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华记》 第一章 腊月 又要过年了,临抚城内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城中百姓四处采买置办年货。 要说最热闹的还得是金安街,除了这里商户云集之外,这条街的尽头还有一个神树祠,平日里也只是初一十五有人上香,可一进这腊月人气就翻了一番。 临抚百姓自古就有在神树祠祈愿的传统,腊月开始就有人家将供品往祠里搬,并不局限于吃食,家里有什么便拿什么,甚至有些读书人还会誊抄家中的藏书。 而这些供品过后会分给城里的穷苦人家,大家就都能好好过个年了。是以富足的人家会多贡些,穷些的人家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供品,也要来祠中洒扫,尽一份心意。 洒扫神树祠最积极最卖力的就要属姜家的小姑娘了,平日里就来得十分勤快,腊月里更是天天都在。 这姜家祖上也是本地的大户,据说这神树祠最初还是姜家修建的。只是再大的大户传承了千年也逐渐式微,到了现如今,只剩下这位小姜姑娘同她爹爹姜繁相依为命。 小姜姑娘单名一个念字,因着她的娘亲生下她不久便撒手离去,姜繁将愧疚与思念都寄托在了姜念身上,才得了这个名字。 想当年姜家虽说是没落了,但姜繁成亲后仍继承了姜家的祖产——一箱子书。还在书箱夹层发现了一本经书,那书的封皮都黄得看不出字了,里面的内容断断续续能看清依稀是培花弄草的技术,姜繁照着书中所写在自家院子弄起了花草,小两口和和美美过了两年幸福日子,还做起了花木生意。 可姜念的娘自打怀了身孕,身体就每况愈下,后来才知道是孕期里亲近了有碍的花草,母体竭尽全力护着孩子,虽说生下姜念之后也曾请了郎中调理,可身子的亏空已然是补不回来。 姜念从小也是虚弱,三天两头便要病上一场。许是喝药喝得多了,姜念从小就有些不记事,大多事情是转眼就忘,做起事情来更是一根筋到底,愣头愣脑的。好在她性子内向不爱多言,这十三年来也并未闯出过什么祸事。只有一条是天天记得的,便是去神树祠洒扫。 今天已经是年二十三,姜繁去城外的张员外家护理花木,要明天才会回家里来。 姜念在神树祠里忙活了一天,到了黄昏时分天色暗了才闲下来。从神树祠的后屋里搬了张小凳,姜念坐在神树下发呆。 “神树啊,我们认识七年了,七年前我才六岁,爹爹第一次带我出门,就是来神树祠上香。”姜念轻轻的说道,“我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大多事都记不清楚,只有在神树祠里,才得一丝清明。所以,在我心里,神树和我爹爹是一样重要的,胜过我自己。神树,有生之年我定日日都来洒扫,只是我这身体,最近忘事的毛病又严重了,即便在这里,也感觉心口堵了棉花一般朦朦胧胧的压得我透不过气,总觉得自己缺了什么可总也找不到想不起。如此,也不知我还能撑多久,我放不下爹爹,这些年爹爹不易,若是神树有灵就请帮忙看顾我爹爹些吧。”说着姜念就跪下给神树磕了三个头。 神树晃了晃,树冠沙沙作响抖了几片树叶在姜念的身上告诉她自己答应了。 其实这神树里边早就生出了一个树灵,这树灵也与姜念十分熟悉,原因无他,姜念每每总要坐在树下自言自语,它虽不能同姜念说话却也自认是天底下最懂姜念的树,一直以姜念的朋友自居,只是姜念像今天这般沉重却是第一回。 这树灵十分喜欢姜念,总是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能像前年王秀才供的话本子里那样修炼得道化作人形,好与姜念两个作伴,一起坐在神树祠里吃供品。 可是怎么修炼呢?它却不知道。 这神树祠何止千年之久,自己迷迷糊糊化灵也就十几年的功夫。以前这神树做过什么它不知道,但自己确实还没有机会像话本子里面写的那样造福一方就平白吃了这么多香火,心里有点发虚。 况且,虽说自己是棵神树化灵,可怎么看都像书里的树妖,这神树祠远近闻名,这棵神树树大招风,万一被哪个道士赶来给收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树灵只觉得一阵阴风刮来,冷得它打了个哆嗦,树叶子撒了一地,再一看脚底下跪着的姜念,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想起刚才姜念的话,树灵急了,但也没什么用,它也弯不下腰来,只能用树杈子使劲往下够,暗恨自己不是棵柳树。 说时迟那时快,一棵千年大神树,树干有好几个人抱着粗,浑身的树杈子能动的都跟着使劲,巨大的树冠晃动不止,发出巨大的响声引来了周围的百姓。 第一个来的就是王秀才,他跑来看到了树下的姜念,颤颤巍巍的不敢过来,树灵见了气得使劲抖搂了一下树叶子,谁知他直接跪下磕头,嘴里还大喊“神树显灵了!神树显灵了!” 树灵看他的样子知道这王秀才铁定是帮不上忙了,只好继续摇晃树杈子想要把姜念拉起来。 这时又跑进来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做道士打扮的年轻人,立时便冲上来试了姜念的鼻息,喊了一句:“还有救!这里风大,快来两个人将这姑娘抬到屋里!”闻言树灵刚松了一口气,抬眼一看是个道士,顿时吓得满树叶子冲天飞。 心道是这回完了,以往也来过道士,它都小心翼翼不敢出气,恨不得连光合作用都停下来了,这回折腾了这么半天引来了这么多人,那边还在喊神树显灵,它气得恨不能抓一把树叶子塞那个王秀才嘴里给他堵上。 这么一想它便觉得自己今日定然是要被收了,刚才姜念还托她它照顾爹爹,没想到是自己要先走一步。它答应了姜念却要食言,那边姜念生死未卜这头自己又要被收,顿时整个树一片苦涩,只想着与姜念告个别再送她一片树叶。 此刻的姜念正被人抬着要上屋里去呢,树灵赶紧摇晃树杈子想靠过去,不想这一摇就用力过猛了,最低的这根树杈子直接断了掉下来砸到姜念身上了。 然后,人们就发现姜念睁开了眼睛,迷茫的望着天,几息之后又闭上了眼,不过脸色回转了,气息也均匀了起来。 这时王秀才挤了过来,嘴里念叨着:“果真是神树显灵了呢,刚才不就是神树救了这小姜姑娘。小姜姑娘日日来神树祠洒扫,今日遇险神树也断枝救她,真乃一段佳话啊!我的下一卷话本有素材了哈哈哈哈!灵感来了,我要赶紧回去写下来!” 第二章 养病 黑暗里,树灵觉得自己很是不对劲,感觉不到自己的树干树叶树杈子,想起那个道士,苦涩又铺陈开来,它试着像原来抖树叶一样抖了抖。 “神树,是你吗?” 树灵忽然听到了姜念的声音,它心中一动着急的回应道“是我是我,你能听到吗?”它急急忙忙的,甚至没发现自己发出声音了,“对不起,我不能帮你照顾你爹爹了!”情急之间,它睁开眼睛忽然坐了起来,树灵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是人的身体!自己变成了人! 脑海里又传来姜念的声音,但一点一点的虚弱了下去:“我能听到,但我撑不住了,以后你就是我,替我活,你答应我的,替我看顾爹爹……”声音渐渐得弱得听不到了。 树灵,这时已经是姜念了,她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天色已经大亮了,看着房中的布置,只觉得熟悉,想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姜家,想起刚刚脑海里的嘱托,只觉得胸口像被针扎似的难受。 “小姜姑娘,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你昨晚很是凶险,魂魄不稳,差一点就要命归黄泉了,你这几天还是卧床静养吧。昨夜你爹未曾回来,是王秀才的娘在这守了你一整晚,这会子给你熬粥去了。你且等一等,大约就要能吃早饭了。”一个声音从外间里传来,是昨日那道士,说完他站定在房门口对着姜念一笑,昨日里慌乱着,今日看清才发现这道士也就是个少年模样。 姜念想到此时是该要下床行礼的,却不想自己浑身沉重差点摔下床去,只好撑着床沿道:“道长好,多谢道长救命之恩!我爹爹出城去了,走时就说了要今日下午才能回来。”姜念心里忐忑,他刚刚说神魂不稳,也不知能不能看出来这肉身已经换了个芯子。 “小姜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并不足挂齿。你身子并未痊愈,我说的卧床休息,便是真的卧床休息,你安生躺下吧。”说着就从身后拿出一根树枝,“这树枝昨夜救了你,你叫它一砸,便砸醒过来了,左右也接不回去了,都说你爹姜繁是培育花木的行家里手,就留在你家做个纪念可好?” 看到这根树杈,姜念只觉得胸口一阵郁闷,连着咳了好几声,紧接着就感觉手腕处似有风拂过一般。 “嗯,可能是砸的,你胸口痛不痛?看来这树枝还是别留着了。唉,肉体凡胎,还是得吃些汤药。我去给你找些药来,你一会先吃了早饭,就在这里等我。”说着道士便向外走去。 “道长你且等一等,还未请教……”姜念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不等,还是你等着吧,我姓李,名云泽。”说着,那位的衣角已然飘出了姜家院门。 此时姜念坐在床上,这一切来的太快,她心中疑问太多。自己为何成了姜念?她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动了动手指,似乎还不确定自己真的就是姜念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树妖,像话本子里的那样附在了姜念的肉身上?可脑海中那些本该属于姜念的记忆十分清晰就如同自己亲历,而作为树灵时的所见所闻也不曾忘记。姜念不是说自己总是忘记事情吗,这记忆中却是十分清晰。 这到底是谁的记忆?一时间迷茫、烦闷、焦虑挤满了胸口,姜念忍不住咳了起来,这一咳又震得姜念头疼不已。 听见姜念的咳嗽声,正在熬粥的王大娘进屋来看,坐在床边捋着后背给姜念顺气:“哎,小念啊,你身子向来是弱的,这腊月里天气又冷又潮,你就别去神树祠了,待开了春天气暖了再去不迟的。你爹爹就得你一个女儿,从小当宝贝豆子一样,你这病倒了你爹爹又要心疼坏了,你要快点好起来别让他忧心。我们金安街街坊邻居去神树祠洒扫也定然是尽心的,你这几日就听了话乖乖休息,知道吗?” 姜念听过这话,心中一暖,顿时感觉身上轻松多了,便对王大娘道:“谢谢大娘的关心,念儿会乖乖听话,赶紧养好身子。” “这就对了,我去将早饭端来,你吃了之后再休息一会。”说着王大娘起身出去了。 这王大娘是神树的虔诚信徒,月月初一十五都来供香,洒扫也是常常来的。 她的儿子王秀才也是神树祠的常客,先是总在神树下背读诗文,后来还在神树祠中开了个小班带着街坊四邻穷人家的孩子识字读书。当年姜念也是在这里学过的,也幸好是在神树祠里开班,否则以姜念的忘性,肯定学不会。 再后来,王秀才又爱上了写作,沉迷于志怪小说,总在神树下构思找灵感,写完了还总拿来神树祠中供上几日,想当年的树灵姜念还是王秀才的忠实读者呢。 和王大娘一起用过了早饭,姜念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觉。到中午时王大娘来送午饭,还带来李云泽的药丸,说他有事赶回去了,看着姜念吃完饭用了药丸,又嘱咐了一回药丸的用法,这才回家去。 而姜念还是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屋里有响动,睁眼看去,是姜繁正看着自己。 姜念只觉得心中一种莫名的感情涌上来,鼻子酸酸的。 而姜繁这边只觉得从前内向不多言的女儿一睁眼就孺慕的望着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感动,急忙问道:“念儿,你受苦了,现在觉得身子如何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爹,念儿不苦。”这是每每生病,姜念都要和姜繁说的话。只是这一次,姜念多说了一句话:“念儿觉得像是许久未见到爹爹了。” 话一出口,姜念心中一虚,只怕这疼爱女儿的亲爹看出什么异常,只得硬着头皮说:“我昨夜里怕得很,怕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只是这两句话,却惹得姜繁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他强忍着鼻酸坐到床边,摸了摸姜念的脑门儿,说道:“念儿不怕,爹爹会陪着念儿的。念儿你再睡一会吧,年关就要到了,爹爹不会再出门了,等过两天你好些了,爹爹给你做好吃的!” 接下来的日子,姜念大多数时间都睡着,几天后手脚灵活些了才下床吃饭。 这时姜念发觉自己好像并没有对这身体有什么不适应,所有的动作都是自然而然的,好似自己以前这样做惯了,对家里的事情,也是了如指掌,好像自己从来就是姜念一般,而在神树中看到的听到的,就好像是梦境里的故事。 这个发现让姜念心中惴惴不安,不禁又怀疑起自己到底是谁?自己与这原来的姜念,又是什么关系? 第三章年 到了除夕这天,姜念心中还是一片杂乱,她看着姜繁一人忙前忙后准备着过年,想着这些年姜念身子虚弱根本不能如常人生活,但姜繁从未放弃过她,这心中渐渐坚定了起来。 既然现在自己就是姜念,想得再多也只是徒增烦恼,既是承诺了要看顾爹爹,还不如就一心好好做爹爹的乖女儿,好好孝敬爹爹! 待到傍晚,父女两个一起用过了年夜饭,姜繁不忍女儿熬夜催她回房休息,但姜念执意守岁,来到堂屋与姜繁围着火炉子说话。 不一会儿姜繁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往日里迷迷糊糊的女儿话说快了都有些喘,可今日她说的话语气平和条理清晰,时不时还能打个趣儿逗自己乐。 正想着,便疑惑的看了姜念一眼。姜念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变化已经被姜繁感觉到了,这时她才将那日在神树祠获救的事同姜繁细细的说了。 姜繁愣了好一会,才拉住姜念的手说激动的说:“念儿,你记得那日里发生的事?” 姜念笑着点头道:“爹爹,莫非您还是不信么?我这几日虽是睡着,但醒来时脑子却是十分的清明,是只有在神树祠才会有的清明,往日里总是不记事,可这几日我竟是记得许多。而且,这几日我觉得心中似是很有力气,从前不敢轻易跑跳,现在却是恨不得去院子里跑上一圈!” 看着女儿的笑脸,姜繁兴奋不已,只觉得姜念说话中气都足了不少,的确不是从前病蔫蔫的样子。 他看着姜念傻笑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姜念说:“你且在这等着,爹爹去取个东西。”就匆匆去了后院。回来时左手托着一个精巧的盒子右手则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一起交给了姜念。 姜念一眼就叫那荷包吸引住了,上面是一朵绣工精巧的山茶花,一看就是主人的用心之作。打开荷包一看,里面装的是一只小小的玉葫芦,那玉质不甚透亮似有棉雾充杂其中,将它托在手心,隐隐有温润之感向自己而来,姜念心中一动,知晓这玉葫芦其貌不扬但一定是不凡之物,于是赶紧将它放回荷包中收好。 再去打开那盒子,这盒子其实姜念并不陌生,时常见到姜繁拿着盒子叹气,这里面一本旧书,姜念也是知道的,但到底是什么书,姜念却从没看过。 此时打开盒子才看到,这本书都旧得都不成样了,封面虽说没有破损但已是看不出字了,翻开封面,内页暗黄色的纸张更是看起来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姜念还在看着旧书不知该不该再翻上一页时,就听到姜繁说话,便停了下来,专心听爹爹说话。 “念儿,这玉葫芦,是你娘留给你的,那荷包也是你娘亲手绣的,你娘说咱家与这玉葫芦因山茶花结了缘,就绣了这个花样。”谈起与妻子的往事,姜繁脸上满是温柔与怀恋,“那一年腊月,我陪你娘去神树祠供香,顺便给神树祠供些花木。咱家的茶花开得娇艳,冬日里格外热闹好看,你娘选了几盆准备移到神树下,刚把坑挖好,就发现了这个玉葫芦。本以为是哪家的夫人丢的,可正月里你娘天天去神树祠等失主却并没有等到,你娘对这个玉葫芦又喜欢得紧,便做了这个荷包将它日日带在身上了。后来你娘有孕生了你之后,就把这个玉葫芦给你戴着,但前些年,你一直迷迷糊糊的,我怕你将它弄丢了,便收起来了。”说到最后,姜繁还有一点不好意思。 姜念看到姜繁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便笑着对他说:“多谢爹爹帮我收着了。那这本书呢?” “这书,就是爹爹要传给你的东西呀。”说到这里姜繁又有些自豪,“这书是爹爹从家传的书箱夹层中找到的,其实我也想不通,书箱传承这么久,先祖们是不是真的未曾发现过它,咱们这一支的祖上并未有栽培能人出现过。若是有人读过它,定然不会让其上的记载蒙尘的。我第一次看到它时,它就是这般破旧的模样。虽然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些只言片语,但爹爹这么多年培育花木的手艺,都是从这当中学来。本来早就想把爹爹的手艺教给你,可从前你身子总是不好。不过好在现如今有了转机,不如今日就将它传给你。只希望你能有所收获,爹爹总归会老,不指望你大富大贵,你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才能堂堂正正的活在世间。” “爹爹的教诲,女儿谨记。”说着,姜念起身给姜繁行了礼,“明日是正月初一,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我便将这古书读起来,待身子好了,就随爹爹一同照料花苗!” “哈哈,好,真是爹爹的乖女儿,不过明日一早我们第一件事,还是得去神树祠上香!”姜繁眼中充满慈爱的看着姜念。 十几年来他心中一直沉重,爱妻早逝,幼女迷糊,他始终不得见生活的希望,负重前行也只是作为父亲责任。但这个除夕,他忽然感到自己肩上并非重担,而是生活的喜悦。 新年的钟声响起,代表新的一年已经到了,姜念跟着姜繁向姜家先祖牌位磕头行礼之后便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的姜念心中还有些激动,书是父亲给的,玉葫芦是母亲给的,那我就把它们俩都放在盒子里,就放在枕边。 可她又安耐不住将盒子打开,只看见黑暗里那玉葫芦周围莹莹有光华围绕,姜念呆呆的看着,但片刻之后那莹光便消失了,她赶紧将玉葫芦抓在手中,搓了搓,没反应,又搓了搓,还是没反应。姜念只好将玉葫芦放回盒子里,心想着这几日编个绳花样,将它挂在脖子上,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正月初一一大早,姜念换上爹爹早就准备好的新衣裳,还将玉葫芦小心的放在了荷包里贴身藏好,梳洗妥当之后就去给爹爹拜年,再和爹爹一同去神树祠上香。 神树祠人来人往好热闹,大家都赶在新年的第一天上柱香再向神树许个愿望,求得神树的保佑。 王大娘见到姜念来了,很是热情笑着迎了过来,只叫姜繁去忙自己的,与同来的主顾们好好拜年,然后就带着姜念供了香又陪着姜念去神树前磕头。此时的姜念跪在神树前,心中只剩一片空明。 不料这时姜念忽然感觉到贴身藏好的玉葫芦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感觉它开始发热,姜念想拿出来看看,又想起昨晚的微光,恐被人发现,便赶紧告诉王大娘她吹风有些不适托她与爹爹说一声,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第四章 怪异 刚到了家,姜念就赶紧把荷包从怀中拿出来,那玉葫芦已经有些烫手了,这可吓坏了姜念,赶紧把玉葫芦放在盒子里。 谁知玉葫芦一碰到那本旧书,又闪了一下莹光,那莹光不显,姜念以为还自己看错了,伸手一摸玉葫芦,不想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是触手温润,仿佛刚刚烫手的不是它一样。 姜念捻着指尖,心中生出了疑惑,这玉葫芦显然很是不对劲,但昨夜里爹爹说起它也只是说到娘很喜欢,言语间并未提及什么隐秘之事,可见爹爹是并不清楚这些的。 再看这玉葫芦的来历并不同寻常,当年是从神树下捡到,今天被我带着在神树前磕头时又有了变化,这似乎是……感应?再说从前的姜念,一直迷迷糊糊,只有神树祠才能清醒一些,而我更是与这神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本无法说清。 这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地方——神树。 想到这里,姜念感觉自己浑身发冷仿若到了冰窖里一般,而片刻之后,又觉出了一点不对味来。 刚刚玉葫芦发热但在碰到古书后就消失了,刚才的种种都显示与神树有关,那这古书又是怎么回事!这书中一定有秘密!它果然不是一般的书,不然爹爹哪能仅凭残字段篇就将花木生意做成了临抚城的头一份。 姜念一边暗暗发誓定要找出当中的关系,解开疑惑,一边左手拿起玉葫芦,右手将书从盒子中拿出,不想那书突然出现了变化。 原本看不出任何字的封面变成了淡粉色,中央三个古朴的字分分明明的写着《灵华经》,紧接着就是一股温润之感迎面而来。姜念想赶紧将书翻开看看,顺手就将玉葫芦放回了盒子,不成想玉葫芦一离了手,这封面迅速又变回了原样,再将玉葫芦拿起来也没有任何变化了,刚刚一切都寻不到任何一点痕迹。 姜念又是一阵错愕,但想到自己在树上过了十几年,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这个身体里便也就看开了。这两件东西如今都是自己的宝贝,且看它们俩的样子,日后也不像是能分得开的,自己与它俩日日相处今后怪异的事情恐怕是少不了了。 不过,怀璧其罪,它俩的这般变化绝不能叫别人看见,得想个稳妥之法,将它们安置好。姜念把它俩放回盒子里在屋里转了一圈,只觉得这“烫手”的木盒无处可藏,忽然间想起床里有个置物的暗格还不曾用过,便赶紧将它们放了进去。 晌午时分,姜念见爹爹还没回来,就知道他定是到谁家拜年做客留了饭,自己心里有事也没心情想吃食,只将昨晚的年夜饭菜热了热胡乱吃过便到床上躺好守着她的宝贝去了。 午觉醒来不久,姜繁就回来了,人刚走到院子门口洪亮的声音就已进了屋:“念儿你看看爹爹将谁给你带来了,你的救命恩人来了!你高不高兴?”闻言姜念走到院子看见来人,头皮就是一麻,感觉发髻都松了不少。 这李云泽其实是个娃娃脸,约莫和姜念差不多的年纪,却每每要做高深的表情姿态,说话更是平声慢调有板有眼。他今天虽然没穿道袍,但那一身素色的衣衫还是透出一股子我欲乘风归去的味道来。上回见了就觉得他有些故作老成,今日再一看,姜念觉得自己的感觉真是太准确了。 此时一边想着,脚下步子却没停,姜念强打着笑脸去行礼,又将李云泽迎到堂上坐好。 正要去烧水泡茶,李云泽喊住她道:“小姜姑娘这几日恢复得不错,不枉我急急忙忙奔波这一趟,你先去将药丸吃了,然后我同你讲讲你的病。”说着李云泽拿出了一个瓶子递给姜念。 也是巧了,这时又来了个老主顾与姜繁拜年串门子,姜繁要去招呼客人,便嘱咐姜念陪着李云泽吃茶说话。姜念就把李云泽请到旁厅中坐着,正好旁厅也有泡茶的小炉,如此还省去了来回的功夫。 坐下之后好一会儿,李云泽都不曾开口。 他不说话,姜念自然是不会先出声,免得他瞧出什么来。看自己的身体,就知道这李道长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她现在身怀如此多的秘密,这有本事的人实是不敢多做接触,只怕不经意间泄露了什么。 于是姜念打定了主意,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少说一个字便少说一个字,左右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许是冷场太久让李云泽觉得尴尬了,他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又顿了一下才终于出了声:“小姜姑娘,你可有什么不适?嗯,我是说,你可曾看见过什么怪异的景象?” 闻言姜念眼皮子狠狠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烧水,心道这人是不出声则已,一出声能被他吓掉一身叶子啊。 他这是要做什么?该不会是准备当着爹爹的面将自己捉了去,要在正月初一做个开门红的捉妖业绩吧? 此时的姜念只觉得在炉子上烧着的不是水壶而是她的肝儿,在水壶里翻滚的也不是水而是她的心! “看姑娘的样子,在下许是说中了。那日里,我到城郊的一处农庄祈福作法,回来的路上远远便看到神树祠上空的散乱的气息纠缠不已,等我赶到时,神树祠的气息虽已经安定,丝毫感觉不到异常,但小姜姑娘倒在了神树脚下三魂微弱气息近无,倒是被那树枝砸了一砸之后,缓过来了些许,可魂魄也慌乱了起来,三魂七魄不在其位,反而胡乱纠缠。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你安抚下来。”李云泽似乎看出姜念并不想说话,也不停顿一口气只管自己说了个够,“我听王大娘说起小姜姑娘身子虚弱,是胎里带来的病,便猜着此番定然是叫什么给惊着了,才会有如此一劫。不过今日见你,已是大好之态,身周还隐隐有非凡之气流转,许是神树显灵救了你,可见小姜姑娘是有大气运在身的。” 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嗯……前几天我回想那日的情形,只觉得你三魂七魄有些不同于常人。恐怕是容易看到些怪异的东西,这才有刚才的那一问。不过,若是真见了什么,你也不必惊慌害怕,若你不慌乱,它们应是伤不到你的。” 姜念瞪圆了眼睛看着李云哲,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会想事情了,张了张嘴,半天没发出一点声音。 “水开了,我来给小姜姑娘泡茶吧。”李云泽慢慢的伸出手,拿起水壶将茶泡上,倒了一杯放在了姜念面前。 “这你还叫我不要害怕?” 姜念觉得这新年的第一天给自己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了。 第五章 月华 外面月光正好,今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这本是热闹的节日,金安街上节目可多了,闹元宵猜灯谜还有变戏法和杂耍的艺人表演,欢声笑语一直热闹到近三更。 但姜念可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不光如此,从正月初一之后连神树祠都没有再去,原因无他——怕见鬼。 姜念觉得自己很是无辜,从前一直本本分分,可自打遇见了李云泽,离奇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大年初一的上午先是发现了自己身上有秘密,下午再叫李云泽那样一番吓唬,之后就得下了这个寝食难安的毛病,想想年前能吃能睡的幸福生活是一去不复返了。 这半个月来,原本养得有些圆润的小脸儿又尖了回去,夜里失眠的姜念更是将月亮给看了个够,从小小的月牙到如今如玉盘一样锃锃亮,姜念每天都那么盯着它看,她只恨自己没什么文采,不然看了这么久,就算写不出些许酸句子吟弄一番,也能背上几首大家名作,总不至于像现下里这么无聊枯燥。 “若是那王秀才像我这样痴痴的看了半个月的月亮,此时恐怕不止是吟诗作赋,指不定还能写出些个月光仙子与凡人书生间的爱情故事来了吧。”姜念捡起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来又划拉去,“他向来是个爱找灵感的,那日我在神树下遇险,他也说有了灵感要赶紧回家里去写出来,如今也不知道写成了什么样,等风头过了,定要去找他讨来看看。” 