢向了镇南交。 相扑之戏是允许拳打脚踢的,因而是可以施展武艺的。 刹那间,两只飞脚几乎同时踹在了镇南交的胸口,台下诸人只听着“噗噗”两声轻响,众人均认为就算镇南交不口吐鲜血,也会踉跄后退数步的。 可诸人万万没有料到,这两脚除了在镇南交胸口留下两个脚印之外,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镇南交半步没有后退,就连站立姿势也几乎没有变动,仍是冷冷的看着二名好汉。 两名好汉一只脚踏在镇南交的胸口,另一只脚直直的站在地上,此时二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均是尴尬的看着镇南交。 “我说兄台,能否稍移贵体,让在下歇息片刻?”一名好汉说道。 “哦。。。”镇南交应了一声,猛地向后退了半步,两人失去了重心,忙不迭的收脚,动作是慌乱不堪。 “对不住了。。。”镇南交见状咧嘴一笑,随后又猛地挺胸前顶,顶在了两名好汉的腿上,巨大的冲力将两名好汉顶到了半空之中,落入了人群。 落下去的姿势与飞上来的一样优美。。。 “还有谁?”镇南交随后又是抱胸问道。 镇南交的气势此时真的镇住了在场之人,台下是鸦雀无声的,再没人敢接话了, “某来试试?”冉云彪却少年心性,早已是愤愤不平,于是就双足用力,飞身纵上了土台。 “铭石兄,你。。。这是?。。。稍等!”李三坚见状就欲相劝,可冉云彪已经“飞”上了扑台。 此名扑汉打击面太广了,你又何必出这个头呢? 李三坚心中正在埋怨之时,忽然发现“飞”上土台的并不是冉云彪一人,而是两人一同跃上了土台。 李三坚于是连忙看去,顿时心中是大为惊讶。 此人不是李三坚的师侄,姚舆姚叔兴,又是何人? 他怎么在这里?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小兄弟,你先下去,我来对付此人。”正当李三坚纳闷之时,姚舆对冉云彪说道。 “兄台,还是我来吧。”冉云彪身材较为敦实,好不容易跃上了土台,并且已经喊出声了,同时声如巨雷,如此岂能一招不出,就灰溜溜的走下台去? 关键是姚舆身高六尺余,看起来有些文弱,应该不是镇南交的对手,冉云彪心中暗道。 “小兄弟,你年龄尚幼,不是此人的对手,快快离去吧。”姚舆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冉云彪再怎么强壮,但年龄也只有十八岁,因而与青壮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年龄小又怎样?年龄小就不能打了吗?”冉云彪听到这句话就不乐意了,于是就与姚舆争执起来。 镇南交抱胸看着两人吵个不停,于是很不耐烦的说道:“休得聒噪,你二人到底哪个上?要不然一起上?” “下去。。。”冉云彪还在犹豫之中,忽然感到一股大力扑面而来,随后不由自主的跌下台去。 姚舆随后抱拳对镇南交说道:“在下岭南武举人,承让。” 镇南交见姚舆显露出了不俗的功夫,于是看了姚舆几眼,弯腰沉胯,双臂向往舒展,慢慢逼进了姚舆。 姚舆也不敢大意,紧握双拳,筋脉毕露,慢慢挪动着身子,准备迎接对方的猛扑。 此时无论场上还是场下,均是鸦雀无声,诸看客均是屏住呼吸,观看着此将要发生的一场龙虎斗。 “喝。。。”双方对峙半响之后,镇南交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向姚舆扑去,双臂舒展,欲将姚舆抱住,随后抱摔在地,即可结束这场比试了。 天气寒冷,镇南交光个膀子已经太久了,虽身强力壮,但时间久了,还是感到身上发冷。 镇南交双掌齐出,仿佛连空气之中都是有着巨声传出,虎虎生风。 速度也是极快,很快就到达了姚舆面前。 在镇南交双臂将要合拢之时,姚舆一个倒纵,已脱离了镇南交的扑击范围。 镇南交虎吼一声,身随声至,又向姚舆扑去,姚舆又是一个纵跃,再一次脱离了镇南交的扑击范围。 “好啊,好啊。。。” “今日我算是见到高人了。” 台下诸看客看到了姚舆灵巧的身法,均是大声喝起彩来。 镇南交连续扑击了三次,最后一次虽未抱住姚舆,但膝盖顶在了姚舆的腰部,将姚舆顶翻在地。 台下顿时发出一片惊呼之声。 姚舆忍住痛,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跃起身来,继续躲避着镇南交的扑击。 姚舆身法灵巧,镇南交势大力沉,双方你来我往,交手十余合,不分胜负,只不过姚舆被镇南交追得是满场乱跑,眼看着落败是早晚的事情了。 第七十二章 镇南交 “你。。。你。。。你。。。”姚舆满头大汗,身上衣物撕成了条状,看着李三坚哈哈大笑:“哈哈,兄弟别来无恙乎?” 姚舆此次前来东家开封府,也是来准备应试武举的,因看不惯镇南交嚣张的模样,就上台与其比武,经过一番苦战,利用灵活的身法,反败为胜,将镇南交击败,不过自己也被揍得够呛,脸上、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极为狼狈。 “你什么你?兄弟?何人是你兄弟?对师长如此无礼,该当何罪?”李三坚看着姚舆,故作威风的说道。 “师长?哈哈哈哈。”姚舆盯着李三坚,指了指李三坚,笑哈哈的说道:“从前你小子也许还算是我的师长,可现在。。。却。。。嘿嘿。” 姚舆当然指的就是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一事,既然这样,李三坚还算姚舆的哪门子的师长? 姚舆对李三坚曾经是他的师叔,一直耿耿于怀、愤愤不平,目前这种状况使得姚舆开心不已。 “一日为师。。。”李三坚随后笑嘻嘻的说道。 不好,李三坚话未说完,姚舆心中暗道一声糟糕,依礼就是如此,就算李三坚被逐出师门,但只要做过姚舆一日师长,那么姚舆此一辈子都要以师事之,不得不认,不得违逆。 姚舆想到此处,于是愣了半响之后,不得不规规矩矩的拱手施礼道:“师叔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姚舆虽恭敬施礼,可脸上的无奈与不岔却表露无遗,冉云彪、曾公明等人也是感到异常惊讶。李三坚何时有了个这么武艺高强的师侄了,而且年龄还比李三坚年长许多。。。 “哈哈”李三坚笑着扶着姚舆说道:“出门在外,乖侄不必如此多礼。”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呼一名青年为侄,使得众路人也是侧目相向。 曾公明等人也是嬉笑不已,使得姚舆羞愤难当。 “给你。。。”姚舆随后将一个五两重的金锞塞在了李三坚的怀里。 金锞就是姚舆战胜镇南交的奖赏。 “叔兴,此为何意?”李三坚抱着金锞,差异的问道。 “恩师出门之前专门交代的,吩咐弟子在京师遇到你后,对你要多加照拂。”姚舆答道。 “秦师兄。。。”李三坚闻言叹道:“只可惜我李三坚已被恩师他老人家。。。哎,走吧。” 自己仅与秦观有过一面之缘,他为何还专门吩咐姚舆照看自己,此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诧异。 这个金锞乃是晚辈孝敬,并不是什么嗟来之食。虽李三坚受之有愧,但李三坚还是收下了。 李三坚目前的状况,确实是很需要此五两金子的。 随后李三坚牵着豆芽的小手,与姚舆、冉云彪等人一起继续逛着大相国寺庙会。新年庙会可不止相扑之戏,还有许多其他热闹之处,不过李三坚想到苏轼之事,不由得有些意兴索然,一路之上,唉声叹气的。 “贼厮休走,还我金子!”正在李三坚等人赶往一处园林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 李三坚等人闻言驻足,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条黑汉拎了根齐眉短棍,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 黑汉身形如山,咚咚奔跑之时,土地仿佛都在颤抖,行人是纷纷避让。 此人不是镇南交又是何人? 姚舆见状不由得大怒,将长衫下襟卷起塞入腰间后,指着越奔越近的镇南交怒道:“这厮竟敢前来纠缠,待我拿下他送官。” 李三坚连忙拦住了姚舆,问向浑身都是尘土的镇南交:“壮士何故前来?” 此时不是擂台比武,伤了人是要见官的,虽李三坚等人有理,但李三坚马上就要进入贡院了,因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李三坚打算与其理论一番,从而化解此事。 镇南交将顿棍杵在地上,斜睨了一眼挡在前面的李三坚道:“俺寻那厮计较,你这厮又是何方撮鸟?与你何干?为何拦俺去路?赶紧夹着pi眼撒开。” 李三坚闻言也不生气,与此等满口粗俗俚语的粗人也无法计较,于是笑问道:“小生乃是叔兴师叔,你有话可对我讲就是。” “师叔?”镇南交闻言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看着李三坚说道:“你。。。这穷酸恶醋,是他的师叔?喔。。。哈哈哈哈。” 镇南交满口秽语,且无礼之极,顿时激怒了众人,山魁更是气得怒发如狂,指着镇南交怒骂道:“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路倒虫,竟敢辱我主人?小心爷爷将你剜口剖心,丢进海里喂了龙王。” 冉云彪等人也是对镇南交不断的斥责,曾公明躲在山魁身后,不断开口叫骂。 镇南交闻言顿时大怒:“直娘贼,仗着人多就欺负人?爷爷自生下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立地太岁,黑炭头、贼配军,今日不还钱,某誓不罢休。” 镇南交长得比谁都黑,却骂山魁为黑炭头,山魁虽也是长得黑黝黝的,但相比镇南交却是白嫩嫩的。 “还钱,还什么钱?”李三坚愕然问道。 “今日俺。。。输给。。。他的金锞。。。”镇南交指着姚舆支支吾吾的答道。 李三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于是说道:“此为赌赛之物,输了就输了,岂能归还于你?世上哪里有这个道理?” 镇南交闻言将齐眉短棍往地上重重的顿了一顿道:“爷爷我的棍棒就是道理,今日你们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 镇南交边说还边斜睨了姚舆一眼,扑击自己不是姚舆的对手,可棍棒自己却颇为得意,料姚舆不是自己的对手。 李三坚闻言李无语了,如此横蛮之人,李三坚倒是第一次遇到,有这样强行索贿赌赛之物的吗?同时镇南交在擂台之上已经输给了姚舆,就这证明了其武艺不如姚舆,因此李三坚倒是佩服此人的勇气。。。 不知道此人是个二愣子还是其勇气可嘉?李三坚转念想到。 “哈哈。。。”姚舆也是不怒反笑,手掌张开说道:“激赏之物已不在我这里。” “哦。。。那么金子哪里去了?”镇南交问道。 姚舆对李三坚促狭的笑了笑,指着李三坚说道:“金子我已孝敬给了师叔。” 姚舆师叔二字咬字很重,明显带着捉弄的意思。 “哦。。。”镇南交随后瞪着李三坚说道:“交出来罢。” 李三坚白了姚舆一眼,对镇南交说道:“不错,金子是在我这里,可我为何要交还于你?只要你说出理由,交还于你也并无不可。” “理由?”镇南交瞪着牛眼说道:“金子又不是你的,为何不能还给我?” “哈哈”李三坚不由得笑道:“金子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吗?” “官府激赏给我的呢,方才你们不是看见了吗?”镇南交问道。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李三坚笑道:“可你不是又拿出来作为赌赛之物了吗?其后你又落败,如此,金子难道还是你的吗?” “不是。。。不。。。”镇南交与李三坚理论,哪里是李三坚的对手,于是恼羞成怒伸手就抓向李三坚。 “穷酸恶醋,还我金子。。。”镇南交怒道。 李三坚一惊,慌忙后退。 镇南交伸手将要接触到李三坚之时,山魁跨前一步,伸手抵住了镇南交。 镇南交丢去短棍,双掌齐出,欲推开山魁,山魁到了此时岂能退让,于是就与镇南交抵在了一起。 两名猛士用尽全身力气,抵在了一起,双方拼尽全力,互不想让,角力斗狠。 双方纠缠在了一起,全身用力,双足在地上蹬出了四条深深的痕迹。 角力不是相扑,除了少许技巧之外,拼的就是力气,而山魁天神神力,数年间又不断的习练武艺,如此,镇南交虽也力大,但与山魁相比,就略逊一筹。 半响之后,镇南交渐露下风,被山魁渐渐的压了下去。 “倒也!”山魁大喝一声,用力将镇南交压倒在地。 扑通一声,镇南交倒地,腾起来数尺高的尘土。 。。。。。。。。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俺娘。。。俺娘生病了,还靠这笔钱治病,你们。。。俺娘可如何是好啊?”镇南交坐在地上,揉着红肿的双手,哭得是泣不成声的。 镇南交其实年龄也不大,也就二十上下。 李三坚闻言默然。 “既然如此,得了金银,为何还要拿出来赌赛?”李三坚随后问道。 “有人跟俺说,赢了给俺双倍金银,输了他会赔给我的。”镇南交答道。 “嗯,那人哪里去了?”李三坚接着问道。 “直娘贼,俺随后就找不到人了。”镇南交哭丧着脸答道。 “如此,你就转身来寻我等?”李三坚问道。 “是啊,不寻你们,又能怎样?”镇南交答道。 众人闻言均是笑了起来,如此憨直之人,真是少见。 “走吧。”李三坚随后对镇南交说道。 “去哪里?”镇南交疑惑的问道。 “去看看你娘去,若确实如此,金子退还于你就是。”李三坚淡淡的说道。 第七十三章 观灯 蔡园就是蔡氏园林,是一名蔡姓朝廷高官的私家花园,位于开封府西北角,蔡园占地约有数十余亩之多,园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白雪挂在树丫之上,布置得颇具江南风光,令人心旷神怡。 蔡园布局也是极为典雅,园内花木扶疏,石山耸翠,曲径通幽,实乃是文人雅士游园赏花的一个好去处。 此时虽正当冬季,虽没有春季那么百花盛开的,可园内却盛开了梅花、墨兰、君子兰、水仙花等冬季盛开的花朵,姹紫嫣红、欺霜赛雪的。新春佳节,梅花怒放,若到了夜静轮圆之际,把酒赏梅,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因而此时前来此地游玩的官绅、富豪、文人墨客等等还是有不少人的。 蔡园虽为私宅花园,但此时却对外开放,允许文人雅士、赴京士子等人入园观赏,以彰显自家雅贵气度。 此时蔡园之内除了欣赏梅兰秋菊之外,还布置了许多花灯,以供游人们赏灯品月,共度佳节,甚至还有猜灯谜之戏,灯谜奖赏还颇为丰厚。 蔡园之内,李三坚等人不时见到士子们或吟诗作对,或挥毫泼墨,或饮酒赏梅,或借酒发疯评论时局,或聚在一起猜灯谜,比拼肚中才学。 宋通过科举制擢升官吏,高官显爵不再为门阀贵族所垄断,士子们特别是旺族士子们就有了进身之阶,他们通过科举选士能够获得高贵显爵,但却不似皇族贵卿一样世袭罔替,于是宦海沉浮、升迁贬墒就是家常便饭了。 因此在这些人之人就形成了一种共同的处世之道,那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在朝为官就大干一番,同时也为自己预留致仕罢官以后的退路,经营园墅别业,就是为了今后罢官退隐之后的独善其身,如此还能留下闲云野鹤、超凡脱俗之美名。 因此,园林不但是归隐者安身立命之所,也是在朝者心向往之所在。 宋罢官免职也是常事,因而在朝官员几乎都在修造园林,也正因为如此,而造成了宋私家园林的暴增,各地都有,只不过是大小不一而已。 宋自太祖、太宗之后,对外战争几乎就是屡战屡败,檀渊之盟岁币于辽,永远失去了中州屏障幽云十六州。宋夏之战是互有胜负,不过宋夏之战对于宋来说,却是失败的结局,此毫无疑问的,原因就是宋之国力是西夏数倍乃至数十倍,无论从人口、经济、兵甲等哪个方面来讲,与西夏根本没有可比性,此时却奈何不了小小的西夏,夏称帝,硬生生的从宋的身上剜去了一块肥肉,宋陆路丝绸之路从此中断。 如此种种,对宋文人的内心影响是巨大的,由原来盛唐时期的豪气干云、万里江山,转为了对家国河山现状不稳定的忧思,更对庙堂的不满与失望,因此许多文人士大夫决意归隐山林,回归田园不问国事,就像一只鸵鸟般的,追求内心的安稳。 不过仍是有许多人认为目前为大宋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诸人也是夜夜笙歌,乐享太平。 “快走,快走,蔡氏小娘子出灯了,快走看看。” “哪个蔡氏娘子啊?” “汝孤陋寡闻了吧?蔡氏小娘子可是开封众人皆知的才女呢,年年都要出灯,可年年无人破解她所出的灯谜呢。” “兄台果然见闻广博,听说蔡氏小娘子还是个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呢,可惜的是无人能够一睹芳容啊。” “然也,坊间传闻,若有人破解了她的灯谜,即可成为蔡府之乘龙快婿呢。” “哎哟,那还不赶紧?晚了被他人抢先,岂不是大事去矣?” “呸,就你这三寸丁、古树皮,也欲为弄玉吹箫之事?” “嘿嘿,所谓世事难料,说不定蔡氏千金有其独到之处,就好这一口呢。” “。。。。。。。。” “哎,哎,我说你年龄都一大把了,都快做人家的爷爷了,你还去凑什么热闹?快快闪开,别挡路。” “老夫虽年龄已知天命,但腹中才学岂是尔等少青之人能够相比的?” “老不羞的欲仿张安陆之事吗?” “安陆怎么了?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此等佳话,万古流芳也。” “老子呸你一脸的口水,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还万古流芳?你个老不羞的有本事压海棠吗?” “哈哈哈哈!” 诸人嬉笑打闹之间,纷纷向一处牌楼涌去,其中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李三坚也随波逐流,同时在人群之中居然发现了叶梦得。。。 李三坚一行人此时只剩下了李三坚与曾公明二人,姚舆、冉云彪等人对此文人聚集的什么游园观灯没有任何兴趣,于是提前告辞回去了,而天色已黑,山魁就将小豆芽送回去了,山魁在此之前还为了证实镇南交所言,跟着镇南交去了其住处,事情果如镇南交所言,镇南交之母正在病中。 镇南交姓许名彪,大名府人氏,也是微贱之家出身,因而并无字号。 许彪也是十余岁之时,父亲因病亡故,与母亲相依为命,这点与李三坚是同命相怜。 许彪之父也是名扑汉,以相扑谋生,许彪家传扑术,再加上长得黑壮,因而也是混迹市井乡野之间,以扑谋生。 其后被东京扑社看中,于是就来到了开封府,以表演扑戏换些钱钞,养家糊口。 李三坚见其家境同样困难,于是就将五两金锞归还给了许彪。 看来自己此生与财运无缘啊,李三坚与曾公明一边走向牌楼,一边摸着怀中仅存的两贯铜钱暗暗自嘲道。 刚到手的五两金锞转眼之间就送给了他人。。。 李三坚等人很快就来到了用彩帛搭建的木质彩楼前,只见五颜六色的彩楼高约三丈,楼上除了彩雕木栏之外,还有许多道小小的木门。彩楼之上有许多身穿各色服饰的官宦之家的小娘子,看着下面的人群不断的低声说笑。 这种彩楼一般都是官宦或富商搭建,用以彰显自家的尊贵,彩楼搭建得越高,搭得越大,那么就表明这家地位是尊贵无比。 彩楼周围还有许多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花灯。 新年花灯名曰灯市,每夕楼灯初上,就有百姓、社团及花旦上街装扮游行,扮演各种舞蹈、忤歌、傀儡、竹马等等,其多至数千百队,绵亘十数里。 一些人家还闲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灿烂,游人士女纵观,则迎门酌酒而去。 如开封府大户蔡氏园林此日就举办了灯市。 此时蔡园之中的各种灯火也是数千百种,极具新巧,各种怪怪奇奇的灯火布满了整个蔡园,是无所不有。 灯市应运而生,灯谜也就呼之而出。 众人涌到彩楼之下之时,彩楼之上的小木门打开,出来了数个使女,这些使女年龄均在十五六岁之间,个个长得是身材婀娜、貌美如花,最令人惊奇的是个头几乎都是一般高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这些小使女每人都提着一盏花灯,花灯之上的图形在烛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异常清雅。 众人看到后,眼睛都发亮发绿了,在灯烛之中发出一阵又一阵吃人的光芒。 小使女都长得如此貌美如花的,那么她们的主人也定当是美如天仙了,甚至有人想到,若与她们的主人结为良缘,再将她们作为通房丫鬟,岂不是美事一桩? “戛云谪见借红妆,结宇飞腾水树低。明媚计拙春不老,李君双凤采兰期。。。”一名小使女提着花灯,对着彩楼之下众“饿狼”笑吟吟的说道。 彩楼之下的许多人还未明白这首七言绝句的意思,不过李三坚却已经明白了。 这首诗的意思就是有本事之人方能走上彩楼。。。 果然没过多久,另一名使女就将规矩告诉了众人,那就是彩楼共分三层,每层都有一些灯谜,猜中了最底层的灯谜,方能更上一层楼,最后达到顶楼,就有可能与蔡氏才女相会,才有机会一睹芳容。。。 最后就是激赏之物了,每层楼的激赏之物是不同的,越往高去,奖赏愈为丰厚,若能走上三楼,那么激赏之物就是金锞一锭,绢五匹,蜀锦六匹,美酒、鹿脯若干。。。 李三坚闻言顿时心中呯呯乱跳,李三坚对什么千金大小姐没有什么兴趣,这倒不是李三坚非好色之徒,而是李三坚出身贫寒,料如此大户人家的千金是不会看中自己的。 李三坚看中的是丰厚的激赏之物,李三坚现在快要穷疯了,如此丰厚的激赏,即能解决李三坚的燃眉之急,自己也就能够安心准备礼部省试了,而不必再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于是李三坚又默默了回忆了一遍“宋词密码”,又回忆了一遍已经恢复了的记忆。 第七十四章 灯谜(上) 所谓灯谜,即为猜谜,又称作灯虎、文虎,或又称作弹壁灯、商灯、射、解、拆等等等等等,在民间有多种称呼。 新年灯谜是将谜条书写在各种精致的纱灯之上,使诸人猜谜,以吸人眼球。灯谜一般在元宵花灯之时最为盛行,不过过了旦日之后,各家各户张灯结彩,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灯谜,其中以豪门大户的花灯灯谜最为引人注目,其激赏之物也是最为丰厚,不但如此,若破解其灯谜,甚至可以声名远扬,因而诸人是趋之若鹜。 一些灯谜还搭配了一些美妙的图画,贴在精巧的花灯之上,在夜色之中显得异常奇妙动人。 灯谜可猜字、猜物、猜人、猜事等等,灯谜又有主流与民间、典雅与通俗等等之分,总而言之,谜底是五花八门,无所不具。 这也就是灯谜的魅力或难度所在。 蔡氏彩楼之前的纱帷撤去之后,一排排的纱灯就显露了出来,诸人无论老的少的,是一拥而上,一个个是绞尽脑汁,欲破解纱灯之上的灯谜,从而登上彩楼,甚至迈上最顶层,一睹芳容,一堵蔡氏才女的庐山真面目,其后再利用自己的风流倜傥,博得蔡氏才女的芳心,从而一步登天,成为蔡氏门第的乘龙快婿。 有着博得美人欢心的目的之人其实并不多,破解蔡氏才女灯谜,从而博得美人倾心,此毕竟是坊间传闻,人家蔡家并未做出如此承诺,况且一名大户人家千金的婚事岂能如此儿戏? 猜谜诸人之中认识到此处的关键、脑壳清醒之人并不在少数,因而大多数猜谜之人的目的或为名或为利,只有极少数是兴之所至,即兴娱乐而已。 李三坚亦是趋利之人,为了缓解家中目前的困境是绞尽脑汁,终于破解了十道灯谜,从而“入围”,与他人一同进入了彩楼的最底层。 与李三坚一同进入彩楼最底层共有二十人,年龄均在二十岁上下,李三坚算是年龄最小的,最大的是个胡子拉碴三十余的男子。 事情到了此时,李三坚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破解了灯谜之人其实并不完全都是年轻人,还有许多四五十余岁之人,但他们均被以各种理由拒绝进入彩楼,同时相貌丑陋之人亦被拒之门外。 难道真的是选婿?进入彩楼之人均暗暗猜测,包括李三坚。 彩楼最顶层一处外挂竹帘的房间之中 “谪仙的谜目有人破解没有?”一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坐在雕花软椅中问道。 中年人年龄虽已至知天命之年,但却保养的非常好,卧蚕眉、丹凤眼,除了鬓角有几丝不易察觉的白发之外,须发皆为黑色,双目炯炯有神,皮肤也似十八岁少年一般,白里透红。 穿着一件对襟绸面黑袄坐在软椅之中,胸部饱满,坐姿挺拔,显得精神异常。 反倒是是侍候在一旁的其二十余岁的长子,显得身体较为羸弱,全身裹在一件蓝色貂皮大髦之中,犹自不足,将皮帽的两只耳朵都放了下来,贴在了被冻得惨白的面部两侧。 “父亲大人。”蓝衣汉子捧着一个精致的暖壶答道:“他们还未猜至小妹她谜目之处。” “嗯。。。”中年人闻言微笑的说道:“这些人之中有许多是此次赴京赶考的学子吧?” “应该有些。”蓝衣汉子接着答道:“名单稍后才会送过来给父亲大人亲览。” “不必了。”中年人随后点头吩咐道:“无论胜负,均应以礼相待,均应备上一份厚礼,也不枉他们来到我蔡园。” “父亲大人放心就是,孩儿明白。”蓝衣汉子应诺道。 “攸儿。”中年人半响之后开口问道:“给宫中预备的年礼怎样了?” “孩儿已按父亲大人吩咐,早已准备妥当,正准备送进宫去。”蓝衣汉子恭恭敬敬的答道。 中年人看了蓝衣汉子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其长子攸自幼中规中矩,长大成人之后更是如此,对自己虽恭敬异常,以大人称呼,但自己总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什么,而不似自己其他儿子,自己其他孩子平日里均以爹爹称呼,显得较为亲热。 “不可”中年人想了想后说道:“不可直接送进宫去。” “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蓝衣汉子闻言问道。 “他们不是都有外宅吗?送入外宅即可,以免引起他人的非议。”中年汉子答道:“童中官,你需特别预备一份厚礼,就由你亲自送入其外宅,另外,攸儿,再从府中挑数名较为美貌的姬人,送入其府中。” “孩儿明白了,父亲大人放心就是。”蓝衣汉子应道。 一个阉人,真不知道他养那么多的美姬有何用?充门面吗?蓝衣汉子心中暗暗不齿。 “爹爹,爹爹,伯父来了。。。”正在此时,中年人年仅六岁的儿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呵呵,知道了。”中年人见到自己最喜爱的儿子,顿时喜笑颜开,将其抱到腿上笑道。 “这里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先下去了。”中年人随后抱着自己的第五子,起身离开了彩楼。 “不知道今年谪仙的谜题有人破解吗?” “谪仙才学过人,在我等姐妹之中是最高的,今年也应该与往年一般吧?无人可以破解的。” “容姐姐说笑了,小女子才识浅薄,哪里比得上清姐姐?” “清姐姐,你为何不说话?” 另一间挂着珠帘的房间之内,围坐着数名女眷,其中以三名女子为首。 三名女子分别身穿浅绛、浅青、浅白大袖衫襦,外罩一领紧身高领的缎面短衣,遮住了前胸与颈脖。 三名女子其中的一人正是李清照,此时的李清照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看着“入围”的二十人,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没什么。”李清照闻言连忙答道:“昨日夜里有些受凉,身体略感不适。” 他来干什么?他不是准备礼部省试吗?不好好温习经书大义,跑这里来凑什么热闹?李清照心中暗道。 “受凉?”其中白衣女子闻言说道:“姐姐身体一直很好,怎会受凉?难道是见了这么许多才子。。。如此才略感不适?” 白衣女子面庞清丽,显得美艳又据傲,眉宇间蕴着微微寒气,眼睛像结着蝉翼般薄的冰而失去女性的妩媚,下嘴唇处长着一颗美人痣,显得有些刻薄。 白衣女子是李清照的表妹王氏,自幼就与李清照有些不合,姐妹之间也是貌合神离的。 李清照闻言心中顿时有些不喜,不过并未与其计较,微微摇头道:“现在说才子还为时尚早,待过了雪姐儿才这关再提不迟。” “也是,雪姐儿,真若是有人过了你这关,是不是要就此出阁了?嘻嘻。”王氏随后对蔡氏笑问道。 “容姐姐尽拿小妹取乐。”蔡氏闻言浅笑道:“小女子年龄尚幼,要出阁也是两位姐姐先出阁,哪里轮得上小妹?况且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蔡氏声音不大,却异常悦耳动听,如空谷幽兰般的。 蔡氏姓蔡名绒雪,号谪仙,是中年人的女儿,家中排行第八,又被称作八姐儿,今年年仅十四岁。 蔡绒雪脸上蒙着一层细纱,看不出来长相如何,但露出的眉目却像画一般,眼波流转之间,足以让任何男子屏住呼吸,甘愿拜倒在石榴裙下。 露出的皮肤也是如其名一般,洁白如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清照闻言浅笑道:“难道雪姐儿也是如此世俗之人吗?既然如此,为何出此难题让人破解呢?” “我。。。我。。。我可。。。”蔡绒雪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小妹只不过是在喜庆之日,嬉戏而已。” “喜庆?哈哈,可千万不要真的喜庆了。”王氏闻言嬉笑道。 女眷们在彩楼之上说笑,下面也没闲着,此时已有十人过了第二关,来到了彩楼二层之上,其中包括李三坚。 “翰韧兄,更上一层楼哇,为我岭南士子争光啊。” “忠孺兄,江南西路全靠你了,将他们威风压下去。” “少蕴兄,我平江之人可丢不起这个脸呢。” “德甫兄,你可是京师之人,若被人赶下楼来,岂不是我京师士子之耻?你不是号称词赋双绝吗?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 过关的十人基本上分作四派,分别为开封、江西、平江还有岭南四派,彩楼之下的诸人也分成了四派,分别为四人鼓噪喝彩。 此四派代表人物就是太学生赵明诚,江西峡江举子何昌言,平江府举子叶梦得,剩下的就是岭南举子李三坚。 其中除了何昌言已三十余岁之外,其余四人均很年轻,李三坚年龄最小。 此时的灯谜已经不是猜谜之争了,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各地士子之争了,其中岭南举子只占少数,但其声势却丝毫不亚于其余三派,尤其是曾公明领着岭南士子们跳脚大呼,为李三坚鼓噪喝彩。 此时的曾公明身轻如燕,纵跃如飞,身上的肥肉如波涛般的,汹涌澎湃。 第七十五章 灯谜(中) 开封府新年之夜,新年喜庆的气氛是异常浓厚,开封的百姓拜天地、祭拜祖先、互相拜年、走亲访友,忙了个不亦乐乎,百姓家中在家中大门之上纷纷张贴门神、钟馗、桃符等等过年之物。 其中最热闹之处还是各处的花灯,游人们纷纷围在纱灯之前竞猜谜底,猜中者欢呼雀跃,领取激赏之物,未中者或垂头丧气,或并准备猜猜下一个灯谜。 蔡园彩楼亦是如此,此时已到了白热化之程度,诸才子只要再过两关,即可领取激赏之物,金锞三锭,绢五匹,蜀锦八匹,美酒、鹿脯若干。。。 最紧要的就是也许还能见到开封府蔡氏家族名闻天下的美人,八姐的庐山真面目,也许还。。。还能搂个美人回家过年呢!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蔡府使女此时已将一道灯谜的谜面贴在了一个精致的大纱灯之上,并高高挂起,让诸才子竞猜。 此道灯谜并不难,是打一个字或者是打一物件,灯谜不难,因而很快就被赵明诚、何昌言、叶梦得、李三坚等人猜出,谜底就是太阳,按字的话,就是日字。 灯谜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说出太阳,若直接说出的话,也就太浅薄了,也许就会被“赶”下彩楼去。。。 “指斜留晚太一坛,出尽时节著处安。树色来服云五色,开轩别去在一决。”诸人正在深思熟虑之时,叶梦得首先开口,以一首七言律说出了谜底。 “彩!彩!彩!” “好一句出尽时节著处安!” “少蕴兄不愧为我平江才子也!” 彩楼之中的众观者无不大声喝彩,平江府举子们更是欢呼雀跃,仿佛叶梦得已经登上了顶楼,摘得魁首。 “余亦风吹却,墙梢不上天。愁思听不辨,一自杏花天。”宋开封府太学生赵明诚片刻之后用一首五言绝句说出了谜底。 赵明诚吟完还得意了看了叶梦得一眼。 “真是妙啊!。。。哈哈哈哈”彩楼之下众开封府举子顿时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喝彩之声,开封学子甚多,声势巨大,如山呼海啸般的。 峡江举子何昌言也很快用一副绝对说出了谜底。 轮到李三坚了,可李三坚却看看楼下,又看看楼上诸人,再看看楼上诸使女,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面呈难色,似乎是无法应对。 “翰韧兄,你在作甚?”彩楼之下的曾公明见李三坚一副苦苦思索、欲言又止的模样,急的大声喊道。 岭南穷乡僻壤,粗鄙之人,也不过如此,许多人均如此想到,从前不过是侥幸而已,到了此时,黔驴技穷了罢? 彩楼之下岭南举子是焦急万分,一些举子还偷偷的低声向李三坚传话,而同时除了岭南举子之外,其余他处的举子顿时嘘声四起,已经有人口出挖苦讽刺之言了。 “阳也!以日为目,言之即可。”坐在彩楼之上的李清照心中也是暗暗替李三坚着急,口中忍不住低声说道。 其余两女闻言顿时疑惑的看了看李清照。 赵明诚脸露鄙视之色,何昌言无任何表情,而叶梦得拍了拍李三坚的肩膀,低声对李三坚说道:“翰韧,勿急。” 叶梦得说罢,还抬头看了看天空,对李三坚略有提示,叶梦得心中还有不少应对,但此时根本无法开口告诉李三坚。 数名美貌使女一起转头看着李三坚,等待李三坚做出应对,要不是看在李三坚长得还算是俊美的份上,她们早就开口呵斥了,甚至将李三坚赶下楼去。。。 在万众瞩目之中,半响之后,李三坚向叶梦得点头表示谢意,想了想之后支支吾吾的问向数名美貌使女:“这个。。。此前。。。的奖赏是否。。。能够兑现?” 李三坚此时真是后悔,后悔上楼出此风头,被众人瞩目议论、评头论足的,对此李三坚心中甚为不喜,要不是为了解决家中的困境,李三坚才没这心情吟诗作对,解哪门子的灯谜呢。 李三坚此时只想将已经获得的激赏之物拿到手中,赶紧回家陪母亲过年。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更加引起了楼下的嘘声一片,诸观者是哈哈大笑,嘲讽之声四起,诸观者对李三坚指指点点,极尽挖苦之能事。 曾公明气得肥肉乱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算你趋利而来,但也不能如此宣之于众啊。。。要知道这个世上对名声看得很重的,趋利之人会被人鄙视的。 你可以想,也可以做,就是不能说出口。 你李三坚为何不问是否能够可以抱得美人归呢? “你。。。你。。。你。。。”楼上的李清照也气得连说三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姐姐识得此人?”一旁的绛衣少女蔡绒雪看了一眼李清照,低声问道。 “我如何识得如此唯利是趋之人?”李清照恨恨的说道。 白衣少女王氏闻言也开始注目李三坚了。 举着纱灯的美貌使女也是哭笑不得的,一名使女答曰:“需上得三楼,方可得之。” 其实此时李三坚若真想拿回激赏之物的,也是允许的,只不过她们还从来未遇到过目前这种情况的。 以往过关之人要么继续破解灯谜,以期更上一层楼,要么垂头丧气的下楼,哪里还好意思要激赏之物?哪里有半路就要奖赏的? 因而此名使女有心捉弄一下李三坚。 其余使女见李三坚身穿粗布棉衣,脸上均露出了不忍之意。 李三坚也并未看出此名使女的捉弄之意,还以为此确实是此处的规矩。 于是李三坚不得不做出应对,要不然岂不是百忙一场? “三弄第一明月可,又是初应。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弹压四载临门遣,拟看乱鸦击壤块。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近县暮鸦周礼在。嵌空芳醑一襟泪。”李三坚想了想后缓缓的吟了一阕蝶恋花。 李三坚在这阕词中不但说出了谜底,还将楼上诸女狠狠的讽刺了一番,不但是讽刺诸女,还隐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无奈,说出了贫寒士子赴京赶考的艰辛。 此时微风徐徐,将李三坚衣襟吹得微微飘动,虽布衣破衫,但是有一种古朴的味道,仍是使人感觉潇洒之极。 好一个布衣俊俏小郎君! 李三坚吟罢之后,楼上楼下顿时鸦雀无声,诸观者才学之士甚多,岂能听不出半载娥眉女,直至声咽天色净的意思?岂能听不出嵌空芳醑一襟泪的隐意? 诸观者是面面相觑,半响做声不得。。。 “好啊,好,好一阕蝶恋花也!”曾公明率先大吼道,兴奋的跳了起来。 “彩彩彩!翰韧兄不愧为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兄台所言大是,李翰韧不愧为我岭南解元也!”诸岭南举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喝彩之声。 李三坚做出了一阕绝妙的蝶恋花,力压诸才子,此怎能不使诸岭南举子欣喜若狂?比他们自己还高兴,岂能不使其余他处的举子们垂头丧气的? 诸太学生恨恨的瞪着赵明诚,恨不得将这个蠢猪拎下来,自己上去,平江、峡江的举子们亦是如此,看着叶梦得、何昌言二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其他的举子们不由得纷纷开口大声赞叹。 一些人一边赞叹,一边用笔连忙将李三坚此阙蝶恋花记录下来。 “就会哗众取宠。”李清照终于露出了微笑,低声说道。 王氏厌恶的看了李清照一眼,从珠帘的缝隙之中偷偷的打量李三坚。 “梅雨仙窟,遍唱积龙象。。。”蔡绒雪低声念了念之后,对身边一名贴身使女耳语了几句。 “贤弟大才,愚兄不及也。”叶梦得倒未嫉妒李三坚,诚心诚意的拱手对李三坚笑道。 “不敢,弟才识浅薄,侥幸而已,不敢与少蕴兄相提并论。”李三坚拱手还礼道。 两人正说话间,一名小使女走了过来,对李三坚说道:“奴奴敢问小相公尊姓?哪里人氏?” 李三坚看了小使女一眼,淡淡的答道:“微贱之人,谈何尊字?在下姓李名三坚,岭南桂州举子。” 李三坚此言一出,顿时又引起了楼下一片惊呼之声,李翰韧也许没人知道,可李三坚之名却是许多人知道的,原因就是李三坚的句读之法,此时不但是江南盛行,就连京师开封府也有许多人知道了此法,并开始应用在文章之中,此时忽然提起李三坚,顿时使得许多人惊讶不已。 李三坚早已得一雅号,名曰李句读。。。 “你就是李三坚李句读?”何昌言此时也吃惊得开口问道。 你才是句读,你全家都是句读,李三坚气岔岔的微微点了点头。 楼上三女闻言也是暗暗吃惊,王氏、蔡氏还好些,李清照却是异常吃惊。 李清照前不久也是才识句读之法,确实对读书有了不小的助力,可李清照万万没料到如此方便的句读之法居然是李三坚首创?此岂能不使李清照惊异异常? 李清照怔怔的看着李三坚,久久不语。 第七十六章 灯谜(下) “三位尊客请上楼。”蔡园之中的彩楼之上,一名美貌小使女含笑对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三人说道。 经过一番角逐,李三坚、叶梦得、赵明诚可登上彩楼三层进行最后的竞猜。 四人之中的峡江举子何昌言其实也可以登上三楼,但何昌言已经三十余岁了,且已成家,连孩子都有了,因而就不想与李三坚等人相争了,于是就寻一借口自己走下了彩楼。 不过是年少之人之间嬉戏而已,并且很有可能此次蔡园灯会是一场“相亲大会”,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与这些少年儿郎相争?何昌言一边下楼一边想到。 不过话虽如此,何昌言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期盼,期盼自己的潇洒表现能够引起楼上少女的注意,话说一树梨花压海棠之事这个世上再平常不过了,并且自己才三十出头,正当壮年,如此将十余岁的小姐姐纳入房中又如何? 就算有了妻室又如何?纳名门少女为妾之事,这个世上又不是没有,此又有何妨? 正当何昌言美美的想着心事之时,楼上已经开始了最后一轮角逐,十道灯谜已经高高挂起,李三坚等人围着纱灯心中暗暗计较。 蔡园所制之谜,一要典雅,二要浑成,三要精巧,一些低俗的灯谜是不会出现的,如此会有辱蔡氏门风的。 并且到了此时,灯谜是越来越难,所涉及的也是越来越广,如却嫌脂粉污颜色一谜,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春秋人名。 如此就不是李三坚的长处了,因而李三坚死活没有猜出这道灯谜,而叶梦得与赵明诚却同时猜出了谜底为春秋时候的钟无艳。。。 不过李三坚猜出的一些灯谜,叶梦得、赵明诚二人也猜不出来。 三人是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十道灯谜三人各猜出了七道,是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哈哈,我等三人势均力敌,就此均分了此激赏之物怎样?”李三坚忍不住笑着对叶梦得说道。 李三坚早已是不耐烦了,只想取了这些财物,回到家中陪母亲、小豆芽、山魁过年,并且李三坚早已想给母亲、小豆芽做一身体面的衣物了,这些激赏之物之中的绢帛等物,正好派的上用场。 就算三人平分,李三坚也能得到不少的。 “呵呵”叶梦得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愚兄这里没有异议。” 叶梦得说罢看了赵明诚一眼,赵明诚冷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数名小使女闻言齐刷刷的白了李三坚一眼,就他惦记着那些激赏之物,并且胜负之事也不是他说了算了。 一名小使女随后转身,扭着小蛮腰,蹬蹬蹬奔进去禀报去了。。。 良久之后,此名小使女又跑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在一名年龄稍大的使女耳边耳语了数句。 年龄稍大的使女随后点点头,取过笔墨纸砚,又将一道谜题写在了宣纸之上,紧接着又将此道灯谜高高的挂在了纱灯之上。 此名使女的字体工整、娟秀,使得李三坚感叹不已,大户人家的婢女就是不一样啊,此名使女的字体写的比李三坚都好。 “我家姐儿说了。”此名使女随后说道:“此为最后一道谜题,若有人破解,激赏双倍。” “若破解不了,此前的激赏之物如何?”李三坚闻言赶紧问道。 “已经是你们的了。”使女说罢,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见过贪财之人,可哪里见过对些许财物如此念念不忘之人啊? 真是令人鄙视!众使女的目光又一次齐刷刷的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贵人家哪里知道贫寒之人的艰辛?李三坚不理众使女的目光,转头看向纱灯。 好家伙,果然是大户人家,一出身悬赏就涨了一倍,李三坚心中暗道,要知道十两黄金够平常百姓一家吃个数年都没问题了。 “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就是此道灯谜的谜面,旁边一行小楷,让李三坚等人打一本朝人名,并且还略有提示,就是谜面之旁写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八个字。 可即便如此,此道灯谜仍是极难。。。 应该说蔡绒雪果然是个才女,谜题出的刁钻之至。 本朝那么多的人,就算范围缩小在开封府一带,也有人口上百万之多,如此之人的人,李三坚等人哪里个个都知道其姓氏?特别是李三坚,来到开封府就没两天,不要开封府的普通百姓了,就连朝中大臣叫的出名字的也没几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三坚等三人只好从这个方面入手了,可即便如此,此道谜题仍是极为困难,赵明诚还好些,久居开封府,对开封府,对朝廷之人还是较为熟悉,可李三坚就困难了,谁知道出谜之人身边都有哪些人?李三坚就连是何人出的谜题都未搞清楚的。 除此之外,就是要破解“青莲碧水两相映”这句话的意思了,这也难度不小。 李三坚等三人是苦苦思索而不可得,而楼下的诸看客亦是在纷纷猜测,给出的答案也是五花八门的,没有一个是正确的谜底。 李三坚等人面前已经摆放了一座沙漏,限半个时辰给出谜底,若时辰到了,仍是无人破解,那么此次灯会也就结束了,蔡家给出的激赏之物也就无人能够得到了。 沙漏又称“沙钟”,是这个世上的人们用来计时的工具,蔡家的沙漏其上各有两个琉璃容器,细沙从上面的容器缓缓的流入下面,琉璃容器之外还镶嵌着有两个铜制宫装女子,跪在地上,左右各分一边,双手捧着一个净瓶,细沙流入下面的琉璃容器底部,其后将装在沙漏之中的清水挤了出来,清水从铜制小人手中的净瓶溢出,滴滴答答的在两名铜制女子的脚下汇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 此沙漏做工是极为精致,定当是价值不菲,李三坚看着沙漏感叹不已。 不就是少一些财物吗?自己又何必绞尽脑汁的想这个什么破灯谜,李三坚心中暗道。 因而李三坚此时已经无心再继续猜谜了,只等时间一到,拿着赏赐之物就立马走人。 闲着无聊之际,李三坚细细的观察着眼前的这个精致的沙漏。 李三坚边看边心中暗自赞叹,自己完全没料到宋手工制作居然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种东西放在李三坚的前世也是件珍稀之物啊。 铜制宫装女子铸造得栩栩如生的,脸上的五官是无比精致,清晰可见,净瓶之中的潺潺流水也是如此,在其脚下汇成了一道清泉,就如同身处一处清泉淙淙的山野田间一般,最令人奇妙的是清泉四周还铸造了一些莲花青草,简直就跟真的似的。 等等?李三坚看着清泉猛地想起了此道灯谜,一道灵光忽然在脑海之中闪现。 “青莲碧水两相映”,映就是照,照就是映啊,青莲碧水不就是清吗?合起来就是清照。。。 没错了,李三坚心中大喜道,难道此道灯谜的谜底就是李清照?木子李,木子李,其中木必须在阳光之下方可存活,那么木就可以代表阳光,“青莲碧水两相映”意思就是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青莲与碧水相映成趣,加起来就是李清照。。。李三坚此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只不过李三坚不明白李清照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此时时辰已到,没有一人能够说出正确的谜底,一名使女遗憾的微微摇头,正要宣布此事作罢之时,李三坚忽然脱口而出道:“清照,李清照,谜底就是李清照!” 李三坚此言一出,楼上楼下数百双眼睛又是齐刷刷的盯在了李三坚身上,半响无人做声,是鸦雀无声的。 “然也!”片刻之后,楼下的曾公明大声吼道:“就是这样的,没错了。” “谜面精巧,谜底绝妙,妙哉!妙哉!” “哈哈,翰韧兄大才,吾等拜服也!” “兄台,这下你相信了吧?翰韧兄乃是我岭南第一才子也!” 楼下诸看客纷纷开口赞同,没有比这更好的答案了,诸人赞叹的同时,均不得不对李三坚的才识佩服不已。 没想到此人小小年纪,却能破解如此之难的灯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诸看客均是如此想到。 关键是李三坚以才学力压诸位才子,此次灯会魁首非他莫属了。。。 楼下诸人目光集中在了李三坚身上,而彩楼之上的众女子目光却集中在了李清照身上,将李清照盯得浑身都不自在,双颊嫣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谪仙。。。你。。。”李清照随后狠狠的白了蔡绒雪一眼道:“你你你。。。竟然捉弄姐姐?” 蔡绒雪出灯谜之时,李清照自己也未猜出谜底,不久前还在苦苦思考此道灯谜的谜底,可李清照万未料到谜底居然是自己的名字,料想是与自己关系好的蔡绒雪在捉弄自己。 李清照随后又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两道目光如两炳利剑般的在李三坚得意的脸上是砍来砍去。 知道了谜底,为何要直接说出来?生怕自己的闺名无人知道吗?你不是诗词做的好吗?为何不婉转解答? 李清照恨恨的不断在心中发问,恨不得将那个讨厌之人揪过来,当面问个清楚。 “小妹也未料到此道灯谜会被人破解,请清姐姐谅解一二。”蔡绒雪忍不住浅笑着说道。 第七十七章 山间竹笋 宋之女子主要分为三类,或者说是三个阶层,一为命妇,命妇又分内命妇与外命妇,二为普通女子,其三就是“贱”妇,包括娼妓、姬妾、婢女和女使。 各个阶层的女子服饰装扮各不相同,一般情况下不得混穿,特别是命妇之服饰,若他人妄着命妇之服饰,即可视作“违制”,会受到严厉惩罚的。 不过除了命妇服饰有着严格规定之外,其余阶层的区分不是那么泾渭分明的。 依制,庶民百姓是不能穿其他颜色的衣物的,只能服素服,就是以白色为主,但在实际生活当中普通百姓也可着各种五颜六色的服饰,朝廷对此也不加理会。 此时蔡园彩楼之上的一众美貌使女均是上穿缎面小袄,下穿了件八幅过膝短裙,外面罩了件杏黄色的背子,腰上挂着香囊、荷包等物,头上还别着五颜六色的簪花。 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一群人围着穿着粗布棉袍的李三坚,显得李三坚是异常的格格不入。 “尊客请入内。”一名提着纱灯的使女对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夺得灯会魁首,于是就被邀入内室,与使女们的主人相见。 “小姐姐请引路,有劳了。”李三坚对见什么名门千金根本没有兴趣,只想拿了激赏之物就此回家。 夺得如此之多的奖赏,符二娘应该也是高兴万分,李三坚想着母亲的笑容,心中是归心似箭,不过碍于礼节,李三坚也不好出口拒绝,只好准备硬着头皮随使女们入内。 一名使女提灯引路,李三坚正准备入内之时,两名使女走了过来,皱眉对李三坚说道:“尊客请更沐浴更衣后入内。” 打扮得跟个乞丐一般,身上也许还有虱子、跳蚤之类吓人的东西,万一沾染到了自家主人身上,她们罪过就大了。 两名使女虽未名言,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使女此言也同时引起台下看热闹诸人的注意,一些人已经开口讥笑李三坚了。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已是大怒,难道穿着打扮就如此重要吗?粗布衣物就无法见人了吗?还沐浴更衣?难道是朝圣吗? 不过李三坚还是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怒火,只是淡淡的对两名使女说道:“可有褡裢?” “褡裢?”两名使女被问得莫名其妙的,同时开口诧异的问道。 “正是,可有此物,请借在下一用。”李三坚笑道。 使女们闻言简直无语了,如此高雅的彩楼哪里有这样的粗布口袋?还是胡人用的。。。 大庭广众、万众瞩目之中,他居然开口要一副粗布口袋?他想干什么? 众使女无所适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均是站在原地,低声交头接耳。一名使女较为机灵,于是又扭着小蛮腰,蹬蹬蹬的跑了进去,去请示去了。。。 “噗嗤”一直面无表情的蔡绒雪此时终于笑出了声,笑着问向李清照:“姐姐,他要此物何用?” “我哪里知道?”李清照也是莫名其妙的。 “给他。”蔡绒雪点头吩咐使女道。 “他要装东西。。。难道是激赏之物?”一旁的王氏问道。 李清照摇了摇头,激赏之物用得着他用布口袋装吗?都是放在托盘之上的,随后使人送到他住处便是,完全是多此一举的。 使女们听从吩咐,翻箱倒柜的终于寻了一个大大的粗布口袋递给了李三坚。 果如王氏所料,李三坚就是装激赏之物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李三坚缓缓的将一个个已属于自己的激赏之物放入了褡裢之内,随后将褡裢放在了右肩之上,最后满意的拍了拍鼓鼓的褡裢,笑着说道:“在下无衣可换,只好就此告辞,得罪了。” 李三坚随后背着褡裢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下彩楼,就欲返回家中。 楼下诸看客均是怔怔的看着李三坚,均是诧异之极,同时也是失望之至。 他们原本以为可以看一出好戏,也许可以看到现实版的“弄玉吹箫”、“凤求凰”或者“凰求凤”。。。 可怎料此人居然拿了激赏之物,扭头就走,还背着褡裢,就像一个行脚胡商般的。 曾公明倒是不奇怪,他很了解李三坚的脾气,知道李三坚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此时为生活所迫,不得不行此举。于是曾公明紧走两步追上了李三坚,哥俩嘻嘻哈哈的就准备离去。 “李。。。狂徒,你给我站住!”正在此时,李清照实在忍不住了,掀帘快步走出了房间,出声喊住了李三坚。 简直太狂了,太无礼了,李清照气鼓鼓的暗道,你要演一出“君子直道而行,不为物动,不以情拘”的好戏,可你倒是演到底啊,有本事你什么都不要,直接转身而去,定是会引起他人的赞赏,可李三坚却拿了财物转身就跑,简直太小家子气了。。。 李三坚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只见站在彩楼之上叉腰怒视自己的美貌少女不是李清照,又是何人? “流星雨。。。不是。。。姑娘是唤在下吗?”李三坚于是疑惑的问道。 她是如何在此处的?怪不得那个灯谜的谜底是李清照,难道这道谜题是李清照所出吗?李三坚心中暗自疑惑。 “我。。。”李清照见李三坚发问,一时语塞,半响未说出话来。 李清照有心训斥李三坚,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照理说,李三坚是没什么错的,这些激赏之物本就是他应得的,他拿走又有何过错?况且要做君子是自觉自愿的,哪里有强逼他人为君子的道理? 李清照想了想之后,对李三坚嫣然一笑,对李三坚招手道:“你过来,我有话说。” 李三坚见到李清照甜美的笑容,顿时感到脚有些发软,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这好像是李清照第一次对李三坚露出了笑容。 于是李三坚不由自主的走回几步,看着李清照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岭南第一才子啊,奴家指教不敢。”李清照笑着对李三坚说道:“奴家有一句话送给你。” “姑娘请讲,在下洗耳恭听。”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十指伊轧回暖律,山阶人稀蝶新小。君看成竿徒自诧,狂覆酒,持杯绿竿真珠洒。竹绿必知无半影。。。”李清照说着说着,忽然话风一转说道:“尖!尖!尖!” 李清照的语速极快,妙语如珠般的。 “哈哈,好一阕渔家傲啊!”众人闻言愣了半响后,顿时纷纷大笑起来。 李清照用谐音讽刺李三坚太过刻薄无礼,并且将李三坚比作山间竹笋。。。,一个未见过世面的狂妄小子。 李三坚闻言也呆在了原地,半响做声不得。 楼下看客之中的赵明诚也是呆呆的看着李清照,蔡绒雪长什么样子,很少有人知道,此时如天上仙子般的李清照却真真切切的站在面前,使得赵明诚魂不守舍的,李清照的才识还如此过人。。。 “姐姐好文采。”此时蔡绒雪伸手理了理耳边秀发,走到李清照身旁说道。 蔡绒雪露出的皓白如玉的手腕之上忽然闪现出了五颗黄豆大小的红痔,此时已落入了李三坚的眼中。 她。。。她是何人?李三坚顿时震惊不已。 。。。。。。。。 数日后 “好漂亮吖!”小豆芽摸了摸李三坚送给她的凉丝丝、滑溜溜的缎面锦被,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小身子扑到在了锦被之上,小脸轻轻的擦着锦被被面,用手指轻轻的划着锦被暗花纹路,几乎是呻吟的说道:“哥哥,哥哥,小豆芽好喜欢啊。。。” 符二娘、李三坚、山魁见状,顿时都笑了起来。 “哥哥,今晚豆芽可以盖着它睡觉吗?”小豆芽随后问道。 “当。。。”李三坚刚想答应,符二娘打断李三坚的话道:“不行,有棉被就很好了,这么好的被子留着今后用。” “二娘。。。”小豆芽委屈的看了看符二娘,又看了看李三坚,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李三坚见状暗叹了口气,穷人家就是如此,有好东西都要留下来,慢慢使用,甚至不用,宁可看着也不用,就如同仓鼠一般。 “娘,京师天冷,就让她盖吧。”李三坚劝道:“娘亲你也一样,不过是床锦被罢了,你这又是何必呢?” 符二娘看了一眼可怜兮兮的小豆芽,心中不忍,只好点头道:“既然三郎这么说,那就盖吧。” “好吖。。。”小豆芽欢呼一声,紧紧抱着锦被不肯放手,恨不得天立刻就黑下来,自己好钻进从来没有盖过的锦被中去。 “这就是蜀锦?”符二娘随后摸着六匹蜀锦问道。 图案清晰、色彩丰富、花型饱满、工艺精美的蜀锦产自蜀地,是最上品的丝织品,符二娘也是略有耳闻,却从来没有见过。 “娘。。。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符二娘将六匹蜀锦用花布小心翼翼的包好,放进箱中之后,于是疑惑的问道。 李三坚是打算用这些蜀锦给符二娘与小豆芽做几身衣物的。 “我好好放起来,留着给你以后娶媳妇。”符二娘开心的说道。 第七十九章 无子石榴 宋之官员出行,特别是宰、执出行,需先清街,其后就是官轿,官轿之前的衙役们,扛着“肃静”、“回避”等牌子,边走边在前方吆喝,鸣锣开道、告喝打仗。 今日宋尚书左仆射、权门下侍郎章惇却是一乘轻轿来到了蔡京的住宅。 “晚生蔡京恭迎太宰相公。”身穿便装的蔡京早已与长子蔡攸在中门等候多时,蔡京恭恭敬敬的拱手施礼道。 “蔡承旨不必多礼。”章惇点点头,看着蔡攸问道:“这位是。。。?” “犬子攸。”蔡京笑着答道。 “好一个俊俏小郎君。”章惇开口赞道。 蔡攸虽长得较为文弱,不过相貌还是随其父,眉清目秀的,看起来还是有些玉树临风的模样。 “多谢太宰相公,相公里面请。”蔡京笑着谢道,随后将章惇迎入了府中。 章惇六十岁上下,蔡京五十岁左右,两人均已过了青壮之年,不过二人均出身世族,博学善文,同时二人年轻之时也是相貌俊美、身形高大,此时二人虽已至中老年,但雄风不减当年,多少还是遗留了一些年轻之时的影子。 两人并排前行,走路不紧不慢,动作极为潇洒。 好一对风流倜傥的老相公。。。蔡府下人们均心中暗道。 进入客堂,双方寒暄一阵后,分宾主坐好,蔡京端起一碗茶问道:“不知章公前来鄙处所为何事?” “今日老夫心情尚可,兴之所至,拜访拜访蔡承旨,不知是否唐突?”章惇笑着反问道。 “章公折煞晚生也!”蔡京连忙说道:“章公万机之中能大驾光临陋室,鄙室是蓬荜生辉啊,岂是唐突之举?” “呵呵”章惇不禁笑了笑后说道:“老夫近闻蔡承旨又有新作,因而此次特来求蔡承旨些许墨宝,不知可否相赠?” 宋文坛群星荟萃,引起文人画与书法结合风潮,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尤爱钻研字画。所谓“艺多不压身”,天资聪颖的蔡京在习读经书之余,练起书法绘画,堂兄蔡襄倾囊相授。 此时的蔡京楷书内敛,行书豪放,笔法姿媚、稳健,气势不同凡响,别具风格。 蔡京不但书法了得,其绘画亦可称为一绝,无论是画山画水,还是花鸟人物,均能寓物赋形,随意以得,笔驱造化,发于毫端,万物各得全其生理。 蔡京所作此时为京师臣民争先传颂,偶尔得之,必视其为珍宝,甚至王公大臣也不惜重金求之。 “晚生拙作不过是胡乱涂画。”蔡京谦逊道:“既然得章公如此看重,晚生今日就献丑了。” 不用蔡京吩咐,蔡攸就走出房门,片刻之后就命人将笔墨纸砚准备妥当。 人言蔡京生活极为讲究,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章惇慢慢的品着茶,看着蔡京父子忙碌,心中暗想道。 虽蔡京极力掩饰,身上衣物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丝织品,但从其文房四宝即可看出端倪。 其笔是宣城诸葛兄弟所制鹿毫笔,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毛笔,一枝可敌他笔数枝乃至数十枝。不但是笔,就连盛放毛笔的笔押也是用黄金制成,上面还装饰着数颗龙眼大小的随侯珠。 其墨名为“狻猊墨”,添加了龙麝助香的“狻猊墨”是由有着“墨仙”之称的潘谷制成,实为墨中神品。蔡氏父子还未开始研墨,章惇就闻到了散发在空气之中的一丝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平铺在木桌之上的纸张是产自蜀地的澄心堂纸,也是一种名贵之极的纸张,被誉为“纸中之王”。 蔡京所用之砚亦是极为名贵,是唐州方城县葛仙砚,葛仙砚在从木窗之上透露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射之下,如玉莹、如鉴光,而著墨如澄泥不滑,稍磨之,墨已下而不热生泡。 葛仙砚之旁还有一副玉石制成的砚台,反而被弃之不用,仅为观赏,原因就是内行人都知道,玉砚硬度较高,不易发墨,因而只可观赏,而不适合研墨。 一旁研墨的蔡攸此时已将研好的墨汁缓缓的倒入了玉砚之中。 蔡氏父子所用笔、墨、纸、砚虽极为名贵,但御史言官却无法拿住蔡氏父子的把柄。。。 文人倾其所有,重金购得名贵的笔墨纸砚,此事平常人家亦可为之,更何况朝廷副相蔡汴之兄蔡京? 这也就是蔡京高明之处之一,章惇心中暗叹不已。 蔡京挥毫泼墨,一炷香之后,一副“青松迎客图”的书画就此完成,并取出私印,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晚生献丑了。”蔡京放下毛笔,洗了洗手后笑道。 “蔡承旨之画,果然不同凡响,实乃仙作也。”章惇虽对蔡京不以为然的,但对于蔡京的书画,还是由衷的赞叹道。 “章公所言,晚生惶恐之至。”蔡京拱手笑道:“既然章公喜欢,晚生随后命人装裱后送入太宰相公府中便是。” “如此老夫就却之不恭了。”章惇随后摸了摸长须微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蔡承旨如此,老夫也有回赠,来人,抬上来吧。” 正事来了,蔡京心中暗道,此次章惇前来蔡府绝不是只求蔡京墨宝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定是另有所图的。 可令蔡京父子感到诧异的是,章惇命人抬上来的却是一箱水果。。。 在蔡京父子诧异的同时,章惇指着抬上来的水果说道:“此箱果蔬来自西蕃,是极为罕见的无子石榴,据说味道是极为甘美。老夫不愿独享,请蔡承旨一同与老夫品尝如何?” 无子石榴?石榴倒是常见,无子石榴,蔡氏父子倒未听说过,更不要说吃过了,此时蔡京虽心中仍是不解,但盛情难却,他也不敢也不愿却一名当朝宰相的馈赠,于是蔡京就愉快的收下了此箱来自西域的无子石榴。 双方随后愉快的交谈半个时辰之后,章惇告辞,蔡京恭恭敬敬的将其送出了府门之外。 “大人,他这是何意?”蔡攸拿着一个石榴是左看右看,猜不出章惇的意思。 蔡攸手中的这个石榴与普通石榴除了个头稍大之外,并未其他区别,此使得蔡攸是百思不得其解。 “将其剖开看看。”蔡京想了想后说道。 蔡攸闻言寻了炳小刀过来,用力将石榴切开,并仔细看了看后问道:“大人,还是一般模样啊?” 石榴不但外表与其他没有多大的区别,就连里面也是一样,不但有籽,并且籽还不少,与其他石榴无异。 蔡京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表情凝重,似乎是有大事极难决断。 “大人,你这是?”蔡攸疑惑的问道。 “大郎,你看此物之里是何颜色?”片刻之后,蔡京不答,反问蔡攸道。 “绛色。。。啊?”蔡攸有些明白了,于是结结巴巴的问道。 “没错,就是绛色。”蔡京点头道:“在我朝,何人能够服绛色衣物?除了今上,无人敢为此事。” “大人,你的意思是。。。他指的是今上?”蔡攸吃惊的问道。 “嗯。。。”蔡京点头应道:“无子石榴,他的意思是今上无子啊。” 其实并不是赵煦无后,赵煦还是有一子四女的,可唯一的儿子赵茂,出生三个月就夭折了,其后就再也鼓弄不出儿子了,此一直是赵煦的心病,同时也是宋的心病。 “他。。。这是何意?”蔡攸颤声问道:“今上就算目前无子,可今上青春鼎盛,早晚也会有啊,他到底是何意?” “谈何容易。”蔡京低声说道:“今上病体难愈,龙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若真是。。。章公指鹿为马,行未雨绸缪之事,为父也不得不佩服其深意啊。” “大人,他的意思是想与大人您。。。?”蔡攸不放心的将书房木门又使劲按了按后,低声问道。 涉及到皇嗣之事,与刀口舔血没多大的区别,稍不留意,就会有灭门之灾,当然,也有可能一步登天的。 因而蔡氏父子谈话之声是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蔡京点了点头。 “大人,若真。。。真是如此,大人以为何人可坐上那个位置?章。。。他又以为是何人?”蔡攸接着问道。 “章公是怎样想的,我现在还不了解。”蔡京答道:“不过为父以为可为之人无非就是申王、端王、简王其中一人。” 赵煦无子。宋神宗赵顼共有十四子,其中早早的夭折了八字,目前包括赵煦在内共有六子存活于世,有九子申王赵佖,第十一子端王赵佶,第十三子简王赵似等人,其中申王赵佖是神宗子嗣之中除了赵煦之外,是年龄最大的。 “大人,既然如此,我等又当如何?”蔡攸又问道。 蔡京想了想后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当交好三王,大郎、二郎、三郎你兄弟三人分别去结交三王,此事当隐秘进行。” “孩儿明白。”蔡攸应道。 “章公到底是何意我不清楚。”蔡京接着说道:“不过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在宫中,此事由为父亲自去梳理。” “章公哪里,大人又当如何?”蔡攸问道。 “此事我自有计较。”蔡京答道。 蔡攸点头最后问道:“大人今日为何故意用此贵重的文房四宝?” 蔡京闻言微微一笑道:“他认为我是贪财之人,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六宫鸣钟 宋皇宫之内闹得天翻地覆之时,皇宫之外却一如往常,百姓们生活如旧,除了街上巡视的军比往多了一些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影响。 省试也同样如此,元符三年正月十二,紧张的省试已经进行到了第四,还有四五个时辰,决定三千余名士子命运的省试就要结束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一切就全凭天意了。 “今国家北扞强胡,西御党项,岁遣介士,以防盛秋。弛边备则越轨之是虞,穷兵锋又馈发之为扰。。。国家尚勤戎略,式厉师贞,所以威制羌夷,保障生聚,而党项狂寇,犹假息于朝晡;荤狁残妖,颇肆毒于边鄙。调民转饷,遣戎防秋,内费资储,外勤征役,未能枭取虏首,悬于高街。。。伐蛮夷者,岂烦中国形势?如何得地利者不如人和?胜负安取?蠢尔微寇,何以革其非心?” 这就是最后一天的省试时务策,在这篇时务策之中一口气问了文武、兵农、保塞折冲、中国形势、地利和人和等等七个问题,集中的反应了朝廷急于获得治边良策的心理。 此也是李三坚第一次遇到关于西北,关于西北党项,关于西北战事的试策论题 自宋仁宗景祐五年,宋之藩属党项政权首领李元昊脱宋自立,立夏国并迫宋朝廷承认之后,西戎就成了朝廷,成了宋历朝历代君王的一块沉重的心病。 北面强胡契丹打不过也还罢了,可区区弹丸之地,小小的西夏居然叛宋立国?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宋自仁宗朝开始就与西夏进行了长期的、大规模的战争,仁宗之后没有哪个皇帝未与西夏进行过战争,宋国力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西夏,兵力雄厚,但西夏也不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于是期间是打打停停,互有胜败,双方纠缠在了一起。 直至赵煦元符二年,宋朝全面占据横山和天都山。东路的鄜延路建筑暖泉寨,距离米脂寨东北仅四十五里,宋才占据了一定的优势,元符二年八月,西夏也因此遣使谢罪,其谢表用辞较为谦卑。元符二年十二月双方才签订了合约,暂时归于平静。 不过朝廷明白这只是暂时的,倨傲的党项人并未臣服于宋,宋也没有任何办法全取西夏,没有办法灭其国雪国耻。 宋夏之间早晚还有一场决定生死的大战! 李三坚细细的看了数遍此道试策论题之后,就很快的嗅出了其中的关键所在,那就是军、财问题,宋军力看似强大,其实孱弱,实属外强中干。久拖不决的西北战事也耗费了宋朝廷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损耗了宋国力,此母庸质疑的。 宋精兵强将驻于西北,每年所耗费的军资简直是个天文数字,李三坚虽不清楚具体耗费多少,但此事不用多想,就能够判断出,西北之事定会使朝廷焦头烂额的。 宋依仗的是其国力,而西夏必然依仗其骑兵,利用有利的地形,发挥骑兵的优势,并使用灵活的战术与宋对抗,这个问题李三坚也能很快判断出来。 “彼群蛮依嵠峒之险,恃林岭之阻,窥伺无备,潜出攘掠,结集如蜂蚁,飞迸如鸟兽,守臣无状,自投亡地,然此之区区者,亦何足以累国威。。。。。。边事之重,其在西北乎?。。。。。” 李三坚思虑良久,提笔应答。 李三坚首先写明了边事的要害并不在西北,还在于辽,西夏撮儿小国,不足为虑,没有必要在其上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并提醒朝廷别忘了北面还有一个强虏,那就是契丹人所建立的辽朝,辽才是宋的心腹大患。 西夏夹在宋与辽之间,宋迫甚紧,西夏就会求助于辽,辽迫甚紧,西夏反而会求助于宋,西夏是夹缝里求生存,还活的有滋有味的,活的不亦乐乎。。。 因此完全没有必要将西夏得太紧,得太狠。 “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于辽,驻精兵于西北,扰其方略,此所谓引而不发是也。内修政理,增持国力。待天下有变,即提一劲旅,西出横山,倾全力与之决战,此即灭国之战,是生死之战。。。” 李三坚最后写出对策,那就是兵贵精而不贵多,先与辽、西夏结好,并驻精兵于西北边境,但并不与西夏交锋,甚至也不必扰对方,只是以大兵压境之势,深沟壁垒,引而不发。 此举必然会引起西夏倾尽国力与宋对抗,而以西夏的国力是无法长久的,长久之后必然生乱,而西夏发生大规模内乱之时,就是宋的机会,此时宋当倾尽全力,一举灭之。 期间李三坚建议袭扰、破坏西夏的经济,甚至袭扰辽朝经济,实行经济封锁,如此必然会引发西夏内乱,说穿了就是用钱砸死西夏。。。 李三坚此文只写了一千余字,却耗费了李三坚三个多时辰,不过李三坚又细细的复核了一遍,心中还是较为满意的。 李三坚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几乎都要冻僵的双手,看了看四周,只见周围举子或埋头苦思,或东张西望,或表淡然,似乎是有成竹。 李三坚白了一眼正在对自己挤眉弄眼的刘安节之后,发现贡院之中的官吏们此时的神有些怪异,平里腆着肚子、耀武耀威到处巡视的官吏们此时的神是异常严肃,严肃得有些紧张,均是默默的望着皇宫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连举子们有些小动作,都没人发觉或者说是发觉了无人理会。 李三坚见状暗暗心惊,李三坚如何猜不出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宋帝赵煦真的归天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数前,李三坚就知道了赵煦病危,可怎么也想不到赵煦这么快就归天了? 皇宫之中堆积如山的珍稀药材和群聚的医术精湛的医官们都是摆设吗? 若赵煦真的归天,无论是何人继承皇位,宋朝廷格局将会发生遽变,此为母庸质疑的。 会不会取消此次省试?李三坚心中没来由的担忧到。 “当。。。当。。。当。。。”正在此时,正当李三坚暗暗猜测之时,皇宫方向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钟鸣之声,钟声沉闷、苍白,却又悠扬深远,回在了整个东京开封府半空之中。 此为六宫鸣钟,乃是丧钟,丧钟敲响就表明了有一名地位显赫的宫中贵人归天了。 宋帝赵煦已经龙御归天,此时已经确认无疑了。 “陛下啊。。。”贡院之中顿时就哭声阵阵,诸官吏纷纷哭泣着向皇宫方向拜了下去。 李三坚与大多数举子均是一起站了起来,神肃穆的看着皇宫方向,可也有一些反应较为迟钝的木讷举子仍是昏头昏他的继续答卷。 “纳卷!起!”此时一名礼部官员大声喝道,同时一些胥吏还敲响了铜锣。 数十名白衣白甲的前亲军也按刀走进了贡院。 皇帝大行,此为国丧,国丧期间是不许继续考试了,于是贡院之中就立即终止了引试,无论你是答完还是未答完。 贡院之中的官员、胥吏们很快就换上了白衣白帽,同时开始收取众举子的答卷。 官员、胥吏们收完举子们的答卷之后,就命众举子离开贡院,回家等待结果。 。。。。。。。。 “哎哟,何人?高二哥哥?” 李三坚离开贡院之后,就直奔王府。 赵煦龙御归天,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是新君继位,李三坚不清楚自己呆在贡院之中的四里,赵佶大事如何了,于是就直奔王府,了解此事。 话说作为端王府的幕宾,也不能光拿俸禄不干活不是? 李三坚刚刚奔到王府门口,就被一人从后面撞了个趔趄,差点被撞倒在地。 李三坚转头看去,才发现高二不知道什么时候疾奔了过来。 高二腿功出众,跑起来那是势如奔马,所过之处,均会扬起了一溜尘土。 “三郎?你回来了?快,快,宫中急信,快随我见王爷去。”高二跑得是满头大汗的,来不及多说,急急忙忙的拖着李三坚就向赵佶住处跑去。 李三坚妙计,此时米芾仍在宫中以音传信。 “好,好,快走,快走。”幸好李三坚数年跑步健体,否则真还跟不上高二的步伐,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仍是被高二拖得跌跌撞撞的。 “王爷,王爷,宫中急信。”两人均是赵佶的心腹,奔到赵佶住处之后,根本就不用通报,直接冲了进去,高二见到赵佶之后,扬起手中书信大声喊道。 “快,快拿过来。”赵佶走上几步,从高二手中接过书信,看了一眼后又递给了李三坚。 “还是你来念吧。”赵佶焦急的对李三坚说道。 信中是李三坚的音符密语,虽李三坚已将此法教给了赵佶,但哪里有李三坚看得明白,看得迅速? “太后诏诸子进宫,来得越快越好!”书信只有这十三个字,李三坚大声念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吹台(上) “朕承先帝之末命。嗣累圣之丕图。若履渊水。未知攸济。先皇帝睿明聪哲。克勤于邦。遵志扬功。笃绍先烈。十有六载。海内蒙休。忧劳爽和。遂至大渐。乃以神器,属于冲人。负荷惟艰。怵惕以惧。用谨承祧之始。肆颁在宥之恩。可大赦天下。云云恭念元丰诒谋。绍圣遗训。具在天下。可举而行。惟既厥心。罔敢废失。其率循于天下。用奉若于先王。更赖忠良尽规。文武合虑。永弼乃后。共图康功。咨尔万邦。体予至意。。。” 这幅昭示天下的继位诏书是朝廷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奉旨所书,李三坚当时读后,心中暗赞不已。 这篇文章可谓是妙笔生花,文思浩,如行云流水一般。 文章将赵佶登基之事写成了实属无奈之举,写出了赵佶登基的心,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但如此,还匡正了赵佶登基的法理,是“承先帝之末命”等等等等,说的赵佶好像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就该他继承皇位似的。。。 这通马被蔡京拍了个十足十。。。马拍得还不动声色的,使人觉得好像是应该如此似的,赵佶阅后定会是“龙心大悦”,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想着想着,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喂,你笑什么?怎么笑得如此的怪异?”与李三坚并马同行的蔡绒雪歪着脑袋看着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怪异?我哪里怪异了?”李三坚握了握马缰笑道。 “你就是在怪笑,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什么。”蔡绒雪红着脸说道。 “我笑什么?”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难道蔡绒雪真的如此的聪明过人,能够猜出自己中所想,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肯定是在笑我。。。笑我。。。”蔡绒雪支支吾吾的,实在是说不出口。 赵佶登基之后,就没李三坚什么事了,于是李三坚在闲着无聊之际,就叫上了蔡绒雪一同前往位于开封府东南的吹台,去观看附近的风景。 李三坚在京师数年,只去过大相国寺,一直没有机会去开封府的其他名胜古迹,因而此时闲暇之余,就游览游览开封府风景名胜。 同时与美同行,李三坚的心是较为愉悦的。只不过唯一遗憾的就是蔡绒雪抵死不与李三坚共骑,非要各骑一马,李三坚也失去了许许多多的机会。。。 两人自李清照成亲那起,就已表明了心迹。李三坚回心转意之后,使得蔡绒雪心中暗暗欢喜,同时蔡绒雪三年多的愿望终于达成。 同时也因为如此,蔡绒雪才肯陪李三坚出来游山玩水,这要是在以往,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在这个世上,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同行,就是件令人耻笑的事。传出去之后,也许还会影响女子的声誉,并使他人对这名女子是颇有微词的,从而影响到婚姻大事。 因而此一路之上,蔡绒雪是扭扭捏捏、遮遮掩掩的,最害怕的就是遇到行人,不过好在此时正值冬季,白雪皑皑的,路上的行人是异常的稀少。 此时李三坚忽然露出怪异的微笑,蔡绒雪误以为李三坚在笑自己。 “我哪里是在笑你?我是想到泰山大人的文章,故有此举的。”李三坚闻言叫屈道。 到目前为止,李三坚只是知道写这篇文章的是蔡绒雪之假父,是朝廷蔡承旨,而并不知道蔡承旨姓蔡名京。。。 李三坚也没有刻意去打听蔡承旨到底是何名,话说此事又与李三坚有什么关系? 蔡绒雪也从来没说过。 李三坚此言一出,使得蔡绒雪更加害羞了,双颊晕红,就似块红布般的,不过好在薄纱蒙面,外表之上几乎就看不出有何异常。 蔡绒雪不敢再看李三坚,低头说道:“谁。。。谁。。。是你的。。。你的泰山大人啊?” “哈哈,蔡姑娘岭南之言忘了吗?你忘了,我可没忘呢。”李三坚闻言笑道。 桂州乃至山匪,蔡绒雪被贼寇迫,取下面纱,并亲口说出了李三坚是她的丈夫等等言语。 李三坚当时认为蔡绒雪是权宜之计,可如今回想起来,蔡绒雪其实当时是说出了心里话,使得李三坚感动不已。 美人厚意,岂能相负?李三坚今后只有加倍善待于她,才能报答蔡绒雪的深厚谊。 蔡绒雪闻言暗暗啐了李三坚一口。 与李三坚相处愈久,蔡绒雪就愈知道李三坚喜欢胡说八道的,他就没个正形,根本不像个读书的士子文人。 “蔡姑娘,是否加快行程?”李三坚随后问道。 蔡绒雪抵死不与李三坚共骑,非要自己单独骑马,可蔡绒雪的骑术连李三坚都不如,骑马姿势倒是极为优雅,可骑马速度却慢得使人心焦。 吹台在开封府郊外,距离城中并不近,按照目前慢悠悠的速度,两人赶到吹台之时,估计天都快黑了,因此李三坚有此一问。 “什么。。。什么加快行程啊?”蔡绒雪转头看着李三坚疑惑的道。 李三坚看了看周围,见附近并无一个行人,于是催马靠近了蔡绒雪,蔡绒雪疑惑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又看了看四周,趁其不备,将蔡绒雪一把从马鞍之上抱了过来,蔡绒雪子轻盈,李三坚就如同抱个小儿般的,将大惊失色、拼命挣扎的蔡绒雪按在了自己的前。 “这就是加快行程。”李三坚哈哈大笑,双腿夹了夹马腹,挥鞭向后猛抽了一记。 健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扬起四蹄,跑得就似飞起来般的。 四蹄翻腾、长鬃飞扬,卷起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呀。。。你又来了?被人瞧见,奴家可活不了了。” “怕什么?