正念叨着,姜念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似是院子里有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一瞬间姜念就想起来李云泽说的怪异来,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脑袋里瞬间脑补了一万种妖怪吃人的手法,恨不得拔腿就跑回被窝里缩着去,转而又想起李云泽说不要惊慌就不会被伤害到,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她决定强装镇定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呵呵,一觉醒过来就瞧见小丫头想男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声音,像是个中年男人在说话。 不要慌不要怕,我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赶紧回到被窝,被窝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姜念一边迈步子,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可无奈自己这腿有些不争气啊,这可真是腿到用时方恨短,平时从院中到房里也就片刻的功夫。可现在已经走了这许久,才刚走到堂屋的门口。 这门槛,怎么这么高。爹爹,女儿不孝啊。 一边想着姜念就倚着门框出溜下来了,她心中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 跑肯定是跑不掉了,自己要是横死院子,也不知道明天爹爹见了会有多伤心。 这时又听到那个声音了:“呀,小丫头这是怎么了?病了这些年,方才听她说那些话,还以为她已经好了呢。不想还是病着,哎。” 嗯?听这意思,这声音的主人竟是认识自己?姜念茫然的扫视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是有梁上君子?可这声音也不像是从屋顶传来的啊,再说,这金安街上当铺金铺首饰铺,怎么也轮不到我们卖花木的铺子啊。此时姜念只好硬着头皮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是谁在说话?” “呀!你竟能听得到我说话?”那声音仿佛也很惊讶。 “你到底是谁!你藏在哪里?”姜念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我没藏啊,我不就在这里么。你看右边,这株茶花,就是我啊。” “什么?!你……你是……你是……”许是害怕的劲儿已经过了,也可能是劫后余生之感带来的喜悦,姜念此刻竟觉得自己有些兴奋。 “呵呵呵,你既然能听见,就一定是有缘人了,不要怕啊,咱们都是一家的。没想到你比你爹还要强一些,你爹可从来没听到我说话过。哎,我同你爹的交流向来都是他说,我只有听着的份儿,而且我在他的注视之下连个叶子都不敢抖搂,只怕他看出什么来了。” 闻言姜念大着胆子往山茶花走去:“你认识我爹爹?” “那当然啦,我不就是你爹种出来的山茶花么。” “那你是花妖?不像啊。”姜念抱着手站在山茶花前用质疑的目光打量它。 “怎地不像?”这花的声音里带着些不服气,开得最高最大的那一朵花,转向了一边,还抬了抬,仿佛在挑衅姜念。 姜念还是第一次看到一株花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不由得轻笑道:“你看你这山茶花,开得冰清玉洁的,不应该是个女儿家么?你怎地是个糙汉子的声音。”说完姜念还眨了眨眼睛,又贱兮兮的用手指头点了一下那朵白色山茶花。 此时的姜念不仅早已不觉得害怕,还觉得这株山茶有趣得很,这时再想起李云泽当时说的不要惊慌,只觉得他说得对极了,在心中给他竖了好一会儿大拇指。 正想着,就听见山茶花又出声了,不过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大自然:“呃,我们草木族其实并没有一定得是男或是女,修炼不易,能得到一次随心选择的机会,也是天道的恩赐。有些同族有了心仪的人或是妖,想要同那人相厮相守自是会选一个合适的性别;又有的是有崇拜的人物,立志要追随那人的脚步,一般会选同心中偶像一样的性别。我嘛就是后一种,比较崇拜你爹爹,便想做一个如他一般伟岸的男子。”说到这里,那声音又变得有些理直气壮了起来,“再说了,旁的人我也不曾见过几回,如何知道女儿家又该是什么样子呢。我啊,平日里都是睡着的,并不经常醒来。一般只有月圆那几天我才会醒来沐浴月华运转心法。我还盼着能早日修出人身呢,到时就能到处走走看看啦。” “那你若是走走看看,又遇见了更崇拜的人,又要如何呢?”姜念起了逗他的心思。 山茶花此时倒坚定了起来:“就算有了其他崇拜的人,你爹爹也还是我崇拜的人之一,再说了,追随脚步是学习那人的品格风骨,又不是要将自己变作那人。你对你爹,就那么没有信心么?” 姜念正想说话,忽然听到那花妖急急的说:“丫头,我不能同你说话了,现下里月华大盛,是难得的好时间,我要修炼一会咯!都已是这个时辰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 “修炼?怎么修炼?”“你还在吗?”“山茶花?” 那山茶却不再回话了。 “那好吧,明晚我再来看你。你好好修炼,明天等我来哟。” 和山茶花告别之后,姜念就觉得有些无味,只好回屋睡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那山茶花,又想着他说修炼的事只觉得十分好奇,想来想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六章 传承 第二天早上,姜念睁开眼睛又想起昨夜里的事情,觉得有些高兴,原来自己的家里有这么可爱的一株花,后悔自己昨晚只顾着逗他,不曾与他说想同他做朋友的话来。 正这么想着姜念赶紧拿出古书,想要找一找山茶花都喜欢什么环境什么肥料,既然要做朋友,她就要好好照料人家,说不定还能助他修炼早日化形呢! 这几天她将古书看来看去,残存的部分讲的是以四季为分类,记载着春、夏、秋、冬需要对花木进行什么样的护理,移栽嫁接时各有什么注意事项,各季都选了几种有代表性的花做举例。姜念还奇怪呢,灵华经这个名字听着高远像天上的云朵一般,怎么通篇净是什么土又什么泥。 此时看到那书的封面还是普通的样子,姜念有些小小的失望,她以为这些日子玉葫芦和灵华经一直放在一起,会将书修复了呢,没想到是一点变化都无。 那玉葫芦,被姜念精心的编了个挂绳,方便带着出门。而且这几天姜念发现,只要将玉葫芦贴身放着,便会有温润的感觉在周身行走,每天戴上一会,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自己精神也的确比从前要好上许多,夜里视物也清晰了。看来这玉葫芦还是个强身健体的秘宝啊! 此时姜念先是盘腿坐好再郑重的将玉葫芦挂在脖子上,使它贴在自己的心口,果不其然温润之感又从玉葫芦中向着自己而来。 随后她将古书翻开,却发现只能翻到第一页,而原本模糊的书页此时变新了许多,其上忽然飞出了无数花朵绿叶,颜色缤纷十分漂亮,它们都带着淡淡的光华,高高低低的飘在空中聚在她的周围,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兴奋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可那花儿灵巧地躲开,并不让她碰到。 姜念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低头再看一眼书页,发现空白的页面上,凭空显现了几个手印的图样,看着眼前复杂的手印,明明自己从未见过,此时竟隐约透着些熟悉的感觉。 她赶忙将灵华经放在腿上,学着结印,没想到一遍就成功了。 之后,姜念嗅到了淡淡的花香,随即看到这些花朵都向她的面门飞来,吓得姜念赶紧将眼睛一闭,但并没有如预想中一般被百花砸脸,有的只是春风拂面,神清气爽。其实那些花朵并不是真的花,而是由点点光华凝结而成的,它们全都争先恐后地飞入了姜念的眉心之中。 然后就在姜念的体内顺着经络流转,并渐渐融入经络之中,最后还有一个光点,停留在了小腹的位置,姜念依旧闭眼感受,此时丹田之中那一个淡淡的光点,化作一颗沉睡的“种子”,静静的躺在那里。 而姜念的脑海里,有一个柔柔的声音正轻轻的念着: “灵甘落兮纷纷,华芒起兮漫漫。” 姜念怔怔跟着读了一遍,忽然心头一跳,将眼睛睁开。再低头一看,古书已然回到了普通的样子。当她再将眼睛闭上,回味那诗句将它默读出来时,一本粉色封面的书随即出现在了脑海之中,那封面上赫然写着灵华经三个字!同正月初一那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姜念震惊不已,这本书竟到了自己的脑海之中,还变成了如此崭新的模样!可现在却来不及想这些了,因为此时正有许许多多的字朝着姜念涌来,她本能的想要躲避,却不想一时间动弹不得又眉心刺痛,只记得玉葫芦在胸口跳了一下,继而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时,感觉玉葫芦在胸前不停的乱动把姜念砸得生疼,而刚刚那些信息已经脑海里一行行列好。看完之后姜念就明白了,先前的过程就是灵华经在认主,教授自己修习当中的法术!认主成功的标志就是丹田中的那颗“种子”,灵华经称它为虚种。 这本灵华经可是大有来头,它乃是仙界灵华元君的传承。 在姜念看来,这灵华元君可真是一位奇才。她先以凡人之身修炼花木一族的功法,成了位散修,遍游各地收集各类各样的花草树木。后来又根据自身的经历在原有功法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正和总结,最终自创了这部灵华经,她就是修炼这门功法得道飞升的。 而此时姜念脑海中的灵华经已自动翻到了第一页,同样还是有许多的字涌过来,这回姜念可不敢再躲了,放松身体放空大脑,那些字反而温柔起来,拼出的文字是介绍这一页的法术的。 这个法术是灵华经最基础也最重要的术法,叫做凝意术,主要功能是与植物沟通从而感知植物的情绪,并将这些情绪凝结成意,供自己提升修为,养护丹田中的虚种。而植物的情绪被凝结之后,会更加平和,于修行也是大大有益。 灵华元君起初在凡间修炼,而凡间灵气稀薄即便引气入体也未必能进阶成功,这个法术既能直接引灵,也能凝意化灵,等于是个双保险,增加了进阶的机会,更提升了进阶的速度。 再看那书页之上,诗句、手印俱在,清清楚楚还有注释。那诗句是法咒,没有什么特别,背下来直接念就行了,不过需要与手印配合使用。 手印的部分就比较精妙了,当姜念把心意集中于其上,会出现一双手将这个手印结出来,像示范一般,还能看到这个手印结成之后的法术效果。 目前,姜念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使用凝意术尽快让那颗种子发芽!而法术越是熟练就越能更多的与植物沟通也能更多的感知它们的情绪,凝结成的意也就更多。对凝意术来说,植物们也是有品级的,年头儿长的比刚发芽的要好上一些,修炼过的又比没有修炼过的要厉害许多。 虽然施展凝意术能使植物对自己生出亲近之心来,相比之下自然是找那些修炼过开了灵智的花木最是上算,但因为草木一族修炼大为不易,导致它们都十分的小心,想要凝结它们的情意是需要得到认可的,不然它们半分情绪都不会叫你感知得到,而强行感知得到的也只能是少量的恐惧与忧虑,颇有些损彼不益己的意思,虽与修炼无碍,但手段却落了下乘,与那些坏人无异。 这时候姜念才明白,为何这灵华经还要讲解如何培育花木。对啊,要得到花木的认可,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自己亲手栽培吗,这样才会情谊深厚,对自己百依百顺,就像那山茶花对爹爹的崇拜,再加上这凝意术,还能加快花木修炼的脚步,这可是个良性循环啊! 她却不知道,那株山茶花其实早已经认可了她,不然昨夜她哪能听见山茶说话呢?虽然与姜繁有些关系,但更多的却是由于她的灵魂生在神树之中,这一方的植物都对她极为信赖。 蒙在鼓里的姜念此时还在苦恼晚上要怎样说服山茶认可自己呢! 第七章 小试 这一白天姜念没事就去院子里看那山茶,只可惜的确如他昨日所说,是睡着的。如此,姜念只好盼着星星盼着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傍晚,吃过了晚饭。 姜繁见姜念一吃完饭就坐到了堂屋门口,便也搬了把小椅子坐了过来,想和女儿说说话。可姜念心里惦记着山茶,总是向山茶那便边看去,又生怕那山茶花醒过来了见到爹爹在旁会不敢说话所以并不热情与姜繁答话,种种表现落在姜繁眼里就成了心不在焉。 好在之前的姜念一向是如此的状态,虽说现在病好了,但姜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当姜念是白日里玩累了,便催她早点去休息,莫要熬夜。姜念好说歹说连对着月光思念娘亲都扯了出来才把姜繁劝了回去。 姜繁回房之后,姜念就有些着急了,自己磨蹭一会若是还没回房,一会爹爹来看见了定要生气。可这白山茶怎么都没反应,自己也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只怕又将爹爹给招来了。 这时候,姜念忽然想起,自己并不是非得凝结这株山茶,这院子里还有好些花木,只要没修炼过,自己都是可以试试的,不如就先发动一次,当是练手了。 于是姜念立即在脑海中将灵华经翻开,又复习了一遍法咒和手印,确定无误之后,走到了院子中五盆花木附近。然后轻轻的念出了法咒,随着法咒的节奏手上结印也如行云流水,仿佛早已练习过千万遍。 待手印结成法术施放出来,姜念轻轻地睁开眼睛,只见到面前的五株花木有四棵起了反应,明明无风它们的叶子却在轻轻抖动,而这时姜念只觉得自己能感受到这几盆花木的情绪,有的是被感应到有些小心翼翼,又有的是被浇了水以后的开心,还有努力吸收土壤里肥料的努力,姜念只觉得自己几乎能感同身受,索性闭上了眼睛想要专心体会。 却发现了闭眼之后能感受到有一些暗淡的绿色莹光从花木的方向朝着自己飞来,而四面八方也有淡淡的蓝色光点在飞向自己,不仅如此,自己胸前还有像云雾一样的白色气体,那气体飘至身前,裹住飞来的蓝绿光点,在自己与那几盆花木间缠绕。 霎时间姜念又感受到那几盆花木的喜悦,随即它们那里又飞出了一些绿色莹光,虽然还是很小,但比刚刚的那一些要亮上一点。 看到这里姜念明白,花木是真的喜欢这样修炼,但那白色云雾很快就转了回来,带着所有的光点一起,将自己包围之后光点瞬间就消失了,而白气又悠悠的转回了胸前才消失。 那光点并不是消失,而是进入了姜念的身体之内,此时姜念并不敢动,就静静站着感受灵气在体内的流转循行,最终都进入丹田时,就看到那虚种周围的光芒明显亮了几分。 到了这里姜念十分高兴,自己的第一次修炼这就算成功了,虽然准备有些不够充分,若是能准备一个蒲团坐着,也许会更好。 她又想起胸口的云雾,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是玉葫芦! 原来早上到现在,这玉葫芦一直忘记摘了,也没有像上回那样发热,也许是自己已经身怀灵华经的缘故吧,这回这玉葫芦应该是在帮自己吸收灵气。 “哎,丫头!” 正想着呢,忽然听到旁边的说话声,把姜念给吓了一跳,还以为爹爹来了。 “是我啊丫头!山茶!” “你可算醒了,我等了你一天了!你不出现就算了,一出现就吓唬我!”姜念噘着嘴,显然是不满意山茶的做法。 山茶花麻溜的就道歉:“哎呀呀,对不住对不住!我下回开口一定小心不吓着你!” 姜念闻言心道:这山茶今天倒是热情的紧。 “丫头啊,你刚刚这练的什么功啊,我睡着睡着就觉得这院子里灵气逼人,赶紧睁眼看见是你在这里。嘿嘿,我看着那几盆小花受益不浅啊。”山茶花一边说着,两根枝子还往一处斗了斗,活像个大汉急的搓手。 嗬!真是瞌睡来了山茶花就给我递枕头啊!正愁怎么和他解释呢! 此时的姜念看那山茶花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 “什么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不要试试啊?”姜念冲着山茶眨眼睛。 “嘿嘿,疼不?”山茶又搓了搓手。 姜念把手扶向额头:“你还怕疼?你疼过?” “没有,但你爹偶尔弄破了手时喊过疼。”这回山茶没有动。 姜念只好如实道:“它们四个刚才好像还挺开心的,没有害怕的感觉啊。” 山茶一听这话便急急的说:“那快试试!快试试!” “好!” 姜念立刻走到山茶前方,施展了凝意术,这回姜念直接闭上了眼睛,感受那些光点。 嚯!这山茶还真是情感丰富。 山茶的情意光已经不能用光点来形容了,因为最小的也有葡萄大小,最大的那颗足有苹果那般大。和他的情意光一比,这空中灵气的蓝色光点还真是暗淡失色啊。 正想着呢,却发现了一点变化。 姜念忽然发现,这灵光之中竟还有一些淡黄色的,刚才光顾着看那苹果葡萄,也没注意这淡黄色的灵光是哪里飘来的。 此时这些它们毫无意外的也被玉葫芦之气缠绕在内,姜念觉得玉葫芦定然不会害自己,便不再纠结,只想着下回定要认认真真的感受清楚。 山茶花此时正争分夺秒地吸收着灵气,他觉得自己的心境从未如此平和过,也知道自己从未享受过如此浓厚的灵气滋养,更是清楚这般幸福的感觉片刻之后就会消失,去往姜念的体内。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很满足,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限制了他的进阶,让他修炼许久而不能进步的那个关窍,有些松动了。 终于,白雾转回胸口,姜念感到灵气在疯狂体内运转,即便到达了丹田之后,也还是有许多灵气又流了出来继续在经络中游走。 这时她心里觉得有些慌乱,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就听到山茶在说话:“丫头,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你哪里不舒服?” 姜念已经觉得浑身都疼,那灵气在体内乱撞,咬紧了牙关,只发出了一个音来:“疼。” 山茶此时也有点着急,自己拉着丫头练功,却将她给练坏了。 忽然他想起曾听过一株药草说,人的体内有经络循行的,药力灵气进入人的身体,都会按经络的方向循行,这丫头极有可能是灵气走乱了。 他连忙说:“稳住心神,捋顺灵气,打坐调息。” 听到这话,姜念只好强打着精神把慌乱压下,马上就感觉到了胸口的变化,玉葫芦的白气进入了体内,将灵气包裹住,然后顺着经络慢慢流转,经过之处经络都被修复。 “好些了,我先回房了,明天等我。” 姜念丢下这句话就跑回了屋,按山茶说的坐在床上打坐调息,经络很快就修复完了,但玉葫芦的白气依然没有退出来,仍旧带着灵气一轮轮的流转。 第八章 进阶 这一打坐,就坐到了第二天。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这时姜念才知道已经天亮了。 她一看,灵气还在缓缓的流转,虽然已经不像昨晚那样狂躁,但她不敢掉以轻心。 一夜过去了,这灵气竟然还有一半未被丹田吸收。而丹田之中那虚种已是金芒环绕,隐隐有要突破的迹象了。 姜念当然觉得高兴,突破可是好事。 按灵华经所说,这种子若是发了芽,就相当于进入了普通修士的炼气中期,别人辛苦修炼几十年,自己竟然一晚上就要突破了。 想到这里姜念兴奋了起来,这一兴奋就发现灵气又快速的流转起来了,姜念暗道不好,赶紧凝神调息不敢再想。 却道姜繁这边看着天亮了,女儿却不起床出来吃饭,有些担心女儿的身体,便往姜念的屋里看看。 姜念听到父亲的脚步声后,心中着急,想着这灵气运转不得了,被父亲发现自己都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正想着,就发现玉葫芦的白气将灵气从自己的体内带出了。她愣了愣,就听见姜繁说话:“念儿啊,起床吃饭啦。今天爹爹要去山上苗圃看看,晚上才能回来,现在着急吃了饭出发呢。” “来了来了,爹爹,我正要起来呢。” 既然没有了灵气乱蹿的隐患,姜念飞快的下床洗漱奔向饭桌。 用过了早饭姜繁就出发了,临走时交代姜念不要出门,多休息少吹风。 姜念把她爹送出了门,并保证自己一定听话。 转回身来,进了院子,就听见山茶在叫自己:“丫头丫头,我可能猜到昨晚是怎么回事了。” “是不是你道行太深?”姜念好奇的问道。 “当然不是,不知道你注意到了没,昨晚有些淡黄色的灵气光点,那个,是月华。”山茶花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道,“月华,我照一晚上也吸收不了多少,当中的灵力十分精纯,是很好的东西。而昨晚你的法术直接将月华凝成了光点,并且还有不少,我猜你昨晚就是因为这个才会灵气乱窜。我昨晚也吸了几个,很是受用,比我自己晒一宿月亮要快的多。” “真的么?那个灵气我现在还没吸完呢。对了,爹爹出去了,我还要赶紧回去打坐。争取今天能进阶!”姜念得意的看了山茶花一眼,挑了挑眉毛,又说:“你也要加油啊!” 不等山茶再说话,就跑回屋里了。 开始打坐,那玉葫芦又慢慢的将灵气送进了姜念的体内,此时有了些经验的姜念心中平和,抛开一切杂念,感受着灵气在经络流转,只觉得浑身舒畅不已。 修炼起来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姜念再一睁眼发现太阳已经有些向西偏了去,此时丹田虚种已经将金芒尽数吸进其中,变成了一颗大大的金色种子,眼看就要发芽了,而经络之中的灵气依然在慢慢流转。 于是姜念决定再加把劲儿,冲击进阶。 又过了一会儿,姜念觉得自己有些异样,细细感受之下发现所有的灵气、力量都聚集在了丹田。 再看那虚种,已经发芽了,一个小小的嫩绿色的芽儿正在向上努力的生长。 进阶了! 不过姜念此时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兴奋,因为灵气还没吸收完,虽然所剩不多,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等到最后一点灵气被丹田吸收,姜念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就要落山了,此时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觉但姜念不但不觉得累,反而精神饱满,只觉得自己浑身轻盈,有使不完的力气。 姜念想去院子看看,山茶那边要是醒着,就将这个好消息同他分享,若是没醒,也可以去院子迎一迎爹爹。 刚一下床,姜念就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首先是双手,原先因为自己常年病着,皮肤虽白但看起来总有些黯淡,这手上的指甲也是发白并且无光,边上还长了写倒刺。 而现在这手皮肤白嫩细腻,指甲饱满红润,姜念自己左手摸右手,又右手摸左手,觉得十分滑溜,欣喜之下又去照了照镜子,只觉得自己脸上也是白里透红,看起来十分的精神可爱。 她之前可没想到进阶还有这样的好处,此时只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走到院子,就听见了山茶在叫自己,姜念立刻跑了过去。 这一人一花异口同声:“我进阶了!” 姜念开心不已,没想到这还是个双喜临门! 山茶花将那朵大白花转过来,像是仔细端详姜念一般,然后说道:“嗯,你这皮肤白里透红的,比以前看着精神了不少。” 姜念被他一夸,觉得更舒爽了,又赶紧问:“你进阶了,有什么变化没有?” 山茶花顿了一下,然后说:“你可别害怕啊。” 紧接着姜念就看到自己面前凭空多了个人!吓得往后一退,差点坐地上了。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又赶紧转过身去把眼睛捂上了。“你吓唬我就算了,怎么还不穿衣服?!” 山茶花嗷的一声叫唤,然后虚虚的说:“我,我这头一回,没经验啊,我不知道化了人身没衣服的。而且,我刚刚还提醒你不要害怕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小下去了,“我先回去想想办法,弄个衣服穿穿啊。” 姜念站在院子里,插着腰望着天,觉得自家出了这样的妖精,自己是任重道远。以为他化出中年男人的声音,已经阅尽沧桑了呢,没成想,连衣服都不知道穿。 再一低头,就看见山茶花脚下掉落的花瓣儿啊叶子啊,都在默默的消失,想来是被山茶给捡去做衣服了。 山茶花许是发现姜念看他捡叶子,就开口说了话。“我们花木族的传承之中,若是进阶就会自动知晓新一级的相关信息与注意事项,而我却并没有看到化形需要另外准备衣服。事实上从我知道的信息里,以我现在这个等级,其实并不能化形。现在看来,我化出人形,是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应该就在你修炼的功法之中,因为一直以来我都是按部就班,修炼缓慢,现在进阶迅速不说还提前化形,这应该是因你而获得的机缘啊。” 这时姜念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从前山茶花言语间总攀说与爹爹的关系,总想着把自己当小辈儿,但自打进阶就没再喊过丫头。而刚才的这些话,当中的意思,已经渐渐将自己当做了主心骨。 想到这里,姜念脱口说道:“你不是说咱们是一个家里的么,那不就得有福同享?只盼若是有难时,你也能拉我一把就好。”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我还指望你带着我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呢。”说起外面,山茶花将花朵都扬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向往。 姜念没想到这山茶花还挺讲究的,又疑惑道:“你不是化形了么?自己不能去看吗?” “哎,不能离本身太远,以我目前的能力,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 “那我怎么带你出去看?” “搬着花盆呗。” 姜念一脚踢在了花盆上,不想正好被进门的姜繁给看见了。 第九章 照料 姜繁一进院门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踢自己的宝贝花,心疼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姜念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凑过去说:“爹爹,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山茶花先动的手!我只是看到那花盆有些歪斜,又怕自己搬不动反而被砸,所以就用脚使使劲,你看,我这一脚又把它摆正了。” 姜繁笑了起来,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就属你顽皮!” 晚饭时,姜繁问起总是在家里会不会烦闷。姜念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做,别让父亲操心。 于是姜念认认真真的回答道:“爹爹,我这些天在家里将古书看了,想实践一下。要不以后咱家铺子里的这些花,就由女儿来照料吧?” 姜繁微笑点头道:“哈哈,真是我的乖女儿。那你千万莫要累着,若是觉得辛苦或是有了问题,就同爹爹说。” 就是同意了。 从第二天清早姜念就起床了准备好好表现,计划着和花木们打了招呼之后,就先给花木们调整位置,再是给花木浇水,若是发现有缺肥情况的,就施点肥。 为啥要换位置呢?铺子里阳光肯定是不如院子,而且铺子里位置有限,肯定得将长得最好的花木摆在铺子,这才是门面嘛。 最重要的,姜念可记着自己的朋友白山茶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就借着这个机会将白山茶给挪到了铺子的角落里。 姜念在忙活的时候,姜繁在一旁看,看着女儿忙前忙后,虽然是第一次做这些事,却是一副老到样子,心中觉得很是欣慰,但又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娇滴滴养大的女儿,有些不忍看下去。 姜念回头看了姜繁一眼,觉得也能感觉到他的几分心思,直催姜繁回院子里,晒着太阳把即将要开的那些花好好整理一番,毕竟卖相好些,价格也就能高些。 这时王大娘从门口过,看见姜念在铺子里忙活,赶忙来打招呼,姜念很是开心,洗了手赶紧招呼王大娘坐一坐,拉拉家常。 王大娘最是热心肠,将这半个月来金安街上的新鲜趣事,从头到尾给姜念讲了一回,有时还要评论一番,把姜念给乐坏了。 当然,如果没有白山茶在一旁叨叨,就更好了。 此时姜念已经有些后悔将白山茶挪到铺子来了,王大娘每说上几句,并不大通世事的白山茶,总要问上一句什么。 这可苦了姜念,又不敢同白山茶说话,这脸上还不敢露出什么,只害怕叫王大娘瞧出不对来。 送走了王大娘之后,姜念插着腰看着白山茶,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你若是再这样搭话,我就将你搬回去!” 这威胁果然很有用,白山茶立即保证自己绝不会再胡乱出声。 姜念满意的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看白山茶,然后说:“你开得这么灿烂,不好吧?把你的花收回去!” 山茶花骄傲的昂着自己的大花:“我就是这样的娇艳,你又如何?” “我不如何!我是怕有哪位主顾想要将你如何!”姜念怀疑这山茶花是不是肥不够了,怎么感觉有些笨的样子。 “有人要买我?我可不去啊,你别将我卖了。”山茶花被吓唬住了,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还用枝子碰了一下姜念的胳膊,那样子活像个楚楚可怜的少女。 姜念觉得有些辣眼睛,只好用手捂着脸道:“现在还没有人要买你,但你千万别开花了,不然有人要买,万一我爹爹肯卖,我也做不了主。” 山茶花听话照做,心一横把浑身已经开了的花全抖搂掉了,那些花苞他舍不得抖,只好夹紧,说什么也不开花。之后又默默的把花都收了起来,准备再给自己准备一套衣服。 姜念转身不再看他,将铺子里的花又看了一遍,盘算着自己晚上应该拿谁练功。 看来看去,有两盆蝴蝶兰开得正好,还有三盆红梅也开得热情似火,那三盘富贵塔更是鲜翠欲滴。姜念赶紧将它们几个摆在一起,方便晚上来练功,之后就发着呆坐在铺子里,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中午吃饭时姜念神色郁郁的说一早上除了路过的王大娘,铺子里再没来过别人。姜繁哈哈大笑给姜念讲了这花木铺子的经营情况。 其实这铺子并不是生意的主要来源,铺子只是从苗圃里挑出来卖相好的,再加以修剪,大多数都会选些精致的花盘,再配上些奇石、雕刻等等搭配着做成盆景。 除了深爱此道的老主顾,就是选伴手礼的客人,但礼物一般都会预定,来店里直接看了买下的少之又少。 最多的是盆景爱好者,来找找灵感观摩学习的。姜繁只要不忙都会讲解一番,结个善缘。 收入的大头还是那些常年的老主顾,一般都是将整个院子的花木打包交给姜繁来做,需要根据这家主人的喜好以及院子的布局做一些搭配。 一般来说花木的格局变的都不大,后续的保养也有自己家的花匠,主要是换一些时令的苗木,让整个庭院颜色更加和谐富有层次。 这种主顾一般都比较稳定,对花木铺子来说,也是一个保障,一般来说都会尽力满足主顾的要求。 所以,这铺面最大的作用就是门口的那块招牌——花草树木。有这么一处店面,也是一种实力嘛,若是有新的潜在主顾,也可以评估这老板的手艺。 这天下午依旧没有客人,不过有几位结伴出门的小姐在门口张望了半天。 转眼天色就暗下来了,这一天过的还是挺快的。关好了铺子门,虽然知道结果,但姜念依旧要盘点一番,嗯,一盆花也没卖掉。 山茶花在角落里嘻嘻的笑,姜念只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瞪了他一眼就回去吃饭了。 姜繁回了房,姜念又偷偷摸回铺子里,准备练功。 今天是再不敢找山茶花练了,进阶是好,但灵气乱蹿弄不好会出大事的,姜念不打算拿小命冒险。 她想得很清楚,自己如今虚种发芽,已经比旁的人快出了许多,而自己刚刚入门并不懂得许多修炼时的禁忌,身旁也没有个师父提点,就一株山茶能说说心里话,结果还是个不知道穿衣服的。哎,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把速度降下来,把质量提上去,基础稳固才是根本。 想罢姜念就站到了白日里看好那几盆花之前,第一次就能同时凝结四盆花,这次姜念想试试自己有多少进步,施展凝意术的时候,也同时感应了这七盆花。 成功了!这一次姜念感觉到它们都十分热情,情意光点几乎是立刻就释放出来了。 姜念感到它们都很信赖自己,这次的情意光点比上次的小花要更多更亮。这回,姜念克制住了欣喜,心想等练完功再开心也不迟。 玉葫芦的白气依旧稳稳的包裹着这些光点,最终将它们送入姜念的经络之中。 一番流转之后,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就被丹田吸收完毕,姜念看到虚种发的小芽努力的抬了抬头,往上长了一点。 第十章 法术 确认了虚种的变化之后姜念立即转身朝山茶花走去,山茶这时候也化出了人身,冲着姜念鼓着掌和她说:“和前天比,进阶了之后变化很大。” 山茶花看着若有所思的姜念微笑着说:“首先是花木的光点不停的在释放,再来是空中的灵气光点也要比上次来的密集一些,这说明你和花木的沟通能力变得更加强大了。” 姜念听了山茶花的话,也在回忆刚刚的感觉。 又听山茶接着说:“加上你今天对它们的照料和陪伴,花木都是知恩的,肯定也更愿意与你亲近。另外,我看你今天凝结的灵气也不少了,但吸收并没有花多少时间。你自己感觉到又什么变化吗?” 姜念又思考了一番才认真的说:“好像是吸收得快了,在体内流转的速度也快了。但我丹田之内变化并不大啊。” 山茶花这时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托着下巴,砸吧了几下嘴才慢慢的说:“吸得快了肯定是好事,流转的快应该能代表你的经络更加强大了,不然灵气运转速度一快起来,不就容易乱蹿吗?这还不是变化吗?” 一时间姜念哭笑不得,这山茶花,化形的时间不长倒是把人的动作学得很快嘛。 姜念这才注意到山茶花的这身衣服,白色的底上绣着月白色的山茶花暗纹,袖口领口等处还有墨绿色的滚边,腰带是墨绿色的,上面也有墨绿色的茶花叶暗纹图案。 这一身可以说是有质感并且很低调但是很有内涵了,不得不说这山茶花儿开得好看,审美也确实过关。 姜念凑过去仔细看了,对山茶花的绣工啧啧称奇,几乎是用同色的丝线绣的而且看着十分逼真。姜念觉得这临抚城里没有哪个绣娘能有这样的手艺。 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的想,自己要是也能拥有一件这样的绣品就好了,哪怕是条手帕呢,但是当着山茶花的面她却不好意思说了。 至于束发嘛也是绿色,精神到挺精神,但姜念不知怎么的就想起许久前听说过的一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带点绿。” 想到这里姜念直接笑出了声,又捂着嘴笑了一会之后,才摆出严肃的神情,让山茶花赶紧换成别的颜色,并且,没有为什么。 山茶花虽然有些不乐意,他搭配了许久,觉得这样的颜色搭配十分能衬托自己的俊美。但还是听了姜念的,毕竟姜念比他见识要广嘛。 姜念虽然常常和他逗逗闷子,但从没伤害过他也没有戏弄过他,这回先是笑得开心又是严肃的提醒,想来是自己闹了什么笑话,姜念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许是面皮薄不好明说。 想到这里,山茶花从身后又拿出一张手帕来,递给了姜念说道:“喏,拿着,边角料有富余,顺便给你做了一个。” 姜念眼睛一亮,赶紧接过来一看,上面还绣了一朵白色的山茶花,绣工精致像真花一样,正是白山茶头顶的那朵。 刚刚还想着手帕,现在就得了一条,姜念乐得脑袋晃来晃去,拿着手帕摸了又摸,真真的是爱不释手啊。 “你喜欢就好啊。”山茶花看到姜念这个样子,心里也是觉得十分满足,“其实,这有个小法术附在上面,你只要捏住花朵,默念我的名字,心中所想我就能听到,松开手我就听不到了。怎么样,是不是好厉害?”山茶花很是得意,美滋滋的看着姜念。 姜念已经震惊了,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法术,看向山茶花的眼神都带着崇拜,继而又有些心虚的说:“真的好厉害,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呃,认识这么久了,你叫什么名字?” 山茶花用右手点这姜念的脑门,仿佛恨铁不成钢一般:“因为这是我下午才做的啊!上午那事之后,我特意学的这个法术,才做了这个传音手帕。你呢,进阶了之后有没有新学什么法术?” “啊?”姜念张大了嘴巴。 “你不会不知道吧?” “没人告诉我啊。” “你之前那法术哪里学的?” “书上啊。” “那你要不再翻翻书?” 姜念忽然觉得有点丢脸,也有点惭愧,灵华经就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但进阶之后自己都没有翻开看过。马上丢下了一句“我回房看书了。”就跑了。 山茶花在后面小声说了一句:“啊,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随后摇摇头,反正天天都要见的,姜念也不出门,就放心地回到了本身之中。 回房之后姜念在床上盘膝坐好,在脑海中翻开了灵华经,翻到第一页,还是一样的内容,并没有变化。然后姜念抱着紧张的心去翻第二页,一下,两下,三下,没翻开。再试试,一下,两下,三下,翻不开。 姜念心中有些沮丧,山茶花都能学新的法术了,自己却没有法术可学,灵华经应该是一部很厉害的功法,为何只有这一个法术呢。 正想着呢,忽然感到又有许多字从灵华经向自己飞来,姜念赶紧放松自己,这些字飞到眼前才开始排列,而看过之后,姜念发现那些字回答了自己的疑问。 简单说来就是,灵华经与一般人修的功法完全不同,所以前期就如同尚未修炼过的普通人一样,即使是神仙也看不出来。这是灵华经能在凡间修炼的原因。 在凡间修炼那就是和普通人一起生活,若是学了法术那不是随便捏个法术就能让别人吃亏了?而且灵华经功法将灵气吸入丹田之后并不是储存,而是化作养料供养虚种,即便有法术,能施展却没有灵力支撑也是无用。 所以这灵华经功法在初期除了凝意术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法术,等到修为高一点之后,会有加强凝意术的法术与基础凝意术配合用。只有修炼到一定水平后,才有法术可学,那时的选择性比较多,若是想学习一般修士的法术也是可以的。 况且,灵华经选择认主时,只会选择有仙骨的人,人有仙骨修炼速度本就比一般修士要快,加上功法特殊,前期进阶很快,根本不用发愁法术的问题。 看到这里,姜念放下心来,怪不得自己一天就能进阶,这也算是有得必有失了。而那仙骨,又是怎么回事呢? 她感觉了解的越多,就发现自己身上的秘密越多,埋得越深,而她却不能停下,她知道,这样的秘密,绝不会有自己水落石出的一天。为了自己,她一定要坚定的走下去。 此时姜念忽然对进阶充满了渴望,那是对高阶法术的崇拜,是对未知世界的期待,是对强大能力的热爱。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解开自己的身上的这些秘密,更相信能与灵华元君一样,得道飞升。 第十一章 出门 一转眼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素有鱼米之乡美誉的临抚城在这一天里要祈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地点么自然是老地方了——神树祠,敲锣打鼓鞭炮齐鸣彩旗招展好生热闹。 姜念在家猫了半个月,又守了半个月的铺子,此时,是说什么也没法在家坐得住了。 当然,这半个月守着铺子,姜念可一点也没耽误修炼,如今虚种的小芽已经很高了,也有了五片嫩嫩的小叶子,看着很是可爱。 有进步是有进步,这几天姜念发现了一个问题,花木们同人类和动物并不一样,它们并不怎么有明显的情绪产生,可能是由于花木并不能自如的走来走去吧,难有太多的喜乐。 院子里的花已经被姜念凝了个遍,新来的几盆也被掏空,就连白山茶都哭喊着“别练了,一滴都没有了!” 对于白山茶这种不思进取的态度,姜念非常不满意,但是也无计可施。 这山茶花非常滑溜,犹如老油条一般,喊他他是绝不会答应的,除非铺子里来了有趣的人或是说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才有可能听到他啧啧地点评一番。 就因为这个,这几天姜念可是把白山茶从铺子的角落移到了铺子门口,就为了让他心里能有点波动,听不见什么新鲜事,看看水灵灵的大姑娘小媳妇也好啊,他要是喜欢,多看些精壮小伙也是可以的啊! 毕竟这是铺子里唯一一株成了精的花,自己修炼也得靠他出力,有什么需求肯定是得尽量满足,这才叫双赢嘛! 结果这白山茶倒好,波动没怎么起,名字倒是换了五个,从玉茗、白胜到云舒、月丰,最后又换回了玉茗,据说还是第一次取的名字有感情。 倒是还有一件事值得一提,白山茶,哦,现在叫玉茗了,玉茗化出的人形,只有姜念能看见。 本来姜念一直担心凭空多了个人,若是爹爹见着了解释不了,谁知道有一回姜念坐在铺子里发呆,玉茗见四下里无人便偷偷化出人形来捉弄姜念。 姜念不留神尖叫了一声,姜繁立刻就冲了过来,那时玉茗还来不及回到本身里去,可姜繁径直到的姜念身旁,根本看不到玉茗。 这个发现可把玉茗给乐坏了,说话也不再遮遮掩掩,反正旁的人是听不见看不到的。 这不,昨儿晚上姜念就同爹爹请过了假,说好今日要去神树祠赶那春耕节的热闹,玉茗很羡慕,也想去,一直暗示姜念他的生活过于平淡并不利于修炼云云。 可他道行不够,不能离开本身走得太远,姜念虽然现如今身轻体健的,但一个少女搬着那么大一株山茶走来走去也太过怪异了。 无奈之下,姜念好好将玉茗安抚了一番,保证一定会和他传音,将所见所闻都一一讲给他听。 玉茗其实也没有办法,虽说有那么一种法术,只要在本体上摘个叶子掰根杈子,便能将其变成移动本体,可以通过攀附在什么动物或者人身上被带着走,从而达到不移动本体,又能走走看看的目的。 这法术并不能常使,毕竟叶子枝杈还是很宝贵的,次数多了是要影响到本体生存的,而且这法术还有时限,并不是可以一直施展的。 最关键的,还是玉茗现在修为不够,根本学不了。 这件事情给了玉茗很大的冲击,他现在非常后悔当初自己一不修炼二不动情没事就爱睡懒觉。 下定了决心要赶一赶进度,反正旁的人看不到自己,他准备这几天把能去的地方都多走走,看看别人家都怎么过日子,体验体验生活,找一找感情。 这头姜念正要出门,姜繁也走了出来,同她一道走,手里还抱了新做的盆景,姜念一问,原来明天王秀才家的笔墨铺子要做个仪式,给那些在神树祠跟着他识字的穷人孩子也办个开笔礼。 姜念当初也在那里学过的,所以姜繁听说了这事就赶紧挑了新做的盆景送来。 姜念小手一挥,招呼姜繁回去,自己往神树祠去,顺路搬过去就是了,不用姜繁专门跑这一趟,姜繁虽然是有些心疼女儿,但今日里街上人多,铺子里没人也却是不放心,也就回去了。 姜念如今搬个小盆景自是不在话下,没一会就走到了王秀才铺子门口,要说这秀才就是秀才,铺子名字取得那是雅俗皆通——“四宝”。 王秀才许是随了他娘亲,见了姜念也极是热情,接过了盆景还拉着姜念赶紧坐下。姜念这怕神树祠那头去晚没有了好位置,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同王秀才寒暄。 好在这王秀才也是个急性子,说了两句什么身体大好了真是叫人高兴那李道长真乃高人之类的客套话便神神秘秘的拿了本小书出来,只说让姜念细细品鉴再给提些意见,姜念接过一看,哟!《神树情》,看来是写的自己那事。 姜念面上大喜,站了起来,连忙将书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问:“我可是女主角?” 王秀才神秘一笑说道:“那是自然,不过这小说么,来源于生活,却也不能与生活一般平淡,小生还是稍微将故事生动化的描写了一番,若有不当之处,你尽管提,我改就是。还有就是这女主角的名字,直接用你的名字并不好,是以小生也稍微改动了。” “不妨事不妨事,若是真写了我的名字上去,我反而要别扭的。你且等着,我今日回去就看!”说着姜念就顺势往门外走。 王秀才也知道姜念着急,便笑道:“你快去吧,留着你这一回到是我疏忽了。” 姜念急急的冲他挥了挥手,急急忙忙的往神树祠跑,她已经听见锣声鼓点了,恐怕已经没有了好位置。 一边跑一边听着玉茗在传音,气呼呼的质问姜念为何说话不算到现在也不曾传个只言片语与他。 姜念也不理他,等跑到了神树祠,喘匀了气就捏着手绢学着锣鼓点在心里一直唱,一时半刻的玉茗还觉得挺新鲜,过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听得烦了,可这姜念不管不顾鼓点也不停,只把玉茗给气得差点将那传音手绢给毁了去。 玉茗不吵了,姜念才消停下来,准备找个视野角度俱佳的地方,可这时候,姜念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声音,这锣鼓震天响鞭炮满地炸的,可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而且那声音就在自己周围! 还来不及仔细分辨,又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转身一看,哦吼,李云泽,此时的他穿着道袍,看起来很是仙风道骨。 此时那抽泣声像是停了,姜念看了一眼天空,就不明白了,自己怎地如此点儿背。 这么久了第一次出门,又能同时遇见怪异的事情和李云泽。姜念只好迅速给玉茗传了个音,叫他稳住,自己遇见了麻烦,等回家再详说。 这才同李云泽说了句:“哦,原来是你。” 第十二章 春耕 要说那李云泽也是修养极佳,此时仿佛看不出姜念神情之间的平淡一般,仍旧笑眯眯地同姜念问好寒暄。 姜念这段日子虽说是同玉茗日日互怼,脸皮渐渐壮如铠甲,但终究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一位少年郎这般地气质温润面目俊朗,与自己说话更是温文尔雅宛如冬日里的阳光般和煦温暖,此时照得姜念这铠甲也渐渐有些烫手了。 “小姜姑娘这身子果然是大好了,面色红润已是气血畅通之象。在下这里要恭喜小姜姑娘了。”这李云泽说话还是同以前一样有板有眼。 他这样说话,姜念听着着实别扭,却不得不同他咬文嚼字,免得叫他看轻了去:“还要多谢李道长的神药,用了这些日子,只觉得通体舒畅。姜念此番陈年病灶得以痊愈,皆因遇见了李道长这般仙人!” 姜念这一番说辞,将李云泽捧得极高,弄得李云泽有些哭笑不得:“小姜姑娘还是称呼我李云泽吧,我可不是什么仙人,只不过是机缘巧合被师父选中修行。此番受师门之命下山历练,在凡尘之中体悟万物之道。” “噢?那体悟得如何了?”李云泽是姜念见到的第一个修士,此时姜念正想着如何暗搓搓的套些修行的情报。 “今日清晨才下山来的,就为了赶上这春耕节的祈福,我这体悟,才刚起了个头。”李云泽笑道,“我会在临抚城住上些日子,少不得常去你家的花木铺子叨扰。一会祈福散了,咱们一道走,我与令尊一见如故,自然是要登门拜访的。另外我从山上带来一株花苗,还要劳烦令尊帮我照料。” 李云泽朝场中望了一眼“要开始祈福了,我先去准备准备。”说罢向姜念行了个礼转身急急的走了。 这一会子姜念才想起来刚才的抽泣声,却没再听到了,左看看右看看,并无什么可疑,她甚至以为自己记错了。 不多时,祈福活动便散了场,李云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招呼着姜念一起走。 如此热情,是想求我爹爹育苗。姜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快到家了,远远就看见姜繁和玉茗都朝着神树祠的方向望,显然他们都看到了姜念身边的李云泽。 玉茗几乎是一瞬间就缩回本身里了。 “你怎地又将这道士带了来?是嫌我命长吗?”传音里留下这句话,就再没有了声音。 而姜繁则是喜滋滋的迎了过来,将李云泽请到堂屋里坐好,吩咐姜念去酒楼订几个好菜。 姜念趁这个机会将《神树情》放在了玉茗的脚下,但愿他看了之后能乐呵乐呵不再怨怪自己,然后不情不愿的往外走,路上想着道士定在吃食上有讲究忌讳,到了酒楼便点了些肘子蹄膀五花肉什么的,还特意要了一坛子酒。 没想到酒菜上了桌李泽云抢先倒了酒要好好敬一敬世伯,说什么姜李两家当年也是故交云云,又说为了正月里的祈福已经吃了两个月的斋饭,这顿饭颇为合他的心意,对着姜繁又是一通恭维,听得姜念直撇嘴。 席间李云泽还拿出了一株形状怪异的小苗,正是他之前说过的那一株,他看了姜念一眼,才开始介绍这花苗。 原来,这小苗是李云泽在师门内花了好大力气才求来的名种,叫做撒金碧桃,比一般的桃花要好看许多且颜色各异,除了名字吉利外,还有安神祛邪的功效,托姜繁好好照料,做成盆景摆在姜念的房里。 姜繁见了这花也是心痒不已,这是极罕见的名种,自己还从未培育过,此时确是技痒难耐,而且这花还是要送给自己女儿的,便稍作推辞就答应了下来。 午饭后送走了李云泽,姜繁也醉醺醺的去睡了。姜念趁机跑去找玉茗,准备安慰安慰他,没想到跑到铺子里就看见玉茗坐在桌子前笑得前仰后合。 姜念给自己倒了杯水,在玉茗身边坐了下来。 “咋了,这么高兴?我爹给你施肥了?”说着还用鼻子凑过去闻了了几下。 “哈哈哈哈,姜丝!是不是还有葱段?是不是还有蒜泥?”玉茗趴在桌子上,手还捂着肚子。 “什么姜丝?”姜念一脸茫然。 “你还没看么?那你自己先看看!哈哈哈哈。”玉茗把《神树情》往姜念跟前一推,又自顾自的笑去了。 姜念把书打开一看,女主的名字——姜丝。 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姜念自己也觉得有些想笑。 但她不能,自己好不容易做一次女主角。忍住。 接着往下看,感觉内容倒是还行,除了不甚真实之外都挺好,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里面人物的名字取的实在是有些一般了,虽然没出现葱段和蒜泥,但也差不多了。甚至出现了四名酱油男配,分别姓赵钱孙李,分别名甲乙丙丁。 看着看着,书里面掉出来一枚红色树叶,精致小巧,姜念十分喜欢,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只是当着玉茗的面说不出想做成个干叶书签这样的话来。 那头玉茗笑完了,看见姜念在看这叶子,咦了一声就将叶子抢了过去。 “怎么了?”姜念想将叶子抢回来,又怕玉茗不放手将那叶子弄坏了。 “严肃点,这树叶是个移动本身。”玉茗死死盯着那树叶,“这位同修到我家来做什么?” 姜念心中一紧,这树精既然能用移动本身这样的术法,修为肯定是比玉茗要高的,自己又没有攻击的术法,万一打起架来是要吃亏的。 不过姜念显然想多了,因为这时玉茗身前出现了一位身着绿裙披红纱的姑娘,身材修长,十分飘逸,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姜念还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这两种颜色同时穿着却能这样好看的。 不过她的头上也如一开始的玉茗一般,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她戴了件犹如满天繁星的发饰,串起繁星的竟然是绿色丝线。 此时这姑娘站在桌前,红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看着姜念和玉茗二人。 姜念立时就生出了怜爱之心,赶紧招呼她坐下。反观玉茗此时就显出了经验的不足来,竟然瞪眼睛看着这么一位楚楚可怜的姑娘。 那姑娘立刻坐下扑倒在桌子上接着哭,无论和她说什么,都扭着身子说不要。 姜念此时也有些担心,这姑娘的化身也不知道会不会叫旁人看见,如今这样的哭法,就算不招来爹爹,引来四邻也不好解释啊。 可不管怎么说,来的都是客,姜念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坐在对面看着她,想等她哭完,再问问她怎么了,能不能帮帮她。 此时的姜念倒也没想太多,但玉茗却悄悄和姜念传音:“一会问问她是什么事这样伤心,若是能帮了她,让她帮你练功!” 姜念眼睛一亮,赞许的看了玉茗一眼。心道这小子终于是上了道了。 第十三章 红霜 好在那姑娘没哭了一会,便好像缓过来些了。又赶紧站起来给姜念和玉茗行礼,全然是不拿前辈的架子。 看她这个样子姜念也是生出了些喜欢来,谁会不喜欢懂礼数的漂亮姑娘呢? “红霜见过二位同修。方才……方才是红霜失礼了,还请二位同修体恤一二。”说着,看到玉茗还拿着她的叶子,这位红霜姑娘鼻子又红了。她强忍住了眼泪,没有再哭。 姜念看了玉茗一眼,又对红霜说道:“红霜姑娘坐下说话吧。我叫姜念,是这铺子掌柜的女儿。这是玉茗,门口那株山茶就是他。”说完姜念拿指了指玉茗。 红霜惊讶道:“姜姑娘竟是有大气运在身的,能以凡人之身与草木精怪们交往。看来来到这里也都是缘分。” 姜念顺势将那红色树叶拿了过来,“这树叶是你的移动本体?怎地被王秀才夹在了这书里?你哭的这样惨,是他欺负了你?” 红霜先是点点头,又拼命的摇头。 姜念玉茗相视一眼。看来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 姜念看着红霜,才二月里就穿薄纱出来,许是要见什么情郎才刻意装扮的,又哭成这样,想必是遇着了负心汉。 “哎,一寸相思一寸灰,有道是自古流水总负落花意!”姜念一边吟诗一边偷偷瞧那红霜。 那红霜听闻这诗句,只当姜念同是天涯伤情人,又抽抽嗒嗒起来:“我这红叶自是比不得那落花娇艳,那流水,还未曾看过我一眼!”说罢又拿着帕子擦眼泪。 姜念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但那红霜姑娘显然有些需要宣泄情绪,抽抽嗒嗒的也没打断节奏,自顾自地就往下说了。 原来,这红霜姑娘的本身是棵官道旁的红叶石楠,才初初习得移动本身的术法不久,因着自己枝繁叶茂常常出来浪荡。 因着自己十分向往凡人的生活,但又无从了解,是以在这临抚城里她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书局,这些日子潜伏在里面没少看书。 偶然发现了王秀才的志怪言情系列作品,拜读之下惊为天人,只觉得自己就是那小说中的痴情女妖,将来定要寻一个舞文弄墨的书生公子好好怜惜才行。 后来她终于见到了王秀才本人,好奇之下就默默的跟了去,发现他文采斐然不说,还十分地有爱心,对街坊四邻十分和善,义务教上不起学的孩子识字,顿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梦中情人,是个托付终身的好对象。 无奈那一日的移动本身法术已是后继无力,并没有机会与王秀才说上话。 昨日傍晚好不容易着了个机会来到四宝铺子附近,便大着胆子施了个轻身术飘飘然落在了王秀才的案头,本想着王秀才夜里读书写字累了,自己再效法小说中的角色化作人形与他挑灯添香,也是段浪漫的故事。 可谁知还没等王秀才发现她,这书房里便施施然进来一位妙龄的少女,那女子面似桃霞,一双眼睛灵动可爱顾盼生辉,与那王秀才说着话面上偶带羞涩,而王秀才侃侃而谈可谓神采飞扬,这两位端的是热恋的模样。 这红霜姑娘是还没恋,便失了恋。 这还不够,那王秀才与那佳人聊到了快要三更,才收拾了书桌要送那姑娘回去,还相约再见。就这时,红霜姑娘这树叶被夹进了书里。她心里大受打击,自然无力施法返回本身,早上这书又被送给了姜念,这才被带回了家。 也不知说这红霜姑娘运气好还是不好了,书生才子夜会佳人的事自然都是等四下无人才好花前月下嘛,这等桥段姜念也只见小说里写过。 姜念看了玉茗一眼,玉茗也给了姜念一个眼神。 我也想去看。 但肯定不能叫红霜知道,不然她要更伤心了。 