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人?” “你不是人吗?” “你说对了,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那你是什么?” “我是这个。。。” “唔唔唔。。。你弄掉奴家的面纱了。。。” “现在这里就你我二人,你戴面纱不给谁看啊?” “你说呐?” “为何?” “因为你就是个登徒子,无形浪子,花花太岁!” “哈哈,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就是个贼盗。。。” “贼盗?我盗什么了?” “盗心大盗。。。唔唔唔。。。” 。。。。。。。。 吹台位于东京开封府东南隅,此处风景优美,环境幽雅,向来就是人们游登高的胜地。 吹台很高,离地约三丈余,吹台之前有个较大的三门木质牌坊,牌坊上书“吹台”二字。 吹台之上有个小小的道观,道观之中供奉着一些道家尊者,如太上老君等等。 平里道观之中较为冷清,门可罗雀,只有少数善男信女前来烧香祈愿,在如此寒冷的冬季,更是人烟稀少,几乎就无人前来。 此时道观之前的院子之中只有一名年老道士,正拿着一个长柄扫帚,清扫着积雪。 老道正慢条斯理的清扫着积雪之时,忽然发现吹台之下慢慢的上来了一男一女两名年少之人。 两人手牵着手缓缓走来,使得老道心中是惊奇异常。 两人上衣服均是白色的,山风徐徐,吹在了两人上,衣袂飘飘,就似是一对神仙眷侣般的。 白色衣服倒不是令人很惊奇,原因就是目前皇帝大行,天下之人必须服丧,只不过服丧期各不同而已。 依礼,军卒、士民的丧服一般是白衫、纸帽,妇人的丧服为素缦不花钗。 为父服丧需斩衰三年,为君亦是如此,只不过天下各阶层之人的丧期也是各不同的。 《礼》云,三年之丧,二十五月而毕,哀痛未尽,思慕未忘。也就是说为君为父服丧至少需要二十五个月,在此期间不得饮宴、不得拜客、不得婚娶等等许多忌。 依宋制,皇帝的服丧期是二十七个月,不过丧期是实行双规制的,即宫外行“以易月”之制,二十七个月只需服丧二十七即可。而宫内却必须服通丧,也就是必须服满二十七个月。 应该说宋制还是较为人化的,否则宫中接二连三的死人,岂不是连人类繁衍都成问题了? 因而此时男子穿了件白衫,女子穿了件素裙就不足为奇了。 令老道惊奇的是走得越来越近的一男一女二人,男子长得材高大,面目俊美,俊美之中带着英武之气,而女子长得材婀娜多姿,面容秀美,倾国倾城。 真可谓郎才女貌、檀郎谢女也!可谓是一对神仙眷侣! 两人此时还手牵着手。。。此更使得老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宋承唐风,民风还是较为开放的,但再怎么开放,也不是这样啊,光天化之下,就卿卿我我、郎妾意的?有伤风化,成何体统啊! 老道虽已年老,但也觉得面红耳赤、呼吸加速,手中扫帚落在了地上,却浑然不觉。。。 此此景,有诗为证。 郎如洛阳花,妾似武昌柳。两地惜风,何时一携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官威 天贶端午节与夏至,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是夏天的重要节。 端午节又名“端五节”、“重午节”、“菖蒲节”等等等等,是一年中的大节,端午节老少爷们、妇人、文人皆能参加活动的节,节气氛尤浓。 民间庶民百姓包粽子、吃粽子、写端午贴词、挂占命缕、系朱丝辟兵、喝菖蒲酒等等,活动是异常的多,是非常闹的。 而在五月初五的这一,朝廷则要在金明池举行龙舟竞渡。 所谓龙舟竞渡又名“金明池水戏争标”,就是在金明池之中,将标旗插在靠近楼阁的水中,观者一目了然,其后就是两舟或数舟鸣鼓行进,先到者得到标旗获胜。 今年是赵佶登基的第一年,因此今年端午节朝廷又多增加了一项节活动,即在金明池放关扑三。 所谓关扑,即为赌博,先纳扑物,掷铜钱为准,以小博大,以少博多,博得扑物,输则白纳扑资。 宋是严令止赌博的,止关扑的,民间聚兵民赌博之家,官司严行捕捉,人得告言犯者,具狱当议投配恶地,告言有赏,纵而不察,有司论罪。 不过朝廷虽有严令,但宋赌风盛行,赌律令是渐废弛,刑罚也是较轻,不足以惩,而犯之者甚重,正所谓法不责众,再加上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军将兵卒、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庶民百姓均是参与关扑,甚至皇帝或在宫中或微服于民间亲自参加扑戏,如宋仁宗皇帝,因此久而久之之后,这条赌律令就形同虚设了,朝廷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更有甚者,朝廷一般还会在重大节之时放关扑,也就是说这些子是“法定赌博”。。。 上行下效,京师官吏、军卒、庶民百姓是参与者甚众。 “怎样?来了吗?来了吗?”一长衫、戴着幞头的李三坚紧张的问向跑得气喘吁吁的蔡绒雪贴侍女小芹道。 此时李三坚已在开封府走马上任了,为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但李三坚刚刚上任不足数个时辰,府中之人还没认识两个,就遇到了端午节,于是乎就放假三,再加上李三坚马上就要成婚了,因此就有了婚假,李三坚基本上要在六月左右才正式走马上任了。 “姑。。。姑爷。。。姑。。。爷,来了,来了!”小芹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逢此佳节,李三坚今就打算带上从未见过京师繁华的王雯到处逛逛,同时李三坚又打算喊蔡绒雪出来一起游玩。 此时两人距离成婚之已经开始倒数了,在婚前是不能再见面的,但李三坚并不是拘礼之人,同时李三坚又有事要向蔡绒雪好好解释一下,省的洞房之中打将起来,闹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李三坚要向蔡绒雪解释的就是王雯,因此李三坚较为紧张。 “小芹,小芹,你到哪里去了?等等我啊。”与王雯一起躲在街角的李三坚终于看到了蔡绒雪走了过来。 王雯此时是愈发紧张,躲在李三坚后,紧紧的抓住李三坚的衣襟,不敢露头。 此时已进入夏季,天气已经逐渐炎起来,蔡绒雪内穿了一件素娟内衫,露出了颈脖处的雪白,下穿了一件淡紫色八幅襦裙,襦裙之上有一块“玉环绶”,用来压住裙幅,上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对襟、交领、窄袖衣,衣长至膝。 眼妆延秦丹凤,淡眉斜飞入髻,黑发拢成了龙蕊髻,发髻之上别着一枚珠翠制成的簪钗梳篦,显得异常清新典雅。 如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得体的打扮加上姣好的容颜、婀娜多姿的体态,使得周围行人是纷纷侧目,不知道是哪路仙女下凡来到人间。。。 此时的蔡绒雪虽心中焦急,但却是没有奔跑,而是双手提在前,碎步疾行,边走还微微侧目看着左右。 李三坚也是许久未见蔡绒雪了,此时见到心中不由得有些激动,于是忽然走到蔡绒雪的侧后拱手笑道:“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蔡绒雪闻言一惊,回过头看才看见了李三坚,于是转惊为喜的嗔道:“你。。。你这人。。。你这人。。。吓死奴家了。” 蔡绒雪完全被小芹诳出来的。 原本要出嫁之人,应于楼阁之中等待出嫁之,谓之待嫁闺中。蔡绒雪已经数月没有出门了,今实在经不住小芹花言巧语,于是就打算出来看看龙舟竞渡,可没想到居然碰到了李三坚。 哼,定是他指使小芹诳自己出来的,蔡绒雪心中暗道,不过此时蔡绒雪反倒是感到放心,若不是李三坚诳自己出来的,那么蔡绒雪将会是感到无地自容。 一个待嫁的女子还出来乱跑,还被未婚夫婿撞见,成何体统? 真是的,距离成婚就没几了,还诳自己出来干嘛?蔡绒雪心中又道。 “哈哈,夫人为何如此胆小?”李三坚哈哈笑道。 “尽胡说。”蔡绒雪转背对着李三坚,跺了跺脚后说道:“谁。。。谁是你的夫人啊?我。。。我回去了啊? 在两家定亲之前,蔡绒雪还放得开些,可此时蔡绒雪反倒是愈发害羞,恨不得就此回去,不敢见李三坚。 “小芹,小芹,你。。。过来。。。看我不。。。?”蔡绒雪随后对站在远处偷笑的小芹说道。 “哎,哎,此事可怪不得她,你说你如此急作甚?我找你出来,当然有事啊。”李三坚满脸赔笑的说道。 “你有什么事啊?”蔡绒雪问道。 李三坚见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实在太多,川流不息的,均是看着李三坚等人,于是说道:“去那边吧。” “去哪里啊?”蔡绒雪虽扭扭捏捏的,但还是跟随李三坚等人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 此处位于金明池河岸,种着一排排的柳树,绿树成荫,站在这里不但是可以遮蔽阳光,感到异常凉爽,还可以看到对岸熙熙攘攘的、正准备观看“金明池水戏争标”的人群。 因朝廷将要举行龙舟竞技,甚至太后、皇帝、皇后等一众宫中贵胄都可能亲自参加,因而金明池附近防护是异常严密,巡检司、开封府军巡院的巡吏是来来回回的巡视,此时李三坚等一男三女来到此处,顿时就引起了巡逻军卒的注意。 鬼鬼祟祟的,定不是什么好人,最不济也许在做皮生意。。。 于是一名军校带着两名巡吏走了过来,对李三坚喝道:“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你管我们做什么的?李三坚心中没好气的想到。 开封府治安良好,巡视严密,可没想到如此严密,李三坚心中暗道,稍有不对头,就有人上前盘查。 不过却该如此!于是李三坚从腰间摸出腰牌递给了军校。 这是宋官员识别份的腰牌,由玉、金、银、象牙、铜、铁等制成,官员品级越高,所用材料就越好,李三坚的腰牌是用象牙制成。 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军校、巡吏们见了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的此人年龄不过二十上下,居然是开封府右厅狱讼推官?是他们顶头上司的上司。。。 三人均是傻愣愣的看着李三坚,脸上呈现极为疑惑不解的神。 “看清楚了吗?还不快退下?”李三坚急于与蔡绒雪说话,因此拿出“官威”,没好气的说道。 “是,是,冒犯推官相公了,小的们这就走。”三人立刻改变了态度,恭恭敬敬的,带着谄笑说道,军校双手拿着腰牌还给了李三坚。 三人走远之后,还向着李三坚这里不断张望,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 “哎呀,好大的官威啊。。。”蔡绒雪红着脸啐了一口李三坚道。 “哈哈,在夫人面前下官怎敢有官威?”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小得意。 “谁。。。谁是你夫人啊,我。。。我们还没成亲呢,你到底有什么事啊?”蔡绒雪早已注意到了李三坚边的王雯,于是又问道。 应该是为了她吧?蔡绒雪心中暗道。 “来,雯儿,过来见见姐姐。”李三坚随后对离得远远的、手足无措的王雯说道。 “奴奴见过夫人,夫人万福!”王雯福了一福道。 王雯虽是黎人,但其母亲却是个汉人,与李三坚一样,是半汉半夷之人,因此她从其母亲处就学了不少汉家的礼节。 在王雯上京之前,其母还专门给她讲了不少汉家礼节及为妇之道的。 “说了我不是什么夫人的。。。”蔡绒雪慌忙拉着王雯的小手说道:“妹妹喊我姐姐就行了。” 李三坚妻妾同娶,多了一个女人,如此,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意的,心中总是有疙瘩的,是耿耿于怀的,可蔡绒雪是个识大体之人,怎么可能此时此地在这件事上与李三坚纠缠不休? “不生气了?”李三坚见两女亲的模样,顿时就放下了心。 “生气?”蔡绒雪白了李三坚一眼道:“有什么可生气的?我是你什么人?为何要生气?” 李三坚闻言只好陪着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龙舟竞渡 “嗵。。。嗵。。。嗵。。。” “呜。。。呜。。。呜。。。” 宋京城金明池之中,水秋千、水傀儡、泅水等表演节目结束之后,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活动,“金明池水戏争标”。 此时金明池之中彩旗挥舞,铺天盖地的,金鼓敲响,声震云霄,犀角吹响,低沉而悠远。 一面红色大旗落下,四艘龙舟如离弦之箭般的冲了出去,劈波斩浪,直奔远处的标旗而去。 四艘龙舟的船首各竖立着一面大旗,旗上绣着四种神兽,分别是“游麟”、“黄狮”、“白泽”、“赤熊”,张牙舞爪的,迎风飘扬。 四种神兽代表着四支队伍,分别为黑、黄、白、红四队,黑色代表前司,黄色代表侍卫马军司,白色代表侍卫步军司,而红色代表皇城司。 因龙舟竞渡是宫中举办的,因此龙舟竞渡四队就由三衙和皇城司各自挑选健卒参赛。 四艘龙舟除了船首各有一面旗帜及一名喊着号子的健卒之外,船尾还各有一面金鼓,四面金鼓之后各站着一名头缚黑、黄、白、红头巾的赤膊鼓手,舒展双臂,奋力敲击着金鼓。 敲击金鼓发出的嗵嗵之声响彻整个金明池,而鼓声就是号令,同时也是行进节奏,四艘龙舟之上的桨手们均是按着鼓点声有节奏的划桨。 鼓声阵阵,船桨不断的击打着水面,发出一阵又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扬起一个又一个浪花,浪花飞溅,将龙舟竞渡的健卒浑都淋透了。 四艘龙舟争先恐后的向着标旗疾驶而去,其行进速度也几乎是不相上下,最多的也就差半个船的样子。 龙舟之上每个健卒神色凝重,拼命划着船桨,奋力争先,互不相让,四色龙舟也是交替领先,向着标旗疾驶而去。而金明池两岸之上看闹的士庶百姓是欢声雷动,纷纷大声鼓噪呐喊,分别为自己所支持的龙舟加油喝彩。 宋人赌风盛行,当然在龙舟竞渡之上也下了赌资,在如此一年一赌的节目之上,一些人甚至下了血本,倾全家之资,参与龙舟竞渡的赌博。 于是乎下了血本的赌徒或仰天狂笑,或垂头顿足的,无数士庶百姓还跟着龙舟奔跑,恨不得自己亲自跳上船去,帮着划桨。 场面是好不闹,一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的景。 “嗯,白泽必然获胜!”李三坚看着龙舟竞渡激烈的场面开口道。 李三坚已经注意良久了,白泽龙舟虽目前暂时第二,但其浆手们划桨极富节奏,是异常的整齐划一,并且似乎是留力不发,是在保存实力,待最后再行最后一搏,因此李三坚据此判断,白泽龙舟最后可能获胜。 “不见得吧?我看现在是游麟在前面啊?”蔡绒雪的侍女小芹虽主仆有分,但见李三坚和和气气的,并不像是个凶狠的官老爷,同时又是自家姑爷,于是此时也与李三坚等人又说又笑起来。 最为紧要的是,小芹有很大可能随着蔡绒雪陪嫁过来,也许还会是通房丫头。。。 “我看是黄狮获胜!”蔡绒雪也开口道。 “八姐儿,这是为何?”小芹疑惑的问道:“黄狮可是落在最后面呢。” “后来者居上。”蔡绒雪微笑着说道。 “嗯,有道理,就与你一样。”李三坚看了蔡绒雪一眼笑道。 蔡绒雪闻言红着脸暗啐了李三坚一口。 李三坚的意思就是指李清照与蔡绒雪,蔡绒雪就是后来者居上的。 不过虽李三坚如此说,但心中却不以为然的。 保存实力,但做最后一击,但也不能相距太远,相距太远最后冲刺之时费力不说,士气还会受很大影响。 目前黄狮可是相距游麟足有两个多船,如此想要追赶上来就难了。而如白泽这般,似有意又似无意的仅落后游麟小半个船,显得异常的游刃有余,那么最后孰胜孰败就很难说了。 “妹妹,你说呐?”蔡绒雪见王雯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我还有的选吗?”王雯笑道:“我觉得赤熊会最后获胜的。” 好嘛,此时四人看法完全相左,每人选了一只队伍。。。 “不如。。。不如。。。我们博一次如何?”蔡绒雪见状眼珠子转了一转,抿嘴轻笑道。 “啊?你。。。一个女子。。。也要赌博?”李三坚闻言惊奇的问道。 “为何女子就不能赌博?来不来嘛?”蔡绒雪笑道。 宋赌风盛行,茶余饭后,无聊之际,都要博一把的,不但庶民百姓如此,就连富贵人家、上流社会也是如此,富贵人家的千金聚在一起赌一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来就来,为何不来?”将赌博之事蔡绒雪如此优雅的女子扯在一起,李三坚还是无法想象的,不过李三坚不想扫兴,于是从怀中摸出十枚铜板,拍在蔡绒雪的手上说道,李三坚还捏了捏蔡绒雪的小手,占了一下便宜。。。 这人怎么这样啊?都快成亲了,还有事没事占自己便宜。。。蔡绒雪心中暗道,就像没见过女人般的,完全是个急色之人啊。。。 王雯、小芹见状也是踊跃下注,纷纷掏出铜板参赌。 四人聚赌之时,龙舟竞渡已经到了最后冲刺阶段,龙舟之上的鼓点声也是一声比一声急促,催促着浆手拼命划桨。 四艘龙舟也是像四支利箭般的,冲向了标旗。两岸观看龙舟竞技的士庶百姓也是彩声如雷,呐喊声是此起彼伏、震耳聋。 果不出李三坚所料,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各龙舟就没必要保留实力了,均是使劲全力,一举夺魁,抢下标旗。而白泽龙舟果然后来者居上,一举超过了游麟龙舟,向着终点疾驶而去,游麟龙舟反倒落在了第三位,被黄狮超过了。 站在白泽龙舟船首的大汉一把抢下标旗,高高举起,哈哈大笑,白泽龙舟其他健卒也是欢呼雀跃,大声欢笑不已。 游麟龙舟的鼓手气得鼓槌丢入了水中,懊丧不已。 要知道龙舟夺魁,不仅奖赏是异常丰厚,可又可能升官呢。。。 “哈哈,你官人我厉害吧?”李三坚一把抢过蔡绒雪刚刚用一块绸布包好的数五十枚铜板,哈哈大笑道。 “你是如何知道白泽会获胜的?”此时四女一齐问道。 “猜的。”李三坚笑嘻嘻的答道。 四女一齐对李三坚甩了个白眼。 “诸位娘子,天色不早了,我等就此回去如何?”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龙舟竞渡完毕之后,就是朝廷颁发激赏之物了,李三坚感到有些无聊,于是说道。 “三。。。三哥,再玩会才回去嘛。”王雯看了一眼仍是闹异常的金明池意犹未尽的说道。 “你们也是?”李三坚见蔡绒雪、小芹也是一副意犹未尽、心有不甘的模样,于是笑问道。 蔡绒雪与小芹一齐点了点头,蔡绒雪还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远处的关扑扑场。。。 这也难怪,李三坚心中暗道,贪图玩乐是人的天,无论你是何人,蔡绒雪也不是例外,她今年也就才十七岁上下,如此,贪玩就不足为奇了。 “好吧,我等就去看看吧。”李三坚也想见识一下京城关扑是怎么回事,于是笑着说道。 李三坚随后偷偷将刚刚赢来的一包铜钱塞给了小芹。 她一个丫头,挣点月俸钱不容易,李三坚心中暗道,而自己已经领到了第一个月的俸禄,俸禄还真不少。 李三坚的善解人意,使得小芹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 所谓“关扑”,又名“跌簸”,即先纳扑资,关百物于旁,就地掷钱,成采则扑物而去,否则白纳。 即是以小博大,以少博多,而关百物就是任何东西均可拿来一赌,运气好者得,运气背者只有仰天长叹或长啸了。。。 在宋京城开封府,形形色色的关扑活动充斥于民间市井,贩夫走卒或达官贵人“以易贵”的利益为饵,吸引众人参与其中。 关扑活动具有赌注小、门槛低、娱乐强等几大优势,受到宋各阶层的追捧,上至王公大臣,甚至皇帝陛下或宫中贵胄,下至升斗小民,无不衷于此。 每逢佳节,节出游与消费是宋人的重要娱乐活动,而关扑便是他们的首选。 久居京城的蔡绒雪、小芹被金明池一带闹的关扑所吸引,也就不足为奇了。 朝廷于端午节放扑三,使得开封府的大街小巷是闹异常,金明池也是如此,士庶百姓很早就聚集在了金明池附近,同时在街道两旁结上了彩棚并摆上了食物、果蔬、鱼、珠翠、头面、衣物、花朵、领抹、靴鞋等物,甚至是柴炭之类的玩意,当然也有奇珍异宝作为关物,不过这些奇珍异宝可不是升斗小民所能够玩得起的。 无数闲汉或小娘子大声吆喝着,吸引着众人来自己铺前搏一搏。 场景是好不闹。 蔡绒雪、王雯、小芹三女见状,于是就丢下了李三坚,兴奋的跑到扑物之前是东看西看,认真考虑博哪一家的扑物。。。 第一百九十九章 跳蚤 “我这手里八个铜钱,一字一河叠将起来,往罐中一丢,或成八个字,或成八个河,总的谓之‘八快’。客官颠得这八快,就是赢了,一文钱不费,拿了这钗去,只当白拿。若丢下去为七个字一河,或七个河夹一个字,总之谓之‘八叉’,客官便要给我二十钱。十下不成,便要给我二百钱,就算客官输了,这玉簪还是我的。” 金明池附近,一名汉子大声说道。 此名汉子脸色较黑,两腮微陷,尖尖的下巴向前探出,一双狡黠的小眼睛之中一对眼珠滴溜溜的乱转,长相有些猥琐,獐头鼠目的,材矮小,但骨软躯健,显得有些短小精悍。 不过这名汉子面前绸布之上摆放着一对玉簪倒是极为引人注目。 此对簪精细小巧,浑通透,翠绿滴的,且看起来如千年古潭般寂静幽深,年代久远,像是一对古物。 若真的是珍品,那么这对玉簪至少价值十贯以上。 这对玉簪如此引人注目,就引来了许多贪图这对玉簪之人,一个个围着猥琐汉子,七嘴八舌的,是跃跃试。 其中也不乏识货之人,于是一名汉子撸起袖子,伸手一把抓住汉子面前的八枚铜钱说道:“我来博个八快,且博了这对可物,你休得反悔。” 以二十文或二百文博十千文钱,还是值得一试的,周围之人有此心的是大有人在。 “客官先纳钱。”猥琐汉子微微一笑道。 掷钱汉子闻言从怀中摸出二十文,递给了猥琐汉子,随后紧握八枚铜钱,微闭双目,口中念念有词的。 片刻后,掷钱汉子将铜钱往空中一抛,随后落入了猥琐汉子面前的大口瓦罐之中,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八快!八快!八快!”周围好事之徒均纷纷大喊大叫,同手伸长了脖子望向罐中。 “八叉。。。”八枚铜钱落入罐中之后,其中五枚铜钱有字的朝上,三枚铜钱背面朝上,这就是八叉,掷钱汉子博簪失败,二十文就归猥琐汉子所有了。 这就是掷钱博物,需掷两枚或十数枚铜钱不等,主要看扑物的价值或卖家决定掷钱数量,一般况之下是两至八枚铜钱,铜钱有字的一面谓之‘字’,无字的一面谓之‘镘’或‘河’。 当然具体规则由卖家决定,一些扑物价值不高的,掷出的铜钱也不一定非得字、河一致,中间也许字、河相间,谓之“五花”或“相间”,而此时这对玉簪价值不菲,因此就要求高了,必须掷出八字或八河,即可博得扑物,此谓“纯背”或“纯字”。 “我来,我来!”掷钱汉子输了之后,不断有人纳钱博物,博走一对使人垂涎滴的玉簪,可半响过后,除了猥琐汉子出现了一堆铜钱之外,没有一人博走此对玉簪。 最多是有人掷出了七字或七河,令人惋惜不已。 “还有客官一试吗?”此时猥琐汉子一边用红头绳将一枚枚铜钱串起来放入怀中,一边嘿嘿笑着问道。 “我来。。。掷十回。。。”此时许多人是望而生畏,不敢再博,但猥琐汉子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玉手,玉手之中拎着两串铜钱,玉手一松,铜钱就落入了猥琐汉子的怀中。 玉手皓白如玉,如一个白玉般的,玉手之上还带着一个翠绿滴的玉镯,相比猥琐汉子面前的此对玉镯,更加使人垂涎滴。。。 “娘子请便。”猥琐汉子接过二百铜钱,笑嘻嘻的说道。 猥琐汉子面前的这人当然是个女子,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年二十上下,长得是如花似玉的,头上的发髻能看出此女已经成婚,因此少了一些少女的青涩,而多了几分少妇的风。 这是哪家的娘子?猥琐汉子心中暗道,可千万不要惹到官宦人家的千金啊。。。 少妇左手捏住右手袖口,右手抓起八枚铜钱,神自若,动作极为优雅,微微一笑后将八枚铜钱抛起来,八枚铜钱在空中不断翻滚,随后落入了猥琐汉子面前的大口瓦罐之中。 铜钱在瓦罐之中滴溜溜的乱转,钱壁相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八快!八快!八快!” “八叉。。。”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少妇连掷三次,三次都是八叉,使得少妇再也无法平心静气了,有些羞恼的抓起铜钱,又连掷八次,但次次都无法掷出八快。 两百钱顷刻之间就归了他人,少妇气得脸色微红,气鼓鼓的瞪着猥琐汉子及其跟前的瓦罐。 “夫人,算了,不博了,我等回去如何?”少妇旁的一名男子劝道。 “我不,事事都不顺心,就连这小小的铜钱也与我作对?我就不回去。”少妇悻悻的大声说道。 男子叹了口气,就没再出口相劝。 此时李三坚与蔡绒雪等三女正好走了过来,听到少妇说话,顿时心中一震,看了少妇一眼,对蔡绒雪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或者换个地方?” 不远处的少妇及其边的男子,是李清照及其丈夫赵明诚,使得李三坚暗暗吃惊。 李三坚自一年前前往桂州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李清照了,万没料到居然在此处又遇到了她,使得李三坚心里有些心怯,原因就是李三坚在李清照成亲之时曾经“大闹”过,使得李三坚有些愧对李清照、赵明诚,特别是在蔡绒雪在说了李清照为何与赵明诚成亲的原因之后。 此时赵明诚、李清照夫妇也看见了李三坚等人,也是吃惊不已。 李清照目光中带着惊喜、黯然、烦乱等等复杂的神色,甚至还带着一丝怒色。 “你怕什么?”蔡绒雪轻轻了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低声问道。 对啊,我怕什么?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不过仍是左顾右盼的,磨磨唧唧的,不肯过去。 蔡绒雪无奈只好先走了过来,给李清照、赵明诚夫妇福了一福道:“姐姐如何在这里?奴家给赵官人、姐姐行礼了,恭喜赵官人、姐姐喜结良缘。姐姐成亲之时,奴家还在路上,未能恭喜姐姐,请赵官人、姐姐恕罪则个。” 李清照闻言拉着蔡绒雪的双手说道:“谪仙说哪里话?你我姐妹之间,这样说就见外了,对了,姐姐听说你也要成亲了,姐姐就在这里先恭喜妹妹了。” 李清照说完又看了缩在一旁的李三坚一眼。 李清照随后拉着蔡绒雪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她是何人?” 此时细心的李清照已经发现李三坚旁的王雯与他是亲密之极,于是疑惑的问道。 “她。。。她是。。。三郎新纳之人。”蔡绒雪闻言顿时脸红得跟块红布似的,支支吾吾的答道,就跟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哼,早知道他就是个花心之人。”李清照闻言似乎是异常愤怒的对蔡绒雪说道:“谪仙不是我说你,男人就是如此,朝三暮四的,婚前尚且如此,婚后岂不是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你也不管管他?就任由他这样了?” 李清照此言一出,蔡绒雪心中顿时就不乐意了,有这么当面说自己未来夫君的吗? 本来蔡绒雪当初还是对李清照有些歉意的,有些愧对于她了,可此时蔡绒雪心中有了生气,于是说道:“三郎他可是新科状元,小妹蒲柳之姿,能够找到这样的夫君,也是小妹之福,不敢奢求太多,哪里比得上姐姐,能够寻到如此如意郎君?” 蔡绒雪赌气之言其实在暗讽李清照错过了令世人羡慕的新科状元。 “谪仙,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李清照闻言连忙说道。 “八快!八快!八快!” 李清照、蔡绒雪正在窃窃私语、暗藏机锋之时,猥琐汉子那里又开始关扑了,此时是王雯、小芹纳钱博一搏扑物, 可王雯、小芹连续抛了七八次的铜钱,仍是没有抛出八快,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疑惑。 不过李三坚也明白这种以小博大的几率是很小的,博不到也不足为奇。 “三郎。。。”此时,蔡绒雪走了过来在李三坚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我说这位汉子,将铜钱拿过来给我看看。”李三坚随后对猥琐汉子说道。 猥琐汉子闻言愣了一楞,随后捡起八枚铜钱,在上衣服上用了擦了擦后,递给了李三坚,满脸堆笑的说道:“客官,你这是何意?难道小的钱有问题吗?” “嗯,就是如此,将怀中的钱都拿出来。”无事献殷勤,非即盗,铜钱用得着在上用力擦拭吗? 于是李三坚随后挥手喊过来两名附近的开封府捕快,并亮出腰牌,命他们好好盘查一下此名猥琐汉子。 两名捕快见上官差遣,于是就按刀恶狠狠的看着猥琐汉子。 猥琐汉子见事不妙,于是装作从怀中拿钱,随后一把将两名捕快推倒在地,同时也未见他怎么使力,双足一蹬,就纵倒飞了出去,翻过了后丈余的围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法是灵巧之极,临了还不忘带走了一对玉簪。。。 “哎哟,来人啊,贼子跑了,快抓住他。”两名捕快大喊大叫的追了过去。 怎么像个大跳蚤?李三坚望着夜色沉沉的围墙,心中暗道。 第二百章 两个婚俗 合卺逢月,芳菲斗丽华,鸾笙锁竹叶,凤管合花;天上双星并,人间两玉夸,轻寒融绣幕,从此颂宜家。 六月二十二,此宜婚嫁、纳采、出行、求医、治病、开市、迁徙入宅,乃是黄道吉。 这天刚蒙蒙亮,符二娘、山魁、许彪、李三坚宅中仆人翟六、胡五娘等人就开始忙碌了,就连年幼的李囡也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的,另外也有一些街坊四邻、开封府衙门之人也前来帮忙。 李三坚刚刚入仕,家底尚薄,因此婚事一切简办,话说符二娘母子也负担不起隆重的婚事。 可即便如此,整个住宅也是被略微装饰一遍,里里外外均是披红挂彩的,贴上红纸、写着喜字的十数盏红灯笼挂在了屋檐之下,墙上也挂满了一些彩带,只不过彩带等等并未用红绸,而是用红纸代替,如此一来,就节省了不少费用。 即便如此,为了准备婚事,也将符二娘等人累得够呛,不过好在李三坚今就要接亲了,符二娘也是苦尽甘来,与李三坚一起迎来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母亲大人,孩儿听训!”良辰吉已到,李三坚跪在符二娘面前说道。 在李三坚前往蔡府接亲之前,应由父亲于门前训诫,可李三坚父亲早已亡故,因此就由符二娘代替。 今李三坚穿一件朱红色的直裰婚服,斜披着一个绸缎扎成的花带,腰间扎了条朱红色的金丝蛛纹带,衬托出李三坚笔的材,头戴黑翅帽,帽子两侧有两根长长的帽翅,斜插着一朵朱红色的簪花,腰系玉佩,黑色长发慵懒散落在肩后。 “坚儿,我的坚儿。。。”符二娘含泪看着李三坚说道。 符二娘的眼泪是喜极而泣的眼泪,是欢喜的泪水。 整整十余年过去了,符二娘终于看到这一天了。看到了为李氏门第传宗接代的这一天。 李三坚的父亲兄早早就离开了人世,只给符二娘留下了李三坚一人,当年李三坚还被人视作“痴呆儿”,符二娘简直是以泪洗脸、痛不生,可符二娘仍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将李三坚抚养成人,此时李三坚已长大成人,状元及第并任开封府狱讼推官一职,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对于符二娘来说,可谓是是苦尽甘来。 今又是李三坚迎娶蔡绒雪之,是成家立业之,符二娘怎不激动得泪盈眶? 就算自己立时死去,也是含笑九泉,也会含笑面对李三坚的父亲李清,符二娘此时心中暗道。 “母亲大人?”李三坚见符二娘如此,心中有些难过,于是问道。 “阿妈。。。”扶着符二娘的王雯也轻轻的说道。 “哦,好,好。”符二娘拍了拍王雯的小手说道:“等下按我黎家风俗,由我主持给你拜堂成亲。” 今李三坚要接两台亲。。。其一就是按汉家礼俗迎娶蔡绒雪,其二就是按黎家礼俗娶王雯过门。 “哎哟,阿妈,怎么提到我。。。了?我。。。我。。。良辰吉已经到啦,不要误了时辰。”王雯羞道。 “哦,好,好。”符二娘闻言连忙转头对李三坚说道:“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则有常。” 如此文绉绉的话,使得符二娘别扭死了,不过此为汉家礼仪,必须如此。 “诺,惟恐不堪,不敢忘命!”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此时迎亲队伍奏响了喜乐,山魁牵了一匹白色健马过来,健马上挂满了红绸,马头之上扎着一个大红花。 李三坚叩别母亲,拱手行了一个四方揖,答谢诸位街坊邻居,随后翻上马,随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向着蔡府而去。 李三坚的住处距离蔡府并不远,也就两三里的样子,路倒不远,但其一是沿路看闹的士庶百姓太多了,几乎挤满了两侧街道,其二是照习俗李三坚必须带着迎亲的队伍顺着城墙绕一个半圆之后才能到蔡府前接新娘子,其后回去还得饶半圈,才能回到之住处,,因而还是历时较久的。 这叫满月,又叫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迎亲队伍并不多,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除去鼓乐手就是山魁、许彪、刘安节、媒妁及一些nv、轿夫。 这里所谓nv可不是做皮生意的,而是根据风俗从东京城内雇来的专门用于接亲之人,这些女子几乎都有一技之长,或吹奏、或歌舞,用以婚典助兴,这些nv又称喜娘。 轿夫抬着花轿,吹吹打打的向着蔡府走去,喜娘向四周洒着铜钱、稻米、点心等物,许多看闹的小儿笑嘻嘻的跟着队伍边抢边大声说些祝福的话。 虽然符二娘、李三坚婚事简办,但有些婚俗是必不可少,如雇佣轿夫、喜娘、鼓乐手等等,因此花销也是不少的,不是有赵佶在背后支持,李三坚根本是无法承受的。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的迎亲队伍还是显得异常寒酸,比不上大户人家接亲,动辄数百上千人的迎亲队伍,动辄恢弘盛大的场面。 迎亲队伍到了蔡府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蔡府布置与李三坚的住宅也完全不一样了。 整个蔡府也被装饰一新,周围的树上也是挂满了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无风时静静垂落,有风之时,胭脂红的纱幔随风飘舞,整个蔡府都洋溢在一片喜庆的气氛之中。 上百盏蒙着红绸布的红灯笼挂满了整个蔡府,到了夜晚如璀璨明星,将会是异常引人注目的,各种喜庆之物也是应有尽有。 蔡府就似乎是不是嫁女而是娶亲。。。,世家贵胄的底蕴果然是不同凡响的。 “客请入舍饮酒喝茶。”迎亲队伍到了蔡府门口之后,不是马上就将新娘子接走的,而是要进入府中,受到蔡府之人的款待,饮喜酒喝香茶吃顿饭什么的,另外一些礼品相赠,如绸缎、锦帛、饰品等等。 此谓招待“行郎”! 除此之外,新娘子必须拜别父母、祖宗,受训诫完毕并打扮齐整之后,然后散发花红、跌、利市钱讨吉利。然后请来的鼓乐中的乐官会奏起催妆的喜乐,还有“克择官”报时,茶酒司仪互念诗词,催促着新娘出门,如此方能被接出府去。 当然迎亲队伍也有礼品相赠蔡府,那就是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等。。。 此时蔡府门前是人山人海的,除了蔡府迎接之人就是看闹的庶民百姓。 蔡府迎客之人均是聚集在了蔡府门外,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并未见过李三坚,此时终于见到,不由得心中暗赞。 好一个英俊潇洒的状元郎! 蔡府门前欢歌笑语的,是闹非凡,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李三坚等人就被迎进了蔡府。 “小婿叩见泰山大人!泰山大人万福金安!”新郎倌李三坚首先被引入蔡府中堂,蔡府主人蔡京穿着一喜庆的服装坐在中堂之中笑吟吟的看着李三坚,蔡京旁还有数人,应该是蔡氏家族长者。 “东请起,看座奉茶。”李三坚施礼毕,蔡京微微一笑,虚托了李三坚一把道。 李三坚拱手又施了一礼,股沾了一点椅子坐在了蔡京左边下首。 果然还是如此,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暗赞,蔡京气度非凡,穿上喜服之后,更是如此,显得异常的神清气爽、气宇不凡,五十余的人了,居然看起来像刚刚四十出头的模样。 居移气,养移体,谈吐之间,态度温和,举动斯文,显得异常的进退有度。 相比蔡京而言,坐在客座的第一人就显得差多了,此人年龄也在五十上下,但看起来却比蔡京老多了,同时皮肤褶皱,且较为黝黑,材也是较矮,像一个老农般的。 应该是泰山大人的兄长吧?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此子如何?”蔡京随后问向“老农”道。 “果然风流倜傥,不愧为新科状元郎也,得佳婿如此,夫复何求?恭喜兄长了。”“老农”摸着颚下花白相间的山羊胡须笑道。 “哈哈,兄弟如此抬,为兄甚感欢喜,”蔡京闻言笑着对李三坚说道道:“来,东,这是你的叔父,快给叔父见礼。” 蔡京本打算是将蔡绒雪献于宫中的,可其一是先帝赵煦丧期,无法行此举,其二就是赵佶已经替李三坚下了聘礼,如此再将蔡绒雪送进宫去,岂不是异常尴尬?岂不是让赵佶脸面无处可放? 同时能将一名状元招至自己门下,也不失是件秒事。 “小婿三坚拜见叔父!”李三坚闻言慌忙下坐行礼道。 原来他就是堂堂朝廷副相?官至尚书左丞、中书舍人。 看起来真是不如自己的泰山大人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不知道或者没有留意自己的泰山大人是姓蔡名京。。。。。 第二百零二章 年年临照 宋帝赵佶恩赐给李三坚的宅第是个有着二层楼的二进合院的小院子,楼下左侧一间堂屋就被布置成了李三坚与蔡绒雪成婚的婚房。 此时婚房之外是宾客盈门,是欢天喜地的,而婚房之内也是“闹异常”,闹得差点将新娘子急哭了。 李三坚如饿狼般的将蔡绒雪扑倒在婚之后,撕扯着蔡绒雪的衣物,只不过。。。 只不过李三坚“撕扯”的只是蔡绒雪右手衣袖。 李三坚将蔡绒雪衣袖撩起来之后,露出了一截皓白如玉的手臂,手腕之上的梅花形红色胎记也就显露了出来。 李三坚死死盯着梅花胎记是久久不语,似乎是对蔡绒雪的胎记是有独钟,从而忽略了蔡绒雪本人。 难道自己夫君是个变态?斜靠在锦被之上的蔡绒雪脸色通红,口剧烈起伏,看着李三坚,纳闷的问道:“官人,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没什么。”李三坚轻轻抚摸着梅花胎记,转头看着蔡绒雪笑道:“雪儿,你上这个胎记。。。胎记是怎么回事?” 李三坚将蔡绒雪扑倒在了婚之上,此时两人之间是亲密接触,李三坚的鼻子都快碰到蔡绒雪的琼鼻了。 “什么怎么回事啊?奴家自幼就有的,还能是怎么回事呀?”蔡绒雪闻到李三坚上强烈的男子气息,顿时就感到一阵眩晕,若在平时,有这么一个男子与自己如此的亲密接触,蔡绒雪早就拼死反抗了,可现在此人可是自己的夫君,因此蔡绒雪顿时就感到全酥软,同时呼吸也是越来越急促了。 “哦,是这么回事。”于是李三坚就将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李三坚自幼梦中就出现了上带着梅花胎记的仙子,这个仙子在梦中还不断的戏弄、折磨自己,同时此名梦中仙子的相貌还与蔡绒雪长得异常的相像,使得李三坚是纳闷异常。 李三坚一直对这个梦境是苦苦思索,难以理解。 难道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可这也不对啊,李三坚又转念想到,李三坚的梦中仙子是刁蛮无比,同时武力或者仙力超群,李三坚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在梦中经常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而自己的新婚妻子蔡绒雪却是个温柔贤惠的女子,格简直是天壤之别。 “雪儿,难道我们两个早就认识?”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 “官。。。人,奴家自幼在京城长大,四岁那年才。。。才随爹爹、娘亲去了岭南,但也只是去了桂州,并未到儋州啊,而官人你在儋州,你我二人怎会自幼相识啊?至于奴家上的胎记,奴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反正是自幼就有的,不过官人,奴家姐姐上也有这么一个梅花胎记,这也是奴家与姐姐今后若有机会重逢唯一的凭据。”蔡绒雪闻言轻轻的答道。 “你姐姐?现在还没有消息吗?”李三坚是听说蔡绒雪说过有个姐姐,于是问道。 蔡绒雪微微的点了点头。 “嗯,雪儿,放心,天下虽大,总会是有重逢的时候的。”李三坚闻言安慰道。 “官人,谢谢呢。”蔡绒雪也知道李三坚是安慰她,于是含泪说道。 蔡绒雪姐姐自幼就被牙人拐卖,此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何还有重逢的时候?重逢机会是异常的渺茫,几乎没有。 “哦,对了,你官人我还不知道泰山大人的姓名呢,现在可以说了吧?”李三坚听蔡绒雪提起自己的爹爹,于是问道。 “哪个泰山大人啊?”蔡绒雪有些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你亲爹了,说了之后,你官人我也好给泰山大人和太水大人立个牌位,逢年过节也好祭祀。”李三坚笑道。 “多谢官人了,奴家爹爹姓蔡名确,奴家娘亲娘家姓蒲,只有姓而无名。”蔡绒雪感激的答道。 “哦,你现在爹爹何名何姓?”李三坚又问道。 “他姓蔡。。。名。。。” “新郎、新娘出,行拜堂礼。”蔡绒雪正待回答之时,门口帅仪大声唱到。 “大官人、新妇该拜堂成亲了,洞房之事拜完堂之后再行不迟,嘻嘻。。。”紧接着婚房门哄然被人推开,一群喜娘闯了进来,嘻嘻哈哈的笑道。 李三坚、蔡绒雪吓得连忙分开,李三坚跳到了婚之下,蔡绒雪紧紧捂着脸面,羞得不敢再见人了。 数个喜娘笑嘻嘻的将红盖头又重新盖在了蔡绒雪的头上,同时将红绸带扎在了新娘子蔡绒雪的腰带上,并将一头交给了李三坚。 于是李三坚倒退着牵着蔡绒雪走到了中堂,像个马拉车一般。。。 “一拜天地!”司仪唱到:“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二拜月之精华,万物生长全靠他,三拜夏和秋冬,风调雨顺五谷丰。” “二拜高堂!” “拜见慈母大人!” “新妇拜见母亲大人!” 李三坚先面朝符二娘先跪下,新娘子蔡绒雪也袅袅婷婷的跟着李三坚一起面向符二娘跪了下去。 “新妇快快请。。。雪儿,呐,给你利市钱。。。”符二娘当时就想起扶起蔡绒雪,可被边的人按了下去。 符二娘可从来没有参加过汉家的婚礼,因此对汉人礼数还是有些不太了解的。 不过虽然如此,符二娘看到儿子、儿媳妇跪在自己面前却是开心得抹了抹眼泪,是喜极而泣。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于是李三坚与蔡绒雪对拜之后,就又被送回了婚房,此时蔡绒雪就再也不会出婚房了,直至第二天一大早给符二娘请安。 而李三坚却要出来答谢众宾客,但众人均是猜测李三坚定是磨磨唧唧的,说不定还将新娘子那啥之后才出来。。。 可众人均未料到李三坚居然在片刻之后就走出了婚房,举杯答谢众宾客、诸街坊邻居。 。。。。。。。。 “天恩不作未还家,庶用南山始就食。祸也多男劳梦想,年年临照雨时时。” 李三坚最后答谢自己不多的几个好友及兄弟,曾公明、刘安节、叶梦得、张道士、山魁、许彪、高二等人,众人是围坐一桌,叶梦得献贺诗一首。 叶梦得所作之诗,虽为贺诗,但年年临照雨时时。。。可以说是在戏弄李三坚或者说是在暗暗取笑李三坚,笑李三坚一娶两女,笑李三坚巫山**双渡。。。 在座之人除了高二、山魁等粗人一时还未明白过来,仍是在吃喝之外,曾公明、刘安节闻言均是笑得直打跌。。。 “哈哈,在下多谢少蕴兄。少蕴兄,在下敬你一樽。”李三坚倒也没生气,反倒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哥此等艳福,你们想得还得不到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当浮一大白!”叶梦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有些酸意的说道:“哎,翰韧啊,你现在可不能自称在下了,你现在可是开封府推官呢,在下官面前可不能自称在下了。。。” 叶梦得知道李三坚必不是平庸之辈,早晚必有一飞冲天的时候,可叶梦得万没料到李三坚居然冲的如此之高?一举夺得新科魁首,使得叶梦得惊讶不已,同时也是羡慕不已。 叶梦得目前仍是县尉,只不过三年期满,正在京师等待磨勘迁官,可无论怎样磨勘,目前叶梦得也迁不到李三坚当前的官位的,说不定还会迁到李三坚的手下呢。。。 “不敢,不敢,少蕴兄说笑了。你们兄弟一场,此时只论兄弟,不论官职如何?”李三坚随后拖着高二说道:“诸位哥哥,你们有人也许还不知道他是何许人吧?他是在下在儋州之时的哥哥,是七八年的哥哥了,姓高。。。名。。。哥哥,你到底有名没有哇?” 高二,高二,应该只是他排名老二,但总是有名的,李三坚倒也一直不知道高二到底是什么名字。 众人闻言均是相顾愕然,同时感到有些好笑,至交好友,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哈哈,市井之人,哪里有名字?”高二闻言笑道:“不过三郎啊,哥哥蒙陛下恩赐,已经有名了。” “啊?陛下赐名?恩赐了个什么名啊?”李三坚惊异的问道。 李三坚当然知道高二是赵佶的潜邸之臣,是赵佶的家奴,此时赵佶登基,高二必然会是鸡犬升天的。 “陛下隆恩,赐名俅字,在下目前在前司办差,不久就要去西北了。”高俅闻言答道。 在座的八人之人有三人是进士出,高二多少还是有些自惭形秽的,可此时赵佶如此器重高二,还是使得高二有些得意。 “西北?”李三坚闻言拱手诚心诚意的说道:“如此恭喜哥哥了,贺喜哥哥了。” 高俅会意与李三坚相视而笑。 李三坚已入官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诀窍?高二是个没有出之人,那么赵佶想要拔擢他,就必须走军功这条了,因此此时让高二前往西北军中,混些战功回来,那么今后拔擢他就顺理成章了。 高俅?高俅?李三坚随后心中不停的念着这两个字。 第二百零三章 造化弄人 “阿哥与妹隔千里,千里姻缘一线牵,哥是风筝妹是线,风筝多高线都连。” “的为何还不来,我的喉咙都快喊破,太阳快落山你还不来,要插翅飞过山。” “可的姑娘呀,像荔枝花一样漂亮,像红柿花一样好看,耳朵弯如鱼钩,脖子白如银圈,眼睛亮如星辰,子直如竹笋,讲话从不高声,又轻又细又甜就像清清的泉水,缓缓流注山涧。” 李三坚宅第最大的堂屋之中,此时宾客已经散尽,堂屋之中只剩下了符二娘、李三坚、蔡绒雪、王雯、山魁、李囡等人,这些人均是李三坚的亲人,另外就是王雯的兄长王健及一些黎家之人。 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简办,因此并无通宵达旦的婚宴,众宾客也是略表恭贺之就告辞而去,一些不愿意走的,如曾公明、刘安节等人,就被李三坚强行“赶”走了,原因就是李三坚今还要按黎人礼俗娶王雯过门。 李三坚与蔡绒雪的婚事简办,李三坚娶王雯也是如此。 依汉礼,纳妾之时,只需妾室向公婆、主妇敬茶之后,即可纳入房中,可符二娘却不愿意,李三坚也同样如此,而坚持按黎家礼俗娶王雯过门。 一娶两妻,在世人眼中就是惊世骇俗之举,因此到场的除了李三坚的亲人之外,就是王雯的兄长等人。 此时王雯黎家艳丽衣裙,头披花巾,戴耳环,颈脖戴银项圈、玉珠圈,前挂银牌、银铃、珠链,腰系银链、银铃,手戴镯子、戒指,脚戴银圈与也是一黎人服饰的李三坚一同坐在堂屋的正中间。 符二娘也是黎人服饰坐在左侧,蔡绒雪一红袄坐在右侧相陪,其他人各分左右而坐,面前的木桌之上摆满了黎家特色佳肴。 此为黎族婚俗,只不过确实过于简单了些。 符二娘亲自唱着黎家婚俗民歌,唱着唱着就回忆起了从前的子,回忆起了从前在琼台黎母山的子,符二娘眼泪不住的流了下来。 符二娘此时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和两位兄长,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他们知不知道李三坚中了状元,做了官,并且已经成亲了吗? 琼台地处天涯海角,消息极不通畅,消息往返几乎需要大半年的时间,因此符二娘、李三坚也无法通知他们前来京城,只能去了封书信说了此事。 “娘,又想家乡了?”李三坚见状轻轻的握了握符二娘的手说道:“待有空闲之时,儿定陪娘回趟琼台。” 这怎么可能?符二娘闻言心中暗道,京师与琼台天南海北的,距离异常遥远不说,李三坚此时已是朝廷命官,还是个京官,如此哪里还有机会回到琼台儋州?除非李三坚被贬至琼台。。。 呸,符二娘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得暗啐了自己一口,自己宁可一辈子回不去故乡,也不愿意李三坚走他爷爷和爹爹的老路。 “嗯,坚儿,回黎母山之时,别忘了给雯儿补办亲事。”明知道李三坚是安慰自己的,但符二娘心中还是感到欣慰,同时符二娘对于如此简陋的婚事心中感到异常过意不去。 “孩儿遵命便是。”李三坚点头道。 “阿妈、阿哥!”王雯闻言感动得用黎家之礼施了一礼道:“阿妈、阿哥对雯儿这样好,雯儿知足了,雯儿这辈子知足了。” “好了,好了。”符二娘拍了拍王雯的小手笑道:“洞房一夜值千金,你。。。你们就早些安歇吧,只不过。。。只不过。。。” 符二娘说着说着就看了李三坚、蔡绒雪、王雯三人一眼,心中忍不住感到好笑,别人娶亲只娶一个,至少一只娶一个,可李三坚却一娶了两个。。。看他如何入洞房? 知母莫如子,李三坚怎不明白符二娘的意思?于是脸色微红的说道:“孩儿自有办法,累了一天了,娘也早些歇息吧,囡囡,与娘早些歇息吧。” “哥哥,知道了,可囡囡要白妮儿和我一起睡。”一旁与小白狐玩的正兴高采烈的李囡应道。 蔡绒雪嫁入了李家,小白狐白妮儿当然也跟着一同“陪嫁”了过来,同时陪嫁过来的,还有四名使女,也就是通房丫头,使得李三坚头痛不已。 难道大户人家非得如此吗?非得如此,方能彰显大户人家的气派?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这还是蔡京考虑李三坚的家境,才陪嫁了四名使女,若李三坚之家是豪门望族,也许就是十名,数十名了,甚至上百名都有可能,外带一群男仆。。。 小白狐白妮儿用警惕的眼光看了李三坚一眼,蹦蹦跳跳的、“欣欣然”的就跟着李囡去二楼休息去了。 目前李三坚要吃自己的**或目光是越来越少了,使得白妮儿欣慰不已。 。。。。。。。。 李三坚有什么办法?李三坚是抓耳挠腮的,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蔡绒雪、王雯的婚房就在庭院左侧,挨在了一起,两人都是新娘子,均不能在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此非吉兆,同时李三坚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 将两人拉在一起?行娥皇女英之举?此更不可能了。李三坚倒是愿意,可自己的两位浑家肯定是坚决反对,抵死不从的。。。 两人均是黄花闺女,岂能行如此荒谬之举? 没办法了,只有辛苦下自己了,李三坚心中苦恼的想到,只有上半夜去那里,下半夜去那里,或者上半夜去那里,下半夜去那里。。。 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李三坚心中哀叹道。 。。。。。。。。 “娘子天色不早了,这就。。。那啥哈!”李三坚进了蔡绒雪的婚房之后,一边脱衣一边对蔡绒雪笑道。 赶紧的,官人我还要换台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什么那啥啊?你要干什么?”蔡绒雪红着脸说道。 此时蔡绒雪坐在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可人的倒影,凤冠霞帔,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瀑布般的黑发遮住了半张脸,白莲花瓣般的尖尖的下巴之上的樱桃小嘴吐气如兰。 “你说你官人要干啥?”李三坚见到蔡绒雪可人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大动,忍了这么些子,李三坚早已是忍得是快疯癫了。 于是李三坚又是一个虎扑,将蔡绒雪扑倒在了婚之上,撕扯着蔡绒雪上的喜服。 “哎哟,官人你为何总是如此粗鲁呀?轻点,轻点,衣服扯坏啦。”蔡绒雪气喘吁吁的一边拼命抵抗,一边呻吟道。 人家洞房花烛夜是你侬我侬,郎妾意、画眉**等等等等,怎么样也要做首诗词歌赋什么的,至少得唱首歌啊,可李三坚就像头饿狼般的,上来就直奔主题,使得蔡绒雪简直无语了。 哪里像个书生?哪里像个天下文魁?哪里像个大宋状元郎? “轻点,轻点。”蔡绒雪气喘吁吁的说道:“官人你。。。你还没洗漱啊,小芹,小芹,快端水进来给官人洗漱。” 陪嫁过来的使女小芹就住在外间,随时服侍主人,因此此时蔡绒雪借小芹延缓李三坚的肆意轻薄。 “小芹?哈哈,官人我早已吩咐她们不要进来了。”李三坚哈哈大笑、喘着粗气说道:“对了,娘子,说起这事啊,官人我还有件事要与你商量。” 李三坚也说些其他事,从而分散蔡绒雪的注意力,使她不至于那么紧张、害羞,同时抵抗不是那么猛烈。。。 “什么。。。什么事呀?”蔡绒雪拍开李三坚的咸猪手问道。 “四名使女是不是太多了?你夫家室微之家,用不着那么多人服侍,我想给她们一些财物,让她们回家算了?或。。。或者让她们回蔡府?”李三坚说道。 “嗯。。。此事官人做主便是,奴家这里。。。不过小芹你要留下,小芹与奴家自幼都在一起,同姐妹,你。。。你。。。呀!” 在李三坚的猛烈进攻之下,蔡绒雪话都说不完整了,同时已经开始丢盔弃甲、土崩瓦解了。 “依娘子之意便是,小芹就留下吧,不过。。。今你要好好服侍官人,哎,哎,我说你怎么哭了?”李三坚见蔡绒雪忽然流泪,不由得有些心慌,于是问道。 “官人就会欺负妾。。。呜呜呜。。。”蔡绒雪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 “哈哈”李三坚哈哈大笑,于是又开始使用分心**,问道:“此前说你目前的大人,我的泰山大人,何名啊?” “你怎么忽然问起此事啦?大。。。大人。。。他名只一字,就是京啦。”蔡绒雪异常疑惑的答道。 “哦,蔡京。。。啊?蔡京?”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惊失色。。。 现在轮到李三坚丢盔卸甲了,吓得差点从婚之上掉下来。 从前的李三坚再不了解历史,也知道蔡京之名啊,蔡京,高俅,完了就是宋徽宗? 苍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啊啊啊!!!! 第二百零四章 无能为力 开封府府衙位于大内之南,其治所在正阳门南街东。 晋王赵光义尹开封府之时,其府邸位于大内和开封府治的南边,而赵光义出任开封府尹后,不到开封府治去理事居住,而是在自己的府邸处置政务,因此开封府府衙又得名“南衙”。 开封府府衙坐北朝南,衙前两头巨大的石狮,张牙舞爪的,府衙建筑也是气势恢弘、巍峨壮观,令人望而生畏。 开封府府衙其内有正厅大堂,议事厅,以梅花堂为中轴线,辅以天庆观,明礼院,潜龙宫,清心楼,牢狱,英武楼,寅宾馆等五十余座大大小小的廨宇。 其中的潜龙宫即为太宗赵光义与真宗赵恒为开封府尹时处置政事及居住的廨舍。 同时也是因其名为潜龙宫,因此无论哪个开封府知府均不敢在其中理事或居住。不过元祐六年的一场大火,几乎将潜龙宫焚毁,残垣断壁的,经修缮后,才初具往的规模。 开封府府衙设官主要有牧、尹、权知开封府、推官、判官、司录参军、六曹参军、左右军巡使、左右军巡判官、勾当左右厢公事等。 其官衙分别位于潜龙宫、厅事、左右厅、使院、司录司、功、仓、户、兵、法、士六曹,左右军巡院、勾当左右厢公事所等等。 李三坚为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是开封府右厅推官,当然就在开封府府衙右厅处置政事。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此为人生四大乐事。 人生四大乐事,此时李三坚差不多都遇到了,同时又是新婚之际,可谓是风得意,按常理,应该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可此时李三坚却闷闷不乐的坐在右厅官衙之内,百无聊赖、心不在焉的翻看着开封府右厅文卷。 今推官相公他是怎么了?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一副谁欠他八百两银子的模样?厅中正在理事的众胥吏们均是感到莫名其妙的,不过他们也不愿意去触霉头,万一推官相公怪责下来,岂不是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推官相公辛苦了,请饮茶!”一名名叫梁中的右厅后行满脸谄笑的给李三坚递上一杯香茶。 “多谢了,放桌上就行了。”李三坚抬头看了一眼梁中后说道。 “小的伺候相公饮茶,怎堪一个谢字?折煞小的了。”梁中受宠若惊,说完就退了下去。 李三坚虽然年少,有些少不更事了,但人家毕竟是新科状元及第,是他们的上官,同时为人也是较为和气,不像前任推官将他们当牛做马的使唤不说,还经常训斥、呵斥他们,甚至寻各种借口盘剥他们。 因此众胥吏还是对年轻的推官李三坚有了不少好感。 “推官相公想什么呐?有何心事?郁闷个啥?”此时曾公明用一柄折扇,边给李三坚扇风,边笑问道。 曾公明此时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是李三坚举荐的。 所谓至交好友,不能够自己得意了,就忘了患难之时的朋友。 李三坚此前去信给曾公明的目的就是这个,举荐曾公明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希望曾公明能够到京城来任职。 能够在李三坚手下做事,曾公明当然是非常愿意,同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以往在岭南之时,曾公明早已对李三坚心服口服、甘拜下风了,因此此时能与兄长在一起共事,当然是感到开心的,最起码不会受到上官的欺压。 最为关键的是曾公明在桂州之时为桂县押司,而此时却是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虽级别是差不多的,但一个是京师,一个是偏僻的桂州,相差何止千里万里,不但如此,就连今后的铨选迁官也相对来说要好得多。 勾押官虽挂着一个官字,但它仍是吏员,而不是官,只不过是个负责文书方面的较高级的吏员而已。 这也就是李三坚能够在开封府知府路昌衡面前举荐曾公明为开封府府衙右厅勾押官的主要原因。 李三坚举人为官是没有资格的,但举荐个吏员,知府路昌衡还是多少要给自己的副手一些面子的。 因此李三坚稍一提及此事,路昌衡就满口答应,同时只要给桂州去封官府行文便是。 但凡宋之吏员,无非有三种入仕途径,其分别为自荐、承袭、包引,自荐又名头充或投名,也就是毛遂自荐,经官府验试合格后,即可入役为吏,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而承袭顾名思义,就是胥吏因年迈或亡故,由其子孙入役承代,也能够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 而李三坚使用的是第三种,就是包引,就是由官员担保、引荐充任吏职,官员甚至可以引荐自己至亲之人或亲属,曾公明也因此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宋吏员,只不过自此以后,曾公明这个“光荣”的大宋吏员就与李三坚休戚相关了。 若曾公明为非作歹,目无王法,作犯科的,那么李三坚是脱不了干系的,要担连带之责的。 “去,去,我才不,自己一边凉快去。”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有何心事?郁闷个啥?老子心事大了去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蔡绒雪原来是蔡京的养女?那么自己岂不是成了蔡京的女婿。。。 蔡京何人也?宋“六贼”之首,凶狠狡诈,舞弄权术,蠹财害民,坏法败国,奢侈过制,赇贿不法者,蔡京始之。 不过这些李三坚只是从《水浒传》上了解到的。 看起来也不像啊?蔡京看起来是一副温文尔雅、颇有学问的长者,难道是重名?李三坚到目前为止,仍是有些不相信蔡绒雪之养父就是蔡京。。。 此时的李三坚不但成为了蔡京的女婿,还成为高俅的兄弟,成为了宋徽宗赵佶的潜邸之臣,并在赵佶争夺皇位之时,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水浒传》中,此三人是一昏两恶,虽然《水浒传》美化了不少赵佶,可赵佶却是毫无疑问的昏君,蔡京与高俅更与童贯相勾结,祸乱天下,北宋也因此葬送在了他们手中。还有就是,童贯在哪里?难道是一直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梁师成?李三坚心中暗道。 真他娘的叫什么事啊?李三坚心中哀叹道,苍天啊!不带这么玩人的。 李三坚此时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熊熊燃烧着,真恨不得将一旁正得意扇风的曾公明手中的折扇抢过来。。。 随着蔡京、高俅、赵佶之事明了,那么李三坚此时所处就是北宋末年无疑了,而北宋末年民不聊生、烽烟四起,北方强大的女真部落先灭辽,再亡宋,将中原大地搅得天翻地覆、千疮百孔的。 “靖康之难”到底何时会发生?李三坚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可李三坚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李三坚不过是名朝廷从七品的官员,微之家出,手无缚鸡之力,对于庙堂之上的各种高人来说,李三坚就是一个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如此,李三坚又能怎样?又能力挽狂澜吗? 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此时虽已知道了大概形,但却没有任何办法,根本无法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李三坚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护自己母亲,尽量保护自己的家人在这场浩劫之中能够幸免于难。 要不然下耗子药将此三人毒死? 李三坚随后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心中这个幼稚的想法,且不说能否成功,就算成功自己所有的家人必会受到牵连,自己全家将会落个满门抄斩、灭门九族的下场。 “靖康之难”距离现在应该不会太短吧?李三坚又转念想到,要不然在“靖康之难”浩劫发生之前,自己携带自己家人远走海外,溜之大吉?剩下的就咋的咋的,就与自己无关了。 刚刚上任没几天的大宋最年轻的推官相公此时已经有了告老还乡的想法了。。。 “推官相公,辛苦了。”此时一名年约四十余岁的吏员点头哈腰的对李三坚说道:“相公新婚之喜,小的们未能上门恭贺,多有得罪,请相公多多担待一二。” 老吏随后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用红绸包裹的小方盒推到了李三坚的面前。 “此为小的们恭贺推官相公的,请相公笑纳。”老吏又言道。 此名老吏姓周名方圆,在开封府府衙干了二十年了,为府衙右厅孔目官,是异常熟悉开封府的事务,为人也是较为老练圆滑,有个绰号,名曰“老庚”。 李三坚疑惑的取过小方盒,随后打开了盒盖,发现盒内之中是块黄绸布,李三坚缓缓的揭开了黄绸布,顿时盒中发出一阵柔和的光芒,使人目眩神迷的。。。 这是一对用黄金制成的貔貅,貔貅双目是用一对名贵宝石制成的。 貔貅倒是不大,止两个拇指大小,但其做工却是异常精致、精美,黄金貔貅价值定是不菲。 第二百零六章 人生如一盘棋 古之将裁断为长、熟知律典而入仕的官员称为“刀笔吏”。 “刀笔吏”也就是法司官员。 大多数世人均是认为法司官员刻薄而寡恩,声名极为不佳,同时在法司之中任职,稍不留意就会因错而致人死命或伤害,特别是在事务繁忙的开封府府衙之中更是如此,极为容易因乱而错断。 虽宋律对因公事同时又不是故意错断官员处罚较轻,但也会受到牵连的,稍不留意就会被罚金、训斥,甚至罢官免职。 因此许多进士及第之人是不愿意前去法司任职的,是想尽一切办法或托各种路子逃避此事。 李三坚哪里知道这些事?就算知道了,李三坚还有得选吗? 开封府刑狱的权限仅为徒以下的可自裁,徒以上者就必须上请了,请大理寺、御史台、刑部裁定,或者直接奏请圣裁。 可即便如此,李三坚也不敢大意,原因就是虽开封府刑狱的权限仅为徒以下者,但也可断为死刑或流刑的,只不过需上呈刑部、大理寺,由刑部、大理寺裁断,同时一般来说,刑部、大理寺会依照开封府的断决,不会做大的变动,除非遇到重大变故。 即使李三坚不是最后的裁断者,即使徒以下者由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及其他几个判官、推官共同做最后决断,但李三坚也不敢大意,原因与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决断开封府府衙之事一般,差不了多少,也就是无重大变故或疑点,是不会推翻李三坚的裁断的。 而路昌衡已经年近古稀了,经常不来府衙,来了府衙也是签两字,盖两印章就完事了。。。李三坚到目为止,也只见到过他一次。 见色起意?强自己的嫂嫂?虽然此时的李三坚是极为厌恶毕员外此人,厌恶如此品行恶劣之人,但李三坚还是细细的又看了几遍。 这个世上的许多事都是经不起仔细推敲的,仔细推敲或多或少就能够发现一些问题的。 此时李三坚就发现了其中一些令人不解之处或不寻常之处,其一就是毕员外创业十余年,已经是三十余的人了,年龄也不小了,并且此时他已有了一妻一妾,如此他还会对已经人老珠黄的嫂嫂“见色起意”? 就算毕员外的嫂嫂正值青年少,还未至人老珠黄,但伍员外也至于如此急色吧?有钱有势,妻妾勿论,他自己花两钱即可寻些漂亮小娘子便是,何必去吃“窝边草”? 当然还有一种例外,那就是毕员外有些特殊“癖好”。。。?但这种人是少之又少的。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世上的女子对名节几乎都是看得很重,宁失去命也不敢失去名节,因此大多数的女子遇到此事后,或愤而自尽,或极力推诿、掩盖,哪里像此名遗孀这般,暴家丑于光天化之下? 太不符合常理了,李三坚心中判断道,这个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查验过了吗?”李三坚随后问向周方庚道。 “查验过了。”已经感到背上有些凉嗖嗖的周方庚闻言连忙递上了一本具状后说道:“节级等人已经查验过了,此为查验文书。” 开封府府衙有一些女节级的,专门处理女子事,专门看押女囚。 “有行房事之迹,伍张氏房中发现伍二的下衣?下衣之上还有污秽?” 李三坚皱眉看着这些证据,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上查验手段是非常有限的,这些证据确实可以定毕员外的罪。 可谁知道是通还是强啊?或者仅凭这些也无法判断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等掌法事,当尽职尽责,当细细审勘。”李三坚随后问对周方庚道:“你们又如何判定是和还是用强?” “推官相公,此为毕氏与毕佟氏的供状。”周方庚将放在案卷下面的几张纸抽了出来后,放在李三坚的面前说道:“罪人毕氏已供认不讳,并愿意纳铜赎其罪,佟氏业已画押。” “他们现在在何处?”李三坚拿着供状又问道。 “罪人毕氏已收监,毕佟氏已放其回家了。”周方庚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拿着供状又细细的看了起来。 查验手段有限,因此供状就极为关键了,可李三坚从二人的供状之上去看不出有何端倪或者说是不同寻常之处。 伍员外认罪,并愿意拿出大半家产赎其罪,而佟氏确认了此事,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推官相公?”周方庚见李三坚问这问那之后,又开始细细的看着案卷了,就是没有签字盖印,于是心中有些焦急的说道:“这些事需速速办理,推官相公你这是何意啊?” “再急有吃饭急吗?”李三坚放下案卷笑道:“到了吃饭的点了,本官腹中无粮,无法断案啊。” 李三坚说完向曾公明使了个眼色。 在整个开封府衙门之中,也只有曾公明值得自己信赖,李三坚心中暗道。 。。。。。。。。 “东林,你是否也觉得此案有异常?”李三坚与曾公明两人单独相处之时,李三坚问道。 “李推官。”曾公明闻言摇头道:“小人近才到府衙的,对很多事都不熟悉,对此案也不敢有什么看法,不过。。。” “你我兄弟单独之时,就不必如此拘礼了。”李三坚看了曾公明一眼后说道:“不过什么?在为兄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有话直说便是。” 在人多的场合,上下尊卑有别,这是对的,也合礼法,但只两人的时候,曾公明再一口一个小的、小人的,使得李三坚极不习惯,也不舒服。 “哦,李推。。。翰韧。。。兄长,兄弟我在岭南办差之时,也审勘了不少案子,在其中兄弟发现绝大多数的案子,案发原因无非有二,这一就是财,二么就是色,许多案子无论怎样的扑朔迷离,可归根结底不外乎此二字。”曾公明一连改了三个称呼后答道,使得李三坚有些好笑。 大概是曾公明在岭南官场处久了,上下尊卑已经习惯了,此时自己的兄长忽为自己的上官,因而感觉有些别扭,李三坚心中暗暗猜测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李三坚闻言喜道:“贤弟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贤弟的意思是此案也与此二字有关?哦,愚兄错了,此案确实是与色有关,因色起意,玷污嫂嫂。” “兄长”曾公明闻言摇头道:“别忘了还有一个财字。” “财?”李三坚沉吟道。 “嗯,财,这个姓毕的可是个员外,是个小财主呢。”曾公明点头道。 “小财主?贤弟能不能将话说清楚点啊?吞吞吐吐的做甚?”李三坚佯怒道。 此案不过是个家庭luan伦案件,为何又扯上了财?李三坚心中是万般疑惑。 “嘿嘿,哥哥勿急嘛。”曾公明笑道:“要查明此案,哥哥你提人审审不就行了吗?不过。。。” 李三坚闻言揪着曾公明的衣领吼道:“你再说不过二字,你我兄弟分就到处结束。” “哎哟,小弟知道了,哥哥你先放手嘛。”曾公明连忙告饶道。 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悻悻的松开了曾公明的衣领。 曾公明说的一点都不错,这个案子中间有什么猫腻,从狱中将毕氏或将遗孀佟氏提过来,过过堂,也许能够问出一些事了,若其中有何冤屈,过堂之时,有冤屈的难道不会喊冤吗? 如此总比自己在这里瞎猜测好些,李三坚心中暗道,还是刚刚上任,没什么经验,应早该想到此处了。 曾公明整理了一下衣物后说道:“不过。。。啊,不过,呸,兄弟想问问兄长,你为何如此揪着此事不放?此案又不是在你任上发生的,是在你前任任上发生的,就算其中有何冤屈,与你又有何干啊?” 曾公明说话仍是吞吞吐吐的,仍是没有把话说完。 李三坚刚刚上任,曾公明可是在岭南官场混了数年了,虽京城与岭南官场有些差别,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因此曾公明多少还是了解了一些官场之事。 有些事该闭眼就闭眼,该闭嘴时就闭嘴,就当耳朵聋、眼睛瞎了,如此才能在官场之上长久混下去。 谁又知道这个案子又牵扯到何人?牵扯到哪路神仙? 在京师这个地界上,王公大臣、高官显爵是一抓一大把,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推官所能够触碰的? 此时的李三坚虽是宋新科状元及第,是新任开封府狱讼推官,但你李三坚毕竟是微之家出的,无门无派,无家族可依赖,就像三伏天过火焰山,是无处乘凉,也无大树供你乘凉。 李三坚与曾公明兄弟多年,曾公明此言一出,李三坚怎不明白曾公明的意思?于此默默无言,沉默良久后叹道:“多谢贤弟好意了,可人生就像一盘棋,是一步错,就步步错,错到最后就无法回头了,到那时是悔之晚矣,愚兄不才,也不愿意走到那一步。” 人生就像一盘棋,一步错,就步步错,错到最后就无法回头了,曾公明默默的思考着李三坚的话。 第二百零七章 难以容忍 宋之牢狱主要有御史台狱、大理寺狱、三衙狱、三司狱、四排岸狱、大宗正司狱、皇城司狱、开封府狱等等二十余处。 其中开封府狱下辖的有司录司狱、左右军巡院狱、都厢狱和赤、畿两县的监狱。 其中司录司狱、左右军巡院狱合成“三院狱”,而司录司审理的主要是民事案件,因此司录司狱主要就是羁押民事案件的原告、被告及干连人也就是证人。 左右军巡院主要审理的是刑事案件,因此左右军巡院狱羁押的就是刑事案件的原告、被告及干连人。 毕氏嫂案的罪人毕林就羁押在右军巡院的监狱之中。 一般来说,左军巡院审理的案件需递交左厅审勘,而右军巡院审理的案件就递交右厅判官或推官审勘。当然这只是一般况,若是特殊况,如官员丁忧或有其他事无法办理的,也可以交互递交。 于是毕氏嫂案就到了李三坚的手中。 李三坚再次提审犯人毕林就必须通过右军巡院了,就必须通过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 “哎哟,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啊?推官相公大驾光临,卑职恭迎!”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见此见李三坚带着一些胥吏来到了右军巡院后,连忙出来迎接道。 三十余岁的胡三水也是进士科出,目前寄禄官品级与李三坚一样,也是从七品,但其差遣官职却在李三坚之下,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县官不如现管,于是胡三水就满脸堆笑的将李三坚迎进了右军巡院之中。 “胡军使不必多礼。”李三坚摆摆手说道:“今本官前来巡院,不为别的,只为提审毕林而来,不知胡军使可否行个方便?” 李三坚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坚持毕氏嫂案其中定有隐,因此此就带人前来右军巡院,亲自审审毕林。 “嫂案的毕林?”胡三水闻言惊疑的看了一眼李三坚侧的周方庚,周方庚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及恼怒的神。 “这话怎么说的,卑职如何敢阻拦李推官提审人犯?”胡三水随后对李三坚说道:“不过。。。不过此案人证、物证齐备,经勘验无误,已经具结了。” 李三坚闻言脸上闪现出来一丝怒色。 自己想提审个人有这么难吗?先是周方庚阻拦,来到军巡院后,右军巡使胡三水也阻拦? “具结?”李三坚心中恼怒,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只是淡淡的说道:“本官还未印章,如何就具结了?” 一般来说,一个案件就算你是人证、物证齐全,那也得上官签字盖章并回文,回文之后才能执行,执行之后再由开封府的书吏书写结案文书,到了此时案件才真正的具结了。 难道他们真是在欺生吗?欺负自己是新上任的推官?欺负自己不懂这司法流程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胡三水闻言答道:“卷宗已交左厅。” “此为左厅舒判官的回文。”胡三水随后取出一纸回文递给了李三坚后说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顿时大怒,转头瞪着周方庚,接过回文的双手被气得微微颤抖。 周方庚有些得意的看着李三坚手中的回文。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是个什么状元,是个推官,就拿你没办法了?周方庚心中暗道,要知道开封府除了知府路昌衡之外,还有一个判官和两个推官,不是你李三坚一人说了算的。 狂妄小儿,还想重审?你还嫩了点! “哼,我们走。”李三坚哼了一声,就与曾公明有些狼狈的离开了军巡院。 简直是令人羞恼之极,李三坚万没料到周方庚居然如此对待自己,自己未签字盖章,他居然转就去了左厅,并迅速的了结了此案,此简直是令人无法容忍。 最令人愤怒的是,此案已经具结,可周方庚居然不告知自己,还装模作样的陪自己来到军巡院丢人。。。李三坚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李三坚在愤怒的同时,心中还暗暗吃惊。 李三坚是从七品的推官,而周方庚不过是个吏员,连官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是品级了,可此时周方庚居然能够绕过自己并迅速了结此案,这说明了周方庚可不能等闲视之。 左厅、军巡院、府院的官吏,甚至在李三坚治下的官吏等人,这些人不用想,定是已经结成了一块周密的网,外人很难渗透进去,因而周方庚在开封府府衙之中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周方庚如此羞辱、蔑视上官,可李三坚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周方庚也完全按着大宋律令行事的,李三坚又能将他怎样? 。。。。。。。。 宋之官员考课之制是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三年大考之后才给与升迁或转任,也就是说采用的是三年一任的任期之制。一般来说,宋官员在一个位置之上至少任满三年才有升迁的机会,而宋历朝历代的开封府知府任期长则一至两年,短则数就卷铺盖滚蛋了,平均任期仅十个月左右。。。 究其原因,不外乎主要有三,其一就是党争,开封府事天下首府,因此新旧两党将开封府作为了主要战船,双方你来我往,拼命争夺开封府知府之位,使得开封府知府更迭频繁、任期短暂。 其二就是皇帝防范,防止臣子久居大位形成势力,特使京畿重地,更是如此。 其三就是渐繁重的事务,开封府人口已达百万以上,涉及到的国事、民生最为复杂,开封府知府面临的政务不下数千件,再加上京城皇亲贵要时常作梗,使得知府更加难以自处,因而是为政艰难、犯错率高,稍不留意,还有可能得罪什么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从而罢官免职。 因此开封府知府是天下最难当的知府,大多数开封府在其任上是碌碌无为,随后迁转他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管事就意味着犯错机会就多了一些,权知开封府路昌衡此坐在府衙之中,一边悠哉悠哉的喝着香茶,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路昌衡今年已经六十有六了,按宋制七十而仕,那么路昌衡最多还有四五年就致仕了,如此,路昌衡还能有什么作为? 平平安安的混过这一年半载就迁任其他朝廷高官,随后再混几年,拿着丰厚的俸禄就致仕了,就回乡颐养天年了。 因而此时路昌衡能不管事就不管事,将开封府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丢给手下去打理,自己也好落个轻松自在, 若事有何疏漏,还能找到替罪羊。。。 “卑职拜见路知府。”一绿色官袍的李三坚恭恭敬敬对一紫色官袍的路昌衡施礼毕,就将一些公文放在了路昌衡面前的桌案之上之后说道:“此为卑职这些子处置的府务,请路知府亲览。” 开封府知府虽时不时的到府衙来一趟,但属下官吏在路昌衡在时,还是要处置政务交给他阅览,一些重大事件还需他亲自勘定。 “呵呵”路昌衡轻轻的将面前公文推开半寸后笑道:“由着你们处置便是,你们均是能臣干吏,特别是你李推官,乃是我朝新科状元郎,如此,老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多谢恩府夸赞,卑职惶恐之至。”