这等情爱之事,谁也帮不上忙,毕竟那王秀才根本就不知道红霜姑娘这一号。还不如找个机会去看个热闹。 不过玉茗得先进阶,不然哪也去不了。还是先想想法子帮玉茗进阶吧。 那红霜姑娘,此时也是缓过来了,想到自己说了这许多,心中也有些打鼓,害怕自己叫人笑话了。 姜念好生将她安慰了她一番,此时在涉世不深的红霜心里姜念已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仙女了。 又坐了一会,聊了些女孩子穿衣打扮的话题红霜才起身告辞,走的时候细细说了本身的位置,说附近的景色优美花木种类也多,花朝节的时候姜念可以去找她玩。 送走了红霜,玉茗皱着眉头和姜念说句话:“小念,你以后同这些花木精怪打交道时,莫要主动透露自己是凡人身份了。” 姜念张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刘海儿都弯成了一个个的问号。“难道我不说,他们就发现不了吗?” “对。今天的事有点儿突然,我没想到这城里除了我还有别的妖。怪我没早点和你说这个事。”玉茗难得正经的说话,“我是早就认识了你,知道你是凡人,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个事,前几天我发现如果用神识去感,并不能看出你是个人。” 姜念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我不是人,我是什么?” “看不出来,也许是我道行不够,感觉你是被一团烟雾笼罩的,但是初初一见到你,即便有心探查,也绝不会想到你是凡人。那个李云泽,一有机会就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说罢玉茗拍了拍手又道,“没事,你不主动提就是了。你只说你叫姜念,大约人家会以为你是生姜成精,也挺好的。” 姜念翻了个白眼,哎,就知道,这山茶花精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 姜念不能就这么叫他白白的给挤兑了,必须把场子找回来! “晚上练功吧,我看你今天笑了那么久,给我凝几个葡萄苹果大梨瓜吧!”姜念冲着玉茗挑眉毛。 没想到玉茗一口答应了。 看来他是真的上进了。 到了晚上,姜念偷偷摸到铺子里找玉茗练功,只见玉茗早早地等在那里,很是积极。 姜念觉得自己又找回了第一次练功的感觉。 这玉茗白天看了本话本子,听了场风月故事,晚上练功效率很高啊。 虽然情意光不像第一次那样又亮又大,但占了个又亮又多。 姜念的虚种苗苗这一趟又高了不少,新长出了两片叶子呢,姜念觉得非常有成就感了。 接下来就盼着这苗杆长粗长壮实,那就代表着进入了炼气后期了。 玉茗今天练完功就说有些感悟,要赶紧回本身里去参想。 等回了本身又说,是不是应该把王秀才全系列都弄回来看看。 这话弄得姜念哭笑不得,却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决定明天去找找王秀才,实在不行就去书局买上几本。 第十四章 开笔 二月初三,姜念起了个大早。 今天早上王秀才要办开笔礼,这个热闹自然也不能少了姜念。 昨日已经将礼送了去,所以今日空手去了也是无妨的。 姜念出了门去,一回头看见玉茗活像个盼着丈夫的小媳妇一样站在铺子门口看着自己,下意识地嘴角一抽赶紧跑。 到了四宝,看见王秀才一身朱红色的新衣衫,看来为了这开笔礼,他是用了心的。 此时已经有许多小学童都在四宝门口排队站好,只等着王秀才主持典礼。 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也是很多的,将金安街几乎都要堵住了,附近商铺的邻居也在自家铺子向这边张望。 只见王秀才站在了一个讲台上,清了清嗓子,郑重道:“临抚城金安街四宝开笔礼,始!” 这开笔礼其实半个时辰也就结束了,但王秀才的用心,带给姜念很大的触动,王秀才这许多年一直带着一批一批的小孩子识字读书,许多时候还要贴钱,也不知他是靠着什么坚持下来的。 姜念这时候看着王秀才,心中有些感慨。而此时王秀才正被那些小学童团团围住,给他看自己刚刚在仪式的描红。 “这么认真,你可看出什么来了?”身后传来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李云泽。 “我看出王秀才人品气质绝佳,是这金安街上的大好人。”姜念自己也是受了这大好人恩惠的,更不消说人家还给她做了下一部畅销书的女主角呢。 说到这里,姜念忽然想起昨天红霜说出现在王秀才书房的佳人来了,也不知那是个怎样的女子,能得到这般有才的王秀才的青睐。 李云泽走到姜念的身边,与她并排站着。 似乎是看出姜念在走神,清了一下嗓子:“嗯,我看出他这几日似乎过得挺充实的。” 看见他这般的样子,姜念还是想怼一怼他,但昨日人家才送了自己一株那样名贵的花苗,有点开不了这个口,只好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李云泽看着姜念这般模样,轻轻笑了出来“小姜姑娘畅所欲言就是。” 姜念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看来自己想怼他,已然是被人家给知道了。 姜念讪讪的看了他一眼,有点儿尴尬,只好道:“你也莫要叫我什么小姜姑娘,叫我姜念就行了。” 此时李云泽看了姜念一眼,勾了嘴角点了头,又对姜念说到:“走吧,去同王秀才聊聊,办了这么一场开笔礼,应该好好恭喜一番才是。”说罢也不等姜念径直就向王秀才走去。 姜念本也是想等人少些了就去与王秀才说说话的,想了想也就跟了过去。 王秀才见这二人一起过来,连忙迎了两步,“李道长,小姜姑娘。今日二位一起来了,我这‘四宝’,可真是蓬荜生辉!” 这王秀才显然也是十分高兴,毕竟带了这么多的学童,这还是他第一次办开笔礼,终于他教的孩子们也能和那些上学的孩子一样,拥有学业上的一个纪念日了。 整个开笔礼,姜念心情一直激动,此时连忙抢着说:“王秀才哥哥,你真是太棒了,只可惜我年纪实在大了些,不然说什么也要走个后门参加。” 王秀才笑道:“你们那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有这样的仪式,但没有能力办,现如今我也有了些积蓄,便想拿出点钱来让孩子们不要留遗憾。” 李云泽向王秀才行了一礼才说:“王夫子心中有大爱。教授贫儿知书学礼,这些孩子学到了礼义仁孝,将来长大也定能造福天下。” 王秀才像是遇见知音一般显得有些激动:“你别瞧他们家中贫寒,其中有几个既有天赋也肯吃苦的,放牛的时候也不忘背书。咱们临抚自古就是有名的才子之乡,历朝历代出过的名人学者数不胜数。” “这样的孩子,能遇到王秀才哥哥真是一大幸事,念儿替这些年来受过王哥哥大恩的孩子和人家给王哥哥行礼了!”姜念盈盈的拜了下去,还有几个小学童也一并跟着行礼,喊着谢谢王夫子的大恩。 王秀才赶紧把姜念和这几个孩子扶起,面上有些惭愧的说道:“这一回的开笔礼,我确是存了些扬名的心思。年前我与一位洪章府的富商结交,对方有意出善资帮助这些家贫的学童。而我想着,若是可以,在我这里学得出色的孩子,我也想将他们送到官府的书塾去读书,说不定就能博个功名。我此番,便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善资。” 此时又来了几位同王秀才道喜寒暄的,王秀才要去招呼客人,同李、姜二人告了个罪便迈着方步过去了,想来那几位与王秀才不是同窗便是书友了。 姜念此时想将王秀才封作偶像来崇拜了,还在想着自己能为王秀才做点啥,想来想去,也许,做不了啥。 但心头的好奇又涌了上来,红霜口中的佳人,到底什么样。 在这里往来望去并不曾见到有如红霜形容间的女子前来,又同李云泽聊了一会,就回铺子去了。 这回李云泽没有跟来,到叫姜念有些意外,可能是不想吃肘子了吧,姜念有点儿幸灾乐祸地想。 玉茗坐在铺子门口荡着腿,叼着根枝子懒懒的问,“都结束这么久了,你咋才回来?路过咱家门口的小学童都好几个了。” 姜念斜了他一眼:“你还管的挺宽啊,今天看了几个姑娘啊?能凝出葡萄么?” “看我这么无聊,你觉得能么?你不是去四宝了吗?有没有给我弄点书回来看?”玉茗赶紧凑过来,“我就觉得看了书我就感想特多,心中的感情犹汝江之水,奔腾不息呢!” “王哥哥那里人那么多,我怎么好去打扰他。你先忍两天。咦?汝江你都知道了?自己偷偷出城看过了?”姜念一边说,一边将铺子门打开,然后皱了皱眉头又道,“要不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王哥哥的书,我看过的也不少呢。” “哟,都叫上王哥哥了?来来来,你坐,快讲。”玉茗手脚麻利拉了姜念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这一讲,大半个上午过去了,讲故事的人神采奕奕,听故事的那一个,已经睡得鞋都掉了。 姜念讲得口干舌燥,结果看到他这样子,撇了撇嘴。 “你想不想知道王哥哥那佳人到底啥样?要不今晚,我去他家偷偷瞧瞧吧?”姜念两手抱在胸前,说了这么一句。 “好。”玉茗立刻接上了话。 “好哇!你装睡!我讲的很没意思吗?” “姜念,我觉得你还是在修炼这方面更有天赋。” “哼!”姜念转身回家吃饭去了! 第十五章 夜会 到了晚上,姜念找了个由头和姜繁说了就出门去。 也不知怎地,玉茗上午听过了故事之后就一直精神不好,但是姜念出门去,他还是走了一遍送行的流程,不过很显然是心不在焉。 姜念这头心里也有事,玉茗的不对劲并未引起她的关注。 她这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和王秀才攀谈,才能在他的书房多磨蹭一会。 今日里办了这样的典礼,那佳人没可能不来祝贺一番,指不定还要弄几样小菜温一壶小酒呢。 这么想着就一路悄悄的摸到了四宝的门外,铺子已经关了门,从这肯定是进不去的了。 四宝的连着王家的小院,围墙外有个窄窄的小巷子,姜念望了望还是向里面走去,沿着墙根走了半天,却也没见到什么后门小门的。 再抬头看看这墙头虽然不高,但贸贸然翻墙,危险不说,若是被看见,也解释不清楚,总不能说自己是来偷偷看美人儿的吧。 看来今天要失望而归了,刚一转身,姜念就被捂住了嘴巴,吓得她浑身一抖,听到李云泽的声音。 “是我,别叫。”李云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姜念按下声音,没好气的顶了他一句:“你干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李云泽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院墙,说:“你赶紧回去吧,别在外面耽搁了,我还有事,不方便送你。” “谁要你送……”姜念话还没说完,就见着李云泽就想绕过自己往前走。 此时姜念哪里还不明白李云泽今天也是冲着王家院子来的。 他来干什么?难道也是来看佳人的?没看出来他私下里也这么爱打探别人的隐私啊。 不过,他是从哪得的消息呢? 凭什么你能偷看,我就不能偷看? 看着李云泽的背影,姜念赶紧追了上去。 这时李云泽忽然停下转身,姜念差点撞他怀里。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好像有点嫌弃的样子:“跟着我做什么?” “凭什么你能走这里,我不能走?” “好,那在下失陪,小姜姑娘请自便。” 然后,李云泽竟然轻轻一跳就飞过了墙头,留了姜念一个人在这小巷子里。 姜念气得直跺脚,却也无计可施,心里又升起了对于法术和进阶的向往。 只好往回走,谁知走了没几步,李云泽就跳回了巷子里,站在姜念跟前。 “我带你进去,但你要保证,不能离开我一丈距离,不能出声音,无论看到什么事都不能出声音,更不许对旁人说。”李云泽很严肃。 姜念一瞬间觉得自己和他目的并不相同,他这哪像是来看热闹的样子。 但是也别无选择,要是自己进不去也就算了,现在有人肯带着自己翻墙头,没道理不去,来都来了。 大不了,进去了再拆伙。 “你若做不到,我就只好用一些非常手段了。”李云泽好像看出了姜念的心思一样,“至少,我出来之前,你没有能力再动一下,更不可能有机会报信。” “成交!”姜念也不管了,能进去就行。 接下来,咻的一下,就到了院子里。那一下的感觉,怎么说呢,这心一忽悠,像要跳出来一样。 到了院里,李云泽熟门熟路的在树影草丛里穿梭。 姜念却不敢走的太快,唯恐弄出什么声音被人发现了。 虽说王大娘对自己一向是热情的,但自己趁夜里偷偷的来,实是说不过去的。 这时姜念心里头又有了些胆怯,有点儿后悔自己今晚出来了。 姜念跟着李云泽在院子里绕来绕去,走到一间房子附近的墙根,李云泽做了个手势,两人就一起蹲下了。 看来是准备潜伏在这里了。 李云泽此时正专注地看向斜前方。 姜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王秀才! 他有些摇头晃脑的,像是在吟诗一般走走停停,此时像是正在往这边走来。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了! 姜念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下来了。 不过,片刻后王秀才就转身进屋了。 虚惊一场!姜念抹了一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男主角已经登场了,戏要开始了。”李云泽看了姜念一眼。 姜念斜着眼睛问道:“戏?什么戏?” “你看就是,千万别出声,知道吗?”李云泽似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嗯。”姜念把嘴捂上了。 李云泽一勾嘴角,修长的手指在姜念脑门儿上点了一下。 还好夜色够浓,姜念心里想。 这时候,忽然听到了淅淅索索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在院子的草地上蹭。 忽然院子里凭空出现了一位姑娘!看那眉眼,那神态,姜念立刻就知道了这姑娘是谁! 只见她理了理衣裙后都没有犹豫就熟门熟路走向了门口,然后就听见王秀才给她的声音,一个喊潇郎,一个喊然儿。 然后就关门了。 啧,喊这么亲热。 姜念又想起王秀才还没见过红霜,这一声然儿还是唤起了她对红霜的同情。 不过现下里,是什么热闹也瞧不见了。这房间里不曾传出任何一点声音来。 姜念没想到费了这么大劲儿进来了,结果还是这样。 这时候,李云泽忽然说:“咱们这样连名带姓的称呼,是不是有点生分了?” “哈??”姜念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他。 “不如你叫我云泽,我喊你念念吧。”李云泽一边理了理并不曾有折痕的袖口,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来。 这跳跃的也太快了吧? 姜念有点不适应的问:“你怎地就想到这儿了?” “屋里的这俩人,你想不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李云泽并不回答,反而向姜念问道。 “想是想,可是这和改称呼有什么关系。” “咱俩也是朋友了吧?咱们年纪相仿,家族世交。 我救过你,还送过你花,今天又带着你听壁角。早上王哥哥你都喊过了,叫我一声云泽怎么了?” 姜念竟然觉得无法反驳。 “那就这么定了,来,喊一声。你若不习惯,叫一声云泽哥哥也是可以的。” 姜念觉得这人有些得寸进尺,刚想反对,就看到李云泽凑了过来,随即头顶传来一个声音:“那株撒金碧桃,应该要打花苞了,一株小苗上面能同时开出白粉红三色花朵,甚至有些花一朵就有两三种颜色。这样的奇花,你可见过?你爹爹可培育过?” 听过这个话姜念又泄了气,哎算了,云泽就云泽,念念就念念,和什么白云乌云差不多,和什么念念书念念句子都一样。 看见姜念在这里几番的欲言又止,李云泽不知怎地,心情轻松畅快,似乎很喜欢把姜念逗得说不出话的感觉。 “云、泽。”姜念觉得真是别扭,但还是乖乖的喊了。 第十六章 然儿 下一秒姜念就觉得场景变了。 不知这李云泽用了什么法子,姜念只觉得自己后领子被他一提,下意识地将眼睛闭上,再睁开是两个人已经进了屋里,似乎是身处在一个大柜子里,柜子门虚掩着,一条缝,姜念刚好看见王秀才与那然儿正在书桌前站着。 那两人正在说着话呢,来不及惊讶,姜念赶紧竖着耳朵听。 “潇郎,这幅丹青你是专门为然儿作的?”那然儿姑娘似乎十分羞涩,却又勾着嘴角,那脸颊红红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亮亮的看着王秀才。 天,姜念觉得这然儿姑娘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 想来若是自己被她这样看着,也会禁不住想要答应她的所有要求。 此时的王秀才显然就是被迷得晕头转向的那一个,他看着然儿姑娘此时的娇态,饶是写过那么多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桥段的王作家,脸也有些发热。 “然儿,我,我,我自然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昨日说,说希望有一幅属于你自己的画。我怕我今日里忙,腾不出空来,昨晚熬了一夜将它画好。你看,这诗还来不及提上。” 没想到这王秀才写书的时候,在这等事情上显得老练的,现下里轮到自己上阵,似乎有些怯场啊。 这等事情,看来写下来和做出来,似乎不是一回事啊。 果然,没有实践的学习与思考都是空中楼阁啊。 姜念心里啧啧了几声,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李云泽。 要是李云泽遇上这等佳人,想来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如常吧。 李云泽发现姜念在看自己,疑惑地看了回来。 姜念赶紧转头又看向书桌那里。 这是什么情况! 姜念的心里只来得及发出这样一个声音。 姜念震惊的转头看向李云泽,不明所以的李道长像外看了一眼,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走个神的功夫,这进度也太快了吧? 书桌前的两人此时已经抱在了一起,那然儿姑娘还害羞的扭了一下。 “然儿,你莫要动……你的潇郎……”王秀才表情似乎有些痛苦。 此情此景姜念觉得有些迷茫。 “潇郎如何了?”那然儿姑娘抬起头看着王秀才。 对啊,如何了?姜念觉得这然儿姑娘问到了自己的心坎里。 下一刻,却见王秀才直接托着然儿姑娘的后脑勺,好像是亲了上去,两人的头还扭来扭去的。 虽然只有个后脑勺,可姜念哪见过这样的场面,瞪圆了眼睛嘴巴也不自觉的变成了圆型。谁知道这时候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她的眼睛挡住了。 姜念瞪了李云泽一眼,将他的手甩开了。 再一看场上,局势又发生了变化,王秀才此时已经坐在了书桌的椅子上,而然儿姑娘坐在他的腿上。 姜念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是光自己在这,看也就看了。可这李云泽还在一旁,这让姜念觉得有点儿尴尬。她甩了甩头,好像是想把这种情绪甩开一样。 甩完了头,姜念有点儿不死心,又瞄了一眼。 果然,王秀才此刻又放弃防守改为主动攻击,将然儿姑娘压在了书桌上。这两人亲做一团又搂又抱,王秀才竟然还在解然儿姑娘的衣带! 如此轻薄,这然儿姑娘不恼就算了,竟还哼哼唧唧的。 这会子姜念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还有点儿心疼桌上那副画。 不过想来那副画对今晚二人之事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正当她不知道该往哪里才能躲掉那声音时,只觉得领子又被李云泽提溜了起来,不待反应,眼前一花,又回到了刚才屋外的墙根下。之后李云泽又带着姜念从另一条路出了王家院子。 路上二人一言不发,直到出了院墙,姜念才松了一口气。 今晚这一趟,不好评价,说是没白来吧,也对,可要说是应该来吧,好像也不对劲。 姜念又看了李云泽一眼,李云泽似乎脸红还没缓过来呢。 他清了清嗓子,又笑道:“你这王哥哥,可真是学海之中的弄潮儿啊!” 姜念有些没听懂,怎地看了这一场大戏,是得出这个结论,便问道:“这话是怎么说的?” “呵呵,他呀,玩的就是浪啊!”李云泽摇着头笑着往前走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再说姜家这边,姜繁今晚有些生气,这姜念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晚上跑出去就算了,还耽搁这么久,做爹的哪能放心得下。 可是看到李云泽同姜念一起回来,便又没说什么,只当是两人投缘寻了地方说话去了。 李云泽到底是个道长,轻易不会有人要说他的闲话,自己的女儿又还小,这事估计也没人会放在心上。 李云泽没在姜家耽搁,只说天色晚了让姜繁姜念好好休息。 上了床姜念捏着手帕将今晚见到的事同玉茗说了一回,玉茗惊叹道:“这二人发展竟如此迅猛么?” 姜念想了想,又说:“这王秀才有才华不假,但尚未成婚就与姑娘私会轻薄,实在是有失读书人的颜面了。” 玉茗似是有些失落的说:“原来天下的姑娘都是爱的那俊俏的公子,哎,我得改变改变自己的形象啊。” 姜念并未留神到玉茗在说什么,只顾着自己想了便又说下去:“更何况,那然儿姑娘也未必就是个人。若是个妖,只是爱慕王秀才的才华与他春风一度也便罢了,就怕那然儿姑娘是像小说那样来吸他阳气的。” “什么?若是来吸阳气的,红霜姑娘知道岂不是要伤心坏了!”玉茗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姜念这才看出玉茗的不对来,“红霜姑娘伤不伤心,同你有什么相干?” 玉茗磨磨唧唧半天,也没将这个问题回答清楚。 姜念又逗了玉茗半天,直到快把他逗生气了才停下来。这玉茗怕是有什么心思了,看来自己又能狠狠的凝他一回了。 只是,明天得去找找李云泽,然儿姑娘的身份太可疑了,今晚自己绝没有看错了,她就是凭空出现在王家院子里的。而且王秀才看着也不像色中饿鬼,怎地如此的把握不住。 哎!这李云泽,那是个妖精,他一个道士,怎么不将她抓了去! 姜念这会子只顾着担心王秀才,却没想到两个月前,她自己也是个担心被李云泽给捉了去的人物呢。 这一晚,姜念没能睡好,在床上翻来翻去的。 一会梦见王秀才被妖精吸干了阳气,一会梦见李云泽捉妖将玉茗也给捉了去,一会又梦见红霜同那然儿争抢王秀才打了起来。 等到天亮,姜念也没觉得自己睡踏实了这一觉。 准备起床吃好饭去找李云泽的,却忽然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烦闷。 第十七章 话本 坐在铺子里,姜念直叹气。 玉茗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他也在叹气。 一人一花你一声我一声的坐在那里叹了半天的气,忽然玉茗说话了,声音里带着虚弱与无力:“花生真的好难,苦苦修炼终于化形,不成想化作的是这么一个并不受女妖们青睐的外形。” “花生?什么花生?噢,我知道,那边福来街上有家点心铺子卖五香花生,出锅的时候,离着半条街都能闻见那香气呢。”姜念心不在焉看着门外发呆,嘴上拿话敷衍着玉茗。 谁能想到玉茗也只是在敷衍姜念呢? 此时只听玉茗缓缓地说:“香气,我一个男妖,又是这样的外形,弄出那样大的香气,不好吧?再说了,红霜姑娘自己也不甚开什么娇美的花,可见她并不乐于此道,她未必喜欢那种香气浓烈的。” 姜念听到红霜的名字,才回了神,就听到玉茗说的这话,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玉茗想让红霜喜欢他。 姜念在心里盘算着,它俩要是成了,自己练功的速度估计又翻一番了,这青年,呃,中年男子,与心爱的姑娘在一处,情绪肯定是要起起落落又落落起起了。 若是那红霜姑娘也一起来练功,还能更快些,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又能进阶了! 但这红霜此刻爱的是那走文艺路线的王秀才,再看看眼前这威武的大汉,嗯,现如今也不完全算是大汉了,至少衣着已经是往雅致的路线上走了,不过那略显松弛的脸上还留着胡须,此时虽不像个公子,却也能像个公子的爹了。 这么一看玉茗,姜念觉得自己的爹爹也是个中年美男子的,只是平日里与花儿枝杈打交道,舍不得穿那些面料娇贵的衣装。 若是自己的爹爹,也得了佳人的喜欢,也许爹爹的生活能更丰富更开心一些吧。 姜念此时的想法,玉茗并不知道,但她的眼神,却看得玉茗有些心里发毛,他此时也缓过神来,想着刚才与姜念的对话,有一点点慌。 猛地姜念手一拍桌子:“反正,咱们知道红霜在哪,要不,去找她吧?” 这一下把玉茗惊得一跳:“我怎么去?我不进阶我哪都不能去。不行,你也不许去,你去了红霜见不到我肯定就知道我修为不如她了。”玉茗生怕姜念自己走了,赶忙拽住了姜念的袖子。 毕竟要追红霜的不是自己,当事人去不成,姜念自己去也确实不是那么一回事。 “哎,我还不如拿着《神树情》去请教王秀才语法和修辞呢!”说罢姜念在柜台里翻了翻找出了那本书,跟姜繁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姜繁笑着摇头追着出来,只看见姜念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到了四宝,姜念一看,哟,这不是李云泽吗,此时他正与王秀才坐在茶桌前,手里还拿了一本《神树情》。 姜念忽然有点儿紧张,在那《神树情》里面,姜丝和木云子道长是极好的朋友,一直以来默默守护姜丝的是木云子,救了姜丝的命的还是木云子,姜丝伤心难过时陪她说话的是木云子,从来不曾吐露过心事的也是木云子。 可姜丝从没发现过这个好友的情绪,只是追着那一句缥缈的神树显灵。木云子虽然不是神树情的男主角,可确确实实是个惹人心疼的角色。 显然这时李云泽已经将书看了个大概,直说王秀才这书写得大气悲壮,木云子付出一切只为了心爱的人,只要对方开心就行,哪怕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这样的爱情令他动容。 嗯?姜念心里好像被雷给劈了一下。 那玉茗,现下里,不正是在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吗? 他是不是也想要付出一切只为了让红霜姑娘开心? 他是不是也被这样的爱情给动了容了? 那红霜姑娘呢?看了王秀才的话本才爱上了他。 第一次看的话本,竟然会给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妖带来这样的思想变化吗? 姜念本来这回还想帮玉茗要些话本回去看的,但现在,她觉得还是应该先放一放。 这话本子里的故事根本就是虚构的,却能引着两个毅力出众能辛苦修炼到化形的小妖这样着迷。 那昨日的然儿姑娘呢?到底是王秀才迷住了她,还是她迷住了王秀才呢? 王秀才看见姜念站在四宝门口发呆,就招呼她进来喝茶,姜念直到进了铺子还有点没缓过劲来。 李云泽揶揄地笑道:“你怎地这样迷糊,是昨夜里学着猫儿翻墙了,还是那迷糊的老病又犯了?若是犯了病,可要跟我说,我再给你炼些药就是,不麻烦的。可若是翻了墙,我就要在这城中找找苦主了,看看你是撵了谁家鸡鸭,将人家捉去了。” 姜念看着李云泽,只觉得平日里沉稳老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怎么今日里忽然开朗了起来,还拿自己打趣。 正疑惑着,就看见李云泽看着自己,左眼飞快地眨了一下,然后继续淡定的喝茶。 果然有情况! 李云泽这个样子,姜念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总归顺着李云泽的话说下去,就错不了了。 昨夜里翻墙的事肯定不能叫王秀才知道,那就只能说自己是有些不舒服了。 