李三坚拱手谢道。 “好,好,快坐下,来人,奉茶。”路昌衡见李三坚谦卑之极,又进退有度,心中不由得暗暗有些喜欢,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府衙小吏闻言就将早已煮好的香茶端给了李三坚。 “多谢恩府赐座。”李三坚坐下来后又谢道。 “真是年轻啊。”路昌衡看到年轻英武的李三坚不由得赞叹道:“老夫真是羡慕你们这些青壮之人啊,老夫若年轻二十岁,定会像你们这样,干一番大事业也!只可惜老夫已垂垂老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恩府是哪里话?”李三坚笑着答道:“年轻有什么好?少不更事,冲动,易犯错,哪里像恩府这样博古通今、老成见到、稳若泰山?恩府实乃是朝廷中流砥柱,坚若磐石。” “哦?李推官是这么认为的?”路昌衡抬眼看了李三坚一眼,想分辨李三坚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过无论真话还是假话,恭维之言总是让人听得是很舒服的,于是路昌衡对李三坚说道:“李推官之言也不是没有道理,年轻人嘛,做起事来总是冲动的,而不详细思量,不过府中的那些老吏仗着自己在府衙呆的时间久了,就有些欺生,李推官不必与他们计较了,不必放在心上。” 路昌衡不理事,并不代表他不知事,府衙之中有许多官吏均是的耳目。 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 刚刚上任的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之中,已经有些举步维艰了,上下左右是一齐暗中为难李三坚,一齐给李三坚“小鞋”穿,原因就是李三坚未与他们同流合污。 此时李三坚面见路昌衡的目的就有意向他寻求支持,可此人的态度是模棱两可的,还隐隐的带着奉劝李三坚的意思,使得李三坚心中暗暗恼火。 难道他们都已是沆瀣一气了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零八章 一举两得 俸禄即为俸钱和禄米,也就是朝廷用钱、实物、粮食等形式给予各级官吏的报酬。 宋之官俸主要就是由月俸钱、禄粟、茶酒厨料、薪炭、盐、随从衣粮、马匹刍粟、添支、职钱、公使钱、衣料钱等组成。 元丰改制之后,宋施行双俸禄制,即以寄禄官为本禄,按实际任职也就是差遣得职钱。 李三坚目前是从七品的承议郎,寄禄官本俸每月约有二十贯上下,而职官也就是差遣,开封府推官的品级却比寄禄官高出一品,因此李三坚的职钱就是“守”的级别,每月约在十八贯左右,也就是说李三坚每月可得月俸钱三十八贯上下,除此之外,还有禄粟、茶酒、绢、棉、绫等物每月可领取。 要知道山魁目前的军饷每月还不到一贯钱。 除了官俸之外,若遇到皇帝登基、生辰及郊祀、明堂大礼等等,还会有大量赏赐可得,另外还有各种名目的恩例,如生前有赆礼,死后有赙赠,数量之大,令人咂舌。但这些只针对中高级级别的官员,官员级别越高,封赏就越丰厚。 就目前李三坚的月入而言,养活一家人是绰绰有余了,但也只能算是子还过得去,若想过上富贵奢侈的子,仅凭李三坚的这点朝廷俸禄就远远不够的。 “路知府,卑职听闻知府寿诞将至,此为卑职的贺礼。”李三坚起告辞之时,将装着黄金貔貅的小方盒推到路昌衡面前后说道。 李三坚随后躬施了一礼后就告辞而去。 李三坚虽不了解这个黄金貔貅到底值多少钱,但定是价值不菲的,起码在李三坚一年的收入以上,说李三坚不动心那是假的。金光闪闪的黄金貔貅,是人见人。但李三坚不愿意与他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因此干脆就将周方庚送的黄金貔貅直接甩给了路昌衡。 是上缴国库还是他自己截留,就由他去吧,李三坚心中暗道,反正自己已经算是“交上”了。 同时知府路昌衡寿诞将至,自己也没钱送礼,如此就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路昌衡看着李三坚出门时的背影,简直是哭笑不得的,他居然将手下官吏的敬钱转就给了自己。。。还作为寿诞贺礼?有拿貔貅做寿诞贺礼吗? 貔貅乃是何物?貔貅是只进不出的,寓意财源滚滚,寓意倒是不错,但作为寿诞贺礼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路昌衡始终未明白李三坚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面前的这对黄金貔貅确实是太人了,使人不由得生出占为己有之感,路昌衡手抚黄金貔貅心中暗道。 。。。。。。。。。 “嗵。。。嗵。。。嗵” “嘻嘻,娘亲,稻壳都溅到囡囡的脸上啦。” “去,去,跟白妮一边玩去,没看到娘正在舂米吗?” 李三坚住宅之中的天井中央,摆放了一只大的石臼,符二娘正踩在一个木质棒槌之上,木质棒槌受力下沉,顶部一下一下的捣在了石臼之中,发出一阵嗵嗵的声音。 蔡绒雪、王雯两女却穿着一粗布衣裳,各抱着一个簸箕不停着筛着簸箕之中的粟米,将米糠筛去。 李三坚的妻美妾头上还包着头巾。。。李囡嬉笑着与小白狐白妮儿围着石臼跑来跑去的,远处还有数只麻雀正在啄食散落在地上的谷粒。 好一副耕秋收、田园农舍的景象,哪里像个堂堂大宋开封府狱讼推官之家? “官人,你回来了?”李三坚放衙回家,推开看到这副景象,还未开口说话,蔡绒雪、王雯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惊喜的说道。 李三坚张开双臂,微一用力,就将端着簸箕奔过来的自己的妻妾搂入了怀中。 “干什么呀?娘还在这里呢。”蔡绒雪挣扎的从李三坚怀里钻出来,红着脸说道。 被李三坚单手搂着的王雯却是在好奇摸了摸李三坚腰间的官牌。 “你们。。。你们这是。。。何打扮啊?干什么呐”李三坚看着二女的打扮,不由得笑问道。 特别是蔡绒雪,从前她可是宰执之女,其后虽为蔡京的养女,虽在蔡府不受待见,但相比普通士庶百姓来说,仍是一个大家闺秀,仍是养尊处优的。 可现在一副农家女的打扮,使得李三坚感到异常好笑。 “官人你脸上是什么神啊?”蔡绒雪撅着嘴说道:“娘说。。。娘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事,还能活动活动子骨呢。”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人稍一动弹就会汗流不止的,更何况蔡绒雪等人还在舂米。。。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上单薄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李三坚转头看着蔡绒雪,只见一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之上滑落下来,缓缓的滚过白皙的脸颊,自如天鹅般的玉颈落下,滴到了白皙的肩窝之上。。。 “辛苦两位娘子了。”李三坚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努力遏制住将蔡绒雪搂在怀里肆意轻薄之念,将官衣脱下来递给了王雯之后,就走到符二娘旁,与符二娘一同踩着木棒槌。 “娘,累了吗?不歇会啊?”李三坚边踩着木棒槌。一边问道。 李三坚知道自己娘亲就是个劳累的命,自幼就干在海边讨生活,什么样的苦子都过过,此时忽然过上了官宦人家丰足的子,就有了些不适应,于是在闲暇之余,就要找些事做了。 “与从前相比,这算什么?娘才不累呢。”符二娘随着对蔡绒雪、王雯说道:“雪儿、雯儿你们两个别干了,去取件干爽的衣服来,三郎在衙门里累了一天了,给他换上,这样也能舒服舒服。” 累了一天?闲了一天还差不多,李三坚心中暗道。 自从重审毕林嫂案件之后,李三坚似乎一夜之间是无事可做了,重大、疑难案件似乎是无人愿意找李三坚审勘了,重大案件此时也不往右厅送了,几乎都送到了左厅,李三坚常处理的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较为清闲。 “娘,知道了。”蔡绒雪、王雯一起应道。 “娘你也别干了,早些歇息吧。”李三坚随后对符二娘说道。 此时李三坚已将初蝶、流霞二女送给了山魁、许彪二人为妻,因此住宅之中的仆人就仅剩三人,老仆翟六、胡五娘与蔡绒雪的陪嫁丫头小芹,于是住宅之中的许多事就得自己动手了。 李三坚也不愿意将初蝶、流霞二女当做货物般的送来送去,但李三坚也没办法,虽说从前是宫中负担一部分,但此始终不是长久之计,不能够让初蝶、流霞二女不明不白的跟着自己,因此李三坚硬着心肠将二女许给山魁、许彪为妻,无论怎样,作为他人之妻总比为他人之妾要好得多的。 。。。。。。。。 李三坚的住宅共分两层,上二层木梯之后,有两道小拱门,右侧的拱门之内就是符二娘的房间,而左侧拱门之内是一处不大的天台,天台低矮的围墙之上爬满了藤蔓,月光透过藤蔓,洒下了许多斑驳的影。 此时快至中秋了,月亮也是越来越圆了,此时挂在半空之中,月光如银色的光华般的,淡淡的铺满了整个天台。 月色朦朦,清风徐徐,一缕幽香如流水般蔓延在整个天台之上。 “官人,喝点茶吧,这是奴家刚刚煮好的。”一薄罗的蔡绒雪端了一杯香茶放在正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李三坚面前后说道。 蔡绒雪随后就挨着李三坚坐了下来,拿着一柄薄如蚕丝的娟扇给李三坚轻轻的扇着风。 微风徐徐,李三坚顿时就感到一丝凉爽。 李三坚端起香茶碗喝了一口,看着蔡绒雪微笑道:“雪儿,让你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 蔡绒雪宰执之家出,大家闺秀,才貌双绝,可自从嫁给李三坚后,居然也开始做起家务事来,使得李三坚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官人,你不要这么说。”蔡绒雪轻轻的靠在李三坚上后说道:“官人你知道吗?自从。。。自从妾为君之蒲苇之后,是非常快活的,妾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到如此快活过,就算。。。就算吃再多苦,受再多累,妾也是心甘愿的。况且目前也没什么呀,都好的,妾这辈子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的,只求与官人长相厮守,能够这样过一辈子就行了,就算是粗茶淡饭一辈子,妾也会心满意足的。” 李三坚心中感动,见四下无人,将蔡绒雪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搂着蔡绒雪的细腰,将头放在了蔡绒雪的肩窝之处,感到一阵温馨。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官人,奴家是妇道人家,有些话奴家知道不应该问的,可奴家。。。奴家。。。”蔡绒雪抚摸着李三坚浓密的黑发支支吾吾的说道。 “你我夫妻一体,还有何话不能说,不能问的?”李三坚笑道。 第二百一十章 一夜之变 吏者,谓官长所署,则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官之例,其不敢厕士大夫之列。 自汉以降,官与吏的官阶品级区分是越来越严,到了宋,官与吏的区分品级区分又严于前朝,同时对吏员出职为官的限制也是越来越严。 宋朝廷重视官阶品级,朝野上下将胥吏看做是不入流的“流外”之人,低于官员许多,甚至将胥吏看做奴仆,是极为蔑视与轻视的。 士大夫看不起胥吏,在贬低某位官员之时,有时候就蔑称为“某吏”。 士大夫不屑为吏,认为只有没出息的才会出职为吏。 更有甚者,自宋太祖开始,还止吏胥参加科举,止宗亲与吏胥通姻,即便是吏胥已经出职为官,也不能如此。 官吏分途尊卑分化,胥吏的地位低下。宋太宗时又下诏剥夺了吏胥参加科举的权利,使得胥吏的前途雪上加霜。特别是州县胥吏地位低下、俸禄微薄、升迁困难,与官员的官阶品级区别也是越来越严。 吏胥与官员区别越来越大,地位也是越来越低下。 “官人,如此这般,你说他们为吏员又图什么?他们又能图什么?”蔡绒雪微微一笑的问向李三坚道。 “钱。。。”李三坚沉吟片刻后答道:“还有色。” 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心中暗道,升迁无望,官俸又低下,甚至没有,还被官看不起,换做自己也许也会捞钱了,而且是大捞特捞。 要知道目前朝廷各司许多地方都需倚仗吏胥的。 官员,特别是京城的官员,一至三年就要迁转,因此一名官员在某处为官基本不会超过三年,而吏胥有可能长期呆在某个官衙之中,时间长短不一,如开封府府衙孔目官周方庚,在开封府府衙一呆就是二十余年。 因此宋之吏胥岂不是比大多数官员还要熟悉法令条规,还要熟悉公文程式,还要熟悉各种政事? 由此官员在政事的处理之上,又不得不依赖吏胥,甚至有些官员还惟吏胥视听,如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吏胥们在升迁无望,官俸又低等况之下,怎能不利用手中的权利,怎能不利用熟悉政事,而行大肆贪墨之举? 出淤泥而不染之人是少之又少,几乎没有,大多数宋之吏胥们大多数都是如此,只不过是重与轻、大贪与小贪的区别而已。 吏行官权,却无官实,此时惟孔方兄方能弥补。。。 吏行官权,与豪族、世家、官员等等相互勾结,是鱼百姓、欺行霸市、横行霸道,是无恶不作,一些吏胥所为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 宋之官场实际上是吏强官弱,但吏胥又不得不依赖官员,不得不需要官的庇护。 “呸,你以为个个就跟你一样,是个急色鬼投胎。”蔡绒雪不由得抿嘴笑道:“有钱才能有色嘛。” “哈哈,小生我没钱却得了天下第一色也!”李三坚抱紧了蔡绒雪调笑道。 蔡绒雪伸出葱花般的玉指在李三坚额头上轻轻的点了点后笑道:“你为何不为柳下惠,偏为登徒子啊?” “柳下惠坐怀不乱,可他为何许妇人坐其怀中?妇人坐其怀中之后,乱与不乱,只有天与他知道。。。”李三坚哈哈大笑道:“登徒子家有丑妻,其妻奇丑无比,堪比嫫母,可登徒子却丝毫不嫌弃,还与她生了五个孩子。。。如此岂能说他是好色之徒啊?” “哎哟,我的大官人啊。”蔡绒雪闻言顿时笑得喘不过气来:“堪比嫫母之人,登徒子也能。。。与她生。。。生了五个孩子啊。。。?他急色。。。都急到了什么程度了啊?” “胡说,那是登徒子的妻,与妻生子,是夫之责也!”李三坚一本正经的说道。 “夫君你。。。你。。。生孩子是我们女人的事,如何成了你的事啦?”蔡绒雪见李三坚一本正经的模样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天台之上许久都没人上来,估计是她们都休息了,因而夫妻二人也是越来越大胆了,特别是李三坚。 夫妻之间的调笑使得二人上是越来越。 “小雪。。。,”李三坚随后轻轻的说道:“吾得夫人,赛过三个诸葛亮也!” “嗯?什么三个诸葛亮?唔唔唔。。。官人去。。。去房中。。。嗯。。。”蔡绒雪含含糊糊的应道。 “下官遵命!”李三坚哈哈大笑着抱着蔡绒雪大踏步的向楼下走去。 “走咯,与三个诸葛亮睡觉去了。。。” “唔唔唔,夫郎,别在这里啊。。。” 。。。。。。。。 “推官相公,小的知道有一去处,好耍的紧呢,不知道推官相公今是否有空闲?”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中一名唐姓书吏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是啊,是啊,那里小的也知道,确实是个妙处,推官相公不如今晚就去见识一番如何?”开封府衙右厅的一名黄姓勾覆官也附和道,不断的撺掇李三坚晚上前往。 “嗯?是吗?所指何处?”李三坚一边批示公文,一边面无表的问道。 “回推官相公的话,此处名为燕楼。”唐书吏笑嘻嘻的答道。 “南楼风月长依旧,别恨无端有。倩谁横笛倚危阑?”李三坚微微一笑后问道。 “正是!”唐书吏与黄勾覆一齐心领神会的答道。 “呵呵”李三坚闻言笑着点头道:“也罢,今本官也无甚事,晚上就去见识一番?不过此事可说好了,晚上就由本官做东,犒劳犒劳兄弟们。” “推官相公!”唐书吏闻言脸露愤愤之色,说道:“推官相公是在打小的们的脸不是?能够请到推官相公,是小的们祖上积德,如此怎能让相公掏钱?” “唐书吏所言大是。”黄勾覆也“悲愤”的说道:“相公光临,小的们是蓬荜生辉,这个世上哪里有客人掏钱的道理?” “难道‘倩谁横笛倚危阑’是你家?”李三坚笑问道。 “推官相公说笑了。。。”黄勾覆尴尬的赔笑道。 “兄弟我虽为尔等的上官。”李三坚拍了拍三十余岁的黄勾覆的肩膀说道:“但我等都是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的。今诸位哥哥盛相邀,小弟我怎敢不去?晚上本官一定准时到的。” 唐书吏、黄勾覆闻言顿时感觉骨头都要酥了,点头哈腰的连连称是。 虽前段时间,众人给了李三坚不少脸色,给了李三坚不少“小鞋”穿,但李三坚毕竟是开封府府衙右厅狱讼推官,主管右厅之事,众人也不敢太过得罪于他。正当众人感到左右为难之时,李三坚忽然变得“懂事”了起来,使得众右厅官吏均是长出了一口气。 “曾勾押,晚上一同前去如何?”李三坚随后问向在一旁伏案埋头书写书案的曾公明道。 “不去!”曾公明头也没抬,恨恨的应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使得曾公明异常纳闷。 刚上任那会,一副平天下不平之事、平冤抑暴的“正气凛然”的模样,在那个时候,曾公明虽心中是颇有微词,但还是对李三坚较为敬佩的。 这才是一个有为的青年官员的模样。。。 可一夜之间,李三坚似乎是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在府衙右厅当差的时候,态度是“和蔼可亲”,同时对下属官吏的孝敬钱是来者不拒,有多少收多少,批起公文也如行云流水一般,对其中明显的漏洞或纰漏却是视而不见,大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他是不是受刺激后,变得异于常人了?曾公明心中暗道。 听闻他从前在儋州之时,还被人称作“痴呆儿”,难道他此时是旧病复发了? “哦?是吗?”李三坚闻言倒也没生气,笑呵呵的接着对曾公明道:“东林到京城来,还未吃过京城的美味吧?唐书吏,燕楼之食怎样?还入得口吗?” “回禀推官相公。”唐书吏看了看李三坚,又看了看曾公明后笑着答道:“燕楼的酒菜可是京城出了名的美味佳肴,这么说吧,只要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燕楼是无所不有,无所不美。。。” “哈哈,妙哉!妙哉!”李三坚闻言抚掌笑道:“说得本官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尔等快点处置完公事,我等也好去燕楼品尝美食。” “小的们遵相公之命。”众吏胥一齐欢呼道。 今与以往不同的,以往确实是有官员与他们一同前去燕楼寻欢作乐的,可今是何人领队?乃是开封府府衙佐贰相公领队啊。。。 如此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了?于是众吏胥处理公文起来是愈发的卖力,恨不得一口气处理完毕,也好跟随推官相公前往燕楼寻欢作乐。 何止李三坚等人快流口水了,曾公明也何尝不是如此? 曾公明咂了咂嘴,可怜巴巴的望着李三坚。 肥胖之人最害怕的就是有人以美食相惑。。。 第二百一十一章 燕春楼(上)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宋东京开封府的白矾楼可谓是“京师酒肆之甲”,修得是气魄雄伟,最高处可视中。 而位于金梁桥的酒楼,燕楼的规模却并不亚于白矾楼,至少相差不远。 燕楼也有五层高,共五楼相向,楼与楼之间,各用飞桥栏槛,明暗相通,酒楼气势也是非凡。 燕楼将楼阁立于水境之上,站在楼阁之上下视,可见一片烟波渺渺的镜湖,此镜湖之水是引自汴河。 风景是异常的秀丽,使人流连忘返。 最为关键的是燕楼是位于开封府府衙右厅的辖区之内。。。 酒楼厅院宽敞,廊坊掩映;阁儿济楚,坐席稳便;吊窗花竹,各垂帘幕;灯烛莹煌,上下相映。 楼上置数十名娘,凭栏招邀顾客,一群群的、浓妆艳抹的娘,即可伴饮又可伴唱,甚至还可伴。。。,使得达官贵人们流连忘返、去而复来。此称为“卖客”。还有不忽而至的小丫鬟,歌吟强聒,以求支分,并谓之“擦坐”,也就是卖唱。 门前两个朱红色华表柱上,挂着两面白色粉牌,左右各有五个大字,分别是“世间无比酒”“天下有明楼。” 白色粉牌之前,是数名酒楼迎客小厮,头戴方顶样头巾,穿着整洁的暗红色长衫,脚下是干净的鞋袜,不断的拱手招呼客人,招呼到的客人就专门有人将他们迎进酒楼。 “落轿!”李三坚等人的座马舆轿停驻在了燕楼之后,一名常随长声呼道。 果然闹啊!李三坚自轿中出来之后,看着奢华雄伟的五层酒楼,看着川流不息的酒客、伙计、小厮、使女、娘等人,心中暗赞道。 金梁桥一带,属于开封府城西较为繁华的地带,在御街之西。街道之上是人流如潮、熙熙攘攘的。不到两里的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不满了大大小小的酒楼、酒肆、茶肆、小吃店、小卖店等等,什么玉练槌、思堂、皇都、中和堂、珍珠泉、有美堂等等,各种各样的酒楼、店铺、勾栏、瓦肆,是应有尽有,无所不具,将李三坚看得是眼花缭乱的。 “哎哟,李推官到了?”此时酒楼之前一乘软轿之前站着一人,见李三坚自轿中出来之后,连忙紧走两步,走到李三坚面前,躬对李三坚施礼道:“下官等候多时了,见过李推官。” “你。。。胡军使?你如何在这里?你们这是?”李三坚诧异的看了一旁的唐书吏后问道。 李三坚面前的此人是军巡院右军巡使胡三水,看这模样已经等了李三坚很久了。 “下官听闻李推官有雅兴来此地一聚,因此不请自来,望推官相公恕罪一二。”胡三水不待唐书吏回答,拱手笑道。 “胡军使,你还来得早嘛?”黄勾覆看着胡三水笑问道。 “哈哈,推官相公有此雅兴,下官怎敢迟来片刻?”胡三水也是笑着答道。 两人是异常的熟悉,使得李三坚不得不怀疑他们怕是经常聚会的。 “李推官,里面请!”胡三水随后侧对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胡军使请!”李三坚单手一扬,微笑着说道。 两人此前不就还因为毕林嫂一案有了些过节,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三坚此时又何必与他计较? 话说两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随后两人在十数名府衙右厅官吏的簇拥之下,亲亲的向燕楼门口走去。 众官吏均是谄笑着簇拥着李三坚走向酒楼,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而李三坚此时也终于体会到了前呼后拥的感觉。 “客官万福金安,里。。。”燕楼迎客的小厮们因长期迎客,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分辨出客人的份,能够分辨出高贵与贫穷、官人与一般士庶百姓,甚至大官、小官都能估计的**不离十的,此时见李三坚等人气度不凡的,瞧着模样应该是官府之人,于是就不待李三坚等人靠近,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边迎还大声唱道。 最为关键的是,小厮们早已看到了这些人之中的一些常客就是开封府官衙之人。 “去,去,粗手粗脚的,不要扫了我家相公的兴致,去叫你们的掌柜出来。”小厮们还未唱完,唐书吏就开口打断了小厮们的话,并在一名小厮耳旁耳语了几句。 小厮们惊讶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就有人跑进了酒楼。 如此年轻之人,才二十出头,就是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使得众小厮心中暗暗吃惊不已。 燕楼虽也是来头不小,平里也经常接待达官贵人,甚至皇亲国戚、皇室宗亲都有不少人的,但县官不如现管,在人家地界上讨生活,就得恭恭敬敬的,否则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老爷随便寻个借口,就能让你燕楼关门歇业。 “哎哟,我说今怎么霞光满天的,原来是有贵客光临鄙店。”燕楼五十余岁的胖掌柜接报后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迎了出来,边跑边气喘吁吁的说道:“尊客里面去,小的这就去安排,包管尊客满意。” 如此年轻居然是府衙右厅推官?胖掌柜弯着腰,偷偷的看了李三坚一眼,心中暗道,难道是哪位朝廷宰执的公子,得恩荫做了右厅之长? 要知道右厅推官的流品一般来说可是六品之上的,是要穿绯色官袍的。 “叨扰,叨扰。”李三坚倒没什么官架子,拱手示谢后,就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酒楼之内走去。 唐书吏、黄勾覆等吏胥感觉今特别扬眉吐气,走去路来也是虎虎生风的。 平里凭他们的官职,可不能让燕楼掌柜的亲自出来迎接。 众人感觉燕楼今小厮、娘们看他们的眼光都不一样了。 “唐差官,要几名小姐儿?”胖掌柜抽空拽住了唐书吏,偷偷的问道。 “那还用说?一人一个,我家相公要两个,记住,头牌‘玉堂’必须出来相陪。”唐书吏横了胖掌柜一眼道。 “‘玉堂’?这。。。这。。。不太好吧?唐差官你也知道,‘玉堂’可是那人的啊?”胖掌柜为难的说道。 “哎,哎,瞧我这记。。。”唐书吏闻言拍了拍脑壳后说道:“那就公孙大家?” “如此甚好,小的这就去安排。”胖掌柜连忙满口应道。 李三坚一行人被迎上了五楼,在五楼靠近镜湖的一间雅阁之中坐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小厮、使女们不等客官吩咐,就乖巧的推开了数个雕花木窗,木窗推开,不仅是一股清新的空气透了进来,使人感到凉爽无比,同时通过木窗还能看到远处的湖景,飘飘袅袅的,使人心旷神怡。 “噗。。。”的一声,曾公明展开了一柄折扇,扇了起来,同时随手还递给了李三坚一柄。 李三坚白了曾公明一眼,接过印着一副山水画的折扇也扇了起来。 天气过于炎,李三坚在轿中被闷得够呛,开窗及扇风之后就感觉舒服多了。 李三坚今头上扎着白色方巾,穿着白色薄衫,扎好的黑发慵懒的披在肩后,再手拿柄山水折扇缓缓的摇动,于是就显得异常的英俊潇洒。 呸,绣花枕头,曾公明心中暗反酸水,不由得暗骂了一句。 瞧瞧人家,又年轻又英俊,还居高位,在座之中的一些人均是心中暗暗羡慕不已,不过在心中大骂李三坚为绣花枕头的也不占少数。。。 “第一盏,杏仁、半夏、缩砂、豆蔻、小蜡茶、香药、韵姜、砌香。。。” “第二盏,橄榄、薄荷、制青皮、鹿、虾茸、糟蟹。。。” “第三盏,玉面狸、鹿、糟羊蹄、酒蛤蜊、蜜丁、脆螺。。。” 片刻后,房门打开,胖掌柜领着十名穿着整洁衣物的小厮端着各种菜肴走了进来,边上菜边报菜名。 小厮们连上了三道数十种菜肴,此还是佐酒的前道菜,是正菜之前的开胃菜。 琳琅满目的菜肴将李三坚看得是目瞪口呆的,咂舌不已。 来京城数年,这还是李三坚除了在端王府之外,第一次见识到了开封府酒楼的繁华,见识到了什么叫奢侈浮华,令李三坚吃惊不已。 同时李三坚心中暗暗庆幸,幸亏自己没有坚持付账,否则仅凭李三坚那点月俸,连一顿饭都吃不起的。 此时除了数十道开胃菜之外,一旁还有“赶趁”的女子吹拉弹唱,甚至还有伎艺人在歌唱散耍。 香烟渺渺,这是“香婆”点燃的,以助酒兴的香炉。 注碗、盘盏、果菜碟、水果碗等等全部都是纯银餐具,估计用银得数百两之多。 这样的一桌酒席,至少得上百贯吧?李三坚暗暗猜到。 “掌柜的,上酒!”唐书吏开口道。 “眉寿、仙醪、遇仙液、玉酿、和乐琼浆、园子琼波、杨皇后法清。。。客官们要哪些?”胖掌柜闻言一口气报了数十种名酒酒名供李三坚等人选择。 有诗为证:琼林玉树竞奢华,老眼光摇眩有花。莫是幻成银色界,楼台胜处梵王家。 第二百一十二章 燕春楼(中) “小姐姐们来啦!”燕楼当中,一个半老徐娘领着十数名穿着各色背子的小娘莺莺燕燕的走进了雅阁。 喝酒助兴,缺了小娘子可不行,否则就一些大老爷们的喝酒也就没意思了。。。 小娘们进了雅阁之后,均是站在堂中等待客官发话,同时暗暗的打量着雅阁之中的诸位客官,其中十个人有八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李三坚的上,剩下的两人目光集中在了早已馋涎滴的曾公明上。。。 “公孙大家呢?”唐书吏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公孙大家,于是差异的问道。 “来了,来了,好酒总是要最后上的。。。”半老徐娘闻言笑嘻嘻的雅阁门口扶进来了一名女子。 此名女子材不高,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无暇的小脸上,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生不见底,眼角微微上挑,眼角还带着一丝哀愁,泪光点点,chuan微微,柔柔的,使人顿生怜惜之意。 雅阁诸右厅官吏见了之后均是张大了嘴巴,眼珠落满了一地,半响无人说话。 诸官吏之中的许多人对公孙大家之名是早有耳闻,可许多人却未亲眼见过,此时得见,均是暗道果然名不虚传,此女不愧有着大家之名。 李三坚轻摇折扇,靠在椅子上欣赏着这个如林黛玉般的女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美貌女子谁不喜欢?李三坚也概莫能外,只不过李三坚家有仙妻,岂是面前此名女子所能够比拟的? 最关键的此名女子是风月场上的,因此李三坚是暗生一丝厌恶之意,不是看在自己将要进行的计划之上,早就拍股走人了。 “尔等这是干什么?”唐书吏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站起来,指着李三坚开口笑道:“这是推官相公的小娘子,谁也不许打主意。” 李三坚刚想开口说随便怎样就行,公孙大家就被人领到了李三坚面前,盈盈下拜道:“柔娘拜见大官人。” “嗳,好,免礼,请坐。”李三坚起虚托了公孙柔娘一把道。 李三坚模样长得年轻俊俏,同时态度也较为和气,因此公孙柔娘心中对李三坚生出来不少好感,柔柔的坐在了李三坚的左手边。 十数名酒楼娘子此时也分散坐到了诸官吏的旁,一名小娘子也坐到了李三坚的右手边,使得李三坚浑不自在,皱了皱眉,但又不好开口拒绝。 三十余人挤在一桌,倒也不显得拥挤,还能坐下数人的大圆桌之上此时已经摆满了酒菜。 周围服侍的小厮、使女已经将各人面前的酒杯斟满,各种名酒的香气溢满了整个雅阁。 “诸位请安静,听我说两句。”右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开口道:“美酒佳肴需雅乐助兴,不过推官相公乃是新科状元郎,如此,俗乐庸曲可入不得相公之耳,在下听闻公孙大家琴艺乃是京城一绝,不如就请公孙大家在此地施展才艺如何?” 新科状元?公孙柔娘闻言看了李三坚一眼,而坐在李三坚右手的小美娘闻言心中更是喜欢,又向李三坚靠紧了一些,子都快缩进李三坚怀里了。。。 状元小郎君,又是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谁不喜欢啊?能与他共同饮酒品尝美食,甚至风一度,都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其他的酒楼陪酒小娘子纷纷将羡慕的目光投向了李三坚左右二女。 李三坚微微皱了皱眉,伸出右手端起了酒杯,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右手美小娘。 诸官吏闻言纷纷拍手叫好,众人的目光也同时落在了公孙柔娘的上。 公孙柔娘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色,似乎是不想弹琴。 “胡军使,稍等,还有一位客人。”唐书吏开口说道。 还有一位客人,李三坚端起酒杯刚想开口说话,听到唐书吏如此说,只好放下酒杯,疑惑的看着唐书吏。 须臾,雅阁房门推开,一个四十余岁短须汉子走了进来。 是他?李三坚心中暗道。 此名四十余岁的汉子不是府衙孔目官周方庚,又是何人? 周方庚走到李三坚面前,深深的作了一揖道:“老夫不请自来,请李推官见谅。李推官,老夫从前多有得罪,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李三坚再怎么说也是右厅推官,此时右厅判官回乡丁忧,那么李三坚就负责右厅之事,而此时李三坚又“改过自新”,越来越上道,于是周方庚就借此机会与李三坚化解怨仇。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是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是从龙之臣,他背后可是站着当今圣上,若将他得罪很了,今后定没周方庚什么好果子吃。 大树底下好乘凉,李三坚认为自己没什么大树,其实旁人不这么认为,旁人均是认为李三坚后就是赵佶,是整个天下最大的一颗参天大树立在了李三坚的后。 要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的被推上了如此重要、关键的位置,二十岁出头就坐上了开封府右厅推官的宝座。 原来是他安排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周方庚当众羞辱自己,这笔账李三坚是记在心里。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已经了解了一些周方庚的恶,是肆意冤狱,大肆贪墨。 不过目前可不是收拾他的时候,当时机成熟之时再行发难不迟。 此为李三坚取经于自己的妻。。。 此时诸官吏都不说话了,均是看着二人,看着李三坚,看李三坚是怎样的态度。 “周孔目,你如此说,可折煞本官了。”于是李三坚在众目睽睽之中连忙站起来,扶着周方庚笑道:“周孔目,你是府衙之老人,可谓是前辈高人,本官初来乍到,同时又是少不更事,从前也是多有得罪了,也望周孔目不要计较,你我同为僚臣,今后的子还长着呢。” “李推官如此大度,老夫惭愧之至,如此,多谢推官相公了。”李三坚得体的话,使得周方庚心中欢喜,于是两人相视而笑,笑得无比开心,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模样。 诸官吏见状均是开心的笑了起来,一扫刚才紧张的气氛。 “李推官”周方庚随后说道:“老夫今还多带了一人前来。” “少东家,进来吧。”周方庚随后对门口说道。 少东家?众人闻言均是愣了一楞,难道是燕楼的少东家? 李三坚、曾公明等不太了解的也还罢了,了解的可是知道燕楼背后的东家来头可不小,是京城的大财主不说,还与朝中许多大臣有往来,联系甚密,甚至与宫中都有往来的。 “咯咯。。。”此时门口转进一名男子,未说话先笑了起来,笑声还如银铃般的,就似乎是个女子的笑声?使得李三坚感到浑起了鸡皮疙瘩。 “草民李邦彦见过推官大老爷!”俊美男子走到李三坚面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俊美男子走起路来,还扭腰摆的,如风吹荷叶般的,还带来一阵香风。。。使李三坚暗暗纳闷,纳闷此人是否是女扮男装?是否是自己眼睛花了? 俊美男子年约十**岁的模样,姓李名邦彦,是京城最大的金银行的少东家,主要经营金银加工买卖,同时在京城之中除了数间大的金银行面之外,还有许多酒楼、酒肆、勾栏等商铺,城外还有良田无数,可谓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宋此时金银虽并不是流通货币,但可以按铜钱折价之后兑换商品,甚至可以按估计直接兑换铜钱或商品,甚至可以直接消费。 因此京城之内除了流动的匠人之外,就有了许多金银行,专门从事私家制作和买卖金银器皿的作坊行铺,甚至直接买卖金银。 李邦彦,字士美,模样长得极为俊爽,皮肤也是异常白嫩,风姿绰约的。 李三坚也是长得俊美,可李三坚是俊美之中带着英武之气,而李邦彦却是俊美之中带着一股妖媚之气,完全像个女子。 如女子般的秀发之上还插着一朵粉红色的簪花。。。 “不必多礼。”李三坚点头道:“既然公子是周方庚的好友,那么也是本官之友了,如此就不必再多礼了。” “草民听闻大宋状元郎在此,于是就一睹状元郎的风采,也就不请自来了。”李邦彦随后笑道:“状元郎姓李,草民也是姓李,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你我真乃是缘分也,这样好了,今之筵就由草民做东了,诸位请随便享用便是。” 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的眼神似乎。。。似乎有些暧昧?媚眼是一个接一个的,使得李三坚脸上都有些微红,此时浑已经长满了鸡皮疙瘩。。。 “不太好吧?”李三坚强忍着心中难受,开口谢道:“本就叨扰了公子,还要公子破费?” “呵呵”周方庚开口笑道:“李推官就让少东家做回东吧,也许你还不了解,少东家可是个博施济众之人,平生最为敬佩读书人,经常接济进京赶考的士子呢,在京城有个名号,为‘李大善人’。” 李大善人?能成为一个博施济众的大善人,必须要有雄厚的家财才行啊,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欺上门来 东京开封府城内较大的燕楼酒楼之中,开封府府衙右厅诸官吏是山吃海喝、狂呼滥饮,雅阁之内是觥筹交错,喝的是好不闹。 此时不但是诸官吏有些喝大了,偏偏倒倒的,就连陪酒的美小娘们也有些喝多了,喝的是脸上红霞飞,在烛光之中,分外动人。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平里一些看起来较为老实的官吏在美酒的刺激之下,却也开始放肆起来,借着酒劲,在美小娘上摸摸捏捏着,场面是不堪入目之极。 “李推官,可有何佳句?”一直坐在李三坚边的李邦彦倒也老实,只是在喝酒,并未理睬边的美娘,大概是因为是在自家酒楼的缘故吧。 同时李邦彦也注意到了李三坚,虽然也是喝得是脸上红彤彤的,但一直都是规矩的很,最多与边的公孙柔娘说笑几句。 佳句?佳句个,李三坚心中暗骂道,如此群魔乱舞,还有什么佳句? 但凡文人墨客相聚饮宴,都是要写词赋曲的,以助酒兴,可在此雅阁之中的文人就没几个,一个个喝了酒之后就原形毕露,哪里还有什么雅兴? 此此景,诗词一首,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李三坚真怀疑李邦彦是故意为之。 “本官素闻公子文采奕奕,不如请公子临场即兴一阙如何?”李三坚才不会上李邦彦的当,将此难题丢给了他。 “李推官乃是新科状元郎呢,小。。。民怎敢在状元面前班门弄斧?”李邦彦闻言笑道。 “蟾蜍金粟会诸宾,别路貂蝉使笔驱。外矫珑璁山万重,尚含香重表东服。”李三坚、李邦彦这边还在这边假假意,相互推脱之时,另外一边的进士出的府衙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倒是诗意大发,做了一首七言绝句,博得了众人满堂彩声。 “李推官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李邦彦边欣赏着诗句一边说道。 李三坚点了点头,此七言绝句确实是很不错,很有意境,但其才却不用在正道上,李三坚心中暗道。 “玉堂在哪里?公孙大家在哪里?”正在两人欣赏着诗词之时,雅阁房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五六个穿着奇异服饰的大汉撞了进来。 这些壮汉的上服饰怪异不说,脸上还涂满了油彩,一副狰狞恐怖的铜制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壮汉们衣领敞开,露出了健壮的膛及满的毛,露的胳膊也是肌虬结,形也是极为高大,显得异常的孔武有力。 看着模样,这些人应该是北方人,还是北方极北之地,甚至是极北之地的“野人”。。。 这些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野人”到这里来作甚?雅阁之内的诸官吏均是怔怔的看着这些雄壮汉子,吃惊不已,同时也是万分疑惑。 一些官吏还搂住美小娘的小蛮腰,手上拎着酒杯,张嘴愣愣的看着,并保持这个姿势,时空仿佛是凝固了般的。 “大爷,大爷,各位大爷!”此时酒楼之中胖掌柜挤进了雅阁,拱手作揖连连说道:“大爷们为何要找她们啊?小店之中小娘子多的是啊,健妇也有不少啊,正与大爷们相配啊,大爷们就随老朽前去挑选如何?不要打扰了此间尊客啊。” “龟孙!”一名材像座山似的壮汉伸手揪住了胖掌柜的衣领,似乎是没怎么用力,就将肥胖的掌柜拎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爷们好不容易来趟京城,你个老不死的想拿歪瓜裂枣糊弄爷们?爷们就告诉你吧,今还非你们的头牌不可了。” 山形壮汉说罢单手微振,就将胖掌柜丢了出去,在胖掌柜的惨叫声中,撞翻了一个铺满菜肴的木桌,发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汤汤水水的,将胖掌柜浇得满头满脸都是。 雅阁之内的美娘们顿时发出一阵尖叫,一个个被吓得花容失色的。 坐在李三坚左右的李邦彦、公孙柔娘不由得也是心怯,不由自主的躲在了李三坚的后。 “哪个是玉堂?哪个是公孙大家?快点出来,陪爷爷的哥哥好好乐呵乐呵。”此时另一名壮汉站了出来,用小萝卜般大小粗细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指着众人恶狠狠的问道。 简直是岂有此理?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事到了此时,厅中诸人已是大怒,包括李三坚。 “你。。。你。。。你们。。。?!”李三坚“愤怒”得站起来指着这些粗汉,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雅阁之中都是些什么人?都是开封府掌管开封府刑狱之人,除了朝廷官员之外,剩下的就是些牢头、捕头、鞠狱等等,再不济也是些捕快、节级什么的,平里都是他们耀武扬威、喝五吆六的,哪里有人敢对他们如此无礼?此时居然有人找上门来,指着他们鼻子要人?还是些乡野土人?简直太令人无法容忍了。 不过在此时还是有清醒之人,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在开封府这个地界上,一般士庶百姓,平里见到这些官差如老鼠见猫一般,很少有人敢如此找上门来。 或者是这些乡野粗民不知马王爷有三只眼,不知他们这些人的真实份。 于是开封府府衙军巡院军巡使胡三水站起来,摇摇摆摆、腆着肚子,双手按在腰带之上,走到这些粗汉面前,呼出口酒气说道:“我说诸位好汉,尔等可知我等乃是朝廷官。。。哎哟!” 胡三水话未说完,一名粗汉劈面就是一耳光,将胡三水抽得转了两圈,扑通一声趴在了餐桌之上,碗碟酒盏稀里哗啦的落满了一地,一盆东坡大肘子倒扣在了胡三水的头面之上,烫得胡三水发出一阵惨叫之声。 胡三水是军巡院军巡使没错,可此时的军巡院与宋初的军巡院完全不同了,宋初的军巡院长官也许是由武臣担任,可此时的军巡院除了最低层的捕快、节级、牢子等等与武字挂的上点边之外,剩下的均是由文人担任,主管断狱之事。 因此胡三水根本没有一丝招架之力,估计不是粗汉手下留意,这一巴掌能把他抽晕过去。 “你是哪里来的鸟厮?也敢挡爷爷们的道?”数名粗汉哈哈大笑,指着趴在桌子上,几晕过去的胡三水大声喝骂。 “贼子休得猖狂,尔等岂不闻此地乃是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大胆?来。。。来人,你们在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李三坚脸色通红,指着这些粗汉怒道。 只不过李三坚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只是开口怒斥。自己非但没有上前,还退后两步,躲在了李邦彦、公孙柔娘的后,引起两人一阵鄙视的目光。 “给我上!” “我等并肩上啊,拿下此等无礼贼子。” “吴捕头,你不是号称捕三百贼吗?你他娘的躲在后面作甚?” 此时李三坚一声令下,诸官吏奋不顾的扑了上去,拿下这些粗汉。 平里这些官差穿着官府威风的官服,手按腰刀,刀都不用出鞘,在人前一站,就将他们震慑得不敢乱动。 不过今乃是右厅官吏欢聚一堂,哪里还有人携带兵刃?个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以引起陪酒美小娘们的注意。 但推官相公一声令下,再加上几方人多势众的,因此诸官吏是奋不顾的扑了上去,与粗汉们扭打在了一起。 此时正是报效推官相公之时,在推官相公面前一定要奋勇直前、视死如归,如此才会得到推官相公的另眼相看,今后才有可能升职与加俸。。。 酒壮怂人胆,在大量美酒的刺激之下,众人早已忘了自己几斤几两了。最为关键的是此时众陪酒美小娘在看着呢,此时若怂包软蛋了,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不好了,官差欺负人啦。” “官差欺辱外乡人了。” “龟孙,倚强凌弱,仗势欺人,跟他们拼了!” “官差良为娼,龟孙们太欺负人了。” 五六名粗汉面对十五六名府衙官吏,大呼小叫的迎了上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府衙官差欺负人了。 顷刻间,燕楼雅阁之内打斗之声四起,座椅板凳、菜碟、酒盅、酒菜乱飞,乒里乓啷之声不绝于耳,女子尖叫之声响彻整个燕楼。 雅阁之内刀光剑影,好一场龙争虎斗。 “哎哟,他娘的好痛!” “贼子凶残,兄弟们顶住啊!” 别看府衙官吏平里是人五人六,威风八面的,可真正动起手来却不够看了,三四个官吏对付一名粗汉,却被粗汉揍得满屋乱跑,纷纷被打倒在地,哭天抢地的。 “什么?官差欺压良民?” “好汉莫慌,我等助你们一臂之力。” “锦壮社的好汉来也!” 正在此时,雅阁之内又抢进十余名大汉,不分青红皂白的冲了进来后就乱打一气。 “这。。。这。。。?”场面有些失控,使得李三坚目瞪口呆的。 “砰。。。哎哟!” 锦壮社?他们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李三坚捂着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菜碟撞到的额头,心中惊惧的想到。 “演砸了吧?”躲在屏风之后的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笑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小白脸(上) 宋东京开封府金梁桥一带是城内较为繁华的地带,每至夜晚,这一带的各种酒楼、酒肆、勾栏、茶肆、店铺等等开张,小摊小贩沿街大声吆喝,吹箫、弹玩、歌唱、杂耍也是应有尽有,游人、顾客也是川流不息,熙熙攘攘的,说唱、曲艺、杂技、魔术、木偶、踏索、口技之声是此起彼伏,是闹非凡。 不过生意兴隆,来往的人员也是复杂得多,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跑来跑去的闲汉、小厮,有背着书箱进城赶考的书生,有背着竹篓的行脚僧,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是无所不有,甚至其中还掺杂着一些盗贼、逃犯、社团成员,是鱼龙混杂的。 本是一片祥和、歌舞升平、灯红酒绿的燕楼此时却风云突变,楼上楼下刀光剑影、人影晃动,众人是打做一团,喊打之声响彻云霄,街上的行人、客商是抱头鼠窜,女子尖叫声也是直刺破耳膜。 一些趁火打劫的贼子趁机四处偷抢,到处浑水摸鱼。 “啊。。。。!” “贼厮,哪里走?” 此时燕楼二楼木窗被人撞破,数条人影自二楼跃下,跳到了街上继续斗殴。 残破的木窗扑通一声落到了正落荒而逃的李三坚等人面前,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推官相公,快这边走!”护送着李三坚、公孙柔娘、曾公明等人冲下燕楼的数名捕快看了看四周,对李三坚大声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孙柔娘一直紧紧的跟随在李三坚边,大概是认为,在此乱势之下,呆在李三坚边较为安全吧。 “去叫人了没有?”浑被菜汁淋得如落汤鸡一般的李三坚气急败坏的问道。 事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李三坚的预料,燕楼附近就像一个干燥的草堆,稍微一点火星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其实李三坚也明白,开封府城内每里斗殴事件多达数百起之多,特别是李三坚上任之后是更加清楚了。 世人只知宋人文雅的一面,而不知宋人也有好勇斗狠的时候,特别在北地更是如此。 文雅一面大多数时候只是指文人士大夫阶层。 李三坚只是万没料到事居然发展到了如此混乱的地步,不过此时李三坚估计那几个引起事端的粗汉已经跑了,因此就招衙内巡检、捕快过来缉拿人犯,维持秩序。 话说府衙右厅辖区之内发生大规模的群殴事件从而造成较大损失的,李三坚也要担责的,最起码会受到上官训斥的。 此时燕楼附近斗殴之人多达一两百人,而聚集在周围的百姓也多达数千人之多,估计附近数个军巡铺的军巡检来了之后也顶不了什么事,于是李三坚就从衙中招大批人手前来维持秩序。 “去。。。去喊了,估计还未到,推官相公先走吧,若伤到了相公,小的们万死难赎其罪啊。”一名张姓捕快惊慌失措的答道。 “右厅李推官在此,你们几个快过来,护送相公离去。”此时鼻青脸肿的唐书吏正好看到数名军巡铺的铺卒挎着腰刀奔了过来,于是大声喊道。 数名铺卒听闻右厅推官也在此处,于是就丢下手中的事,腾腾腾的奔了过来,呵斥、推搡着周围的行人,按刀护卫在了李三坚的四周。 “慌什么?”李三坚瞪了一眼唐书吏等人后道:“本官岂是临阵脱逃之人?” 虽治安巡警、缉捕盗寇是左右军巡院之责,但军巡院最终是要上报左右厅及开封府知府的,因此作为负责开封府刑狱之事的狱讼推官,出了事就落荒而逃,岂不是有临阵脱逃之嫌?万一有路过的大臣或者言官发觉此事,就会有很大可能被参上一本的。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还想留下来看看有没有那些惹起事端的粗汉受伤被擒或者还留在此处恋战的。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所用的招数感觉有些不太妥当,其中漏洞还真不少。 李三坚此时心中正在考虑如何弥补漏洞。 “公孙大家,不如本官先使人送你先回去?”李三坚随后对边的公孙柔娘说道。 大家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李三坚不明白公孙柔娘为何如此恋恋不舍的? “奴家害怕。。。”公孙柔娘看了看四周混乱的场面答道。 李三坚点点头,就没再理会她了。 她愿意呆在这里就呆在这里吧,等事态平息了再离去也是对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随后从铺卒手中接过一柄腰刀挂在了腰间,走到一处高处,按刀而立,皱眉看着四周混乱的场面。 李三坚白衣飘飘,在风中按刀而立,显得异常的潇洒自如,只不过上的汤汤水水就有些大煞风景了。。。 “李推官果然先士卒,是为文武双全的少年儿郎也!”此时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李邦彦看着李三坚笑道。 “你还没走?”李三坚皱眉问道。 李邦彦打开折扇放在前,神自若的笑道:“在我燕楼出了事,本公子岂能一走了之?若官府问起话来,也好有人答话不是?” 刚才燕楼打斗之时,李邦彦不知道躲在了何处,上的淡蓝色长衫居然没有粘上一点油污,头发也是整整齐齐的,不像李三坚方巾掉落,披头散发的。 李三坚摇头不语,没再与他说话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三坚总是觉得此人像是看穿了自己心思般的,说话也是一语双关的,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使李三坚不得不思考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半炷香之后,远处街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数匹战马首先疾驰而至,后面跟着数百军巡院、巡检司的巡检军卒、衙役。 “前方可是右厅李推官?”一名骑在马上的军将大声问道。 “正是本官。”李三坚在捕快的簇拥之下迎上了上去。 “李推官,有何吩咐?”军将骑在马上抱拳问道。 “将此地围起来,将扰民贼子全部拿入府狱,不要跑了一人,安抚并询问百姓,不要惊扰普通商户、百姓。”李三坚点头道。 “小将遵命!”军将应了一声,就带着手下军卒分散开去。 官军终于赶到,只可惜此时燕楼附近是一片狼藉,聚众斗殴之人早已跑得差不多了。。。 。。。。。。。。 “你就住这里?”李三坚看着公孙柔娘住处有些惊讶的问道。 事态平息之后,李三坚因顺路还是自己亲自将公孙柔娘送到了她的住处。 公孙柔娘住处位于城内一个偏僻小巷子里,是个破败的小院子,小院子位于一排高低不齐的破旧小屋中间,门口杂草丛生,一阵风吹过,住宅旁的大树之上一片片枯叶盘旋着落了下来。 这不应该啊?李三坚心中暗道,以公孙柔娘大家的名号加上其不菲的收入,怎么着也要住在较为奢华的院落,怎会是如此败落的小院子? “卑之人,有寒舍安就心满意足了,不敢多求。”公孙柔娘抿嘴笑道。 “嗯,公孙姑娘,李某告辞。”李三坚点点头,不多说,拱手道别道。 “李大官人,你。。。受伤了,不如进去,奴家给你包扎一下?”公孙柔娘问道。 “不必了吧?”李三坚摸了一把有些生疼的脑袋,摊开手掌看了一眼,只见手上有一丝血迹,应该是被飞来的碗碟擦破了点皮,不过血已经干涸了。 “李大官人请进吧。”公孙柔娘笑道:“难道大贵人嫌弃寒舍简陋?” “非也”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也是微之家出,又是什么大贵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进而以,如此也好,只不过劳烦公孙姑娘了。” 进去让公孙柔娘略微包扎一下也许,顺便也让她检查一下伤,要不然自己这般模样回去,也会让符二娘、自己的两位娘子担心了。 “大官人请随奴家来。”公孙柔娘随后推开了房门,将李三坚迎了进去。 “大官人请稍坐,奴家去去就来。”公孙柔娘将李三坚迎进门后,对李三坚说道。 “公孙姑娘请自便。”李三坚点头看了看四周。 小院子外面虽看起来破败,但院内却是较为整洁,陈设、用具等等也是较为雅致。 一颗银杏树下摆放着一个木几,木几之上有副七弦古琴。 李三坚走到木几之前坐了下来,用手拨了拨琴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琴音。 “李大官人也精通音律?”公孙柔娘取了一些白色细布和一些药材出来后,见李三坚拨弄古琴,有些惊讶的问道。 “公孙姑娘说笑了。”李三坚闻言笑道:“李某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此道?” 整里忙于公事,李三坚已经许久没有弹琴了,琴艺定是有些退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大官人真是谦逊。”公孙柔娘走到李三坚后,将李三坚头发打散后笑道:“大官人是文魁,想必也是才艺双绝呢。” “哪里来的小白脸?来此地作甚?”正在此时,院子门口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白脸(下) “大官人今本应欢娱一夜的,可却如此败兴,奴家真是抱歉啊。”京城大家公孙柔娘一边用细布轻轻的擦拭着李三坚头上细微的伤口,一边说道。 “公孙姑娘不必如此,此事与你又有何相干?”李三坚闻言笑道。 公孙柔娘清理伤口,同时给李三坚敷上了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手法是娴熟之极,李三坚顿时感到一阵清爽,感到一阵舒服。 难道她通医术?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于是李三坚开口问道:“公孙姑娘精通岐黄之术?” “奴家只是略知一二而已,哪里谈得上精通此道?”公孙柔娘闻言答道。 公孙柔娘复述李三坚的话,自己先不笑了起来。 公孙柔娘忽现女儿家的俏皮神,使得李三坚也是哑然失笑。 “先父是个仵作,从前也是开封府府衙之人,是个小吏,奴家自幼就略知岐黄之术的。”公孙柔娘随后轻轻的说道。 仵作?李三坚闻言顿时就无语了,仵作不是验尸的吗?难道公孙柔娘学了一手的验尸之术?而此时又给自己疗伤。。。 不过作为开封府府衙的验尸官,定也是有一定的医术的,否则就无法从事这个职业。 “原来是家学。”李三坚随后看着公孙柔娘问道:“可姑娘为何又落到了如此这般地步?” 公孙柔娘的父亲是开封府府衙的胥吏,就算是个小吏,一家人也能勉强度,可公孙柔娘何以沦落到了为酒楼艺伎的地步?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异常的好奇。 “先父蒙冤入狱,后死在了狱中,先慈听闻后,不堪如此突来的打击,急火攻心而亡,那一年,奴家刚刚七岁。。。”公孙柔娘脸露凄然之色的说道。 真是令人怜悯啊,李三坚听完之后心中暗叹。 公孙柔娘之父为开封府衙的验尸官,因一个案件从而蒙冤入狱,死在了狱中,其母不堪打击,也很快撒手人寰,留下了年幼的公孙柔娘。 年幼的公孙柔娘父母双亡,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此时公孙柔娘的叔父却又将她卖入了京城“行院”,可谓是雪上加霜。 柔娘天资聪颖,艳可人,行院的老鸨很喜欢她,不惜花血本精心培养,希望她将来能成为头牌。 经历过家庭不幸的年幼的公孙柔娘,懂事都比较早。柔娘不负所望,在十余岁之时就声名远播了,亭亭玉立的如一朵花一样。但柔娘总觉得行院不是长久息之地,她要找机会脱离苦海。 有一次,有个姐妹生病了,柔娘陪同前去陈太医那里去治病。而柔娘的父亲和陈太医是多年的好友,陈太医听闻柔娘的叔叔将她卖到行院了,也曾多方寻找,一直未果。他没想到柔娘就在京城的行院里,更没想到会突然地出现在他眼前。于是陈太医立即托人找官府,打点钱钞将柔娘赎出了行院。 陈太医将柔娘赎出了行院,公孙柔娘一直陪伴在陈太医边修习医术,柔娘天资聪颖,同时喜欢读些医书,其父也留下了不少的医书或配方,久而久之之后,柔娘医术愈发精湛,寻常病症均能够诊治。 “你的叔父真他娘的是个畜生,千万别落在李某手中,若入我手,定让他好看。”李三坚随后愤愤不平的说道。 “大官人怎能如此说他?叔父他将我卖入了行院,以艺娱人总比以色娱人好些啊。”公孙柔娘闻言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说他是个文魁吧,应该是文采奕奕的,同时也是温文尔雅的,可他却时不时暴句粗口,使得公孙柔娘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 在燕楼之中,公孙柔娘也听到李三坚暴过粗口。 “可。。。可你既然已经出了行院,为何此时又。。。啊?”李三坚再如何愤愤不平的,但此事毕竟是公孙柔娘的家事,李三坚也不好再说什么。 公孙柔娘闻言脸上又露出了凄苦之色,摇头不语。 李三坚此时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但凡天下可怜之人,总是有其可怜之处的,总是有其难处的,柔娘他大概是因为生活所迫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只能以色娱人或以艺娱人,方能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 但公孙柔娘真的是无依无靠吗?这些年难道她没有嫁人吗? 这些事李三坚不知道,但也不想继续问下去了。 “不说奴家的事了。”公孙柔娘随后对李三坚说道:“大官人你要注意一人。” “何人?”李三坚愕然问道。 “燕楼的少东家,他。。。他不是李邦彦,甚至说他不是。。。”公孙柔娘支支吾吾的说道。 早就注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在燕楼之时,李三坚早就看出了李邦彦有些异常,只不过一直出口想问而已,在此之前,李三坚也无人可问。 “你说他不是少东家,那么他是何人?”于是李三坚问道。 “他是少东家,但他。。。他与府衙的周官人来往甚密的。”公孙柔娘摇头道。 周方庚?来往甚密?定是如此,在燕楼之中,不是周方庚引荐的李邦彦吗?李三坚暗暗思忖道。 “那么他到底是何人?”李三坚又问道。 “哎呀,大官人你别问了。。。奴奴实在。。。实在。。。”公孙柔娘犹豫的答道。 “如此多谢公孙姑娘了。”公孙柔娘不愿意说,李三坚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于是拱手谢道。 “你先不用谢我。”公孙柔娘此时脸露微笑,有些狡黠的说道:“奴家还有事要求大官人呢。” “公孙姑娘有事只管说是,李某能帮上忙的,定当尽力。”李三坚点头道。 “这可是你说的?可千万不要反悔。”公孙柔娘笑道。 “反悔?”李三坚闻言牛气哄哄的笑道:“李某此生还未做过反悔之事呢。” “大官人,奴家想开个医馆行医,大官人能否相助?”公孙柔娘想了想后问道。 “医馆?你不是在。。。?这就是今你非得让李某送你回家的缘由?”李三坚愕然问道。 公孙柔娘不是在燕楼卖艺吗?如何能够开馆行医?李三坚暗暗纳闷。 “是这样的,请大官人恕罪。”公孙柔娘面带歉意的问道:“大官人可否愿意帮忙?” “当然愿意,姑娘你尽管开馆行医便是。”公孙柔娘愿意从良,李三坚当然支持,当然愿意帮助这个可怜的女子。 真是难为她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的开馆行医,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若是无人相助,定会受到不少的欺凌。 李三坚为开封府府衙推官,帮这种小忙应该不是很难的。 若有泼皮无赖上门挑事,将他们捉进府狱或者打一顿板子便是。 “不过公孙姑娘,燕楼之事,你又当如何?”李三坚又问道。 “奴家这段子攒了些钱,打算自己赎。”公孙柔娘低头说道。 李三坚点头道:“如此甚好,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便是,李某定当鼎力相助。” 公孙柔娘闻言感激的看了李三坚一眼。 有府衙推官背后撑腰,就少了许多麻烦,至于世人的眼光,公孙柔娘也顾不了许多了。 “哪里来的小白脸,来此地作甚?”正在此时,一名老者推门进来后,黑着脸问向李三坚。 这名老者须发几乎全白,皮肤如鸡皮般的,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的,肌松弛,腆着个大肚子,可发髻之上却别着一朵簪花,直使人作呕。 李三坚被问楞住了,呆呆的看着此人,半响作声不得。 他是什么人?看这模样应该与公孙柔娘很熟悉,难道是她的叔父,或者是她的男人? 公孙柔娘早已说过,她自幼父母双亡,在这个世上除了一个叔父之外,并无其他亲人,那么此人也许就是她的叔父,但这人问向李三坚之时,却带着一股强烈的醋意。 李三坚据此判断此人应该是公孙柔娘的男人,此时自己与公孙柔娘却被他当场撞见了,使得李三坚有些无地自容,不过幸好两人是在院中说话,并未进入屋内,若是在屋内,甚至在上。。。那就不好说了。 “你还来干什么?”公孙柔娘此时是又惊又怒,与此前柔柔的模样完全不同,向着老者大声说道:“你我之间早已是恩断义绝,为何你仍是纠缠不休?” 原来是她的老相好,李三坚心中暗道,只不过公孙柔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为何寻了个如此年近花甲之年的老者为。。。什么? “人,数年前你跟随老夫,老夫对你如何?”老者丝毫不顾忌李三坚,指着公孙柔娘怒骂道:“恩断义绝?没那么容易,老夫在你上用了多少钱财?你此时想与老夫断绝来往?我看你是白做梦。” “你。。。”公孙柔娘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冲进了屋中拎了一个小包袱出来,丢给了老者。 “给你,都给你,你快点走。”公孙柔娘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怎么?老夫在这里碍着你的好事了吗?”老者抱着装满钱财的包袱,看了李三坚一眼,冷笑道。 “且慢!”此人无礼之极,李三坚再也无法装作镇定了,于是伸手一把将包袱抢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十里长亭(上) 惊风击面黄沙走,西出崤函脱尘垢。使君来自古徐州,声振河潼殷关右。十里长亭闻鼓角,一川秀色明花柳。北临飞槛卷黄流,南望青山如岘首。东风吹开锦绣谷,渌水翻动蒲萄酒。讼庭生草数开樽,过客如云牢闭口。 秦汉时每十里设置一亭,以后每五里有一短亭,供行人何处,亲友远行常在此话别。 至宋时也是如此,在城外也有十里长亭或五里短亭。一般来说,朝廷被贬黜的官员均要路过此处,并停留稍许,亲朋好友、故吏门生也在此地摆下一些简单的酒菜,与贬官道别送行。 十里长亭路,离人泪纷飞。送君十里长亭,折支灞桥垂柳! 所谓长亭或短亭,也就是用石材或木头建成的方攒尖或六角攒尖的普通亭子,却成为了送别之地,甚至成为了发泄心中不满、郁闷、伤心、懊悔等感的地方。 “老爷,该动了。”此时开封府城外一处长亭之中,一名老仆对宋朝廷曾任宰相章惇说道。 “走吧。”章惇最后看了一眼远处依然清晰可见的开封府巍峨的城池,长叹了一声后说道。 六十余岁的章惇此时看起来是异常的苍老,短短数月之内就须发全白,平里高大魁梧的材此时也显得异常的佝偻,似乎是短短时间之内就矮了几分。 章惇担任山陵使期间出了事故,先帝赵煦的灵柩不慎落入了山涧之中,泡了整整一一夜。 章惇黯然回朝之后,曾布、蔡卞控制的言官、御史,左正言陈瓘等言官、御史群起而攻之,弹劾章惇废后、大不敬、妄动刀兵等罪名,甚至弹劾其独霸朝野、把持朝政、行不轨等罪名。 所谓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在众大臣的一致弹劾之下,新帝赵佶废章惇宰相之位,并将其贬至越州,同时令其即起行。 此时站在十里长亭之中,前往越州的章惇边只寥寥数人,其中还有几人是章惇的家人,与章惇为宰相之时的门前车水马龙,出行之时的前呼后拥,完全是天壤之别,显得异常的凄凉。 世态炎凉,何至于此? 话说新帝赵佶深恶章惇,朝中大臣就算有人同章惇,可又有何人敢前来为他送行? 躲都躲不及的。。。 老仆扶着章惇登上一辆马车之时,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蹄声阵阵是越来越近,章惇等人均是疑惑的看着奔过来的数名骑士。 章惇的家人是异常的紧张,以为朝廷又有什么新的旨意?赵佶又颁下了再贬章惇的旨意? 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经常一名贬官还未出京,就收到了再贬的旨意,经常是一名贬官还未到目的地,就转贬他处,当然不可能是向着近处贬黜,而是越贬越远,直至天涯海角,贬官也是疲于奔命的,一些贬官甚至还累死在了半道之上。 “车旁的可是章老相国?”此时一名年轻英武的骑士翻下马,大踏步的走到章惇面前问道。 与年轻骑士一同前来的数名高大魁梧的骑士也同时翻下马,马背之上还有些酒坛、食盒等物。 章惇的家人见状顿时就松了口气,难道是还有人前来送行?不过随即他们又开始紧张起来,原因就是从前也有使臣携酒前来,先请人喝酒,再宣读贬黜的圣旨,甚至将人赐死也有可能。。。 “老夫正是章惇,你是何人?”章惇闻言诧异的问道。 “下官岭南李三坚,拜见章老相国。”李三坚随后向着章惇敛衣施礼道。 章惇与李三坚是久有耳闻,却素未谋面,而李三坚只是在皇宫之外远远的见到过章惇的背影,但却不知章惇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 李三坚特意加了岭南二字,就是为了提醒章惇,自己就是从前在贡举之中被他黜落的岭南举子李三坚。。。 “什么?李三坚?你就是新科状元李三坚?”章惇闻言大吃一惊,瞪着李三坚大声问道。 李三坚之名,章惇岂能不知道?简直是刻骨铭心,只不过章惇也从来没有见过李三坚,就连李三坚试状元及第之时,章惇也未见过,原因就是试之时章惇充任山陵使,正在运送先帝赵煦的棺木。。。 “正是在下。”李三坚恭恭敬敬的答道。 “状元及第李三坚,老夫与你素不相识,今你特意前来看老夫的笑话吗?”章惇随后捻着白须,不喜的问道。 “老相国此言谬矣!”李三坚闻言摇头微笑道:“在下是何等是份,何等样人,敢笑章老相国乎?在下是就久慕老相国之名,是如雷贯耳,闻老相国将远赴越州,因而特意赶来相送。” “呵呵,老夫不过是个古稀之人。”章惇捻须说道:“徒有些虚名,怎敢劳状元及第亲自前来相送?如何敢当?” “老相公此言又谬矣!当得,如何当不得?”李三坚笑道:“老相国从不私相授受,在下是钦佩之至,为相七年,是两袖清风。清廉如此,在下是闻所未闻,如此高风峻节,就当得天下人执鞭坠镫也!” 章惇独相七年,从来没有将官职私授予自己的门生、亲属,章惇四子均是进士及第,可仅有第三子坐到了校书郎之位,其余诸子均为县尉、县令之类的,为相七年,从未贪墨国财,是两袖清风、无比廉洁,使得李三坚无比敬佩。 当然李三坚冒昧前来相送章惇,并不是为了这个原因。 果然是少年老成、后生可畏,李三坚得体的对答使得章惇心中暗暗赞许,不愧为新科状元及第。 不过章惇是个直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话都是一吐为快的,很少有将话憋在肚中的时候。 “李状元丁丑科下第,此事是老夫所为,难道状元郎心中不恨?”到目前为止,章惇仍是没有弄清楚李三坚的来意,于是章惇试探道。 “恨,如何不恨?简直是切齿痛恨。”李三坚倒也没有空言虚语,而是实言相告:“不过过后在下细想,此也不有年少无知, 学识浅陋之缘由,所谓空谈误国,下第也是理之中。” 这是李三坚的实话,绍圣四年丁丑科贡举,李三坚还不到十七岁,就妄议朝政,实为太过浅薄,过于冒失了。同时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在端王府的数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当时自己肚中的那点学识确实是过于肤浅了一些。 “老夫记得当年李状元还未过十七岁,确实是过于年少。”章惇点头道:“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老夫当年也是犹豫良久方才行此举的。” 不到十七岁的进士及第,必将是骇人听闻的,不过这是李三坚当年下第的一个小小原因。 快拉倒吧,李三坚心中暗道,李三坚打死也不相信此时章惇所言,是为了磨炼自己?还不如直言相告,是为了打击政敌,排除异己的原因。 不过此时李三坚有事需请教章惇,因此就一笑而过,拱手对章惇说道:“章老相公,在下略备了些薄酒,以表在下相送之意,就请老相公赏光如何?” “好,好。”章惇点头笑道:“老夫正有些口渴,就略饮数盏吧。” 李三坚此时二十出头,也是年轻,若在从前,章惇也许根本不会搭理他的,可此时李三坚专程赶来相送,无论李三坚是何种目的,也不能驳他的面子,章惇心中暗道,同时章惇也想弄清楚李三坚到底是何来意。 李三坚闻言与章惇相视而笑。 “父亲。”此时一旁的章惇第三子章授疑惑的看了李三坚后,拦在了章惇面前,说道:“父亲,如此。。。不太好吧?” “干什么?”章惇瞪了一眼章授道:“李状元是何等样人?难道你还怕酒中有毒不成?” “山魁、许彪,拿过来吧。”李三坚笑着看了一眼章授后对山魁、许彪说道。 酒中下毒?至于吗?李三坚简直哭笑不得的,下毒毒死章惇,也许会博得赵佶好感,但必将会引起朝野震动,如此就会毁了自己的前程,同时也会获罪下狱的,如此幼稚之事,李三坚岂能为之?无论自己与章惇是怎样的仇怨,此事也万不可为之。 山魁一手夹了个酒坛,许彪一手拎了个食盒,不费半分力气,健步如飞的走到了长亭之中,就开始摆放碗筷、酒盏等物。 “好壮仆!”章惇看着虎背熊腰的山魁、许彪赞道。 “老相国此言差矣,此二人为在下的兄长,非奴仆也。”李三坚笑道。 “原来如此。”章惇说道:“老夫观此二人为军中人?” “老相国好眼力。”李三坚点头道:“他们在潜火军中。” “潜火?如此壮士归于潜火岂不是屈才了?”章惇笑道。 李三坚笑着摇摇头。 “这第一杯酒在下就先敬老相公了,道路遥远,老相国千万保重。”酒菜很快摆好,李三坚端起一樽酒后说道。 宋开封府城外十里长亭之中,一老一少就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十里长亭(下) “李状元请!” “章老相国请!” 宋开封府城外十里长亭之中,李三坚与章惇推杯换盏,喝的是好不尽兴,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般的,多年未见的忘年之交。 章惇虽年龄已老,但酒量惊人,而李三坚虽酒量一般,但因年轻力壮,因此还是能够勉强支撑。 一坛美酒很快就见底了,两人均已喝的脸上红彤彤的,话也是越来越多了。 “李状元,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来意了吧?”章惇干了一杯酒后笑问道。 无事不登三宝,李三坚口中所说的仰慕之类的言语定不是他的真实来意,章惇久经世故,岂能看不出来? “既然老相公如此,在下就实言相告了。”李三坚闻言说道:“老相国是否能够屏退左右?” 章惇点点头,挥手让章授等人退了下去,此时长亭之中就只剩下了章惇与李三坚二人了。 章授是极为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两人。 “老相国,在下有一事不明,需请教老相国。”李三坚见周围已无旁人,但仍是犹犹豫豫的说道。 “李状元不必如此,今之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话只管说便是。”章惇料李三坚将要说的话是非同小可的,否则他也不会如此神,如此的言又止,因此章惇先给了李三坚一颗定心丸。 “如此在下就问了?”李三坚痛苦挣扎片刻后开口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老相国此言是。。。是何等意思?或者是。。。。老相公何出此言啊?” 北宋将亡,而端王赵佶,现在的皇帝,今后的宋徽宗将会是是亡国zhi君,李三坚此时是已经知道了。 李三坚是活过两世的人,当然是知道的。 可李三坚不但听说章惇说过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之类的话,还听说过章惇所说过的其他大逆不道之言,使得李三坚是异常好奇。 御史言官也以此弹劾章惇的。 难道他是个预言家?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 李三坚也明白如此之言是大逆不道的,若被赵佶知晓,将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李三坚又实在是忍不住,实在是无法将这些疑问憋在心里。 当初在宫中议立新君之时,章惇为了使其他皇子登上皇位,而故意有贬低赵佶的意思,但李三坚估计此事决不会是如此简单的,章惇之言必定是有其深意,否则他也不会是数起数落,独相达七年之久。 “李状元,如此之言,岂能言之于光天化之下?”章惇闻言怒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章惇心中暗暗恼怒,自己被剥夺相位,随便被贬至越州,不就是因为这句话吗? 试问有哪个君王听到此言,不会是龙颜大怒?没将章惇满门抄斩就算是对得起章惇了。 不过宋祖宗之法,不杀士大夫,使得赵佶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除非真的有叛逆之举,一般也就是流放了 事,而不会是抄家灭门的。 “老相公敢说,在下为何就不敢问?”事到了此时,李三坚话已出口,也就坦然了,于是微笑的说道。 “呵呵,你啊,真是后生可畏也!”章惇闻言捻须笑道。 章惇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观察,观察李三坚此言到底是何意,观察李三坚是否真的是在询问此事,观察李三坚是否是赵佶的耳目。。。 不过目前两人已将一坛多酒下肚,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你可知我朝之危,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吗?”章惇随后看着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点点头,未置可否的说道:“在下洗耳恭听。” “我朝看似繁荣昌盛,但实则已是百弊丛生。”章惇随后缓缓的说道:“此事还得从太祖朝说起。。。” 一个时辰之后 “官制、军制、经事、政事等无不百弊丛生。”章惇接着说道:“帝不思进取,相臣将臣,文恬武嬉,文臣财,武臣自废武功。长此以往,我大宋危矣。此时若无一名励精图治之君,革除百弊,我朝还有何前途可言?赵佶此人,沉迷于书画、道家、女色之中,守成尚且难有作为,更何况进取?若北地强虏崛起,必将。。。哎!” 必将将大宋打个落花流水、满地找牙,李三坚心中接话道。 章惇粗略的讲完之后,李三坚心中除了震惊就是震惊了,同时还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北宋灭亡当然有其灭亡的原因,朝政当然是百弊丛生、混乱不堪,可李三坚万没料到居然到了如此程度,居然到了如此不可救药的地步了?如此一来,李三坚除了随波逐流,还能有何作为? 李三坚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那是天方夜谭,却比登天还难。 他娘的,要不然真的告老还乡,回琼台做海鲜买卖去。。。李三坚此时心中又起了逃之夭夭的心思。 “难道真的是无可救药了吗?”李三坚随后问道。 “除非苍天开眼!”章惇答道。 苍天?苍天哪能那么容易开眼啊?李三坚心中暗叹,看来历史大势自己根本无法改变了,该来的仍是要来的,是无法避免的。 李三坚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之中尽管保护自己家人的安全。 可李三坚如何保护,却根本没有任何头绪。 “怎么?李状元有何妙策,可解我大宋之危?”章惇见李三坚脸上晴不定的,于是问道。 “老相国说笑了,在下就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经世安邦之能?”李三坚闻言苦笑道。 “李状元的以海制陆之论,老夫至今都未明白其中的道理,李状元想制何人,想制何地?”章惇随后微笑着问道。 “嗯?老相公也看过在下的拙作?”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老夫不但看过,就连先帝也看过,还经常提及此事呢。”章惇微笑道。 “先帝?”李三坚闻言摇头道:“ 不过是小儿文章,哗众取宠而已,当不得真的,让老相国见笑了。” 李三坚若想实现心中的战略,非举国之力不可,可赵佶许吗?朝中大臣许吗?天下人理解吗?此也是千难万难的。 “老夫以为不是如此吧?”章惇闻言说道。 李三坚摇头沉默不语。 两人自此再也没有说话,喝了好半响的寡酒之后,章惇起说道:“无论怎样,老朽多谢李状元专程前来相送了,不过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老朽也该上路起行了。” “在下恭送老相国,老相国一路多保重。”李三坚闻言起施礼道。 李三坚随后心中暗叹了口气,此一别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了,还能否再见面了。 李三坚虽从前与章惇有些过节,甚至可以说是达到了切齿痛恨的地步,但此时不被此人的才识所折服。 不愧为两次中进士之人,不愧独相七年之久,在李三坚见到过的所有人之中,还从未见过如此脑袋清醒之人,将整个宋看得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但如此又能怎样?还不是被赶出了朝廷?还不是如此凄凉的离开了东京开封府? 无论章惇独相之时做了什么,说他专横跋扈的独霸朝政也好,说他为相之时党同伐异、打击政敌、尽贬元祐党人也好,但章惇毕竟是三朝元老了,毕竟为大宋呕心沥血了数十年之久,为相之时从不将官位私授,做官做得是两袖清风,对此李三坚自问都做不到,可此时到了风烛残年,却又落到了如此这般下场? 凄凄惨惨戚戚,临别之时,却无几人相送,形是异常的凄凉。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不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难道为大宋臣子的最后结局都是如此吗? 王安石如此,苏轼、苏辙如此,章惇又是如此,那么自己今后结局也是如此吗? “主人,回去吧。”正当李三坚看着章惇孤独离去,心绪万千之时,山魁拉了拉李三坚的衣袖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后说道:“走吧。” 李三坚随后翻上马,与山魁、许彪扬鞭纵马向着开封府城池疾驰而去。 决不能这样,决不能如此的逆来顺受,决不能被人如此的拿捏,皇帝不行,权臣不行,任何人都不行,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此时心中暗暗下决心道。 此时已经走上了仕途,已经为大宋臣子的李三坚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你是怎样的辉煌,无论是青云直上到了何种程度,无论你是何人,命运的最终裁决权是掌握在皇帝手中。 皇帝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玩弄大臣于股掌之上,让你变成什么就是变成什么。 皇帝可以拔擢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转眼间,就能将你打入地狱。 可李三坚明白了这件事,又能怎样?是与命运抗争,还是随波逐流?亦或是惟皇帝之命是从?从而迷失了本。 这是件极难抉择的事!也是极为痛苦之事。 第二百二十章 狱空 李邦彦的住宅位于东京城旧郑门附近。 李氏宅第从外表看青砖黛瓦的与一般的住宅相比除了大之外别无两样,可置其中,却是别有洞天的。 整个李氏宅第构筑的极为讲究,豪华气派,前后共有九进建筑,两百多处房间。其中首进为门楼厅,二进为照厅,三进为正厅,四进为内厅,五进为女厅,六进与七进为楼厅,楼室,两旁的厢廊,厢楼前后相接,形成了回字形的串楼。 从第一进到第四进,中间是硕大的四四方方的天井,天井的两侧分布着小型花园,假山怪石,奇花异草,奇妙的构思,使整个院落焕发出一股生机勃勃的景象。 宅内布置也是金碧辉煌,极具奢华。 商贾之宅第外表不敢太过显露,太过奢华,可却是外简内奢,不深入宅院,是看不出与他人宅第的区别的,外表上看与普通宅第是没有多大的区别的。 “婷儿,又出去胡闹了?”此时李宅一间大堂之中一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喝了口茶后对一名刚刚更衣完毕的少女说道。 “爹爹,婉妹还差点将‘玉堂’送出去呢。”此时中年人边的一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嬉笑的问向少女道:“我说婉妹啊,在外面可找到如意郎君?” 年轻人长相俊美,且模样长得几乎与少女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略显老成,一个略显稚嫩,一个颚下有了些短须,一个颚下光滑如玉。。。就似个弯弯的月牙儿般的。 年轻人言语轻佻,使得少女红着脸啐了一口轻笑道:“爹爹,你看嘛,哥哥老是这样子欺负婷儿,婷儿不过是用‘玉堂’试探那人而已。” 少女随后撕下了贴在耳廓上的薄薄的一层纸,并挂上了一对小小的真珠耳环。 “真是胡闹!”中年人摇头笑问道:“玉娘居然被你用来试探他人?试探出什么结果没有嘛?” 中年人的这对儿女是一对双胞胎,是中年人的掌上明珠,自幼是异常宠,同时中年人打小就给他们遍请名师,此时两人琴棋书画是无所不精,再加上两人一个长得英俊潇洒,一个长得貌美如花,于是就成为了中年人此生最为得意的一件事。 中年人自幼骄纵,就养成了两人一天到晚的没个正形,儿子还好些,此时为了金榜题名,正在准备下一次的贡举,基本上在家中苦读经书,而女儿却是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瞎跑,并不断生事。 朝廷对商贾之家的人参加贡举限制得是异常严格,可也架不住李氏有钱,花费了大量钱财上下打点之后,一切事就顺利多了。 “玉娘人家是眼皮子抬都没抬,根本看不上眼啊。”少女闻言答道:“送给她根本不要,还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嘻嘻。” 少女想起那人在燕楼之中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 “哦,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送给他,他居然不要?看来他还是个正人君子了?”年轻人闻言沉吟道。 “正人君子?”少女摇头道:“婷儿倒是觉得他是个‘伪君子 ’呢。” “这是为何?”中年人诧异的问道。 “原因就是柔娘。”少女答道:“婷儿随后又见那人亲自将柔娘送回了住处,女儿还听打听到了那人在柔娘住处呆了许久呢,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些什么?” “我说嘛,这个世上不好色之人,本公子还未见过泥。”年轻人闻言笑道:“不过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而已,难道他是喜欢柔柔弱弱之人吗?” “无论怎样,此事也不可大意。”中年人闻言说道:“不要让此人坏了我等的大事。” “应该不会吧?”年轻人说道:“就凭此人能够坏了我等的大事?爹爹不必过于担心了,他是好色之徒,就必然是个贪财之人,无非就是花费些钱财而已嘛。” “哥哥此言差矣。”少女摇头道:“婷儿估计燕楼之事是那人一手安排的,他是想。。。” “他是想怎样?”中年人不待少女说完,就焦急的问道。 “据孩儿估计,他是想对付周官人。”少女想了想后说道。 “他想对付周官人?”中年人闻言沉吟道。 “嗯,不过爹爹也不用过于担忧,我等只需如此如此,就万事无忧了。”少女随后低声说道。 少女虽然年少,但却是足智多谋的,许多生意场上的事,中年人都对她言听计从的。 。。。。。。。。 “你们。。。你们简直是一群废物,区区数名蟊贼,你们就成了如此这般模样?”此时“伪君子”戴着方顶长翅幞头,官帽之下夸张的露出了白色裹布,裹布之上还隐隐的露出了一丝血迹,叉腰怒斥台阶之下的一众官吏。 绿色官袍的图案不断晃动,长长的帽翅微微抖动,一切都显得李三坚是异常愤怒。 台阶之下去燕楼赴宴的众官吏也是鼻青脸肿的,模样是异常的狼狈。 “锦壮社乃是何物?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叉腰又问道。 “回推官相公的话。”吴捕头闻言答道:“小的们拿了数人,不过是些泼皮、无赖喝醉了酒趁火打劫,哪里是什么锦壮社?” “嗯,对于此等贼子定当重重惩处。”李三坚点头道。 “那些个粗汉是什么来头?打听清楚没有?”李三坚又问道。 “天太黑看不清楚,未看清楚面目。”吴捕头答道:“他们似乎是在故意隐藏面目,个个都戴着面具,上的衣物也是异常怪异,不像是中原人。” “小的们也。。。也。。。不便。。。画影图形。。。捉拿此等贼子。”另一名捕头说道。 李三坚闻言点了点头。 是不好大张旗鼓的画影图形缉拿他们,此正合李三坚的心意。 这件事说到底,不过是酒楼争风吃醋,众人均是脸上无光,如此,李三坚等人又怎好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缉拿他们?此事弄不好还会被御史参上一本呢。 “路知府到。”正在此时,右厅门口的长随唱道。 “下官等拜见路 知府。”众人见穿紫色官袍的路昌衡进门后,一起拜道。 “恩府,你怎么来了?”李三坚见路昌衡过来后,立刻满脸堆笑的问道。 众官吏见状均是露出了鄙视之意,刚才威风八面的大耍官威,此时上官来了,立刻就换了一副嘴脸。。。说话也是谦恭之至。 小小年纪居然如此世故?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的? 不过也有不少人暗暗赞许,如此方为为官之道啊。 “本官听说李推官受伤了,因而特来看看。”路昌衡看着李三坚问道:“李推官没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李三坚闻言连忙答道:“不过擦破了点皮毛,不碍事的,还劳烦恩府亲自前来?下官真是惶恐。” “嗯,没事就好,本府还另外有事与李推官相商。”路昌衡脸上面无表,可见到李三坚狼狈模样,心中忍不住想笑。 你说你吃顿“花酒”也还罢了,可“花酒”居然吃得受伤了?手下官吏也是个个带伤,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吃的?难道酒楼陪酒的美小娘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恩府里面请,来人,奉茶。”李三坚恭恭敬敬的将路昌衡迎进了厅内。 “恩府有何吩咐?”路昌衡在厅中坐定,属吏给两人泡好茶后,李三坚问道。 “本府听说你们拿了些泼皮、无赖,拘入了府狱,可有此事?”路昌衡端起香茶,砸了一口后问道。 “是有这么回事,不知恩府何意?”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不过是区区一些泼皮、无赖,还需要劳动堂堂开封府知府亲自过问吗? 难道其中有路昌衡的人吗?亦或其中是有某位王公大臣的人吗?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 “不过是些泼皮、无赖,打几板子就放了吧。”路昌衡看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下官遵命。”李三坚虽心中疑惑不解,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应道。 其实李三坚也有此意。 万一府狱之中审讯这些泼皮、无赖,再审出个什么事来,岂不是节外生枝了? “难道李推官真的不知本府是何意吗?”路昌衡见李三坚满脸狐疑的模样,于是开口问道。 “下官委实不知,请恩府明示。”李三坚点头道。 路昌衡又看了李三坚一眼接着说道:“吾皇继天垂统,乃是顺三灵之眷命,契万国之欢心。此时当法宽刑缓,囹圄空虚,李推官,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办,府狱之中当审决的就立即审决,决不能拖延,如此才是个清平之世也!”路昌衡此言一出,李三坚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早知道有这么回事,自己又何必费尽心力的多此一举? 路昌衡此言无非是奉上而已,同时也是为了自己治绩。。。 “孺子可教也!”路昌衡闻言满意的点头道。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治国之策 宋皇宫偏之中,赵佶、曾布迫李三坚讲述治国之道,使得李三坚措手不及,一时之间,是彷徨无计、左右为难。 “陛下”李三坚为难的对赵佶说道:“微臣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啊?” 在他们如此相之下,只要他们起个头,那么自己再胡乱说一番不就完了?李三坚心中暗暗盘算道,反正是他们的,说的不好,也不是自己的错,就算是说的天马行空,说的一塌糊涂,料赵佶也不会降罪的。 “朕自承大统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承父兄之志。”赵佶闻言缓缓的说道:“洎总威柄,发挥强刚,黜除回,修复法度。怀柔以文,震叠有武,继而憺威四夷,拓土千里。” 赵佶顿了一顿后接着说道:“章卿家时常对朕说起,当下当行无为而治,可有人对朕提起,无为而治乃是黄老之道,当行法家治国之道,当行严刑峻法。不知李卿家对此有何见解?只管说便是,今无论你说什么,朕绝不会降罪于你。” “陛下,请容微臣思虑片刻。”李三坚闻言说道。 赵佶口中所言的治国之策,无非就是历朝历代的三种治国学说,其一就是法家的“法治”,主张以严刑峻法来治理天下;其二就是儒家的“人治”,主张施行仁政,最大限度的发挥人的作用;最后的就是道家的“无为而治”,顺时势和民心,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自李三坚来到这个世上以来,八年的读书生涯,不说是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书也是读了不少了,因此对此也多少有些了解了。 此时赵佶让李三坚说说治国之策,李三坚也多少能说些了。 可此时令李三坚惊讶的并不是赵佶、曾布让李三坚说什么治国之策,而是赵佶口中所言的无时无刻不想着承父兄之志,他励精图治、革故鼎新、开疆拓土?这还是宋徽宗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在李三坚的印象之中,宋徽宗乃是个昏君,是亡国zhi君,是荒之君,可面前的这位,从前李三坚视作是师是兄的哥们,他还是宋徽宗吗?若赵佶一直能够这样下去,宋还会亡国吗? 是不是搞错了?是不是重名啊?李三坚此时心中是万般疑惑,可心中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否有人与蔡京重名? 管他的了,李三坚心中暗道,既然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他了,今后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李三坚考虑良久后开口道:“陛下,微臣以为当外儒内法,剂之以道,此为微臣拙见,望陛下不要怪罪。” “外儒内法,剂之以道?何人怪罪你了?快快说来听听。”赵佶摇头道。 李三坚就是有些过于谨小慎微了,哪里像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官员?青年官员是年轻,富有朝气,敢打敢说,敢于评击朝政,他就像个久经世故的老人?此时的赵佶与曾布均有这种感觉。 “如此,微臣就班门弄斧了?”李三坚谦恭的态度使得赵佶、曾布有了一种想将他按在地上狠揍一顿的冲动。。。 “儒学治国之道无非就是‘仁者人’‘为政以德’,其乃是中庸之道。而法家是以‘法’‘术’‘势’为其道。‘以道立天下’‘无为而治’,此乃道家之君人南面之术。 臣窃以为无论是何种治国之道,当去其糟粕,留其精华。”李三坚随后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微臣以为治国当有四道。治国有道,得道大安,一也,治国者,圆不失规,方不失矩,本不失木,为政不失其道,万事可成;创业守成,文武并用,二也,文武之道,各随其时,取也,守也,各有其宜,文武如人之双足,缺一或残次不齐均不可取;多难兴邦,逸豫亡,三也。。。” 李三坚说兴奋了,站起来在中来回踱步,走来走去的,赵佶也不在意,与曾布一起听入了神。 “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本朝文忠公亦云,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此三也;居安思危,有备无患。。。” “李卿家,且慢,且慢。”赵佶忽然打断了李三坚的话,转头对梁师成、杨戬说道:“为何不誊录?” “陛下。。。奴婢。。。奴婢。。。”梁师成、杨戬也听入了神,赵佶忽然开口询问,顿时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半响未说出话来。 “还不速速准备笔墨,誊录下来?”赵佶沉下脸说道。 梁师成、杨戬等内臣闻言顿时就手忙脚乱的取了一些笔墨纸砚过来,放在案上,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点点头接着说道:“居安思危,有备无患,此四也,《易》云,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方能安而家国可保。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偷安者也。方今之势,何以异此。爝火之方微也,一指之所能息也。及其燎原。虽江河之水,弗能救矣。鸿鹄之未孚也,可俯而窥也,及其翱翔浮云,虽蒲且之巧,弗能加矣。” “陛下”李三坚说完之后,拱手说道:“此为微臣治国四道,诚请陛下、曾相公斧正。” “如何?”赵佶与曾布对视了一眼后问道。 “李状元果然大才也!”曾布点点头后对李三坚说道:“外儒内法,剂之以道?凡事总有其紧要之处,李翰韧的紧要住处又在哪里?” 李三坚看了看赵佶,又看了看曾布,随后答道:“臣窃以为当行‘无为而治’,当广立博士、轻民徭役、重本抑末、发展生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赋敛无度,天下多事,仁义不施,百姓困苦而主不收恤,必然会引起天下动。” 其实李三坚心中此时根本是不太赞同纯粹无为而治的,无为而治是在什么况之下可以实施的?是在天下太平之时。 而目前来讲,整个宋也许只有李三坚明白遽变将至,此时当以无为而治加上霸道为国策,也就是王霸道杂之,甚至施行极端的军功授爵制,整军备战,以全国之力,数十年之功,抵御北方强虏的崛起。 可目前到底是什么时候,李三坚又被弄糊涂了,同时李三坚若放出此言,定将会引起朝野震动,皇帝赵佶也许会‘龙颜大怒’,自己小命也许不保,至少会被罢官免职,那么自己八年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同时无为而治是新任副相曾布提出的治国之道,自己岂能轻易改之? 李三坚此时心中是苦恼之极。。。 “广立博士、轻民徭役、重本抑末、发展生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赋敛无度,天下多事。”赵佶闻言对曾布笑道:“李翰韧所言倒是与卿家不谋而合啊。” “老朽已垂垂老矣,李翰韧正当青年少,真乃是后生可畏也。”曾布闻言也笑道。 “卿家说的是。”赵佶微笑着点点头,似乎是不经意的对李三坚说道:“李翰韧去送别老相国章惇了?” 糟糕,糟糕,糟天下之糕!完了,完了,完天下之蛋!赵佶不经意的一句话将李三坚吓出了一白毛汗。。。 他怎么知道了?仅仅隔了一天啊?李三坚心中暗暗叫苦道。 此时的李三坚背心已经湿透了,绿色官袍背心处出现了一大块的汗渍,但并不是因为是夏季炎的缘故,在皇宫中,虽夏季炎,但却是异常凉爽。 自己太冒失了,太小觑了皇城司的能力了,太小觑了赵佶的手段了。。。李三坚此时大脑急速运转着,思考着对策或者措辞。 若稍有不慎,李三坚之前的努力必将会是付诸东流,罢官免职也许还是轻的,抄家流放都有可能。同时引起皇帝厌恶,今后还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见其谋事,知其志意。事有不合者,有所未知也。。。此时李三坚忽然想起了自己偶尔得之的鬼谷子兵法十三篇,其中就有这么一段文字,意思就是怎么说服他人或者君王,而要想说服他人,务必要先悄悄的揣测,暗中分析是可是否,透彻辨明所得所失。 赵佶是什么人?自幼父母双亡,与李三坚自幼丧父有些相同,因此可以以此来打动他?李三坚心中暗暗分析道。 “陛下,臣非送别相国,还是送别一位老人。”这些念头只在李三坚的脑海之中转了片刻,片刻之后李三坚神淡然的说道:“微臣自幼丧父,与母相依为命,因此臣是见不得一位老人晚年凄凉,臣也因此冒死送别我大宋一位老人而已。” 不知道赵佶是否了解自己与章惇谈话的内容?李三坚心中暗道,应该不会吧?当时十里长亭中只自己与章惇二人,难不成亭顶还有皇城司之人?他娘的,当时也没注意亭顶是否有人啊啊啊??? “李翰韧真乃是个厚道人也。”赵佶闻言果然心中大慰,不由得叹道。 “冒死?李卿家何谈死字?”赵佶随后似笑非笑的问道。 “李状元不计前嫌,真是宅心仁厚。”曾布也说道。 宋以孝治天下,李三坚终于以“仁孝”二字蒙混过关。。。 第二百二十三章 建中靖国 “朕恭惟神考,追述先王,训释群经,以作新于俗学;兴起万世,以垂裕于后昆。盖得非常之人,辅成不世之烈。。。岭南李三坚学术精微,足以穷道奥;器识宏远,足以用事几。。。故特进左朝议大夫李三坚,降命应期。。。” 宋元符三年九月,新帝赵佶降下手诏,拔擢新科状元及第李三坚为左朝议大夫,正六品的寄禄官,李三坚也因此不到半年,就由从七品的承议郎一跃成为了正六品的左朝议大夫,使得众臣是目瞪口呆的,眼珠子与口水是落满了一地。 正六品的官员袍服颜色与图案要变化的,由绿色变成了绯色,李三坚也因此不到半年就脱离了“绿八哥”的行列。。。 不过正六品的流品倒是与李三坚开封府府衙推官官职相匹配了,这大概也是新帝赵佶所考虑的。 二十出头就穿上了绯色官袍,使得朝中大臣们痛恨、羡慕得要死。 以往这种况也不是没有过,十余岁,甚至几岁之人就被敕封为三品以上的爵位,但这些人一般都是些皇亲国戚、皇室宗亲或立下鼎立之功王公大臣的后人等等。而李三坚是什么人?微之家出,出卑,还是个半汉半夷之人,就算他是状元及第,但升迁速度也不能如此之快吧? 可谓是青云直上、平步青云!高官厚禄,如探囊取物一般,简直令人目瞪口呆、垂涎三尺。。。 照此看来,要不了多久,十年还是数年还是一年?李三坚就能挤入朝廷中枢,甚至是执政的行列? 同时众臣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赵佶所下的诏书为手诏,而非制、诰、诏令,宋对手诏是控制较为严格的,非亲信之人,皇帝是不会轻易下手诏的。 手诏是不必通过中书舍人或知制诰拟诏的,当然也不会引起御史、言官们的弹劾了。 此人能够得到皇帝如此的宠信,他的前程是不可限量啊! 群臣随后得到消息之后,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恨不得将李三坚一通乱拳活活打死。 当然也有嗅觉灵敏之人,很快的就拜在了李三坚的门下。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微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对微臣的恩遇,臣万死难报万一。”李三坚伏在地上含泪叩拜道。 李三坚此时的心除了感动就是感动了,李三坚万没料到就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就升迁了? 李三坚此时心中忽生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皇帝一纸诏书就能让人上天,当然也能让人下地狱,怪不得如此之多的天下豪杰之士为此是趋之如骛,是前赴后继、死而后已。 不过李三坚此时心中也只有感动,而并未半分高兴或兴奋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李三坚还是明白的,也许自己从前是个无名小卒,不会引起他人多大的注意力,就算李三坚是状元及第也是如此,可从今起,必将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了,这件事倒是是好还是坏,就不得而知了。 同时李 三坚感觉自己好像是越陷越深了,逐渐变得不可自拔了,这件事到底是好还是坏,亦是不得而知了。 “李卿家平吧。”赵佶微笑着问道:“状元郎才识过人,朕还有件事需劳烦状元郎。” “陛下有事吩咐微臣便是,臣敢不遵从?”李三坚说道。 赵佶满意的点头道:“此事倒是一件小事,就是朕的年号,李卿家以为当取何名?” 新帝登基总是要更换年号的,以示新朝新气象,在许多时候,从年号之上还能看出皇帝的喜好,甚至是施政方略。 因而更换年号这件事并不是赵佶口中所说的小事,乃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正常况下,有司取好名字之后,还需在朝会之上讨论,最后由皇帝裁定。 不过臣子也有建议或提议之权,经各方认可之后,即可施行。 目前赵佶所用的年号还是延续先帝赵煦的年号,元符三年。 “陛下,微臣才识浅陋,实在。。。”李三坚见赵佶、曾布均是沉下了脸,于是连忙改口道:“建中靖国,如何?” 赵佶、曾布闻言均是大喜,一起抚掌大笑道:“妙,真是妙哉!” 建中靖国,建中者,建立中正之道,靖国者,涤海内污秽,目前赵佶、曾布均以为新朝应当平息纷扰已久的新旧党争,还朝政以清爽。革故鼎新、去除百弊。 应该说李三坚的马是正中赵佶、曾布下怀,二人此时怎不欢喜? 。。。。。。。。 数后 “老爷回来了?”正当一绯色官袍,左朝议大夫李三坚自府衙回到住处之后,李宅新任管家翟六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 堂堂左朝议大夫、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的宅第哪能没有管家?于是翟六就成为了李宅管家。 管家在宋时又被称作宅老或院子,根据年龄的大小,又被称作老院子或院公。 赵佶不但以手诏的方式拔擢李三坚为正六品的左朝议大夫,还赏赐了李三坚钱、帛、绢等物,同时还赏赐了十余名奴仆,不过李三坚却坚辞不受,只要了两名丫鬟,一个服侍母亲符二娘,一个服侍二夫人王雯。 虽李三坚升为六品左朝议大夫之后,俸禄是长了不少,可人多了李三坚却负担不起,原因就是家底太薄,同时人太多了,李三坚的小院子也住不下的。 就这样李三坚还使人在院中临时搭建了两个竹板房,供下人们居住。 “老爷?不必如此称呼。。。”李三坚白了翟六一眼道。 自己被仆人们称作老爷,他们又称呼自己母亲为老夫人,这算怎么回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是李三坚太多心了,老爷称呼不过是下人的尊称,不论年龄大小,只论其人在家中的地位,李三坚是一家之主,又是朝廷官员,而李三坚父亲又早亡,不称呼老爷又称呼什么? “小的知道了,老爷!”翟六笑道。 李三坚摇头苦笑,年纪轻轻的就被人称 作老爷,真是无语之极。 “叫少爷也行啊!”李三坚干脆不走了,手放在玉带之上对翟六说道。 “知道了,老。。。少爷!”翟六连忙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随后转怒为喜,笑着说道。 “娘亲,两位夫人,我回来了!”李三坚大踏步甩开了翟六,进内宅之后张开双臂准备迎接自己的两位夫人的飞奔而来,迎接两位夫人的投怀送抱。。。 可李三坚进了内宅之后就却发现内宅院中空无一人,于是张开双臂尴尬的看了看四周。 人呢?人都跑哪里去了?李三坚是暗暗纳闷,难道宅中出了什么事了? 平里,她们都会出来迎接的啊? 正在此时,李三坚忽然看见陪嫁丫头,蔡绒雪的使女小芹似乎是端着一筐食材急匆匆的从自己面前走过,因为是背对着李三坚,因此小芹并未注意到浑上下就跟个判官似的,立在内宅门口的李三坚。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她们人呐?”李三坚一把拖着了小芹问道。 “啊!!!”小芹猝不及防,顿时发出一声尖叫,手中的小箩筐脱手而出,眼见着就要落到了地上。 李三坚眼疾手快,一把抄起了小箩筐,瞪了小芹一眼说道:“你慌什么?是老。。。少爷我。” “老。。。老。。。爷。。。。爷。。。”小芹惊魂未定,爷了半天也没爷出个所以然来。 “叫少爷,她们去哪里了?出了什么事了吗?”李三坚问向小芹道。 “少。。。少爷,都在厨房呐。”小芹拍了拍脯答道。 小芹年龄不大,也就十五岁上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生的是波涛汹涌的,晃得李三坚眼睛有些发花。 “她们在厨房做什么?”李三坚端着小箩筐与小芹一道向厨房走去,一边诧异的问道。 “当然是做菜啊。”小芹笑道:“少爷不是今晚请客吗?老夫人、夫人她们都在厨房忙呢。” 原来如此,怎么将这茬忘了?李三坚摸了摸额头忽然想起,确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家中不是有厨子吗?为何自己的老娘与两位夫人都在下厨? 李三坚今请了刘安节、曾公明、姚舆、山魁、许彪等自己的一干好友、兄弟前来宅第之中赴宴。 这还是李三坚除了与蔡绒雪成婚乃是请客之外,第一次请人来家中赴宴。 因开封府府衙之中事务繁忙,李三坚就将此事给忘了。 “哎哟,少爷你。。。你。。。你。。。”李三坚随后加快脚步,向厨房走去,临行前在小芹的小股之上拍了一记,摸了一把,使得小芹面红耳赤的,有心呵斥两句,却又不敢。 小芹是陪嫁丫头,也就是通房丫头,可以说是李三坚的侍妾,应该说妾都算不上,只能算是服侍的婢女,就算李三坚将她睡了,她也不敢怎样,只不过李三坚平里嘴花、手也不老实,但从来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 第二百二十四章 “此为雷公笋,此为南杀,此为莉嫩,此为‘山兰酒’又名‘甜糟’。。。这些皆为我黎家特色菜肴,实在是寒酸得紧。今我李三坚仅以此款待诸位弟兄,些许薄酒,不成敬意。” 李三坚住宅的客堂之中,摆上了一个大木桌,大木桌上摆上了各种黎家菜肴、米酒,虽然比不上开封府大酒楼的美味珍馐,但大碗小碗的,也是显得异常丰盛。 “此为家宴。”李三坚指着丰盛的菜肴接着说道:“其中的大多数菜肴都是娘亲、浑家亲自下厨做的。” “我等多谢推官相公,劳烦老夫人、夫人了。”刘安节、曾公明、姚舆等人闻言一起起,躬谢道。 从前还好些,诸人与李三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较为随便的,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李三坚可是六品左朝议大夫,绯袍开封府府衙右厅推官,俨然是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新帝赵佶跟前的大红人,因此诸人是不敢不敬,不敢太过随便了。 “推官相公?”李三坚闻言有些不乐,挥手让他们都坐下后说道:“诸位兄弟,你们早已清楚,我李三坚母亲是黎人,在汉人眼中就是夷狄之人,我李三坚也从不避讳此事,我血管里流着黎人的血,我既是汉人,又是黎人。” 李三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我李三坚琼台儋州人,出微,非家世显赫的名门望族之家,在成亲之前,家中只老母一人,与母亲大人相依为命,家中并未旁人。不过从前在岭南之时,现在在京城,我李三坚又多了一些兄弟,那就是你们,曾公明、山魁不用说了,自幼就是生死兄弟、至交好友,许彪是不打不相识,也是我兄长,刘安节乃是同年之人,自相识以来,我们是无话不谈,志趣相投。” 李三坚声并茂的,使得诸人是暗暗感动,曾公明、山魁不用说了,早已知道李三坚是重重义之人。 因此此时曾公明、山魁眼角已经湿润了。 其一是自家兄弟有出息,他们怎能不欢喜异常?怎不激动得泪盈眶?其二就是李三坚得意并不忘形,得意并没有瞧不起自家兄弟,总是念着兄弟义的。 “因此在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推官,没有什么上官。”李三坚随后看了姚舆一眼补充了一句:“姚舆除外,在座的都是你的师叔、叔伯。” 姚舆闻言顿时翻了个白眼,简直是苍天无眼啊,让自己摊上了个这么个师叔。。。姚舆心中哀叹道。 姚舆比在座的任何人都要大些,可到了辈分却是最低的。。。使得姚舆心中郁闷得几乎发狂。 姚舆此时已被李三坚弄到了开封府府衙,任府衙军巡院左厢公事干当官,简称“当官”,掌侦查、缉捕之事。 姚舆的寄禄官阶为正名军将,一个无品级的武臣,此时虽寄禄官未变,但差遣却由一名巡检司的巡尉成为了军巡院的当官,可以说是李三坚拔擢了姚舆,姚舆对此还是心怀感激的。 此时李三坚深得圣宠,可谓是前当红之人,拔 擢一名小小的当官,吏部与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当然就是顺水人了,同时巡检司也未阻拦,拱手相让。 推官相公想要个小小的巡尉,他们又何必阻拦?同时为了个小小的巡尉与前大红人结怨?又岂能为如此愚蠢之事? “哈哈”刘安节闻言顿时开心异常,拍了拍姚舆的肩膀笑道:“乖师侄,快快喊声师伯撒。” 刘安节进士及第后,任祥符县主簿,此时也被李三坚弄进了开封府府衙,任军巡院判官,掌刑讼之事,为李三坚的属官,姚舆的顶头上司。 刘安节的寄禄官阶为从八品的宣义郎。 “呸,是师叔好不?”姚舆肩膀微晃,卸开了刘安节的手,恨恨的说道。 刘安节年龄比李三坚略小一些。 众人闻言均笑了起来。 “哈哈,师叔就师叔撒,快点喊嘛,喊好听点哈。”刘安节闻言更是乐了,哈哈大笑道。 姚舆恨得咬牙切齿的,端起酒盅就喝口闷酒,可酒盅之中却是空空如已,酒还未斟上。。。 “山魁给兄弟们倒酒。”李三坚见状笑着对山魁说道。 “是,主人。”山魁应了一声,抱着酒坛就将众人面前的酒盅倒满了。 山魁、许彪也被李三坚弄进了开封府府衙,不过仅为府衙普通的捕快。两人是潜火铺的军卒,没有任何出,为官是不可能的,只能为吏,李三坚目前也没这个本事,没有将一名吏员直接拔擢为官员的本事。 同时两人没有任何探查、缉捕的经验或本事,因此李三坚的打算是,待时间长了之后,有机会提拔为捕头、牢头之类的就是,也算是对得起他们了。 最为关键的是,有府衙二号人物“罩着”,两人今后还怕没什么前程?还怕受他人的欺辱吗? “这第一盅酒我就敬诸位,我李三坚世上的亲人不多,仅此而已,我就先干为敬了。”李三坚说罢,将盅中酒一饮而尽,随后翻转酒盅,看着众人。 “我等也敬哥哥一盅,干了!”众人也是一饮而尽。 “酒盅太小,换大碗来。”姚舆是个武臣,觉得这些文人用个小小酒盅喝酒太不过瘾了,于是大声说道。 “照啊!”许彪早就觉得不过瘾了,于是也不待李三坚吩咐,咚咚咚的跑到外面取了数个大碗回来,在每人面前都放了一个,随后自己先将自己面前的大碗斟满,端起酒碗就将酒倒进了自己的大嘴之中,咂了咂嘴,似乎是觉得仍是不过瘾,于是就连干两碗后,才抱起酒坛将诸人面前的酒碗斟满。 李三坚瞪了许彪一眼,如此喝法,自己家中珍藏的数坛美酒岂不是很快就见底了? 不过今李三坚心中高兴,大不了吩咐翟六再去沽些酒回来便是。 “哥哥,有什么事吩咐便是。”还是曾公明最了解李三坚,知道今家宴决不是吃饭喝酒这么简单的事,于是曾公明放下酒盅后说道。 “慌什么?”李三坚 看了曾公明一眼道:“酒过三巡再说。” “是,是,哥哥说的是,哥哥,兄弟敬你一碗,感谢。。。”曾公明放下酒盅,端起酒碗笑道。 “谢什么谢?”李三坚打断曾公明的话道:“再说谢字,你我二人就不是兄弟了。” “哥哥,啥也不说了,干了。”曾公明端起酒碗与李三坚手中的酒碗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 李三坚只喝了半碗,就放下了酒碗。 等下还有极为重要的事要说,如此一碗一碗的干,虽酒度数并不高,但也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喝醉了,这样还如何与他们商量要事? “既然如此。”曾公明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后说道:“兄弟就有话说了。” “兄弟有话直言便是,在为兄面前还有何话不能说的?”李三坚笑道。 “哥哥。。。”曾公明有些犹豫的说道:“兄弟。。。兄弟能不能行货殖之事啊?” 李三坚闻言简直是哑口无言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看来曾公明目前仍是对经商一事是念念不忘的。 当年曾公明贡举下第之后,就想在京城经商讨生活,可当年李三坚与曾公明在京城之中是人生地不熟的,没有任何关系,如此经商岂有成功的道理?因此曾公明就被李三坚劝回了岭南。 可目前不同的,此时众人皆为开封府府衙的官吏,虽最大的官员就是李三坚,六品左朝议大夫,右厅推官,但县官不如现管,如此经商必将会是事半功倍。 宋之官吏经商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上至皇亲国戚、皇室宗亲、王公大臣,下至普通吏员,甚至军中将领、士卒,涉足商业者甚多。 士大夫阶层自上到下,甚至普通书生,亦是如此,宋之前基本上是耻于经商,视货殖之事为不屑为之的俗务,认为经商乃工商民所为,到了宋,士大夫经商却是屡见不鲜。 经商的官吏多了,其中就避免不了官吏,特别是高官利用手中的职权,以权谋私、欺行霸市、买贵卖等事。 虽朝廷也止官员货殖取利,但却是屡不止。 朝廷止官员经商,但也不能止其家人经商吧?因而商之事根本是无法实施的。 在宋初之时是半遮半掩的,到了现在却是堂而皇之,就连赵佶的从龙之臣,潜邸大臣何执中其本就是个大商贾,家中酒楼、酒肆、良田等等无数。 李三坚不反对经商,但此时李三坚正要提及正事之前,曾公明忽然提及此事,忽然给李三坚出了个这么一个难题,使得李三坚是异常为难。 开封府府衙之中就有许多官吏经商,其中就包括右厅孔目官周方庚,而此时李三坚正要找周方庚的麻烦,正要借周方庚之事为突破口整肃一下开封府府衙官场的贪墨、冤狱等之风。 可李三坚尚未开口,曾公明倒是提前提及货殖之事,使得李三坚开口拒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义商 这个世上无酒不成宴席,无酒不欢,无论做任何事,都是要以酒为媒介,都是以酒纵、以酒寄,无论是喜事、丧事还是升迁、黜落。 今朝有酒今朝醉、酒逢知己千杯少! 李三坚家宴也同样如此,虽李三坚极力控制自己,但也是喝得差不多了,不过幸运的是人还是清醒的,山魁、许彪、姚舆等人却是喝得酩酊大醉,开怀畅饮,喝得是醉的不能再醉了。 “哎,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官人你真是的。”李三坚被人搀扶回房之后,蔡绒雪皱眉说道。 “夫人,我。。。我没事。。。这还叫喝多了?。。。他们。。。他们都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哈哈”李三坚满口酒气的笑道。 “就你有本事?”蔡绒雪拍了一记李三坚嗔道。 “小芹,给老爷去厨房端碗醒酒汤来。”蔡绒雪随后吩咐小芹道。 “夫人,老爷不许奴奴喊老爷,他要奴奴喊少爷。。。”小芹嘀咕道。 “知道了,快去吧。”蔡绒雪白了小芹一眼道。 小芹自幼服侍蔡绒雪,两人同姐妹一般,因此蔡绒雪并不在意小芹的些许出格的言语或行为。 “那是!”李三坚坐在上,一把抱起蔡绒雪,将她放在自己腿上笑问道:“小雪,你看我是什么?” “什么什么啊?官人,别。。。别。。。等下小芹还回来啊。”两人做夫妻已有半年了,可李三坚如此,蔡绒雪仍是有些羞涩。 蔡绒雪在李三坚怀里扭来扭去的,更是如天雷勾动地火一般。 “怕什么?”李三坚笑道:“通房丫头不就如此吗?小雪,官人问你呢,我到底是什么?” 在男女主人行房之时,通房丫头一般都是要在一旁服侍的。 “什么是什么啊?你就是你,哦,你是新进左朝议大夫呢。”蔡绒雪被问得莫名其妙的,于是忍不住捎带取笑之意道。 小芹是通房丫头不假,可李三坚除了经常嘴上花花之外,也并没有将小芹怎样,对此蔡绒雪还是较为满意的,同时也是早已习惯成自然了。 “非也!”李三坚当然明白蔡绒雪的取笑之意,于是狠狠的揉搓了一下蔡绒雪后说道:“小雪,你说我像是清官还是贪官?” “什么清官贪官的?”蔡绒雪更是感到奇怪,于是问道。 “事是这样的。。。请夫人解惑。”李三坚随后将今家宴之上的事说了一遍。 “哎,夫君啊,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贪官,也没有绝对的清官。”蔡绒雪听完后叹道:“这个世界是个混沌世界,任何事都不能区分得很明白的,贪官财,清官名,只不过各取所好而已。” 蔡绒雪随后点了点李三坚的额头笑道:“最紧要的还是要看自己,看官人你自己,看你自己愿意做一个贪官还是清官?” “夫人所言大是。”李三坚有一次见识到了蔡绒雪不俗的见识,于是笑道:“官人我既不愿意做一个唯利是图的贪官,也不愿意做一名逐名趋势的清 官。贪官贪死,清官清死,我宁可行中庸之道。” “这就是了。”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说道:“得意时不忘根本,失意时不怨天尤人。曾公明等人在官人失意之时,是不离不弃的,官人得意的时候也不能忘了他们,他们想做些货殖之事,官人当紧着他们。况且虽说是无不商,但这个世上商贾之人也有商与义商之分,义商救国之事,古今有之,义商乐善好施、为国为民,如战国弦高,弦高去成周经商,及滑,路遇袭击郑国的秦军。于是他冒充郑国的使臣,以四张皮革和十二头牛犒劳秦军,以示郑国已预知秦军来袭。同时,他又急忙派人回郑国禀告。秦帅孟明以为郑国已有准备,遂领兵灭滑而返,从而使郑国避免了一场大难。郑穆公以存国之功赏之,弦高辞而不受。还有范蠡等等许多义商。” 蔡绒雪随后抬头看着李三坚轻笑道:“因而,官人,曾公明为货殖之事,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又何必如此在意呢?官人你是想做一名为国为民的义商还是一个欺行霸市的商呢?” “我什么商都不做。”李三坚翻将蔡绒雪压在下笑道。 蔡绒雪之言使得李三坚豁然开朗,无论做什么事,还是要看本心,本心是从善还是趋恶。 此时曾公明经商,李三坚就当支持,只不过平里还是应当经常提醒他,不能因利而忘义,不能够肆意妄为,做些祸国殃民的事。 李三坚心中豁然开朗,心大好,压在蔡绒雪上撕扯着蔡绒雪的衣物笑道:“官人我什么都不做,此生此世,只想做你的夫君。” “官人。。。官人。。。别。。。奴家今不方便,不能伺候官人了。”蔡绒雪抓着李三坚的双手气喘吁吁的说道。 “嗯?不方便?难道是。。。是有了?”李三坚闻言忙不迭从蔡绒雪上翻下来,摸了摸蔡绒雪的小腹惊喜的问道。 两人成婚已经快半年了,按子计算,也应该差不多了,李三坚因此欣喜的问道。 若蔡绒雪真的怀上了,那么自己母亲符二娘定也是欣喜若狂,李三坚开心的想到。 符二娘盼孙子可不止一天两天了。。。 “不是的。。。”蔡绒雪红着脸忸怩的答道。 “你怎么知道?子不方便定是有了啊?”李三坚以为是蔡绒雪害羞,于是笑问道。 “奴家的子自己怎能不知道啊?哎呀,你别问了,今奴家就是不方便嘛,官人,你许久未去二娘房中了,今。。。今去二娘那里去吧。”蔡绒雪低声对李三坚说道。 “你的子不一定有我了解呢。”李三坚闻言笑道。 蔡绒雪红着脸啐了李三坚一口。 “小雪啊,你以为官人我是如此急色,是如此不顾自己夫人子不舒服而前往他处寻欢作乐之人吗?既然夫人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今官人什么都不做,好好陪陪我的雪儿便是。”李三坚随后叹道。 李三坚大概明白蔡绒雪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心中有所失望, 但却并不着急,两人还年轻,今后的子还长着呢。 “你不是吗?”蔡绒雪见李三坚脸色沉了下来,于是连忙笑道:“好啦,奴家知道官人的心意了,去陪陪雯儿吧,她。。。她是黎家之人,是你的本族人,她的家远在琼台,孤苦伶仃的,官人你应该多陪陪她。” “你倒是善解人意,将自己夫君往外推?”李三坚捏了捏蔡绒雪的琼鼻笑道。 确实应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将人家娶进了门,却是不理不睬的,确实是感到内疚。 “快去吧。”蔡绒雪推了李三坚一把笑道。 “你慌什么?”李三坚瞪了蔡绒雪一眼道:“我还有事需问问夫人呢。” “还有什么事呀?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去二娘房中安歇吧。”蔡绒雪诧异的问道。 “勿慌,说完这句话我就走。”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夫人你是否记得金明池那天,有个关扑之人,长得尖嘴猴腮的,此人关扑使诈,骗取钱财,其后将其擒获,可此人法却是灵动之极,越墙而过,不知去向,夫人以为此人是何人也?” 当时李三坚对这个尖嘴猴腮之人印象是特别深刻,此人应当具备一定的轻功夫,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李三坚心中不由得生出才之意。 “奴家哪里知道他是何人?奴家又不是神仙。”蔡绒雪想了想后说道:“不过官人,奴家倒是注意到了这个人的关扑之物,地上的那一对玉簪,决不是平凡之物。” 蔡绒雪虽不明白为何李三坚对这人如此的上心,但还是替李三坚努力回忆。 女人就是如此,无论多么聪慧的女子都是如此,漂亮、精致的首饰对于女人具有不小的杀伤力。 因此当时蔡绒雪等人均被这对不同凡响的玉簪吸引住了,当然也是特别留意。 “哦?何以见得?”李三坚闻言问道。 “此簪如年古潭般的寂静幽深,决不是凡物,且是个古物。”蔡绒雪肯定的答道。 “古物?夫人的意思是。。。?”李三坚又问道。 “古物,且是墓中之物,奴家在京城许久还未见过这样的簪子呢。”蔡绒雪答道。 “你就这么肯定?”李三坚有些怀疑的问道。 “耳濡目染而已。。。哎呀,一对玉簪值得官人你如此的大惊小怪吗?快去吧,等下二娘睡了,看你今如何?嘻嘻!”蔡绒雪随后推了一把笑道。 还在沉思的李三坚于是就被蔡绒雪“请”出了蔡绒雪的房间。。。 蔡绒雪随后关上房门之后,一行清泪流了下来。 世上哪有女子心甘愿的将自己夫君往外推? 只不过蔡绒雪自幼修习的就是女诫,不能为妒妇,不能犯七出,因此蔡绒雪是有苦说不出。 李三坚二十岁状元及第,随后就成了宋最年轻的六品朝廷官员,蔡绒雪心中当然欢喜,但烦恼也随之而来,那就是树大招风、招蜂引蝶,一些女子是宁可为妾,也要跟随李三坚。 第二百二十七章 珠宝行 “坐在榕树后,常与来玩,榕叶落下做席毯,常把来做枕头。天帝是主宰,天人多华彩,天女会跳舞。。。” 王雯的住处距蔡绒雪的厢房并不远,约二十余步的样子,厢房门前种着一颗榕树,月光透过榕树,洒落在了院中,落下了斑驳的影。 李三坚悄无声息的轻轻推开房门,只见王雯坐在厢房内门一个小回廊处,正借着月光刺绣,同时还哼着一首黎家民歌。 歌声婉转缠绵,令人沉醉其中。 “天狗传令牌,天兵守要塞,黄蜂酿天蜜,南蛇镇天涯。”李三坚走到王雯后,看着王雯微笑着回唱道。 李三坚是半个黎人,当然也会一些黎家民歌,虽会的不多,但唱的还算是中规中矩的。 王雯闻言顿时心中一惊,回过头看见了李三坚,惊喜的说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嗯,雯儿还没睡啊?”李三坚心中有些内疚,自成亲之后,李三坚几乎都呆在了蔡绒雪的房中,从而忽略了王雯,厚此薄彼如此,使得李三坚心中对王雯暗感歉意。 王雯此时按宋律是李三坚的妾室没错,可按黎家之礼,王雯就是李三坚的妻子。 幸好只娶了两个,李三坚此时心中暗自庆幸,若如朝中一些大臣除了妻子以外,还有无数妾室、侍姬、歌、舞姬等等,那么总是有所偏的,一碗水总是不可能端平的,总是会厚厚此薄彼的。 “没啊,时候还早呢,太早了睡不着呢。”王雯放下刺绣,站起来笑道。 王雯比李三坚小五岁,今年也就十六岁上下,还是个小丫头,这也就是李三坚未在王雯房中久呆的原因之一。 她还在长体的时候,心智还未完全成熟,还是幼稚的少女,就成为了李三坚的妻子,因此李三坚实在有些不忍心。 不过在这个世上,不要说十六岁,一些女子甚至在十三四岁之时就成为了他人之妻或妾室。 “雯儿”李三坚轻轻的抱起了王雯,与她一同坐在了小回廊之处,望着半空之皎洁的明月说道:“想家了吗?” “嗯”王雯靠在李三坚怀里,用小脑袋轻轻的摩挲着李三坚厚实的膛应道。 十六岁就背井离乡,嫁给了李三坚,不想家才怪,李三坚此时心中是愈发的怜惜王雯。 “在这里呆着不习惯吧?”李三坚点头道:“雯儿你要是实在想家,不如三哥命人送你回琼台如何?” “三哥!”王雯闻言直起子,惊慌的问道:“三哥。。。三哥你不要雯儿了吗?” 王雯此时眼角含泪,在月光之中褶褶发光。 “嗳,嗳,雯儿你想哪里去了?”李三坚见状慌忙安慰道:“三哥也想家了,想我们的琼台,想我们的海边小渔村了,可三哥是俗务缠,无法回去啊,三哥的意思是你实在想家,就回娘家呆些子,见见阿爸、阿妈,然后再回来就是嘛。” “我不,我不回去。”王雯低头低声说道:“阿爸、阿妈说了,三哥是做大事的人,让雯儿不能拖你的后腿呢。” “这如何叫拖后腿?”李三坚闻言叹道:“既然 你不想回去,三哥也不勉强你,实在不行,我差人去琼台将泰山、泰水大人接到京城住两天便是。” “真的吗?”王雯转忧为喜,眼角的泪花还未干,看着李三坚喜道:“三哥你不会骗雯儿吧?” “三哥怎会骗你?”李三坚笑道:“从小到大,三哥何时骗过你了?看嘛,三哥说娶你就娶你了啊,人岂能言而无信?” “嗯。。。嗯。。。可你。。。可。。。你至今。。。”王雯声音细如蚊蝇,羞涩得靠在李三坚怀里说道。 两人成亲快半年了,至今没有同房,可这种话让一个小姑娘家如何说得出口? “是三哥对不起你。”李三坚搂着王雯的纤腰说道:“今。。。今就。。。你愿意吗?” 总这么拖的,也不是个办法,李三坚心中暗道,不如今就与她同房。。。 反正这是早晚的事,拖久了也是对王雯不公。 “三哥。。。”王雯羞得脸藏在李三坚的怀里,不敢抬头看李三坚,小子也是越来越,扭来扭去的,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与兴奋。 李三坚闻到怀中少女幽香,感受到怀中少女子的轻柔,顿时也感到心猿意马的,喘息之声也是越来越重了。 “等等”李三坚看了看月光,稳定了一下心神后说道:“三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三。。。三哥。。。什么事呀?”王雯仍是不敢抬头,将小脑袋死死的埋在李三坚的怀里问道。 声音极低,即便在夜深人静,不竖起耳朵也是听不清楚的。 王雯越是如此,李三坚越是心动,不由得伸手抬起王雯尖尖的下巴,在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的樱唇之上亲了一口后笑问道:“岳丈大人是在做真珠买卖吧?” 曾公明做买卖,此时李三坚也参与其中。 李三坚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做真珠等海产品较为靠谱,在京城开一家珠宝铺,再收些真珠、象牙、犀角、沉香、光香、熟香、生香等物,经加工后在京城售卖。 琼台盛产真珠等物,而收购,就离不开琼台土霸王王雯之父王坤瑞的支持了,王坤瑞可以利用其琼台峒主的份大量收购,同时收购价格也应是较低的。 李三坚的外公符贵、舅父符鼑符鳞此时仍是在冒着极大的危险在采撷真珠。李三坚此时已为朝廷六品官员,因而就不让外公、两位舅父继续行此冒险之事了。 李三坚的打算是将三人及其家眷接到京城,两位舅父给他们找些事做便是,而外公符贵可以呆在珠宝行,虽他对做买卖是一窍不通的,但他数十年采撷真珠生涯,对于鉴别真珠成色一事,天下无人能及。 此可谓是一举两得,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的这个打算娘亲符二娘知道后,定是异常欢喜。 做人就得如此,不能忘本,得意之时不能嫌弃穷亲戚,应想办法帮助他们。 李三坚亲了王雯一口,使得王雯子是愈发的发软,几乎瘫在了李三坚的怀里,吐气如兰的问道:“阿爸、阿哥他们是在收购真珠啊,三哥,你。。。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这就好。”李三坚点头笑道:“三哥我自有打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琼台距京城是道路遥远,但一旦真珠等物运到了京城,价格也定是翻了无数倍,其中的差价定是异常客观,可谓是丰厚的利润。 同时李三坚也知道真珠自琼台输运到京城,期间定会受到官府不少的盘剥,可谓是关卡重重,但李三坚可以利用开封府府衙推官的份疏通商路。 虽不能说完全避免,但定会减少不少的,如此曾公明、李三坚等人的收益也会有不少的,同时输运速度也会是较快、较通畅的。 “嗯。。。嗯。。。三哥。。。三哥。。。”王雯此时子是越来越,不断地轻呼道。 “怎么?着急了?”此时李三坚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揉搓着王雯的子笑道。 “嗯。。。嗯。。。三哥。。。雯儿。。。雯儿想。。。想要个孩子。。。”王雯羞涩的说道。 “啊?为何啊?”李三坚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的,她本是还是个未长大的少女,就想要孩子,就想做母亲了? “阿妈。。。阿妈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才。。。才会。。。”王雯支支吾吾的答道,可才了半天也未才出个所以然来。 “才什么?”李三坚笑问道。 “才。。。不会,才。。。不会被夫家嫌弃啊,有了孩子后,女人才不会被欺负啊。。。三哥,你。。。”此时王雯主动伸出双手,抱紧了李三坚的腰,小脑袋摩挲着李三坚的膛说道。 “哎,雯儿啊,无论你有没有孩子,三哥我决不会嫌弃你的,其他任何人也不能欺负你,你又何必如此担心啊?”李三坚抱紧了王雯叹道。 王雯之母是王瑞坤的小妾,平里定是受到王坤坤其他妻妾的欺辱,李三坚此时是愈发的怜惜王雯。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心事,定是与她娘亲及年幼之时的经历分不开的。 “走咯,与我的雯儿生孩子去了。”李三坚随后大笑着抱着王雯就向木走去。 “等等,等一下,三哥,等雯儿一下。”王雯在李三坚怀里挣扎道。 “你又要干什么?”李三坚放下王雯奇道。 王雯不答,跳下李三坚怀抱后,就取了一张白色丝巾出来,并铺在了上。 “你这是。。。?”李三坚奇怪的问道。 “阿妈说。。。说洞房。。。洞房要这样子的。。。”此时的王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站在边忸怩的说道。 管他做什么用的,李三坚心中暗道,随后李三坚一个虎扑将王雯扑倒在了上。 “啊。。。”事到了节骨眼上,王雯反倒是打退堂鼓了,发出一声尖叫,拼命挣扎着逃出厢房。 “勿慌,勿慌,三哥我会怜香惜玉的。”李三坚哈哈大笑道。 。。。。。。。。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夜深人静之时,李宅王雯住处忽然传出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歌声。 第二百二十八章 盗墓贼 宋新郑县 新郑县原属开封府,元丰八年,恢复郑州,才将新郑县划归郑州管辖。 新郑县距离黄河较近,历史悠久,是秋战国时期郑、韩两国先后的都城,是黄帝故里。 除此之外,新郑县还有一处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宋高官墓葬群。 宋之高官,特别是宰执大臣死后,一般都是归于故里安葬,同时也有归葬于京畿三百里之内,以示在死后仍是对朝廷忠心耿耿。 在京畿之地一般都是安葬在新郑县、巩县、伊川、襄城等地。 其中安葬在新郑县的较多,如仁宗朝参知政事欧阳修死后就归葬于新郑。另外就是太祖、太宗朝的宰执大臣陈省华。 陈省华一门四进士。长子陈尧叟端拱二年状元及第,次子陈尧佐进士及第、三子陈尧咨是咸平三年状元及第,陈省华的女婿傅尧俞亦是状元及第,加上陈省华自己,就被世人称作是“一门四状元”,是状元之家。 其中除了陈省华为宰执大臣之外,其长子陈尧叟、次子陈尧佐也是位列宰执之位,因此又被称作“一门三宰相”。 陈省华父子四人死后均是归葬于新郑县。 久而久之之后,位于新郑县崇孝寺以南一带就形成了一个较大的宋高官墓葬群,陈省华父子的墓地也在此处。 陈省华父子墓地有一道高大的“神道碑”,神道碑刻有陈氏父子的生平及历代皇帝的敕言,墓道两侧还排列着许多高大的石人、石羊、石马、石虎等等。 此时时值深夜,明月高高的挂在半空之中,天上还有无数的星光闪烁,墓地之内还有无数虫豸的鸣叫声。 整个墓地显得异常宁静安详。 此时虽有月光、星光,但不仔细观察,根本察觉不到陈氏父子的墓地附近埋伏着大批开封府府衙的捕快、弓手。 开封府的捕快、弓手静静的伏在墓地草丛之中,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又似乎是在准备缉捕什么要犯。 “会来吗?”伏在草丛之中的开封府府衙推官、六品左朝议大夫李三坚挥手扇开了一些讨厌的蚊蝇后低声问道。 “据守墓人来报,发现了一个盗墓洞,小的们也接到消息,今盗墓贼子会‘光临’此处的。”开封府府衙捕头吴淼山闻言答道。 近盗墓贼较为猖獗,开封府府衙接到许多墓地被盗的报案,于是今众捕快就准备缉拿盗墓贼子。 可令吴淼山等人纳闷的是,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推官相公李三坚居然亲自带队前来新郑县缉拿盗墓贼子。 同时李三坚调来了上百个府衙捕快、弓手等官差,此更使得吴淼山等人纳闷异常。 不就是缉拿数个盗墓贼吗?用得着如此的兴师动众吗?还亲自带队?难道是推官相公祖坟被人掘了? 可这也不对啊,李三坚祖籍福建路邵武军,后居于琼台儋州,没听说过此地有他的祖坟啊? 吴淼山等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某看不一定。”半躺在地上的姚舆一边摆弄着手中一副神臂弓一边 不屑的说道。 宋之神臂弓一般不会配于州府的,仅供军中使用,还是供精锐之军使用,不过开封府府衙当官姚舆却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副神臂弓,且经常带在上。 “你?你知道什么?”李三坚瞪了姚舆一眼道。 姚舆是极不愿来墓地捉什么盗墓贼,可却被李三坚强行拖来了,因此一路之上是牢满腹。 “我当然知道。”姚舆闻言不岔的说道:“既然守墓人已经发现了有盗墓洞,此表明了此墓已经被盗墓贼子偷盗过了,难道今还会来吗?” 姚舆一个有武进士出的军将,居然被李三坚当做一名捕快使用?使得姚舆心中极为不岔,却又无可奈何,谁叫李三坚又是他的上官,又是他的师叔呢? 不过虽姚舆是满腹闹,但也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已经有了洞,那么确实就证明了盗墓贼子已经来过了,说不定墓之中的殉葬品都已被偷走了。 “姚当官此言说的在理。”吴捕头闻言低声答道:“不过小的以为今盗墓贼子必来此地。” “这是为何?”李三坚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墓地,低声问道。 “盗墓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贼子们先要踩点,然后挖,挖好洞之后再进入墓地,进入墓地之后还要继续挖,直到找到棺木,偷运墓葬,若墓葬品多的话,一天两天还运不完呢,贼子们甚至还要看看风水,算算子啥的,小的观此洞才挖好没多久,因此小的估计这几他们必还要前来此地的。”吴捕头答道。 “你倒是甚为了解的啊?难道你也盗过墓?”姚舆闻言不服气的瞪了吴淼山一眼道。 “姚当官怎么如此说小人?”吴捕头被姚舆说的有些生气:“小人捕了十余年的贼盗,多少也知道了些贼子们的伎俩。” “谁知道是否与贼盗相勾结?哼!”姚舆哼了一声道。 “姚当官”吴捕头是越来越生气了,不顾上下尊卑的说道:“你说我与贼盗勾结,可有何凭据?没有凭据的胡说八道,哼。。。哼哼。。。” “你鼻塞啊?你哼哼哼唧唧的做什么?”姚舆浑然忘了自己刚才才哼过。。。 “都住口,惊走了贼盗,拿你二人是问。”李三坚见二人争执声音越来越大,于是低声呵斥道。 两人闻言均不敢再说了,只是吹胡子瞪眼的互相怒视。 李三坚微微摇头从怀中摸出千里眼,观察周围的动静。 “哼”吴淼山又哼了一声:“李推官,小的不是哼你。。。李推官快将此物放回去。” “那你哼谁?”姚舆握拳怒道,不是李三坚在场,说不定二人当场就要火拼了。 “这是为何?”李三坚推了姚舆一把,诧异的问道。 “盗墓贼子眼力都是极佳的,小心被他们察觉。”吴淼山闻言答道。 吴淼山虽不知李三坚拿出来个什么玩意,但此物在月光、星光之中闪闪发光,于是就劝阻了李三坚。 “哦,这样啊。”李三坚闻言连忙将千里眼放回了怀中, 拍了拍口,将千里捂严实了些。 看来吴淼山果然是个经验丰富的缉盗官差,李三坚心中暗道,缉盗之事不是你穿上官服,挂柄腰刀就能够缉拿的,非数年乃是数十年寒暑之功不可。 在这方面,李三坚不行,武艺超群的姚舆也比不上,今李三坚将姚舆拖来,主要是用其超凡的箭法,否则就像金明池那次,贼盗施展轻功就能逃之夭夭了。 “推官相公,有动静了。”正在此时,一名府衙捕快低声禀报道。 李三坚挥了挥手,趴在草丛中,微微抬头看着长长的墓地通道。 只见在朦胧的月色之中,出现了两个黑影,鬼鬼祟祟的向着墓地的洞逐渐靠了过来,边走还边东张西望的,一眼就能看出此二人定不是什么好人。 话说深更半夜的,普通人怎会跑到如此森恐怖的墓地之中来。。。 李三坚看了吴淼山一眼,询问是否就此缉拿? 吴淼山微微摇头,伸手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此二人只不过是前来踩点的,真正的盗墓贼还在后面。 果然两名贼子摸到了早已挖好的洞附近,推开了掩在洞口的稻草、浮土等物,并在四周仔细的观察了一番,才点燃了火褶,在夜色之中晃了几晃之后,就迅速的熄灭了火褶。 半响之后,墓地通道又出现了四五人,背上背着一些包袱,手中拎着一些工具。 李三坚见状紧张的又看了吴淼山一眼,询问他是否动手捉拿? 吴淼山微微摇头,挥手又比划了一下,意思是让他们先进洞,好来个瓮中捉鳖。。。 李三坚未看懂吴淼山瓮中捉鳖的意思,但看懂了吴淼山暂时不动手的意思。 李三坚随后瞪了一眼正跃跃试的姚舆。 盗墓贼子分散开去,又仔细观察了周围况,才聚集在了洞口,并小心翼翼的一个接一个的爬了进去。 不过即便如此,盗墓贼子仍是在洞口留下了一人探风。 “动手,先拿住探风的贼子。”吴淼山此时低声说道。 李三坚点头,挥手给官衙捕快、弓手传出了动手的信号。 早已埋伏良久的山魁、许彪两名捕快接到消息后,从藏之处跃起来,一左一右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门口探风的盗墓贼子。 “啊。。。唔唔唔。。。”探风的贼子刚刚发出一声喊叫,就被两名魁梧黑汉捂住了嘴巴,并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山魁、许彪魁梧、沉重的子几乎将此名盗墓贼子压得背过气的,差点给活活闷死。 “上!”李三坚挥手道。 上百名捕快、弓手接令后,拿着刀枪、枷锁、绳索、挠钩等物,举着火把就涌了上去。 姚舆背着神臂弓,抽出了腰刀,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最前面。 “为何不早些动手?”姚舆冲到了洞口,伸出刀刃在洞之内探了探后埋怨道:“其余贼子如何捉拿?难道我等也要爬进去吗?” 李三坚闻言也是疑惑的看着吴淼山。 第二百三十章 慈悲为怀 所谓刑枷即为枷具,是一种较为常见的刑罚工具。是两块厚厚的木板,牢牢地夹在脖子上,枷的重量最少十五斤,最多五十斤,六十斤不等,长时间的压在双肩上,而造成血液流通不畅,肩膀也是被压得异常麻木,同时若没有什么东西垫着,木枷将会磨破皮肤,流脓流血,甚至被活活枷死。 所犯的罪行越重,枷具就越重。 李三坚见盗墓贼上的数十斤的枷具,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就命人去掉此等刑具。 偷盗宰执大臣墓,按宋律会处于死刑的。 凡贼盗,不持杖不得财,徒两年;得财为钱万及伤人者,死。持杖而不得财,流三千里;得财为钱五千者,死;伤人者,殊死。 也就是说只要偷盗钱五千以上或物品价值五千以前,均会被处于死刑。 偷盗陈省华父子墓地的殉葬品价值早已超过了五千钱,因此李三坚面前的这些盗墓贼有极大可能被处于死刑,就是怎么个死法问题,这些盗墓贼也因此被拘入了男死牢,只待刑部审验后,就会秋后问斩。 虽李三坚始终认为宋刑统对贼盗处罚过于严厉,对面前的这些将死盗墓贼心中有些不忍,但李三坚目前还未想出什么办法能够宽宥他们,能够对他们减轻刑罚,从而避免处于死刑。 李三坚掌刑讼一事,总不能知法犯法吧? 但就算这些盗墓贼必死无疑,李三坚也有些不忍心他们再遭罪,因而李三坚命人去掉刑具。 “推官相公。”郑牢头闻言有些犹豫的劝道:“此等死囚是罪该万死,去掉刑具。。。是否。。。不妥?” “去掉刑具,难不成在此地还怕他们跑了不成?”李三坚面无表的说道。 府狱牢子闻言,就取出钥匙,解开了盗墓贼肩膀之上沉重的木枷。 “罪人刘二多谢大老爷了。”刘二拼命磕头谢道。 “尔等可知罪?”李三坚随后问道。 若是他们知罪悔改,是否能够减轻刑罚?李三坚暗暗琢磨。 “罪人知罪。”刘二闻言赶紧答道。 不过刘二认罪,盗墓贼之中也有人不认罪,仍是想抵赖。 “小人偷盗了何物?小的们到底犯了哪样王法?”盗墓贼之中一名叫孙青的汉子开口问道。 “大胆,尔等偷盗墓,本官差人当场擒获,还敢狡辩?”李三坚重重了拍了一下惊堂木后,大声喝问道。 “大老爷!”孙青倒是毫无惧色,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捉贼拿赃,捉拿双,小的们偷盗何物了?为何大老爷就断定小的们盗取墓中之物?” 李三坚、吴淼山等人将盗墓贼堵在了墓之中,盗墓贼们确实还未来得及盗取殉葬品就被擒获,此也是李三坚始料不及的。 “哈哈”李三坚闻言不怒反笑,指着孙青呵斥道:“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去墓地干什么?不是偷盗又是什么?还挖了个洞,难不成去乘凉吗?” 李三坚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有心宽宥他们,若是认罪悔改,也许还能罪减一等,也许就不会被处死了,可他们居然还在狡辩? “天气炎,小的们就是去墓地挖了个洞乘凉,大老爷最多定小的们毁损墓的罪名,但不能定小的们偷盗之罪。”孙青说道。 反正都是死,死抗到底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此等猾贼子,真是少见。”李三坚看了看郑方其、曾公明笑道。 李三坚等人确实没有当场拿获赃物,当时是否太心急了一些?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推官,用刑吧,容不得他们不招。”郑方其对李三坚说道。 用刑?用刑还没水平了,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堂堂状元及第,难道还辩不过此等区区小蟊贼吗? 酷刑之下,有屈打成招的可能,不到万不得已,李三坚是不赞成用刑的。 于是李三坚微微摇头道:“尔等所携带的镐头、铁锹、榔头、绳索、凿子、麻袋、火烛、竹签、竹筐、木杠等物做什么用的?难道不是犯案工具吗?” “还有风水罗经盘。”曾公明补充道。 风水罗经盘是盗墓贼必备的,用以观察方位、风水等等。 李三坚点点头盯着孙青说道:“仅凭这些就能定尔等的死罪,难道仍要狡辩吗?难道非要本官差人抄家搜出赃物吗?再者说,你们这些人平里都做些什么?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难道本官真的查不出来尔等平里都干些什么吗?” “赃物好办,随便弄些殉葬品来便是。”曾公明毕竟为吏已有数年之久,还是有些刑狱方面的经验的,强行栽赃的办法在很多时候实在找不到赃物的况之下也会使用。 “这。。。”孙青哑口无言,汗水涔涔而下,不过强行栽赃使得孙青仍是愤愤不平的。 “快招!”周围牢子一齐大声喝道。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死硬顽抗,罪加一等。”李三坚随后冷冷的说道。 死刑也分很多种的,有绞刑、斩首、腰斩、磔刑等等,其中腰斩、磔刑最为残酷,磔刑也就是千刀万剐,受千刀而死,是极为血腥、残暴的。 同时还分是否牵连家人,若定了重罪,家人也会被流放的,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青哥儿,你这头倔驴,你想害我等千刀万剐啊?”刘二年长,阅历较深,李三坚话来话来,明显是有心想给他们减轻点罪责,可若是孙青激怒了他,那么罪行就会是越来越重的。 李三坚命人除去他们上的枷具,就表明了他是心怀仁慈之心的。 于是刘二推了一把孙青,随后重重的磕头道:“大老爷,罪人认罪伏法,不敢再狡辩了。” “早这样不就完了?”李三坚闻言才满意的点头吩咐郑方其等人道:“你们先出去,本官有事还要询问他们。” 郑方其等人闻言虽满心疑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此时刑讯室之中只剩下了李三坚及他的心腹山魁、许彪、曾公明三人。 推官相公有私密之事需询问盗墓贼,他们又怎敢刨根问底的? 此时盗墓贼只是除去了沉重的枷具,上的锁链并未除去,再加上勇武的山魁、许彪还在刑讯室,李三坚也不担心他们会狗急跳墙。 “为何不为良人,非要屈为贼?”待郑牢头等人除去后,李三坚喝了口香茶,慢条斯理的问道。 “大老爷!”刘二闻言泣道:“小的们原本是农户,家中还是有些许薄田的,可因天灾,庄稼歉收,小的们实在活不下去,就将薄田卖,为了生计,为了一家老小的嚼口,就犯了王法,小的们实在是没办法啊。” 他娘的,又是如此,又是土地兼并?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 宋土地“不抑兼并”,“田制不立”,对土地兼并放任自流,并放任土地资源自由买卖。 因此大量的土地集中在少数豪强、官宦、世家手中,豪强、官宦采取强买强卖,放高利贷等手段使大量农户失去了土地,成了无业游民、流民,贫富分化非常严重。 游民、流民除了能够重新找到正当的营生之外,剩下的就为盗为贼了,或为乞丐。 因此宋之繁荣只是表象,其表象之下是无数的龌龊、凄惨、良为娼、良为盗。 “难道官府不管你们这些失地之民吗?”李三坚心中叹了口气后又问道。 “官府?官府只会催缴捐税、欺压我等。”孙青愤愤的答道。 “无论怎样,也不能为贼为盗。”李三坚点头道:“本官看你们也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为何不卖力气过活?卖苦力,苦是苦点,但却是心安理得的。” 土地兼并,官府不作为,这其中的事太复杂了,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理不明白的,李三坚对此也是不甚了解,就算了解了,依李三坚目前的份也无法改变什么,根本是束手无策的。 况且土地兼并还涉及到了宫中,稍不留意,就会碰的是头破血流的,不到独掌乾坤之时,万不可触碰此事,李三坚心中暗道。 “小的们知罪了,请大老爷恕罪。”刘二等人闻言一起拼命磕头道。 “恕罪是不可能的。”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本官为掌刑之人,岂能知法犯法?不过本官亦是出贫寒,与母相依为命,慈母时常训导本官,对人对事当以慈悲为怀,因此本官念你们世艰辛、贫寒,许尔等为自首之人,犯罪之徒,自首陈述,当减罪二等。” 若是死罪减罪二等就是杖刑或徒刑了,最多是流放,刘二等人就能免于被处死了。 话说刘二等盗墓贼是自己从墓之中爬出来就擒的,定个自首也不为过。不过若是犯了十恶之罪,那么断为自首也没那么容易了。 当然李三坚断狱之后,还要上呈刑部核准。 不过这种事刑部一般都会依开封府府衙的断狱为准的,一般不会驳回。 “小的们多谢青天大老爷救命之恩。”刘二等人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趴在地上拼命磕头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就逼你了 “尔等先不必谢我。”开封府府狱之中,李三坚微笑着对刘二、孙青等盗墓贼说道:“本官不但可以断尔等为自首之人,且可以将你们视作本官的耳目,不过在此之前,本官先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李三坚掌刑讼之事,当然不可避免的要接触到形色色的案件,在这个时代,必须要有自己的耳目,方能探听到一些隐秘之事,如此一来,对于断案是大有益处,有些不小的帮助。 李三坚面前的这些盗墓贼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是市井之人,因而可以利用他们探听到一些官府或者上流社会探查不到的事。 “大老爷需。。。需小的们。。。探听什么?”刘二闻言心中狂喜,话都说不连贯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真若如此,面前的这位虽年轻,但看起来官职不小的朝廷官员真的说话算话,那么他们不但可以免除死刑,对他们的刑罚也会较轻,最多打几板子罚点铜了事。 “不用如此急。”李三坚微微一笑道:“先说说你们盗墓之事如何?” “盗墓?”刘二目光闪烁,看着李三坚,想弄明白李三坚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想从自己等人嘴里出什么话来,其后再加重刑罚,以为治绩,刘二心中暗道。 “怎么?不想说?本官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李三坚笑道。 “推官相公喊你说什么就说什么。”曾公明按了按刘二的肩膀说道:“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 “是是,小的,小的说便是。”刘二惊出一冷汗,连忙说道:“我等盗墓贼。。。罪人分南北两派,长江以北为北派,长江以南为南派,一般来说,不得越界,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之上找墓探空、凿洞起宝。” 刘二抹了一把冷汗接着说道:“北派以巧力见长,盗洞打到何处、掘成何形都是有讲究的,一般来说,北派都是打的是方形孔,行内被称作‘关中式盗洞’,所使用的铁铲为‘洛阳铲’。而南派以‘巧技’见长,手段超强,手敏捷、灵巧,善用‘望’、‘闻’、‘问’、‘切’四法,南派善掘‘巧墓’,就是修筑在地势险要,甚至在高山之上、深水之中的古墓。” “呵呵,其中名堂还真不小。”李三坚闻言不由得笑得:“尔等属于北派了?” “是是,大老爷说的是,小的们就是北派盗墓罪人,让大老爷见笑了。”刘二磕头道。 “尖嘴猴腮属哪派?”李三坚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尖嘴猴腮?”刘二诧异的问道。 于是李三坚就将金明池那遇到的那个像跳蚤般的奇人的相貌描述了一遍。 “这。。。”刘二、孙青等人听完后一齐摇头,均是不知李三坚口中的这个人是什么人。 “此人极善关扑。”李三坚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那对玉簪真的是古物吗?”刘二有些怀疑的问道。 “确是一对古物,这个就不用怀疑了。”李三坚有些愠怒的说道。 自己夫人蔡绒雪的眼光,李三坚还是相信的。 “玉簪是古物。。。此人手又如此灵巧,应该属南派之人,极善关扑。。。极善关扑。。。”刘二努力回忆盗墓业内之人,看看有没有李三坚口中所言之人。 其实拿出一对古物关扑的人也不一定就是盗墓之人,但官府大老爷如此肯定,刘二等人又怎敢开口? “大老爷说的是。。。是白子燕四吧?”孙青忽然开口道。 “白子燕四?不应该吧?他哪里是长得黑黝黝、尖嘴猴腮的?”刘二愕然问道。 “大哥,白子燕四可是极善易容之术啊。”孙青闻言提醒道。 “嗯?此人姓燕不姓时?”李三坚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以为那个像个跳蚤般的人物应该姓时。。。此时闻言有些大失所望。 “回大老爷的话,此人是姓燕,二十来岁,小人听说他是不久前自南方来到京城的,小人等曾经与他只有过一面之交,不过小人可以断定这个人也是盗墓之人。”刘二闻言答道。 “白子燕四?白子是何意?”李三坚沉吟道。 “就是他长得浑雪白,连头发、眉毛都是白的。”刘二答道。 浑雪白?难道是白人?是异域之人?李三坚心中诧异的想到。 “可知道他的住处?”李三坚又问道。 “小的不知,但可以打听到。”刘二此时是渴望为李三坚立下功劳,如此就能稍缓担心李三坚反悔的焦虑心了。 。。。。。。。。 “主人,多谢你了。”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中,李三坚刚刚写完新郑县陈省华墓地盗案具案文书,山魁忽然开口说道。 “你谢我什么?”李三坚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他们都是穷苦汉子。”山魁回答的简明扼要的。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山魁也是苦出,原为一名卑的奴隶,此时他是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李三坚尽自己的能力轻判了盗墓贼,使得山魁心中颇为感动, “山魁啊,我也是苦出!”李三坚猜到山魁心思后叹道。 。。。。。。。。 白子燕四的住所位于开封府郊外一个小村落里,李三坚带着姚舆、山魁、刘二等人来到燕四家里,只见一圈篱笆围着的一间小土屋,小土屋破旧不堪,窗户也是纸糊的,到处漏风。 “大老爷,就是这里了。”刘二点头哈腰的对李三坚说道。 “围上!不许走了一人!”李三坚点头吩咐姚舆等人道。 其实不用李三坚下令,开封府府衙捕快、弓手们早已将此间小屋围了个水泄不通。 “嗳,嗳,师。。。那个叔,若那人逃走,该当如何?”姚舆提着神臂弓问道。 “你手上的弓弩是摆设吗?”李三坚白了姚舆一眼道。 若那人施展轻功逃走,府衙这么多人也许真还捉不住他,因此李三坚不但命人带了些弓弩过来,还将箭法如神的姚舆带在了边,如此,那人就插翅难逃了。 不过李三坚倒是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原因就是神臂弓的强劲力。 如此强弓硬弩,在人上任何一个部位,均有可能是致命伤,均有可能使那人不治而亡。 李三坚此时是急需各种各样的人才,当然不希望那人死于非命。 此时的李三坚也终于见识到了威名赫赫的神臂弓了。 神臂弓源于西夏,在神宗朝时被引入,并被发扬光大,逐渐成为了宋军的制式兵器。 神臂弓以檿为,檀为弰,铁为登子枪头,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弓之三尺有二寸,弦长二尺有五寸,箭木羽长数寸,三百四十余步,入榆木半笴。 其实神臂弓虽名为弓,但却是弩而不是弓,上弦之时,需将神臂弓朝下直立,脚踩在脚环上,双手用力将弓弦往上拉,至少具备五石拉力才能拉起,李三坚曾经试过,在姚舆的指导之下,还是能够勉强将神臂弓上弦的。 神臂弓上弦需脚手并用,用全力气上弦,同时力强劲,两三百步开外能穿透重铠。 不过李三坚估计,神臂弓最远程为三百步开外,但有效程也就在三百步之内,可即便如此,当时也将李三坚震惊得目瞪口呆的。 宋时一步约为五宋尺,一宋尺约合三十一厘米,也就是说神臂弓的有效程为两百米以上,三百七十米左右,如此惊人的数据,岂能不使李三坚目瞪口呆? 两三百步开外就能箭如雨下,拒敌于二三百步开外。 只不过神臂弓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笨重,上弦速度也是较慢,非长期训练之人无法正常使用。 因此神臂弓弓手的培养是个长期的过程。 “走,我等去会会南派白子去,不可对老人无礼。”李三坚随后挥手带着山魁、许超等人走向了小屋。 经了解,李三坚知道白子燕四与自己一样,只有老母与他相依为命。 李三坚也因此顿生同病相怜之感,就算缉拿盗墓贼白子燕四,李三坚也不伤害他的母亲。 无人?李三坚等人面面相觑。 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李三坚等人就推门而入,可进入屋内之后,却是空无一人。 屋内陈设较为简陋,但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较为整洁。 “李推官,墙上有张白纸,纸上有字。”