于是姜念立刻皱着眉端起茶杯,抿了又抿,才叹出一口气:“我成日与花木打交道,根本品不出这茶味来。” 放下茶杯,又说:“这《神树情》的故事看完之后,让人觉得很是有些情伤失落,心中觉得郁郁不欢,这病怕是真如云泽哥哥说的,又要犯了。” 说罢,姜念还学着戏班子里的角儿们那样,用袖子按了按眼角。 显然这声云泽哥哥让李云泽很是受用,于是赶忙道:“念念既然病了,就不要在外面耽搁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念便与他一同起了身,正准备要走,李云泽忽然对王秀才说:“王夫子的作品,卷卷皆是精良,若是可以,在下想向王夫子借上几卷话本,给念念在病中解闷子。” 王秀才闻言,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成,且稍等片刻,我去书房中取来。” 见王秀才走了,姜念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李云泽闭上眼,冲着自己微微地摇了摇头。 姜念想着,反正要回去了,等回去再问也不迟。想到这里,她索性又做出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皱着眉头捧着心口。 王秀才回来得倒是快,手上提着个布包,想来里面装的都是他的书。 李云泽将布包接过,又道了一回谢,才陪着姜念慢慢往回走。 路上李云泽没有出声,姜念也不知道能不能问了,只好也不吭声,唯恐说错了什么,坏了他的计划。 第十八章 再探 等回到铺子,李云泽才开了口:“那王秀才,已然是叫妖气给缠上,而且,时日不短了,恐怕性命之忧已在眼前。” “啊?”姜念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玉茗的本身。 她心里有些忐忑,一是怕自己常常同玉茗一起玩,也会被妖气缠上,虽然姜念相信玉茗绝不会害自己。 二是怕李云泽看出了自己这铺子里有妖,万一玉茗被他捉走了,那不就是自己害了玉茗吗。 “其实,若只是正常的来往倒也无妨,可昨晚的事你也瞧见了,这二人已然胜似夫妻。而且,我觉得王秀才的书,恐怕有异。” “是不是看过之后会特别入迷?”姜念赶紧问。 李云泽沉声道:“不仅仅是入迷,这书会让人性情改变,若是平日里,书中主角的有些行为做法是你不认同的,但看过之后,你也只觉得是理所应当,甚至觉得自己也应当像书中主角那样处事。” 姜念奇道:“可我看过之后,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啊。” “这变化,并不是人人都很明显,乃是因人而异的。你呢,的确变化不大,但并不是没有变化。并且,你很快就恢复了理智。” “你早疑心这个问题了对吗?所以刚刚在四宝,你出言试探,之后就装作有了变化,一反常态与我调侃说话?” “没想到你看着迷糊,脑袋还挺灵光的。”李云泽弹了一下姜念的脑门,“你这个样子,与我师门中的小师妹倒很是相像。” 姜念听到李云泽拿自己同别人比较,心中有些不快,却也只能略过。 她低下头想了想又问:“昨晚你说改称呼的事,是发现了问题提前与我通气,还是在试探我是否恢复了理智?” “都是。” 姜念觉得自己的心,又沉了沉。 把心里的异样抛开,姜念换了一个话题:“那王秀才那里,该怎么办?他现在有了性命之忧,若是我们并不知晓也就算了,现下里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妖精给害了吧?” 李云泽讶异道:“你有办法?” “我没有啊,我是问问你啊。”姜念被他这么一问,脸上有点挂不住,自己并没有本事做什么,要不是李云泽,昨晚连院墙都进不去。 姜念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努力一把:“他帮助了那么多人,他是个好人。” “可如果,他是自愿的呢?”李云泽看着姜念的眼睛。 “他,他怎会自愿叫妖精害了他的性命去?莫非他不想活了么?可昨日里,昨日里你也听见的,他还有那么多的计划和想法,他还很努力的想要为别人做更多的事啊!”姜念觉得李云泽的话不可信,可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反驳。 这个李云泽,为什么总是让自己感觉到无法反驳呢。 姜念本就心情不快,此时又着急,一时间眼圈就红了。 “你别哭啊。”李云泽看见姜念这个样子,也只得先安慰她,“我并未说他一定是自愿的,只是这件事……我也想不通。不然,晚上再去王家看看吧。” 李云泽走的有些急:“我先走了,晚饭之后我来接你。” 等他走了玉茗才出来,又将事情问了一回,姜念似乎有些被李云泽吓着了,她说什么也没法相信王秀才是自愿的。 玉茗可比李云泽迟钝多了,直接就和姜念说:“若那妖能帮他实现心愿,代价是付出一些他觉得不甚珍贵的东西,他不拒绝也并不奇怪啊。只是有些人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便贪心不足,一次比一次所求要多,那妖也只能一次比一次要的回报多了。” 姜念怔怔的说:“可有谁会不要命啊?” 玉茗并没有回答她。 到了晚饭后,李云泽如约来了,见过姜繁之后就带了姜念去王家院子。 还是昨天的路线,两人又迂回着到了那个墙根下蹲好。不一会,王秀才和然儿姑娘就都就位了。 还是等了一会,姜念才被李云泽提溜着后领子进了那个大柜子,毫无意外的,又看见两人又抱在一起。 李云泽忽然在她两个眼皮上摸了一下,感受到一股凉意又瞬间消失。 等姜念再向外看的时候,就看见那王秀才,脸上黑气从额头向下压,此时已经到了人中的位置。 姜念心中一紧,不用李云泽介绍,也知道那黑气若是遍布全脸,王秀才便要一命呜呼了。 她惊惧得看了李云泽一眼,不知道这是什么仙法,竟然能让自己看见这些。 此时姜念双手攥紧,扣在胸口,咬着牙关,心里很是难过,却也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都忍下来。 这些动作一一落在李云泽眼里,此时他垂下了眼睑。 姜念却没有看到李云泽的神情。 外面的然儿姑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她助王秀才实现愿望,那必定是法力高深的妖。 再看自己连个法术都没有,绝不是对手。 如果不是然儿姑娘,那会是谁? 正想着,姜念觉得的脑袋被李云泽摸了摸,她忽然觉得安心了一点。 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至少,现在,身边有个李云泽。 可是,再看向王秀才的时候,他的黑气还在向下压,已经压到了口唇的位置。 这么快,那岂不是再过一会就要布满整张脸了吗? 姜念赶紧抓住了李云泽的衣袖,想求他救一救王秀才。 姜念有些想不通,道长不是捉妖的么,为什么这妖就在眼前,李云泽却无动于衷。 李云泽只冲姜念摇头,好似在说自己没有办法。 忽然,外面出了声音。 是然儿姑娘在哭,边哭边喊:“潇郎,你怎么了?怎么会没有用呢!” 姜念急忙向外看去,王秀才已经靠坐在了椅子上不省人事,那黑气,此时正从他的口唇进入肚腹中去。 然儿扑倒在他身前,正哭的伤心。 姜念急得赶紧冲了出去,李云泽急得要抓她,却没抓住。 这时然儿回头看向了姜念,大惊之下怒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姜念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明知道那是个妖,而且还有极有可能是个害人的妖,却敢挺着胸脯同她说话。 “你莫要再害他了,他脸上黑气都已经快压到下巴了,他就快要死了!”姜念瞪着然儿。 然儿被姜念说的楞了一下:“什么黑气?你在说什么?” 姜念也楞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和然儿解释,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刚刚藏身的柜子。 李云泽这时才从柜子里出来,手中还拿了把扇子,“你还是赶紧离开他的身边吧,若你再继续下去,他真的就快要死了。” 姜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刚才没见他拿扇子啊,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先前怎么不记得? 不过此时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然儿姑娘看到李云泽,立刻警惕了起来:“你就是最近到城中来的那个道士?哼,果然还是被你给找上门来了。” 姜念赶紧道:“然儿姑娘,我们是王秀才的朋友,都是这金安街左近的邻居,我们没有恶意的。但是王秀才如今成了这个样子,我们是一定要管的!” 第十九章 救命 听到姜念说要管王秀才,然儿嘴角带着嘲讽的笑,随即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前。 “你们管?你们可知道,我已将大半的修为都渡给了他。他白日里虽与常人无异,但实际丝毫不见好转还日渐衰弱,夜一深,才看得出来……现如今,如今……”然儿此时用手撑着书桌,像是体力不支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痛苦。 此时那王秀才睁开了眼,见到屋里有这么多人,似乎很是意外,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这,是怎么了?二位是何时来的?” 姜念想上前去,刚走了一步就见然儿将王秀才护在身后。 李云泽拉住了姜念,对她道:“你莫要冲动,你看然儿姑娘像是要害他的样子么?” “自然是不像的,但王秀才脸上的黑气又作何解释?难道害他的另有其人?那我们此番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姜念说到这里,觉得有点慌了,若是还有一个敌人在暗处,那今天贸然跑出来,可就闯祸了! 李云泽看见姜念脸上挂满懊恼的神色,只说了句:“没那么复杂,你且看戏罢。”就将姜念拉到了身后,才对然儿说到:“看你的样子,是不知道将他变成这番模样的人就是你了?” “我?我怎会害了潇郎?我是要帮他救他,我怎会害他?”然儿声音尖利了起来,像是极为震惊。 姜念却看到王秀才抖了抖,将头向后挪了挪,显然对李云泽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可真是奇怪,昨日见他,还是一副深情不已,为了然儿姑娘什么都愿意做的样子,怎地今天听李云泽一说,就立刻害怕了。 “你是妖,对吗?”李云泽一边说,一边拉了两把椅子,拽着姜念就坐下了,又看向然儿:“你也坐下说吧。” 然儿没有坐下,也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李云泽道:“道长说是我害了潇郎,那道长可有法子救他?” “你的潇郎,我要怎么救?”李云泽似乎有些生气了,语气十分傲慢,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就连姜念听了都直皱眉头。 那然儿却并不介意的样子,立即就跪了下来,朝着李云泽磕头:“道长,我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您那扇子是个不可多得宝贝,想必您定是有大机缘大气运的!道长您救救王公子吧!”说着就要来拽李云泽的衣角。 李云泽将腿收了收,表示自己的拒绝。 姜念这时觉得有些看不懂了,这然儿姑娘怎么看是怎么对王秀才一往情深,此时的称呼一改,便是只要李云泽出手相救她就与王秀才情断的意思,可方才李云泽又说了就是她害了王秀才。 再看王秀才,他并未又昏了过去,却一直没有做声,此时他看向然儿的目光已是冰冷一片,仿佛然儿是他的仇人一般,再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这然儿姑娘背对着王秀才,并未看到他的眼神,此刻还向着李云泽不住的磕头,求李云泽救一救王秀才。 李云泽将扇子收起,也不看她,反而看向王秀才道:“我救人的本事你是见过的。”他指了指姜念,大约是说腊月的那件事。“你可愿意让我救你?你现在的身体,想必你心中有数,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这王秀才眼中立即亮了起来,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愿意愿意,多谢李道长出手相救。” 此话一出,然儿的眼神暗了暗。 这话,是认可然儿就是害他的人了。 姜念总觉哪里有点不对劲,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头绪。 李云泽走到王秀才身边,这次然儿并未再阻拦,只是转过身去看着。 李云泽拿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王秀才的嘴里。又对着然儿说道:“你放心,这颗药别的作用没有,就是保持他身体现在的状态不变,药效是三天,也就是说,你有三天的时间考虑。” 姜念看着这李云泽的架势,竟是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就王秀才?她刚想站起来,便叫李云泽瞪了一眼,吓得她赶紧又坐下了。 脑中却响起了李云泽的声音:“你稍安勿躁,别坏了我的计划。救人自是要救的,但要弄清楚来龙去脉才好救啊。” 姜念觉得心跳得特别厉害。 这是传音,自己和玉茗也用过传音,这是不会弄错的。 而凡人是绝不可能收到传音的,李云泽现在传音给自己,笃定自己能收到这传音,这代表他知道了自己的事,就是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更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今天! 早上在四宝如果用传音,事情也简单多了,他却没有用,所以一定是今天他从铺子走了之后才知道的。 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教他看了出来? 这边姜念的心里百转千回,那边李云泽已经回到了姜念边上坐好。 “我救人,也是有条件的。你连条件都不听,万一这代价你付不起,要赖账,我是该找你讨,还是该找他要?”李云泽说完,朝王秀才努了努嘴。 然儿又给李云泽磕了头,“还请道长明示,然儿定会竭尽全力做到。” “我要你的命。”李云泽轻轻地将这五个字说出来,不带一点情感,仿佛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有了刚刚的传音,姜念心里有了底,这回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在一旁默默地坐着。 意料之中的,王秀才也默不作声。 然儿又给李云泽磕了个头,竟是笑着说:“多谢李道长,大恩无以为报。” 姜念傻愣愣的看着然儿,竟答应得如此轻松吗? 李云泽没有作声,就盯着然儿看。 过了一会才抬起头笑着说:“呵呵,果然还是自己的命要宝贵些。” 然儿的脸色有些难看:“李道长,这是你我的约定,与旁人无关。更何况,王公子只是凡人,就算有心,也是无力的。” “王秀才,你与然儿姑娘已有夫妻之实,有道是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现在然儿姑娘要舍了命救你,你竟一言不发吗?”听到然儿的维护之言,姜念实在是忍不住了。 一转头,就看到李云泽投来赞许的眼神,于是姜念便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然儿姑娘,救命自是要救的,但也得弄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左右王秀才那药能撑三天,不如,你先说说你的事吧。” 姜念说这话本意是想给然儿讨个公道的,可然儿不知是没听出这弦外之音,还是没意识自己的处境,似乎并不领情,冷冰冰的说:“这是我与李道长的约定,姑娘也是凡人,似乎也并不好插手其中。” 姜念听了一跺脚,这两人可真是绝配了。 第二十章 反噬 李云泽听了这话,也是用手捂住了额头。 “然儿姑娘,你如今并没有谈条件的余地。你不想说没关系,我问什么,你如实答了就行。”李云泽不知从哪又将那扇子掏了出来,轻轻扇着,很是悠哉。 姜念很想问问他冷不冷。 却只见他抬了抬手,“你先坐下,然后说说你和王秀才是怎么认识的。” 然儿不再推辞,站起身也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救了我。”说起初遇,然儿似是有些怀念。 姜念心直口快:“前世救了你?” “是前年。”回答姜念的话,然儿立刻又变成冷冰冰的样子。 姜念吐了吐舌头,看了一眼李云泽。 李云泽只好说,“时间地点如何救的,你都说说吧。” 然儿低了头,似乎思考了一番,才慢慢说道:“我是蛇妖,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冬眠,但我修炼还是喜欢趁冬天闭关。那一次我闭关冲击进阶,不想却失败了。” 说到这里,她闭上眼睛,有些痛苦的样子,似乎当时的经历十分地不好。 “进阶失败,我修为倒退,灵气全无。失了灵气,别的都不说了,这腹中也饥饿难耐。我没有办法,只能用本身出去碰碰运气,想找点吃的。” 姜念这就想起,前年春日里确实有这么一桩事,说王秀才带着几个小学童去田间采风,谁知竟遇到一条蛇,当时大家还奇怪呢,为何刚刚开春不久,蛇就出来了。 “我许久不曾用本身出来行走,加上身体不适,竟轻而易举的叫一个小童给捉住了。” “若是修为还在,我悄悄遁走自是不在话下,当时我却一点法子都没,又恐使出保命的本事会将那小童给伤了,只好就叫他那么甩来甩去,我本就虚弱,那时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这时却听到一声‘住手’,我被王公子给救了下来。他还耐心的与那小童说蛇会吃田里的老鼠,并不坏。” “从那时起我便留心了他,知道他怀才不遇,知道他心地善良,也知道了他写了这样多的志怪故事。”说起这些,然儿还有些羞涩。 姜念点了点头,“怪不得,王秀才以前名不见经传的那些志怪小说,从前年开始就变得风靡全城,在洪章府都小有名气。是你做了手脚吧?” “蛇族是最擅长迷惑人心的,这然儿姑娘的更是个中翘楚,你看她那一双眼睛,便是蛊惑人心的利器。”李云泽发出了一声感叹,随后又转向王秀才道:“现如今,你知道你这两年是走了什么运了?这院子这房子这铺子,皆是由然儿姑娘而来。” 说起书来,这王秀才似乎有些不服气,此时往上坐了坐,又说,“我那些书,都是我的心血,一字一句一笔一划都是斟酌而来,怎么就成了然儿的功劳?” 然儿这时才看了王秀才一眼,“你的书自是好的,但想要妇孺皆爱却是不能。你那些故事离平常的百姓太远了,很难引起共鸣,也不能怪他们不识货。我只好帮了帮你,让他们都能在书里找到自己的影子,他们自然就爱上你的书了。” 王秀才有些呆愣,又看向李云泽与姜念,看到他们点头之后,直接哭了出来。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李云泽摇着头说道:“若只是这样,便好了。”说罢,他又看向然儿,“你可知,他现在是被妖法反噬了?” 姜念从没听过这个说法,便开口问道:“反噬?妖法反噬是什么?” “法术是不能在凡间使用的,因为凡人若是沾上,只要得了好处,便会付出代价。妖用法术帮助人达成心愿,人也要给妖一些东西作为回报,若是要赖账,无论是哪一方都会被反噬。”李云泽给姜念解释了一下。 那边然儿的声音陡然响起:“可我并不曾问他要过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他就不需要付出代价吗?况且,你真的不曾要过吗?”李云泽大声质问着然儿。 “你这个毒妖!你害我至此!你竟害我至此!苍天有眼,李道长,快!将这毒妖收了去!”王秀才此时的模样有些疯癫,令人害怕。 姜念忽然明白了王秀才是哪里不对劲。 这一晚,说了这许多,从未见过王秀才对然儿是妖这件事感到惊讶。 自己倾心的女子是蛇妖,他竟然不惊讶。 “莫非你早就知道然儿姑娘并非是人?”姜念猛地站了起来,冲着王秀才说道。 此话一出,然儿也惊得站了起来,望着王秀才,满脸的不可置信。 说时迟那时快,李云泽像变戏法一般从袖中抽出一根金色的小绳,对着然儿就甩了出去。 那小绳像是懂事一般,一瞬就将然儿给捆上了。 等然儿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怎么也挣不开了。 她瞪着眼看向李云泽,许是想到自己的命已经是人家的了,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一番变化,被王秀才看在眼里,虽是虚弱,但说话却有了底气,“倾慕我的少女也有不少,却从未有人像你这样大胆,直接上门结交,又能找到各种理由来与我私会。” 王秀才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在姜念看来却十分诡异,“这样的反常,我自是起了疑心。有一回你走的时候,我跟在你后面,发现你竟是条蛇。我本来十分害怕,但这时,李道长竟来了城里。” “有李道长在,我的性命自是无虞,而你又如此倾心于我,我与你逢场作戏也合情合理。这算是圆了你一个心愿啊,若非如此,我怎么说也是有功名在身的,再怎么自甘下贱也不会同一个蛇妖有了私情。”王秀才说这些的时候极为兴奋,仿佛自己在施舍然儿。 姜念听着这话,真替他丢人,这王秀才平日里乐于助人,教穷人家的孩子读书识字,本以为是个大好人,谁知道私下里竟是这样一个德行。 然儿姑娘此时已经绝望地瘫在了椅子上,“我原以为,你的书里写了那样美好的人与妖的爱情,你便也会真心待我。前几日里,你忽然对我热情起来,我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你的真心,没想到,没想到……” “然儿姑娘,你现在还想救他吗?”刚才说的这些,似乎并没有让李云泽感到惊讶,他还是很平静地问了这么一下 “什么?李道长,这是什么话?”王秀才此时看出李云泽与姜念并非是与他站在一边的,这才有点慌了神。 第二十一章 散灵 这时,书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进来的竟然是红霜。 她见到王秀才歪在椅子上靠着,十分惊讶。向姜念点了个头就赶紧去查看王秀才的身体,仔细看过之后,又给他渡了一点灵气,让王秀才能舒服一些。 然儿这边见到红霜进来,有些茫然,又看到红霜那般紧张王秀才的身体,眼神一暗随即就转过了头不再看,显然是将红霜误认成了王秀才的红颜知己。 “红霜她……”姜念想开口解释一下,但想想这红霜的的确确是爱慕王秀才的,这嘴就又张不开了。 王秀才刚还以为自己就要没人管了,眼见又来了一位佳人关心自己,也顾不得刚刚那一套论调,生怕红霜也要弃了自己。 可他又怕出声会惹得然儿再说些什么,是以靠在那椅子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个,看起来窝囊得很。根本没有开笔礼上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想来,昨天早上的王秀才,还以为自己美人在怀中,贤名在城中呢吧。 看着他这幅样子,姜念摇了摇头,红霜性格单纯,哪里懂得人心的这些弯弯绕。 此番王秀才若是大难不死,下一个遭殃的估计就是红霜了。 李云泽看了看然儿,拿着那扇子笑道:“然儿姑娘,你看这扇子如何?” 姜念盯着那扇子看了半天,扇骨看着倒像个宝贝,不过扇面还是白色,也太素了些。 然儿却显得有些激动,立刻又跪到了李云泽身前,“然儿愿意认主。” “认主不用着急,我只先给你找一个容身之所。你方才修为已去了大半,若非被我这捆妖索禁锢,恐怕你现在连人形都支撑不住了吧?”李云泽还是轻轻的摇着扇子,似乎很满意然儿的态度。 然儿仍旧跪着苦笑道:“是啊,若是这样出去,遇上个往日的仇家,只怕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李云泽指了指王秀才那边:“你看这位红霜姑娘渡了灵气之后,王秀才的身子就好多了,而你方才,渡得越多,他越是痛苦。你如今,可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了?” 然儿姑娘此时只是低头不语。 “好了,也莫要再耽搁了,姜姑娘不能晚回家,你用剩下的法力,吹个忘情决与他,然后就到扇子上来吧。”李云泽将那扇子打开,向然儿示意了一下,随后将捆妖索收了回来。 然儿转身看了一眼王秀才,手里掐了个很复杂的手印,又吹了口气,等王秀才晕了过去之后,然儿便消失在了房中,姜念再一看,那扇面上多了一只小蛇,盘在那里。 想来这时然儿姑娘已经被李云泽收到了扇子里面了。 姜念有些伤感,这然儿姑娘虽说有错,轻易用妖法插手了凡人世界的规则,可王秀才分明就是一副始乱终弃的做派,着实教人不齿。 说起来,然儿也是个受害者。 没想到李云泽这时候出了声:“这位红霜姑娘,今日你来是想救人对吗?你可知道你救的是谁,你又知道你需要付出什么样代价吗?” 红霜向李云泽这边走来,福了福身子才答话,“李道长,红霜久仰道长大名。红霜也曾倾心于王公子,听得玉茗说王公子有今日一劫,便赶过来了想要将这孽缘了却。不想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并不能听见内里半分动静,还险些被王大娘给发现,这我才闯了进来。” 说完红霜又转向姜念:“姜姑娘和李道长是朋友,怪不得上次见了我并不如常人一样惊慌害怕。看来今次里,我将宝押在了姜姑娘身上,是押对了。” 姜念现在可以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地这红霜忽然说什么在自己身上押了宝,顿时整个人就紧张了起来。 转头看了一眼李泽言,他却只微微笑着,还摇了摇扇子。 红霜看见姜念这个样子,笑了笑道:“姑娘莫慌,我不过是同然儿姑娘一样寻个庇护罢了。方才我去了你家铺子,已经将内丹给了玉茗,他炼化之后进阶不是问题。” 听了这话姜念有些傻眼,内丹给了人,那岂不是与自我了断无异吗?玉茗是喜欢红霜的,他真的会收下那颗内丹吗? 红霜冲姜念一笑,继续道:“我只求姑娘哪天得了空,去将我的本身移来,带在身边,助我重新修炼。上次我就看出姑娘周身的气息有助于我,才起了结交的心思。我本修的是无情道,可如今是这番光景,还不如重新来过呢。” “这样一来,我虽然救了王公子,但却是帮然儿姑娘救的,然儿如今已是李道长的座下灵宠,这账便由李道长与姜姑娘去清算吧。”红霜轻轻的笑了起来,“我重新修炼,便失了这一趟的记忆,还得了姜姑娘身边福泽,左右我是不吃亏的。” 随后,红霜还不等姜念说话,便开始掐诀,身影化作了星星点点,笼罩在王秀才的身边,不多时也就也消失了,这红霜姑娘,已然是决绝的散了灵去救王秀才。 一瞬间,王秀才脸上的黑气就消散了,仿佛不曾有过一样。看着王秀才动了动,似是要醒的样子,姜念有些紧张。怕他醒来之后问些什么,不知道要怎么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然儿。 李云泽却不像姜念这般瞻前顾后,走到他身后一记手刀下去,王秀才就又歪在椅子上了,李云泽还拿出了一个小瓶让王秀才闻了闻。 姜念看的起劲,不过李云泽让王秀才闻过了那小瓶,过来拉着姜念的衣服后领就走了。 出了院子之后姜念回头看了一眼,叫李云泽看见了,他拿出那个小瓶,放在姜念眼前问:“要不你也闻一下?” 姜念瞥了他一眼。 把姜念送到了家,李云泽就回去了。 躺在床上,姜念捏着手绢喊了玉茗,可他说自己心情很差,最近都没有心情练功,希望姜念体谅。 只得好好的安慰了玉茗一番,还说过几日就去将红霜的本身给移回家里来,就与他摆在一起。好叫他日日看夜夜看,最好能赶紧将红霜给看回来。 