吴捕头眼尖,一眼就看得了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于是就取下来递给了李三坚。 “不过是取了推官大老爷数十钱而已,为何大老爷如此相?小的不告而别,后会无期!”白纸之上留下了这么几句话。 “哈哈”李三坚看完后不由得笑道:“此人字体还是蛮娟秀的嘛,像个女子的字。” “来人,取笔来。”李三坚随后吩咐手下道。 府衙诸人闻言取过笔墨纸砚,并研好了墨,将笔递给了李三坚,均是注视着他,均想看看推官大老爷究竟想写些什么。 “限三内自告于本官面前,否则本官定下海捕文书,画影图形,缉拿于汝,望汝看在母亲的份上,早归正。”李三坚也在纸上留下了这么几句话,并命人张贴在了屋内墙壁之上。 就你了,怎么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声东击西 宋东京开封府一处民宅 此处宅第说是民宅,其实宅内却是别有洞天。 宅门与京城普通民宅并无二致,可内部是较为宽敞明亮,显得较为富丽堂皇,宅内陈设也是较为奢华。 “老爷回来了?”此时五六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自屋中出来迎向了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 “今你们未出门?”中年男子在众女子的服侍之下,脱下了上的吏员服饰,换上了便服后问道。 “老爷不是吩咐的吗?近段子少出门啊,奴奴们可憋坏了。”一名名叫燕的女子委屈的说道。 “你们都憋坏了?”中年男子看着自己的众姬妾笑道:“今晚老爷就不出门了,好好的犒劳犒劳你们?” “老爷。。。”众姬妾闻言均是不依,与中年男子嬉笑打闹成了一堆。 中年男子也是左拥右抱,东捏西摸的,是好不惬意。 “老爷,打探到了。”正在此时,一名心腹仆从急匆匆的进屋禀报道。 “嗯,你们先出去吧。”中年男子闻言吩咐众小妾道。 “老爷!”燕不依,撒道:“不嘛,老爷还没疼燕呢,燕可不走。” “是啊,老爷不许奴家们出门,可老爷要给奴家们带好东西回来啊。” “那还用说?老爷哪次不是带了稀罕物回来呀?” “老爷,今去奴奴房中吧,奴奴可学了不少新花样呢。” 众姬妾是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 “滚出去!”中年男子立即变了脸色,高声呵斥道。 此时需办正事,岂能再与这些奴婢胡闹?中年人心中暗道。 众姬妾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不敢再吱声,一个个的灰头土面的离开了屋子。 老不死的,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甘心愿的伺候你啊?燕也疾步走出了屋子,但一边走一边心中暗骂道,长得又丑又老,脾气还凶得很。 “打探到什么了?”中年男子随后喝了口刚刚泡好的湖州顾渚紫笋后问道。 “那人去了巩县。”心腹仆从答道。 “去巩县?又去捉拿盗墓贼子?”中年人闻言异常诧异的问道。 难道他捉盗墓贼捉上瘾了?不是刚刚破获了新郑县陈省华墓被盗一案吗?刚刚具结此案,他又带人前往巩县? 巩县也是宋官员的墓葬之地。 捉拿盗墓贼对于中年人来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可中年人害怕此人是别有所图,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因此中年人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巩县?中年人苦苦思索在巩县,自己是否有破绽在那里。 “老爷。。。?”心腹仆从见中年人久久没有吭声,于是疑惑的问道。 “哦,他没去蔡州吗?”中年人从沉思之中清醒过来后问道。 中年人就是因为毕员外一案与那人结下梁子的,而此时毕员外就被发到了蔡州,因此中年人不难猜出那人想找到突破口的话,必然会重提此案的。 虽然那人自毕员外嫂案过后,显得像变了个似的,与府衙诸官吏打做了一堆,各种孝敬、贿赂等等也是来者不拒,显得已经是与他们“同流合污”了,但中年人心中清楚,事绝不是那么简单的,简单的话他就不是状元了,他如此简单的话,就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成为了宋六品左朝议大夫。 话说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中年人常年能够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之一。 “没有,他去巩县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有人亲眼见到的。”心腹仆从闻言答道。 “如此我等也不能大意。”中年人沉吟道。 “老爷的意思是。。。?”心腹仆从问道。 中年人摇头不语,继续沉思。 “那人不能留了。”中年人思虑良久之后开口道。 “老爷你是指何人?毕。。。还是。。。李?”心腹随从闻言问道。 “直娘贼,将我周方庚惹急了,两人都不能留。”周方庚挥拳砸在了案几之上发狠道。 在周方庚重击之下,桌上的茶碗翻倒,珍贵的茶水、茶叶顿时倒了出来,流满了一桌,周方庚也不去理会。 “可李。。。他可是朝廷六品大员,深为陛下宠信,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岂不是。。。?”心腹仆从闻言顿时被吓得脸色惨白,支支吾吾的问道。 “六品?六品算什么?老夫见到过的朝廷大臣多了,哪个不比他流品要高?就是。。。就是陛下那里。。。确实令老夫为难。”周方庚沉吟道。 若李三坚真有个三长两短,皇帝陛下赵佶定会震怒,定会掷下严旨,令追查此事,并严惩不贷,这是件显而易见的事。 况且大宋官员被人暗杀,其本就是件骇人听闻的事。 “暂且不必动他,视况而定。”周方庚想了想后说道:“你这就使人前往蔡州,就地将他。。。” 周方庚随后挥了挥手臂。 “你将那人请来,算了,还是老夫自己去。”周方庚随后又吩咐心腹仆从道:“你去趟宫中,给阁长递个消息,说老夫有事求见。” 李三坚?臭未干的小儿,凭你也想为难老夫?老夫让你看看马王爷是否有三只眼? 周方庚随后心中暗道。 。。。。。。。。 “驾。。。驾。。。驾。。。” 此京城至巩县的一条官道之上,十数匹健马正撒开四蹄飞奔,疾驰在平坦的官道之上,卷起了铺天盖地的尘土。 商旅、担夫等行人纷纷皱眉避让,不知道这些穿各色官袍的官府之人何事如此纵马狂奔?着急忙慌的,像是家里死了人。。。 “南辕北辙了,师。。。那个叔,南辕北辙了啊?”姚舆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可他骑术尚佳,骑在颠簸的马背之上却是稳如泰山,同时还颇有闲心的问向满头大汗的李三坚。 李三坚在出发前就与姚舆等人说了要去蔡州,可出了城之后却一路向着巩县狂奔而来,使得姚舆等人是大惑不解 难道他是路痴?众人心中均暗道。 官道之上的标牌指的却是明明白白的,这是前往巩县的官道,难道他除了路痴还是文盲或者说是眼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状元及第的? “吁。。。。”李三坚闻言勒住了马缰,使得健马逐渐放缓了脚步,停了下来。 “哦?是吗?难道走错路了吗?”李三坚随后看着姚舆等人微微一笑道。 “当然走错了。”姚舆气急败坏的指着南面说道:“那才是前往蔡州的方向,这是前往巩县的道路。” “燕四。”李三坚随后不理姚舆,喊了一声跟随在边的白子燕四。 “小的在,相公有何吩咐?”燕四催马走到李三坚旁,拱手道。 燕四今年二十五岁,淮南西路光州人氏,与李三坚一样,幼年丧父,与母相依为命。 燕四自幼聪明伶俐,喜欢读书习字,可因为一件事却被人视作怪物,并被逐于山中。 燕四七岁之前还并无异状,与其他孩童并无二致,可燕四七岁之后长相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主要就是须发全白,就连上的毛发都变得雪白,就与老人须发般的,皮肤也是变成了雪白色,特别是瞳孔,瞳孔由黑色变成了淡粉色,看起来特别森恐怖。 燕四母子所居住的村庄之人就将他视作怪物,视为不祥之人,于是就将他赶进了山中,任其自生自灭,其母也因此哭瞎了双眼。 可七岁的燕四进山之后居然没死,听说是遇到了隐居山中的高人,并习得一武艺及一些异技,数年后燕四出山,本杀了山村之人,可其母竭力劝阻,于是燕四就接了盲母远离了山村,不知去向。 燕四长相怪异,根本无法做正常的事,也找不到正当的活计,于是就以盗墓为生。 其后就与母辗转来到了京城,可没来多久就遇到了李三坚及其家眷,于是就发生了李三坚迫燕四现之事。 李三坚与画影图形相,以其母相,迫燕四来见自己。 燕四为了其母是无可奈何,于是不足两,只好咬牙去找李三坚,原本以为李三坚要将他拿入大狱,可没曾想李三坚却饶恕了他,并未将他捉入大狱,而是问他是否愿意跟随在自己边。 燕四心中虽极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谁叫李三坚是掌刑狱的朝廷官员啊,燕四只好老老实实的就范。 李三坚此次蔡州之行就将他带在了边。 “你觉得如何?”李三坚看着披着一件黑色斗篷的燕四问道。 斗篷的帽子几乎将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小的料相公是声东击西之意。”燕四闻言答道。 “哈哈”李三坚看了一眼燕四笑道:“本官正是此意。” 李三坚料自己的行踪瞒不过周方庚等人的耳目,于是就采取了声东击西之计,往南面蔡州,出城之后却一路向西,完全是南辕北辙。 燕四闻言微微摇头不语。 盗墓的伎俩与这些也有某些方面的相似。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杀人灭口 清晨时分的蔡州真阳县郊外,鸟声如洗,有风吹过,带来了树叶的清香。万物似乎都活了起来,绯红的霞光,将真阳县郊外田野染成一片温暖,野荆棘上,竟长着红豆子似的小酱果,不知名的野鸟,拍拍的在低空飞着。 野草之上挂着许多露珠,一颗颗饱满的露珠不断的从野草之上滴落下来。 微风徐徐、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异常祥和宁静。 “蹄蹄踏踏。。。蹄蹄踏踏。。。蹄蹄踏踏!”此时真阳县郊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而打破了黎明时分的宁静祥和。 “就在前面了。”姚舆挥鞭狠狠的抽打在已经跑出白沫的健马的马之上,大声喊道。 姚舆、许彪、燕四还有两名开封府府衙右厅两名捕快,共五骑,拼命追赶提走毕林之人,赶了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在真阳县县界追上了提走毕林的人马。 “前面的人站住了,否则休怪本官箭下无。” 此时姚舆等人的健马已经跑脱了力,无法继续追赶,可前面的那一波人马却仍是在前行,于是姚舆急的取下弓箭,弯弓搭箭指着他们喝道。 骑在马背之上是无法使用神臂弓的,因此姚舆此时手上的弓箭只是一副普通的两石强弓。 可提走毕林之人却回过头来,看了姚舆等人一眼,根本不理会,似乎还取笑了姚舆等人几句,就加快了速度,向着北面而去。 “贼子,休走,看箭!”姚舆大怒,右手松开,一支羽箭脱弓而出,势如闪电,一箭钉在了一辆囚车之上,利箭插到了车辕之上,入木三分,箭尾振动,发出一嗡嗡的声音。 这还是姚舆看在同为开封府府衙官吏的面上,不害了他们的命,否则是一般贼子的话,早就给他们来个透心凉了。 “哎哟!”驾驶囚车的汉子被吓了一跳,马绳脱手,差点一头栽下车去。 “再走,下一支箭,本官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姚舆又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箭之上,大声喝道。 提走毕林之人均是被惊得脸色惨白,闻言均停下了脚步,怔怔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姚舆等人。 “姚舆,你竟敢如此?你想干什么?害我等命吗?回去待参吧。”此时人群之人一名官员看清楚姚舆的面容后,顿时大怒,指着姚舆喝道。 “驾。。。”姚舆左手提着弓箭,右手提着马缰,右足踢了踢马腹,与许超、燕四等人缓缓靠近后笑道:“原来是徐当官,不知徐当官深夜来此,所为何事啊?” 姚舆面前的此人为开封府府衙左厅当官徐世卿。 “本官蔡州公干,又与你有何相干?”徐世卿见姚舆极为无礼,见了自己居然马都不下,拿着弓箭威胁自己,面上还带着嘲弄之意,于是就更加愤怒了。 要知道宋是以左为尊的,左厅、右厅虽同为州府佐贰,但一般来说左厅地位是略高于右厅的。 既然如此,左厅官员也是高于右厅半筹的,此时姚舆以武力威胁,使得徐世卿是愤怒异常。 李三坚俨然是府衙“二号人物”,但也只是俨然,其实府衙二号人物当为左厅判官林旻。 “你来蔡州公干当然与本官没相干,但尔等擅自提走人犯毕林,就与本官有干系了。本官奉李推官之命提人犯回衙候审,人犯却被尔等先行提走,如此,你说与本官有相干没有?”姚舆仍是没有下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 “李推官?”徐世卿闻言双手抱拳,往空中作了一揖道:“本官也是奉林判官之命,提人犯回衙。” 徐世卿的言外之意就是李三坚算什么?李三坚还无法使唤府衙左厅之人。 “哈哈,那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姚舆闻言大笑道:“本官前来蔡州可是有府衙行文,尔等可有?” “本官是否有府衙行文,还用不着你心。”徐世卿冷冷的答道。 “徐世卿!”姚舆忽然变了脸色,用弓箭指着徐世卿喝道:“尔等无府衙行文,竟敢擅提人犯?该当何罪?人犯何在?快快交出来。” 姚舆、许超、燕四等人均不认识毕林,因此姚舆给许超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只要毕林出现,就立刻抢了走人,姚舆断后便是,剩下的就是李三坚的事了。 燕四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观察面前的一干人等之中有无特异的人,有无囚徒,可观察了半天,均未发现有特异之人,于是向姚舆微微摇了摇头。 “姚舆”徐世卿闻言冷笑道:“本官奉命左厅判官之命拿人,与你右厅又有何相干?本官为何要将人犯交于你手?哈哈,你不过是右厅一个小小当官,竟竟然命本官交人?简直是个笑话。” “鸟官,你他的到底交不交人?”许彪脾气暴躁,早已忍耐不住了,于是上前一步,一手揪住瘦小的徐世卿,一把提了起来,瞪着牛眼怒喝道。 许彪只是个普通捕快,但见官却毫不惧色,反正后有李三坚撑腰,他还怕什么? “贼黑厮,放开我,放开我。”悬在半空中的徐世卿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怒道:“你个小小的捕快,竟敢对本官无礼?我看你是这碗饭是不想吃了?快放我下来。。。” 徐世卿四肢乱动,手脚不断的踢打在了许彪上,可却如蜻蜓憾铁树一般,根本挣脱不了,只能以言语相威胁。许彪也只当他在给自己挠痒痒。。。 徐世卿手下均待相救,可看着姚舆与许彪二人,均是犹犹豫豫的不敢上前,一个是威猛不能再威猛的莽汉,一个是刚刚露了一手弓箭神技之人,料他的武艺也不含糊,此时上前动手,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因此虽姚舆等人人少,但却得徐世卿的手下不敢妄动,只是不断的喝骂。 “他能不能在府衙吃饭,你说了不算。”此时马蹄声响起,一行十余骑奔了过来,马上一名穿绯色官袍的年轻官员用马鞭指着徐世卿说道。 “许彪,放开他。”李三坚将官袍下襟掖在了腰间,跳下马背,将马鞭甩给山魁后对许彪说道。 “我等拜见推官相公。”众人见李三坚下马后,一起施礼道,包括徐世卿的手下。 虽说李三坚是右厅推官,还管不了左厅之事,但他毕竟是正六品的左朝议大夫,是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因此他们不敢不敬,至少表面之上得恭恭敬敬的。 “大官人。。。?”许彪兀自“舍不得”放开徐世卿,举着徐世卿,看着李三坚问道。 “彪子,主人喊你放下就放下。”山魁掰开许彪的手,将徐世卿“扔”到了地上,并将许彪拖到了一边。 李三坚接到毕林被他人提走的消息后,也是吃惊不小,于是不顾一夜的劳累,纵马狂奔,终于在真阳县县界处追上了姚舆等人。 此时汗水浸透了李三坚的绯色官袍,官袍之上也沾满了尘土,看起来是花花绿绿的,脸色也是疲惫之极,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李三坚仍是强打精神,问向惊魂未定的徐世卿道:“人犯何在?” “李推官,卑职奉林判官。。。”徐世卿脸色苍白的答道。 “人犯何在?”李三坚打断徐世卿的话大声说道:“本官不是问你奉何人之命,本官是问你人犯何在?” 该用官威压人之时就得用之,李三坚懒得与他废话了,于是就用了上官的口气对他喝问。 “这。。。”李三坚用官威压人,使得徐世卿有些心怯,于是看着李三坚犹豫的说道:“人。。。犯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死了?好好的人如何死了?快说。”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连连大声喝问道。 完了,完了,还是晚了一步,李三坚心中真是懊恼,早知道出了开封府城池之后,就该直奔蔡州,也许还来得及。 真是弄巧成拙,使什么声东击西之计啊?此时的李三坚是异常后悔。 李三坚万没料到他们居然会提前动手,杀人灭口?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 “卑职等奉林判官之命提人犯回衙,可没料到人犯居然半路趁天黑挣脱了刑具,向西逃窜,卑职等穷追不舍,人犯被追急了,就跳进了江中,溺水而亡。” 你哄鬼呢?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么多持械之人,有人有马的,毕林还戴着刑具,还被关在囚车之中,哪那么容易挣脱刑具?还逃脱,凭两条腿吗? 可此事疑点重重,李三坚手中却无任何证据或者他们的把柄,李三坚又怎么揭穿他们?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三坚稳定了一下自己憎恶的心神,缓缓的问道:“人死在哪条河中?那边那条吗?尸首捞上来没有?” “回禀李推官。”事到了此时,徐世卿反倒是镇定了下来,神自若的答道:“就是那边那条河流,这条河的水流太过湍急,尸首无法打捞啊。” “既然如此,你又如何知道人犯是溺水而亡的?”李三坚盯着徐世卿问道。 “李推官,河流如此险恶,人落入水中,哪里还能活命?”徐世卿微微冷笑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流经真阳县的这条河流名曰“汝阳江”,是汝水的别称,相传其上古时期为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水体浩大、波澜壮阔,故“汝阳江”又被称作“汝海”。 唐诗仙李白有诗为证,南瞻鹿台,极目汝海,云岩映郁,有佳致焉。 民谚云,打开龙门口,撤干汝阳江。 虽此时的汝阳江之水早已不复上古时期的波澜壮阔,但此处落差较大,因此真阳县的这段河流相对水流湍急,且江面较宽。 此时汝阳江之上有许多木船拖着渔网来回游弋,船头之上还挂了许多红布条,又有许多水鬼跃入水中,潜入水下,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一片忙碌闹的场景。 汝阳江边有一座古刹,名为“汝江寺”。 汝江寺依山傍水而建,站在上面,即可将江面及江岸一览无余。 “李推官,你头不晕吗?不去睡会?”燕四对站在汝江寺之上的李三坚说道。 李三坚此时站在汝江寺之上,看着真阳县县令募集来的民夫正怔怔出神。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三坚下定决心要将毕林的尸首从江中打捞上来,并以此为突破口,找到周方庚等人的罪证。 既然李三坚蔡州之行的目的已经被周方庚等人察觉,同时周方庚等人已经狗急跳墙、杀人灭口了,那么此时双方已经算是“正式开战”了。 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双方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了,同时事到了此时,李三坚已经没有退路了,退一步的话,李三坚会被周方庚等人活活死。 这个时候的李三坚已经再一次的领教到了周方庚的本事了,区区一名吏员,居然能够驱使府衙一名堂堂当官为如此杀人灭口之事,简直是太有本事了,简直是太过丧心病狂,是无所不用其极,视人命如草芥,令人异常愤怒。 此前李三坚多少还有些轻视周方庚,但此时李三坚已经收拾起了轻视周方庚之心,决心打赢这一仗。 “我不累。”燕四开口说话,将李三坚从沉思中惊醒了过来,转头看了一眼燕四后说道:“非但不累不晕,我此时反倒是异常清醒了。” “哎,这样有用吗?”燕四叹了口气后问道:“若是这个姓徐的胡言乱语,毕员外根本没有死在江中,又当怎样?” “不会”李三坚异常自信的答道:“我已命姚舆等人早已细细查看过了他们一行人了,其中并无毕林,一个大活人也不可能藏匿其中,而不露出一丝马脚。” “若是半路之上将其杀之,其后掩尸灭迹,又当如何?”燕四想了想后又问道。 “确有如此可能。”李三坚随后又看了燕四一眼微笑道:“你不是个‘寻尸’高手吗?难道你闻不出掩尸之地吗?短短时间,本官料他们也做不到既杀人,又掩尸灭迹,而不露一丝马脚,由此本官断定徐世卿所言不假,定是杀人之后,抛尸江中。此事若是本官所为,也会如此,利用江水,掩盖其泼天罪行。” 你才是‘寻尸’高手,你才会没 事去闻什么死人的味道,燕四心中暗道,小爷我寻的是宝好不?谁吃饱了撑的会对一具尸体感兴趣? 不过虽燕四心中对李三坚颇有微词,但还是颇为赞同李三坚的分析。 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比自己好小,居然心思如此缜密,果然不愧为天下文魁,是名不虚传,燕四心中暗道。 “不过。。。推官相公。”燕四随后又问道:“江面如此之宽,江水如此湍急,一具尸首入江之后,就如粟米入水,谁知道冲哪里去了?如此打捞,岂不就如大海捞针?” 万一河底有头怪鱼,只待美食,尸首入江,怪鱼一口吞了,看你到哪里找去?燕四心中暗道。 “大海捞针也要捞。”李三坚看着江面说道:“我等只求尽力而为、问心无愧,至于是何结果,就不是我等当想的事了。” 尽力而为、问心无愧,燕四闻言默然,默默的想着李三坚的这句话。 。。。。。。。。 “找到了,李推官,找到了。。。找到了。。。”真阳县县令狄襄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几乎是用跑的,疾步走上了汝江寺,边走边大声喊道。 真阳县县令狄襄赐同进士出,刚刚由县尉转迁县令一年,在此一年之间,狄襄是矜矜业业的为政,将真阳县治理得风调雨顺的,只要再坚持两年期满,若朝廷有人举荐,那么狄襄即可转迁为州府之官员,即可谓仕途坦。 可问题是狄襄就是苦于朝廷无人,求告无门。 不过此时事有了一些转机,那就是开封府府衙推官李三坚之事。 李三坚捞尸首寻找证据,只好行文蔡州州衙及真阳县求助,蔡州知州见开封府府衙推官求助,也就顺水推舟做了个顺水人,将此事交给了真阳县。 狄襄听闻开封府府衙要犯死在了真阳县境内,同时又有蔡州、开封府的行文,于是就不敢怠慢,募集了大量真阳县民夫,特别是水较好的水鬼,沿着汝阳江打捞尸首。 李三坚是新科状元及第,年轻轻轻的就升为六品左朝议大夫,既为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又为赵佶所宠信,因而狄襄就起了一些心思。 若自己此事办的好,就可以求告于李三坚,甚至拜在李三坚门下,那么今后李三坚有机会只需在皇上面前提提自己,不要多的,只要稍提即可,那么狄襄仕途定会是异常通畅。 要知道像狄襄这种从八品的县令是根本无法面君的。 因而狄襄此事办的是异常的卖力,亲自指挥民夫,忙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寻找到了毕林的尸首,可谓是劳有所值,没有白忙。 “找到了?快,快,随我去看看。”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个时辰的李三坚从梦中惊醒,披着衣服就向外走去。 山魁、燕四等人也连忙跟随着李三坚一同向河滩走去。 “如何找到的?能确认是毕林的尸首吗?”李三坚边走边问道。 “回李推官的话。”狄襄一边奋力跟上疾走的李三坚,一边答道:“是一名年老的阳跨界 人找到的,此具尸首脸上有刺字,下官细细查看过了,是刺上没多久的。” 阳跨界人即为捞尸人,是一种常年在水边讨生活的古老职业。 “刺的是何字?”李三坚又问道。 “犯二字。”狄襄答道。 应该没错了,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还需进一步的查验。 “辛苦了。”李三坚点头道:“若此事能够水落石出,狄县令功不可没,本官定当奏明圣上,以嘉县令及真阳县百姓之功。” “此为下官当为之事,如何敢居功?”狄襄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谢了李三坚。 。。。。。。。。 尸首捞起来之后就用一张白布掩着,周围还有一些阳跨界人摆放的香烛、纸钱等物。 姚舆、许彪带着府衙捕快及真阳县衙役将尸首围了起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李三坚赶到之时,只能从白布之下露出的一双惨白的手辨认出这是一具浸泡了许久的浮尸。 “县衙仵作带来了没有?”李三坚看了一眼尸首,皱眉问向狄襄道。 为了进一步确认这具浮尸的份,还需细细的验尸。 开封府府衙也有验尸官、仵作,但李三坚自开封府前往蔡州之时,哪里会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就算李三坚未卜先知,也有些不放心府衙的验尸官、仵作,万一他们也与周方庚有勾结,岂不是大事不妙? 此时的李三坚不得不小心谨慎,以免再出纰漏。 “下官带来了,李推官吩咐便是。”狄襄应道。 李三坚点点头后说道:“去验尸吧,务必仔细,不要漏过任何一处。” 除了确认此具尸首的份之外,李三坚还想知道毕林到底是他杀还是如徐世卿口中所言,是被追急了,从而跃入江中,溺水而亡。 若是他杀,那么李三坚就可以此为突破口,找到周方庚等人的罪证。 “燕四,你也去。”李三坚随后吩咐燕四道。 李三坚带来的人之中只有燕四是经常与死尸打交道的,因而李三坚认为燕四应该能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小的遵命。”燕四应道,随后与仵作一起走向了尸首。 燕四虽恭恭敬敬的答应,但心中却是极为不岔。 自己是经常与死尸打交道,但是为了寻宝,此与查案验尸是两码事,岂能混为一谈? “死者为大,冒犯了毕员外,请员外恕罪。”李三坚随后对着尸首重重的行了一礼道。 毕员外,我知道你是蒙冤而死,我在此地立下誓言,有朝一,定为你洗冤昭雪,洗清你的不白之冤。李三坚默默的想道。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愧疚。 要是没有李三坚,没有李三坚追查此案,毕林也许仍是在蔡州真阳县军营服徭役。 无论怎样,是李三坚间接害死了毕林,这是不争的事实。 李三坚是异常悔恨,悔恨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揪住此案不放?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死人说话 验尸是个细致活,需准备许多工具,如刀具、竹签、刷子、银针等物,甚至还要准备糟醋、葱、川椒、食盐、腊梅等等。 细致活当然就耗时颇久,李三坚对此还是多少有些了解的,于是李三坚就坐在一旁,耐心的看着燕四、仵作等人忙碌着。 良久之后,验尸毕,燕四与真阳县仵作一同走了过来。 “怎样?是否为蔡州配徒毕林?”李三坚有些着急的问道。 “额头之上有刺字,刺字为‘犯’二字。”真阳县仵作点头道:“死者体态较胖,骨节较大,头发微卷等等这些特征均与配徒毕林相似,死者死亡时间在一天以上,虽在水中泡了一天以上,但从其相貌还是能够断定死者确为蔡州配徒毕林。” “嗯”死亡时间与预计的差不多,于是李三坚满意的点头道:“可否断定为他人所害?” “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仵作闻言摇头道:“看样子是溺水而亡。” “嗯?看样子?何以见得?”李三坚看了一眼燕四后问道。 燕四微微点头,赞同仵作的说法。 “李推官请随小的来。”仵作闻言对李三坚说道。 仵作领着李三坚再去看看毕林的尸首,可李三坚有些不愿意去。 李三坚生平最害怕见到如此场合,最害怕见到死尸。 元符二年桂州之行,李三坚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世上的血腥搏杀场面,当时将李三坚吓得够呛,差点被吓晕过去。 经过那次之后,李三坚胆子似乎是大了一些。 其实李三坚是死过一次的人,并不很怕死,在某些方面胆子还是较大的,如牵着蔡绒雪越过“鬼见愁”逃命那次,当时就是镇定自若的。 但李三坚就是害怕见到血横飞、血流成河的场景,此时此地不过是一具浮尸,却使得李三坚有些心怯,确切的说应该是有些恶心。 不过李三坚为开封府府衙推官,掌刑讼之事,应该说会经常接触死尸之类的恶心的事的,也许今后还会有更令人恶心的事或尸首,如此胆怯,岂能为刑讼之官? 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就硬着头皮跟随仵作、燕四等人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尸首在水中泡久了之后,不但皮肤被江水泡得异常惨白,人体还浮肿异常,简直就不像一个正常人体了,像个吹胀了的生猪般的。 此时烈当空,虽搭有凉棚,但尸首放久了之后,顿时就散发出了一股重重的尸臭味,直使人作呕。 即便如此,李三坚还是强忍着心中烦恶,用手捂着口鼻,细细的观察着毕林的尸首。 毕林已经被江水泡得看不出其真实年龄、高矮胖瘦了,李三坚不知道仵作是以什么判断他是体态微胖。 而令李三坚印象最为深刻的,或者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其扭曲变形的面容,毕林面目呈现出了一种异常痛苦的模样,双目睁开,眼珠子瞪得像一对金鱼眼般的,鼓在外面,嘴角还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他生前定是受到了痛苦的折磨,李三坚悲愤的想道。 此时一张丝巾忽然递到了李三坚手中,李三坚转头看去,只见燕四不知道从哪里取来一张白色丝巾,塞在了李三坚的手中。 李三坚感激得看了燕四一眼,随后将丝巾捂在了口鼻之处。 丝巾柔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味道,令李三坚顿时感到舒服多了。 盗墓贼果然有办法,李三坚心中暗道,这大概是他们这些人盗墓之时所用吧? 哎哟不好!李三坚想到盗墓的事,心中不由得大呼不妙,这张丝巾不会是盗墓所得吧? 李三坚就想将芬香的丝巾丢去,可又受不了难闻的气味。。。 “李推官请看。”真阳县仵作取出一大瓶清水缓缓的倒在了尸首之上,一边倒一边解释道:“若皮肤无伤痕,清水就会流走,不会有阻碍的。若皮肤上有伤痕,那么就会停滞不前。” “这里,还有那里,清水不是没流走吗?”李三坚一手用芬香的丝巾捂着口鼻,一手指着尸首说道:“嗯,是了,这里有数次伤痕,因而清水未流走。” 如此验伤办方法,李三坚还是头一次见到,虽李三坚心中是不以为然的,但想必是他们久用此法,自有其得当之处吧。 这种办法主要是验明眼无法看到的隐伤。 当然清水流在皮肤破损的明伤之处也会停下来的,于是李三坚指着几处明伤问道。 “李推官,小的们已经验过,这些伤痕并不是致命伤,应该是在江中刮擦所致。”仵作闻言答道。 “哦,是吗?”李三坚点头道:“不过你口称非他人所伤,确实是溺水而亡,有何凭据?若是下毒或者勒死,再抛尸江中,上也不会有明显伤痕的。” “颈脖之处并无勒痕,小的们也用银针试过,并无下毒的痕迹。”仵作答道。 “推官相公请看。”仵作说完就用竹签将毕林尸首嘴巴撬开了一些。 “行了,行了,你说便是。”李三坚见状连忙制止仵作道。 撬开嘴后,味道是更加难闻,芬香的丝巾都快挡不住了。 “小的们在死者嘴中发现了不少泥沙,若死后抛入江中,就会牙关紧闭,不会进入多少泥沙的,因而小的们就此判断,死者非他人所害,确实是溺水而亡的。”仵作答道。 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做了官仍是公子哥,仵作见李三坚的样子不感到暗暗好笑,一具再普通不过的浮尸就将他吓成了这副模样? 那可不一定,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缓步离开了毕林的尸首。 此事也有徐世卿等人将毕林活活抛入江中,使其溺水而亡的可能,可这样的话,李三坚根本找不出他们的罪证,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他杀还是自己跳入江中的,也就根本抓不住他们的把柄了。 自己等人费尽心力、熬更守夜的,居然出现了如此结果?李三坚顿感苦恼之极。 验尸,验尸,居然验出了非他杀,确实是溺水而亡的结果,使得李三坚是无可奈何之极。 嗯?等等,李三坚想到验尸,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一条线索或者说是主意,但线索是飘飘的在李三坚脑海之中晃悠,朦朦胧胧的,模糊不清。 李三坚真恨不得一把揪住它,放在眼前看个仔细。 “叔兴,你觉得怎样?”李三坚想得脑瓜仁疼,是实在没辙了,于是问向姚舆道。 “此事的关键就在毕林上,可此时毕林已成了一具死尸,是无法开口说话的。”姚舆闻言答道。 那还用说?李三坚闻言瞪了姚舆一眼,要是他能说话,自己还需如此的费尽心力吗? “我说师。。。叔。。。,毕林他毕竟不是独自一人的。”姚舆想了想后说道:“他还有家人,他还有妻妾,还有子女,不如寻得她们,问个仔细?” “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李三坚点头赞同道:“其实我也想过你所说的法子,不过无论怎样,总是要寻得证据的,如此方可定他们的罪。” 李三坚随后看着滔滔江水,出神良久后说道:“先去寻得她们问问也行,不过我料她们手中并无任何证据,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她们的,在此之前,我等需小心在意了,万不可使毕员外之事再行发生。” 毕林嫂一案并未牵连到其家人,他的家人仍是在开封府居住。 李三坚本不想惊扰毕林的家人,有什么事问问毕林不就完了?可此时毕林已死,而死人是无法开口的,因此李三坚只有去找他的家人,问问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有何蹊跷,有何隐秘之事? 应该说李三坚此时一切都是猜测,此案是否有冤当然也是猜测,不过此时李三坚是越来越相信自己的感觉与推理了,原因就是对方已经按奈不住,杀人灭口了。 “师叔!”此时姚舆师叔喊得是越来越顺畅了,面带神秘之色的说道:“死人不一定是不能说话的。” “嗯,你这是何意?”李三坚异常吃惊得看着姚舆问道。 死人如何能够说话?该不会是他不岔称自己为师叔,故意开自己的玩笑?或者说是见自己一筹莫展的,故意逗自己开心?李三坚心中暗道。 “师叔你不必如此看我,看得某心中发毛。”姚舆见李三坚瞪着自己,于是笑道:“死人自己当然是无法说话的,可一名好的仵作或验尸官是可以让死人说话的,真阳县毕竟是个小小的县城,这里的仵作又有何本事?他们能够验出什么来?” “啊哈!”李三坚闻言大喜,姚舆之言终于提醒了自己,自己手中不是有个有着家传绝学的“验尸官”吗?为何刚才就是想不起来? 所谓聪明之人有时候也会犯糊涂,就是这个道理。 李三坚大喜,一把抱住了姚舆,恨不得亲他两口。 “师叔。。。你在。。。作甚啊。。。?”李三坚虽无武艺傍,可他的力气却不小,同时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算什么回事? “来人,速速装殓,运回京城。”李三坚随后大声下令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验尸 “嗯。。。舒服。。。姑娘这手法,简直是。。。如神来之笔也,嗯,再重点,蔡州之行可累死我了。” 李三坚与公孙柔娘进入内堂之后,哪里是看什么心病?哪里是谈什么大事? 此时的李三坚正趴在上,正享受着公孙柔娘的按摩。。。 公孙柔娘的按摩手法是既轻柔,又能按到关键之处,使得李三坚异常舒坦,一扫蔡州之行的疲惫。 李三坚自蔡州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普济堂,数之间的奔波,感到异常疲惫。 “啪!”公孙柔娘见李三坚的呻吟声是极为。。。极为令人面红耳赤,于是柔娘在李三坚上拍了一记后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呀?” 李三坚将诸病人轰走之后,心急火燎的将柔娘唤到了内堂,从而使得柔娘还真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结果。。。结果李三坚居然只是让自己给他松松筋骨?使得柔娘是哭笑不得的。 简直是没个正形。。。柔娘心中暗道。 “哦,是这样的。”李三坚翻而起,看着柔娘说道:“姓。。。姓龚的没再来吧?” 李三坚本想开口请求柔娘前去验尸,以求得到毕林真正的死因,可李三坚却是实在开不了口。 公孙柔娘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且不说男女有别,就说让一名女子去摆弄一具尸首,此就使得李三坚实在无法开口。 公孙柔娘的父亲从前是开封府府衙一名经验丰富的仵作,公孙柔娘也得了其父的真传,同时还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医者,经姚舆提醒,李三坚才想到了柔娘,于是就兴冲冲的回到了开封府,请柔娘出山,可李三坚到了柔娘面前,却犹犹豫豫的无法开口。 公孙柔娘是否能够验出真相,还犹未可知,如此就贸然请一位姑娘去摆弄一具尸首?换做任何人,都会犹豫不决的。 “仅为此事吗?”公孙柔娘看了李三坚一眼淡淡的答道:“有大官人照拂,他还怎敢再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龚谷先一直是公孙柔娘的心病,李三坚此时忽然提起,公孙柔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三坚看出了柔娘不悦之意,于是支支吾吾的说道。 “那么大官人是何意?今大官人所为何来?”柔娘轻轻的问道。 不管了,简直是越说越扭,李三坚心中一横道:“今我就是。。。就是来请姑娘出山,出山验尸。” 还是把话挑明了吧,省的柔娘误解,李三坚心中暗道。 “验尸?这是怎么回事?”柔娘闻言诧异的问道。 于是李三坚就将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柔娘点点头说道:“大官人请稍候。” 柔娘说罢福了一福后就转到内室去了。 她。。。她这是干什么?李三坚见状诧异的想到,就这么不辞而别?躲在内室去了?难道她生气了,不愿意再见自己了? 应该不会,李三坚随后转念道,她让自己稍候,想必是取什么验 尸工具去了? 果如李三坚所料,要不了多久,柔娘就从内室之中转了出来,换了衣服,手中还挽着一个包裹。 “大官人,事不宜迟,走吧?”柔娘微笑道。 “柔娘,多谢你了。”李三坚感激的说道。 “大官人不必谢我。”柔娘微笑道:“大官人心怀庶民百姓,为平冤狱,是呕心沥血、尽职尽责,小女子为此颇为感动,区区举手之劳,算不了什么。要说谢,当是小女子替庶民百姓多谢大官人了。”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当时李三坚见毕林嫂一案是颇有蹊跷,其中颇有漏洞,激于义愤才追查此案的,同时李三坚也是为了打击周方庚等人,从而自己能够在开封府府衙站稳脚跟。 周方庚不顾李三坚的反对,强行了结毕林嫂一案,同时给了李三坚一个下马威、杀威棒,若李三坚不将周方庚拿下,李三坚在开封府府衙之中是站不住脚的。 因此李三坚并不完全是为了什么庶民百姓。 柔娘此言颇使李三坚心中惭愧不已。 。。。。。。。。 “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不许任何人靠近,不许打扰了公孙姑娘。”李三坚对山魁、许彪等捕快说道。 李三坚命人收敛了毕林的尸首,并运回了京城,按理应归还给毕林的家人,但李三坚并未这么做,只是将棺木放置在了一个小屋之中,目的就是为了再验尸。 李三坚命人严密看守的目的其一就是不能打扰公孙柔娘验尸,其二就是为了防止他们毁尸灭迹。 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候,李三坚不得不小心谨慎。 “公孙姑娘请!燕四你伺候公孙姑娘。”李三坚随后将公孙柔娘请进了小屋,并吩咐燕四给她打打下手。 “来人,打开棺木。” 公孙柔娘拎着包裹进屋之后,李三坚就命人打开了棺材盖。 公孙柔娘未发一言,就打了包裹,取出了一个小箱子,小箱子之中一应验尸之物是样样俱全。 “此为先父留下的。”公孙柔娘见李三坚一副好奇的模样,于是哽咽的说道。 公孙柔娘睹物思念亡父而泣,使得李三坚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姑娘节哀。”李三坚想了想后劝道:“能用汝父之物,验明真相,为人伸冤,也算是告慰汝父的在天之灵了。” “大官人请放心,小女子既然答应了,就一定尽心尽力的。”公孙柔娘擦了擦眼泪,在一盆清水之中,洗了洗手,取出一些白色细纱一边缠在手指上一边说道。 李三坚尴尬的笑了笑后,取出一副白纱做成的手递给了柔娘后说道:“姑娘,请用此物。” 这个年代没有手,但手原理是非常简单的,李三坚只需找个裁缝,再准备些白纱或白布即可很快做成。 因此李三坚早已为柔娘准备妥当。 “这是。。。什么?”柔娘拿着手惊奇的问道。 “此物名为手,顾名思义是在手上的 ,从而保护双手的。”李三坚抓着柔娘的玉手,塞进了手后笑道。 又占自己便宜。。。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这个像极了人的五指之物,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用吗? 不过此物确实简单实用,比白纱缠手要方便多了,也方便清洗,他可真是个聪明人,柔娘想到此处,不看着李三坚笑了笑。 “姑娘笑什么?”李三坚被柔娘笑得是莫名其妙的,又取出三个白色物件,自己先戴上一个,然后分别递给了柔娘与燕四后,瓮声瓮气的说道:“此物名为口罩,是保护。。。是防止。。。防止外邪侵入,防止病从口入的。” 口罩的原理也非常简单,也是寻裁缝,准备些棉布或白纱即可很快做成,不过其中缺少了某些材料,但也是聊胜于无吧。 “这。。。真是新鲜。。。”燕四倒是依葫芦画瓢,照着李三坚的样子戴好了,可柔娘却拿在手中看了看后说道:“医者望、闻、问、切,验尸也同样如此,戴了此物如何闻啊?” “哎,这小东西妨碍不了你什么的。”李三坚见柔娘还在犹豫,于是不由分说的扶着柔娘的子,使她背对着自己,同时将口罩系在了柔娘的耳后。 燕四实在受不了两人卿卿我我的,于是干脆就自顾自的摆放了一些香烛、纸钱等物,同时将屋内的灯烛点得异常明亮。 “你去试试?”李三坚随后轻轻的将柔娘推向了棺材,自己倒是离得远远的。 公孙柔娘见状不由得暗暗感到好笑,堂堂府衙推官,居然害怕一具死尸?连看都不敢看,还不如自己一个小女子。 确实不妨碍什么,此时的公孙柔娘表异常凝重,细细的查看了一下尸首,将验尸工具一件件的取了出来,摆放的整整齐齐。 “怎么死的?”公孙柔娘一边开始验尸,一边问道。 “据称是溺水而亡。”李三坚远远的看着公孙柔娘忙碌,心中是佩服之至,李三坚虽不懂验尸之法,但看柔娘验尸的动作是娴熟之极,各种验尸之物也是应有尽有,擦、倒、扎、看、听、闻,看样子她应该是能够验出些什么,李三坚心中暗道,也许比真阳县那名半吊子仵作强哪里去了。 只可惜她是名女子,否则李三坚真想将她弄进府衙之中去,为一名验尸官。 李三坚站在木窗之下,闻到窗外飘进来的清新空气,感到舒服多了。 屋内死尸的味道随着柔娘查验,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难闻,不是实在不好意思离开,李三坚早就退出屋外等候了。 良久良久之后,公孙柔娘终于验尸完毕,先取下手,洗了洗手后,向着尸首行了一礼,口中还喃喃自语,因距离较远,李三坚并未听清楚她说些什么。 “怎样?是溺水而亡吗?”李三坚见柔娘走过来后,着急的问道。 “不是!”柔娘摇头轻轻的说道:“为他人所害。” “他人所害?”李三坚闻言大喜道。 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他听到命案,为何如此兴奋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入衙 “何以见得?”李三坚听闻柔娘验尸结果是毕林被人所害,于是心中大喜,连连问道:“真阳县仵作不是说人死之后抛尸江中,是牙关紧闭,口中并无泥沙吗?可他确实在尸首口中发现了泥沙,上还无致命伤,确实是溺水而亡的啊?这又作何解释?” “不是这样的!”柔娘闻言摇头道:“死后抛尸江中,是牙关紧闭,但谁又能保证牙关会闭得很死?闭得不会被灌进江水?江水之中是含有泥沙的,因而不能以此为证,不能以此断定是否为死后抛尸,况且奴家发现死者口喉的泥沙并不多,只区区少许。” “如此,你又如何断定死者为他人所害,死后抛尸的?”李三坚问道。 “灌颅之法。”柔娘答道。 “灌颅之法?”李三坚奇道:“柔娘,我与你备下了酒席,给你压压惊如何?席上再细细详谈如何?” 李三坚实在受不了屋中难闻的气味了,于是对公孙柔娘说道。 给你自己压惊吧?公孙柔娘暗暗好笑,不过水酒一杯也确实能够解乏。 “燕大哥,你将奴家收集的那几个瓷罐收好,这些是证物,不要损坏了。”公孙柔娘随后对燕四说道。 “对,对,燕四你负责保管好这些证物,少一样,拿你是问,来人,给我好好守住这间屋子,不许任何人靠近。”李三坚连连点头吩咐手下道。 “小的明白,相公放心。”燕四应道。 。。。。。。。。 “柔娘,水酒一盅,我就先干为敬了,姑娘辛苦了。”在一桌简陋的酒席之上,李三坚端起酒盅一饮而尽道。 “大官人。。。”公孙柔娘端起酒盅抿了一小口之后,还未说完就被李三坚打断了。 “不要称我为大官人,太见外了。”李三坚笑道。 “啊?那么奴家该怎样称呼。。。称呼大官人你啊?”柔娘闻言问道。 “应该是我年轻稍长吧?就称呼我为三哥如何?哦,对了,你今年贵庚啊?”李三坚笑问道。 “奴家今年。。。你。。。”柔娘差点上了李三坚的当,反应过来之后狠狠的啐了李三坚一口。 宋时女子是不会轻易告知他人自己的年龄的,除非到了谈婚论嫁之时。 谈婚论嫁之时,才会交换庚帖。 “哈哈”李三坚见柔娘一副羞愤的模样,于是就笑了起来,笑了笑之后问道:“柔娘,何为灌颅之法?” “大官人。。。” “叫三哥!” “三。。。!”公孙柔娘狠狠的瞪了李三坚一眼道:“灌颅之法即是将水从头颅之上的卤门灌入。。。” 公孙柔娘随后见李三坚一脸的疑惑不解的模样,于是解释道:“卤门即为天窗,是小儿出生时头顶有两块没有骨头之处,一般是在出生之后,卤门不久就会闭合,不过虽然闭合,但头颅上的这个地方会较为薄弱,较为容易将水灌进去,并且卤门之处是直通鼻道的,水灌进去之后即从鼻道流出,若是先溺后死之人,鼻道之中必然会流出不少泥沙的。反之,若是先死后溺之人,泥沙是无论如何是吸不进鼻道,甚至颅内,因此奴家就此判断死者为先为人所害,其后才抛尸江中的。” 公孙柔娘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但这并不是唯一的证据。” “哦?还有何证?快说来听听。”李三坚兴奋的说道。 “死者上虽无致命伤痕,但他的嘴角有压痕,还有撕裂的伤痕。”柔娘看着李三坚说道。 “压痕、撕裂伤?”李三坚沉思道:“当时真阳县仵作也发现了这两处伤痕,但均不是致命伤啊。” “我的推官大老爷啊。。” “叫三哥!” “我的三。。。啊,呸呸呸!”公孙柔娘终于上了李三坚的当了,于是是羞愤难当。 “哈哈!柔娘你接着说。”李三坚大笑道。 “这可是使人窒息而死的伤痕,死者眼珠突出,舌头缩在了咽喉之处,不是窒息又是什么?是被人用绿绸捂住了口鼻,窒息而死,杀人者下手极狠,都将绿绸塞入了死者的口腔之内。”柔娘白了李三坚一眼后说道。 “真是丧尽天良!”李三坚闻言怒道:“简直太令人愤怒了,等等,刚才姑娘所说的绿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红绸?为何不是蓝绸?紫绸?蓝绢?白绢?” “奴家在死者牙缝之间发现了丝线,此为绿绸丝线。”柔娘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 他娘的,真阳县仵作简直害人不浅,差点误了大事,李三坚心中暗怒道,真阳县仵作真他娘的废物点心,干脆叫睁眼瞎仵作好了。 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公孙柔娘果然得到了其父的真传,本事甚为了得,今所得也是甚丰,如此以来,自己完全可以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顺着红绸的线索追查下去,重点就是要查一查开封府府衙左厅当官徐世卿,原因就是此人亲自下手的可能非常大。 公孙柔娘随后又说了一些证据,如手上有掐痕,腿上有压痕等等。 “姑娘大才,三坚今领教了。”李三坚待柔娘说完之后,站起来拱手深深的作了一揖道:“今三坚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三坚多谢姑娘了。” “大。。。三。。。,你又说谢字?奴家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谢字。”柔娘闻言抿嘴笑道。 三哥二字,柔娘实在无法出口,只好含糊代替。 “呵呵,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也得有本事才行啊。”李三坚微笑道:“姑娘给予了三坚如此之大的协助,可谓是雪中送炭,三坚都不知该如何酬谢姑娘了,不知公孙姑娘有何要求或者有何愿望?三坚定当报之以桃李。” “大。。。官人不必如此。”柔娘起回礼道:“奴家举目无亲,普济堂之事,大官人对小女子多有照拂,奴家才应感谢大官人呢。” 柔娘并非完全举目无亲,她还有个叔父,可那种蛋师父,柔娘一辈子不想认他。 “使不得,使不得。”李三坚连忙扶起柔娘道:“普济堂之事,与三坚又有何关系?主要还是全凭姑娘的本事,要说照拂,普济堂之事才是举手之劳。” “三坚还有一事相求。”李三坚又说道:“请姑娘将今之事详录下来,以为呈堂之证。” 验尸文书等等均可作为呈堂之证的,文书之上必须有仵作、验尸官等各级官吏的签名,不过这也难不倒李三坚,到时候找人便是。 柔娘点头应,随即就取来纸笔,将今验尸之事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柔娘录完之后,两人又开始喝酒。 李三坚心中欢喜,欢喜的是曙光初现,平冤狱有望,于是就多喝了几杯,而柔娘能够承父志,洗冤暴,也是心中欢喜,刚开始之时还较为腼腆,浅尝辄止,可数杯酒下肚之后,就敞开了与李三坚对饮,同时酒量还不错,丝毫不亚于李三坚。 两人是酒到杯干、开怀畅饮,喝的是好不闹。 “姑娘好酒量!”李三坚见柔娘看起来是柔柔弱弱的一名女子,可酒量却是如此惊人,半坛酒下肚,李三坚都感到有些晕乎乎的了,可柔娘却面不改色,使得李三坚惊讶不已,于是开口赞道。 “让大官人见笑了。”柔娘浅笑道:“奴奴七岁就会饮酒呢。” 李三坚闻言默然。 柔娘虽然是在笑,但脸上却露出了凄苦之色,其中还夹着着一丝伤心与无奈。 李三坚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又岂能看不出来? 李三坚曾经听柔娘说过,她七岁父母双亡,随后就被她那个蛋叔叔卖到了“行院”,一个主要是卖艺,亦可卖的地方,这种地方除了会教习琴棋书画之外,还会教些其他的,如怎样使客人开心。除了培养院中女子以艺娱人之外,还要培养她们以色娱人,如此,教会甚至是迫一名七岁小女孩喝酒就不足为奇了,否则七岁小女孩去哪里寻酒喝? 柔娘父母在的话,怎么舍得将一名七岁幼女培养成一个“酒仙”? 不难想象,七岁的柔娘曾经经历过一个怎样的童年,她肯定抗争过,但一名举目无亲的幼女,她又能抗争什么?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李三坚忽然想到了摩尼教的这句话,心中是愈发难受,是愈发的怜惜柔娘。 李三坚想开口相劝,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半响之后,李三坚开口道:“只可惜。。。只可惜你是个女儿啊!否则。。。否则。。。” 李三坚不但是个极善察言观色之人,还是个极为才之人,一切人才都想纳入自己麾下,特别是像柔娘这种大才。 “否则你要怎样?”柔娘掩口轻笑道。 “入衙。”李三坚答道。 “入衙?”柔娘笑道:“大官人说的没错,奴奴就是个妇道人家,岂能入衙为官差呀?” “妇道人家怎么了?”李三坚摇头道:“若依三坚之意,妇道人家为何不能为官差?一些细微的事,还需妇道人家的细心呢,若三坚今后有机会或者说是能力,定会使一些女子为官差,甚至是为官。” 柔娘闻言惊讶的看着李三坚。 第二百四十章 书吏 这个时代的女子有许多蔑称或歧视之语。 如妻子被称作“内”、“室”、“糟糠”、“荆”、“拙荆”、“寒荆”、“浑家”、“山妻”等等诸如此类的,是异常的繁多。 有违妇道的女子被称作“妇”、“妇”、“撑目兔”、“浪包娄”、“狐媚子”、“浪包哄”、“浪包搂”等等等等,是极尽侮辱之能事。 《宋刑统》对有违妇道的女子刑罚也是较为严厉的,甚至是苛刻。 而男者,却多被冠以“花花太岁”、“风月老手”、“多才子”、“登徒子”等等等等,其中不但没有相应的女称谓所暗含的那份刻毒诅咒,,甚至还流露出几分欣赏与羡艳。。。 犯七出之罪的女子妒者被冠以“妒妇”、“妒女”、“忌妻”、“妒花女”、“搅家精”、“醋罐子”、“醋婆子”、“醋娘子”等等。 而女子之中的不祥之人,特别是有本事的强悍女子被冠以“泼妇”、“骄妇”、“泼辣货”、“河东狮”,甚至是“刁妇”、“母老虎”、“胭脂虎”、“母夜叉”、“夜叉婆”、“女祸”、“女草”,“祸水”等等等等。 总之,称谓之多,令人咂舌不已。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也概莫能外,虽心中颇不赞同,但却是无法脱俗,也不敢脱俗,否则就会被人视作异类,说不定还会受到弹劾、罢免。 此时李三坚稍一露出自己并不歧视女子之意,顿时就引起了公孙柔娘的万分惊讶。 如此言论,柔娘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此时的柔娘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好奇,好奇李三坚不同于他人的言行。 不过无论他是个怎样的人,但柔娘可以肯定的是他定是个好色之徒,家有妻美妾,还到处沾花惹草的。。。 好色之徒怎能是个尊重女子之人?这岂不是自相矛盾?柔娘感到万分疑惑。 “你看我作甚?我脸上刺字了吗?”李三坚见柔娘死死的盯着自己,于是笑道:“三坚有个不之请,就是请公孙娘子为三坚的书吏如何?” 公孙柔娘断文习字、知书达理,同时还有一手的验尸神技,还精通医术,目前来讲,李三坚是急需这种人才,无论男女。 李三坚此时边就缺这种精明的书吏或被称作贴随从。 最为关键的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边有个美人为自己的书吏,那么闲暇之余,也是秀色可餐的。 当然前提是美人,否则一名嫫母或钟无艳为自己的书吏,岂不是让李三坚每天倒胃口?就算有本事也不行。 “书吏?”公孙柔娘闻言惊讶的问道。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不过如此书吏可不是入册书吏,你的一切薪俸由本官承担便是,柔娘,你觉得怎样?” 此时正式将一名女子弄进府衙为吏员,李三坚还没这个本事,李三坚思来想去,也只能如此了。 那就是贴随从了,或者是贴服侍的婢女、使女、侍姬?柔娘心中暗道,看来自己是凶多吉少啊。。。看来他真的是个好色之徒。 “嘻嘻!”柔娘想到此处不由得笑了起来:“奴家倒是无碍的,可。。。可。。。你不惧人言吗?不怕人说你是好。。。色。。。之徒吗?” “人言?人言又有何惧?”李三坚笑道:“好色之徒?不可否认,本官是好美色。。。但圣人云,食色者,也!喜好美色,乃是人之天,本官也是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当然也免不了俗的。不好色,那么本官岂不就是圣人了?嘿嘿,圣人之中也有不少好色之徒的。” 李三坚随后看着柔娘淡淡的说道:“其实本官看中的是你的本事,而不是你的美色,否则世上美人多矣,本官为何不找她们?” 我呸!我呸呸呸!柔娘心中不断的啐了李三坚数口乃至数十口。。。 好色就好色嘛,还给自己找那么多的借口?柔娘暗暗感到好笑,简直是恬不知耻。。。 就这么色眯眯的望着自己,还说是看中的是自己的本事? “大官人。。。”柔娘随后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普济堂之事,每还有那么的病患,奴家随你而去,他们又该怎么办?” “哎!”李三坚闻言叹道:“柔娘啊,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于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啊?” 李三坚此言倒是句实话,李三坚觉得女子抛头露面开医馆无所谓,可却免不了世人的闲言碎语的。 柔娘闻言沉默不语,半响后开口说道:“奴家回去考虑考虑,再回你的话,好吗?” 柔娘虽为“行院”之人,其后又在燕楼讨生活,但也不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李三坚。 这算怎么回事?是侍妾吗? 这种子,柔娘已经过够了。 普济堂再小也是自己的一个窝,再受他人的闲言碎语,但开馆行医也是自己多年的愿望。 “如此也好。”李三坚当然明白此为柔娘的推托之词,于是也只好说道:“三坚就静候佳音了。” “何事?”李三坚随后问向进来了一会的燕四道。 “相公,毕林棺木当如何处置?”燕四闻言走上前问道。 李三坚沉吟片刻后吩咐燕四道:“好好收敛,送回其家人之处,你亲自带人去,注意留意一下其家人的反应。” “遵命!”燕四应道:“相公你不去吗?” “去,为何不去?但不是现在。”李三坚笑了笑后答道。 “柔娘,本官可是诚心相邀,你不要多想。”李三坚最后仍是不死心的对公孙柔娘说道。 “知道了,大事要紧,你快去吧。”柔娘抿嘴笑道。 。。。。。。。。 毕林家眷编管之地是在本府,也就是开封府。 所谓编管就是将人犯或人犯家眷发至外地或就地安置,编入该地户籍,并由衙门官吏加以管束并限定活动的范围,不得离开。 编管不是囚,因此除此之外,与普通人没有多大的区别,是一种较轻的刑罚。 “小心查探四周,不许一人离去,也不许有人靠近此屋。”李三坚站在毕林家人的小院之中,低声对吴淼山、燕四、山魁、许彪等右厅捕快说道。 此时正值深夜,除了星光照在李三坚等人冷峻的脸上之外,周围没有任何灯火,院内屋中也是黑乎乎的,毕林家人并未点灯,原因就是毕林的家人并没有察觉到此时院中已经站了四、五名开封府府衙右厅之人。 李三坚不得不这样做,不得不防范对方再狗急跳墙,行杀人灭口之事。 李三坚深夜来此,就是想通过毕林家人详细了解毕林嫂一案。 同时李三坚等人是很容易进入这个先前院门紧闭的小院的,有燕四在,豪门深宅都能轻松进入,更何况这个小小的院子? “卑职遵命。”吴淼山、燕四等人应道。 吴淼山随后就带着数名捕快安排去了。 李三坚通过了解,知道了吴淼山并不是周方庚的人,因而李三坚才许吴淼山参与此事的。 李三坚也需要有一名经验丰富的捕头参与此事。 当然同为开封府府衙之人,说吴淼山与周方庚没有任何关系,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说两人往来不是很密切。 同时知人知面不知心,到底吴淼山是不是周方庚的人,李三坚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李三坚已经给了吴淼山一次机会,若他不珍惜的话,就怪不得李三坚了。 此时李三坚权且相信了吴淼山。 “屋里有人吗?”待吴淼山、燕四等人安排好之后,李三坚敲了敲房门后问道。 李三坚敲了三遍,屋内才发出一声女子的惊呼声,随后屋内出现了亮光,须臾,屋门打开,一柄菜刀自屋内伸了出来。。。 “主人,小心!”山魁大惊,右手一把将李三坚推开,左手握拳击在了菜刀之上。 “啊。。。”屋内之人发出一声惨叫,菜刀脱手,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声音有些稚嫩,像是少年的声音。 山魁天生神力,这一击力若千钧,不但将菜刀击在了地上,还将握刀之人震倒在了屋内。 菜刀也被击变了形,弯弯扭扭的落在了地上。 也幸好握刀之人未出门,同时山魁也是手下留,并未击在人上,否则的话,此时地上已经摆放了一具死尸了。 “斛儿,斛儿,不要。。。”此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许彪与两名捕快也吓了一跳,同时拨出腰刀护在了李三坚的周围,许彪抬脚就踢开了虚掩的房门,着腰刀就要往里闯。 “都给我住手,退下!”李三坚连忙喝住了许彪等人。 世上有这么伏击人的吗?先伸个菜刀出来探路? 刺客行刺用菜刀的毕竟是少数,几乎没有。。。李三坚心中暗道,定是这家人受到了惊吓,拿着菜刀壮胆自卫的。 “娘子勿惊,我等乃是开封府府衙之人,今来此地是有事相询。”李三坚随后对着屋内大声说道。 第二百四十一章 确有隐情 宋时雪第二百四十一章确有隐情毕林的浑家为邹氏,年三十余岁,与毕林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十四岁,女儿十岁,此时正被邹氏紧紧搂在怀里,一起惊惧的看着闯进屋中的李三坚等人。 十四岁的少年就是手握菜刀“行刺”李三坚之人,此时正扶着红肿的右臂痛苦的呻吟着。 “将他们带出来,不要伤害了他们。”李三坚皱眉对山魁等人说道:“再给他看看手臂,不行去寻个郎中来。” 山魁、许彪点头一人一个就如老鹰捉小鸡般的,不顾他们拼命挣扎就给抱了出去。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都逼得我们家破人亡了,你们还想怎样?难道真的没有王法了吗?”邹氏哭喊着,同时怨毒的看着李三坚。 邹氏布衣荆钗,人长得较为丰腴,虽人已至三十岁了,但仍是风韵犹存,所谓半老徐娘,大概就是指的是她吧。 毕林被称之为员外,想必家中应该是较为富裕的,可此时李三坚仅从屋内几件摆设才能看出其往日的富贵。 李三坚叹了口气,拦在邹氏面前拱拱手说道:“娘子勿惊,本官乃开封府府衙右厅刑讼推官,姓李名三坚,今天冒昧前来,确实是失礼了,不过本官也有苦衷,不得不如此,请娘子见谅。” 一般来说,官府之人不要说官员了,就连一般的官差对待她们这些犯妇,均是拿出官威,威胁、恐吓、呵斥、怒骂等等,哪里像邹氏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官员? 李三坚彬彬有礼,使得邹氏稍安,于是就疑惑的看着李三坚,不知李三坚到底是何意,不知李三坚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开封府府衙推官?邹氏久居京城,如何不知推官是何官?基本上可以说是主宰她们命运的朝廷官员,当然是在背上官司的情况之下。 “娘子请坐,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李三坚见邹氏神色稍缓,于是自顾自的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后对邹氏说道。 邹氏闻言无奈只好也坐在了床上,但仍是警惕的看着李三坚。 “我的孩子他们。。。?”邹氏随后看了看门外后问道。 “本官不会伤害他们的,娘子尽管放心便是。”李三坚微笑着答道。 李三坚命山魁、许彪将邹氏两子带到其他屋子,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免得他们干扰,其二就是有人质在手,不怕她不说实话。 李三坚不得不如此,不得不要迅速掌握毕林奸嫂案的详情。 “毕林棺木已经下葬了吧?”李三坚随后问道。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邹氏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 李三坚等人并未穿官衣,自称为府衙官吏,若万一不是怎么办?邹氏心中暗道。李三坚闻言取出腰间官牌竖立在邹氏眼前后说道:“娘子看清楚了吧?本官确为府衙推官,本官未使你去府衙过堂,确实是有难言的苦衷,不得以而为之,你只需回答本官的问题就是了。” “毕林棺木已经下葬了吧?”李三坚又问道。 “已经拉到城外下葬了,棺木是你们送来的?”邹氏见了官员腰牌后,只好老实回答了。 “正是!”李三坚点头道:“毕林刺配蔡州,因而此时应该在蔡州,可为何却客死他乡?为何还是本官亲自将毕林的棺木运回了京城,为何是本官亲自命人给你送来的?难道邹娘子没有疑问吗?” “奴家如何没有疑问?可奴家不敢问,奴家怕我的孩子。。。”邹氏含泪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点头道:“本官还听说邹娘子见到棺木之后,却坦然受之,甚至。。。甚至连眼泪都未流,这是为何?” 李三坚命燕四等人将毕林棺木送还给了邹氏,原来以为邹氏等人要大哭大闹一场,可燕四回来却说邹氏根本一句话都没说,就连眼泪都没流,如此反常之举,使得李三坚万分疑惑。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提及此事?我家官人不是已经刺配蔡州了吗?家财也已被没入官府了,现在官人他人。。。他人还死了,为何你们还要死揪着不放?”邹氏声音忽然提高了不少,连连问道。 “也罢!”李三坚见话不说清楚,邹氏肯定是心存疑虑的,是无法正常回答李三坚的问题的,于是李三坚说道:“本官今日就与你就实相告吧,毕林奸嫂一案其中是定有隐情,因而本官欲追查此事,若此案当中确有不白之冤,本官定为你们做主,定为毕林洗冤昭雪。” “你。。。你。。。此言当真?”邹氏仍是不相信李三坚,仍是满腹疑虑。 “邹娘子!”李三坚也将声音提高了不少,看着邹氏说道:“本官数日前就带人前往蔡州真阳县,欲当面问问毕林此案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本官赶到真阳县之时,毕林却被他人加害,因此本官今日深夜前来此处,就是想问问此案的来龙去脉,其中到底有没有隐情?若你不实言相告,你叫本官如何追查此案?如何为毕林洗冤昭雪?” 李三坚顿了一顿,盯着邹氏,一字一言缓缓的说道:“事情到了此时,若你不实言相告,非但本官无法继续追查下去,同时你还身处险境,你和你的孩子均处于危险之地,难道你还不不明白吗?只有彻查此案,只有查明真相,只有揪出幕后之人,你们才能脱离险境,毕林之冤方能昭雪。” 应该说李三坚确实是个善辩之士,这些话句句如重锤一样砸在了邹氏心上,使得邹氏不得不信,也不敢不信。 不过邹氏仍是犹豫了良久,仍是盯着李三坚看了良久,想知道李三坚之言到底是真是假? “哎,今日本官是深夜前来,没有任何人知道,难道你还不放心吗?”李三坚随后叹道:“本官之所以如此,就是担心此事被他人知晓,从而害了你等的性命。” 李三坚真是郁闷,郁闷自己欲给他们平冤昭雪,可他们居然不相信自己。 不过这也难怪,李三坚随后转念想到,换做是自己也会是满腹疑惑的,孤儿寡母的,总是要万分谨慎才行。 “老爷啊,请为民妇做主,官人他。。。官人他是冤枉的啊,老爷!”事情到了此时,已经由不得邹氏不信,已经由不得邹氏不说,于是邹氏忽然跪在了李三坚面前,大哭失声,泪如泉涌,情形是极为凄惨。 “邹娘子。”李三坚温言对邹氏说道:“你起来说话,不着急,慢慢说。” “大老爷。”邹氏闻言起身给李三坚福了一福后,噙着眼泪说道:“大老爷方才问民妇为何见了先夫的棺木没有眼泪,那是因为民妇的眼泪早已流干了,况且。。。况且官人他。。。官人他早该死了,活到现在,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哦?这是为何?”李三坚沉吟片刻后问道。 “他去追查不该他追查的事情,当然就有人不容他活在世上的。”邹氏答道。 “这么说你早已知道毕林他非溺水而亡,知道了他是为他人所害?”李三坚命燕四等人送棺木之时,并未说是他人加害,而是说的是溺水而亡,因而李三坚此时问道。 “是的,大老爷。”邹氏泣道:“民妇见到官人他之后,就知道他就是死于非命的。” 李三坚点头问道:“如此说来,毕林他并未奸嫂?确实是受了不白之冤?他嫂子是何人?那么,他去追查何事?为何你说去追查不该他追查的事情?” “那个贱人,贱人!”邹氏闻言顿时恨得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个贱人姓佟,是官人亡兄之妻,生性凉薄、水性杨花,害死了官人兄长不说,还害死了官人他。。。” “毕林去追查何事?”李三坚点头问道, 毕林之嫂佟氏当然是此案的关键,李三坚心中暗道,不过总要先搞清楚此案的来龙去脉,并找到证据,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吧? 此案果然与李三坚当初预料的差不多,其中定有隐情,毕林家业不小,为何好端端的去奸污其嫂?家中也是有妻有妾的,还有一对儿女,就算他嫂子美若天仙,正常人也不会为此举的,除非他是个丧心病狂之人,或者是个痴呆之人。 “官人他。。。他是去追查他兄长的死因。”邹氏闻言答道。 “嗯?追查他兄长的死因?”李三坚闻言又问道:“他兄长是怎么死的?死因是什么?” “民妇也不清楚。”邹氏摇头道:“官府具状之上说是患急疾而亡。” “急疾而亡?”李三坚闻言说道:“那么毕林就是不相信他兄长患急疾而亡,因而就去追查此事?” “就是啊,大老爷。”邹氏点头道:“官人兄长身体一直很好,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人忽然死了,官人他当然不相信了,于是他就去官府告发此事,欲查明他兄长的死因。” “嗯,他兄长是何人?一直在京城吗?”李三坚问道。 “一直在京城,是李记金银行的一个小掌柜。”邹氏答道。 李记金银行?李三坚闻言顿时吃惊不已。 李邦彦家族的金银行?李三坚心中暗道。 第二百四十二章 扑朔迷离 李三坚在毕林遗孀邹氏居住的小院子之内,取过一张白纸,用毛笔在上面写下了五个名字,分别是李记金银行、周方庚、毕林、毕林兄长,还有就是毕林的嫂子佟氏。 李三坚在李记金银行名字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经邹氏之口,李三坚已经了解李记金银行就是李邦彦家族的金银行,乃是京城最大的金银行,买卖遍布宋二十四路。 李三坚想到此处,不由得想起了的燕楼那个娘娘腔。 李邦彦与周方庚关系密切,对此,李三坚在燕楼之时是略有所知。 难道是毕林兄长在李记金银行发现了什么东西,或者说是知晓了什么秘密,而被他们联手杀人灭口? 这里李三坚先假设毕林兄长是死于非命,而不是所谓的急疾而亡。 其后毕林为了追查其兄长的死因,就被他们陷害入狱,随后又是杀人灭口。 不过再怎么缜密的推理,必须建立在证据的基础之上,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李三坚随后又在毕林的嫂子佟氏名字之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此人应也是关键,李三坚心中暗道。 “你是如何知道毕林追查之事为不应之事?难道作为亲兄弟追查兄长的死因是不应该吗?还有就是,何人不容他?”李三坚思虑良久之后问向毕林遗孀邹氏。 “啊。。。”邹氏似乎是见李三坚半响没有说话,于是被惊了一下后答道:“官人生前曾经对民妇说过,大伯的死因有蹊跷,是被人害死的。” 李三坚看了一眼有些神色惊慌的邹氏后又问道:“被何人害死的?毕林为何要如此说?” “是被那个人害死的,官人生前就是怀疑那个人。”邹氏闻言恨恨的答道。 “谋杀亲夫?”李三坚闻言摇头道:“无凭无据的,为何就一定是她?” “那个人。。。她。。。她有,她还不是大伯的原配,是续弦。官人生前察觉到了那个人有,因此才怀疑大伯是被她害死,才想着报官追查大伯的死因。”邹氏说道。 “?有何?与何人有?”李三坚闻言连连问道:“最后毕林他报官没有,向何人报的官?” 此时的李三坚又是异常郁闷,异常无语,事越追越复杂了,越追查此案,涉及的人越多,居然又涉及到了谋杀亲夫? 不知道之后还涉及到什么?涉及到什么人?李三坚心中苦闷的自言自语道。 自己上任初始,就遇到了此事,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或者说是李三坚是自己一头钻进了这个大泥塘之中。。。 此时的李三坚是否能够全而退,尚未可知也! “那个人与何人有,民妇委实不知,官人是去开封府府衙报官了,至于寻的是何人报官,民妇也不清楚。”邹氏闻言答道。 “为了给毕林平冤昭雪,洗清此等奇耻大辱,本官望你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本官也无可奈何。”李三坚总是觉得邹氏还有话没说,或者说是她还有隐,于是盯着邹氏的眼睛问道。 邹氏闻言努力回忆,半响之后向着李三坚摇了摇头。 “毕林兄长之墓在何处?毕林兄弟又有多少家产被抄没入官?”李三坚随后问道。 看来又得来一次验尸之举了,确切的是应该是验骨头,原因就是毕林兄长早已亡,因而此时已经化为了一副枯骨。 李三坚需要知道毕林兄长到底是死于他杀,还是因病而亡,此也是本案的关键。 “有一座酒楼,还是数间作坊被抄没入官。”邹氏闻言答道。 “毕林兄长之墓又在何处?”李三坚问道。 “他。。。他的棺木已经运回故土安葬了。”邹氏眼中忽然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后答道。 “毕林兄弟故土在哪里?”李三坚已经捕捉到了邹氏眼中的惊慌之色,于是又大声问道。 “在。。。在大名府。”邹氏在李三坚的问之下答道。 大名府?李三坚闻言又是一阵无语,难道自己又要前往大名府? 开棺验尸!李三坚万没料到这种事居然会落在自己头上?李三坚简直是郁闷之极,面对一具浮尸还不够,还要面对一具枯骨。。。 看来还要劳烦公孙姑娘了,李三坚心中暗道,当初就该以官威或者用其他方式迫公孙柔娘“入伙”。。。为何要让她回家考虑? “邹娘子。”李三坚最后说道:“此时乃是紧要关头,本官会使人保护你们安全的,不过你也要注意,这段时间就不要出门了,一应食物、用具等等,本官会差人送到你的住处的。” 李三坚夜行于邹氏住处,应该无人知道,因此邹氏等人还是较为安全的,不过为以防万一,李三坚还是准备以上安排。 “多谢推官大老爷了。”邹氏闻言泣拜道。 。。。。。。。。 “相公,小的觉得此妇人在说谎。”李三坚等人自邹氏小院子出来后,燕四对李三坚说道。 “嗯?何以见得?”李三坚转头看着燕四问道。 “人的眼泪岂能流干?”燕四闻言想了想后说道:“从前再怎么伤心,见到自己亡夫棺木岂有不悲伤的道理?还有一事,小的也是万般不解。” “还有何事?快说来听听。”李三坚闻言问道。 “就是小的将毕林棺木运去之时,邹氏居然没有查验,根本没有打开棺木,她是如何知道棺木之中就是其夫毕林?难道就不会是他人吗?” “你为何不早说?”李三坚瞪了燕四一眼怒道:“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告知本官?” “这。。。”燕四见李三坚发怒,有些心怯的答道:“小的。。。小的。。。是由于当时小的认为就是毕林,因而就以为应当如此,此事过后,小的才想起的,想起来后,不敢隐瞒,于是现在就告诉了相公。” 原来如此,当时燕四当然知道棺木之中躺着的就是毕林,因此也没太注意,过后细想才发现了此事的蹊跷。 她在说谎,她为何要说谎?李三坚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有,她是如何知道棺木之中躺着的一定是毕林的尸首? 不过邹氏当时见到毕林棺木之时没有悲伤流泪,也许真的是因为早已预料,伤心过度也会是表现得一如平常的。。。 她到底是伤心过度还是心如铁石,李三坚此时根本是不得而知。 如此疑点重重,简直使得李三坚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林嫂案,到了此时,完全是扑朔迷离了,使得摸不清头脑了。 “无论怎样。”李三坚沉思良久后对燕四说道:“当务之急,我等应当寻找证据,首先要寻找的就是杀害毕林的证据,燕四,你先去左厅当官徐世卿的住处,去查探一下他有何异常举止,能够找到破损的绿绸布就再好不过了。” 燕四轻功了得,善于隐匿行踪,由他前去探查就再好不过了。 这么些天了,其实李三坚也不指望从徐世卿那里找到什么证据。 但世上的任何事必须要去做,做了之后方知正确与否,去做还有一线希望,不去做的话就根本没有任何希望的。 “小的遵相公之命。”燕四恭恭敬敬的应道:“不过,相公,为何要寻破损的绿绸布啊?” “难道你忘了?”李三坚微微一笑道:“公孙姑娘从毕林尸首的牙缝之中发现了绿色丝线,此为绿色绸布的丝线,由此可见,捂死毕林的就是一张绿绸布或绿绸丝巾,本官已命人仔细查探了真阳县至京城的路上,并未发现有此绸布,因而本官猜测凶手是否将绸布带回了京城?” “相公高见,小人佩服!”燕四是大拍马。 那可不一定,凶手还还会将行凶之物带回京城?燕四虽大拍马,心中却大是不以为然,就算行凶之物是张绿绸布或丝巾,凶手岂能不立即毁去? 直接丢到汝阳江中去或者烧去,看你如何寻找?烧去就不用说了,化为灰烬,根本无从找起,丢入汝阳江中寻找起来也是千难万难的,一张小小的绸布找起来可比一具尸首要困难多了。 “高见?高见个。。。此为公孙姑娘的功劳。”李三坚说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啊,只可惜不为我所用。” 你还用少了?差点用到上去了。。。燕四心中更是暗暗不齿。。。 “其实本官也是对邹氏口中所言,流干了眼泪,也是满腹疑惑,可却不知她到底为何如此?本官现在是想不明白啊。”李三坚最后说道。 同时李三坚还捕捉到了自己与邹氏对话之时,眼中流露出的惊慌之色。 她为何要惊慌?难道真的是民怕官,还是被官府迫怕了的缘故?还是她仍是有隐未告诉李三坚? 三种均有可能,李三坚此时骑在马背之上,又陷入了沉思。 目前当务之急,还是如李三坚所说,先寻找证据是为紧要之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捉奸 宋时雪第二百四十三章捉奸毕林嫂子佟氏也在开封府居住,以往毕林案案发之前,毕林及其家人是与其兄长是住在一处的。 毕林案发,刺配蔡州之后,家财即被抄没入官,于是佟氏就搬至别宅居住。 毕氏别宅是有个二层楼阁的院落,厢房约有七八间,别宅之内的陈设谈不上奢华,但较为精致。 毕氏别宅之侧有个小土坡,土坡之中栽种着一些翠竹,夜晚降临,小竹林周围显得较为幽静。 夜色之下,此时幽静的竹林之中朦朦胧胧有数个身影,不用心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不就是个妇人嘛?冲进去拿入大狱,过过堂不就什么都问出来了吗?还需如此的大费周章?”开封府府衙右厅当官姚舆斜靠在翠竹之上,看着黑灯瞎火的二楼,不屑的说道。 “姚当官,还是依李推官之命行事吧。”开封府府衙捕头吴淼山摇头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李推官是让我等捉奸的,奸情未现,如何能够动手?” 李三坚自毕林遗孀邹氏口中得知,佟氏有奸情?于是李三坚是宁可信其有,在拿佟氏问话的同时,看看是否能够捉两个回去,看看佟氏到底有无奸情? 佟氏有无奸情对此案来说也是较为重要的。 于是李三坚就将姚舆与吴淼山这对“老冤家”派来捉奸。。。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也就是说两人已经带着数名捕快观察了三日了,在三日之中,两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观察到佟氏及其服侍的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并未发觉有陌生男子与其接触,因而哪里还有什么奸情? 姚舆也因此极为不屑,堂堂府衙当官居然被李三坚用来捉奸?再加上今晚又是蒙蒙细雨,使得姚舆恨不得就此冲进去拿完人了事。 “奸情?她就是个寡居的孀妇,哪里有什么奸情?完全是无稽之谈。今日无论怎样,都得拿人了,否则将会夜长梦多。”姚舆看了看四周后说道。 “姚当官此言甚是。”吴淼山也对李三坚口中所谓的奸情也是半信半疑的,同时也觉得姚舆说的很对,今天不管是什么情况,都得拿人,否则确实是夜长梦多。 万一佟氏跑了或者死了,岂不是坏了李三坚的大事? “那就动手?”姚舆握了握刀柄后问道。 “再等等。”吴淼山似乎看到远处阁楼之上好像有了些动静,于是说道。 “你是说。。。?”姚舆也看见了阁楼之上的动静,于是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了后低声问道:“有人上楼?” “正是!”吴淼山点头道:“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是男子还是女子?” “那就等等。”姚舆赞同道。 片刻之后,远处楼阁的木窗之处有了些许灯火,屋内有人点燃了灯烛,此时夜色较沉,木窗之处的灯火是异常显眼,同时两个人影映在了窗纸之上。 夜色之中,姚舆、吴淼山等人人影是看得是清清楚楚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同时还能分辨出是年轻男子与年轻女子的身影,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一丝两人之间的谈话声。 姚舆与吴淼山互视了一眼后,几乎同时说道:“动手!” 吴淼山点头,挥手让手下捕快在围墙之上架上了一个木梯,于是众人逾墙而过,偷偷的摸到了楼下。 “青娘,你跟我走吧,人都死了这么久了,你为何还要守在这里?” “小乙哥,奴家不能跟你走,奴家不能对不起先夫。” “青娘,这么多年了,我对你怎样?你难道不知道吗?那个死鬼对你怎样,你难道也不清楚吗?当年他可是。。。可是。。。青娘,你知道吗?当年我恨不得就此死去。” “小乙哥,你对奴家的心,奴家怎能不知道啊?可。。。可女子从一而终。。。无论。。。无论怎样。。。奴家也是他的人了。。。小乙哥,是奴家对不起你,只有来世报答你的深情厚义了。。。” “青娘,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呆在这里是很危险的,那人怎能放过你我?终有一天,他会害了你我的性命的,不行。。。今日你必须跟我走,否则就晚了。” “不。。。不。。。小乙哥。。。你放开我!” “不行,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你放开我,小乙哥,你放开我,我不能走啊!” 姚舆、吴淼山等人制服了下人之后,摸到门口之时,屋内两人之间高声谈话听得是清清楚楚的。 姚舆抬腿一脚踢开了木门,随后冲了进去,吴淼山提着锁枷也跟着冲了进去,数名捕快也是一拥而入。 众人冲进去之时,只见两个青年男女互相搂抱在了一起,惊惧得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浑身如筛糠般的乱抖。 “哈哈,好一对野鸳鸯啊!”姚舆按刀看着二人哈哈笑道。 “好一对奸夫淫妇!”吴淼山配合的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青年男子虽心中也是异常恐惧,但仍是将佟氏护在了身后,颤声对姚舆等人说道。 “干什么?”姚舆冷笑着取下腰牌,在二人晃了晃后说道:“看清楚了吗?我等乃是开封府府衙之人,奉命拿你二人治罪。” 开封府府衙?两人闻言顿时就瘫软在了地上。 “锁上,带走!”姚舆看着瘫软在地的二人,冷冷的说道。 。。。。。。。。 “大老爷饶命啊!小人。。。小人知罪。。。”佟氏相好丁小乙磕头如捣蒜,跪在坐在椅上的李三坚面前哀求道。 毕林兄长遗孀佟氏瘫软在了地上,浑身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按宋律,和奸,也就是通奸要治重罪的,是个令人无法容忍的罪名。 李三坚盯着二人,半响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吩咐道:“来人,去掉刑具。” 李三坚命人捉佟氏前来问话,同时捉奸,结果果如邹氏所言,佟氏果然有奸情,难道真的是因奸而谋害亲夫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令李三坚有些感到失望的是,佟氏的相好并不是自己相像的那个人,而是一名素不相识的青年。 若是将那人当场擒获,那么就会事半功倍,同时此案亦可水落石出了。 李三坚的手下早已知道他是个心软之人,见不得人戴着重重的枷锁回话,于是就将两人身上的枷锁取了下来。 李三坚正了正长翅乌纱帽,抖了抖身上的绯色官袍,双手扶在椅子上,俯身问道:“堂下跪着何人?” “小人丁小乙。”丁小乙低头,不敢看李三坚。 “民妇毕佟氏。”佟氏亦是如此,几乎是爬在了地上而回的话。 “你二人可知罪?”李三坚又问道。 “小人知罪!”两人一齐答道。 “所犯何罪?”李三坚点点头接着问道。 “和。。。奸。。。之罪。”丁小乙支支吾吾的答道:“不过大老爷啊,小人与佟氏自幼青梅竹马,是。。。是。。。当年是那个姓毕的强行拆散了小人与青娘,青娘也是被逼无奈才嫁给了他。” “起来说话吧。”李三坚叹了口气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心中暗道,这个世上以权势或财富强娶强纳之事是常有的,没有什么稀奇的,往往是有情人难成眷属。 李三坚与李清照也是如此,虽情况与此二人有所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多谢大老爷!”丁小乙倒是站了起来,可佟氏仍是瘫软在地,无法起身,于是丁小乙就搀扶着佟氏站了起来,站在一旁等待李三坚问话。 李三坚考虑良久之后对丁小乙说道:“你就在府狱呆些日子吧,来人,带他下去,佟氏留下,本官有话要问。” 其实李三坚对什么和奸之案没有任何兴趣,话说这种事情也是民不告、官不究的,邹氏毕竟没有将此二人之事正式报官,李三坚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李三坚令人捉奸,目的主要就是想捉住那人,同时通过佟氏奸情,从而了解此案的详情或者说是缘由。 既然已经大概知道了两人之间的事情,就没有必要留下丁小乙了,此时只需询问佟氏即可。 但李三坚还是打算将丁小乙拘禁两日,万一毕林兄长真的是佟氏因奸而谋害亲夫,那么丁小乙有可能就是帮凶。 因此此时还不是放两人的时候,等案件追查清楚之后,有罪加刑,无罪放人便是。 李三坚不想追究两人的和奸之罪,当然因奸而杀人就另当别论了。 “大。。。大老爷。。。?”丁小乙看了看李三坚,又看了看佟氏,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为何留下她啊?她。。。全是小人的罪过,求大老爷放过她。” “啪!”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喝道:“本官何故留下她,还需你来问吗?还不待带下去?” 两名衙役闻言就上前就给丁小乙上了枷锁,将他押了下去。 李三坚见丁小乙被押下去后,就盯着佟氏久久不语。 第二百四十四章 账册 嫌犯佟氏也就二十余岁的模样,长得柳眉凤眼、纤腰翘的,颇有些姿色,此时一素服,更显得有些楚楚可怜,此时被朝廷年轻官员李三坚盯得极为局促不安的,同时还有一些害羞?有些难为。。。 不过李三坚开口说话,佟氏就完全没有以上的感觉了,剩下的只有万分恐惧了。 “毕佟氏!”半响之后,李三坚忽然将惊堂木在桌案之上重重的拍了一记,开口大声喝道:“你可知罪?” “民妇。。。民妇知罪。。。”佟氏诧异的抬头看着李三坚答道。 刚才李三坚不是问过了吗?为何此时又问一遍,佟氏纳闷不已。 “所犯何罪?”李三坚沉声问道。 “和。。。和之。。罪。。。不过大老爷,民妇与他。。。。”佟氏心中慌张,结结巴巴的答道。 “和之罪?”李三坚打断佟氏的话,冷笑道:“因生念,谋害亲夫,死罪难逃。” 按宋律贼盗律与杂律,诸谋杀期亲尊长、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者,皆斩! 犯而人杀其夫,所妻妾虽不知,与同罪。 妻妾与人通,而人杀其夫,谋而已杀、故杀、斗杀者,所妻妾虽不知,与杀者同罪,谓所妻妾亦合绞。 也就是说,只要是妻妾与人通,从而发生了命案,无论妻妾是否知,至少是绞刑,若妻妾知,甚至同谋,更甚者与夫一同下手,那么就是斩首,严重的也可判腰斩弃市、剐刑等等。 而和之罪,只不过是男子被判徒一年,女子被判徒两年,前提还是有人告官的况之下,还要征询家人的意见,若夫或家人不追究,那么也可免于刑罚。 不过任何判决,或者说掌刑讼之事的官员因案件太复杂而无法判决的话,也可以奏裁,就是奏请朝廷,甚至皇帝圣裁。 李三坚八年读书生涯,对宋刑统如何不了解?不了解的话也无法状元及第了,要知道宋贡举之中要考许多刑律方面的内容的。 “啊。。。”佟氏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尖叫一声瘫在地上,一时之间,无法开口,只是呆呆的看着李三坚。 李三坚也未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佟氏。 “老大爷啊。。。冤枉啊。。。”半响之后,佟氏一边磕头一边哭道:“大老爷为何说民妇是因生念,谋害亲夫?” “我来问你。”李三坚闻言道:“你夫是如何死的?” 李三坚知道此案之中必有隐,不是那么简单的。 毕林遗孀邹氏口称佟氏是因生念,害死了亲夫,此事不求证,没有证据,李三坚也断不了案。 况且此也仅为邹氏的一面之词。 此时李三坚只是用重话先吓吓佟氏,以求得真话。 “先夫。。。先夫是病死的啊?”佟氏闻言愕然答道。 “病死?”李三坚闻言冷笑道:“好好的一个人,岂能说病死就病死了?本官倒想知道,得何病而死?” “真的是病死的啊,府衙仵作不是已经具结了吗?说先夫是得急疾而终。”佟氏泣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详细点。”李三坚又道。 “当时先夫是去叔叔处吃酒,随后就暴病而亡,民妇赶去之时,先夫已经入殓,民妇当时也不相信,于是就报官,请府衙仵作验尸,仵作验尸之后,就说是得急疾而终。”佟氏闻言答道。 “吃酒?与何人吃酒?当时都有何人在场?是他的兄弟毕林吗?”李三坚追问道。 “具体民妇也不清楚,不过民妇赶去之时,叔叔还未到,民妇前脚到,叔叔后脚才来的,报官也是叔叔报的官。”佟氏想了想后答道。 “这么说,毕林兄长不是与他吃酒的?”李三坚沉吟片刻,又问向佟氏道:“你相信你夫是病死的吗?” “这。。。民妇。。。民妇不相信,可大老爷,奴家一个妇道人家,不相信还能怎样?”佟氏泣道。 “你为何不相信?既然府衙仵作已经验明是得急疾而终,你为何还不相信?”李三坚又问道。 “这。。。”佟氏面呈难色,一副极度犹豫不决的模样。 “大胆刁妇!”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怒道:“难道非要本官大刑伺候,你才肯说是吗?非要本官定断你个死罪,你才开口?” 上刑,刑讯供,如此没水准的事,李三坚是不屑为之的,况且酷刑之下,屈打成招的可能非常大。 不过用上刑威胁一下死硬之人,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大老爷。。。”佟氏看了看四周,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你们都退下!”李三坚见状对伺立在堂中的书吏、衙役等人说道。 书吏、衙役等人闻言就退了下去,偌大的官堂之中此时只剩下李三坚与佟氏两人。 “毕佟氏,你起来说话。”李三坚走下台阶,对跪在地上的佟氏和颜悦色的说道:“坐下说话吧,你可能还不了解本官,本官是个仁慈之人,只要你今说实话,无论何事,本官均会从轻发落的。” 此时就不能再行威胁之举了,此时应该给她下点包袱,她才好据实告知。 折腾了许久,佟氏已经异常疲惫,此时见李三坚和颜悦色的,于是才敢犹犹豫豫的坐了下来后说道:“大老爷,民妇手中有本账册。。。是先夫生前留下的,先夫也许也是因为此事而死的。” “账册”李三坚闻言大喜,站在佟氏前问道:“是何账册?现在哪里?” 真有这么一本账册,那么事就好解释了,也就是毕林兄长就是因此这本账册,从而被人害死。而其弟毕林也是因此追查兄长的死因,从而被人陷害,刺配蔡州,紧接着又被杀人灭口。 李三坚曾经听毕林遗孀邹氏说过,毕林兄长曾为李记金银行的一个小掌柜,那么此本账册说不定就是记录着李记金银行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如此推理,就顺理成章了,李三坚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觉得此案的来龙去脉,确实是这样的。 “奴家藏了起来。”佟氏答道。 “藏在哪里?你既然怀疑,为何不将账册拿出来,为你夫平冤?”李三坚问道。 “大老爷。”佟氏闻言答道:“当初府衙验明先夫就是急疾而亡的,可奴家心里明白,先夫决不是什么患急疾而亡,其中必有隐,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个账册之上,可奴家一个弱女子,怎敢与官府相争?先夫出事之后,奴家还想将此账册毁去,可奴家想到先夫死于非命,就于心不忍了。” “还有何人知道此事?丁小乙知道吗?”李三坚想想也是,若当时佟氏拿出此本账册,也许这个世上又要多一具尸首了。 “大老爷啊!”佟氏闻言叹道:“民妇虽然愚笨,但也知道这种事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他。。。他是不知道的。” “很好!”李三坚点头道:“来人。。。算了,还是本官亲自去一趟吧。” 李三坚本想使人去拿账册,可如此重要的物证还是自己亲自去去要好一点。 。。。。。。。。 账册就是本蝴蝶装的一本普通账本,所谓蝴蝶装,就是将印有文字的纸面朝里对折,再以中缝为准,把所有页码对折,然后裁齐而成。 李三坚翻着这本普通的蝴蝶装账册,是异常的惊骇,心中如惊涛骇浪般的。 账册之中的记载简直是触目惊心,同时还牵扯到这么多人?简直可以说是方方面面的,李三坚惊惧的想到。 “大老爷。。。?”佟氏见李三坚发呆良久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本官还要一事不明,需佟娘子解惑。”李三坚惊醒过来后说道。 “大老爷请讲。”此时的佟氏是异常的轻松,将此账册交给了李三坚,也解决了自己的心腹之患,睡觉都能够睡安稳了。 李三坚能够为毕林兄弟平冤当然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够,甚至是那些人,那么此时佟氏已经交出账册,他们也不会再行冒险之举了吧? 其实李三坚能不能够为毕林兄弟平冤,对于佟氏来说也是无所谓的,原因为当初就是毕林兄长强佟氏嫁给了他,佟氏心中是极为愤恨的。 佟氏只不过是良心过意不去而已。 “毕林到底是否将你。。。yin?”李三坚心中疑惑,于是问道。 “没有!”佟氏苦笑着答道。 “毕林之案为嫂案,你为毕林之嫂,如此就算你无罪,但对你的声誉将造成极大的影响,你为何不反对此事?为何承认此事?”李三坚问道。 “有人相。”佟氏答道。 “何人你为如此下作之事?”李三坚又问道。 “府衙周官人。”佟氏本不想说,可事已经到了此时,也由不得她不说了。 “哪个周官人?”李三坚闻言问道。 “奴家不知道他的名字,奴家只知他为开封府府衙孔目官。”佟氏答道。 “以你与丁小乙之事相威胁?”李三坚问道。 佟氏看了一眼李三坚点头道:“正如大老爷所言,他。。。就是拿此事来迫奴家,使奴家陷害叔叔。” 第二百四十五章 狗急跳墙 宋时雪第二百四十五章狗急跳墙“毕林遗孀邹氏为何说你是因奸害了你夫?”李三坚问向佟氏道。 此时的李三坚心中如大海之中的惊天骇浪一般,是波涛汹涌,而李三坚又感觉自己就如同大海之中一条小舟般的,飘来荡去的,是随时可能翻船,从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林奸嫂一案越查牵扯人越多,可谓是错综复杂。 不过此时的李三坚也大致理清了案件的来龙去脉。 账册,是为李记金银行的账册,记载着李记金银行与朝廷往来的买卖,其中牵扯到许多朝廷官吏,包括周方庚、徐世卿等人。 其中隐藏的龌龊之事就不言而喻了。 是大行贪墨之举,无所不用其极。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毕林兄长手中持有这本账册,毕林兄长也因此被人杀人灭口。 这里李三坚先假设毕林兄长是死于非命,而不是开封府府衙所称的急疾而亡,真实死因需开棺验尸。 毕林怀疑其兄长的真实死因,于是又追查此事,随后就被人陷害、杀人灭口。 可如此的惊天大案,可不是李三坚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府衙刑讼推官力所能及了。 李三坚此时拿下周方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拿入狱中细细审问,必然会使其就范,可周方庚身后之人,李三坚又能怎样? 此时李三坚正确的做法应当是立即上奏朝廷,直达天听,会同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法司一同审理此案。 可李三坚敢行此举吗?答案是否定的,李三坚不敢。 李三坚不过是初入仕途的一名小小的开封府府衙推官,若李三坚行此举,那么就是捅破了天,如此,李三坚的结局就不可预料了,李三坚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自己的家人与跟随自己的兄弟考虑。 此时的李三坚是犹豫不决、彷徨无计。 不过无论怎样,此案当中的一些疑点,李三坚必须要搞清楚,于是李三坚接着细细的询问佟氏。 “她。。。她。。。如此说奴家?”佟氏闻言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李三坚看着佟氏点头道:“你二人是为妯娌,为何邹氏说你是因奸生念,从而害了你夫的性命?” “大老爷啊,冤枉啊!”佟氏闻言又跪了下来,不断的磕头道:“她一向。。。一向与奴家不合,她甚至还怀疑。。。怀疑。。。” “怀疑什么?”李三坚问道。 “她还怀疑奴家与叔叔有染。”佟氏犹豫的答道。 “这是为何?”李三坚皱眉问道。 “先夫死得莫名其妙的,奴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叔叔怜惜奴家,经常送些吃穿等物来,同时还经常来看望奴家,因此。。。”佟氏低头说道。 “他们也因此以此来陷害你与毕林?”李三坚问道。 “是这样的。”佟氏点头道。 “你的亡夫墓在何处?”李三坚想了想后问道。 “就在城外。”佟氏答道。 李三坚闻言默然。 邹氏说毕林兄长灵柩已运回故里大名府安葬,可佟氏却说是在开封府城外,两人之间必然有一人在说谎。 目前看来邹氏说谎的可能性要大些,可邹氏为何要说谎?李三坚一时之间,是想不明白。 “毕佟氏。”李三坚沉默良久之后,对佟氏说道:“劳烦娘子去府衙狱中呆几天,待事情水落石出,本官定会还你个公道。” 佟氏是个极为重要的人证,此时已经深陷其中,李三坚必须将他保护起来,否则也许会落到与毕林一样的下场。 而此时府衙府狱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此时的李三坚也是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其中了,同时李三坚追查此案,也已肯定被他们知道了,蔡州之事就是佐证。 此时的李三坚想打退堂鼓,或者说是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因此李三坚必须握有他们为非作歹的铁证,如此方为明哲保身之举。 “许彪。”李三坚随后喊了声伺候在门外的许彪。 “相公,何事吩咐?”许彪按刀进来后问道。 “自今日起,你就呆在府狱之中,吃住都在其中,没有本官允许,任何人不得提审毕佟氏,不得将她转狱,她少一根毫毛,拿你是问。”李三坚想了想后对许彪说道。 “小的遵命!”许彪应道。 。。。。。。。。 此事该如何是好?骑在马上的李三坚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是想甩掉脑海之中纷纭杂沓的各种念头。 李三坚此时脑海当中是乱七八糟的,愤怒、惭愧、恐惧、担忧、欣喜是纠缠在了一起,如一片乱麻般的,是心乱如麻、心神不宁。 “师。。。叔?”骑在马上跟随在李三坚身边的姚舆见李三坚不停的唉声叹气,不停的摇头,于是诧异的问道。 “无碍,无碍,天色已晚,我等早些回去安歇吧。”李三坚定了定神后说道。 自佟氏住处到李三坚的宅第,要经过一个长长的小巷子,小巷子两侧围墙内有几颗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远远望去,漆黑一片,月光穿过树荫,漏下了一地闪闪烁烁的碎玉。 除了夜间虫豸的鸣叫声与李三坚等人行走的声音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声响,整个小巷子显得较为平静。 此时路上也没有其他行人,只有李三坚一行数骑行举着灯笼,走在街上,踢踢踏踏的,小巷子之中也因此发出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许彪已经先行将佟氏押至府狱了,此时跟在李三坚身边的只有山魁、姚舆及两名捕快。 “慢!”姚舆忽然抬起来左手,举手示意,同时右手攥住了腰刀的刀柄。 众人闻言均勒住了马缰,转头一齐看着姚舆。 “何事?”李三坚转头看着姚舆诧异的问道。 “师叔,不对。。。”姚舆看着黑漆漆的四周后说道。 可姚舆话音未落,众人忽然听到黑暗中高大树木的枝叶间发出几声细微的扣动弩机的“塔塔”之声。 几乎与此同时,夜色之中忽现三支弩箭,弩箭成品字形朝李三坚胸部急速飞来,箭尖在月光下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显得特别瘆人可怕。 此为毒箭,才会闪耀出青绿色的光芒! “师叔当心啊!”姚舆大吼一声,自马鞍之上跃起,拔出腰刀,舞成了一片白光,挥刀拍向弩箭。 “啪啪!”两声轻响,姚舆跃起身后,自上而下的用刀刃拍到了两支弩箭,将两支弩箭拍为了碎片,落在在地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可姚舆尽全力也只能拍落两支弩箭,这还是姚舆提前感觉到了周围有异状,是提前准备了一下,否则一支弩箭也挡不住的。 姚舆拍落了两支弩箭,第三支弩箭却如一道闪电般的,向着李三坚飞来。 几乎在姚舆示警、跃起、击箭的同时,山魁怒吼一声,自李三坚的左侧,也没来得及下马,直接扑到了李三坚的身上,抱着李三坚滚下了马鞍,滚到了地上,用自己硕大的身躯死死的护住了李三坚。 利箭飞来,发出“噗”的一声轻响,插在了李三坚坐骑的马臀之上,深没至羽,健马痛得乱蹦乱跳,山魁顺手揪住马缰,大吼一声,用力将健马扳倒,健马庞大的躯体倒地,腾起了丈许尘土,不过不断乱踢的四蹄及宽宽的马腹却是恰好的遮蔽住了山魁与李三坚。 此一切均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两名捕快此时方才拨出腰刀来,挺刀护在了李三坚的周围。 “杀!”姚舆大吼一声,挺刀就要向树上杀去。 “姚舆!快回来!不许过去!”李三坚惊得汗水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此前桂州之行,山贼袭击,毕竟还是为了捉住蔡绒雪,以为人质,并不是为了取李三坚等人的性命,此这次却完全不一样了,对方目的很明确,就是欲取李三坚的性命。 不过此时忽然遇袭,李三坚有些惊慌,但脑壳却是清醒的,敌在暗,我在明,同时对方是居高临下,过去岂不是送死吗? 对方迎面再发数箭,姚舆如何抵挡? 于是李三坚急得大声喊道。 “师叔,对方再发箭,如何抵挡?某去冲杀一番,师叔快走!”可姚舆根本已经收不住脚了,已经纵身向着大树扑去,边跑边喊道。 姚舆未带弓箭,只有近战拖住对方。 果然大树之上又是几声梆子响,数支利箭又射了出来,只不过此时目标不是李三坚了,而是姚舆。 姚舆挥刀磕飞了两支弩箭,第三支擦着姚舆的发髻飞了过去,噗的一声插在了地上。 李三坚被惊出一身的冷汗,要知道这些可是见血封喉的毒箭,此时挡在李三坚与山魁面前的健马已经口吐白沫,眼看着不行了。 片刻间,姚舆已经像飞鸟般的扑了过去,随后兵刃交加之声响起,枝叶也是扑簌簌响个不停。 “山魁!”李三坚急得大声喊道。 李三坚有心让山魁过去帮忙,可山魁是个力士,力大无穷,却不适合在这种树林之间的拼杀。 山魁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挺刀拖着马尸,死死的护住了李三坚。 李三坚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之间,却又彷徨无计。 第二百四十六章 蛮横屋里 一般来说,刺客谋刺,都是一击不中,即迅速远遁,以免给对方留下把柄。 但也有谋刺的刺客抱着必死的决心,定要取对方的命,无论成功与否,自己均不会活在这个世上,这种刺客亦被称作死士。 此时刺杀李三坚的刺客似乎是第二种,是死士。 姚舆跃到右侧大树周围与刺客拼杀,可左侧树上忽现三条人影,发出一声呼啸,自树上跃下,刀向着李三坚杀了过来。 “主人,快走!”山魁焦急万分,舞刀迎了上去。 两名捕快也跟随着山魁迎了上去。 刚才山魁就将李三坚拖走,可李三坚坚决不走,此时李三坚更是不肯走了。 这种丢下兄弟死活不管的事,李三坚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片刻之后,李三坚想跑却是已然跑不掉了。。。 因此李三坚此时虽是惊得面如土色,却仍是不肯走,仍是死死的盯着杀过来的三名刺客。 刺客均着黑衣,脸上也是蒙着面,再加上又是黑夜,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隐隐约约的分辨出刺客的材,是一胖两瘦之人,其中一个瘦小之人似乎是个女子? 山魁一人对付两名刺客,两名捕快对付另一名刺客。 山魁是个力士,力大无穷,可此时兵刃极不趁手,若是两柄重斧,也许况要好许多,也许两名刺客就不是山魁的对手了。 不过两名刺客虽武艺高强,但山魁舞起刀来却是大开大阖的,声势甚为猛恶惊人,一刀下去,刺客利用灵巧的法躲避开去,可却在地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刀痕,同时溅起的泥土足有三尺高,将两名刺客惊出了一的冷汗。 山魁猛砍猛杀,完全是舍命的打法,拼着挨对方几刀,也要将对方毙于刀下,两名刺客可不敢与山魁硬拼,显露出了一丝怯意,只是利用灵巧的法躲避着山魁,有机会才会在山魁上划几刀。 片刻间,山魁上就出现了数道伤口,但山魁仍是高呼酣斗,根本不肯后退半步,同时也根本看不出山魁因受伤而力有不逮,看不出一丝力竭的迹象,仍是挥刀猛劈,将两名刺客得连连后退。 山魁还是能够勉强抵挡得住两名刺客,可两名捕快却不够看了,两人对付一名材较为瘦小的刺客,却很快落败。 瘦小刺客剑架住了两名捕快的劈砍,随后飞连踢,将两名捕快踢得骨断筋折,受伤倒地,根本爬不起来来。 吾命休矣!李三坚哀叹道。 瘦小刺客放倒了两名捕快之后,纵一跃,就跃向了李三坚,长剑在夜空之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曲线,剑光闪烁,直取李三坚的首级。 此时山魁正浴血搏杀,根本无法回相救了,就算回也来不及了。 李三坚心中哀叹,但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吴王剑,将对方的劈刺格挡开去。 吴王剑李三坚一直带在边,此时刚刚从马鞍之上取下来。 不过就算有锋利的吴王剑在手,李三坚也没多大指望能够抵挡对付如此强悍的刺客,能够抵挡得住对付的雷霆一击。 李三坚只不过是下意识而已。 电闪雷鸣之间,李三坚只是后悔,后悔读什么书,解什么经,习什么字啊,要是习得一天外飞仙的剑法,还惧此区区刺客吗? 材小的刺客发出一声冷笑,剑势不改,仍是向李三坚头颅削去。 料如此狗官,就算有剑在手,又怎么能够抵挡?材小刺客心中暗道,同时材小刺客手中的长剑也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定会将狗官手中长剑一削两断,连同他的项上人头。 双剑交加,发出“当”的一声轻响,举在李三坚手中的吴王剑是微丝不动、稳如泰山,可材小刺客手中的宝剑却一折两断,断了的剑头旋转着飞向一侧,“噗”的一声插在了树上,随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月光照在了吴王剑的剑刃之上,就如一道清泉般的,褶褶发光,剑刃下端的“吴王剑”三个血红色篆字也是若隐若现。 “吴王剑?”材小的刺客手持断剑怔怔的站着李三坚面前,发出一声惊呼。 声音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是你。。。?”蒙面女子借着落在地上灯笼的余火,终于看清了李三坚的面目,于是惊问道。 “是我。。。姑娘你是?”李三坚手臂发麻,吴王剑几乎就要脱手而出。 李三坚觉得面前的这名刺客声音是异常的耳熟,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一个是取李三坚命的刺客,一个却是刺客猎杀的目标,两人此时一问一答均是莫名其妙的。 “哈哈,贼子,休走,吃我一刀!”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姚舆的欢呼声,似乎是来了援兵? 片刻后,树上如大鸟般的飞下一名白衣女子,女子亦是蒙面,直扑李三坚、女刺客而来。 此时正值深秋,但众人均是感到一阵寒冷,似乎是寒冬降临,周遭的一切都似要被冻僵了一般。 白衣女子飞过山魁边之上,也没见怎么出招,只是挥剑点了两下,就将两名刺客刺倒在地。 山魁大喜,挥刀就将一名刺客连肩带手臂给剁了下来,也不管另一名刺客了,拎着刀就向李三坚奔来。 女刺客大怒,着断剑舍去李三坚,就向白衣女子迎了上去。 兵刃交加,发出一连串的声响,两名女子出手均是极快,片刻之间就叮叮当当的交锋了数十招,两人如陀螺般的转来转去,将李三坚看得是头晕眼花的,一股坐在了地上。 山魁奔到李三坚边,扶起了李三坚,喘着粗气,着不断滴血的腰刀看着两女争斗。 两名女子武功应该是差不了多少,但女刺客手中长剑已断,因此就落在了下风。 “走!”女刺客见仓促之间不但拿不下白衣女子,但有可能被她击败,因此对手下说道。 估计巡夜的官兵也快到了,此时若不走的话,被官军围上,脱就没那么容易了。 毕竟血之躯,是抵挡不住如雨的箭矢及如林般的刀枪的。 白衣女子手下一名轻伤刺客扶起了另一名受重伤的刺客,打算就此远遁。 但两名女子已经纠缠在了一起,哪里有那么容易分开的? 女刺客心中焦急,将几乎被冻僵了的断剑用力向白衣女子脸上甩去,趁她格挡之际,纵逃离。 白衣女子挥剑击飞断剑之后,握剑直取正背逃离的女刺客后心。 此时左侧一颗树上忽然发出一声轻响,一枚铁蛇如闪电般的飞了出来,直奔白衣女子。 铁蛇飞行速度极快,飞在空中发出一阵“呜呜”之声,眼看着就要击打在了白衣女子上了。 白衣女子大惊,一个“铁板桥”,体平直,铁蛇擦着白衣女子面门就飞了过来,将白衣女子脸上的面纱刮了下去,露出了一张如天仙般的面容。 还有高手?白衣女子翻而起,剑看着远处树上,不敢再追赶了。 女刺客也趁此机会带着手下迅速远遁,姚舆追赶不及,也只好返回,奔回到了李三坚边。 “夫人。。。小雪?”白衣女子面纱被铁蛇刮下,李三坚等人借着地上的火光也看清了白衣女子的面目。 此女不是蔡绒雪,又是何人? 李三坚随后又将求证的目光投向了山魁,山魁似乎是觉得又是又不是,不过最后还是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哈哈,夫人你何时有这本事了?”夜色之下,灯笼的余火也及其虚弱,因此李三坚也是不敢肯定,不过此女的材、面目确实与蔡绒雪极为相像,于是李三坚也就没想那么多了,张开双臂就向白衣女子走了过去,边走边笑道:“夫人。。。不。。。下官该成夫人为大侠了,大侠你何时有这本事了?真是让为夫是刮目相看啊。。。” “喝。。。人。。。是。。。你的福。。。人啊?喝。。。人又是大。。。侠啊?”白衣女子羞恼的背转去,羞恼的说道。 白衣女子汉语发音极为生硬,似乎不是汉人。 “夫人,你这是。。。?”此时李三坚已经靠近了白衣女子,是越看越像自己的浑家蔡绒雪,但白衣女子开口说话,使得李三坚又楞在当地,此女说话决不是蔡绒雪,但两人又为何如此相像? “哦,我想起来了,当年桂州城外之事就是你吗?”李三坚忽然想起桂州城外,蔡绒雪母亲坟前有一名白衣女子相救一事,难道就是面前的此名女子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不。。。”白衣女子长袖一挥,就离去。 “姑娘休走,再走本官回家就狠揍夫人小雪一顿。”李三坚见女子转离去,她要离去的话,李三坚等人可追不上,于是李三坚急中生智的说道。 “你。。。你。。。为。。。喝打她?你简直是。。。蛮横。。。屋里。。。你敢打他,我就打你。。。”白衣女子闻言大怒,转对李三坚说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娥皇女英 宋时雪第二百四十七章娥皇女英“坚儿,坚儿,不如我们会琼台算了,不做官了好吗?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娘可是活不下去的。”符二娘轻轻的抚摸着李三坚的伤口泣道。 李三坚虽未被刺客杀伤,但身上也有不少的擦伤、撞伤、压伤等等,话说山魁硕大的身躯抱着李三坚滚几圈,李三坚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娘,孩儿无碍的。”李三坚扶着符二娘笑道:“娘你不要想多了,区区蟊贼也害不了孩儿的。” “还说没事?三哥,你看看你,身上全是伤啊,真令人。。。令人。。。难受。。。”王雯一边帮着李三坚换药,一边心疼的说道。 王雯初为人妇,才知人世间的男女之乐,可快活的日子没两天,李三坚就差点。。。这岂能不使人是担忧万分? 要知道在这个世上,夫就是女人的天,是女人的一切。 “就是该听阿妈的,回黎母山算了。”王雯又道。 世人害怕岭南,害怕琼台,害怕岭南、琼台的瘴气,害怕岭南、琼台的蛇鼠虫蚁、怪禽猛兽。朝廷官员更是如此,特别是京城的官员,若是听说将被贬至岭南、琼台,均是魂不附体,就似乎是就要当场毙命一般。 可符二娘、王雯却想念琼台的山山水水,想念琼台如诗如画的海边美景,包括李三坚。 符二娘、王雯、李三坚是土生土长的琼台人。 “你跟着瞎起什么哄?”李三坚趁符二娘给李三坚端水之时,在王雯屁股上拍了一句笑道。 “哎哟,都受伤了,还不老实?”王雯顿时羞红了脸,掐了一把李三坚嗔道。 “都受伤了,还在胡闹?”符二娘瞪了嬉闹的小两口一眼后对李三坚说道:“坚儿,你是不是不舍得官职啊?” 京城太复杂,人心太险恶,此时的大宋京城开封府给符二娘的就是这种印象,与琼台小渔村的淳朴、善良完全不一样,使得符二娘更加想念琼台了。 “有点!”李三坚倒也没有否认,在自己的亲娘面前,李三坚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点点头说道:“孩儿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争下了这点功业,岂能轻言放弃?孩儿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允许孩子放弃的。这个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总是磕磕绊绊的,眼前这点困难,就让孩儿放弃,孩子总是不甘心的。” “可。。。你这。。。?”李三坚抬出亡父,符二娘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担心李三坚。 李三坚状元及第、做官之后,也算是光宗耀祖了,符二娘当然欢喜,当然不希望李三坚轻言放弃,可与李三坚性命相比,这些就算不了什么了,若李三坚性命堪忧,符二娘宁可让李三坚随自己回到故土。 “娘,你放心,孩儿心中有数。”李三坚将手放在符二娘的手中笑道:“不过是些魑魅魍魉,算不了什么的。” “什么魑魅魍魉?娘不懂。”符二娘仍是担忧的说道:“可。。。你今后一定要当心啊。” “娘,孩儿晓得了。”李三坚宽慰符二娘道:“孩儿不是已经安排了?嘿嘿,目前孩儿身边可是有高手傍身呢,那些个龌龊小人是靠不近孩儿之身的。” “你是说媳妇的姐姐?”符二娘闻言说道:“可她。。。她却那副模样,能行吗?” “娘,她只不过儿时受到了些惊吓,她并不是。。。她的身手可不含糊呢。”李三坚答道。 “哦,这样啊,那你今后打算怎样安置她?”符二娘想了想后问道。 “什么安置?”李三坚闻言诧异的说道:“她是雪儿的姐姐,就让她跟着我们好了。” “哎,娘不是这个意思,让她住家里,娘这里当然没有话说,可她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总不能一直这样吧?”符二娘问道。 “娘的意思是。。。何意啊?”李三坚更加诧异的问道。 “娘的意思是早晚要给她寻个婆家的。”符二娘微笑道。 “哎哟,娘啊,俺的娘啊。”李三坚闻言哭笑不得说道:“我说您老一天到晚的瞎琢磨什么啊?雪儿她们两姊妹自幼父母双亡,其家族也无人理会,她的事情。。。她的事情当然由小雪操心了,您操什么心啊?” “胡说!”符二娘板着脸说道:“就因为这样,娘才操心的,娘是小雪的婆母,是长辈,我不操心谁操心?” “行行,一切由娘做主便是。”李三坚实在拗不过自己的老娘,只好连连应道。 “这还差不多。”符二娘这才满意的点头道:“要不这样好了,坚儿你不如将她纳入房中如何?这样的话,可省了不少心了,呵呵。” 啥?一凰两凤,效娥皇女英之事?李三坚简直太佩服自己老娘的想法了,将蔡樱雪纳为妾室,可蔡樱雪是蔡绒雪的亲姐,如此反倒做小?这让她们今后如何相处? “娘,孩儿去小雪房中看看。”李三坚简直是无语了,只好逃也似的离开了符二娘的厢房。 “喂,坚儿,你跑什么?小心伤口,娘还有事跟你说呢。” “娘,俺的娘的啊,您老还有何事?”李三坚一个“急刹车”,转身问道。 “你外公、舅舅他们就要来了,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呀?”符二娘问道。 “娘你放心,孩子已经安排好了,娘就不要再担心了。”李三坚答道。 曾公明的珠宝行开张在即,李三坚就给自己外公、舅父他们去了封书信,让他们安排好家中就进京居住。 符贵也托先生给符二娘、李三坚回了封书信,答应了此事。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件着急的事情。”符二娘随后又说道。 “何事让娘如此的心急?”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你说呐”符二娘瞪了李三坚一眼道:“你也成婚有不少日子了,为什么媳妇肚子还没动静?” 符二娘随后又看了一眼王雯的肚子后说道:“一个没有,为什么两个也没有?” “阿妈。。。”王雯闻言顿时又是红晕上脸,低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娘问我,我问谁去?”李三坚闻言是更加无语了。 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李三坚也辛苦耕耘了不少日子,自问也算是辛勤耕作了,可她们怀不上,李三坚又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娘你老先歇着,孩儿走了。”李三坚说了一句后拔腿就走。 “坚儿,你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啊?” “生孩子去。。。” “哦,那你可抓紧点,娘盼着抱孙子也有不少日子了。” “。。。。。。。。” 。。。。。。。。 “妹妹,他打你没有?” “姐姐,你说什么呐,官人他。。。他怎么可能打我?” “哦,那就好,妹妹他要是打你,你跟姐姐说,姐姐打他。。。妹妹我跟你说啊,他的功夫简直就是三脚猫,姐姐收拾可容易呢,嘻嘻!” “。。。。。。。。” “姐姐,在桂州娘亲墓地那个白衣女子是不是你啊?” “是我啊!” “那么贼寇山寨之中,搭救我们的也是你吗?还有将我们救出白妮谷的也是你吗?” “都是我啊,要不然你们哪能那么容易的逃离山寨啊、走下雪峰的?怎么了?妹妹。” “可。。。可你为何不现身相认啊?姐姐,妹妹担心你担心了这么多年,可你。。。呜呜呜。。。” “妹妹我。。。妹妹不哭,其实。。。我。。。我是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害怕。。。” “不怕,不怕,到了此处就是到家了。”李三坚听了几句两姊妹的悄悄话,就推门而入笑道。 “官人,你来了?你的伤。。。?”蔡绒雪正与其亲姐蔡绒雪坐在床边,蔡绒雪脸上还挂满了泪珠。 “些许皮肉之伤,不碍事的。”李三坚拖着蔡绒雪坐回了床边,搂着蔡绒雪的纤腰,看着蔡樱雪问道:“家姐还住得习惯吗?” “不习惯!”蔡樱雪似乎是讨厌李三坚打扰了两姊妹间的悄悄话,于是愤愤的说道:“这里太热了,好难受。” 还热?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此时马上就进入冬季了,气候已经异常凉爽,已经有了些寒意了,她居然还觉得热? “官人,你看姐姐她漂亮吗?”蔡绒雪给李三坚使了个眼神,笑问道。 今日蔡樱雪内穿了件淡蓝色的抹胸,外披了件直领对襟、两腋开衩、淡紫色的背子,下面是一条淡紫色丝群,梳了个小盘髻,发髻之上有个玉簪还有个簪花,再加上她与蔡绒雪一般的美若天仙的面目,显得人特别清爽、漂亮。 这是今日蔡绒雪特意为其姐打扮的。 “漂亮!”李三坚看了看蔡樱雪,又看了看蔡绒雪笑道:“你也漂亮,你们两个一般的迷人。” “官人,你。。。真是的。”蔡绒雪红着脸推了李三坚一把嗔道。 蔡绒雪的意思是让李三坚评论一下蔡樱雪这身打扮,最好再来阙诗词什么的,可李三坚却是一副口水都快流下来的猪哥样。。。 “妹妹,你坐过来与姐姐说话。”蔡樱雪虽也是坐在床上,但与李三坚、蔡绒雪却隔着一张小几,于是蔡樱雪瞪着李三坚说道。 “哈哈,家姐觉得生疏,不如也坐过来好了?”李三坚闻言笑道。 “坏人,你说什么?”蔡樱雪是久居山中,不知人间世故,但她并不是傻子,李三坚话中的调戏之意,蔡樱雪又岂能听不出来? 蔡樱雪愤怒,屋中顿时就冷气弥漫,似乎是三九寒天已至! 第二百四十八章 审时度势 宋时雪第二百四十八章审时度势“府尊,你怎么来了?快里面请。”李三坚不欲声张,称病在家,可此事不是你想低调就低调得了的,许多人都已知道了此事。 此日李三坚正在宅内“静养”,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居然登门拜访,使得李三坚慌忙迎了出来。 “李推官,身体可好?没什么事吧?”路昌衡拉着李三坚“亲热”的问道。 “府尊,你看下官是像有事的样子吗?”李三坚边走边笑着说道。 “这就好。”路昌衡闻言点头道:“老夫闻李推官出事,是震惊异常,同时也是异常愤怒,贼子居然谋刺朝廷官员,此乃我天朝罕有之事,简直太令人愤怒,贼子简直太猖獗了。” 两人走进客堂,下人奉好茶后,路昌衡接着对李三坚说道:“堂堂掌刑讼的官员居然都被人谋刺?我天朝王法何在?不过李推官,老夫有一事不明,就请李推官为老夫解惑。” “堂尊有话请讲便是。”李三坚恭恭敬敬的说道。 “李推官为何不将此事上奏朝廷?”路昌衡沉吟片刻后问道。 若他人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哭爹喊娘的到处诉苦了,上奏朝廷,奏请朝廷,甚至奏请陛下为他做主了,同时下海捕文书,四处缉捕贼寇,可李三坚就跟没事人似的,既没有上奏朝廷,也没有大张旗鼓的缉拿贼寇,使得路昌衡诧异异常。 “府尊。”李三坚闻言淡淡的说道:“下官虽遇险,但却是有惊无险,因此并不欲声张此事,免得引起朝中人心浮动,甚至引起陛下、宫中不安。但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多行不义必自毙。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下此事之人早晚会领教我大宋王法的。” 李三坚说完此番话后,还特别留意了下路昌衡的神情,看看他有何异常,是否流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可路昌衡却神色如常,并无异常。 “原来如此。”路昌衡点头道:“李推官能为大势考虑,能为朝廷、陛下考虑,处乱不惊,实乃难能可贵。” “多谢府尊夸赞。”李三坚谢道:“下官也有一事不明,就是下官并未声张此事,府尊是如何知道的?难不成朝廷也知晓此事了吗?” “这就是老夫今日前来看望李推官的原因。”路昌衡笑道:“京师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的,更何况天子脚下,出了这种事情,岂能不被人知道?巡检司早已上奏朝廷了,就连陛下都知道了,陛下闻之,是异常震怒,颁下严旨,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巡检司还有本衙追查此事,擒住贼子,定当严惩不贷。同时本官今日前来,也是奉陛下旨意,前来看望李推官的,陛下问,李推官安否?” “陛下都知道了?”李三坚闻言起身,望空抱拳作揖道:“微臣何劳陛下如此挂念?微臣无碍,有劳陛下挂念,微臣惶恐之至。” 是做贼心虚,还是怀有其他目的?李三坚暗暗猜测路昌衡前来自己住处的真正原因。 皇帝赵佶都下旨了,看来事情已经闹大了,有些人肯定是坐不住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案情进展如何?”双方又寒暄一阵后,路昌衡终于开口问道。 李三坚因为追查毕林奸嫂一案而被人行刺,此事怎能瞒得过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李三坚对此是早有心理准备,早已想好了应答之言,于是答道:“毕林奸嫂一案,下官可以肯定是此案之中是有冤屈的,下官手中也有了一些证据,不过下官欲待深入之时,就遇到了这种事情,一时之间,彷徨无计,请府尊相公指教,下官该如何应对?是继续追查,还是就此停手?待三司、巡检司一同办理此案?” 李三坚先将这个锅甩给了路昌衡,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查,当然要查,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何人,老夫决不姑息。”李三坚甩锅,路昌衡岂能不清楚?于是路昌衡态度坚决的说道:“此案是本府之事,就应由本府查案,待有了结果,再上呈不迟。” 李三坚甩锅,路昌衡还能说不查吗?不查就是有与案犯同谋的嫌疑,皇帝追查下来,路昌衡也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下官遵府尊之命。”李三坚闻言,毫不犹豫、丝毫不耽搁的大声说道。 于是乎,现在李三追查此案就是奉皇帝圣旨、知府之命了,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李三坚是遮遮掩掩的,似乎是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般的。 李三坚耍了个小心眼,使得路昌衡看了李三坚一眼道:“不过啊,李推官,老夫有些事情还需提醒你。” “府尊请指教。”李三坚恭敬的说道。 “你毕竟是才入仕途,朝廷当中的一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路昌衡长叹了口气后说道:“京城之内,上有圣尊、皇亲国戚、皇室宗亲,下有百官、胥吏、士庶百姓,老夫对一些事情也是无可奈何的,因此。。。” “因此哪些事情当查,哪些事情不当查,下官心中有数,府尊放心便是。”李三坚接口道。 京城官场之内是贪墨之风、淫yu享乐之风盛行,随着李三坚为官日久,李三坚愈发了解到了这些事情,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这些事情。 货赂公行,莫之能禁,贪墨、行贿受贿之事如过江之鲫,贪官污吏,遍布内外,盘剥及于骨髓,京城官场之上是廉吏十一,贪吏十九。 就拿毕林奸嫂一案来说,就拿周方庚来说,周方庚不过是开封府府衙的一名小小的吏胥,却拥有如此之大的能量,能将黑的说成是白的,白的说成是黑的,完全是黑白颠倒,将毕林活生生的打成了一名重犯,还行杀人灭口之事,甚至还想取李三坚的性命。 同时周方庚家有良田美宅、酒楼作坊无数,娇妻美妾是左拥右抱,这些是从哪里来的?仅凭他那点微薄的俸禄够吗?不外乎是贪墨而来的。 毕林案发之后,其家财十有八九被周方庚据为己有。 李三坚正在收集周方庚等人为非作歹的证据,当然要细查周方庚的底细,周方庚的底细,主要是指其家财,此时已被刘安节、曾公明暗查得差不多了。 可李三坚就算了解到了这些事情,他又能怎样? 难道李三坚还来一场宋京城官场大整肃不成?要整肃京城官场非皇帝支持不可,甚至连皇帝支持都不够,还需上下一心,最起码有执政大臣一同支持,如此方有一线可能,目前来讲,此事可能吗?答案是否定的,不可能。 要整肃京城乃至整个宋的官场,不可避免的要触及许多重要人物的利益,为了此事,多少能臣干吏,高瞻远瞩、见识不凡之士,望洋兴叹、折戟沉沙、头破血流,如欧阳修、王安石等人。 更何况李三坚一个小小的六品朝义大夫、府衙推官、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李三坚此时若未此事,估计还未触及,就会栽了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的跟斗。 路昌衡闻言心中大喜,可表面之上却只是微微一笑,双手拍了拍座椅的扶手笑道:“李翰韧啊,老夫年纪已老,将至古稀之年,而你却为弱冠之年,青春鼎盛,这个位置早晚都是你的,只要你按部就班,不要性急,不出十年,你必将会坐上高位,到了那时,老夫门下儿子孙说不定还需李翰韧多加照拂呢。” 十年?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摇头,不知道自己等得到十年不? “恩府之言,下官倍感惶恐,下官何德,敢做他想?”此时的李三坚似乎是被路昌衡之言感动了,于是取出一本书册轻轻的放在桌上后说道:“恩府,此为下官自毕林兄长遗孀处拿获的账册,请恩府过目。” 这本书册就是李三坚自佟氏那里取来的账册,账册之上除了有周方庚等人的名字之外,还有路昌衡的名字。。。 此时的李三坚计议已定,只拿周方庚等人,只平毕林冤狱,不问账册之事,不去追究此事了,不是李三坚不想,而是李三坚不敢。 至于拔出萝卜带出泥之类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处理了,个人的屁股由个人自己擦干净去,李三坚就不想cao这个心了。 同时目前这本账册就像个烫手山芋一般,正好甩给路昌衡,让他头疼去。 饶是路昌衡久经世故,此时看到这本账册后,也是手指微微颤抖,看完之后,盯着李三坚问道:“李推官,你这是何意?” 李三坚闻言摇头道:“下官年少,不知深浅,此本账册的真假下官无从分辨,因而特请府尊辨别真假。” “当然是伪造的。”路昌衡怒道,不过却不动声色的将账册塞入了袖中。 “李翰韧,随后你打算如何?”路昌衡喝了口茶,稳定了下心神后问道。 “府尊,那人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李三坚答道。 “如此龌龊小人,应当不能放过。”路昌衡点头道。 路昌衡大力支持李三坚拿下周方庚,不过在此之前,需撇清与他的干系,路昌衡心中暗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来头不小 宋时雪第二百四十九章来头不小“尔等清雨阁不是号称千里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吗?为何连此等一介书生都弄得灰头土脸的?人家毫毛未损,自己倒伤了好几人。” 周方庚的豪宅之中,周方庚正对着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妇人怒吼道。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周方庚心中哀叹,自己花费重金请了清雨阁的杀手,欲取李三坚的性命,可临了连李三坚一根毫毛都未伤着,自己还陪了一大笔的佣金,使得周方庚是异常懊悔与愤怒。 此时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是朝野皆知,就连皇帝赵佶都是异常震惊,如此一来,周方庚又该如何收场?一不小心,将会是落到抄家灭门的下场。 “周官人,此人命不该绝。”坐在一张软椅之上的妇人看了正暴跳如雷的周方庚一眼后说道。 “何以见得?”周方庚瞪着妇人问道。 “他身边有高手,还有数名死士。”中年妇人淡淡的答道。 高手?再高的手,能高得过你们吃这碗饭的人吗?周方庚心中暗道。 周方庚虽不了解清雨阁的底细,当也知道若清雨阁真想取李三坚的性命,还是办得到的,可此时为何以一句“命不该绝”推脱? “周官人”中年妇人随后对周方庚说道:“此人与我清音阁有莫大的干系,你与他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但你不能害了他的性命,否则休怪我清音阁无情。” “媚儿,我们走。”中年妇人随后对身边一名模样长得异常娇媚的女子说道。 “你。。。你们。。。”周方庚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清音阁是一个极为神秘的组织,据说其有着手眼通天的本事,周方庚久居开封府,对于清音阁的底细也是不甚了解的。 事情到了此时,该当如何应对李三坚的步步紧逼?周方庚心中暗道。 。。。。。。。。 “老夫与亲家见礼了。”蔡京对着符二娘施了一礼道。 李三坚遇刺,告病在家,原本想歇息两日,好好思考一下,可没成想上门看望的人是络绎不绝的,有开封府府衙的人,也有同榜同乡之人,此日蔡绒雪的养父,自己的泰山大人蔡京居然也登门看望李三坚,李三坚对此是颇感意外。 李三坚自己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与蔡绒雪成婚之后,就逐渐疏远了蔡氏之人,除了成亲后回门的那次,李三坚根本没有再去过蔡府。 蔡绒雪倒是经常去蔡府,不过只是看望蔡夫人而已。 “亲家如此多礼,老身如何敢当?”符二娘还礼道。 符二娘来到京城开封府也学了不少汉家礼节,特别是李三坚成婚之后,平日里没事就拖着自己儿媳妇蔡绒雪习汉礼,此时施起礼还是有模有样的,只不过符二娘还未到四十,却一口一个老身,使人啼笑皆非的。 蔡京倒是神色如常,没有露出任何不屑的意思,与符二娘寒暄一阵后对一同前来的幼子蔡鞗说道:“鞗儿,去寻姐姐玩会,为父与你姐夫有事相商。” “五弟,快来,姐姐带你去看看白妮儿。”蔡绒雪笑着对蔡鞗招手道。 “白妮儿?在哪里?”蔡鞗闻言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牵着蔡绒雪的手问道:“好久没见到白妮儿了,它。。。怎样了?长大了些没有?” “个头倒是没长大。”蔡绒雪笑道:“只是毛发是越长越白了,模样也是越长越可爱。” “啊?姐姐,白妮儿在哪里?快走,快走。”蔡鞗兴奋的倒拖着蔡绒雪前行,边走还边催促道。 “哎,五弟你慢点,小心摔了。”蔡绒雪远远的看见李囡正在与白妮儿玩耍,于是招呼到:“囡囡,快过来,给弟弟看看白妮儿。” “好的,嫂子!”李囡听到后就将白妮儿四脚朝天的抱了过来。 “你是何人?为何抱我的白妮儿?”蔡鞗见白妮儿被李囡“折磨”得欲仙欲死的,于是就不乐意了,跑到李囡的跟前问道。 蔡鞗出生富贵之家,是个公子哥,虽人心肠不坏,但他却天生带着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 “你的白妮儿?”李囡闻言不由得被气笑了:“白妮儿什么时候成你的了?它是我的好吗?” “白妮儿是我姐姐的,那么就是我的。”蔡鞗伸手就想去抓白妮儿。 “你姐姐?嫂子他是谁啊?”李囡紧紧抱着白妮儿问向蔡绒雪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小家伙别吵了,去一边玩去吧。”蔡绒雪笑道。 “白妮儿给我!” “我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因为。。。因为我是你兄长。” “你个小娃,还是我兄长?长得就跟个白菜秧似的。。。” “你给不给?” “不给。。。哎哟,你怎么。。。怎么抢啊?” 蔡绒雪看着远去的两人,摇了摇头,随后有些担忧的看了看书房方向。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蔡京忽然前来李三坚、蔡绒雪的住宅,定然不只是看望这么简单的事情。 蔡京无论做任何事情,总是怀有一定的目的,对此,蔡绒雪是早已了解。 蔡绒雪就是不知蔡京此次前来怀着什么目的? 。。。。。。。。 “贤婿,原来你们住得如此简陋?老夫今日才知,是老夫的错,老夫在东城有个别宅,就送你与谪仙如何?”蔡京看了看书房外一片幽静的竹林说道。 “多谢大人了。”李三坚闻言笑道:“大人的好意,小婿心领了,不过小婿与雪儿的住处虽简陋,但却很恬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小婿等人对此已经很满足了。” 蔡京怎么可能现在才知道李三坚与蔡绒雪的简陋住宅的? 虽有言道无功不受禄,但其实若是换做其他人,李三坚说不定还接受了馈赠,话说泰山老丈人送给女儿与女婿一座宅第,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李三坚面前的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蔡京。。。 此时的李三坚仍是对蔡京是存有戒心的。 “小雪在小婿的心中就是一名仙子。”李三坚随后又笑道。 “哦?山中仙子是谪仙,那么水中蛟龙又在何处?”蔡京捻着长须笑问道。 “此宅乃陛下所赐,因而龙在小婿心中。”李三坚笑答道。 皇帝就是龙,龙就是皇帝,李三坚此言答的是无懈可击。 蔡京闻言盯着李三坚半响后说道:“老夫为何总是感觉你与我之间隔着什么?老夫思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啊?” “泰山大人说哪里话?”李三坚闻言答道:“大人对小雪的养育之恩,比山高,比海深,可谓是恩重如山,小婿对此是时常感念,要说隔着什么,那就是上下尊卑之别,其他并无什么。” 对啊,我到底是在提防他什么?李三坚话虽如此,但心中还是自问道,在自己知道蔡京之名前,李三坚曾经在端王府见到过蔡京一面,当时李三坚对蔡京还是心存好感的,其后两家的婚事虽然有些波折,但结果还是较为理想的,那么,此时的李三坚到底提防什么? 李三坚自己都搞不明白。 李三坚得体的回答,使得蔡京还是较为满意,点点头后说道:“老夫听闻贤婿身处险境,亦是无比的担忧与愤恼,贼子居然谋刺朝廷官员,可谓是丧心病狂,因此案必须要严查,人也必须要追究。” “大人要追究何人?”李三坚闻言问道。 “老夫所指何人,难道贤婿不知道吗?”蔡京反问道。 “如此一个小小吏胥,何需大人费心?大人有话直说便是,大人是小雪的大人,亦是三坚的大人,大人有事吩咐三坚便是。”李三坚懒得与蔡京绕弯子了,于是直截了当的问道。 “好,痛快。”蔡京闻言笑道:“既然贤婿如此说,那么老夫就直言了,你别看他只是个小小吏胥,可他的来头不小。” “来头不小?他有何来头?”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周方庚能到今天这一步,其来头肯定不小,不过李三坚仍是想听听蔡京是怎样说的。 “他是曾布的人。”蔡京沉吟片刻后说道。 “什么?他是曾相国的人?”李三坚闻言大吃一惊,惊问道。 若周方庚真是曾布的人,那么李三坚还玩个屁啊?趁早认输了事,胳臂怎能拧得过大腿? “正是,此人的浑家乃是曾布之妻的远房侄女,你说他是否是来头不小?”蔡京答道。 这也不能说周方庚就一定是曾布的人啊?李三坚心中暗暗纳闷,不知为何蔡京口称周方庚就是曾布的人? 蔡京与曾布不和,李三坚早已知道此事。 就因为如此,此时的蔡京已被贬为知永兴军,还未赴任,就被改为江宁知府,只不过蔡京仗着与太后向氏的关系,从而赖在京城不走,其目的当然就不言而喻了,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朝廷中枢。 蔡京对曾布有怨言,甚至可以说是痛恨,也是情有可原的。 蔡京一直渴望能够位列执政大臣的行列,可此时就连都承旨都不是了,心中岂能没有怨言? 第二百五十章 不走正门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章不走正门“贤婿利用此案上书弹劾曾布,老夫立即使人策应,只要扳倒了曾布,同时老夫能够上位,老夫保你三年之内坐上开封府知府的位置。”李三坚住宅书房之中,蔡京对李三坚说道。 原来如此,李三坚闻言沉默不语,心中暗道。 知府的高位,又赠予自己良田美宅,他这是双管齐下,要让自己当他的枪使。。。不知是否还有美人,来个三管齐下? 新帝赵佶继位之后,朝廷大臣之间的争权夺利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演愈烈了。 不过任何时候,争权夺利之事也不会少的,根除就根本没有可能了。 朝廷各方势力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利用一切机会,打击政敌,不将对方一棍子打死,是誓不罢休。 这完全是一滩浑水,李三坚心中暗道,自己不愿意去趟这滩浑水,可却不可避免的陷入了其中。 其实自李三坚踏入官场的那天起,李三坚就是一脚踏入了朝廷这滩浑水之中。。。 同时这滩浑水也不是那么好趟的,稍不留意,或者说是站错了队,那么也许就会罢官免职,甚至是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此时蔡京居然让自己上书弹劾曾布,使得李三坚心中是极为反感。 先不论此事正确与否,不论周方庚到底是不是曾布的人,对于曾布是什么人,李三坚是不了解的,虽然李三坚曾经见过曾布数面。 而蔡京是什么人,李三坚也是不了解的,但此时蔡京不问案件详情,不问此案之中是否存在冤情,却一味的驱使李三坚弹劾曾布?这也太小人了吧?李三坚心中是暗暗不齿。 李三坚此时有心拒绝,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旦李三坚拒绝,那么必将会与蔡京交恶,翁婿关系也必将会蒙上一层阴影,那么此时李三坚又该与蔡绒雪如何相处?蔡绒雪又做何感想? 李三坚不得不考虑蔡绒雪。 当初自己拼了命的博得出身,一脚踏入了仕途,到底是对是错?李三坚心中暗道,真还不如当初就留在琼台做海鲜生意,没准小日子还会过得有滋有味的呢,哪里会像目前这样?有着这样、那样的烦恼。 李三坚念念不忘的仍是他的海鲜生意。。。 “贤婿,贤婿?你觉得怎样?”蔡京见李三坚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于是问道。 “泰山大人,兹事体大,请容小婿考虑数日怎样?”李三坚想了想后答道。 蔡京闻言点了点头。 弹劾一名宰执,确实是件大事,弄不好蛇未打着,反被蛇咬,甚至被咬死都有可能,因此不得不使人细细思量。 这小子,年龄不大,看起来倒是沉稳异常,此时蔡京心中暗道。 。。。。。。。。 “唉。。。”李三坚躺在蔡绒雪的秀塌之上,头枕着双手,看着蚊帐顶部,不停的唉声叹气。 “官人,你怎么了?”蔡绒雪见李三坚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李三坚只要进入蔡绒雪的房中,要么就是呼呼大睡,要么就是不停的折腾她,是变着花样的折腾。。。今日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于是蔡绒雪问道。 李三坚闻言看了正在屋中忙碌蔡绒雪一眼,摇了摇头,说道:“雪儿,别忙了,过来,躺在我身边来。” “不。。。不嘛。。。”虽两人成婚也有不少日子了,可李三坚欲白日宣yin,蔡绒雪仍是感到异常羞涩。 “过来,我有事要问你。”李三坚见蔡绒雪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感到有些好笑,她这是想哪里去了?自己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干这事? 于是李三坚沉下脸,似乎是有些生气的说道。 蔡绒雪见李三坚有些“生气”,于是不敢违逆,只好爬上床,像只小猫般的蜷缩在了李三坚的身边。 “雪儿,你身上好香,擦的是何花露?”李三坚搂着蔡绒雪,闻着蔡绒雪身上的甜香,顿时感觉舒服多了,郁结的心情也似乎是舒展开了一些。 “官人,你不是有事要说要问奴家吗?怎么。。。怎么问起奴家身上的。。。?”蔡绒雪伏在李三坚怀里忸怩的问道。 “哦,小雪,你家大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李三坚闻言问道。 “大人,哪个大人?”蔡绒雪闻言抬头看着李三坚问道。 蔡绒雪共有两个大人,其一是生父蔡确,其二就是养父蔡京。 “还能是哪个大人?现在的大人啊,你官人我的泰山老大人。”李三坚轻轻抚摸着蔡绒雪的秀发说道。 “他啊,他。。。奴家也不知道。”蔡绒雪想了想后答道。 “他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会一点都不清楚吗?”李三坚奇道。 “大人他收养了奴家是没错,可奴家平日里却少有与大人见面的。。。”蔡绒雪闻言叹道:“奴家在府上,平日里很少有人理会的,除了夫人,很少有人在看望奴家的。。。” “哦,是吗?”李三坚紧了紧胳臂后叹道:“我的小雪原来是如此的可怜,真是令为夫怜惜啊。” 他娘的,这哪里是收养?完全是圈养。。。李三坚心中暗道,平日里不理不睬的,给点吃喝用度就将人打发了? 数年前,李三坚曾经在蔡园灯会之上远远的见到过蔡绒雪,当时也瞅着她身边也是侍女如云的,还认为她是个尊贵之极的豪门千金,原来这只是表面现象,同时也应该是蔡夫人为蔡绒雪安排的。 那么,蔡京收养蔡绒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图个名声吗? 无论是怎样的目的,那么要说真正的对蔡绒雪恩重如山的,应该说是蔡夫人,而不是蔡京。 如此,就休怪我无情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啊。。。”蔡绒雪随后说道:“大人这个人奴家倒是听夫人说过,说他。。。说他这一辈子最喜好的就是两样东西,其一就是官,其二就是钱,其中他最在意的就是官位。” “呵呵”李三坚闻言不禁摇头道:“此为世人都爱好的东西,你官人我也概莫能外,有官就有钱,有钱能买到官,这有何稀奇的?” “不是这样的,大人他为了。。。为了官位。。。”蔡绒雪说不下去了,无论怎样,蔡京就是蔡绒雪的养父,因此蔡绒雪实在不愿意说下去了。 “为了官位什么都舍得?”李三坚见状猜测道。 蔡绒雪点了点头。 “包括脸面?”李三坚又问道。 李三坚曾经听人说过,蔡京此人翻脸如翻书,倒戈如行云流水一般,就如同其书法绘画,人品实在不怎么样。 “官人,别问了,大人虽然如此,可夫人待奴家却如同亲生,奴家实在是。。”蔡绒雪粉脸埋在李三坚怀里说道。 “好,好,我不问便是,省的我的雪儿为难。”李三坚点头道。 “官人,奴家瞧你这几日似乎有些郁结,能与奴家说说出了什么事情了吗?”两人沉默一阵,蔡绒雪抬头问道。 “还不是为了你家大人啊?唉。。。”李三坚随后将蔡京此行的目的告诉给了蔡绒雪。 “你说我该怎样?”李三坚松开蔡绒雪,头枕在头下,看着帐顶叹道。 “奴家也不知道。”蔡绒雪主动钻进李三坚怀里说道:“不过官人,奴家倒是在想,朝廷之中的事情,官人实在是不适合参与。” 李三坚点头看着蔡绒雪说道:“这种事情是不应参与,至少现在不行。可身在朝中,不是说你想不参与就不参与的,有时候是身不由己啊,就拿大人之事来说,你说我当是拒绝还是应允?” “我的夫君是个聪明人,难道还需奴家说吗?”蔡绒雪笑道。 “那就是拒绝。”李三坚终于下了决心,点头道。 “不但如此,今后啊,官人你应当尽量不要参与这些事情。”蔡绒雪轻轻的说道。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这种事情我当然明白应尽量少参与,但有时候确实是身不由己啊,你说能怎样?”李三坚叹道。 “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隐字。”蔡绒雪微笑道。 “隐?”李三坚闻言细细琢磨蔡绒雪这个字的含义。 “我李三坚何德何能?得仙妻如此,真乃苍天开眼,三坚之大幸也!”李三坚幡然醒悟,顿时大喜过望,翻身将蔡绒雪压在了身下。。。 李三坚心情转好,当然就。。。 “别。。。别。。。官人,天还没黑啊!”蔡绒雪挣扎着说道。 “天未黑怕什么?谁说那啥就非得。。。啊?” “官人。。。冷。。。” “那边不是有火盆吗?” “扑通!哗啦!”李三坚正将蔡绒雪摆成了某种姿势之时,木窗忽然被人推开,一人自窗口跃了进来。 “妹妹,坏人!哎哟。。。你们两个居然白日你们还要不要脸啊?”蔡樱雪大惊失色,随后红着脸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啊。。。。”蔡绒雪发出一声尖叫。 “我说你能不能走正门,敲门而入?非得越窗而过,如此才显得你武功高强吗?”李三坚冲着蔡樱雪落荒而逃的背影,“愤怒”得大声吼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玉津园 宋东京玉津园位于开封府城南的南薰门外,夹道为东西两园,景色优美、规模宏大,园内绿树成荫,小桥流水,环境也是极为幽静,故玉津园又被称作“青城”。 玉津园引惠民河水入园内,其内有水有道,有田有亭阁台榭,有花草树木,有奇珍异兽,园林与农桑相结合,奇花与异兽互争艳,宛如人间仙境。 玉津园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宴,所谓宴就是聚饮习,特别是皇帝赐宴,一般都要举行宴。 目前仍是先帝赵煦的丧期,因此饮宴是没有了,但还是可以习的。 此时刚刚下过一场小雨,玉津园之内的空气异常清新,一些睡莲静静的漂浮在玉池之中,水珠在粉红色的睡莲花瓣之上聚凝成一颗颗莹露,清亮如玉,远处如烟似雾,凄婉净美。 如此美景,宋新帝赵佶却提不起半分兴致,懒洋洋的提起一副御弓,弯弓搭箭,向着远处一个标靶去。 箭如流星,却飞的不知去向,报靶的一名小黄门瞪大了眼睛在草靶上寻找赵佶出的箭枝,可小黄门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草靶之上却是空空如也,哪里有赵佶出的箭枝? 隔着一个院墙的一名小黄门正哼着小曲,蹲在一个偏僻角落之中如厕,忽然一支羽箭飞来,穿过了棚顶,“噗”的一声,插在了了小黄门面前的地上,顿时将小黄门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栽进茅厕之中。。。 “奴婢去看看。”刚刚升为内侍高班的杨戬心中大急,连忙冲草靶奔了过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杨戬袖子藏了一支羽箭。 杨戬奔到靶前,照着正苦苦寻找箭枝的小黄门劈面就是一巴掌。。。 “狗奴婢,你眼睛瞎了吗?”杨戬怒骂了一句,随后不动声色的将袖中羽箭插在了草靶之上,抱着草靶就奔了回去。 “中了,中了,官家,正中红心。”杨戬抱着插着一支羽箭的草靶,气喘吁吁的说道。 “哦,是吗?”赵佶此时仍是没有什么兴致,将弓箭扔在地上后说道:“不了,味同嚼蜡,没半点意思。” 梁师成闻言先是恶狠狠瞪了杨戬一眼之后,满脸堆笑的对赵佶说道:“官家,奴婢准备了一些嬉乐之物,要不然官家瞅瞅?” 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服侍在赵佶周围的内侍是以梁师成、童贯等人为头目,两人被称作“大班”或“大使”,是总领内侍省、入内内侍省的宦官头目,而此时杨戬居然越俎代庖,越过他们二人献媚于赵佶,就已经算是坏了规矩,下来之后也许会受到严惩的。 杨戬见到之后,顿时被吓得缩着子伺候在一旁,不敢在说话了,心中盘算如何应对?下来之后如何回答梁师成等人的问话。。。 “何物啊?”赵佶闻言稍稍有了些兴致,于是问道。 赵佶自登基以来,非但不能纳妃、选秀、大型饮宴、娱乐,就连琴棋书画、蹴鞠、筑球也少有触及,每里除了内廷讲经之外,就 是处理国事,听那些个老家伙们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没了,赵佶早已是异常的烦闷。 做什么皇帝啊,真还不如为端王之时来得自由自在的,赵佶有时候在想。 “官家请稍候!”梁师成随后挥了挥手,服侍的小黄门就领着一些伶人进入了园内。 男男女女的伶人装扮怪异,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戏具,一些女伶甚至露胳臂露腿露的,使人见之不面红耳赤。 “这是。。。?”赵佶紧紧盯着女伶露出来的白花花的大腿、部等处,感觉心跳加速,结结巴巴的问道。 “官家”梁师成闻言笑道:“此戏班来自西蕃,近在京师这地界儿上可是引人注目呢,今奴婢为官家寻来,以博官家一乐。” “这。。。合适吗?”赵佶犹犹豫豫的低声问道。 “官家,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梁师成未答,童贯开口道:“平常百姓都能观之,为何官家就不能了?” “童供奉所言极是。”梁师成看了童贯一眼,声音略有些哽咽的说道:“奴婢等见官家每里劳国事,心中实在不忍,官家今年不过二十出头,却背负着如此之多的。。。官家,奴婢今就斗胆请官家放松放松。。。” “那。。。行吧?”赵佶看了看四周后又问道:“曾子宣在不在?” 曾布以定策之功坐上了朝廷右相之位,但此时已经年近七十,整里喋喋不休于国事,动辄就以忠直敢言自居,使得赵佶颇为厌烦,同时心中还有些惧他。 赵佶继位之时,励精图治,承父兄之志,拓野千里,平息党争,清绦朝野,可也受不了曾布等大臣整里喋喋不休的,说个没完没了的。 赵佶就如梁师成所言,今年也就二十岁上下,少年天子,且多才多艺,诗文词赋、琴棋书画、蹴鞠筑球是无所不通,如此之人,整里经筵侍讲、处理国事,已经够难为他了,还要整里听大臣们唠叨,使得赵佶是憋闷异常。 不过此时赵佶初登大位,上面还有个垂帘听政的皇太后约束于他,因此赵佶一直是在强忍着而没有发作。 “官家,曾相公今没来。”梁师成闻言答道:“奴婢等已经打听清楚了,曾相公近小恙,一直在府中养病。” 赵佶闻言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于是来自西蕃的傀儡戏、影戏、杂剧等等就在玉津园之中紧锣密鼓的开戏了,此时一同观戏的除了大宋皇帝赵佶及内侍、宫女之外,还有一些相伴而来的宫中嫔妃等等。 西蕃的戏曲较为大胆,无论是戏词还是戏装均是如此。 戏词之中不乏“深点唇儿淡抹腮,半禅乌云金凤钗,行笑行行连抱得,相挨,一向痴不下怀。”、“伤你四勾三,生下五男二女。”、“前一对儿,绣帘妆罢出来时,问人宜不宜?”等等艳词俗语。 此等艳词俗语于市井之间,也会使人听得面红耳赤、局促不安的,可此时居然在大宋皇家园林 之中公然开唱,粗鄙的杂剧也公然开演。。。 就连内侍太监也是看得、听得面红耳赤的。。。 刚开始之时,赵佶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或者说是心怯,可随着戏曲逐渐进入,赵佶是越看越兴奋,越听越亢奋,开心得哈哈大笑,不断的高呼打赏。 此此景,就如同回到了端王府一般。 此时玉津园内就如同开封府一处勾栏一般,词浪yu、欢歌笑语响遍整个玉津园,同时吸引着园内内侍、宫女,甚至是玉津园的宿卫,偷偷的跑来观看。 玉津园内是人声鼎沸,嘈杂不已。 赵佶是许久未这么高兴过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却是罢不能。 只不过如此“美景”,却是好景不长,戏曲还未演几出,一个小黄门就慌慌张张的跑到正看得起劲的童贯、梁师成边耳语了几句。 童贯闻言大惊,与梁师成对视了一眼,慌忙跑到也是正看得起劲的赵佶边说了几句。 “快,快使他们离去。”赵佶亦是大惊,慌忙起就向玉津园园门走去。 梁师成、童贯等人也是乱做了一团,连声吆喝手下驱赶着伶人们收拾东西赶紧躲避。 可这么一大摊子,短时间之内哪里能够收拾干净?慌乱之中反倒是显得盖弥彰。 赵佶刚刚走到玉津园园门口之时,大宋右相曾布就铁青着脸闯了进来。 “陛下!”曾布与慌乱的赵佶施了一礼后,平静了下自己气愤的心,缓缓的说道:“人君一言一动,史官必书。若有失德,不惟民受其害,载之史策,将为万代讥笑。内外之事,多出陛下,然善恶无准。。。陛下。。。” 曾布在南薰门外就听到玉津园之内是锣鼓震天、人声鼎沸,此时见到玉津园之内是一片狼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昔章惇所言,端王赵佶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曾布等人哪里会相信?可此时。。。此时不由得曾布不信。 当然在当时那种况之下,曾布就算相信章惇所言,那么也会装作不相信,也会与章惇争到底的,如此方有定策之功,如此章惇才会被撵到外地去,曾布才能坐上大宋宰执之位。 不过曾布不是章惇,若是章惇的话,见此形,说不定帽、履、笏什么的,均向赵佶头上招呼而去。 曾布此时心中是异常郁闷与愤怒,但却是尽量平复自己激动的心,神色变得平和,基本上可以算是婉言相劝。 “我理会,我理会。”赵佶不待曾布将话说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后尴尬的笑道。 宋目前的两相,左相韩彦直,长得较为伟岸,而右相曾布材却是较为瘦小,因此时谓“龟鹤宰相”。。。 而此时的朝廷格局,是以韩彦直为首的旧党,也就是元祐党人,而元丰党人此时以曾布为首。 此时瘦小的曾布站在赵佶面前侃侃而谈,自有一番威势,使得赵佶暗暗心怯。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摊浑水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二章一摊浑水“曾卿家不是告病在府吗?为何今日。。。前来啊?”玉津园之中,赵佶问道。 “微臣再多病几日,就会有奸人乱政、害政了。”曾布闻言答道。 李三坚思来想去,还是婉言拒绝了蔡京使自己利用毕林奸嫂一案弹劾曾布,同时秘密前往宰相府邸,将此事告诉了曾布,目的就是是为了提醒曾布,让其有所准备, 李三坚为此举的原因就是李三坚不能再单枪匹马了,不能再为骑墙派了,骑墙派不是那么好做的,弄不好来个墙倒众人推,无墙可骑。。。 大树底下好乘凉,此为亘古不变的道理,可赵佶这颗大树太过遥远,大树也太大了,弄不好乘凉不成,反倒能将李三坚活活压死。。。 同时据李三坚分析,此时朝中的局势是,一为以曾布为首的元丰党人,二为以韩忠彦为首的元祐党人,当然这其中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是错综复杂,可谓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如同为元丰党人的蔡京与曾布就是一对死对头,双方都恨不得将对方一撸到底。 此时的李三坚要暂时找棵大树或者一座靠山,要么就是曾布,要么就是韩忠彦,可韩忠彦根本就与李三坚没什么来往,可谓是素不相识,而李三坚却与曾布有着不少缘分。 