玉茗一听说红霜还会回来,激动不已,“她是怎么说的,她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有没有说需要我们帮她做些什么?” 姜念只好道:“红霜是想忘记王秀才,要重新修炼,将这记忆抹去。但话中的意思她肯定会回来是没有错了。” 姜念又将晚上在王秀才书房发生的事讲了一回,说那书能风靡全城竟然都是然儿迷惑人心的法术所为。 “红霜说那一次从我们铺子里回去就觉得不大对劲,再看与王秀才有关的事情只觉得非常别扭。”玉茗的声音好像有了些力气。 “我也有这个感觉,时而觉得那书写得一般,时而又觉得那书犹如人间绝唱。我还当是我欣赏水准忽高忽低,原来是叫法术给迷惑了。”玉茗这回是真的有了力气。 “那明天,练功吗?”姜念小心翼翼的问。 玉茗跃跃欲试,仿佛刚才蔫吧的根本不是他:“练啊,现在就可以练,你练吗?” 姜念把手绢一丢,被子一蒙,不想理他了。 第二十二章 问话 这一大早,李云泽就做了开门客,和姜繁一起品鉴好一会那株撒金碧桃,这才走到了铺子里和姜念说话。 姜念对昨晚的事还有些后怕,不知道这李云泽如何就看出了自己能听到传音。 此时姜念不敢吭声,只在桌子前面坐着,看着桌面,一言不发。 李云泽看着这样的姜念觉得有点儿无奈。 “你这是准备和我装傻?” 姜念低着头不吭声。 “你不说我也有办法试出来啊。” 姜念还是不吭声。 “同你认识了这一段时间,我可曾害过你?” 姜念摇了摇头。 “那我救过你,这几日还帮过你,你是记得的吧?” 姜念点了点头。 “那你怎地在我跟前还像个霜打了的鹌鹑一般!”李云泽一拍桌子。 姜念一哆嗦,赶紧把头抬起来。 “还有那山茶花,你也给我过来坐好!” 姜念开始发抖,然后就看见玉茗也过来坐下了,也在抖。 “你们两个!我莫非是什么邪魔,会将你们吃干抹净不成?不许抖了!” 李云泽这会儿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从腊月那一次救了姜念,他就觉得不对劲。 首先是救她的那天感觉到她的根骨的特殊,虽大体上看与凡人并无二致,但一旦灵气探入,就能感觉到不同于常人的回响。 然后是三魂与七魄乱冲,待自己给她捋顺之后,却又十分平静,通常这种情况只发生在魂与魄刚刚才聚合的人身上。 最后是大年初一在她身周见到了一股奇异的气息流转,待要仔细分辨的时候那气息却消失了。 而自己这些天的观察,怎么看姜念都没发现修炼过的痕迹,仿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多心了。 昨晚为了试探,大着胆子将清明露抹在了姜念的眼皮上,她竟然真的见到了那黑气。这说明近期她的经络一定有灵气流转,清明露是会自动顺着上一次灵气的流转方向运转的。 再一传音试探,她果然听得到,这说明她已经有了识海。 难道,她只是天赋异禀?得想法子让师父瞧一瞧。 这边李云泽正想着呢,就听见“咚”的一声。 “李道长,玉茗没有做过坏事,你不要捉了他去!”姜念已经跪在了李云泽的跟前。 李云泽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我知道啊,我什么时候说了要收他?你快起来。” 再看一眼那山茶花,正一边狠狠的瞪着自己一边把姜念往起拉。 李云泽觉得有些绝望,自己就拍了一下桌子,现在就已经成了话本子里的反派人物。 不过,既然已经反派了,不如就好好利用一下这角色。 “那我现在问你话,你可会回答?”李云泽板着脸。 “答答答,李道长尽管问。只要不将玉茗捉去就行。”姜念不停地点着头,玉茗使劲拽了她两下,她也不理。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李云泽指着玉茗。 姜念老老实实:“他本就是我家的花,正月十五的时候在我家院子偶遇的。” “不害怕吗?”李云泽惊讶。 “怕,吓得腿都软了。但想起你说不要怕,我就挺过来了。”姜念抬头看了李云泽一眼,像是在讨他表扬。 李云泽表情有些尴尬,“那你有没有修炼过啊?” 这个问题既在姜念的意料之中,也在姜念的意料之外。 《灵华经》说了神仙来了也看不出,是说看不出修炼过,但自己现在这肯定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叫他看出的异样。 并且,肯定很早以前就起了疑心。 来不及想太多了,姜念迷茫的看着李云泽:“什么修炼?” 然后转头看了一眼玉茗,又急急道:“我是人!我是人!” 李云泽此时就算是再好的修养也是绷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又笑又气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人。” “她真的是人。”玉茗一脸认真,看着李云泽。 李云泽觉得姜念呆就呆了,反正以前就迷糊,这玉茗也这么呆,让他不由得开始打量起姜家的房屋,想看看是不是哪里风水出了问题。 姜念心里对玉茗则是暗暗赞许,想着等李云泽走了,一定给他培上最好的肥! 没想玉茗比想象中还要机灵,又指着姜念接着对李云泽说:“但她身上有一种亲和力,是我们草木族喜欢的。上次红霜也是很自然的就愿意同她说心里话。” “我一开始觉得愿意与她亲近,我还以为是因为我俩是一家的,自然会有亲近感。最近才知道,花木都会喜欢她。哎,这就是接她爹衣钵的命,看看,这铺子里的花,她也没怎么管,每天浇浇水却比施了肥还长得好。”说到这里,玉茗还露出了点自豪的笑容,就好像姜念是他家的小辈一般。 姜念觉得自己虽然有些被占了便宜,但是玉茗这话确实说的不错,也肯定了自己近来的劳动成果,她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李云泽这边就感觉自己有些快要顶不住了,他想着,这一家子也许是真的憨厚吧。 只好转了话题,同姜念商量什么时候去将红霜的本身带回来。 姜念想了想,红霜本来约自己花朝节的时候见面,没想到昨日她竟先散了灵。不如就花朝节那天,还按照原来的约定,去将红霜接回来,这便同李云泽说了。 而玉茗那边,听到红霜的事,又伤心了起来。红霜将内丹给了自己,是想帮自己提升境界,那自己能为她做什么呢。 能不能问问李云泽,看他的作风,也不似什么邪门歪道的,应该不至于抢了一个妖丹去。 于是玉茗大着胆子说:“李道长,可有法子帮帮红霜?她的内丹给了我,我也想为她做些事。” 李云泽沉默了一会,“你倒是有情有义,但是妖修的修炼法门,我知道得很有限,只能日后想办法去寻。红霜姑娘昨日散灵很是洒脱,真真是修绝情道的样子。” 说起这个姜念也觉得心里有些酸涩,“你们修炼不易,她能这样就舍了修为去,可见对重修有成是极有信心的。我们先将她带回来,按照她的安排,也许她早有计划也不一定。” 玉茗听到这里也觉得有理,不过眼下就算觉得没有道理,也别无他法。只盼着花朝节赶紧来,好将红霜给接回家来。 话说到这,李云泽想知道的,也问完了。 他起身要走,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张符纸给姜念,那符纸叠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小纸包。 “这是传音符。” “可是需要捏着它在心里叫你的名字?” “对,你用过?” 姜念掏出一张手帕,“我觉得玉茗这个既实用又好看。” 李云泽嘴角一抽,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十三章 花朝 二月十二花朝节,这一天是百花生日,姑娘们都出门赴花会,结伴游园、赏花吃花糕是这一天的固定节目。 姜家的花木铺子里,这一天最重要的是祭花神。一大早还未开铺子门,姜繁就带着姜念穿着隆重的衣服在院子里祭拜,求花神保佑自家花木常好、生机勃勃。 刚开铺子就看见李云泽也来了,说花朝节姑娘们都要出去玩,他也想凑个热闹,让姜念带着他一起踏青去。 姜念知道他这是准备帮着自己把红霜带回来,便换了轻快的衣衫,拿了花铲手套一应装备,还戴上了背篓让李云泽背着,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去。 姜繁看见了笑话她,人家的姑娘赴花会都是怎么漂亮怎么打扮,自家的女儿赴花会,全然是一派要去山上挖笋的样子。 偷偷看了一眼李云泽才发觉平日里只着素白色衣衫的李道长今日也穿了藏蓝。 看来这两人是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玩了。 姜繁这么一看,就觉得自家的宝贝女儿与这李道长看起来颇为登对,如今他们又经常凑在一处玩耍,若是把女儿交给他自己也是放心的,就是不知道这李道长修道之身能不能成家。 再说这边,姜念同李云泽一起往红霜上次交代的地方走,春日里的郊外美不胜收,姜念许是见多了院中的盆景与花草,投入的自然的怀抱显得异常兴奋。 昨日里李云泽给姜念传了信,让她务必带好红霜的内丹。如今红霜送了内丹散了灵,带上内丹才好确定到底哪一株是红霜的本身。 只是,到了地方一看,哪里需要什么内丹。 一株高大的红叶石楠就在官道旁,已经有大半边叶子掉光,只剩脆弱的枯枝。 另外半边虽还有些叶子,可也又黄又黑,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这副样子同周围生机盎然的春色比起来,一片黯淡。姜念吸了吸鼻子,害怕叫李云泽看出来她在难过。 姜念想先将枯枝剪去,李云泽却拉住了,指了指树干。“你看,这红霜修炼有成不是偶然,这一棵红叶石楠显然是老桩新芽。” 姜念眼睛一亮,“所以,我们将树根好好理了,同这老桩一起带回去就行,当然,若是有新发的树枝,可以留下。” 说干就干,两人都不是爱闲话的。 哎,红霜这位置,就在官道旁边。此时人来人往,李云泽想掐个决也是不成,两人挖到近午时才将繁茂的根系挖出理好。 回去的路上,李云泽背着背篓,姜念走在边上空着手。 此时姜念在心中感叹,这李云泽,真的是颇为有远见的一个人。 今日里若没有他,就凭自己挖,不知道挖到啥时候去。 李云泽对自己,是真的没话说。 但是,无功不受禄,萍水相逢的他,数次帮助自己还投其所好送了奇珍的花苗,只怕他想要问自己要的并不简单。 姜念想到这里觉得心里一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去揣测李云泽。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无可厚非,李云泽的接近虽不刻意,但金安街上这么多铺子他怎地只来自己家玩。 使劲晃了晃头,姜念想把这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开,总之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姜念更愿意相信他不会害了自己。 因为就现在来看,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家贪图的东西。 李云泽看姜念的样子,恐怕是又在琢磨自己了,赶紧出了个声打断她的思路。 “念念,若是红霜修的是无情道,却被然儿的法术蛊惑爱上了王秀才,还为了救王秀才落了个散灵重修。然儿这一次恐怕欠了红霜良多。” 姜念停下脚步,看着李云泽,这才想起来,其实这件事并没有了却。 红霜散灵的时候也说,让李云泽同自己算算账。 不过自己并不懂得这些规矩,眼下恐怕只能听李云泽的建议了。 “你现在能被我看出异样来,只怕别人也能看得出。若是遇见个不好相与的,我怕你没有自保之力。” “那株撒金碧桃年岁还轻,你家的玉茗也不是个顶用的。”李云泽一边走,一边与姜念盘算着这些个花妖。 “撒金碧桃也开灵了?”姜念惊讶。 李云泽笑笑:“是呀,当初送去你家,就因为它已经开了灵却还不曾醒来。那时也不好对你明说,只好嘱咐养在你的房内,等它一醒过来就会认你为主了。” “你对我这么好?”姜念歪着脑袋看李云泽。 李云泽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要不你就拿了这把扇子去吧,然儿在上面,若是有事我又不在,她可以保护你。” 姜念有些不乐意,皱着眉头道:“那不成你放在我这里的探子了?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都被你知道了?” “哈哈,怎么会?然儿在扇子上,你若不放她出来,她是无法探知外界的。放心吧,我可不敢得罪你,还想将你拐了回去做我的小师妹呢。”李云泽被姜念的样子给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 姜念愣住了,刚才自己还在想李云泽有什么所图,现在人家就告诉自己了。 李云泽看起来很有些本事的样子,他的师父肯定也是一位高人,高人是会随意收徒的吗? 李云泽含笑看着她,这几日已经同师父说过了姜念的情况。师父高兴得差点立刻下山来,要知道自己的师父这么多年就想收个女娃娃做徒弟,可一直不曾见着好苗子。 若是姜念拜师成功,那自己作为师父目前唯一的徒弟,既为师父分了忧,又做了大师兄,可真是一举两得。 “然儿跟在我身边,是保护我?”姜念向李云泽确认了一遍,“你确定我不会被妖法反噬?” “我确定你不会被妖法反噬。你可以放心。”李云泽在心里补了一句,只有凡人才会被反噬,你经络中已有灵气流转,你已非凡人。 李云泽将扇子递给姜念,“准确的说,然儿保护的并不是你,而是红霜。红霜重修需要你,所以保护了你就是保护了红霜。不过,这几天她还未复原,等她状态恢复差不多了,我再教你如何用这扇子。” 姜念拿着这把扇子,心中有些乱。 拜师的话是不是要离开这里呢?自己当初答应了要照顾爹爹的,若是离开,岂不是食言了。 李云泽见说了这么多姜念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回了姜家,姜繁见到二人回来神色却不甚开心,只好把姜念支到屋里,自己拉着李云泽将带回的树种下,期间一直暗暗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云泽看到姜繁这样的关心女儿,心里也有些后悔,这样早就和姜念说了想带她拜师的事,惹得她心事重重,而此时却不敢和姜繁再透露这件事情了。 第二十四章 寻花 今天的金安街好像很热闹,姜念的心情也有点好。 花朝节那天将红霜移了回来,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现下里,丹田中虚种苗的茎已经被炼成了粗壮的木质,已经不能说它是小苗了,可以称它一声小树。 如今它枝繁叶茂,眼看着就要打花苞了。 这就相当于修炼到了炼气后期大圆满,一旦花苞结出,就是筑基成功的标志。 而玉茗那边,经过一番修炼,已经接连突破两级,可以直接化形自由行走了。 不过这会儿,他闭关了,说是需要稳定境界,还要学习新的法术。 这一人一妖能这么快突破,还得感谢红霜。 花朝节那天,因为红霜回家来了,玉茗很是高兴,晚上拉着姜念要练功。 练的时候姜念想着带上红霜一起,也许能让她修炼得快一些。 这才发现,红霜的本身上,竟然留着许许多多的情意。 红霜的情意加上玉茗这阵子也感情丰富,叫姜念一个凝意术下来就流转了七天,可想而知,修为上会有多大的进步。 姜念喜出望外,她一直期待着自己的虚种开花,想看看这朵花是什么颜色,有没有什么香味,最终,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而这一次的突破,姜念在外形上也有变化发生。 她发现自己本来平平板板的身材变得有了些曲线,脸色也更加红润,五官虽然看不出什么明显变化,但怎么都觉得精致了许多。 更惊喜的是,比上一次突破的时候,自己长高了一截。 怪不得人家总说美若天仙,原来修为上去了,美貌也会上去! 本来春天到了,苗圃那边就要多上心,以前只有姜繁一个人,现在姜念也是铺子的小掌柜了,姜繁自然是将重心挪到了苗圃。 所以这一阵子都只有姜念一个人在铺子里忙忙叨叨,姜繁几乎都在苗圃,甚至有好几天晚上都没回家来。 今天一开门,姜念突发奇想,准备把铺子里的陈设重新安排一下,这一早上都没抬头一直在挪花。 玉茗这一阵子都不会出关,姜念索性将他的本身移到了铺子里边。 挪着挪着,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抬头一看,铺子里来了一位小姐,带着个小丫鬟。 那小丫鬟眼睛圆圆的,看着似乎年纪还小,许是第一次出门来,进了铺子眼睛到处看。 那小姐就端庄许多了,此时正背对着姜念站在一株月季花前,似乎正在想什么事情。 总不能让客人受了冷落,姜念赶紧过去招呼她: “小姐早上好,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姜念,是这店里的伙计,小姐想看看什么样的花,我帮您推荐吧。” “我们小姐姓崔,是崇昌县丞的胞妹。今日里崔大人来临抚办事,我们小姐跟来逛逛这声名远扬的金安街。” 这小丫鬟头抬得高高的,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仿佛她也是崔县丞的妹妹一般。 那小姐闻言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姜念:“我瞧着这花不错,已经有些打了花苞,看着是要开花了呢。” “崔小姐眼光真好,这株花叫雾心,开出来的是粉红色的花朵。 花瓣靠外的是白色,中心的是粉色,层层叠叠,好像粉色的花心迷在雾里一样,所以才得了这个名字。” 姜念笑着她说话,心道这崔小姐似乎不是很高兴,自己千万别冲撞了,左右把花介绍好了就行。 但是崔小姐的下一句话,把姜念吓了一跳。 “你店里,可有山茶?” 姜念楞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见过崔小姐,“有的有的。山茶我家最多。” 崔小姐眼睛一亮:“白色的,可有?” “呃,白色的山茶并不曾有。”姜念这时候只能扯谎。 说什么也没想到这几个月没开过花的玉茗竟然被人看上了,这崔小姐可不就是自己看铺子的第一天在门口张望了一番不曾进来的那位小姐吗。 “我明明在你店里见过白色的山茶,你怎地说没有?”崔小姐嘴上一边说着,就在这店里一边找。 姜念此时庆幸自己将玉茗移到了角落,又后悔没将玉茗藏到院子里去。 还好山茶的花期已经差不多过了,花朵开得快要谢了,甚至好几株都挪回了苗圃,除去玉茗,目前还摆在铺子里开着花的,只剩一株红色的茶梅。 崔小姐在铺子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白色的山茶,便厉色对那小丫鬟道: “翠浓,你去找!把这铺子里里外外都给我翻一遍。若是找不到,回去你就在花园里站一晚吧!” 说完还瞥了姜念一眼。 姜念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像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虽然这三月的夜里春寒重,可那是你崔小姐的丫鬟,你要罚她,与我有什么相干。 那个叫翠浓小丫鬟低着头应了,就开始满铺子一盆一盆的看花。 那崔小姐走到了桌子前坐下,对着姜念没好气的说:“客人来了这么久也不给倒杯茶,你是怎么做生意的?等你们掌柜回来,我定要告你一状。” 姜念赶紧给崔小姐上了茶,心里暗叹玉茗怎么就招惹上这么个不好伺候的小姐。这会儿她也只好站在一旁,不敢轻易出声。 “那天上午我路过你铺子门口,见那白山茶开花热闹得紧,下午我再路过,花便败了。 说!可是你见那花儿貌美,将它折了去?”那崔小姐一拍桌子,把姜念吓得一激灵。 这崔小姐也太能摆谱了,不愧是县丞大人的胞妹,问个话像断案子一般。 姜念并不想与她多纠缠,故学着那些店铺小二的样子低眉顺眼, “回崔小姐的话,我们是花木铺子,若是将花折下,就不好卖了,这样的事我们断然是不会做的。 况且,许是崔小姐记错了,我们铺子当真没有过白色的山茶。” 姜念说完停了停,怕她继续纠缠,于是又硬着头皮说: “崔小姐,如今山茶花期已过,不如先看看其他花儿,月季也是花朵大花期长。 等到入了秋,我们帮崔小姐寻一寻白山茶,到时再请了崔小姐品鉴。如何呢?” 姜念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先把今天对付过去,若实在不行,就让玉茗分几枝出来培育了,等到秋天就拿着小苗去给崔小姐交差。 此时那翠浓将铺子里的花翻看了一回,回来禀报小姐说铺子里只有两盆山茶。 姜念听了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崔小姐将手一挥, “那就先买两盆回去,噢,刚才那雾心也带上。” 随即看着姜念似笑非笑, “耽误你这么久,不买上几盆花我也过意不去。” 姜念急得不行,忙说: “不妨事的,崔小姐来了铺子我们这是蓬荜生辉,怎能让崔小姐买了不在花期的花儿回去。 这盆雾心得了崔小姐的青睐,我再送崔小姐一盆文竹的盆景,摆在案头也是添彩。” 说完姜念赶紧端起那文竹盆景抱到了崔小姐跟前的桌子上。 第二十五章 强买 崔小姐端坐在桌前,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重重的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斜着眼瞧着姜念。 那翠浓显然是在崔小姐跟前很得脸的,很是懂得小姐的心意,立即就冲上来对着姜念张牙舞爪: “我们小姐看上你的花,那是你的福气,怎地你这样不识抬举?” 姜念觉得这主仆二人有些欺人太甚了,店家不卖的东西难道还能强买了去? 正僵持着,忽然听见了玉茗的传音, “你就当做铺子里从未有过我这盆花,叫她搬了去罢,我如今化形了,晚上自己回来就是。” 姜念一听这话,心里笑得开了花,只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一分一毫,仍旧装做坚定不卖的样子。 “崔小姐,这山茶我们铺子是没法卖的,望您体谅。” 姜念此时将腰杆挺直了, “所有不在花期或是长势不好的花木,我们都不卖。” 不等崔小姐说话,忽然从街上传来一个爽朗的男声, “毓秀,你逛的如何了?我还当你会在脂粉钗环的铺子里不出来呢,没想到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那崔小姐听到这个声音,立刻笑盈盈地站起来向这男人迎了过去, “哥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难道只能爱些庸脂俗粉么?” 这崔小姐一见到她哥哥,哪还有刚才在铺子里耀武扬威的样子,立刻就变成乖觉的小猫咪了。 这男子想必就是传闻中年轻有为的崔县丞了,看他也是疼极了妹妹的样子,一上来招呼着小厮就要帮妹妹搬花, “可挑好了?赶紧吃了午饭好出发,饮味楼的包厢我可订好了,就等我的宝贝妹妹去点菜吃饭了。” 崔小姐赶紧点头,“嗯,好了。翠浓留下结账吧。” 之后这兄妹两个有说有笑的就走了。 “姜姑娘,我也不为难你,你也莫要为难我。我们小姐看上的东西,我说什么也要给小姐弄回去。” 这翠浓说完就带着小厮去搬花了。 姜念一看机会来了,连忙跟上去, “翠浓姑娘,我们铺子里这一盆茶梅,就当是我送给崔小姐赔礼的。 但是,实在是没有旁的山茶了,你说这……” “没有旁的山茶花?那这是什么?”翠浓声音尖利,将玉茗的本身搬了出来。 姜念此时装作根本不知道有这盆花一般,睁大眼睛看着翠浓,“这,这盆花是哪里来的?” 看到姜念这个样子,翠浓也很是惊讶,“你铺子里的花,你都不清楚么?。” 姜念很无辜的说:“我清楚,你们来的时候我还在收拾这些花呢。” “那这盆你没见过?”翠浓翻了个白眼。 “哎,没啥印象啊,可能是因为许久没开过花了,所以没印象。”姜念又看了看玉茗的本身。 姜念给翠浓陪着笑脸: “要不这盆也送与崔小姐吧,本来我们铺子里的规矩就是不在花期的都不能卖。 如今这盆连我都没有了印象,我怕翠浓姑娘将它带了回去开得不好,到时候叫崔小姐怪罪,会连累姑娘。” 翠浓这时终于笑了一下:“你倒是个会心疼人的。” “多谢翠浓姑娘包涵,您稍坐,我去给姑娘开单子。” 说着姜念飞快的给翠浓倒了杯茶,引着她坐好,又赶紧去柜台开单子了。 翠浓倒也利索,许是知道自己占了便宜,并不讲价,给了银子就匆匆的走了。 姜念送到了铺子门口,心里有些打鼓,玉茗的本身就这样被人给搬走了,尽管知道他会回来,但她还是有些舍不得。 不过好在自己留了个心眼,出货的单子上并未写上两株山茶。等玉茗跑回来了,她们就算来找也无话可说。 姜念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走回铺子里,忽然看见王秀才从门口路过,姜念同他打招呼,他却不甚热情,只说自己有要事在身要先走,邀姜念下回去他铺子吃茶。 姜念只好继续在铺子收拾花木,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 闲来给玉茗传音,他半天才回了个没事别担心。 姜念也只当他还在闭关,也不敢多打扰了。 就这么熬到了晚饭时分。 李云泽来了,说是在山上见着了姜繁,替姜繁了一捆映山红回家,还嘱咐姜念好好栽在院子里,看着热闹喜庆。 李云泽夸赞了姜念一番,称她给铺子做的新布置很好看,然后问起了玉茗。 “玉茗被人给买走了。” 提起这事姜念就有些郁闷, “被个漂亮的小姐给买了,走了之后传音都只回了我一次。” 姜念鼓着腮帮子撇着嘴,任谁一看都知道她不开心, “他说他晚上就跑回来了,可是传音都不回了,现在也不见影子。” “你担心他?”李云泽问姜念。 “当然了,他从没出过门,第一次出去就是出这样的远门,谁能放心。” 姜念愣愣地看着门外的金安街。 李云泽在桌前坐下,“出远门?多远?” “说是在崇昌县,也不是太远,但我还是不放心。”姜念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李云泽笑了笑,“也许只是贪玩了,你不用太担心,左右还有我呢,出不了什么事的。” 姜念半晌没吭声,还是不高兴。 李云泽看她这副样子,只好赶紧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吗,王秀才病好了,这几日出门来了。” 说起王秀才,姜念缓过来点神,她点了点头说到: “我刚还瞧见他了,可他神色匆匆说是有事。”姜念走到柜台前,从抽屉里把李云泽给她的扇子拿了出来。 前日,我去将先前借的书还他,与他说了会话。他的书,如今并不卖座了。” 李云泽拿了两个杯子,又往小壶里添了些水,准备泡茶。 “意料之中。”姜念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那把扇子。 “你如今,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李云泽看着姜念道。 “他卖书挣了钱,置些家业之外还记挂着那些穷学童。” 姜念摸了摸扇面上那水墨小蛇, “可于女子来说,他着实不是良人。” 李云泽点点头, “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问题是在失意时能否让自己坚强,在得意时又能否提醒自己谦虚。 王秀才做到了前者,却在得意时被迷了心。也许他初心没忘,但早已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了。” “你觉得可惜?”姜念支着下巴看着他。 “是,人在往前走的时候,总是喜欢看自己最靠前的是哪里,把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的优点上面。 殊不知,看一个人走了多远,只看到他最靠后的位置,缺点是会扯了他的后腿的。” 说到这里,李云泽将茶泡了,放在了姜念跟前。 “那王秀才还记得然儿吗?” “不记得,他不会记得。” “红霜她,应该也不想要记得他。” “有时候忘记也是幸福的。” 听到这话,姜念又摸了摸扇面上的水墨小蛇。 第二十六章 变样 已经三天了,玉茗没回来,也没传个音。 姜念心里虽然不安稳,但想到那天李云泽说有他在肯定没事,便也没慌到坐立不安的地步,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在铺子里转来转去。 意识到自己有些焦虑的姜念此时正坐在桌子前,她笑了笑,心道这时候总算体会到做爹娘的感觉了,以后一定要对爹爹好,不能叫他担心。 正想着呢,不多时,铺子里来了一位着绿衣的公子。 姜念虽然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左思右想,也不曾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他。 后又想起会不会是哪位老主顾家的公子,看来看去却也是没有头绪。 只是打开门来做生意,想不出来也不能将客人给冷落了, “这位公子好生面善,不知怎么称呼?今日里公子跑这一趟是想看些什么花?”姜念笑眯眯的打着招呼。 那公子脚步不停,在铺子里转来转去,并不看姜念,也不搭话。 姜念无法,只能跟在他后面,他看了什么花,姜念就介绍一番。 可这绿衣公子似乎十分倨傲,撇着嘴看了半天,时不时还摸一摸这盆花,点一点那盆花的,也不开口说话,也不正眼看人。 姜念被他气得在后面直翻白眼。 直到把铺子里所有的花木都看了一回,这绿衣公子竟熟门熟路的去桌子那坐好,看着姜念,又看看水壶,是要让姜念给他倒茶。 姜念再不想倒水,也是无奈,这毕竟是客人,也只得乖乖的倒了。 但倒完了水姜念也不打算再说别的话了,毕竟看了一圈了,也没有个要买的样子,好好伺候着,安安稳稳送走这位就谢天谢地了。 “小姜啊,今日里你很乖觉上道嘛。” 嗯?这声音,这么熟悉,好像,是玉茗?又好像不是啊! 这么一想,那眉毛那眼睛,可不正是长得像玉茗嘛! 不对啊玉茗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 姜念震惊不已,审视的眼光在绿衣公子身上扫来扫去。 这才注意到他衣袍上的暗纹,果然,山茶花! 此时的姜念,叉着腰,瞪着这装模作样的玉茗! “你在哪学的这一套套的?你出门去了,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你倒好,回来在我这装上大爷了?” 说完姜念就气得把玉茗杯子里的水往外倒了去! 可就不凑巧,这一倒,刚好泼在了正要进门的李云泽脚下。 李云泽轻巧一跳,笑道, “好在是我身手敏捷,若是换成什么张小姐万小姐,约莫着你又要赔出去几盆花了。” 玉茗听得这话,眉毛一挑,“哟,你们俩,我不在几天,你们俩走的挺近啊。” 李云泽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就像是见过玉茗这个样子似的,也不问是谁, “那是自然,我与姜念可是一起翻过墙头挖过树的交情。 说起来,你还是这个样子看着顺眼些,以前我总担心,你跟着我们出去,会被人误认是家里的马夫。” 姜念一听这话,乐了!玉茗使唤自己这么半天,李云泽一来就替自己报了仇了。 姜念问李云泽为什么不用问就知道是玉茗。 李云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玉茗抢了先, “因为他看的不是化形,是本体,自然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我是谁。” 姜念似乎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没多纠结,又问道:“那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玉茗只捂着嘴吃吃地笑,“因为这次进阶,才是我应该化形的时候,所以就又有了一次塑身的机会。这不,我赶紧好好将自己打扮了一番。” 说完玉茗还起来转了一圈,显摆自己的新形象。 姜念又想起一个问题, “玉茗,你本身被人挪走了,你化形出来不要紧的吗,不会影响到你的根本吧?” 玉茗喝了口水才慢慢说到: “不要紧啊,只要我本身不受创,时不时的回去一趟就行。 放心吧,那崔小姐拼着耍不讲理,也要买个白山茶回去,说什么也会好好照看的。 等到下半年花期到了,我耍个心眼,稀稀拉拉的开几朵红花,估计不多久她就要将我丢出来了。 嘿嘿,到时候还要劳烦两位去接一接。” 说完向着姜念和李云泽就是一拱手。 姜念听完噗嗤一笑。 半天没插上话的李云泽竖着大拇指,冲着姜念发出感慨:“不愧是你家的花。” 姜念这时压低了声音, “你们说崔小姐为啥非要买这白山茶? 她若是爱花的,也不至于要买就立时要买到,我们店里多得是老主顾托人寻花苗的,合心意的花苗哪有那么容易就找得到呢。” 玉茗摸着下巴说:“我在她家听到一耳朵,说是买给什么哥哥的,说是她哥哥喜欢,但那崔县丞一次也没来过花园。” “呀?这里头有故事啊。不是说她家就她和崔县丞两个相依为命吗?怎地这样说来,好像她还有旁的哥哥?”姜念挑了挑眉毛。 玉茗摇晃着脑袋,“不知道呀,要不我回去再好好听听?” 姜念使劲点头,“对对,墙角啊花园啊小门什么的都听听,到底是个什么哥哥,听完了立刻回来给我讲啊。” 说起来,姜念和玉茗两个在这方面也是志趣相投了,不愧玉茗总说他们俩是一个家的,偏这两位就爱打听点这样的稀奇事。 李云泽坐在一旁,看着这一人一花眼睛发亮,只有笑着摇头的份。 这时,姜念终于想起来了,“不对啊,你怎么不给我传音?” “姜大小姐,三四十里路呢,我如今还是个才刚刚化形的小妖,怎么传?”玉茗翻了个白眼,“你就在铺子等着我,我几天就回来一趟,保准让你听最新鲜的趣闻。” 说起这个,姜念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那你每三天回来一趟,就算是叫什么事绊住了,也要想法子传个信,不然我这心里怪着急的。” 玉茗翻了个白眼,“好啦我知道啦,姜大小姐,小的我平平安安,现在就赶回去给大小姐您打听故事去!” 说完玉茗也不多留,冲着李云泽拱了拱手,踱着小方步就溜达了出去。 又只剩下了李云泽和姜念在铺子里。 李云泽笑着说:“玉茗也是个洒脱的,你也不要太担心,他这个修为,自保不在话下的,真有啥事,跑肯定是没问题的。” 姜念趴在桌子上,听着李云泽安慰自己,心里也有些感动,“谢谢你。” 李云泽理着袖口说到:“这么熟了,你还这么客气,真是让我没想到。对了,那撒金碧桃可开花了?” “开了开了,是真的好看。你的眼光,真的不错。我根本不敢把那盆景拿出来,只怕叫别人看见就会被抢了去。” 姜念说起这个倒是开心了不少。 “它若是醒了,你就告诉我,我教你让它认主。”李云泽严肃道。 “认主?它不已经是我的了吗?”姜念第二次听说这个认主了。 “物是你的,但灵不是。就像玉茗,被崔小姐带回去了,还不是往你这里跑?”李云泽点了一下姜念的脑门儿。 姜念有点儿懵,眨了眨眼睛只好道:“那好吧,我就听你的,等它醒了我就找你来。” 李云泽这才又笑了起来,“估摸着然儿那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先教你怎么用那把扇子吧。” 第二十七章 千素 姜念起身去柜台的抽屉将这扇子拿了出来。 知道然儿就在扇子上,姜念说什么都不愿意将扇子带回房间。 自打这扇子到了姜念的手上,就一直在柜台的抽屉中放着。 一来是然儿并不喜欢自己,每次同自己讲话都是冷冰冰的,偏自己还弄不明白原因,姜念唯恐接触多了自己又招惹了她不高兴。 二来将扇子带回房,心里总觉得房间里是多了一个人,怪怪的,也不知道然儿在扇子上会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 李云泽看着姜念的神色,已把她的心思猜到了几分。 此时也不便多解释,只想着等她入了门修炼之后就会明白。 所以,他只是摇着头笑了笑,心道这小丫头警惕性还是挺高的。 姜念看见李云泽的表情,轻轻把扇子交给了他,又在旁边坐下,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 “这扇子,其实我是喜欢的,只是……我有些不习惯。况且……然儿姑娘她对我似乎并不喜欢。” “你不必想这些。”说着,李云泽将扇子打开,手在扇面上一拂,笑着对姜念说,“不信的话,我们来问问她。” 姜念凑过去一看,那扇面上的水墨小蛇竟然动了一下,姜念只怕是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睛再看,确实是动了。 “你可愿意留在姜姑娘身边照应她?”李云泽对着水墨小蛇说话,而那小蛇竟然点了点头。 想了想,李云泽又道:“她如今还未修炼,认主的事,等她修炼之后,你们再商议就是。” 姜念觉得自己此时的惊讶绝不下于那天藏在王秀才书房的柜子中,心道,这然儿姑娘总是带给自己意外的惊讶。 李云泽转过来:“灵宠认主其实有些复杂,若是主人实力太差,会压制灵宠的修为。所以,你现在并不适合让然儿认主。” 这话是冲着姜念说的,说完李云泽并不等姜念说话,直接将扇子一收还给了姜念。 “不是要教我如何用吗?”姜念有些迷茫。 “刚刚你没瞧见吗?”李云泽也有些迷茫。 “就那么用手一摸?就能聊天了?”姜念感觉自己更迷茫了。 李云泽笑着说,“是,等它认你为主,连摸这一下都可以省了,你一个心念,就可以动用它。 我现在教你将扇子认主。不过,你如今没有灵气可供驱使,并不能真正的使用它,认主仅仅能让你在神识中联系扇子。” 李云泽拿起姜念的右手,姜念觉得小指一麻,只见血已滴到了扇骨上,又立刻消失不见。 李云泽也有些惊讶,但这表情转瞬即逝,姜念并没有发现,“看,认主成功了,扇子它很乐意与你在一处呢。” 姜念看看扇子,又看看自己的手指,并没见伤口,“这就成了?” “已经成了。你试试看?”李云泽端起茶杯喝水。 姜念心思一动,想试试能不能和然儿说话,还未将扇子打开,脑海之中就已听到了然儿的传音, “之前是然儿失礼了,还请姜姑娘莫怪,今后我定然悉心守护,绝不叫姜姑娘吃了亏去!” 姜念再次睁大了眼睛。 李云泽看了姜念的表情,觉得有些得意,对姜念道: “你拿着扇子,就能将所想传递给然儿。如今确实是麻烦些,等你修炼之后,就会简单多了。” 其实姜念心里是很高兴的,然儿那天冷言冷语的,姜念一直担心会与她相处不好,现在她如此说,想来是已经打开了心结。 想到这里,姜念拿着扇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云泽,“这扇子可有名字?” 李云泽点头,“这扇子叫千素。具体的,我却也不是很清楚,目前看起来只能把它当做一个装灵宠的地方。” 姜念并未再开口,只是喃喃的念了一声“千素”,然后就低头看那把扇子。 这扇子果然像它的名字,十分的素净。 扇面本是纯白,只有然儿的水墨小蛇就像快要淹没在雪中一般。 若是再有其他的“住客”在这扇子上,也许扇面会丰富起来吧。 扇骨也是白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像玉又像骨。摸上去感觉既清凉又温暖,很是不真实。 姜念看着看着,觉得这扇子似乎缺了点什么。 好像缺个扇坠,改天编一个吧,毕竟已经认主,以后就是自己的东西了。 姜念摩挲着扇子。 这样一把清素的扇子,应该配个什么样的扇坠才好呢?要不要再做个扇袋? “咳,咳。” 姜念听见有人轻轻咳了两声,猛地抬头才发现,李云泽还在铺子里坐着,自己竟然看着扇子入了迷。 姜念觉得有些丢人,幸而李云泽也是熟人了,应该不会同自己生气,认为是自己怠慢了他。 她红着脸给李云泽赔不是,李云泽摆摆手,并不在意的样子,不过却很快便站起来说要先走了。 姜念送李云泽出门,走回来的时候回想了一下。 李云泽似乎很怕冷场,好几次自己与他独处,若是自己不说话,他不是没话找话说个没完,就是找个由头溜之大吉。 这么想想,李云泽也并不是如看起来那般沉着老成的。 姜念轻轻地笑了一下。 左右在铺子里无聊,姜念就要找然儿聊天。 然儿说,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她就是姜念的底牌。能不现身是最好,反正通过扇子与姜念聊天解闷也是一样。 姜念自是赞成,然儿现身出来,若被人见着,来历出处又要编造一番,也是麻烦。 只是若然儿不主动提,她也不好意思做这样的要求。 思量了一番,姜念问:“那然儿能不能同我讲一讲千素扇里,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然儿的声音很是轻快: “这里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脚下踩的仿佛是地面,却又是软软的,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至于四周,我什么都感知不到,仿佛是一片混沌。” “那你会觉得无聊吗?若是想出来就同我讲好不好?”姜念听着只觉得这扇子里并不舒服。 然儿先是轻轻的笑了两声, “姜姑娘,你不必担心我,修炼就是这样的,这里安静没有危险,灵气比外面还纯净些,已经是非常好的修炼之处。” 听到她这样说,姜念有些放心了。 然儿却又出了声:“其实,我在千素扇里并不能听到外面的声音,除了你的传音。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叫我,那时我才能出来听。” 姜念连忙应了。 这时候,忽然听到然儿的声音,带着些扭捏, “姜姑娘,我之前听见你唤王公子作王哥哥的,还以为,以为,你也是倾心于他,所以……哎呀不说了,我先修炼。”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姜念听了,只能干笑了。 那时的自己应该是被然儿迷惑着吧,这然儿,给自己可招了不少情敌啊。 第二十八章 打听 这些天来,姜繁还是一直在苗圃忙活,还得给老主顾的庭院换苗木,忙得家也顾不上回,回了也是早出晚归,姜念觉得自己已经有好久没有同爹爹一起吃过饭了。 还好,今天是约好了玉茗该回来的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昨天收了铺子,姜念去福来街的记香行买了炒瓜子和松子糖,就等着今天边听故事边吃。 早上一开门,姜念就将吃食摆好,坐在铺子里等玉茗。 等到日上三竿,也没见人来。 吃了午饭撑着脑袋继续等,等得姜念都快睡着了。 终于,翩翩佳公子玉茗回来了。 今天他穿着之前那件白色的衣服,很是潇洒的样子。 他一坐下来就嚷嚷着:“快给我弄点水喝,我这一路上,渴的不行。” 姜念赶紧把水给玉茗倒上,“你怎么现在才到,我等了你一早上了。” 玉茗将一杯水都喝完了才道:“哎,我也想早点出发。可崔小姐的情郎来了,我总要看一看是什么样子再走。” “啊?情郎?可是定了亲的?就这样领回家里来了吗?”姜念闻言赶紧坐下,拉着玉茗的袖子让他赶紧讲。 “说是姓吴的,叫什么,谷丰。崔小姐嗲着嗓子喊‘谷丰哥哥,谷丰哥哥’,啧啧,听得我叶子都竖起来了。” 玉茗耸着肩膀,抖了抖脑袋,很是不屑的样子。 听到崔小姐这么主动,姜念眼睛都亮了,追着问:“他长什么样?好不好看高不高?” “看着像个白面书生,瘦弱得紧,个子才到我这。”说着玉茗在肩膀那么比划了一下。 姜念比了比,估计最多也就比自己高半个头。 这个身高在男子里可不够看的了。 要知道,姜念从小就是个体弱多病的,个子也一直是同龄人里娇小的那一个。 “那,他同崔小姐比,谁高?” “唔,看着差不多。” “我觉得男子还是高大壮实一些的好。” “是,我从前觉得白面书生的讨女孩子喜欢,现在看,太过于白了也不好。” 玉茗一边说着,一面去拿了一颗松子糖塞在嘴里。“嗯,好吃,甜。” 姜念又给他抓了一把瓜子, “这吴公子是哪里人?可考了功名?崔小姐的哥哥现在虽只是个县丞,可也年轻有为,他这还未及弱冠呢,以后保准是要升迁的。” “说起来也是,崔大人还未曾订亲呢。这崔小姐总不能嫁在了哥哥前面吧。”玉茗将瓜子磕得喀嚓响。 姜念吃了一惊,“崔大人都不曾订亲,那崔小姐与这吴公子十有八九也是没婚约的。” 说着姜念又一撇嘴,“想必这吴公子定是满腹经纶了。就这样到家里来了,崔大人也不管管吗?” “怎地没管?还陪着吃了中午饭呢。不过不甚热情就是。”玉茗又抓了一把瓜子。 “不是管饭的管,是不管崔小姐吗?一个官家小姐,这样上赶着与男子见面,总归不好吧?” 姜念手指头在桌子上点啊点。 玉茗看了一眼桌面,不以为然的嗑着瓜子,“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着急回来,看他们吃饭去了,就出发了。” 姜念将瓜子抢回来,“哎呀,你说说你,听个家常里短的故事都听不全,怎么回事?这里头肯定有故事,你都已经耽误一上午了,怎么不听好了再来?” “姑奶奶,我还不怕您着急,上回也不知道是谁,活像个操心的老奶奶将我一顿念叨。这回我要是晚一天,你不得刮了我的树皮?” 玉茗见瓜子没了,赶紧拿了几颗松子糖抓在手上。 姜念急的直把玉茗往外推,“你你你,你赶紧回去,把故事给我听全喽!他俩要真是有心,今晚肯定要花园子里散步的,你赶紧,别把重要的环节给错过了。” 又赶紧跑回来,把瓜子和糖给玉茗拿上,“你拿着路上吃,快点赶路,赶紧回去听墙角!” 送走了玉茗,姜念觉得这个消息得多方打听,光靠着听墙角,听不来多少信息。 好不容易熬到快傍晚,姜念提前收了铺子,抱了一盆铜钱草的盆景就往四宝走去。 王大娘是最爱说这些家常里短的,若是临抚城里有和崔大人有关的流言蜚语,王大娘一定知晓。 走到四宝门口,果然,王大娘坐在了四宝里喝茶,却不见王秀才。 姜念站在四宝门口笑着同王大娘打招呼,王大娘赶忙出来把姜念拉进了屋。 “小念,前几天,崇昌来的崔小姐有没有去你家铺子?” 姜念一听,哎呀,看来这崔小姐已经在金安街出了名了。 赶紧冲着王大娘点头,“来了来了,她在你家强买了什么了?” 王大娘捂着嘴笑,“我家没有你家那些规矩,她就是将我家里所有贵价的笔墨纸砚都买了去,可叫我们赚了一笔。” 姜念一听这话,也是笑,“哎哟,这崔小姐这么爱读书呀?”说着把铜钱草递给王大娘,“这盆景,摆柜台上,好看又招财。” 王大娘也不推辞,道了声谢就笑着将盆景接了,拿在柜台边上比划着怎么摆才好看, “当时我们潇儿给她解释了半天,可她偏不听,非说潇儿看不起她女子读书,不让她用好的笔墨,还将崔县丞的名号搬了出来。把潇儿气的,这几日都让我来看铺子。” 整个金安街都知道,这王秀才定价颇为随意。 他店里只有那些供货稳定的平价货才是最划算,旁的,若不是来了行家里手,他绝不会卖。 因着那些贵价,虽然也有好货,但更多还是陈年卖不出的旧货。 王秀才不愿降价卖,说是怕穷人家孩子图便宜,买回去却不好用,白白耽误了练字的时间。 姜念想起玉茗的话,只怕这些东西和山茶花都是给那吴公子准备的。 “我铺子的茶梅被她扫空了,花期过了本就不该卖。 我好说歹说劝她买了月季,还送她一盆文竹。 她倒是答应了,但茶梅却还是非要买去不可。 后来崔大人还来了,我有些怕,只好送给了她。” 姜念委委屈屈坐在茶桌前,绞着衣带。 王大娘将铜钱草摆好了,又去拿了一碟子花生糖,笑着对姜念说:“喝茶就得吃点子糖才好,不然净是苦味。” 姜念拿起一块花生糖,想起上次来四宝,自己装病说不会品茶心里难受,大约是被王秀才记住又同王大娘说了,这才会给自己拿一碟糖来吃。 感觉鼻子有些酸,王秀才这样细心的人,怎么会犯那样的错。 好在他已经忘记了,能重新来过。 如今话本子不畅销,也是他一个挫折。他的心若能沉静下来,也许,他不会走了以前的老路去。 第二十九章 悔婚 王大娘一边手忙脚乱地泡茶,一边说: “哎呀,小念啊,山茶花已经叫她买去你就别想了,你爹爹不会怪你的,若真怪了,我去帮你同他说。” 王大娘看见姜念眼睛有些红,还以为是为了山茶花的事情伤心,赶紧换了个话题: “这崔小姐其实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如今人人都道她命好有个争气的哥哥,却不说她父母早去,崔大人还未及第时她家惨淡的光景。” 终于进入正题了,姜念赶紧坐直,等着听。 王大娘看她的样子,笑了笑,又叮嘱了一番:“你倒是个爱听这些闲话的,记住,可千万莫要同旁人说,这毕竟是官老爷家中的隐私。” 姜念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就听听,绝不同旁的人讲。” 心里却在想,同玉茗讲讲,他应该不算是人吧。 王大娘满意笑了笑,就开始讲故事了:“崔大人兄妹,哥哥叫毓恒,妹妹叫毓秀。 老家在岳山,祖上世代都是耕读的人家,人丁一直不兴旺,直到崔大人这一代才出了头。 他们当地有位吴富户,好像是前朝没落的大户旁支,颇有些田庄地产,只一心想攀一门官亲,是以在当地资助了几位贫寒学子。” “这里面就有崔大人?”姜念喝着茶搭话。 王大娘点头道: “这吴家也算是很有眼光了,从崔大人的父亲那时,就常常关照,也不嫌崔家贫寒,以友相称,一直来往,颇有些通家之好的意思。 崔父也有几分文人的傲骨,除了读书以外,并不肯受吴家的贴补。 但吴老爷看中了崔大人的潜力,向崔父提出了给两家孩子订亲。” “吴家主动提的?那怎地崔大人兄妹现如今都不小了,还未嫁娶啊。” 姜念吃着花生糖,舔着嘴,倒是不影响说话。 王大娘看到姜念这个样子,笑出了声, “你吃慢些,这碟子糖都给你留着。” 推了推装糖的碟子,王大娘又继续说: “这崔家与吴家先是订的吴家大姐儿与崔大人的亲,过了一阵子,又定了崔小姐和吴家小弟。” 本来订了这样一门亲家,也是好的,儿子女儿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可崔母是个福薄的,亲事订了不久便去了。 这两口子也是感情好,崔父又撑了一年半,也跟着走了。这崔家就只留下兄妹两个相依为命,日子更是艰难了。 吴家本是防着崔大人高中之后会悔婚,才又订下了崔小姐做儿媳妇。 结果,崔家父母都去了,先悔婚的却是吴家。” 姜念惊到:“悔婚!那这两家的情意不就全毁了吗?” 王大娘摇了摇头,叹息道, “你想想,父母都去了,只留下薄田与幺妹,崔大人那时也就是个半大的少年,他如何操持这个家,只能一点一点卖了家当。 这中间吴家倒也不是没出力,但始终舍不得女儿嫁过去吃苦。 渐渐地吴大小姐也到了年纪,吴家等不得了,才使了些手段,只说想要崔大人手上的玉佩,愿助崔大人赶考的路费。” “这不是乘人之危吗?”姜念惊叹不已,“不过,这样的人家不结亲也是好事。” “崔大人顶聪明的一个人,此时哪里还不懂,只好将玉佩还与吴家。 那时候,崔大人是将自己与妹妹的订亲玉佩都还了回去。随后就将祖产全都变卖,打定主意中与不中都不回老家了。” “确实是丢脸,要是我,我也不回去。崔大人是随了他父亲,有骨气。” 姜念端着茶杯撇着嘴, “这吴家,啧啧,原本就目的不纯。” “可不是,如今这崔大人争气,中了举还得了朝廷的赏识,谋了个实缺。 这吴家大姐儿当初若是讲些义气,现在也是实打实的官太太了。” 见惯了风浪的王大娘此时也是撇着嘴,对吴家的做法很是不齿。 她与姜念添了些茶,又开口道:“可这世上的事情,是只有你想不出,没有人家做不出。” “怎地?吴家还有脸找上门来?” 一瞬间姜念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世事了解得过于少了。 “吴家又要求娶崔小姐呢!说当年并没有退了同崔小姐的亲事。” 王大娘一拍桌子, “有些人,就是死皮不要脸!”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出尔反尔的人家,她也敢嫁?”姜念说完就捂着嘴,也不知道王大娘知道多少,怕自己说漏了。 好在王大娘并未听出来,只是笑笑, “怎么会呢,崔大人一直没搭理,只以同乡之礼招待。” 姜念摸着胸口说那就好。 心里却在说,怎么不会,在你家买的笔墨就是要讨好这吴谷丰呢。 想了想,姜念又问了一句,“那这事,在岳山,知道的人多吗?” “连我们这里都知道了,你说呢。”王大娘摇着头,一脸无奈。 姜念好奇道,“这样的事,崔大人定然不会多说了,总不能是吴家说出去的吧?那吴家的下人嘴竟这么碎?连主家的隐私也敢乱说?” 王大娘翻了个白眼,“下人哪敢说这些?这都是吴家那位少爷说出来的!” “什么?!”姜念捂住嘴,这个吴谷丰,怎地是个这样的碎嘴子。 “那吴少爷是个浪荡公子,一日吃醉了酒,与旁人显摆他家与崔大人的关系,教人一激,竟将订亲的事也说出来了。” 王大娘说到这里也是不住的摇头, “吴家也是做得出来,这事情人尽皆知了,他们竟有脸来找着求娶崔小姐。” 继而王大娘又凑过来低声说道: “他那位长姐,本已经嫁人了的,叫他给害惨了。 事情一传出来,她在夫家可受了不少气,她相公三个月就收了三房小妾,还抬了生出庶长子的姨娘做了平妻!” “这难道是要嫡庶不分了吗?”姜念听着都觉得乱。 王大娘喝了一口茶,又接着说, “哼,要说嫡庶不分也是吴家先不分。 吴家嫡母没有生养,这姐弟两个都是妾生,也是跟在姨娘身边长大,十几岁了才记在嫡母名下。 议亲时也不曾说明,是成亲了之后才叫夫家发现的。” 我们小门户里不觉得,人家大家族可讲究这个了。 那吴大姑娘的夫家,现在是不显,可祖上也是出过进士老爷的,人家哪里肯受了这样的气,没休了妻都是好的。” 姜念听完叹了口气,“王大娘,我觉得自己过得好幸福啊。” 王大娘听了笑得开心,“那是因为你有个好爹爹,若是你娘当年去了,你爹就续弦,那你如今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日子。” 是啊,爹爹为了我,牺牲太多了。 姜念心里有点酸。 第三十章 变故 这几天姜念一直在想崔小姐的事。 崔家本来简简单单,纵然有些困苦,随着崔大人上任,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吴家却一次次的将崔家拉进深渊。 当年订亲,订的就满是算计,恐怕崔大人年少时,没少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说他吃软饭。 后来悔婚,人言可畏,为了小妹名声,崔大人又要赶考,吴家逼得这兄妹二人变卖祖产背井离乡。 现在崔家蒸蒸日上,吴家一个没有功名的浪荡庶子敢来求亲,还将当年的事抖了出来,这是要让崔小姐再不能议亲,只能嫁到吴家,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攀崔家这门亲。 这么一想,姜念觉得崔家与吴家的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临抚城,少不了吴家的推力。 可吴家为何又要坑了自己家的大姑奶奶呢,也是让人想不通的。 姜念怎么盘算,都觉得崔小姐一定会恨上吴家,绝不可能倾心吴谷丰的,更何况他长得还瘦弱矮小。 这崔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也真真是个苦命的女孩子。 崔大人疼她,才留她到现在也没再订亲,肯定不是为了再和吴家做亲家的。 姜念一边收拾铺子一边想着这些,一早上也就过去了。 到了下午,还没见到玉茗回来,本来昨天就该有消息的,姜念又有点心慌,有点坐立不安,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坐在桌前望着金安街,姜念一愣神的功夫,感觉胸口的玉葫芦跳了一下。 玉葫芦很久没跳过了。 怎么回事? 姜念按着胸口的玉葫芦,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它又跳了一下。 玉葫芦在提示什么吗? 姜念赶紧在脑海把灵华经打开,并没有任何变化。 是不是玉茗? 姜念拿出传音手绢,想给玉茗传音问问他。 低头一看,手绢已经变得破旧发黄,手绢上绣的那朵精致的山茶花也已经枯萎,眼看就要败了。 看到这个,姜念哪里还不知道,一定是玉茗出事了,玉葫芦跳动就是感受到了手绢的变化。 姜念此时心慌得都坐不稳了,急急的找了然儿。 然儿听说这事,也很着急,问姜念知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她先去看看情况。 可姜念怎么会知道崔小姐住在哪里。 然儿只得让姜念赶紧将事情告诉李云泽,毕竟他常在外面行走,说不定知道在哪。 不然,就凭自己贸然去找,是与不是的,又要扯出一番因果。 姜念又赶紧找了李云泽,他让姜念赶紧收好铺子,到西城门外汇合。 姜念一出了城门就见到李云泽在招手,随后就跟着他进了一条小路。 “这是个障眼法,总不能在凡人眼皮子底下飞起来。”李云泽一边走一边说。 “飞?我不会飞啊。” “我带你啊。” 姜念朝着李云泽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草丛里有艘船,来不及细看,只怕耽误了救人,二人火速上船。 小小的一艘船,上来一看,却觉得十分宽敞,进了船舱之后姜念就看不到外边了。 也不知李云泽如何操纵了一番,总之并没有颠簸摇晃,但姜念知道这船已经飞起来了。 