无论怎样,李三坚绝不会寻蔡京作为靠山,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李三坚从心里不愿意这么做。 目前来讲,最能帮得上李三坚的就是右相曾布。 同时李三坚还要其他目的,也就是最主要的目的,不过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曾布听闻后,不但是大为感激、欣赏李三坚,同时也不敢怠慢,于是就抱病进宫,面见赵佶。 自今日起,李三坚就算是与蔡京正式分道扬镳了,翁婿关系也就名存实亡了,甚至名存也不存在了。。。 蔡京又不是聋子、瞎子,其后发生的事情当然就很快明白了其前因后果,并对李三坚恨之入骨。 “卿家何出此言?”赵佶此时的心思还在不久前的戏曲之上,因而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陛下!”曾布正色对赵佶说道:“元祐、绍圣两党奸恶皆不可令得志,使轼辙、京卞在朝,则更相报复,无有穷已,天下无安静之理。” 此时旧党之首苏轼、苏辙还远在偏远之地,还谈不上贬黜出京,可旧党的韩彦直等人尚在,但韩彦直乃是朝廷左相,最为关键的还是太后向氏的外侄,因此曾布还不敢明目张胆的提出贬黜韩彦直等人,只是以苏轼、苏辙映射韩彦直。蔡卞、蔡京是新党之人,也算是新党之首,此时也应贬黜出京,蔡京更不用说了,其名排在了蔡卞之前,更为曾布所不容。 曾布的打算是将新、旧两党的领袖人物尽皆贬黜出京,同时自己再举荐一些新、旧两党的大臣,如此一来,既能展示自己不偏不倚的立场,为无党无派之人,同时新党也只有以曾布为首,而旧党若无领袖人物,那么也只有依附于曾布的羽翼之下,曾布也因此能够完全掌握朝政。 不过要不了多久,不但旧党不买曾布的账,就连新党也视其为悖逆之人,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两头不是人了,此也是曾布始料不及的。 当然此也是后话,暂且不表。 “可太后那里。。。?”赵佶闻言沉吟道。 韩彦直不用说了,是太后的亲侄,是太后的人,而蔡京、蔡卞也与太后或其后族相交甚厚,此时蔡京早已被贬黜为了江宁知府,可就是仗着与太后向氏良好的关系,从而赖在京城不走,以待时机,试图重返朝廷中枢。 “陛下!”曾布声音稍微提高了些说道:“今上长君,岂可‘垂帘听政’?微臣伏乞陛下,请如嘉佑故事施行,乃得为礼。” 宋仁宗皇帝赵祯十三岁即位,其在位初期亦是由章献明肃皇后刘氏垂帘听政,直到十一年后的明道二年才开始亲政,期间随着仁宗皇帝赵祯逐渐成年,当时就确定了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此举即不否认太后“垂帘听政”,又确保了皇帝的地位,即迎合了太后,又确保了皇帝的利益,可谓是一举两得。 曾布此时以仁宗朝之事为先例,谏言赵佶行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之举,是正合新帝赵佶的心意,使得赵佶心中大喜。 赵佶虽表面之上对太后向氏是毕恭毕敬的,同时即位之初也是赵佶自己奏请向太后“垂帘听政”的,可此也是赵佶的无奈之举。是向太后力排众议,让赵佶当上皇帝的,既然向太后能让赵佶上去,当然也能够让赵佶下来,因此赵佶当时就算心中不愿意,也不得不为此举,也要装作是诚心诚意的相邀向太后“垂帘听政”。 但历朝历代,没有一个皇帝是心甘情愿有人在自己背后指手画脚的,就连亲娘也不行,更不要说是养母了,赵佶也慨莫能外。 此时太后向氏身体欠佳,同时随着赵佶即位日久,赵佶就有了使向太后归政、自己亲政的想法,毕竟赵佶已经二十岁了,已经成年了,就没有必要再行“垂帘听政”之举了。 但使太后归政、赵佶亲政不能够是一步到位的,而是必须有个缓冲的阶段,此时曾布提出的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就是个极好的手段或者说是缓冲阶段,此举若实施,那么要不了多久,向太后就会真正归政于赵佶,赵佶也就能够真正的主宰天下,而无人可以掣肘。 “卿言正合朕意。”赵佶大喜过望,早已忘了曾布冲撞自己“好事”的不喜,顿时“龙颜大开”,连连称是。 “曾卿家,李翰韧之事如何了?”两人又议事一阵后,赵佶开口问道。 李三坚遇刺一案,赵佶早已令人严查,可查来查去的,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半点结果,故赵佶有此一问。 “世人皆言微臣与此案有干连,微臣为表心迹,已命李推官详查此案,追查到底。”曾布答道。 “为何皆言曾卿家与此案有干连?”赵佶闻言诧异的问道。 “李推官所查之案,据称是与一名姓周的吏人有干连,而周吏人的浑家却为老臣贱内的远亲,因此老臣为避嫌就不过问此案了,不过在此之前,老臣已命李推官详查此案,以示老臣的清白。”曾布想了想后答道。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李三坚如此,曾布当然要回报李三坚了,这也就是李三坚拒绝蔡京,通信于曾布的原因之一,李三坚取得大宋宰相的支持,就能够将此案一查到底了,当然还是李三坚说的那句话,该查的查,不该查的就不查。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也! 对于曾布来说,区区一个远亲又算的了什么?扔出去随便李三坚折腾便是。 此时争权夺利,方为大事! “原来如此。”赵佶点头道:“就依卿家之言吧。” 。。。。。。。。 “官家,此案不能查,周吏人不能落在李推官的手中。”曾布满意的离去后,童贯忽然开口对赵佶说道。 “这是为何?周吏人是你什么人?”赵佶闻言有些生气的问道。 自己的家臣居然被人谋刺,赵佶早已是大怒,区区一名吏人居然敢谋刺朝廷官员?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令人异常愤怒。 “官家!”童贯见赵佶脸色沉了下来,顿时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道:“周吏人与奴婢没有半分干连,奴婢是在为陛下考虑啊!” “嗯?你为朕考虑什么?”赵佶闻言,脸色稍缓的问道。 “陛下,周吏人乃是太后之人,此时万不可动他啊,伤了陛下与太后母子之情,陛下何以与太后相处?” “周吏人是太后之人?”赵佶闻言奇道。 这直娘贼的周吏人到底是何人啊?赵佶此时感到异常好奇,一会说是右相曾布的人,一会又是太后之人?他简直是神通广大、手眼通天。。。 “周吏人之女嫁给了太后二弟向宗良之子,同时两家来往甚密,陛下,此时万不可动周吏人啊。”童贯闻言答道。 “这。。。”赵佶闻言顿时就犹豫起来。 曾布刚刚奏明,欲贬黜蔡京、蔡卞,而此二人与太后关系甚密,同时赵佶欲行奏事先奏皇帝,次覆奏太后之举,此时确实不能够再刺激向太后了。 一事又一事的砸向向太后,必然会引起太后向氏的反感,甚至引起向太后的反扑,那么赵佶就得不偿失了。 “哎,依你之见,该当如何?”赵佶思虑良久之后问道。 “官家!”童贯闻言答道:“此案可交于大理寺,由大理寺审理此案,命开封府不得再过问了便是。” “可。。。可如此,朕有些对不住李翰韧了。。。”赵佶闻言犹豫道。 赵佶明白李三坚,李三坚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开封府推官是尽职尽责的,为了平冤狱,居然到了被人谋刺的地步。。。可此时若依童贯所言,岂不是重重的在李三坚心中锤了一记? 如此忠臣良臣,赵佶怎么忍心? “陛下,多赏赐他些便是。”童贯闻言说道。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又见娘娘腔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三章又见娘娘腔数日后,宋常朝之上,御史陈次生、龚夬、陈师锡、陈罐、任伯雨等人上疏弹劾尚书左丞蔡卞,因诬罔宣仁圣烈保佑之功,欲行追废;凡绍圣以来窜逐臣僚,皆由卞启齿之后施行;宫中厌胜事作,哲宗方疑未知所处,惇欲礼法通议等六罪,并乞斩蔡卞以正典刑,以谢天下。 宋帝赵佶斥退,但御史陈次生、龚夬、陈师锡、陈罐、任伯雨等人却屡次上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赵佶无奈,只好应陈罐等人所求,但宋是不杀士大夫的,蔡卞怎么可能被处死?于是蔡卞被贬为少府少监,分司扬州,迁池州居住。 蔡京之弟蔡卞去职之后,但陈次生、龚夬、陈师锡、陈罐、任伯雨等人仍是不肯罢休,继续屡次上疏弹劾蔡京结交内臣、外戚,若用之,则天下大乱;赖在京城,图谋不轨等八罪。 此时宋朝廷左右相的手下一起联合弹劾蔡京、蔡卞兄弟还是很少见的,原因就是此时的蔡京两兄弟是左相韩忠彦、右相曾布共同之敌,或者说是蔡京两兄弟已经威胁到了二人的地位。 左相韩忠彦更是乐得为此举,原因就是乐得见到新党内哄,并落井下石。 而蔡京此时的势力很难与曾布、韩忠彦等人对抗,若是仍是赖在京师,与其硬斗,势必会对自己极为不利,于是蔡京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以退为进,落端明殿学士之职,提举杭州洞霄宫,迁杭州居住。 所谓提举某某宫,就是主管宫观之事,可宫观之中又有何事需要你操心的? 因此此官职就是个闲得不能再闲的官职,是朝廷出钱让其养老的。。。 这还是向太后从中周旋及赵佶看在向太后面子之上的结果,否则将蔡京、蔡卞贬至岭南、琼台等荒僻之地,两人不死也要脱层皮,甚至就永远的留在了岭南、琼台等地,整日里看风景玩了。 可即便如此,蔡京仍是怀着对曾布、韩忠彦、李三坚等人刻骨的仇恨,怀着对向太后、赵佶满腹怨言前往有着“天堂”之称的杭州为洞霄宫宫主去了。。。 。。。。。。。。 “李推官有令,拿人!”姚舆挥手道。 京城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李三坚对此是早有预料,同时此时的形势对李三坚等人是越来越有利了,因此李三坚的打算是,他变他的,我干我的。 近段日子,李三坚已经充分的掌握了周方庚等人的罪证,于是今日夜晚李三坚就令姚舆、吴淼山等人拿人,将周方庚缉拿入狱。 “姚当官,且慢!”姚舆的“老对头”吴淼山又是阻住道。 “你这家伙,又有何事?”姚舆闻言没好气的问道。 “附近有动静,有人向楼内去了。”吴淼山答道。 此处是周方庚的一处别宅,姚舆、吴淼山等人经探查今日周方庚就歇在此处别宅,因此就打算在此地将周方庚擒获。 “有人就有人嘛,也不一定与他有关啊?若只是他的仆从呢?”姚舆闻言嘀咕道。 “是个女子。。。”吴淼山不理姚舆,看着远处说道。 “女子?”姚舆闻言向楼前看去,此时果然有个体态较为丰腴的女子提着灯笼走到了周方庚所居住的楼前。 难道他又想捉奸?姚舆没好气的看了吴淼山一眼,心中暗道。 若真如此,姚舆将更是郁闷与无语,自己堂堂有着出身的大宋武臣,居然一次捉奸不够,还有二次? 当真捉奸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姚舆郁闷的想到。 “走!”丰腴女子进入楼内后,吴淼山挥手道,随后拖了一把扭扭捏捏的不肯上前的姚舆。 众人悄悄的越墙而过,伏在了楼下,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表妹,你怎么来了?” “奴家害。。。害怕。。。” “你害怕什么?” “奴家害怕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哈哈,别怕,别拍,无甚大事的。” “还说无大事?那人。。。那人一直在追查啊,连那个贱人都被他拿入了狱中,至今未放出了啊!” “这倒是个麻烦事,不过妹妹,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人本事再大,能大得过天去?” “表哥,你这是。。。这是何意啊?什么叫大不过天去?”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嘿嘿,妹妹既然来了,那么为兄定要好好招待,否则有失待客之道啊!” “唔唔唔。。。你快放开我,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兴致干这调调?” “哈哈,什么时候也要行周公之礼啊!” “去去,去找你的娇妻美妾去,寻奴家做什么?” “嘿嘿,青菜萝卜,各有所爱,老夫就爱你这身白条条的肉呢。。。” “轰隆!”两人奸情正炽之时,房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开封府府衙捕快破门而入,拥了进来。 此时周方庚两人奸情正炽,衣衫不整的,周方庚裤子垮了一半,露出了两根细细的,又是黑乎乎的长满毛的小细腿。 “果然白得很啊。。。”吴淼山在房中女子裸露出来的白条条的大腿上狠狠的刮了几眼后,淫笑道:“奸夫淫妇,给我带走。” 数名捕快也不待周方庚穿衣服,就将木枷往他的头上戴。 “大胆,吴淼山,你要干什么?”同为开封府府衙之人,周方庚当然认识吴淼山等人,于是强作镇定,开口呵斥道。 “住嘴,狗贼!”姚舆正郁闷当中,于是劈面就是一巴掌,将周方庚抽的转了半圈。 “狗贼,你的事犯了,少废话,带走。”姚舆随后又道。 。。。。。。。。 李记金银行主店位于大相国寺一带,也就是开封府的中心地带,此处附近的街道也是开封府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 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行人、客商是川流不息的。同时也有巡检司的巡检士卒按刀来回巡查。 不过巡检司之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时候仍为来往的行人、客商。 今日李记金银行门口却来了二十余名开封府府衙衙役、捕快。 衙役、捕快按刀站成了两列,中间有数名身穿绯色或绿色官袍的朝廷官吏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李记金银行之中的伙计、小厮见状顿时感觉不妙,这些个官差今日前来这里定然不是来买什么金银首饰的,定然是来者不善,于是伙计、小厮一面收拾着金银,一面知会金银行的掌柜。 “走,进去!”李三坚看了一眼李记金银行巨大的烫金字匾额后说道。 “大官人,不知大官人前来小店所为何事?”李记金银行掌柜慌忙迎出来道。 在进来的数名官吏几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使金银行上下是异常惊奇,年轻人之中只要李三坚身穿绯色官袍,因而金银行掌柜首先就迎向了李三坚。 李三坚看了看眼前的这个精瘦中年男子,微微一笑道:“本官府衙推官,东家可在?” “东家?”掌柜想了想后答道:“不知大老爷寻我家东家何事?其实有事情吩咐小的们也是一样啊。” 掌柜见李三坚神情较为平和,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模样,因而才稍稍心安。 “你?”李三坚闻言笑道:“今日之事,你是做不了主的,寻你家主子出来吧。” “胡八,让李大官人上楼吧。”正在此时,二楼一扇雕花木窗被人推开,一名俊俏的少年站在窗内说道。 “是,少东家。”掌柜躬身应了一声,就对李三坚说道:“大官人,楼上请。” 李三坚点点头,对曾公明等人说道:“你们下去等着,没有本官的话,不必上楼。” 李三坚说完向曾公明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他顺便带人查查金银行的流水。 曾公明颔首表示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 随后李三坚双手扶着银带,大摇大摆的跟随者掌柜走上了二楼,进入了一间厢房。 这间厢房不大,但布置得极为典雅,明朗、清净,使心舒畅,神气清爽。 厢房中间摆了一些松柏盆景,另有一些盆栽芸香草,青葱郁然的。 这间厢房的布置大出李三坚的意料。李三坚原本以为如此豪商巨贾之家,室内布置当是金银、玉器、古玩满屋,将会布置得极为奢华,极为富丽堂皇。 可这间厢房书卷气十足,就仿佛是间书斋似的,就差郎朗的读书声。 “草民李邦彦见过李大官人。”李三坚进屋之后,“李邦彦”对着李三坚施礼道。 李三坚总是觉得面前的此人不是个男子,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胸部裹得紧紧的,看不出是男是女,耳朵之上也无耳环孔,穿了件高领白色长衫,咽喉之处也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 李三坚唯一能够怀疑的就是此人的声音,声音是少年音没错,但却带着一丝女性的嗓音,就似乎是一名女子故意粗着嗓子说话般的。 李三坚背着手走到“李邦彦”身前,细细的观察着,半响没有说话,使得“李邦彦”局促不安的。 “你。。。在干什么?”“李邦彦”诧异的问道。 “老东家不在?”李三坚笑了笑后问道。 “不在,本公子是少东家,有事就不能做主吗?”“李邦彦”反问。 “少东家当然也可做主,但妇道人家可不行。”李三坚闻言笑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我敢拿你敢看吗?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四章我敢拿你敢看吗?宋朝廷金银用途主要有四,分别是赏赐、军资、岁币与俸禄。 而市面之上的金银是以金银首饰、器具等金银制品为主,宋目前的金银只是一种商品,而不是货币,货币是以铜钱为主,另有一些纸币,如宋仁宗朝发行于川蜀之地的“交子”。 不过宋之金银虽然不是货币,但也可以当做货币流通,只不过是将金银折算成铜钱使用,被称之为“折钱”,不过将货币当做货币使用的一般是官宦豪商之家,一般士庶百姓只是当做一种收藏品或奢侈品。 普通士庶百姓数一枚枚的铜钱都不够数,哪里有金银可数? 目前宋市面之上充斥着大量金银,应运而生的就产生了大量的从事金银加工的金银铺或金银行。 朝廷专事金银加工的作坊名为后苑造作所与文思院。 凡天子器玩、后妃服饰、雕文错彩工巧之事,分隶于文思院、后苑造作所。 后苑造作所属内侍省。 而民间从事金银加工的除了一些流动性的工匠之外,就是金银行或金银铺。 东京开封府较大金银行或金银铺为宣德楼唐家金银铺,旧城西大街的王家金银铺等等,此外就是东京最大的金银行,大相国寺的李记金银行。 此时李记金银行已经牵扯进了毕林奸嫂一案,同时李三坚对毕林奸嫂案与李记金银行之间的关系还有不少疑问,因此此日李三坚带人前来李记金银行,以解心中的疑惑。 若是李记金银行不配合或者说是竭力推脱,那么李三坚也许会将他们拿入府狱,细细审问。 李三坚此时已得朝廷右相的支持,当然胆气就壮了不少。。。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邦彦”见李三坚识破了自己女子身份,不由得惊讶的问道。 同时“李邦彦”的声音也由少年的声音变成了二八少女的甜美之声。 “服饰、耳廓、胸部、声音、喉结掩饰得不错,甚至男子动作也模仿得像模像样的。”李三坚闻言又看了看“李邦彦”露在长衫之外的两只秀足后笑道:“但你的三寸金莲却出卖了你。” 女子缠足以小脚为美的起源,或说始于隋,,或说始于李唐,还有说始于五代,有人甚至称夏、商时期的禹妻、妲己便是小脚,可谓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不过无论起源是哪个朝代,到了宋时,缠足、以小脚为美就成为女子的时尚,特别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更是如此,原因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不用下地干活。。。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李三坚面前的此名女子虽极力掩饰自己的女子身份,但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一对“三寸金莲”,却暴露了她的身份。 虽此名女子穿着也是皮靴,但却极小,小巧玲珑的,这个世上的成年男子哪里有如此娇小的一双秀足的? 话说靴子不合适,她也走不动道啊。。。 “你。。。你。。。你。。。”女扮男装的少女闻言顿时羞红了脸,简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跺了跺脚,后退两步,距离李三坚稍微远了一些,低头支支吾吾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虽说少女能说会道,且善于周旋,但毕竟是一名二八妙龄的少女,此时李三坚说到了她身上的各个部位,是从头说到脚的,顿时使得少女羞愤难当。 年纪轻轻就为朝廷六品官员,他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果然有些本事,少女此时心中暗道。 少女最为得意的就是自己这套习自高人的易容术,被却被李三坚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李大推官。”少女随后收拾起自己的女儿神态之后,仍是以男子的揖礼,给李三坚施了一礼后笑道:“李大官人不愧掌刑讼之事,果然明察秋毫啊。” “明察秋毫谈不上。”李三坚不想跟这个“娘娘腔”废话了,于是说道:“想必你是李氏千金吧?令尊可在?” “爹爹他与兄长去附近州府收货去了,短时间之内是回不来的,不知李大官人今日前来小店,有何贵干?”少女答道。 “哦,是这样啊?”李三坚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官改日再登门拜访吧。” 无论他们外出是真是假,无论是否是在躲着自己,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李三坚心中暗道。 再给他们几日时间,若时间到了,自己仍是找不到人的话,那么自己就请令封店,将人拿入大狱细细审问。 牵扯到人命官司,李三坚有权这么做。 因此李三坚此时打算暂时离去。 “李推官,你此日前来小店到底所为何事?难道就不能说吗?你就这么瞧不起小女子吗?”少女见李三坚就欲离去,于是开口笑道。 “你错了!”李三坚闻言转头看着少女道:“本官从来没有瞧不起女子,此事乃是大事,不是你这个黄毛丫头所能涉及的,这与瞧不起女子是两码事。” 李三坚感到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做买卖的一般都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一些做买卖的表面之上看起来是官府来往甚密,与官府之人是亲如兄弟,差点就穿一条裤子了,可实际上却是不得以而为之,是无可奈何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而此时李三坚不想找他们的麻烦,可少女却似乎是不愿意李三坚离去,似乎是乐得李三坚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同时李三坚感觉少女似乎是猜到了自己的来意? 李三坚口出不逊之言,但少女也没有生气,反倒是微微一笑道:“不就是想查一查小店的账目吗?李推官,这点小事奴家还是做得了主的。” “小事?”李三坚闻言有些生气的说道:“勾结官府,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他人知道了尔等隐秘之事,却杀人灭口,这是小事吗?” 这小妮子不简单,自己未说,她居然知道了自己今日来到此地的目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人不是我们杀的,信不信由你。”少女仍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不瞒你说,我李记金银行与官府确有往来,甚至与宫中也有往来,每年生意往来甚密,宫中许多金银首饰、金银制器等等许多都是出自我李记金银行,但李大推官口称与官府勾结,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是否有些过了?有些冤枉小店了?我李记金银铺虽谈不上大仁大慈,但也是老实本分的买卖人,是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的。” “囤积粮食,利用灾荒之年,以极低的价格诱收百姓手中可怜的一些金银家当,经加工后,再以高价转变出去,以获取暴利,此等不是下作之事,又是什么?下作?说下作还是轻的,此乃为发国难财是也,尔等当本官不知道吗?不顾风餐露宿、衣食无着的饥民,一味的谋取私利,简直令人不齿。” 李三坚既然今日来到此地,还是有所准备的,还是调查了一些事情的。 李三坚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是愤怒,吼声几乎震破了屋顶。 楼下之人均是惊疑看着这间厢房,曾公明等开封府府衙差吏均是按着腰刀,只等李三坚一声令下,就将他们全部捉拿入狱。 从打开的雕花木窗远远看去,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绯色官袍朝廷官员,正叉腰训斥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年”,就像老子教训儿子般的。。。 “发国难财?李大推官言重了。”少女此时也有些生气了,哼了一声道:“草民等就是买卖人,买卖之人追求的就是一个利字,无利不起早,亏本的买卖天下又有何人肯为?灾荒之年,百姓衣食无着,草民等拿出粮食换取金银等物,也算是赈济灾民了,难道金银等物留着可以当饭吃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三坚气得口干舌燥的,端起面前的茶水猛喝了一口道。 “那碗。。。那碗茶是奴家的。。。”少女涨红了脸说道。 “哦。。。”反正都搞错了,李三坚干脆一饮而尽,随后将空茶碗丢在了桌子上,挑衅般的看了少女一眼。 “来人,再上两碗茶来。”少女白了李三坚一眼道。 一名小婢女随后战战兢兢的将两碗新茶端了上来,随后逃命般的走出了厢房。 “懒得与你说话了,账册何在?本官今日当细细查验。”李三坚又喝了一碗茶后悻悻的说道。 李三坚懒得与她辩论了,辩个几天几夜,又有何用? “大官人稍候,奴家命人抬进来便是。”少女倒也爽快的答应了。 随后数名身强力壮的伙计抬了一个大木箱子进来,并打开了箱盖。 “不会是伪造的假账吧?”少女如此爽快,反倒使李三坚疑惑不解。 “李大推官说哪里话?小女子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假账给你看的,不过。。。”少女随后狡黠的笑了笑后:“我敢拿你敢看吗?” “这有何不敢的?本官又不是吓大的。。。”李三坚满不在乎的拿起一本账册后说道。 。。。。。。。。 “大官人慢走,临走前小女子送你一句话。”少女微笑着对已经出门的李三坚道:“谨言慎行,方为为官之道。” 李三坚大怒,转身对少女说道:“本官也有一句话送给你,多行不义必自毙!” “哼,我们走。”李三坚随后狼狈的对曾公明说道。 “大官人,小女子听说大官人的珠宝行要开张了,到时候若需要草民等,尽管开口便是,嘻嘻!” “哼,就算珠宝行开不了张,本官也绝不会。。。” 第二百五十五章 明镜高悬(上)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五章明镜高悬开封府衙大门是坐北向南而开,府门两侧各有一座青石雄狮,上方建有重檐歇山式城楼,门额上书“开封府”三个烫金大字,三个烫金大字为蔡京之堂兄蔡襄所书。 而正对府门的是一面青石照壁,上刻“獬豸图”,獬豸者,远古神兽也,其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只长一角。 獬豸高智慧,通人言,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人间善恶,一旦被他发现奸邪之人,即用触角将其顶翻,再一口吞下肚去。。。 獬豸为刑狱“正大光明”“清平公正”“光明天下”之象征。 进入开封府府衙大门,左东西两边各有一个碑亭分立,为“开封府题名记碑”及“开封府尹题名记碑”,上面刻着至太祖皇帝赵匡胤开国以来的历任一百余名府尹或知府的姓名、官职及其上、离任情况。 东面的碑亭为开封府的镇府之宝,其中就有开封府名震千古的“包拯”之大名。 正面就是开封府府衙大堂,为历代府尹或知府等开封府府衙官员开堂审案的主要场所,大堂前立有一块巨大的戒石,名为“戒石铭”,为宋太宗皇帝赵光义所立。 戒石南面刻着“公生明”三个大字,意思是只有公正,方能明察秋毫,方能清正廉洁,旨在提醒、训诫官员。 戒石北刻“尔奉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十六个大字,意思是官吏的俸禄均为民脂民膏,是百姓所纳之钱,为官当洁身自好,为民着想,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开封府府衙巍峨耸立,庄重典雅,大堂之中更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使人见之不禁就会生出敬畏之感。 “已时已到,开衙!”已时时分,一名府衙吏胥大声呼道。 正厅两扇厚重的大门随后缓缓打开,数十名着红色或黑色衙服的衙役鸣锣而出,分列两侧。 “路府尊,请!”李三坚微微躬身对开封府知府路昌衡说道。 “李推官,请!”路昌衡微笑着对李三坚说道。 于是开封府府衙各级官吏就簇拥着知府路昌衡、右厅推官李三坚、左厅判官林旻等官员走进了大堂。 身穿紫色官袍、腰垮金鱼袋的路昌衡阔步走向了公案台,李三坚与林旻分坐两侧,林旻坐在左侧,李三坚坐在右侧,两人面前也有一个公案台。 大堂之中,“清正廉明”的匾额高悬中堂之上,“肃静”“回避”等虎头牌屹立公案台两侧。 今日审案似乎是与以往一般,由路昌衡坐堂亲自审案,但许多人心里早已明白,今日的主角是李三坚,是李三坚安排的重审毕林奸嫂一案。 “李推官!”还未开始提审人犯之时,左厅判官林旻就开口道:“无凭无据的,你为何将本府一名当差二十年的老吏缉拿入狱?还有本厅的数名官吏,你简直是嚣张之至、无法无天了,仗着自己为状元及第吗?” “林判官,稍安勿躁。”李三坚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白牙,答道:“你怎知本官无凭无据?是否有证据,要不了多久你自然会知道了。本官为右厅推官,缉审嫌犯,为本官之责,与状元及第又有何干连?” “此案为本厅、府尊、刑部具结的案件,并无翻异、理雪,李推官擅自重提此案,是何道理?”林旻随后又瞪着李三坚说道。 依宋律,一个案件鞠、谳,也就是审、判后,再经过刑部复核之后,若无犯人翻供或其家人逐级申诉,是不允许重新审理的,就算有犯人翻供或其家人逐级申诉,也要经过刑部或其他司院的批准,方可重提此案。 犯人翻供谓之翻异,与其相对应的就是翻异别勘之制,就是指换刑讼官员重新审理,又被称作别推。 而犯人或其家人逐级申诉,谓之理雪,但判决超出三年的,就不在此列了。 “呵呵”李三坚闻言微微摇头道:“说了不要性急,为何林判官就如此沉不住气?本官说了,一切证据今日就将公示于青天白日之下,翻异、理雪?若无此事,本官断不敢擅提此案。” “可有刑部的批文?”林旻冷哼了一声,转头对路昌衡说道:“路府尊,无刑部的批文,而重提此案,岂不为僭越吗?” 宋太宗皇帝赵光义,以慎刑为目的,置审刑院于禁中,其职责主要就是复核大理寺或其他刑狱衙门已经裁断的案件。由知院官与详议官提出意见后,报之中书,奏请皇帝决断 审刑院长官为知院事,需要奏报皇帝的各种案件,先由大理寺审理,再报到审刑院复核,由知院事和其他属官商议,定出处理意见再由中书呈报皇帝决断 宋元丰三年改制,撤除审刑院,并入刑部,审刑院的职责于是就由刑部担当。 路昌衡端起茶碗,吹了口气后缓缓的说道:“此为上意。。。” 路昌衡简单的四个字就将林旻满腹要说的话都给噎回去了。。。 大理寺、刑部权利再大,能大得过皇帝吗?天下之事,还有比天大的事吗? 特别是宋帝赵佶,常以御笔手诏断罪,还不许伸冤。。。 此时毕林奸嫂案不但有赵佶的旨意,还有朝廷右相曾布的令文,路昌衡又能怎样?就算路昌衡不想重新审理此案,但此时的路昌衡也无任何办法,仅凭路昌衡是根本阻止不了的,更不要说是左厅判官林旻了。 “带人犯!”李三坚见林旻被噎得铁青着脸,呼呼的喘着粗气,半响说不出话来,于是微微一笑道。 “威武。。。”大堂之中的两侧衙役接令后一面用手中的水火棍敲打着地面,一面低吼道。 随后山魁、许彪、吴淼山等人就将周方庚、徐世卿、邹氏、佟氏等一干人押了上来。 毕林兄长遗孀佟氏先被押进了大堂,其余人等均是戴着木枷等候在堂阶之下。 “民妇拜见诸位大老爷!”佟氏并未服刑具,进堂后见到一众官吏、衙役,心中有些害怕,怯怯的下跪行礼道。 “堂下跪着何人?”李三坚看着佟氏温言问道。 虽然堂中诸人早已知道了佟氏的情况,但这是必须要走的程序,故李三坚有此一问。 “民妇毕佟氏。”佟氏低头顺目的答道。 “毕佟氏”李三坚点头接着问道:“毕林一案可有冤情?” 佟氏看了看李三坚,又看了看堂中诸官后答道:“有冤情。” “有何冤情?”李三坚又问道。 “叔叔他。。。他并未将。。。将奴家怎样。”佟氏闻言支支吾吾的答道。 “大胆刁妇!”林旻早已按奈不住了,将手中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后喝道:“此案人证、物证具在,已报刑部具结,此时你想翻状你可知翻状不成的后果吗?并且此案当初为你这个刁妇所告,居然此时想翻状?” 翻异别勘,别勘之后,发现案件无误,那么就是翻异不成,而翻异不成会受到重处的,而告了之后随后反悔,也同样如此,诬告也会受到重处的。 “这。。。”佟氏胆怯的看了林旻一眼,一时之间不敢再说话了。 “林判官!”李三坚看着林旻说道:“本官奉上命审案,应该是由本官问话吧?” 李三坚随后不理林旻,对佟氏温言说道:“毕佟氏,今日你有话只管说便是,本官今日就为你做主了,旁人是奈何不了你的。” “大老爷”佟氏闻啊云磕头说道:“叔叔毕林他。。。他不但没有将民妇怎样,平日里还对奴家照拂有加,民妇心中实在不忍叔叔他受此冤屈,并且叔叔他并不是民妇告上官府的,而是有人相逼,逼迫民妇诬告叔叔,诉状也不是民妇所书,而是有他人代书。” 这个世上但凡一名良家女子,又有哪个女子心甘情愿的被指为被人奸污?从而坏了自己的名节。 佟氏也慨莫能外,同时自己丈夫又死于非命,家财还被抄没入官,又有何人心甘情愿?从不不生出怨念? 最为关键的是李三坚早已提醒过佟氏,此案已经涉及到了人命,为人命官司了,此时若再说假话,做伪证,将会受到严惩的,也许就是死罪,死刑也许还是很残酷的那种。 因而佟氏此时必须得说真话了。 “何人逼迫于你?又是何人代为书写诉状的?”李三坚闻言问道。 “是。。。是府衙的周官人。。。逼迫奴家,并使人代奴家书写了诉状。”佟氏闻言答道。 “哪个周官人?说姓名。”李三坚点头道。 “开封府府衙孔目官周方庚。”佟氏答道。 “带周方庚!”李三坚闻言说道。 周方庚随后戴着木枷被押进了大堂。 周方庚是个瘦高的四十岁余岁的中年汉子,虽然戴着木枷,神情有些憔悴,但神色却有些倨傲,进来之后看了看李三坚,冷哼了一声,而不肯下跪。 “跪下!”许彪照着周方庚腿弯之处就踹了一脚,将其踢倒在地。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明镜高悬(中) “罪人周方庚可否知罪?”李三坚心复杂的看着已经去掉刑具的周方庚问道。 应该说之前周方庚与李三坚之间并未深仇大恨或者说并无私怨,相反李三坚刚至开封府府衙上任之时,周方庚又是“官敬”又是谀词如潮什么的,对李三坚还是较为敬重的。 李三坚当时对于周方庚谈不上好感,但也没有什么反感。 要说两人开始结怨就是因为毕林嫂案,李三坚过问此案,却被周方庚用手段阻止了李三坚,使得李三坚下不来台,同时异常丢脸,当时李三坚心中还是有些羞恼与愤怒的。 其后李三坚前往蔡州当面向毕林询问此案,可却被周方庚抢先一步杀人灭口,于是使得李三坚是异常愤怒。 此后更发生了令人切齿的谋刺事件,到了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无解了,就是势不两立了。 若仅是这些事,那么李三坚并没有真正的痛恨周方庚,而令李三坚真正痛恨的是,随着案件的深入,周方庚的狡诈、贪婪、视人命如草芥、肆意制造冤狱、视百姓如猪狗等等恶行就暴露在了李三坚的眼前,使得李三坚切齿痛恨。 为大宋开封府掌刑讼之事的推官,作为出贫寒的李三坚来说,怎能不切齿痛恨如此恶行? 不过李三坚虽然痛恨周方庚,但心中也是明白,周方庚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真正的为恶者却是其后的那些人,甚至可以说不是人,而是一种东西,这种东西造成了宋官府目前的这种状况,这种状况此时在周方庚上集中体现而已。 不过李三坚虽心中明白,但又能怎样?可以说是无能为力,可话虽如此,李三坚仍不打算放过周方庚,定要将他绳之以法,就算是敲山震虎也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因而此时李三坚的心是复杂的。 “老夫何罪之有?”周方庚哼了一声说道。 “强盗罪、杀伤罪、yin罪、贪赃罪。”李三坚料其定不会老实认罪,于是就缓缓的说道:“六罪之中,汝犯其四,竟敢不认罪?依我大宋律,认罪、悔罪,罪减一等,拒不认罪者,罪加一等,此时不认罪,更待何时?” “哈哈!”周方庚闻言大笑道:“老夫承认是我撺掇佟氏诉毕林嫂,你只能定老夫诬告之罪,何来四大罪之说?” 周方庚说罢,狠狠的瞪了佟氏一眼。 “本官料你也不会老实认罪的。”李三坚摸了摸下巴之下长出的短须后吩咐道:“我来问你,毕林是怎么死的?” “毕林?”周方庚闻言冷笑道:“毕林刺配蔡州,人已经发往蔡州了,老夫还听闻李推官不是前往蔡州提审人犯毕林吗?其后毕林居然死在了蔡州,老夫还想问你毕林是如何死的呢?” “啪!”李三坚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了公案台之上后喝道:“大胆狂徒,竟敢质问本官?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人,提犯官徐世卿。” 山魁、许彪闻言就将徐世卿给 提进了大堂。 此时的徐世卿早已不复往蔡州之行的嚣张,浑扑簌簌的抖个不停,几乎都走不动道了,被山魁、许彪拎了进来,扑通一声扔在了堂中。 “堂下跪着何人?”李三坚照例问道。 “卑。。。卑。。。卑职府衙左厅当官徐世卿。”徐世卿抖抖索索的答道。 “徐世卿?世代公卿?”李三坚笑道:“本官看你做官是做到头了,若不老实交代,不但官职没了,命也会不保。” “我来问你,你前往蔡州,提毕林回京,是奉了何人之命?”李三坚随后盯着徐世卿问道。 “何。。。何人。。。之命啊?”徐世卿胆怯的喃喃自语道。 李三坚摇摇头,取出一纸公文,走下公案台,站在徐世卿面前,拿着公文在他面前晃了晃后问道“此为何物?” “是。。。是左厅林判官之命。。。”李三坚手中握有公文,徐世卿也只好承认自己是奉左厅判官林旻之命前往蔡州提回毕林的。 “不错,是本官命徐当官前往蔡州提毕林回京的。”林旻冷笑道:“李推官可以前往蔡州提审人犯毕林,本官为何就不能将其提回京城?” 开封府府衙判、推二官为府衙长吏佐贰,其中判官的地位微微高于推官的,同时宋是以左为尊的,因此开封府二号人物当为左厅判官林旻。 “林判官当然可以。”李三坚冷笑道:“可毕林却死在了半道之上,你又作何解释?” 刚才林旻还说毕林嫂一案已经具结,同时无刑部的批文是不能够重审此案的,可此时又称自己命徐世卿将毕林提回京师,可谓是自相矛盾。 李三坚并不在此处与他纠缠,因此直截了当的问毕林之死。 “本官得知,毕林半路脱逃,最后自己跳入河中淹死的,李推官,这个解释可否?”林旻随后问向徐世卿道:“徐当官,形是否就是如何?” “是。。。是这样的。”徐世卿此时暗松了口气,答道:“真阳县捞尸之后也是如此具结的,人犯毕林是溺水而亡的。” “溺水而亡?”李三坚闻言冷笑着吩咐山魁、许彪等人道:“请公孙大医上堂。” 公孙大医?堂中诸人包括路昌衡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开封府何时钻出来一个什么公孙大医? 其中堂中一些老吏倒是隐隐猜到了一点,那就是开封府府衙之中曾经有个公孙仵作,其医术也是较为精湛的。 “民女公孙柔娘拜见诸位老爷。”公孙柔娘上堂后,盈盈参拜道。 “啪!”李三坚、公孙柔娘还未继续说话,林旻又将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下后喝道:“我府衙煌煌大堂,岂容一名妇道人家在此地胡言乱语?” “林判官!”李三坚闻言说道:“我大宋律令,何时不许女子说话的?况且你又怎知她在胡言乱语?柔。。。公孙大医为京师女医,其父曾为我府衙仵作,亦是医术精湛,同时。。。同时她也是本官的 书吏。” “书吏?”路昌衡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听说过私人书吏幕僚什么的,但也没见过何人用过女子为书吏幕僚啊,况且还是如此年轻美貌的女子。。。 参议之时,会不会干些别的?路昌衡猥琐的想到。 “正是!”李三坚点头路昌衡对道:“此女文才见识过人,且医术精湛,因此本官将其引为书吏,不过为下官私聘的,路府尊,是否当得?” “当得,当得,随你便是。”路昌衡笑道。 你要自己掏钱雇人,谁还管得着你啊?众人一起心中暗道。 公孙柔娘闻言白了李三坚一眼,李三坚一直想将她引为书吏,可自己并未同意啊,此时李三坚大庭广众的宣布此事,那么就既成事实了。。。 “路府尊。。。”林旻随后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路昌衡。 “哎,林判官,且听她说便是。”路昌衡倒是蛮有兴致的想听听公孙柔娘到底想说些什么。 路昌衡其实与此案牵扯不大,要说有牵扯,那就是路昌衡受了些许钱财而已,此时李三坚已将账册交给了他,那么就是死无对证了,若周方庚此时胡言乱语,那么路昌衡首先必须是先要封住他的嘴。 但如何封住他的嘴呢?路昌衡此时心中暗自盘算着对策。 “公孙。。。书吏。”李三坚随后对公孙柔娘说道:“你且说说毕林的真正死因。” “诸位老爷!”公孙柔娘点头说的:“民女奉李推官之命,查验毕林的死因,民女经查验,毕林并不是死于溺水,而是被人用绸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随后被抛尸江中的。” “嗯?何以见得?”路昌衡疑惑的问道。 “老爷,请看。”公孙柔娘随后将查验文书上呈给了路昌衡等人。 “孙推官,你觉得如何?”路昌衡随后将查验文书递给了开封府左厅推官孙德勤。 “可信,可为呈堂供证。”孙德勤细细的看了看后答道。 开封府左厅推官孙德勤倒不是林旻他们一伙人,并且平里还受到了林旻等人的排挤。 “灌颅之法,查明毕林是为他人所害,牙缝里发现绿色丝线,那么毕林必被绿布捂死,是窒息而死,随后被抛尸江中的。”李三坚随后补充道。 “徐当官,对此你又有何话要说?”李三坚随后问向徐世卿。 “这。。。”徐世卿闻言汗水已经流了下来:“卑。。。职,卑职领人追拿人犯毕林。。。确实是。。。他。。。自己落入江中的啊。。。” 此时大堂之中有许多掌刑狱多年之人,可谓是经验丰富,察言观色,就能知道此时的徐世卿定在说谎。 可若是拿不出证据,仅凭察言观色是远远不够的,除非行刑讯供之举,但刑讯供林旻等人许吗? “啪!”李三坚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犯官徐某,事到了此时,还敢狡辩?真视我大宋王法为无物吗?”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明镜高悬(下)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七章明镜高悬“来人,挂起来!”开封府府衙审案大堂之中,李三坚吩咐曾公明、山魁等人道。 李三坚命人挂起的是一个绿色官袍,此时绿色官袍双袖展开被高高的挂在了府堂之中。 从八品的绿色官袍其本身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其特殊之处就在于官袍下襟缺了一角,其上还有明显的牙印。 “犯官徐某!”李三坚随后冷冷的问向徐世卿道:“此官衣乃是自你家中取得,对此你又作何解释?” “这。。。这。。。是卑职的官衣吗?李推官为何如此肯定此为卑职的官衣?”徐世卿此时兀自在狡辩。 这件从八品的绿色官衣确实是徐世卿的,是在徐世卿等人杀害毕林之时被毁损的,徐世卿本欲毁去官衣,但官衣是朝廷所赐,若擅自当众毁去,那么就是对朝廷不恭,对圣上不恭,是会受到严惩的,因此徐世卿无奈将其带回了家中,待寻个机会毁去便是。 而徐世卿等人没想到的是,徐世卿回到家中因疲劳过度,就脱下官衣先行歇息,而其家人却将官衣清洗挂在了院中,此时燕四奉李三坚之命潜入了徐世卿的住处,正好发现了这件官衣,于是就顺手牵羊,拿获了毕林被害一案的物证。 “是否是你的官衣,朝堂之中自可证实,不过本官还有办法证实你就是杀害毕林的凶手。”李三坚闻言吩咐道:“来人,带人犯入堂。” 朝廷所赐官袍都是有记录的,此事不难查明,容不得徐世卿狡辩,不过李三坚还有人证,因此李三坚吩咐曾公明等人道。 “带人犯!威武。。。”此时大堂之中的诸衙役用手中的水火棍敲在地上低声吼道。 李三坚有理有据的推理,已经引起了众人对他的敬重,不得不敬佩万分,不得不收拾起对他年龄的轻视,不得不感慨李三坚不愧为天下文魁。 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哪里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同时李三坚正气浩然于天地之间,使人不得不生出敬畏之感。 随后数名跟随徐世卿前往蔡州之人被押入了府衙大堂,披枷戴镣的跪在了大堂之中。 “去掉刑具。”李三坚随后缓缓的对此数人说道:“尔等跟随徐世卿自蔡州返京,此一路之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老实说,本官念尔等乃是从者,可从轻发落。” “推官大老爷啊!”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们再说谎或者闭口不言,于是一名名叫钱五的左厅吏员开口道:“徐当官带着小的们将毕林自真阳县押回京城,距真阳县城池二十里之时,徐当官命小的们下手除去毕林,可小的们胆怯不敢,于是徐当官就。。。就亲自下手闷死了他。” “毁损的官衣又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又问道。 “是。。。是毕林临死前拼命挣扎,张口咬住了徐当官的官衣下襟,小的们就压住了毕林的身子,徐当官就用官衣闷死了毕林。。。”钱五答道。 “徐当官,还敢说你不是凶手吗?”李三坚闻言异常悲愤,异常愤怒的问向徐世卿。 毕林一个普通的百姓,就算他是什么员外,就算是曾经是有家业之人,但也是名普通百姓,被人冤屈,随后还要被人杀人灭口,可以想象他当时是多么的绝望,临死前是多么的愤怒、伤心、绝望,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毕林孤身一人,只有牙齿才能与这些官府恶吏相抗争,也只有牙齿才能留下这些恶吏犯罪的铁证。 李三坚想到此处,心中是异常的悲愤,悲愤的恨不得活活打死这些恶吏,杖毙这些王八蛋。 此时的李三坚也为未能及时赶到蔡州而感到深深的悔恨,感到自己对不起蒙受冤屈而死的毕林。 “啪!”路昌衡此时也是“愤怒”异常,用惊堂木重重的拍了一记后喝道:“徐世卿,铁证如山,还不快交代为何杀害毕林?何人指使你这么做的?不交代吗?来呀,大刑伺候!” “是。。。林判官命卑职这么做的。。。”徐世卿终于顶不住了,摊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 “林判官?”路昌衡转头怒视林旻道。 “府。。。府。。。府尊。。。下官。。。下官是。。。”林旻张口结舌,话都说不完整了。 “拿下,剥去官衣,跪于堂下。”李三坚愤怒的大喝道。 山魁、许彪等人早已是愤怒异常,李三坚下令后,就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剥去林旻的官帽、官衣,顺手还揍了几拳,随后将鼻青脸肿的林旻按跪在了大堂地上。 开封府府衙六七百名官吏,其中当然有林旻的心腹手下,但一来山魁、许彪勇力过人,是两条黑汉,且是有备而来;二来是己方理亏啊,同时此案还是人命官司,弄不好自己也会被牵扯进去,因此林旻的心腹手下均是面面相觑,不敢阻拦。 路昌衡、孙德勤等府衙官员也是面面相觑,均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再怎么说,林旻也是朝廷六品官员,官员犯案,自有朝廷之制,弹劾、奏请、免官、问罪,自有一套程序的,哪里像李三坚这样的,直接就给按地上了? 不过此时李三坚似乎是愤怒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于是诸官也不好相劝。 此事过后,若追究起来,李三坚也是有说词的,那就是愤天下不平之事,恨恶官枉法。 “放开我,放开我!”林旻拼命挣扎道:“本官就算是有罪,自有朝廷法度,尔等不得如此无礼,本官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林旻为同进士出身,而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官员,就算是犯法,许多时候是可以以官位赎罪,是可以罚铜从而免于刑罚的。 “你还知道朝廷法度?”李三坚愤怒的反问道:“汝知法犯法,该当何罪?汝身为掌刑之人,却视王法为无物,视人命如草芥,你可知道,人命大于天这句话吗?” “林判官,你为何这么做?”开封府府衙左厅推官孙德勤开口问道。 “是老夫恳请林判官如此的。”周方庚此时忽然开口道。 “你又是为何行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孙德勤闻言沉下脸问道。 “老夫与毕林有仇。”周方庚答道。 “有仇?哈哈!”李三坚闻言气极而笑道:“不过是谋其家财而已,与毕林浑家和奸,谋其家财,行陷害杀人之举,这叫有仇?你有何仇恨?” 周方庚杀害毕林的真正原因就是毕林欲追查其兄长的真正死因,而其兄长也是周方庚等人杀害的,可李三坚此时不想提及,原因就是一旦追问此事,涉及之人就多了,包括开封府知府路昌衡。 此时的李三坚只想将周方庚、林旻、徐世卿等人绳之以法,其他人就不想过多提及,李三坚也不敢提及,也无能力提及。 “李推官,老夫已承认撺掇他人杀了毕林,你还要怎样?强行给老夫头上戴顶和奸的帽子,你欲如何?”周方庚冷冷的说道。 周方庚当众承认杀人之事,使得李三坚心中略微奇怪,他似乎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带犯妇邹氏。”李三坚虽然心中纳闷,但还是准备提审毕林遗孀邹氏。 “吴捕头!”李三坚随后喊了一声吴淼山。 “小的在!”吴淼山躬身应道。 “说说犯妇毕邹氏的情况。”李三坚曾经交给了吴淼山一件事情,那就是调查邹氏的底细。 “遵命!”吴淼山点头道:“经查,邹氏,三十有五,隆德府人氏,元丰八年来到京城,嫁给了毕林。” 吴淼山顿了一顿后说道:“邹氏姓周,而不姓周,乃是府衙孔目官周方庚之堂妹,在隆德府之时与周方庚勾搭成奸,且在隆德府之时就坏了名声,之后才来的京城,改名为邹氏,嫁给了毕林。” 众人闻言均是一片哗然,纷纷低声议论不已。 原来两人是堂兄妹勾搭成奸,那么此案难道是因奸杀人? 周方庚闻言顿时涨红了脸,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周氏更是瘫软在了地上,嘴唇发抖,喃喃自语,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毕周氏!”李三坚看了两人一眼,冷冷的说道:“可以说说你丈夫,毕林兄长毕充是如何死的吧?” “老。。。老爷。。。老爷他是得急病而死啊,此时府衙不是早有定论了吗?”周氏定了定神,咬牙说道。 “住口!”李三坚喝道:“到了此时,居然还敢胡言乱语?” “公孙姑娘,准备当堂验尸。”李三坚随后对公孙柔娘说道。 当堂验尸?众人闻言均是疑惑不解,人都死了许久了,同时已经埋了很久了,李三坚他还准备验什么尸啊? “你们几个与公孙姑娘一同验尸。”李三坚随后吩咐开封府府衙数名仵作道。 公孙柔娘、府衙仵作一齐点头应诺。 同时燕四也将毕充的遗骨请了进来,摆放在大堂之外,同时令人搭上了凉棚。 死者遗骨是不能暴于光天化日之下的,否则就是对死者的不恭。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明镜失明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八章明镜失明“毕周氏,你还有何话可说?”李三坚问向周氏道。 验尸结果就是他杀,并且已经验明毕充为一种名为雷公藤的毒药毒杀。 周氏面如土色,摊在地上根本说不出话来。 “李推官,毒从何来?无毒物可定不了罪的。”开封府府衙左厅推官孙德勤开口问道。 但凡这种毒杀案,必须要找到毒物,也就是必须要有物证,才能定罪。 因而此时孙德勤话里话外,是在提醒李三坚。 “孙推官说的是。”李三坚点头道:“本官当然找到了毒物,来人,带药店掌柜。” 其实李三坚一开始对这些也是不太清楚的,但李三坚手下,府衙右厅之中却有不少经验丰富的办案之中,如捕头吴淼山等人,同时李三坚不懂就问,不明白就学。 不耻下问,逐渐的也就多少懂了一些办案的诀窍。 药店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姓吴,微胖,一缕山羊胡子挂在了下巴之上,进入府厅之后,就躬身肃立在了一旁。 “堂下何人?”李三坚照例问道。 “小人来福药店柜台掌柜吴青。”吴掌柜答道。 “去年这个时候,可有人买过雷公藤?”李三坚点头问道。 雷公藤为一种毒物,同时也是一种药材,有杀虫、消炎、解毒之疗效,这种东西需小剂量的小心使用,否则就会出现四肢麻木等症状,从而中毒而死。 宋对可为药材的毒物的管理是异常严格的,一般售卖这些毒物需经过严格的审批,同时必须登记在册,如番木鳖、夹竹桃、天然pi霜、乌头等等。 公孙柔娘等人验出毕充就是死于雷公藤中毒。 “有,元符二年这个时候有人买过。”吴掌柜答道。 “何人?”李三坚又问道。 “就是这个娘子。”吴掌柜指了指堂中的周氏说道。 “时隔一年有余,你为何记的如此清楚?”孙德勤开口问道。 “这。。。小人。。。小人。。。”吴掌柜支支吾吾的,似乎有难言之隐。 “只管说,恕你无罪。”李三坚温言说道。 “多谢大老爷!”吴掌柜闻言答道:“小人当时。。。当时见这位娘子有几分姿色,因而。。。因而出口调戏了她几句,当时。。。当时还被她呵斥了几句,因而小的对她印象较为深刻。” 众人闻言不禁莞尔,调戏女子也会治罪的,不过与此案比起来就算不了什么了。 李三坚等人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找上了吴掌柜,而是经过大量的排查才找到来福药店,开封府方圆三十里的药店几乎被李三坚等人找遍了。 “当时她以何名购买的?”李三坚问道。 “是毕佟氏。”吴掌柜答道。 “啊。。。?”堂中的佟氏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就明白过来了,并狠狠的瞪着周氏。 “我。。。我。。。”周氏面如土色,瘫软在了堂中。 “与堂兄和奸,谋害亲夫性命,如此毒妇,世间少有。”李三坚怒斥了周氏一句后,转头对路昌衡说道:“府尊,此案已经明了,府衙吏员周方庚与其堂妹周氏勾搭成奸,为谋夺毕氏兄弟的家财,用雷公藤毒死了毕充,随后毕林欲查明其兄毕充的真正死因,却被周方庚等人设计陷害,其后更是杀人灭口,其手段令人发指,其行径令人痛恨。周方庚身为府衙掌刑之人,却知法犯法,视王法如无物,实在令人切齿。” “哈哈,李推官。”路昌衡点点头还未说话,周方庚忽然开口笑道:“为何不问问毕充真正死因?” “周方庚,休得胡言乱语!”路昌衡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图财害命,害了毕氏兄弟性命,这就是毕氏兄弟的真正死因。本府念你于府衙多年,欲奏请从轻发落,若你仍是执迷不悟,那么本府也帮不上你了。”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路昌衡明白,周方庚明白,李三坚也明白。 路昌衡、李三坚均不想继续追查下去了,继续追查对谁都没好处,对周方庚也是如此。 “哦?周大官人还有话说?”李三坚冷笑道。 李三坚听出了周方庚是话里有话,于是问道。 “此处实在不是说话之处,老夫再细细向你禀报如何?”周方庚闻言淡淡的说道。 “来人,押下去。。。”路昌衡挥手道。 “府尊,下官倒想听听他还想说些什么,请府尊行个方便。”李三坚闻言对路昌衡拱手道。 。。。。。。。。 “李推官还是太年轻了,对有些事情还不太清楚,或是说李推官并未接触到一些事情。”开封府府衙内堂之中,此时只有李三坚与周方庚二人,周方庚对李三坚说道:“李推官真的清楚开封府府衙,真的清楚朝廷吗?” “不过是些鸡鸣狗盗之事,本官不屑去了解。”李三坚冷哼道。 “哈哈”周方庚又是一声大笑道:“周某二十余年前才入府衙之时,与李推官是一般模样,也是想做一番宏业,也是想迁为朝廷官员,随后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某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千里为官只为财,十年干事图干禄。” 周方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满朝的文武大臣像周某这样的人是太多太多,而像你这样刚直不阿之人又太少太少,几乎没有,目前朝廷这种情况,就凭你李推官一人,就能扛起大宋王法这面大旗?就想横扫六合、澄清寰宇?此无异于痴人说梦也。” “李某不过是见不惯人间邪恶、官场龌龊,愤天下不平之事而已,谈不上什么横扫六合、澄清寰宇。”李三坚瞪着周方庚说道。 “哈哈哈哈!”周方庚闻言又是一阵大笑,笑得泪水都快出来了:“见不惯人间邪恶、官场龌龊,愤天下不平之事?李推官啊,周某说你年轻,说你不懂人情世故,你还别不信,我大宋官场之人若人人都像你这样,若人人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都是与人较真,岂不是搞得我大宋官吏是人人自危吗?若人人不想做官,人人不敢做官,你让陛下如何?陛下那里岂不是无人可用了?” 周方庚随后看着李三坚笑道:“李推官不是口口声声的王法王法吗?今日周某就告诉你何为王法?王法就是大宋的王法,是陛下的家法,李推官你是状元及第,应该明白何为家法了吧?” “周方庚!”李三坚气急而道:“好一套为官的歪理邪说!李某看你也是满腹经纶,为何不用于正道之上?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何在?如此寡廉鲜耻之人真是世间少有,今日你无论说什么,均难逃法网。” 李三坚为何如此气急败坏,原因就是周方庚说的非常有道理。 将要人人自危?现在开封府府衙之中就已经人人自危了,就在不久前 “呵呵”周方庚闻言笑道:“话不能说的如此绝对吧?圣人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人就会犯错,天下之人又有何人无过错?包括你李推官。圣人亦云,法不责众,官场之事均是如此,又能怎样?都要受王法吗?可你此时却要摆出一副比圣人还要圣人的面孔,抓住李某些许过错,就要往死里整?” “李推官!”周方庚随后大声对李三坚说道:“你我都是明白人,周某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你治我的罪,就是治老夫身后之人,整我就是治大宋官场,就是治朝廷,就是治陛下,因此老夫奉劝李推官,当三思而后行,周某此时绝不是恐吓李推官,而是诚心诚意的为李推官着想。” “为本官着想?免了。”李三坚闻言冷笑道:“今日说破了大天,也难逃我大宋律令的制裁。” 其实李三坚说这句话之时,心中已经没有了底气,既然经没有了底气,那么李三坚此时的语气也是不是很坚决了,原因就是周方庚说的很有道理,说到了关键。 李三坚心中明白,目前自己确实拿周方庚身后之人是毫无办法的。 明知如此,李三坚却毫无办法,此时的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痛苦。 “周某说了话不能说得如此的绝对。”周方庚笑道:“周某在开封府府衙二十余年,还有一项本事。” “你有何本事?”李三坚冷哼道。 “周某能掐会算,不出今日,朝廷就会有旨意送达府衙的。”周方庚答道。 “哦?是吗?”李三坚半信半疑的喃喃自语道。 半响之后,果然宫中来了一些内侍及一些大理寺的官吏,直接走到了开封府府衙内堂。 一名内侍捧着宋帝赵佶的手诏道:“有旨意,案情重大,着开封府将周方庚、林旻、徐世卿、毕周氏等一干人犯交于大理寺审理,着开封府权知推勾开封府狱讼之事李三坚暂领开封府左厅权判开封府狱讼之事,钦赐李三坚直龙图阁,赐金、银、玉、绢、酒。。。” “微臣领旨,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三坚万分惊讶之余,无奈接旨道。 “李判官,恭喜了!”路昌衡随后在李三坚肩膀上拍了一记后笑道。 恭喜?何喜之有?李三坚看着周方庚得意的背影后只说了一个字。 “黑!”李三坚愤懑的说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迎风三破浪 宋时雪第二百五十九章迎风三破浪“迎风三浪!” “破浪斩!” “杀!” “回浪斩!” “杀!” “旋浪斩!” “杀!” 大宋开封府左厅权判开封府狱讼之事李三坚在自家住宅竹林之中,双手紧握“吴王剑”,一连劈下三剑,剑剑如雷霆万钧,又如白虹贯日,将眼前之“敌酋”纷纷劈倒在地,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只不过李三坚面前之“敌酋”全是竹子。。。 竹子一劈两断,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随着李三坚年龄的增长,已经由一名羸弱的少年逐渐长成了一名如玉树临风般的青年,同时数年的健体,使得李三坚身体是越来越好,越来越健壮,姚舆也因此时常感叹,感叹李三坚浪费了一副好身板。。。 于是姚舆就将祖传的破敌三刀传给了李三坚,李三坚也欣然受之,原因就是李三坚目前为开封府左厅判官兼领右厅推官,为实打实的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掌开封府刑讼之事,期间难免会遇到谋刺之类的事情,因此有一技傍身,也许在万险之中能够抵挡一阵。 姚舆家传刀法其实学起来不难,就拿其中的“破浪斩”来说,也就是双手紧握刀柄或剑柄,由背后猛劈至前方,斜劈到地,刀刃或剑刃将在空中划出几乎一个整圆,划出一个漂亮的曲线,不过学起来不难,可劈砍的角度、力量就非一日之功了。 同时此时姚舆的三招家传刀法被李三坚用“吴王剑”使了出来,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原因就是剑是以刺为主,而不是劈砍。 姚舆也常常后悔,后悔祖传刀法落到了李三坚的手中,祖宗若是地下有知,定会气得吐血。。。 此时李三坚在自家竹林之中胡乱劈砍,使得符二娘等人是肉痛不已。。。 话说砍竹容易,种竹难啊,这竹子被李三坚一剑一剑的砍得倒是干脆利落,可要栽种起来就要难得多了,特别是北方,竹子基本上是从南方栽种过来的。 李三坚宅中之人均是感到暗暗纳闷,好好的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今日为何狂性大发?拿竹子撒气。。。 难道他是书生的外表,其实内心是野性十足。。。 不过只有李三坚房中之中才知道,其实李三坚骨子里还是带着不少野性或杀戮之气。。。 “天外跨海隘若耶,慧剑安流离世界。”李三坚一身武士劲装打扮,还剑入鞘后低声吟了首七言绝句。 “官人,累了吗?”蔡绒雪接过李三坚手中的“吴王剑”放在了石桌子上,双手轻轻的将李三坚摁在石凳上,并取出一块丝巾,轻轻的擦拭着李三坚脸上的汗水,边擦边问道,爱恋之意,溢于言表。 “夫人,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李三坚抬头看着蔡绒雪苦恼的问道。 周方庚一案移交大理寺后,很快就被审决,周方庚因奸生意,图财害命,按律当斩,但念其在开封府府衙二十余年治事,故从轻发落,脊杖二十,革除吏员身份,刺配虔州,最后因祖荫,改为臀杖十七,赎铜,京城编管;林旻、徐世卿免去官职,赎铜,永不录用;犯妇周氏谋害亲夫,依律当斩,但念其要抚养两名幼子,故移至雷州编管;毕充遗孀佟氏诬其叔叔,依律当获流刑,但念其为周方庚等人逼迫所致,故免去处罚,并归还了毕氏兄弟的家财,其余涉案人等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处。 同时朝廷下旨恩赐李三坚等平冤狱之人,特别是李三坚,除了实授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之外,还被敕封为直龙图阁。 所谓直龙图阁,就是宋的馆阁官职,如仁宗朝包拯,就曾为权知开封府事、龙图阁直学士,其中权知开封府事为其差遣,而龙图阁直学士就是其馆阁职名。 元丰改制之后,宋之官职主要有三部分组成,其一就是寄禄官,确定品位、俸禄;其二就是差遣,也就是实职;最后的就是馆阁,是褒奖儒臣文士清优职位或荣誉学衔,其只授予文学高选,同时获得馆职之后,还有添钱,李三坚也因此就多了一份俸禄。 李三坚此时官名全称也因此变成了朝议大夫,权判开封府刑讼公事,直龙图阁。 最为关键的是,获得馆职是通往执政的必经之路,无馆职是无法坐上执政高位的,此事没有例外。 馆阁官职有昭文馆大学士、直学士、直昭文馆,集贤院大学士、学士、直学士、修撰、编修等等,而直龙图阁为馆职之中最低的一等。 虽李三坚获得的是馆职之中的最低一等,直龙图阁,但可以说是已经触及了执政门槛,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旁人,直呼李三坚是青云直上。 此时的李三坚满二十一周岁还没过多久,可谓是少年得志。 李三坚年纪轻轻却屡获圣宠,可谓是前途无量,但此时的李三坚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两条人命就换来了如此结果?毕林死后有灵,该做何感想?李三坚至今仍是对未能及时赶到蔡州提审毕林一事是耿耿于怀。 毕林临死前绝望、愤怒,牙咬徐世卿衣服下襟,拼死抗争,这些李三坚都能相像得到。 对于周方庚这种恶吏、恶棍、恶霸,这种穷凶极恶之人,居然只是罢职、编管,连京城都未离开,还有林旻、徐世卿等人,也是罢官免职? 永不录用?永不录用的话多了去了,到时候,朝廷需要之时,一纸诏书又会被召回朝廷的。 这也太轻松了吧?毕林兄弟的在天之灵定会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自己拿元凶巨恶没办法,可连周方庚这种小喽啰都无法除去,那么自己为此掌刑讼之官还有什么意思?李三坚时常在想。 “官人你说什么呀?”蔡绒雪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劝,想了想后说道:“世上不平之事太多了,仅凭夫君你单枪匹马的,是无法禁恶扬善的。。” 在自己内宅,同时蔡绒雪为了安慰李三坚,于是轻轻的坐在李三坚怀中,双手搂着李三坚的脖子,在李三坚耳边柔声说道:“其实在妾身心中,夫君是个盖世英雄呢。” “盖世英雄?”李三坚闻言摇头苦笑道:“何以见得?” “夫君虽年少,却为天下文魁,虽入仕不久,却不畏强势,禁暴除恶,洗冤平狱,虽结果不太理想,但夫君已经是尽力而为了,已经问心无愧了,最令妾欢喜的是夫君并未与他们同流合污。”蔡绒雪看着李三坚微笑道。 “同流合污?我李三坚此生此世决不为此事。”李三坚点头道。 李三坚初上任之初,恶吏周方庚就以重金相贿,希望李三坚能与他们同流合污,最起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李三坚却不肯受,随后反倒开始调查毕林一案。 此时李三坚心中已经明白了,就如周方庚所言,宋整个官场都是如此,天下整个官吏都是如此,廉洁律令就如一纸空文,这样的话,不是你惩戒几个官吏就能够扭转的,要扭转这种局面,非皇帝支持不可,非更改宋律令,乃至更改祖宗家法、朝廷之制不可。 若强行为此举,反倒是不容于宋整个官场,此时的李三坚若不是颇得圣宠,早就被排挤得闷声闷气、不知去向了。 上任之初有段时间,李三坚确是如此,忍声吞气的,就跟个小媳妇般的。 李三坚此时忽然想起了黄涣,自己没有师徒名份的恩师,堂堂进士功名,十余年间却窝在岭南之地,大概也与此有关系吧? 目前自己无法更改祖宗家法、朝廷之制,那么就采取蔡绒雪之策,能隐则隐吧,李三坚心中暗道。 “官人你居然会使剑?这是什么剑法啊?”蔡绒雪不愿再说如此沉重的话题,同时也为了缓和李三坚愤懑的心情,于是笑问道。 “此非剑法,而是刀法。”蔡绒雪这么一问,李三坚心情果然转好,想起了姚舆郁闷的神情,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刀法?什么刀法啊?”蔡绒雪接着问道。 “刚才你们不是听到了吗?姚舆家传刀法‘迎风三破浪’。”李三坚笑道:“此刀法虽只有三招,但招招却是凌厉无比,杀人破敌,如探囊取物,我是越修越觉得有意思,说不定你官人我今后还是一名武林高手呢。” “武林高手?‘迎风三破浪’?嘻嘻。”蔡绒雪闻言身子在李三坚怀里扭了扭后笑道道:“这名字。。。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听起来。。。有些。。。?” “哈哈,有些浪是吧?”李三坚心情转好,再加上蔡绒雪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勾得李三坚三味真火差点喷出来。。。 近段日子,李三坚起早贪黑的,忙着查案,在家中呆的日子不多,有些忽略了蔡绒雪、王雯二女,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了。 “噗嗤!”此时竹林边上传来一声笑音。 李三坚与蔡绒雪闻言,顿时就像两块磁铁般的快速分开。 第二百六十章 青天明月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章青天明月李三坚家中竹林位于院子左侧,院墙有道小拱门,穿过拱门,就是一条幽静的小道,贯穿竹林始终。 竹林不大,却较为清幽。 竹林中央,李三坚还命人浇筑了些石桌、石凳,以便闲暇之时,坐在林中倾听风声或鸟禽鸣叫之声,以舒缓自己的心情。 不过此时李三坚与蔡绒雪在林中嬉笑作乐,却破坏了林中的幽静。 两人嬉笑作乐之时,均是感觉身上是越来越热,不是此时为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说不定就。。。 “噗嗤!”李三坚与蔡绒雪正面红耳赤之间,蔡绒雪之姐蔡樱雪忽然闯进了林中,听到李三坚自吹自擂,不由得笑道:“还武林高手?就凭你这三个‘浪招’吗?我看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随着蔡樱雪在李三坚家中日久,她说话是越来越顺溜了,最起码听起来不是那么使人难受了。 蔡绒雪就是蔡樱雪的好老师。 “哎哟!”蔡绒雪闻言顿时发出一声惊呼,自李三坚身上跳了下来,扯了扯身上凌乱的衣裙,脸上是越来越红,就似个红苹果般的,羞得是无地自容。 小竹林是在宅中,虽宅中还有符二娘等人,但此时她们毕竟是在小拱门之外,并未打扰小两口,有事也会在门口先行吱声的,哪里像蔡樱雪这般,说闯进来就闯进来。 此时两人被蔡樱雪抓了个“现形”。。。 “你。。。你别以为自己武功就天下无敌了?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吗?天下之地是藏龙卧虎,京城更是如此,休得过于自大。”李三坚有些“愤怒”的说道。 这种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每到关键时刻就被面前的此女打扰了“好事”,李三坚心中恼怒的想到。 他娘的,下次再这样,自己先将她办了,省的总是整得自己不上不下的,李三坚心中暗道。 不过自己可不是她的对手。。。用强是不可能的,要不找个机会下蒙汗药?李三坚是越想越龌龊。。。 “官人。。。姐姐。。。她。。。?”蔡绒雪见李三坚满脸怒容或者是欲求不满的神情。。。于是怯怯的说道。 李三坚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蔡绒雪的小手,表示自己并未真的生气。 “我自大这么了?本来就是嘛,还‘迎风三破浪’?你倒是在姐姐面前浪啊?有本事将姐姐浪倒,就算你有本事,嘻嘻。”蔡樱雪闻言倒也没生气,对着李三坚笑道。 蔡樱雪此时算是初识汉语、汉字,哪里知道汉语之中的一句话一个字有多层意思,此时口不择言,倒将蔡绒雪整了个大红脸,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的。 蔡樱雪与蔡绒雪为双胞胎,年龄比李三坚小,可却以李三坚的姐姐自居。 “哈哈”李三坚闻言也不由得笑出了声:“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在一名小女子面前‘浪’?这叫胜之不武,懂吗?” 李三坚倒是越来越喜欢自己的这个单纯的大姨姐了。。。 “什么胜之不武?比试武艺,不是以武力取胜,还是什么?臭小子,拿起你的剑,今日姐姐好好教你两招。”蔡樱雪说道。 李三坚闻言心中暗暗摇头,堂堂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居然在家中被人称作臭小子。。。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蔡绒雪闻言急道。 “妹妹放心,伤不了他。”蔡樱雪随后捡起一截被李三坚砍断的竹子,指着李三坚说道:“臭小子,捡起你的剑,今日姐姐让你见识一些何为真正的剑法?” “沧浪!”一声,李三坚拔剑出鞘,指着蔡樱雪喝道:“吴王剑,天下第一神剑,剑出必沾血,不过你是我李三坚的亲人,今日就暂且。。。” 李三坚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随后“卡卡”的结冰之声不断响起。 李三坚惊惧的发现自吴王剑剑尖开始,一道刺目的冰光不紧不慢的爬上剑身、剑柄,最后爬上了李三坚的手臂,将李三坚手臂与吴王剑冻结在了一起。 此时李三坚想弃剑已经来不及了,原因就是手臂已经与吴王剑连在一起了。。。 李三坚只是惊惧得看着蔡樱雪,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蔡樱雪第一次在蔡绒雪面前展现神奇的功夫,不过蔡绒雪却没有惊奇,而是惊惧的奔到蔡樱雪面前焦急的说道:“姐姐,你将官人怎么了啊?他的手。。。?” 若李三坚手臂被蔡樱雪废了,岂不就成了一个独臂官人?那就大事不妙了。。。蔡绒雪心中暗道。 “哼!”蔡樱雪冷哼了一声,挥了挥手衣袖。。。 嗯?李三坚没反应?于是蔡樱雪又挥了挥衣袖,还是没反应,再挥衣袖,最后蔡樱雪干脆不用衣袖了,伸出玉手,按在李三坚身上发功。。。 还是没反应! “不对啊,师父当年说过,慎用此功,原因是冻结容易,解冻难,可只是针对全身冻结而言啊。。。”蔡樱雪喃喃自语道。 蔡绒雪见状简直要哭了,而李三坚也似乎是全身被冻僵了,哆哆嗦嗦、哭丧着脸看着蔡绒雪,半响说不出话来。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好多人。。。老爷你怎么了!?”正在此时,宅中管家翟六奔进来禀报,见到李三坚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道。 。。。。。。。。 “青天大老爷,洗冤平狱、禁暴止恶、为民做主,我等草民敬献匾额一块,以表心意,请青天大老爷收下。” 此时李三坚住宅之外,来了数十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抬着一面巨大的匾额,敲锣打鼓的来到李三坚住宅门前。 匾额上书“青天明月”四个烫金大字。 周围还有数百个看热闹的百姓,将李三坚住宅所在的这条小巷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你们。。。这是。。你们是什么人?毕佟氏?”李三坚大脑似乎还未解冻,见到这些人疑惑的问道,不过李三坚很快就从人群之中发现了毕充遗孀佟氏。 “正是奴家!”佟氏盈盈一拜道:“李大官人,这些都是毕家的族人还有奴家的家人。” 李三坚追查毕林一案,虽结果虽不尽人意,但毕竟还是洗清了毕林兄弟的冤屈,为佟氏正名,并归还了毕氏兄弟的家财。 同时将周方庚等人绳之以法,虽朝廷处罚较轻,但毕竟是处罚了。 “草民等谢青天大老爷!” “青天大老爷刚气列列,莫我敢敓。严肃者政,苛刻匪心。” “青天大老爷还如此年轻,真乃后生可畏也!” 众人纷纷拜道。 “诸位快快请起!”李三坚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本官哪里是青天大老爷?如何敢当‘青天明月’此四字?折煞本官了,本官心中有愧,不敢受此匾。” 李三坚追查毕林一案,主要原因还是为了打击周方庚等人的嚣张气焰,为了自己在开封府府衙能够站稳脚根,可李三坚万没料到居然能得到百姓如此评价,使得李三坚心中是万分愧疚,万分不安。 这个世上就是如此,为官之人为百姓做一点好事,百姓就会记在心里的,并会真诚的感谢。 。。。。。。。。 “诸位兄弟,今日本官请你们来,不为别的,只为‘有福同享’四个字。”开封府府衙左厅之中,新任左厅判官李三坚于厅堂之中指着朝廷恩赏之物说道。 李三坚旁边一张木桌之上摆满了金、银、绢、帛、绸、御酒、鹿肉等物。 赵佶心中有愧,除了赏赐李三坚官职之外,还赏了不少财物。 “此为圣上赐李判官之物,我等如何敢受?”刘安节、曾公明、姚舆、吴淼山等人心中欢喜,齐声推辞道。 一般来说,朝廷赏赐,除了赏赐主官之外,其手下也会得到一些封赏的,不过较为微薄。 此次刘安节等人已经得到了朝廷赏赐。 李三坚此时却将朝廷赏给他的财物居然全部拿了出来,欲分给手下,使得众人是既感欢喜,又是感动。 这么一来,每人会分不少财物的,李三坚反倒是拿的最少的,几乎没有。 如此不贪财的官员真是少见,刘安节特别是吴淼山等原开封府府衙官吏心中安暗道。 李三坚出身贫寒,家中没有任何积蓄,可谓是家徒四壁,家中还有一大家人需他养活,众人哪里不明白这些事情?这也使得众人心中是异常感动。 此时众人推脱确实是发自肺腑。 “本官说过了,有福同享。”李三坚摆摆手说道:“此案没有诸位兄弟,本官根本是无所适从,根本无法追查下去,如此谈何洗冤禁暴?因此,这些个钱物乃是本官些许心意,望诸位不要再推辞了。” “不过本官还有一句话。”李三坚指着蒙上绸布的匾额说道:“这是百姓送给本官的匾额,上书‘青天明月’四字,但本官担不起此四字,因而蒙布,待今后当得起之时,再使它重见天日,因而本官望诸位今后不可懈怠,继续洗冤禁暴、为民做主,当得起‘青天明月’四字。” 第二百六十一章斗纽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一章斗纽“主人,我不要。”山魁捧着分的财物对李三坚说道。 “山魁,你这是干什么?”李三坚看着山魁说道:“我听说嫂子有孕在身了,此时正需要钱的。” 初蝶嫁给了山魁,此时已经怀孕,而山魁作为一名吏胥,俸禄是较为微薄的。 “主人,浑家她还有些私钱,够用了。”山魁憨笑道。 李三坚是山魁的救命恩人,两人早已是亲如兄弟,山魁怎么好意思要李三坚的钱财?况且李三坚的情况,山魁比任何人都了解,因此他就更不能要李三坚的钱财了。 “山魁!”李三坚握着山魁的手臂说道:“在我心中,早已将你视作兄长,你们兄弟之间多说就见外了,你的心意我知道就是了。” 无论怎样,李三坚目前为朝廷六品官员,新晋直龙图阁馆职,因而除了俸禄之外,还有职贴、添钱等等,收入比山魁等人丰厚许多。 “你也一样。”李三坚随后看了一旁正欲言又止的曾公明后说道。 “那么兄弟我就却之不恭了?”曾公明闻言笑道。 “你小子。。。”李三坚锤了曾公明一记后笑道:“走吧,俺娘今天弄了些岭南特色菜,你们随我回家喝酒吧?” 众家兄弟闻言一起叫好,纷纷兴高采烈跟随着李三坚向他的住处走去。 自李三坚正式查案以来,众人忙于公事,相聚甚少,再加上此时是新任左厅判官相邀,众人岂能拒绝李三坚的好意?岂敢不卖李三坚的面子? 。。。。。。。。 “东林,珠宝行一事筹划得怎样了?” 此时的开封府府衙众官吏也不骑马了,也不乘轿了,均是便衣步行,嘻嘻哈哈的走在开封府的大街之上,一路之上显得亲热无比。 李三坚走在路上,忽然想起珠宝行一事,于是问道。 李三坚外公符贵、舅父符鼎、符鳞等人眼瞅着就要到京城了,他们到了之后,李三坚必须给他们安排事情做,同时李三坚欲使自家兄弟过上好日子,就必须给他们谋条财路了,否则仅凭俸禄是远远不够的。 自己不怕过清贫的日子,可也不能勉强其他人跟着李三坚吃苦。 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可不愿意受苦,向往着灯红酒绿的日子,如曾公明,对此李三坚是心知肚明的。 目前来讲,最好的办法也就是最佳生财之道就是在开封府做买卖,原因就是开封府是整个天下商业最繁华的城市。 当然还有一条生财之道,同时也是最便捷的,那就是李三坚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大行受贿、勒索之举,那么如此一来,李三坚就会走上周方庚的老路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将会更甚于周方庚,原因就是周方庚毕竟是吏而不是官,而李三坚毕竟是朝廷堂堂六品官员。 李三坚是宁死不为此事的。 当然做买卖也不免也会陷入官商勾结、欺行霸市之境地,李三坚也因此陷入了两难之境地。 目前李三坚所采取的办法只能是尽量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以灵活的头脑及新颖的经销办法取胜,而不是利用手中的权利。 “哥哥,说起此事,兄弟还是有事情需哥哥允诺。”曾公明看了看左右后答道 “何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李三坚差异的问道。 曾公明随后拖了李三坚一把,距离众人稍远了一些后说道:“李记金银铺少东家李邦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了我等筹划珠宝行一事,跑来与我相商,欲与我等斗纽。” “什么?那个娘娘腔又跑来寻你了?”李三坚还未明白斗纽是什么意思,先是吃了一惊道。 他娘的,李三坚心中暗骂了一句,真是撞了鬼了,哪里都会遇到他们,周方庚一案,李三坚迫于压力未继续找他们的麻烦,此时他们又来了,难不成还要将自己拖下水? 当真以为自己拿他们没办法吗?李三坚心中极为恼火。 不过此时李三坚确实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原因就是其身后之人比天还大。。。 “哈哈,娘娘腔?哥哥这话形容倒是蛮贴切的。。。”曾公明闻言笑道:“兄弟也是认为此人怪异的紧,不像是个男子,倒像个女人?” “先别管她了,她是怎么说的?斗纽乃是何意?”李三坚问道。 先前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曾经对李三坚说过,筹划珠宝行一事是否需要他们的协助? 当时李三坚认为她只是在自己面前故意炫耀或是说是故意气李三坚,可李三坚万没料到,此人居然还真的找上了门? “鸠集富豪,合力同则,谓之斗纽。”李三坚不懂斗纽,曾公明也能理解,他琼台渔村长大,其后就是读书习字,直至获得功名,成为了大宋官员,哪里知道商道之上的事情? 于是曾公明解释道:“以数人或十数人,甚至数十人结在一起,各人出资不等,大家约定时限,轮流负责经营买卖,在每岁岁末清算之后,即换下一个人,所得利得,大家按出资多少分配,而本钱仍然在那里不动,时限到了之后,若有人愿意退出,即归还本钱。” 不就是股份制吗?李三坚闻言心中暗道,真没想到,宋居然如此先进?居然出现了股份制?就是不知有没有股票? “他们欲斗纽,你的意思如何?”李三坚很快就弄懂了斗纽的意思,于是又问道。 依李三坚自己的意思,根本不想与他们斗什么纽,不欲与他们有任何牵连、任何关系,可曾公明是一直在全权筹划此事的,因此李三坚不得不征求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曾公明想了想后答道:“其实我也明白兄长的意思,不欲与他们有任何干连,可一来我等手头紧,那么有那么多的本钱开办珠宝行?二来在京城这个地界上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珠宝方面的买卖的,因而兄弟的意思还是应该答应他们,就是不知哥哥应允否?” 李三坚闻言默然,曾公明说的很有道理,珠宝行欲开张,除了需要大量的本钱之外,就是怎么个经营的问题,在这个方面,没有人比京城最大的李记金银行更熟悉了。 若李三坚拒绝李记金银行的提议,那么也许李三坚等人的珠宝行根本就是经营不下去了,这种可能性是非常之大的。 在这个世上想做买卖发财不是那么简单的,甚至可以说不是你有俩钱就可以做买卖的,其中的门道,李三坚根本就是摸不着头脑的。 进货、出货、加工、技术、技工等等,其中的学问可大了去了,非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浸淫,是不可能完全掌握的。 此时与李记珠宝行合作确实是一条捷径,将会使李三坚、曾公明等人省了不少力气或少费些心神。 可李三坚就是不明白他们为何偏要找上自己?京城之中高官显爵、王公大臣、皇亲国戚、皇室宗亲那是多如牛毛,随便找一个也总比李三坚强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三坚是信奉这句话的。 “嗯,既然如此,你去约他们一下,找个时间详谈此事。”李三坚思虑再三后答道。 首先必须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否则李三坚心中将极为没底,不搞清楚坚决不合作,李三坚心中暗道。 “这么说,兄长你应允了?”曾公明闻言喜道。 “我应允什么了?先谈了再说。”李三坚瞪了曾公明一眼道。 看来那个“娘娘腔”在曾公明身上下了不少工夫,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三坚的住处离开封府府衙并不远,也就两三里地的样子,李三坚等人就很快回到了住处。 李三坚等人回到他的住处之时,忽然发现门口站着七八个人,其中还有数匹漂亮的马匹。 宫中来人了?这些人身穿宫中宦官及皇宫宿卫的服饰,一眼就能看出是刚刚自宫中来到此处。 李三坚等人正好撞见,其中一名年轻的内侍瞅见了李三坚等人,于是问道:“前面的可是府衙李判官?” “正是下官,你们这是。。。?”李三坚疾走几步,走到这些人面前后问道。 李三坚可不敢在这些内侍面前充大个。 宋宫中内臣品级几乎都不是很高,且身份卑贱,但不仅是李三坚得罪不起,就连朝廷重臣也开罪不起的。 若开罪了这些皇帝身边的人,估计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天天在皇帝跟前吹耳旁风,一日不成两日,两日不成三日,终有一天将皇帝吹得对你心存恶念,终有一日要被他们抓住痛脚,那就大事去矣。 李三坚对此是心知肚明的。 “某姓杨,奉旨请李判官入宫。”杨戬对李三坚说道。 “微臣遵旨。”李三坚心中虽莫名其妙的,不知赵佶为何让自己进宫,但天威难测,只好接旨后对杨戬施了一礼后说道:“原来是杨中官,下官有礼了,不知陛下招微臣进宫所为何事?” 看来兄弟今日欢聚是泡汤了,李三坚心中是暗暗恼火。 “李判官请上马再说。”李三坚年轻英俊,且语气极为恭顺,使得杨戬对李三坚好感倍增。 第二百六十二章 胡阉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二章胡阉宦官,亦被称作寺人、阉人、腐人、貂珰、内侍等等。 一般来说,宦官出身较为卑贱,阉割入宫之后,地位也是极为低下,自称或被人称作奴婢或奴才。 不过往往这种人自尊心极强,生怕被人瞧不起,就算明知道如此,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显露出来,否则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愤怒。 宋人,特别是文人士大夫阶层虽表面之上对一些位高权重的宦官礼遇有加,但其中在骨子里是瞧不起宦官的,认为他们是不完整的人,是天生的贱奴。 李三坚倒没有如此想法,心中反倒是有些同情他们,因此与杨戬等人谈谈笑笑的骑马向宫中走去。 “杨中官”李三坚骑在马上问道:“陛下召微臣何事啊?可否透露一二?” 难道是周方庚之案又有变数?李三坚心中暗道。 “其实也无甚大事。”杨戬闻言瞧了瞧四周后,低声对李三坚说道:“陛下心烦意乱的,今日召李判官入宫,只为使你陪陛下饮酒解闷。” 李三坚态度恭顺,博得了杨戬等内侍的不少好感。 当初李三坚殿试辩论之时,曾经口出不以出身论等言词,当时杨戬也在场,对李三坚就有了好感,同时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心烦意乱?陛下为何事烦心啊?”李三坚希望杨戬透露一些消息,自己也好应对。 “某也不清楚。”杨戬摇头道。 是不清楚还是不敢说?李三坚闻言也不好再问了,点点头,抚摸了一下胯下神骏御马的柔顺鬃毛。 “李判官可识得童供奉?与他有什么间隙吗?”过了片刻,杨戬忽然开口问道。 “哪个童供奉啊?下官着实不知,间隙?都不认识他,谈何间隙啊?”李三坚愕然问道。 “童贯童供奉啊,还有哪个童供奉?”杨戬微微一笑道。 童贯?李三坚闻言惊得差点一头栽下马去。。。 童贯大名,李三坚如何不知? 在《水浒传》中,童贯任枢密使,掌朝廷军事大权,曾统领八十万大军去梁山泊镇压宋江义军的时候,却中了十面埋伏,被杀得丢盔弃甲、落花流水,只身逃回了汴京。。。,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般的人物。 八十万大军居然被宋江等草寇杀的丢盔弃甲的。。。 又一贼出现了,此时李三坚心中哀叹。 间隙?自己自来到这世上以来就没见过此贼,如何与他有间隙?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判官勿慌,宫中自有梁供奉照应,某也能为李判官说几句话的。”杨戬见骑在马上的李三坚摇摇欲坠的,以为是被童贯有间隙一事给吓的,于是宽慰道。 “多谢了!”李三坚摇摇头,拱手谢道。 蔡京、高俅、童贯这些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此时一个个的出现在了李三坚的面前,使得李三坚心惊且异常郁闷,郁闷的原因就是李三坚成为了蔡京的女婿,与高俅就差拜把子了。。。 那么自己又能成为童贯的什么呢?李三坚心中暗道。 。。。。。。。。 “熙宁六年,王之纯奏请求兴兵收复河湟之地,先帝神宗皇帝准奏,并专意委派先公子范前往巡视督师,与王之纯协力进兵。不几日,大军便攻占河州,拓地一千多里,招抚人口三十多万,连河州羌酋木征之妻亦被俘虏,此役被称作‘河州之役’,实乃我圣朝一场罕见的大胜,令朝野上下欢欣鼓舞。”李三坚进殿之时,童贯正在给赵佶讲述神宗皇帝时期对西夏用兵的战果。 王之纯,姓王名韶,字之纯,进士出身,足智多谋,富于韬略,官至枢密副使,以“奇计、奇捷、奇赏”著称,为神宗皇帝时期西北宋军之中一员名帅。年仅五十二岁就病故,被追赠为金紫光禄大夫,谥号“襄敏”。 先公子范是姓李名宪,字子范,为宫中宦官,宋神宗皇帝朝,督军于西北,屡建战功,被称作“宦将”。 元祐七年,年仅五十一的李宪病逝,绍圣元年,追赠武泰军节度使。累谥为“忠敏”。 童贯少时跟随在李宪身边,出生入死在西北战场之上,同时对李宪推崇之至。 李三坚进殿之后,刚想施礼,赵佶就挥挥手,示意李三坚等候在一旁。 童贯看了一眼李三坚后,继续说道:“熙宁六年,河州西戎木征部与董毡、鬼章羌兵合兵卷土重来,攻占河州踏白城。新任河州知州景思立闻讯,连忙集结兵马杀到踏白城,但因出师匆忙,加之敌我众寡悬殊,战斗刚一开始,景思立所部便处于重重包围之中。西戎复仇心切,蜂拥而上,我军死伤极为惨重,连河州知州景思立也战死在乱军之中。攻破踏白城的木征等人,旋即把河州城团团围住,却围而不攻,并扬言杀尽来援的我军。西戎贼军甚众,贼势甚大,战况是异常危急。十万火急的战报接连送进京城之后,宰相王文公等人主张保存实力,放弃河湟地区。先帝神宗皇帝—时也拿不定主意。不弃河湟,可能导致西北战事更为惨重的失利;可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好不容易夺回土地,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失我大宋皇威。思之既久,先帝就准了王之纯与先公子范的请缨之奏,即发大军,兵分两路,救援河州。。。” 童贯娓娓而谈,就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使得伺立在一旁的李三坚感到脚都有些麻木了,但却不敢妄动,安安静静的持笏躬身而立。 同时李三坚也在偷偷的打量童贯,只见童贯年约四十余岁的模样,四方脸庞,皮肤黝黑,髻角的头发微秃进去了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身材极为魁伟,钢筋铁骨一般。 特别令李三坚感到惊异的是,此人颚下居然有三缕长须? 童贯哪里像个宫中娘里娘气的内侍?穿上盔甲就是一员威风凛凛的战将。。。 特别是他的胡须,李三坚还专门留意了他的脸上,胡须不像是贴上去装点门面的,而似乎是实实在在从皮肉里长出来的。。。 这是什么神技?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阉割之人居然还长胡须?长了胡须还是阉割之人吗或者是未阉割完全之人?阉割之人吗或者是未阉割完全之人,宫制会允许他一天到晚的在宫中溜达吗? 李三坚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卿家,你来了?”童贯告一段落之后,赵佶看着李三坚问道。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半个时辰前明明看到自己了,李三坚心中嘀咕了两句,躬身答道:“启禀陛下,微臣已到了半个多时辰了,见陛下正在修习兵事,微臣不敢打扰。” “修习兵事?”赵佶闻言笑道:“朕不过是崇仰父皇之丰功伟业,父皇之天纵圣智,朕不及也!” 李三坚自来到这个世上以来,耳濡目染的就是宋神宗赵顼,先帝赵煦欲承其父之志,赵佶也同样如此,李三坚虽没见过,但想必他必然是个英明神武般的人物,于是李三坚说道:“先帝神宗皇帝小心谦抑,敬畏相辅,求直言,察民情,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不治宫室,不事游历,励精图治,实乃一代明君,不过陛下天纵英才,还如此年轻,即为之初,即荡涤海内污秽,平息纷扰,还朝政以清爽。革故鼎新、去除百弊。今后谁又能保证陛下就不及乃祖?别人不信,微臣可对此抱有极大的信心的。” 李三坚早已知道面前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亡国之jun宋徽宗,可李三坚虽已知道,却怎么也不相信,亡国之jun是这样的吗? 李三坚心目之中亡国之jun是骄奢淫佚、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天下也是民不聊生、纷乱四起。 可赵佶怎么看也不像啊?李三坚心中暗道,就如李三坚所言,赵佶即为之初即荡涤海内污秽,平息纷扰,革故鼎新、去除百弊,欲承父兄之志,且有了励精图治之志,如此之人是亡国之jun吗? 也许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就改变了历史?李三坚心中暗道。 同时李三坚此言之中也暗含劝诫之意,只有像宋神宗那样才可为一代明君。 李三坚久习《鬼谷子兵法》,早已明白劝君之言是不能够一味的直谏,需捡些好听的,方能使其能够接受。 历朝历代,能够忍受指着自己鼻子痛骂的君主毕竟为少数。。。 李三坚此言一出,童贯不动声色的冷哼一声,似乎是在鄙视李三坚乃是个马屁精。 “哈哈”赵佶闻言顿时大笑道:“父皇少而灵鉴,长而神武风教遐被,德泽远洽,殊方异域,慕化称臣,朕岂能望父皇之项背?不过啊李翰韧,你这张嘴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先帝赵煦二十七个月丧期,赵佶在宫中早已憋坏了,整日里烦闷不已,此时听李三坚大拍马屁,顿时“龙心大悦”,于是笑嘻嘻的吩咐道:“来呀,上酒,今日朕与李卿家好好喝几杯。” 皇帝丧期是不能饮宴的,但一般指的是大型、热闹酒宴,小规模的饮宴不算是违制的,同时此时皇帝想喝两杯,又有何人敢扰其雅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心腹之患 “卷帘人出如燕,烛底粉妆明艳,羯鼓初催按六么。无限都上,舞群腰。画堂深窈亲曾见。宛转楚波如怨,小立话心曲未终。一把柳丝无力,倚东风。” 皇宫之中,数个舞正在跳一种名曰六幺舞的舞蹈,舞姿婀娜多姿,轻盈优美,一旁还有数个歌弹奏着美妙的音乐,丝竹声声,犹如人间仙境。 “来,李翰韧,再饮一盅,我等许久没在一起如此饮酒了,此时此刻,朕忽然想起了端王府的时候啊。”赵佶端起一杯酒对李三坚笑道。 “陛下,请。。。请。。。”李三坚极为局促不安的说道。 此时正值先帝赵煦大丧期间,喝点小酒也还算了,居然还有宫歌舞?这已经算是违制了。。。 若此事过后被御史台言官参上一本,李三坚吃不了兜着走。 到时候皇帝赵佶肯定是没事,倒霉的只有李三坚。 可此时李三坚有心相劝,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宫中枯燥的生活李三坚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主宰天下,似乎是想干嘛就干嘛,为所为的,其实对他的限制还是不少的,就连平里的一些常事,如走路、坐姿、吃饭、睡觉等等都有不少限制的,必须规范,否则就会有人“冒死进谏”。。。 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并不是个个都是做的喜笑颜开的,其中的大多数人并不快乐。 对于赵佶这种皇帝更是,少年天子,且多才多艺,诗文词赋、琴棋书画、蹴鞠筑球是无所不通,这样的人,怎能甘心后宫枯燥的子? 总是要寻些乐子的。 此时赵佶困于宫中枯燥的子,想找人陪他喝酒、聊天,听听歌、瞅瞅舞蹈什么的,难道李三坚就立即“冒死进谏”,以博得自己的直臣之名? 李三坚可不是如此迂腐之人的。 “卿家!”赵佶见李三坚脸上晴不定的,于是说道:“为何闷闷不乐的?” “哦,禀官家,微臣忽然想起府衙之中的一些案件,因此。。。”李三坚闻言连忙以开封府府衙之中的事搪塞。 “呵呵,卿家真是勤政。”赵佶闻言看着李三坚问道:“周吏人一案,卿家是否对朕心怀怨言?” 当然有怨言,李三坚闻言愕然看着赵佶心中暗道,周方庚一案没有赵佶护着,或者说赵佶全力支持李三坚的话,定能将其一干人等严惩。 不过虽李三坚满腹埋怨,但此时怎能明言?不但不能明言,连神色也不能表现出一丝半毫。 对皇帝存有怨言,那么做官也就做到头了。 “官家!”李三坚心中念头快速转了一圈后答道:“千万不要吓唬微臣啊,微臣自绍圣四年就跟随陛下,至今已四年了,在此四年间,陛下恩遇于微臣,可谓是恩重如山,陛下待微臣如兄如师,臣坚哪里敢有怨言?” 李三坚的这句话倒是实话,曾经的端王赵佶在李三坚最困难 的时候收留了他,不但解决了李三坚的后顾之忧,同时还在经义、文章等方面给予了李三坚不少帮助,可谓是李三坚的半个师父,可以说没有赵佶,就没有李三坚的今天。 李三坚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此此恩,李三坚一直铭记在心。 李三坚说到动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赵佶见到不由得叹道:“难为你还记得,哎,朕兄弟虽多,但其实朕自幼也是很孤独的,朕自幼父皇、母后也是先后离世,此与你和曾相似啊,因而你我之间乃是半师半友。” 赵佶始终是以李三坚的师父自居。。。 “陛下!”李三坚抹了把眼泪后又道:“官家问起周吏人一案,微臣有何想法,微臣此时心中只是有些伤心。。。” “伤心?”赵佶闻言诧异的问道。 “正是!”李三坚答道:“微臣伤心的是,微臣年少,少不更事,恶吏如此祸害我大宋江山社稷,可微臣却无法为陛下分忧,微臣此时深感无力之极。” 李三坚此言带着一丝隐隐的劝谏的意思,但李三坚先打出感牌,然后再做出一副自伤自怜的模样,料赵佶能够接受。 这种劝谏方法亦是出自《鬼谷子兵法十三篇》,李三坚活学活用,用在了赵佶的上。。。 李三坚希望赵佶今后对待如周方庚这种恶吏万不可心慈手软,一定要杀一儆百,否则将会严重影响宋律的公正。 果然赵佶闻言又是长叹了口气后道:“朕知道你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为了朕,实乃是位忠臣直臣,可你要知道,宫中之事,朕有时候也是做不了主的。” 赵佶与李三坚算是半师半友,此时两人又喝了不少酒,赵佶此言就是肺腑之言了,算是对李三坚吐露了心声。 太后向氏此时的体是越来也差,虽仍在“垂帘听政”,但却是少有理政了,几乎是赵佶做主了,不过虽然如此,赵佶仍是不得不顾忌向太后,向太后的人,赵佶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李三坚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宫中之事,能够不参与就不参与,能够少掺和就少掺和。 话说宫中之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掺和的,基本上掺和进去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对此,李三坚是心知肚明的。 “行了,不说这些事了。”赵佶随后问向李三坚道:“朕记得你在礼部试之时写过一篇文章,名为《边策问》,其中对西戎边事是颇有见解,朕很好奇,你明明是琼台儋州之人,为何对西戎之事如此了解?” “官家!”李三坚闻言答道:“谈不上了解,只不过微臣在端王府之时,纵览史书,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心腹之患与癣疥之疾的区别,秦之有韩也,譬如木之有蠹也,人之有心腹之病也。夫齐之于吴也;疥癣之病也。此时西戎为吴之齐,而北虏方为秦之韩。癣疥之疾不足惧,心腹大患才是最可怕的。” 李三坚很想说其实大宋的心腹大患不是西夏也不是契丹,而是最北面的女直, 也就是女真,同时李三坚又想说内政不理才是心腹之患。 但此时李三坚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三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因此微臣还是这种观点,能够不对西戎用兵就不要用兵,尽量与其交好,甚至尽量忍让,此时当集中全力应对最北面的北虏,陛下,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哼,西戎僭越称帝,叛我自立,并且不断寇边,袭扰我朝军民,攻城略地的,如此,怎样才能与其交好?”赵佶尚未说话,一旁的童贯冷哼了一声道:“难道非要忍声吞气吗?如此我大宋颜面何在?我朝历代先皇无不以收复河湟、河朔等地为己任,如此不用兵怎样才能收回来?等着贼子们拱手相让吗?还是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要回来吗?” 一般来说,皇帝在与大臣论事之时,内侍们怎敢胡乱插嘴?弄不好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 可赵佶是个较为随和之人,对待下人较为宽厚,同时赵佶自幼父母双亡,在宫中长大,边一天到晚的围着一群内侍、宫女,因而赵佶是从骨子里对他们是信任的,甚至可以说是信赖、依赖。 赵佶闻言丝毫不以为忤,端着酒盅笑嘻嘻的看着李三坚,等待他的回答。 “可其紧要之处在哪里?”李三坚也喝了不少酒,闻言心中顿时有些生气,于是反驳道:“其紧要之处在于你根本就拿不下西戎,自我朝仁宗皇帝宝元二年以来,我天朝与西戎的战事已经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六十年之久,在此六十年间,我朝除了劳民伤财、耗费国力使得国库空虚,还得到了什么?得到过一寸土地吗?就算得到也很快失去,根本就拿不稳,如此又何必与西夏用兵?” 李三坚随后对赵佶说道:“陛下,微臣仍是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那就是不到有实力将其一举击败,不到有了灭其国的能力,万不可轻易与西夏动兵。” 与西夏的和与战,自仁宗朝开始,直到现在,皇帝、朝廷大臣之间不知道争论了多少回了,直到目前为止,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纠缠在一起,争论不休的。 李三坚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观点就是对的。 同时李三坚也不想掺和到这种事当中去,可童贯如此言语,使得李三坚不得不出口反驳。 “你又怎知目前我天朝无力全取西戎?”童贯闻言道:“若我天朝上下一心,全力与西戎一战,必能灭其国,诛其族,可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文人啰嗦的紧,瞻前顾后的,从而贻误了战机,西戎战事也是久拖不决,小子,知道什么是贻误战机吗?料你也不懂军伍之事。” “我是不懂!”李三坚气往上冲,大声说道:“可我也知道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的道理,无必胜的把握,绝不可轻易动刀兵。” 李三坚说完,端起酒盅,猛灌了一口,喝的太急,就剧烈咳嗽起来。 赵佶见状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误打误撞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四章误打误撞“你说我是纸上谈兵吗?”李三坚醉醺醺的问向扶着自己的一名小黄门道。 赵佶召李三坚饮酒,饮的是一种名为“蔷薇露”的御酒,产自禁中御酒库,味道是甘甜芳香,使人回味无穷。 这种酒不要说一般士庶百姓喝不到,就连一般的朝廷大臣都无法品尝,属于宫廷专用御酒。 不过酒再好,喝多了一样会醉。李三坚与赵佶等人开怀畅饮,于是乎就喝醉了,并且醉得还不轻。 在酒席之上,李三坚与童贯就西夏战事激烈辩论了起来,之后被童贯指着鼻子痛骂为“纸上谈兵”。 李三坚耿耿于怀,于是醉醺醺了问向一名小黄门。 “哎哟,奴婢哪里知道啊?李相公,你快走吧,晚了,宫门就关闭了,那么就不好出去了。”小黄门扶着李三坚哭笑不得的说道。 同样喝得差不多的赵佶命人将李三坚送出宫去,不过宫中是不允许骑马乘轿的,于是李三坚只好由两名小黄门扶着向宫外走去,在宫门之外再差一顶小轿将他送回家去。 “李判官。。。你。。。为何不走了?”走着走着,小黄门忽然发现李三坚躬着身子,面如土色,头上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顺着双颊就流了下来。 “我。。。我。。。本官。。。净房在哪里?我。。。要如厕。。。”李三坚单手抚着小腹,支支吾吾的说道。 两名小黄门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与皇帝在一起是这样的,有的时候皇帝长篇大论的一讲就是好几个时辰,听训的大臣有屎有尿都得憋着,否则就是对皇帝不敬。 据说曾经有大臣甚至憋晕了过去,下来之后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就似乎是生了场大病般的。 李三坚也是如此,灌了一肚子的酒水,一直没有机会如厕。。。在殿中坐着还好些,还能勉强对付,可出来这么一走,再这么一颠,就实在忍不住了,再憋李三坚估计要尿裤裆里了。。。 “李判官内急,那就快去啊,千万别憋出个什么好歹来。”两名小黄门甚是理解李三坚,连忙说道。 “净房在哪里啊?”李三坚满头大汗的问道。 “从这里往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绕半圈,穿过一个小巷就到了,李判官,快去快回,小的们在这里等候。”一名小黄门指着前方说道。 “哦哦,知道了。” 往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绕半圈,穿过一个小巷,这条路指的。。。就跟个绕口令般的,李三坚心中默念了三遍,就急急忙忙的,逃命似的奔了过去。 李三坚不明白为何他们不带自己去?但此时已容不得李三坚开口细问了,再问李三坚真的要尿裤裆了。。。 。。。。。。。。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一泡差点憋死人的尿下去,李三坚顿感神清气爽,感到异常的舒坦,再加上美酒的刺激,顿时感到身子飘忽忽的,是似乎是要飞起来的一般,哼着小曲自净房之中走了出来。 往右拐,再左拐,再右拐,再绕半圈,穿过一个小巷。。。于是李三坚又寻路返回。 李三坚本是个聪明人,且记忆力超群,可因此时处于醉酒状态,醉得脑壳都有些麻木了,从而浑然忘了返回之路应当与来时之路是相反的。。。 人呢?等候自己的两名小黄门跑哪里去了?许久许久之后,李三坚是越走越心慌,一路之上除了远处有些似点点繁星般的灯火之外,路上却是黑灯瞎火的,同时一路之上也是空无一人。 此时的李三坚是愈发的心慌,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大宋空荡荡的皇宫之内。 此时天已经黑了,冷风徐徐,而醉酒之人是最怕见风的,因此冷风吹在李三坚身上,使得李三坚酒醉得愈发厉害了,直欲呕吐。 “站住!何人?干什么的?”正在此时,远处出现了数盏灯火,于是李三坚像见到救星般的走了过去,可还未靠近,就听到数声喝问。 “本官开。。。开封府。。。府衙判官李三坚。。。”喝问之人是数名持戈铁甲宿卫,于是李三坚取下腰牌递了过去,同时口齿不清的连连说道。 “李判官,为何深夜来此?”宿卫辨明李三坚的身份之后,均是诧异的问道。 “这里是哪里?”李三坚反问道。 “宫门,出了这几道门就出宫了。”宿卫答道。 “哦,好,本官奉旨进宫喝。。。议事,此刻欲出宫回住处。”李三坚虽口齿不清,但众宿卫还是明白了李三坚的意思了。 议事?鬼才相信,一身的酒味,明显是个酒醉之人,不过李三坚身穿文官袍服,是个书生文人,身上除了一块官牌与一块笏板之外,就别无旁物,因而众宿卫总不能将李三坚当作刺客逮了吧? 只不过众宿卫均是感动异常纳闷,纳闷李三坚既然要出宫,为何无人相送?就等一个酒鬼在皇宫之中窜来窜去的? “李判官,需我等相送吗?”众宿卫见李三坚跌跌撞撞的、摇摇摆摆的走出宫门,于是开口问道。 “不。。。用。。。了。。。本官识得回家的路。”李三坚挥手道。 。。。。。。。。 往西。。。醉酒的李三坚记得自己的住宅是在皇宫的西面,于是就辨明了方向,向西走去。 “瑶华宫?”不对啊,自己家中门上根本没有什么匾额的,为何钻出来一块匾额? 醉酒醉得迷迷糊糊的李三坚根本没有注意这座院落比自己的住宅大得多,同时附近还有许多道教的标志性建筑。 “夫。。。人。。。我回来了。。。”李三坚用力拍了拍门环,顿时就感到天旋地转的,扑通一声,扑倒在了门前,就此呼呼大睡。 李三坚这一睡不要紧,可是苦了两名小黄门,两人一直守到天亮,也不见李三坚的人影。。。。 。。。。。。。。 “圣人,有人?” “何人啊?这深更半夜的,不会是。。。鬼吧?” “啊!。。。?圣人你说什么呀?真的是。。。是鬼吗?” “快使人去看看!” 此时瑶华宫之内传出了两名女子的声音,声音显得是异常惊惧。 瑶华宫与其说宫,不如说是观,原因就是瑶华宫原本名为安和院,仁宗朝皇后郭氏因罪入道,于景佑元年出居于此,从而改名为瑶华宫,之后就逐渐修成了一座不大的道观。 瑶华宫位于开封府城西与李三坚住处相隔不远,临近琼林苑、金明池,同时瑶华宫是在皇城之外,整个道观看起来就像一座不大的民居。 李三坚醉酒醉得是天昏地暗的,再加上天黑,因此就误打误撞的来到此处,以为是回到了家中。 瑶华宫是座冷宫,不要说是半夜,就连白天都是冷冷清清的,鲜于有人踏足于此,此时深更半夜的忽然有人大力敲门,怎能不将宫中居住的女子惊了个面如土色? 不一会工夫,一名老内侍打开了宫门,只见李三坚正躺在门口是呼呼大睡,睡得是好不香甜。 “圣人,是个醉汉,醉倒在了门口。”老内侍提着一盏灯笼看清楚之后,回头禀报道:“圣人,待奴婢们将他拿下送官。” “且慢!待吾看看。”宫中一名二十余岁,体态较为丰腴的女子闻言顿时才稍许放心,于是在数名宫女的陪同之下来到了门口。 “六品朝服?是朝中大臣啊。。。”丰腴女子看清楚之后,有些惊讶的说道。 “是这样的,圣人。”老内侍点头道:“还是个年轻的朝中大臣呢,年纪轻轻就穿着六品朝服,真是少见呢,不过再怎样,也不能冲撞了圣人啊?圣人,待奴婢们拿下他送官如何?” “算了!”丰腴女子想了想后摇头道:“他如此年轻就为朝中六品大臣,也挺不容易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随他去吧。” 若将李三坚拿下送官,那么李三坚的六品官员也许就做的头了。。。 陪皇帝在先帝丧期之时饮酒作乐不思劝谏,此时还擅闯瑶华宫,那么被御史台众言官知道的话,必然没有李三坚什么好果子吃。 “可。。。这。。。他现在就睡在门口,睡得还挺香甜,又该等如何?”老内侍闻言说道。 “嗯。。。”丰腴女子沉吟片刻后说道:“还是先将他抬进宫中侧室,让他睡一晚上,明日天亮再将他轰走便是。” “哎,圣人总是这样仁慈!”老内侍叹了口气后吩咐手下:“你们几个过来,先将他翻过来,再抬进侧室。” “真是便宜他了。”老内侍随后还瞪了正呼呼大睡的李三坚一眼道。 随后数个内侍一齐动手,将李三坚翻过身来,一个内侍还提着灯笼,照在了李三坚的脸上,他们也终于看清楚李三坚的面目了。 “啊?李三郎?是他。。。他怎么来的这里了呀?”此时陪伴在丰腴女子身边的一名少女看清楚之后,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李三郎何人?”丰腴女子闻言问道。 “新科状元李三坚李三郎!”少女答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瑶华宫(上)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五章瑶华宫天已经大亮,阳光从半空中铺洒下来,穿过晨曦,清澈动人的光线,弥漫开去,照射在碧蓝的海面之上,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之下,海面波光粼粼。 碧海、蓝天、还有一些绿树,将琼台儋州小渔村装点的格外秀丽。 平静的海面之上微波荡漾,起了一些一层又一层细浪,细浪撞在海边的礁石之上,溅起了细雨般的浪花。 细浪不仅撞击礁石,还拍打着海边嬉戏的孩童,孩童身上湿漉漉的,赤脚在海水之中嬉笑着跑来跑去,欢笑声不绝于耳。 李三坚斜躺在海边沙滩之上,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顿时感到暖洋洋的。 “三哥,三哥!”此时一名小女孩欢笑着向着李三坚奔了过来,边跑边喊道。 小女孩的面目有些像王雯,又似乎不是。 “嗵。。。”的一声,李三坚正在纳闷之时,小女孩已经撞入了李三坚的怀里,就像一个石头般的,将李三坚撞得大叫一声,顿时从梦中惊醒过来。 原来是南柯一梦! “哎,睡个觉都不老实,撞疼了吧?” 李三坚伸手摸了摸生疼的后脑勺,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此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宜嗔宜喜的少女面容,正看着李三坚笑道。 “你。。。你。。。公主?我这是在哪里?这里是哪里?”李三坚认出了面前这名少女是宋许国公主赵菱,顿时大吃一惊,慌忙就要从床上跳起身来,可随后又缩入了香喷喷的被窝。 李三坚此时身上仅穿着贴身衣裤。。。 这是怎么回事?李三坚心中是异常纳闷,昨晚自己记得喝了大量美酒之后,就出宫了,同时还记得自己明明已经到家了,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此时为何大宋许国公主赵菱会出现在自己房中、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对,李三坚随后看了一眼房中的布置心中暗道,这间厢房也肯定不是李三坚的房间。 这是在哪里?李三坚是纳闷异常。 “嘻嘻,还状元呢?口齿不清的。”许国公主赵菱笑道:“你在哪里与这里是哪里,有何区别?这里是瑶华宫啊。” “瑶华宫?”李三坚张口结舌:“皇宫?我。。还。。。没出皇宫?” 李三坚被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若真是自己因酒醉在宫中睡了一晚,那么这罪名可是不轻。 夜宿禁中,秽乱后宫,这罪名将会是稳稳的安在李三坚的头上。 “瑶华宫就是瑶华宫呗,它不在皇宫之内。”赵菱闻言摇头道。 李三坚听闻后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可赵菱的下一句话又将李三坚吓了一跳。 “皇后娘子时常住在瑶华宫。。。”赵菱随后说道。 “皇。。。后。。。住在此处?”李三坚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问道。 “是啊,是皇后啊,住在这里怎么了?”赵菱看着李三坚反问道。 “哈哈。。。”李三坚想了想后大笑道:“皇后娘子会在这里?你这个玩笑开的一点都不好笑。。。” 赵佶的皇后王氏,也就是赵佶为端王之时的王妃,为德州刺史王藻之女,赵佶登基后,随即将王氏立为大宋皇后,母仪天下。 而皇后是有专门的寝宫的,那就是慈元宫。 此处为瑶华宫,是一处道观,又在皇城之外,皇后王氏岂能出居于此地?李三坚打死都不相信的。 “谁与你开玩笑了?”赵菱瞪着李三坚说道:“我嫂子,不是皇后又是什么?她昨日就在此处的。” 赵菱说话间,神情不由得有些黯然神伤。 赵煦在世之时,作为其亲妹的赵菱日子过的无比舒坦,想干嘛就干嘛,由此就养成了赵菱刁蛮的性格。 可这一切在赵煦宾天之后就发生了改变。 赵煦宾天,赵佶继位,赵菱与其娘亲朱太妃的日子就一日不如一日了,虽说赵佶依然待她们一切如旧,可哪里还能有往日的风光?同时太后向氏深恶朱太妃,由此底下的宫女、内侍等内臣也愈来愈冷遇朱太妃母女,不是李三坚托梁师成照顾朱太妃母女,也许连最基本的衣食用具等等都不一定能够得到保障。 赵菱也因此由一名刁蛮、无忧无虑的少女活生生的变成了一名多愁善感的女子。 “皇后。。。孟。。。孟。。。孟皇后。。。?”李三坚闻言又开始结巴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 李三坚身为朝廷官员,对于赵煦遗孀,皇后孟氏多少还是有些知道的。 孟氏出身世家,是曾任宋朝眉州防御使、马军都虞候、赠太尉孟元的孙女。赵煦幼年即帝位,后来逐渐长大,祖母高太皇太后替赵煦选了世家之女百余人入宫,孟氏是其中之一,当年孟氏才二十岁岁。元祐七年,高太皇太后谕宰执:“孟氏子能执妇礼,宜正位中宫。”遂将孟氏封后。 当时参与册封的都是当朝名臣,如吕大防、韩忠彦为正副奉迎使;苏颂、王岩叟为正副发册使;苏辙、宗景为正副告期使;宗晟、范百禄为正副纳成使;王存、刘奉世为正副纳吉使;梁焘、郑雍为正副采纳、问名使。 在宋之后妃中,册封皇后用“六礼”是极为少有的,孟皇后就是其中之一,可见太皇太后高氏对此事是十分重视的。究其原因,主要就是孟氏天资端靖、婉顺,且不娇惯,因此深得高太皇太后的喜爱,现在的太后向氏也同样如此,喜爱孟氏的温婉柔顺。 正是由于孟皇后本人出身于小官门户,不易恃娇而宠,又端庄、娴熟、识大体,因此深得两宫太后的喜爱,册封仪式也是办的无比风光。 不过太后们喜爱,皇帝赵煦却极为厌恶,厌恶这门强行安在自己身上的婚事。虽说册封孟氏为后之时,赵煦亲自到场,文德殿发册,并遣派使臣奉迎皇后,但自打新婚之夜起,赵煦就开始冷遇皇后孟氏,并将她视作太皇太后的心腹,视作“元祐党人”。 孟皇后也因此好景不长,绍圣三年,也就是高太后死后三年,后宫之中“巫蛊之案”忽发,欲谋皇后之位的刘婕妤与内臣相勾结,使“巫蛊之术”栽赃、陷害皇后孟氏。章惇、蔡卞等朝中大臣为打击元祐余孽,因此并力为之。 皇后孟氏也因此被罢黜皇后之位,被废为为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赐名冲真,被废入道,出居瑶华宫。 孟氏在瑶华宫修道,这一修就修了四年之久,直至元符三年,也就是今年,宋帝赵煦病逝,赵佶继位,在向太后的住持之下,复孟氏为“元祐皇后”,尊已得皇后之位的刘婕妤为“元符皇后”。 赵煦遗孀,皇后孟氏此时是可以住宫中的,但她此时不但是其丈夫已亡,其女也早早的夭折了,因此心伤经常在瑶华宫居住,同时也无人理会。 今年皇后孟氏也就二十余岁。 李三坚此时并不为皇后孟氏跌宕起伏的人生而吃惊,话说孟氏再怎么跌宕起伏、令人怜悯,与李三坚又有何关系?况且嫁入帝王家,你就得做好这些准备,就得准备承受宫中的波诡云谲,承受宫中的风云变幻。 李三坚惊惧的是孟皇后居然居于此地,而自己居然闯入了此地,居然还在瑶华宫睡了一宿。。。 赵煦遗孀孟氏再怎么不得人待见,但她毕竟仍是大宋皇后,是赵佶的皇嫂,李三坚在她的住处睡了一宿,算怎么回事? “瞧把你吓的。。。”赵菱闻言笑道:“昨日夜里你喝醉了,夜闯瑶华宫,本来要拿你见官的,可皇嫂她心慈手软,念你得官不易,因此就。。。就放你一马咯。” “多谢圣人,多谢公主了。”李三坚抹了把冷汗后谢道。 “谢什么?”赵菱抿嘴笑了笑后,回身端了一碗醒酒汤后对李三坚说道:“快喝了吧,看看你的模样,真。。。真令人。。。” “多谢公主了!”李三坚闻言连忙打断公主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来,接过银耳熬制的醒酒汤,三两口就倒进了腹中,酒醉之后,人会感到特别口干舌燥的,一碗醒酒汤下去,李三坚感觉从头爽到脚后跟,感到特别舒服。 同时李三坚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国公主对自己的心意,李三坚如何不知?可两人之间就似是隔了一道天堑鸿沟般的,无法逾越。 现在更无可能了,李三坚已经成亲,公主就算可以放下身段,不顾皇室颜面,但也不能够嫁给李三坚了。 堂堂大宋公主总不能嫁给李三坚做小吧?若如此,赵佶不追究,朝中大臣、御史言官们非将李三坚生吞活剥了不可。。。 “你昨日为何醉的如此厉害啊?去哪里喝酒喝成了这副模样?”赵菱也是暗暗叹了口气,轻轻的问道。 还不是你那皇兄害的。。。李三坚恨恨的想到。 皇帝敬酒,李三坚岂敢不喝?于是一盅盅的就喝断片了。 “昨日数个好友请吃酒,下官一不留神就喝多了。”李三坚可不敢说与赵佶喝酒,于是搪塞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瑶华宫 (下) 瑶华宫原名安和院,宋仁宗朝郭皇后,因罪入道,出居于此,并改名为瑶华宫,自此瑶华宫就成为了幽宫中获罪女子之地。 宋除了瑶华宫之外,还有一处宫观用来幽宫中获罪女子,那就是“洞真宫”。 赵煦遗孀,“元祐皇后”孟氏在此地一住就是四年之久,早已习惯了冷清、寡居的子,早已是习以为常了,有时候觉得居住在瑶华宫之中,远离了宫中的勾心斗角,反倒是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现在就更是如此了,此时大宋皇宫之中已无孟皇后一个亲人,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 “微臣李三坚多谢圣人不究之恩。”李三坚见到皇后孟氏之后躬拜道。 “李状元不必如此多礼,也不用谢哀家,要谢你应该谢许国公主。”孟氏微微一笑道。 依宋制,后妃是不许接见外臣的,除非你是在“垂帘听政”或得到了皇命,否则就是违制,是会受到惩处的。 不过瑶华宫是在皇城之外,又是座道观,同时此时孟氏一的女道打扮,而李三坚又是误打误撞的来到此地,因此就事出有因,也就只好从权了。 李三坚的打算是谢两句就走,以免夜长梦多,被人抓住痛脚。 话说李三坚唐突了孟皇后,可人家既不在意,也未追究,那么李三坚谢都不谢一声,岂不是会做的太过分了?李三坚心中会过意不去的。 “公主。。。你。。。是你的。。。意思?”李三坚看了一眼侍立再一旁的赵菱后问道。 “不是。。。最开始的时候我都。。。”赵菱话未说完,就被孟氏打断道:“没错,就是公主的意思,否则哀家必然会将你拿下见官的。” “哦,多谢公主,多谢圣人了。”李三坚闻言感激的看了赵菱一眼后谢道。 “说了你不必言谢的。”孟氏随后对赵菱说道:“菱儿,你先出去,吾有几句话要问他。” 先帝赵煦不喜欢、不待见孟氏,可不代表朱太妃、赵菱不喜欢她,朱太妃,特别是赵菱反对是特别喜欢她这个温婉柔顺的嫂子,此时赵煦归天之后更是如此,两人此时可谓是是同病相怜。 孟氏也很喜欢她这个天生天真烂漫、无心计同时带着一些刁蛮脾气的小姑子,赵煦死后,两人几乎是相依为命了。 李三坚看了一眼极不舍得离去的赵菱一眼后,心中怦怦乱跳。。。 此时房间之中只剩下孟氏与李三坚了,可谓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了。。。 李三坚乱闯瑶华宫也还罢了,可此时两人居然可孤男寡女同居一室了,再发生点事。。。岂不是大事不妙?李三坚想法有些。。。 孟氏今年也就二十余岁,比李三坚大不了几岁,虽受赵煦冷遇,但毕竟两度为后,因此上自然而然的带着雍容华贵,仪态是高雅从容、庄严大方,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 体态较为丰腴,穿着一鹅黄色、极为合的女道袍,材显得异常凹凸 有致。 容貌说不是美若天仙,但也是面目较好,令人不敢直视。 话说容貌丑陋的女子也不会被选入宫中,更不会被册封为皇后的。 只可惜了,李三坚表面之上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拱手而立,但却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孟氏,同时心中暗暗嘀咕。 “元祐皇后”孟氏自进宫那起,自嫁给赵煦那起,就过上了守活寡的清苦子。丈夫不待见,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却早早的夭折了。两度为后,两度沉浮却落在了一名年仅二十余岁的女子上。 只可惜花样年华却浪费在了宫中无边无际、枯燥乏味的子里,几乎是在苦捱,令人唏嘘、感叹、惋惜不已。 “状元郎体貌修伟、风神雅秀、才思敏捷、文章出众。。。”察言观色为宫中必备,因而李三坚的小动作早已被孟氏察觉,顿时感觉脸上有些微烫,于是走的窗边,推开木窗后说道。 微风徐徐,吹在人脸上凉丝丝的,如此就化解了自己的一丝局促不安。。。 “多。。。多谢圣人夸赞,微臣惶恐。”李三坚拱手谢道。 李三坚不明白孟氏为何忽然开口对自己是大赞特赞,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施礼谢道,用意就是早些结束,自己也好早些离开此地。 “吾还未说完啊,你慌什么?”孟氏闻言愕然转头看着李三坚说道。 “圣人有话请讲。”李三坚尴尬的陪笑道。 “状元郎新科状元及第,为天下瞩目,人言状元郎英俊潇洒,今吾见了,果然如此,状元郎不但英俊潇洒,同时还风流倜傥。。。”孟氏随后微微一笑道。 反话,绝对是反话,李三坚心中暗道。 于是李三坚想了想后说道:“微臣出微,相貌平平、才识浅陋,实在当不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八个字啊。。。” “当得起,你如何当不起啊?”孟氏闻言笑道:“你一个花花太岁,惹下的债还少吗?” 孟氏话风一转,就轮到李三坚愕然了,抬头看着孟氏愕然道:“圣人何出此言啊?” “哼”孟氏冷哼了一声道:“状元婚前与李格非之女有纠葛,结果却娶了蔡氏之女,凉薄如此。成婚即纳妾,如此也还罢了,可你为何去招惹许国公主?吾来问你,你将如何对待她?” “冤枉啊,圣人曲解微臣了。”李三坚闻言连连叫屈道:“李氏之女非微臣凉薄,实乃人家不愿意,微臣自桂州赶考回来,李氏之女已为他人之妇,微臣当时也是心如刀绞,可却是无可奈何。微臣之妻蔡氏对微臣是有恩有义,因而微臣怎能相负?而微臣妾室。。。王氏为臣儿时订下的亲事,可因族际,却无法迎娶于他,于是只好纳入房中,且纳王氏为妾,也是从母命呢。” 原来是为赵菱打抱不平来了,李三坚心中暗道。 “好你个李判官,风流居然风流得振振有词?”孟氏转头对李三坚说道:“你还是未回答我,为何招惹公主?既然招 惹了,为何始乱终弃?你打算如何待她?你可知道,公主夜夜都在念着你,她自幼就是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哪里像目前如此这般的牵挂过一个人?” 孟氏此时已经有些生气了,素闻李三坚辩才出众,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一口气娶了两个老婆,还在外面到处沾花惹草,这也还罢了,可他居然还振振有词的?就似乎是他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般的。 “招惹?始乱终弃?”李三坚闻言顿时气往上冲,不顾对方的份,大声说道:“公主对微臣有意,岂是微臣招惹的?始乱终弃?微臣就从未始乱过,谈何终弃?” 李三坚在端王府之中与赵菱相遇,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若说是李三坚招惹了公主,确实是冤枉了他。 对这种皇室千金,李三坚躲都躲不及,哪里会去主动招惹?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是公主她主动送上门了?哼,我大宋公主还未到如此程度。”平里孟氏说话不是这样的,对待下人也是较为宽容的,可此时一来为了赵菱,二来坚李三坚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顿时就有些生气了。 “圣人所言大是。”李三坚起膛,走到孟氏面前说道:“大宋公主是金贵无比,非臣等微之人所能够高攀的。” “你。。。”孟氏气得部剧烈起伏,似波涛汹涌一般,看得李三坚有些眼花,酒醉之后的口干舌燥似乎是愈加厉害了。。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是极为不妥的,非君臣之礼,又非男女之道,不过两人不断争论,早已是忘了此事。 “那么现在公主已然是这副模样了,你该如何待她?”孟氏此时双颊嫣红,似乎也是酒醉一般,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后对李三坚说道。 “还能怎样?”李三坚闻言叹了口气道:“公主对微臣如此,且公主如天仙般的人物,说微臣不心动,那是违心之言,可又能怎样?微臣敢娶,公主敢嫁吗?” 孟氏闻言差点笑出声来,李三坚终于承认了他还是对公主心动的,这不是心花又是什么?家有妻美妾,却在外面到处留,不是花花太岁,又是什么? “这你不管,只要你敢娶,吾自有办法让公主下嫁于你。”半响之后,孟氏说道。 “圣人有何办法?”李三坚奇道。 “休妻,吾请陛下将公主下嫁于你便是。”孟氏看着李三坚说道。 “决计不能!”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都有些口不择言了的说道:“你。。。简直是。。。胡说。。。糟糠之妻不可弃,弃之李某就成什么了?这才是始乱终弃,方为人所不齿。” 亏她想的出来,李三坚心中暗恨道,当初李三坚对孟氏还有些同,同她的遭遇,可此时李三坚却异常厌恶。 这大概是富贵人家的通病吧?李三坚心中暗道,完全不顾他人的感受,率而为。 别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蔡绒雪若是被李三坚休妻,她将该如何? 第二百六十七章 宁死不为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七章宁死不为人臣之行,有六正六邪。行六正则荣,犯六邪则辱,夫荣辱者祸福之门也。 此为人臣之道,也是人臣之礼。 李三坚如此对“元祐皇后”孟氏说话,就算孟氏是个不得势的皇后,若被人知道,定会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可“元祐皇后”孟氏非但没有暴跳如雷,根本没有生气,反倒似乎是有些欢喜?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那你要怎样?”孟氏随后问道。 “我知道要怎样啊?”李三坚张口结舌的。 为妻也不行,为妾就更离谱了,李三坚哪里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时两人之间一时无语,半响后李三坚告辞道:“昨日微臣一宿未归,娘亲、浑家们定是担心不已,因此微臣不敢耽搁,就此告辞,告辞之前,微臣再次多谢圣人,望圣人恕臣无礼之罪。” 李三坚说罢,躬身重重施了一礼后,转身就打算离去。 “李三坚,临走前,不想说些什么吗?”孟氏随后问道。 “孟皇后!”李三坚闻言转身说道:“微臣还是那句话,公主敢嫁,微臣就敢娶,不过是为妾而不是妻,原因就是微臣已有妻室。” 李三坚顿了一顿后恬不知耻的说道:“无论是为妻还是为妾,微臣待之一视同仁,绝无轻视之意,此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 李三坚说罢就大踏步的离去了,走出门外之时,正好碰到了已经是泪流满脸的赵菱。 “公。。。主。。。哎。。。”李三坚欲开口相劝,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起,重重的叹了口气后就转身离开了瑶华宫。 “元祐皇后”孟氏怔怔的看着李三坚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啐了一口。 让大宋堂堂公主为妾?亏他想的出来,若行此举,大宋皇室颜面何在?大宋礼法何在? 此举将会是骇人听闻之举,他倒是不怕,可孟氏、公主却害怕,害怕世人如刀子般的口舌,害怕损了皇家威严,将会受到严惩的。 孟氏此时也是彷徨无计,是左右为难。 “嫂子,你。。。你为何要与他说这些嘛?我。。。我。。。我。。。呜呜呜。。。”赵菱进屋后扑在孟氏怀里哭道。 “菱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道你就非得嫁给他吗?咱们再寻门亲事便是,我向你保证,定会为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定为你寻一名如意郎君的。”孟氏抚摸着赵菱的秀发劝慰道。 凭着公主如花似玉的面容,凭着公主尊贵的身份,想攀高枝之人是大有人在,其中也不乏有着杰出的少年儿郎,虽说与皇室结亲之后,仕途之路会戛然而止,但却会得到终身的荣华富贵,因此追求如此荣华富贵之人是大有人在的。 世上之少年儿郎并不是个个都如李三坚这样,对仕途看着如此之重的,孟氏心中暗道。 “不,嫂子,我谁也不嫁,今生今世我就陪在你身边便是。”赵菱泣道。 “傻孩子!”孟氏闻言摇头道:“天下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女人总是要寻个夫家的。” “这个李三郎虽说三心二意的,但他还是对自己的女人还是情深义重的,宁死不弃糟糠之妻,对此,我还是。。。还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世上之事总是有缘分的,哎,今生看来你是与他无缘啊。”孟氏随后说道。 。。。。。。。。 “坚儿,你回来了?你跑哪里去了?”李三坚回家之时,符二娘、蔡绒雪、王雯等人问讯都奔到了门口。 符二娘连连埋怨道:“昨日你一宿未归,娘还使人到衙门里去打听,说是进宫去了,一直没出来,难道昨日你在宫中睡了一晚?你也真是的,睡在宫中,也不给家里来个消息,害得娘担心死了。” “娘。。。孩儿。。。昨日陪陛下饮酒,一喝就喝多了,于是就在宫中歇息了,害娘担心了。”李三坚闻言支支吾吾的说道。 “喝多了?现在感觉怎样?”符二娘闻言担心的问道:“你这孩子,酒多伤身啊。” “娘,孩儿现在已经醒了,并无大事。”李三坚笑道。 “脸色都不好,还说没事?雪儿、雯儿你们快扶坚儿回房歇息去,娘去给你熬醒酒汤。”符二娘随后吩咐蔡绒雪、王雯道。 “娘,媳妇知道了。”蔡绒雪、王雯二女一齐应道。 “娘,俺的娘哟,不用那么麻烦了吧?孩子酒已经醒了,并无大碍的。”李三坚见状连忙说道。 “怎么?做了大官,嫌弃娘了?嫌娘的手艺了吗?”符二娘闻言叉腰笑问道。 “打死孩儿也不敢嫌弃娘啊,孩儿是怕你累的了,既然如此,就辛苦娘了,孩儿倒是确实想喝娘亲手熬的汤呢。”李三坚笑嘻嘻的说道。 “这还差不多,雪儿、雯儿你们扶坚儿进去吧,娘待会儿亲自将醒酒汤端过来。”符二娘闻言这才满意,连连吩咐蔡绒雪、王雯道。 。。。。。。。。 “哎,还是家里舒爽啊。。。”李三坚靠在房中床上的软垫之上,舒服的呻吟道。 蔡绒雪端了盆温水进来,准备替李三坚梳洗,王雯服侍李三坚换上宽松的家居服,将沾满酒渍的官袍递给了婢女,随后端了一套茶具进来,给李三坚泡了碗香茶。 “我说你们别忙了,陪我说两句话吧,过两个时辰,还要去衙门呢。”李三坚看着忙碌的两女笑道。 “官人昨日到底去哪里了?”蔡绒雪拧干了棉布,似乎是漫不经心的轻声问道。 夜宿宫中?李三坚能瞒过符二娘,但瞒不过蔡绒雪。 皇宫是什么地方?岂容外臣歇宿的?除非宫中发生了大事,才允许外臣暂歇,而且只是和衣在廨舍小憩。 “身上还有香粉味。。。”王雯一边泡茶一边轻声说道。 “你。。。”李三坚拍了一记王雯笑道:“你何时与你姐姐学得如此细心了?” “我。。。三哥。。你。。。”李三坚拍到了王雯身上关键部位,王雯顿时就面红耳赤的:“进门一股香气就扑面而来,还用细心闻吗?” “呵呵”李三坚摇头说道:“昨日酒醉后寻路回家,可没曾想却闯入了瑶华宫。” “瑶华宫?”蔡绒雪闻言睁着眉目怔怔的看着李三坚。 王雯不清楚瑶华宫是什么地方,可蔡绒雪清楚,乃是获罪宫中女子居住之地。 “正是!”李三坚点点头,就将自己醉到在了瑶华宫门前,随后就遇到了“元祐皇后”孟氏及许国公主赵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李三坚知无不尽、言无不尽,将自己与公主之间的事情都告诉了蔡绒雪、王雯。 蔡绒雪是个细心、聪明人,且见识不凡,此时若李三坚稍一撒谎,就能被她识破。 并且蔡绒雪是个极有修养的人,识破李三坚的谎言之后,当然不会与李三坚大吵大闹的,甚至不会再提此事,但心中会产生了一些疙瘩,夫妻之间也许会因此而生隙,因此李三坚坦然告知,以示自己的坦荡。 在蔡绒雪面前,欲盖弥彰的事情还是尽量少做。。。 “官人。。。”蔡绒雪取过棉布,擦了擦李三坚的脸,理了理李三坚耳边乱发后,坐在李三坚身边温柔的说道:“为了自己前程,你应当。。。应当。。。应孟皇后所请。。。” “胡说八道!”李三坚闻言顿时大怒,坐起身来,看着蔡绒雪说道:“你是在试探我吗?” “不用试探了。”李三坚随后指着自己鼻子问向王雯道:“我是谁?” “你是三哥啊!嘻嘻。”王雯笑着答道。 “没错,我是三哥!”李三坚大声说道:“三哥我出身微贱,但也明白做人的道理,也明白‘情’‘义’二字,喜新厌旧、始乱终弃、攀龙附凤等不齿之事,三哥我宁死不为。” “绒雪,你太令我失望了。”李三坚随后看着蔡绒雪摇头道。 “好了,三哥。”王雯见状从旁劝道:“姐姐她。。。她不过是随便一说而已。” “有这么随便说的吗?”李三坚瞪着王雯说道。 李三坚是个内敛之人,在家中很少发这么大的火的,此时李三坚暴跳如雷,顿时将王雯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官人,奴家错了,请官人原谅则个。”蔡绒雪见李三坚大怒,于是就抿嘴一笑,站起身来,郑重的福了一福道。 蔡绒雪虽行礼道歉,但心中却是甜丝丝的,就如炎热的夏季,喝了一碗清凉的莲子羹般的。 “知道错了?错在哪里了?”李三坚得理不饶人的问道。 “官人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是天下少有的有情郎,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绒雪看错官人了,其实。。。其实绒雪心中欢喜的紧。”蔡绒雪笑道。 “这还差不多。”李三坚转怒为喜,将蔡绒雪拖起来搂在怀里,随后又将王雯搂了过来。 左拥右抱的心愿,李三坚终于达成。。。 “雪儿啊。”李三坚随后对蔡绒雪说道:“禹王庙之言,我岂能违背?” “官人。。。”蔡绒雪含着眼泪看着李三坚。 “哟哟哟,刚才还在发火呢,现在却。。。好肉麻啊,我走啦。” “不许走,此时此刻,谁也不许走。” “哎呀,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就干这个。。。” “官。。。官。。。你不是要去衙门吗?” “时辰还早,不慌!嘿嘿。。。” 。。。。。。。。 “我李三坚何德何能,能与两位美人终身相伴,此生足矣。” 良久良久之后,李三坚房中传来一声舒爽的叹息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蛊病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八章蛊病“患病了?患病就寻医问药便是,为何前来衙门报官?”开封府府衙左厅之中,新任左厅判官李三坚诧异的问道。 李三坚平冤狱、洗沉冤,因而被擢为开封府左厅权判刑讼公事,成为了开封府府衙“二号人物”,这回可是实打实的“二号人物”了,而开封府知府路昌衡年老几乎未理府事,因而李三坚此时在开封府之中可以说是大权在握。 李三坚年纪轻轻就居于高位,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引来了多少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个世上任何事情有好的一面,也有差的一面,虽李三坚大权在握,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事务繁忙。 京府之事日不下数千,刑讼之事也是多如牛毛,因而李三坚几乎天天都要坐衙理事,就连节假日也不例外。 李三坚前夜酒醉,第二日与妻妾欢娱之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府衙,使得李三坚有些手脚发软、脑壳晕乎乎的。。。 此时李三坚手下禀报,说有人因并而报官,使得李三坚心中极为恼火。 有病就治病呗,还报什么官?还嫌开封府事情不多吗?李三坚心中暗道。 “李判官,报案之人乃是一名庄主之子,说是因其父患病,家财被人骗光,因而前来报案。”李三坚手下一名吏胥闻言恭恭敬敬的答道。 李三坚上任开封府,不到半年就整垮了老吏周方等人,整垮了左厅判官林旻,自己取而代之,成为了左厅判官,因此此时开封府上下人等对李三坚是异常的敬畏。 年纪轻轻,手段却极为老辣,表面之上与周方庚等人是沆瀣一气,可背地里却下狠手,利用冤狱除去了他们。 这是开封府府衙大多数人的想法。 “原来如此,这就情有可原了。”李三坚闻言点头道:“何人行骗?将其拘入府狱,细细审问便是。” 既然是庄主,那么家中财产应该还是较为可观的,李三坚心中暗道,家财被人骗光,那么也不算是件小案了。 “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此案是由吴捕头查办的。”胥吏答道。 “嗯,叫吴淼山过来吧。”李三坚闻言点头道。 “属下遵命。”胥吏应了一声就跑出去了。 片刻之后,吴淼山就从巡捕房来到了左厅,进门就给李三坚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吴捕头不必拘礼,请坐,说说案情吧。”李三坚略挥挥手道。 吴淼山此时已从一般的捕头升为开封府巡检总捕头,不但是升职了,贴俸也多了不少,但巡检总捕头仍属于吏胥,而不是官,不过即便如此,吴淼山也是异常感激李三坚。 吴淼山心中明白,是李三坚一手提拔了自己,同时也是自己当初正确选择的结果。 “回禀判官相公,案情是这样的。”吴淼山谢了一声,坐下后说道:“封丘县郊外有一处农庄,庄主姓郭,郭员外有良田四十多倾,家中还是较为富裕的,可前不久郭庄主生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此时来了一名仙姑,施法治好。。。” “等等!”李三坚听到仙姑二字,忽然打断了吴淼山道:“仙姑?容貌是怎样的?多大年龄?” 李三坚忽然想起年初之时,自己自桂州返回,在马鸣溪渡口住了一宿,当时在马鸣溪客栈之中也听人说起仙姑治病之事,没想到此时又是如此,李三坚心中不由得对这个所谓的仙姑产生了较大的疑心。 这个世上仙姑能施法治病,还要郎中作甚? “据郭庄子之子小郭员外所说,仙姑每次前来都是蒙着面,因而并不知道此人的相貌,不过据称年龄应该不大。”吴淼山心中虽然诧异李三坚为何对这个仙姑如此感兴趣,但还是据实而答。 想必是这个所谓的仙姑为此案的关键吧,吴淼山转念想到。 “嗯,你接着说。”李三坚点头道。 “郭员外病治好之后,就将家产捐给了仙姑,并求仙姑收其为弟子,入门修道。其子不岔,告官于盐津县,盐津县知县以此事为两厢情愿为由拒之,因而小郭员外就转告本府,求本府为他做主,要回家产。”吴淼山缓缓的说道。 “又是个仙人跳。”李三坚听完后冷笑道:“一家之祖产非旦夕之间就能够获取的,要经几辈子的努力方可得之,岂有人甘心情愿的全部捐于他人?就算是救命之恩也绝不会行此举,此事明显有诈,其中必有蹊跷。盐津县知县脑壳难道被门夹过了?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居然以两厢情愿拒之?” 吴淼山听李三坚说知县脑壳被门夹过了,差点没笑出声来,憋住笑后说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此时属下等该当如何,请李判官示下。” “拿人!”李三坚看着吴淼山说道:“拿下此名妖女,问问不就清楚了吗?这还需要本官说吗?” “遵命,不过判官相公。。。”吴淼山闻言面呈难色的说道:“此人在当地,甚至在开封府一带有着普世济民之名声,经常施法为穷困百姓治病去灾,广施恩泽,属下贸然拿人,恐怕会激起民变,这也就是属下等犹豫不决的缘由。” 李三坚闻言不禁摇头哂笑不已。 普世济民、广施恩泽?需要她如此吗?天下为大宋的天下,是赵氏的天下,普世济民、广施恩泽只能由皇帝来做,其他人为之,就有僭越之嫌,甚至给她安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也丝毫不为过。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若李三坚强行拿人,恐怕也许真的会引起民变,至少会引起百姓闹事,事情真若到了如此地步,恐怕朝廷也会怪罪于李三坚的,因此李三坚不得不慎重为之。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必须拿住此人的罪证,其后就名正言顺了,李三坚想到此处,于是对吴淼山说道:“郭员外所患何病?难道郎中就治不好吗?非要什么仙姑施法方能去之?” “属下听说是蛊病,至于何为蛊病,属下等也不得而知。郭员外生病之后,也请了不少郎中,可均是无法去之。”吴淼山答道。 “蛊病?”李三坚皱眉说道。 蛊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李三坚对此当然是一无所知的,不过这也难不倒李三坚,原因就是李三坚有个医术精湛的“书吏”,不过此为李三坚一厢情愿的,她至今为止可打死不愿意做李三坚的什么“书吏”。。。。 看来又要麻烦她了,李三坚想起柔柔的公孙柔娘,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 今日公孙柔娘的医馆,一如既往的如平日般的热闹,往来看病的病患甚多,不过今日“普济斋”之中却多了一些不是病患也不是病患家人的汉子。 “我说公孙大医啊,我家公爷有请,你为何如此的不识抬举?” “谁说不是啊?难道我家公爷还会少了你的医金吗?” “将我家公爷伺候好了,那是重重的有赏,他人求都求不来呢。” “就是,就是,将我家主子伺候好了,说不定还纳你为侧室呢。” “做了侧室之后,荣华富贵你是享之不尽,又何必每日如此的风吹日晒的行医?” “不过前提是你必须伺候好我家主子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啦,她从前不就是干这行的吗?嘿嘿。” “哈哈哈哈!” 此时“普济斋”之中,数名不知道是哪个王府的恶奴正围着公孙柔娘等人调戏,不断的口出污秽之言。 公孙柔娘及她的使女小青是羞愤难当,而周围以患却被赶到了一旁,均是怒目而视,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我只坐诊,而不出诊。”公孙柔娘强忍心中的羞愤,稳住心神后,淡淡的说道。 “哎哟,说你是大医你就是了吗?连敬语都不会说吗!女人要自称奴家,我是你该说的吗?”一名恶奴恶狠狠的说道。 奴家是宋时女子的谦称,可对于这些似泼皮无赖般的恶奴们,公孙柔娘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虽公孙柔娘在办医馆之前,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事情,可事到临头,却又彷徨无计。 公孙柔娘当然可以去求李三坚出面解决此事,但柔娘并不是李三坚什么人,当初开办医馆就已经麻烦李三坚了,因而此时公孙柔娘实在是开不了口。 “好嘛,既然大医不出诊,那么本老爷有病,是否可以当堂给我看看?”随后一名恶奴笑道。 “你哪里不舒服了?有什么病?”公孙柔娘忍气吞声的问道。 “本老爷下面不舒服,不知大医可否内堂仔细瞧瞧?”一名恶奴淫笑道。 “你不是当堂瞧瞧吗?为何要去内堂?” “哎,本老爷脸皮薄,这能在大堂之中袒露啊?” “哈哈哈哈!” 恶奴淫yan秽语的调笑,使得众人是异常愤怒,可却无一人敢出面指责。 “这个世上哪里有如此强逼郎中行医的?”此时与公孙柔娘在一起的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青年,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怒道。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惧权贵 宋时雪第二百六十九章不惧权贵公孙柔娘的“普济斋”中,挺身而出、仗义而言的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身材瘦削,显得有些羸弱,不过目光异常坚定,丝毫不惧恶奴们。 “哟哟,哪里钻出来的腌臜小子?竟敢扫大爷的兴?” “你这打脊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 “邋遢乞丐,闪一边,小心大爷将你打死了喂狗。” 青年身上的衣服较为破旧,容易磨损的地方,如袖口、手肘之处还有些补丁,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出身于贫寒人家之人,绝对不是官宦子弟或富商豪贾,因此恶奴们见状是更加嚣张了,涌到青年周围,将他围了起来,恶语交加的同时,还对他推推搡搡的。 青年抬手拼命招架,怎奈寡不敌众,被推的踉踉跄跄的,情状实在是令人怜悯。 “叔微,快回来,你不要管,你斗不过他们的。”公孙柔娘见状急道。 “光天化日之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今日定要拉着他们去见官。”青年此时仍是不肯退缩,倔强的说道。 “哈哈,王法?我家公爷就是王法,见官?官府就是我家公爷开的。”一名恶奴嚣张的大声说道。 众恶奴也是愈发的猖狂,围着青年与公孙柔娘,不断的口出污秽之言,场面也是混乱不堪。 “哦?是吗?”正在此时,人群之中走出一人,也是名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笑吟吟的问向恶奴道:“你家公爷是哪家的王法?” 青年随后对左右笑道:“开封府府衙何时成了他们开的了?” “李大官人?!”公孙柔娘见李三坚来了之后,顿时就见到救星般的说道,同时心中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今日是怎么回事?往日恶奴们欺凌弱小之时,旁人均是敢怒不敢言的,今日怎么一个个的往外跳,与他们叫板?还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年少之人? “哪里来的腌臜货?毛都没长全,居然敢如此说公。。。。”于是一名恶奴恶狠狠的指着李三坚破口大骂。 “啪!”李三坚哼哈二将之一的许彪闻言大怒,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劈面就是一巴掌,将正破口大骂的恶奴抽得转了整整一圈,数颗大牙带着血丝自口中与鲜血一块喷了出来,在空中停留片刻之后,落在了地上。 此名恶奴顿时眼球翻白,瘫软在地,被抽晕了过去,众人随后闻到一股明显的恶臭,瘫软在地的恶奴屎尿齐流,被抽得大小便失禁了。。。 许彪勇不可挡,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对付如此仗势欺人的恶奴,如牛刀小试耳! 许彪如此威猛,顿时将众恶奴惊得是脸色苍白,纷纷倒退,惊惧的看着许彪等人,半响无人敢再吱声了。 “瞎了你们的狗眼!”许彪随后指着众恶奴喝道:“此乃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尔等竟敢无礼?” 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众恶奴闻言又一齐转头看着李三坚,怎么也不相信面前的这位年少之人会是开封府府衙佐贰? “判官又怎样?判官也不能打人啊!若让公爷知道,定饶不了你。”一名恶奴仗着有公爷撑腰,于是就壮着胆子说道。 “饶不了本官?”李三坚笑道:“尔等自称王法乃是你们主子的王法,官府乃是尔等主子所设,居然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该当何罪?回去告诉你家公爷,回家待参吧。” 论起口舌之辩,这些人如何是李三坚的对手?李三坚只一句话就抓住了对方话中的漏洞,并安上了谋逆的罪名,使得众恶奴是大惊失色。 “哈哈,李大官人,久仰久仰了。”正在此时,人群分开,一名同样是二十余岁的、身着华贵服饰的汉子在数名家奴的簇拥之下,自人群之中走了出来,边走边笑道。 此名衣着华贵之人倒也生的高大魁梧的,可年纪轻轻的,双眼之下居然有两个黑黑的眼袋,肉眼可见,此乃是纵欲过度而造成的。 “公爷。。。”众恶奴见主子现身,顿时就挤到了他身边哭诉道。 “住口,退下!”公爷随后喝退了众恶奴。 “李大官人!”公爷随后走到李三坚面前说道:“不过是些奴才们的戏言,李大官人又何必与奴才们计较?莫贬低了李大官人的身份,我大宋也并不是以言获罪吧?” 王爷虽然话说的客气,但神色却是极为傲慢无礼,冷冷的看着李三坚,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你是何人?”李三坚皱眉问道。 “我家主子乃是朝廷魏国公。”公爷尚未答话,一名恶奴洋洋得意的说道。 爵位分封始于周,一封宗室,二授功臣,宋也概莫能外。 爵位就是贵族官宦的等级,是历代帝王授予有着血缘关系的宗亲或功臣的一种称号,决定着等级、俸禄、官品、食邑等等。 爵位往往可以世袭,体现着其身份、等级,获得爵位之人往往是不用做什么事情,就能够富贵终身。 封爵仅止自身,而子孙不问嫡庶。 宋只有皇子、皇兄弟封王者才是亲王,后代只能称为嗣王或降为郡王、国公等等。 庆历四年,宋仁宗皇帝下诏,大封宋太祖弟赵廷美,宋太祖子赵德昭、赵德芳及仁宗七子为王,此十人被称作“十王”,“十王”之后当然就可以世袭了。 于是就造成了封爵泛滥,到了此时,到了赵佶登基之时,赵氏宗室已经在诞育它的第六代、第七代子孙,而规模更大的第八代、第九代宗室已经出现,宗室人数不断的急剧膨胀,这些人之中的大多数人与皇帝的关系已经是五服之外了,却仍是被收录在谱牒之上,被授予爵位。 宗室五岁以上被授爵、授官的人数是越来越多,可以用庞大二字来形容,同时他们生活奢侈、开支巨大,朝廷早已是不堪其负。 站着李三坚面前的这位公爷就是赵德昭的后人赵沆,得祖荫而被朝廷授予魏国公的爵位。 “原来是赵国公,下官有礼了。”李三坚此时虽为开封府府衙左厅判官,掌府衙刑讼之事,可以说是握有实权的,可李三坚除了官品之外,却没有任何爵位,与魏国公赵沆相差悬殊,不可以里计,因此李三坚不得不以礼待之,以下尊上。 “免礼!”赵沆斜了李三坚一眼,有些得意的说道。 “不知今日赵国公来到此处,有何贵干?”李三坚随后不卑不亢的问道。 “本公干什么,还需要与你说吗?”赵沆沉下脸说道:“罢了,罢了,念你为新科状元及第就告诉你本公的来意吧,近日本公略有小恙,就使人请公孙大医前往府中医治,可怎料此等贱人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赵沆说罢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公孙柔娘。 公孙柔娘吓得略略移动身子,躲在了李三坚的身后。 赵沆富贵之极,还能缺了女人?国公府中是妻妾成群,什么样的女人他没玩过?不过一来赵沆玩腻了府中的女子,二来公孙柔娘办医馆之前,就在风月场中声名远扬,被誉为“公孙大家”,此时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医术精湛的女郎中,于是乎就引起了赵沆的兴致。 同时赵沆纵欲过度,近段时间以来确实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因而更是希望公孙柔娘能够前去府中伺候自己,这样以来,既能乐享床底之欢,又能给自己治病,岂不是件两全其美之事? 凭着自己赵氏宗亲、魏国公的身份,料想公孙柔娘必然是招手即至,随后与自己共赴云雨巫山,可赵沆万没料到,曾经的风月场上之人,公孙柔娘,却抵死不从,于是赵沆恼羞成怒,命家奴骚扰公孙柔娘,先让她的医馆开不下去,然后再想办法逼其就范。 李三坚闻言微微一笑道:“请?国公这个请字,下官不敢苟同,那些个奴婢是请人的模样吗?但凡寻医问药,无不讲求个态度恭顺,如此郎中方能尽心竭力的诊治,这世上哪有逼迫郎中看病的道理?你也不怕将郎中逼急了,给你胡乱诊治?” 周围看热闹的人闻言顿时就笑出了声。 李三坚此言有两层意思,第一就是郎中不能逼着看病,逼急了给你胡乱下药,不死也要脱层皮;第二层意思就是暗讽赵沆动机不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围听懂李三坚话中的意思之人顿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日本公若执意如此呢?难道你一个小小的判官也想阻拦?”赵沆闻言不禁有些脸红,恼羞成怒的问道。 “我大宋自有律令在,不用下官阻拦。”李三坚闻言冷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赵国公身为朝廷贵胄,更当是遵从我大宋律令,否则天下自有敢言之人。” “你。。。好一张巧嘴,巧舌如簧!”赵沆瞪了李三坚片刻后说道。 “多谢国公夸赞!”李三坚笑道。 “哼。。。我们走。”在大庭广众之下,赵沆也不敢将李三坚怎样,同时赵沆还发现李三坚的两名如黑塔般的随从,自己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最为关键的是赵沆心中非常清楚,李三坚是新帝赵佶的潜邸之臣,是赵佶跟前的红人,而自己却未落入赵佶的眼中。 因此赵沆此时只有灰溜溜的离去,今后再想办法给李三坚一些厉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