此时拿出玉茗的手绢,那手绢如今已经像被烤过一般,颜色焦黄,山茶花绣样的花瓣少了好几片,剩下的也已经蜷缩发黄。 姜念看到后,眼泪立刻就出来了。这已然是失了生机的模样,玉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云泽接过手绢,掐了个决,这飞舟略晃了晃,就加速了。 “飞舟只能停在县城外,等会落地了,我们再循着灵气找具体的位置。”李云泽拿着手绢,也不住的向外望。 飞舟仍旧是停在城门外不远的一处灌木丛中。 “你可找到方向了?”姜念拽了拽李云泽的袖子。 李云泽低下头细细感应了一会,才道: “忽然有些凌乱,我感觉玉茗的气息似乎遍布了整个县城。不过有一处稍微不同,我们先去那里。” 说完就带着姜念向城内走去。 崇昌县城百姓安居乐业叫卖声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两人在城中的小巷兜兜转转,才来到一处院墙外面,李云泽说这里的气息比别处都要密集一些,同时,这里有一股浓烈的焦味,好像刚刚起了火一样。 走到正门一看,果然就是崔家。刚才那院墙里,想必就是玉茗本身的位置了,可玉茗的气息怎么会在城里到处都有呢。 李云泽恐怕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看着姜念。 姜念看到李云泽的眼神,心里嗡的一下,也明白了。 回到院墙外面,李云泽见左右没人,拿出张符箓给姜念,“隐身符,你捏爆它,别人便瞧不见你,我们进去探探。” 姜念接过,轻轻一捏,随后就被李云泽提溜着后领,进了院墙。 这里,应该是个花园。 为什么说应该? 因为此时这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地上到处都是枯枝,还有黑呼呼的土堆,有的还在冒烟,看来整个花园的花木都被烧了。 原来玉茗的本身被烧了。 姜念觉得自己有些支撑不住,还好李云泽在一旁捞了她一把。 定了定心神,这时候姜念才发现,有几个丫鬟小厮在院子里忙活,真的是看不到自己与李云泽的样子。 “你先别急,植物与人并不相同,只要能找到一根枝桠,我们就有希望。 现在看来,这一片花园都被烧了,但玉茗的气息确实是这里最密,也许还没烧完。” 李云泽一边安慰姜念,一边施了个法。 姜念点了点头,将千素扇拿出来,联系然儿,让她出来帮忙。 “你们只需注意别被人撞到就行。” 李云泽指了指那边小路上的一个小厮,然后就转身要走, “好了,你且在这里挖一挖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我再去追一些别的线索。” 然儿一出来就惊叫道,“姜姑娘,这崔小姐也太狠心了些,这花木也都是命啊,怎么能说烧就烧了。” 然儿的声音里也带着焦急,毕竟,这样的场景对于花木来说,也是地狱之境了。 姜念此时根本顾不上同她说话,在地上捡了根小棍,将那些已经不冒烟的黑土堆一个个的翻过去。 然儿则是在玉茗气息密集些的地方翻找,看看是否还有玉茗的根系。 一人一妖都很卖力的在崔家花园里挖土翻找,可惜,直到傍晚,还是一无所获。 然儿看见姜念的神色,安慰她道:“也许这里的花木是先被清理走了,被烧的只是残留在这里的一小部分,或者是土里的根须。” 姜念此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当初若是不怕麻烦,坚定的不卖了玉茗,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未卜。 正当失望难过的时候,忽然后院传来一声尖叫。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毓秀小姐!” 姜念和然儿互相看了一眼,去后院看看! 第三十一章 哭闹 后院已经乱成了一团,姜念和然儿怕被人撞到暴露位置,并不敢上前去瞧热闹。 然儿拉着姜念上了墙头坐着,不管下面怎么乱,总不会有人忽然要翻墙头,这个地方,还是很安全的。 李云泽来了个传音,说他那边有进展,已经找到了一些玉茗的枝桠,在上面也能感受到玉茗虚弱的元神,现在已经被稳妥地收好了,等回去再想办法。 姜念顺便也给李云泽传了个音,把崔家的事说了说。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情况大致如下: 崔小姐上午哭了一上午,下午闹了一下午,傍晚上吊了; 还好发现得及时,救下来了; 至于事情的原因,没人说起; 如果不是没有人知道,就是下人都被封了口; 总之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没见到吴谷丰,看来是已经从崔家走了。 李云泽表示收到了,会尽快回来汇合,另外表示对事情的原因并不是很感兴趣。 姜念只好又给然儿传音: “总觉得这件事和吴谷丰有关系,自古以来,大姑娘小媳妇,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为了情就是为了爱。” 然儿刚从千素扇出来,还不知道崔家和吴家的事,姜念给她讲了一回,听得然儿差点从墙头上栽了下去。 “所以,崔小姐下午大闹花园,把花全给毁了。玉茗就是这么遭了殃的。” 姜念气得脸发青, “如果真的是吴谷丰又在闹腾,我一定要找他算账!” 然儿看到姜念生气,觉得有点羡慕玉茗。 他是有人疼爱的,在家时姜念每天细心照料,出门了遭了变故,姜念嚷嚷着要给他报仇。 不多时,李云泽也捏着隐身决过来了,给姜念看了看捡来的枝桠, “这崔小姐,应该是拿着花匠的剪刀乱剪了一气,然后才放话烧了花园的。 下人来收拾的时候,将这些大一些的用车拉走了,剩下那些零碎的,才就地给烧了。” 然儿奇道:“果然是这样,不过,主人家不发话,谁也不敢烧园子,可若是小姐都发了话,下人竟然敢不听?” 姜念不以为然,“若是将花园里的花木都烧了,那得多大的火?一个不小心将房子给烧了怎么办?” 又指了指墙下还乱着的仆妇们, “反正她们小姐正闹得厉害,根本顾不上这些,不如就点个火糊弄一下。 事后万一小姐细问,说运到城外烧了便是。” 李云泽瞥了姜念一眼,“你还有心思管人家的家常里短?不先回去将玉茗安顿了。” 然后又向着然儿说到:“你留在这里听消息吧。” “不行,不能把然儿留下,我不能再把任何人单独留下了!”姜念赶紧把然儿的双手拉住,生怕她又掐了诀就直接消失。 李云泽看着姜念此时的样子,又看到然儿失笑的表情和悄悄红了的眼眶,只好点了点头, “也罢,我们救了玉茗回去就行,什么吴小姐崔小姐的,同我们也没有关系。” 之后,然儿回了千素扇,李云泽带着姜念回到临抚城。 一到家,姜繁坐在堂屋。 姜念有点心虚,不敢出声。 李云泽拿出了玉茗的枝桠, “姜叔,我们弄回来的这些枝桠,您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救,好不好。” “怎地把花苗这样折了?”姜繁一看见这些枝桠,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质问,还瞥了姜念一眼。 姜念抿着嘴不敢出声,李云泽用手背抹了一把鼻头才缓缓道: “不是我折的,就是看有人将花弄成了这样要拿去扔,我有些于心不忍,就挑着好的捡了这些回来。” 他顿了顿,有点担心姜繁想去再捡捡,又说: “剩下的恐怕已经叫他给烧了,哎。姜叔,这些还能活吗?若是救过来了,也是一桩功德。” 姜繁蹲在枝桠前挑挑拣拣, “嗯,试试吧。若是折下不久,这几枝大的,应该是没问题。 先拿沙布包了泡上,明日里细细看了再决定。快来帮忙。” 姜念和李云泽听了这话,俱是一喜,连忙陪着笑忙前忙后。 这两天姜念都在家里照顾玉茗的小树枝们,李云泽也每天来看一回,说玉茗的状态虽然虚弱但这两天还算平稳,姜念可算是放了心。 这天下午,王大娘来了。 “你可知道,那崔小姐出了事?”王大娘抓着姜念的手,有些紧张的样子。 姜念赶紧拉着王大娘到铺子里坐好,“怎么回事?” 一边给王大娘倒茶,一边腹诽,崔小姐虽然闹了那样大的一场,当时听说救下来了没有大碍啊,而且这都已经三天过去了,难道又吊了一回? “那崔小姐,前几日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吊了脖子啦!”王大娘手不住的比比划划,此时虽压低了声音,但表情却是很夸张。 姜念心里叹了一句“老新闻了”,但再怎么样也得演一演,只好浮夸的瞪圆眼睛捂着嘴。 王大娘看到姜念表情,似乎很满意,又道:“不过救下来了,也请了郎中,说是没有大碍。” “王大娘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姜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让我再喘一口。”王大娘也喝了一口水, “崔小姐没有大碍,可是也没有醒过来。这都好几天了,一直这样躺着,把崔县丞都急坏了。” “啊?没请郎中看看吗?”这回姜念到是真的惊讶了。 王大娘扒拉了一下姜念的小臂, “请了!怎么没请,这郎中,崔家没请十个也有八个了!” 说着又指了指外面, “就连我们临抚黄安堂久不出手的薛老神医都去了,结论都是并无大碍,就是不知道为何崔小姐没有醒过来。” 姜念这时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了: “薛老神医几代悬壶世家,经手的疑难杂症无数,他都瞧不好的病,那不是没救了吗?” “依我看啊,这崔小姐十有八九是中邪了!叫恶人把魂儿给拘了去!” 王大娘很是小心的把这话说了出来,还左右看了看。 她这番动作把姜念也弄得有点后背发凉,抓着王大娘的袖角说啥也不放, “魂没了?那岂不是就要躺着等死了?” 王大娘却是嫌她还不够害怕一般,继续压低了声音说话: “我听说这崔小姐原本是个顶知书达礼的姑娘,性子最是温婉绵顺。 几个月前不知怎地回事,忽然就性情大变。” “啊,竟是这样?我就说嘛,崔家就这两兄妹,怎地哥哥那般有出息,妹妹却如此娇蛮。” 姜念觉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都有些抖了。 王大娘见了,赶紧把姜念的手捂在手里给她搓了搓, “你与李道长相熟,要不把这事同他讲讲? 我家潇儿说,将她那日在我家买货的银两都拿出来,替她请了李道长去看一看,若是有救,也是善缘。” 说完王大娘就拿出了一个荷包,看着沉甸甸的,就要往姜念的怀里塞。 “王大娘,银子您先收着,回去等信儿就是。我先寻他,待寻到了,就与他说说这事。” 姜念此刻有些害怕,也有些着急,但又不能当着王大娘的面就传音,只好先送王大娘回去。 第三十二章 嫁接 姜念将崔小姐至今未醒的事同李云泽说了。 李云泽很犹豫,低着头沉思,“上次去的时候,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而且如果是魂魄不全,郎中不可能得出并无大碍的结论。” “而且,我也不能插手凡人的事情。”李云泽忽然抬起头看着姜念。 “那我?你救了我,这么长时间又一直帮我。”姜念有些迷茫。 “你真的是凡人吗?”李云泽盯着姜念,“看着我,回答我。” “我,我,我竟不是凡人了吗?那我是什么?”姜念决定装傻到底,反正他拿不出证据。 李云泽一时语塞,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咱们就去看看吧,王秀才托你帮一回忙,给他个面子吧。”姜念拉着李云泽的袖子,满脸的恳求。 “也罢,见死不救也有损道心。既然叫我知道了,去就去吧。那你今晚和你爹爹说好,明早我来接你。” 李云泽也是无奈, “就说明天我带你去访友,估计会耽搁两三日,待明日我再来同你爹细说。” 两人商量好明日的行程,李云泽就走了。 姜念来到院子里,玉茗那些枝桠现在大多都嫁接在了其他的山茶花上。如今都在院子里一盆一盆的摆着,也不知道玉茗会在哪里。 姜念有些想他,拿出那传音的手绢看看,还好,山茶花没有继续枯萎下去,玉茗一定会回来的。 想着玉茗,姜念轻轻施展了凝意术,她细细的感受这些新嫁接的山茶,柔柔的凝出情意光来。 那些光点很稀疏,又有些暗淡,但是不要紧,她一个一个的感受过去,希望找到记忆中熟悉的玉茗。 忽然,姜念感觉到身后有一颗小小的光点飞了过来,先从姜念眼前飘过,又落在地上松散的废枝边。 身后,正是红霜的本身所在的位置!这是红霜的情意光! “你想让我帮你把玉茗的枝桠,嫁接在你身上?”姜念这句话一问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确确实实感受到红霜的又发出了雀跃的情意来。 姜念急急的将意化灵吸纳,收了凝意术。明日还要出门,只能趁着夜色,赶紧把嫁接做完。 这天晚上,姜繁并没有回来,他最近常常忙到很晚,就直接在苗圃睡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二天姜念留了个纸条在堂屋,说明了去处,就跟着李云泽出门去了。 路上把昨晚嫁接的事说给他,没讲练功的事,只说是自己突发奇想,本以为李云泽会说她胡闹。 没想到李云泽却说有道理,“红霜的内丹让玉茗用了,那他们俩应该是可以相互影响的,现在又嫁接在一起了,一定会有好消息。我们只需好好照看,等他们回来就是。” 到了崇昌,李云泽施法换了一身道袍,看起来仙风道骨,还把姜念的衣衫也换成了低调的素色,发髻一变,看着倒有几分像是个小道姑。 之后还是走路进城。 李云泽未防意外,并未让然儿出来,但还是让她准备好,需要的时候随时出来。 崔家大门口站好,姜念去叫门。 崔家的门房见来了位年轻的道长也很是惊讶,又想到关于崔小姐的传言,也不敢怠慢,忙就报给了崔大人。 崔毓恒本不是参神拜仙的人,但妹妹的病郎中确实看不好,如今道长已经上门来了,还是想试上一试。 见到崔毓恒,眼下的乌黑,无力的眼睑,消瘦的脸庞,无一不在说明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了。 李云泽显然对办这事的套路还是比较熟悉的,张口就来: “崔大人莫怪,我姓李,这一位姓姜。云游至此,见到崔家上空气象有异,又听百姓说起了崔家的人与事,这才决定上门一看。” 姜念坐在一旁,并不开口,只矜持的跟着点头。 崔毓恒似是很伤心,“多谢二位,舍妹已经昏迷第五日了,我请遍了周围的名医,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着崔毓恒竟哭着就要跪了下来, “只要能救毓秀,我做什么都愿意。道长,救救我妹妹吧,我就这一个亲人了,我答应了父亲母亲要好好照顾妹妹……” 李云泽伸手,轻轻一拂,崔毓恒就被托了起来,又坐回了椅子。 崔毓恒满脸惊讶,李云泽却很淡定的说: “崔大人,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情急落泪,令贫道动容。可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些都是虚礼,便免了吧。” 姜念看着李云泽,他说这话的时候,真的很像个世外高人。 想想自己刚认识他的时候,觉得他故作老成,也许也是因为常常要扮做高人的样子吧。 “令妹是上吊了?被救之后就昏迷不醒了?”李云泽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崔毓恒显然有些惊讶,但也没否认,“毓秀从小一直温柔绵软,半年前我上任,之后就发现毓秀像变了个人。” “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初初过上了好日子,情绪有些不稳,想着过不久适应了就好了。” “可一个月前,她忽然对我说,想念老家的谷丰哥哥,这才叫我警惕了起来。” “毓秀从前与吴谷丰并无交集,只小时候逢年过节走动时远远见过,长大之后虽偶尔收到些果子点心,也并非是指明了送给毓秀的。” “再就到了前阵子,忽然来信说吴谷丰要来拜访,毓秀欢天喜地,光是见面礼,就自崇昌买到了临抚城。 这许多的东西,都是她精心准备,旁的就算了,也不知从哪听说吴谷丰说喜爱白色山茶花,她竟在临抚城强买了人家的花苗!” 我打听过,那是家极有信誉的铺子,那山茶并不在花期,断然是不会卖的……也不知她都使了什么手段…… 吴谷丰来了家里,我日日请了得力嬷嬷盯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这期间倒也算安生,可好不容易将吴谷丰送走,她就闹着要我去吴家为她提亲。 那一日我被她吵得实在受不了了,就打了她一巴掌,叫她绝了嫁给吴谷丰的心,谁知……谁知她竟寻了短见。” 说到这里,崔毓恒捂着脸,很是痛苦的样子。 李云泽还是冰块一样的脸色,“这些,我们都有数,还是先看看令妹吧,有什么疑问,我们再问你就是了。” 说完也不等崔毓恒,只招了姜念,就向后院走去。 到了崔小姐的院子,李云泽也不避讳,径直走进了崔毓秀的闺房。 房中嬷嬷丫鬟也有几个,姜念看了看,似乎并未见到翠浓,还有一位花白头发的郎中正在给崔玉秀号脉。 这时候崔毓恒也过来了,李云泽对他说:“等会郎中看完诊,就找人将崔小姐搬到这院中的阳光下吧。” 许是刚才李云泽露那一手让崔毓恒十分信服,此时他也不问原因,立即就去招呼婆子仆妇准备将人搬出来。 第三十三章 梦蛊 等到崔毓秀被搬到院中,姜念一看,她的身体在阳光下看着,竟是在七色的光彩包围之中。 此时她神色轻松,嘴角微笑,哪像昏迷,就像是在做什么美梦一样。 “李道长,在下听闻有人传言说舍妹是魂魄被拘……所以昏迷……”崔毓恒朝着李云泽拱了拱手。 李云泽轻勾了嘴角,一副了然的样子,“你看她的样子,像是魂魄不全吗?若是魂魄不全,郎中也是能看出异样的。” “那,那这是?”崔毓恒有些慌乱,他本想着魂魄不全,道长来了做了法便能招回来,不曾想现在被道长否定了这个说法,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不过,李云泽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接受,直接说出了他的看法:“崔小姐应当是中了蛊。” 崔毓恒身子一歪,好在有个眼疾手快的小厮将他扶住了。 崔毓恒的害怕,不是没有原因,老家岳山本地倒没有用蛊的人,但前几年出过一桩事,让他见识到了蛊的威力。 一位岳山本地的穷书生,赶考路上与怀西府的一位苗家姑娘相恋。 这两人是情比金坚,可这书生没考上,姑娘的父兄瞧不上落榜的书生,硬是将姑娘嫁给了怀西本地的富户做小妾。 谁知,活生生的大姑娘送进大宅门,第二天天一亮就被草席一卷送了回来,喜事变丧事,这亲没攀上,还将富户给得罪了,后面又是一场家族纷乱不表。 只说这蛊,这位苗女性格颇是敢爱敢恨,她料定家里不会同意她与书生的亲事,便提前给自己种了化蝶蛊。 纳妾当日是前脚刚进了门,后脚就化了蝶。 那书生知道以后,哭着说自己将她给害了,抹了脖子就随着去了,待书生下葬之后,坟前总能见着两只蝴蝶嬉戏飞舞。都说那就是书生与苗女所化的蝶。 这是要死人的东西,怎能叫崔毓恒不担心害怕呢。 “这蛊,倒是不凶险。”李云泽看出了崔毓恒的虚弱,“崔大人先别着急,保重身体才可谈救令妹于水火之中。” 这时又有小厮搬了椅子来院中,随后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人,将下人都挥了下去,自己则去了院门外守着。 崔毓恒招呼着,说坐下慢谈,李云泽也不多推辞,拉着姜念便坐下了。 “这蛊,叫做梦蛊。说来也是巧了,若是遇见其他的蛊,我也束手无策,甚至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可这梦蛊我却是十分熟悉。” 李云泽语速放缓,神情放松,似乎很自信。 那崔毓恒受到他的影响,心绪也安稳了下来。 “因着,我派祖师有一个法术就是从这梦蛊中悟来的。是以我派的弟子都十分熟悉这蛊。” “它其实并不害人,只是会让中蛊的人在梦里多些经历,醒来后分不清梦中所历是真还是假而已。” 崔毓恒大概是明白了些什么,喃喃道:“怪不得毓秀会显得对吴谷丰那样熟悉。” 随即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咬牙道:“这事,一定是吴家做的!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姜念急忙去将他拉住, “崔大人,你说是吴家做的,就这样去,可有证据?只会将事情闹大,让崔小姐名声受累,只怕到时吴家还要拿上三分乔,等你求他家娶了你妹妹呢!” “是啊,况且,无论是谁做下的,咱们当务之急还是将崔小姐给救回来,其余的,过后再说也不迟。” 李云泽也招呼崔毓恒先坐下来。 崔毓恒听了这话,只好坐了回去,脸上满是颓然。 李云泽耐心的讲解:“中了梦蛊,本来是不会一直睡着的。梦蛊其实威力甚小,有许多人身体强健,即便中了这蛊也无声无息,根本不能发作。 因为只有在宿主阳气衰弱时梦蛊才有能力发作。一般到了晚上,阳气沉降,若是身体衰弱的人,就容易受到蛊虫的影响。 令妹前些日子闹那一场,伤了元气,这才被梦蛊纠缠住,不得清醒。” 听到这里,姜念便问了一句,“所以,将崔小姐放在这里,晒着太阳,也能增强她的阳气?” 李云泽点了点头,“不错,她现在太过衰弱,用药用针都怕她受不住,先晒上一日,待晚间再看情况定夺。” 崔毓恒忙去安排吃住,李云泽也不点头也不拒绝,只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看来是准备在崔家住一晚了。 姜念看他这样,觉得无趣,只好盯着崔毓秀使劲看,觉得那七彩光华似乎不如刚搬出来时那样明显了。 过了些时候,崔毓恒回来,招呼着去用午饭,看着妹妹在阳光下曝晒,额上有了些汗,有些不忍。 李云泽见了,对着他轻轻说:“千万莫要动她,她现在阳气开始升浮,是好转的迹象。” 说完李云泽转过头看了姜念一眼,随即姜念就收到了传音:“让然儿出来隐在这边看着她,等我们回来。” 崔毓恒那听到李云泽的话面上大喜,连忙冲着他拜了三下。 午饭时,崔毓恒小心翼翼地问:“方才道长说毓秀现在已经有阳气升浮之象,那是不是过一会子就能将她唤醒?” 李云泽摇了摇头,“不可!她这样就算是唤醒,也分不清梦中现实,恐怕会越陷越深。若想将真正的她唤回来,还需要从长计议。” “毓秀如今这副模样,竟是因为在梦里无法自拔了吗?”崔毓恒刚刚上来的喜气,又这样缩了回去。 李云泽安慰道,“这梦蛊,其实并不高明,只能在下蛊时编造一个梦境,至于后来梦里如何发展,下蛊时根本预料不到,更是无力改变,你不必太过担忧。” “可毓秀已经性情大变。”崔毓恒双手握拳放在桌上,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兴趣。 李云泽冲着他轻轻地笑了笑,“那是因为,下蛊时给她编造的,就是这样一个性格。你想,若是依着她原本的性格,她会做下这些事来? 梦蛊虽然让人沉迷梦中,但目的还是为了改变现实的状况,故而一定有很多与现实相矛盾的地方。 这其实是件好事,与她的本心越是违背,她就越容易发现不对劲,也越容易清醒过来。” 听了这话,崔毓恒才放松了一点。 李云泽又道:“饭后我与姜姑娘去崔小姐院中守着,你且回去好好休息,待到晚饭之后,我们再商议该如何将她唤回来。” 第三十四章 入梦 待到傍晚时分,崔毓秀的身周的七彩光已经几乎全褪去了,仅在胸口处还剩下一点,不仔细看也看不到了。 李云泽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看来这崔小姐如今虽陷入梦中,却没有迷失。 也许这个梦境,已经失控了。 也或许是下蛊之人所造的梦,本就不是很如她的心意。 又或是下蛊之人并不了解她的性情,梦境中的扭曲和矛盾已经让她了生疑。” 听了这话,姜念很高兴,赶紧问道:“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们能更容易将她唤回?” 毕竟,李云泽要施法,入梦去带人回来的,十有八九是自己。 李云泽点了点头,又道:“今夜我们为她扶阳稳气,明日天色一白,便可入梦去将她带回。 而入梦最好是找一位崔小姐认识的人,这样入梦之后可以省去结识、接近的时间,直接将她引回来。” “我,我,我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崔毓恒抢到了前面。 李云泽摆摆手,“不是不让你去,你是真的不合适。 你想想,你亲妹妹的梦里怎么可能没有你。 你在她的梦里都是什么态度,如何处事,这我们谁也不知道。 你若入梦后发现她梦里还有另一个你,你当如何? 又或者,你入梦了去看见她正在做些个傻事,你看不下去,要去阻拦,却与之前梦里的你态度相反,被揭穿了,又当如何?” 李云泽步步紧逼,弄得崔毓恒直接退到了房门口,却还不罢休: “若她起了疑心不信任你,你说什么她都不听,你还能带她回来吗?” “这……这……”崔毓恒傻愣在那里,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你还是安心等着,这事就交给我们罢。 家里这些小厮仆妇都要好好管束,不要走了消息出去,这也是为了你妹妹好。” 李云泽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 崔毓恒似乎这时才缓过神来,只留下一句“多谢李道长”便急匆匆的转身走了。 这一晚上,姜念和李云泽在崔毓恒的床前看顾,时不时的李云泽还要用掐个诀施个法。 趁着空档,他与姜念讲起明日入梦救人的计划。 原来,李云泽并没有打算让姜念入了崔毓秀的梦。 然儿是迷惑人心的一把好手,这事的确最适合让她去。 但崔玉秀并没有见过然儿,这是个问题。 姜念把然儿叫了出来,想同她商量。 李云泽一边收了个法术,一边道,“然儿幻形术怎么样?能不能入梦去幻做姜念的样子?” “我其实,还未曾有机会用过这个术法,”然儿有点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姜念,“我先试试吧。” 屋里,两个姜念站在一起。 真的姜念穿着李云泽幻出的素色衣衫,然儿变的姜念穿着平时的衣服。 这五官外貌拿出来看,皆是一丝都不差的,可两个姜念站在一起,然儿变的那一个立刻就显得假了起来。 姜念转身看了看然儿变的自己,心里有些惊讶,但面上不敢露出丝毫。 因为,那分明就是从前姜念的样子。 那表情那眼神那动作,眼睛里的迷茫和不经意露出的惊慌。 自己在树上的时候没少从原来的姜念身上看到过,绝不会认错。 姜念此时忙围着然儿看来看去,根本不敢把脸往李云泽的方向转,生怕又被他瞧出了什么。 这几个月,生活中的一切都自然又顺利,姜念差点就要忘记自己在腊月经历的那件事了。 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又在提醒着她,身上还背着秘密,她不能松懈,要变强,只有变强才有可能解开秘密,就算不解开,也要有实力,才能不怕被人发现秘密。 这边姜念心中百转千回,那头李云泽眼光在两人身上转着看了半天,“然儿姑娘,你这番变化是空有其形,不见其神啊。” 然儿被他这样一说,忙变了回来,又笑道,“可不是,姜姑娘的神韵怎么也模仿不出来。她定是个灵气足的,怪不得玉茗红霜都喜欢呢。” 这一下到把姜念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扭捏的笑了笑,“那现在这样,要不还是我去吧。” “嗯,你去,不过然儿还是跟你一起。若是梦境不受控了,好歹然儿能迷惑一时,你也好脱身。”李云泽笑着点了点姜念的脑门儿。 姜念赶紧追着李云泽问:“脱身?会有危险吗?” “一个梦,还是别人的梦,于你能有什么危险。” 李云泽安慰道, “只是若让梦里的崔毓秀起了疑心,怕不好将她引出来而已。不过,也不用担心,就算是引不出来,我也还有旁的办法,只是耗些钱财。” 又看向然儿,“万无一失自是好的,但那毕竟是别人的梦,你们顺势而为就行。”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天还没有要亮的意思,崔毓恒却又来了。 “我实在是紧张得睡不着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都没睡。” 他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手,又看向然儿, “呃,这位姑娘是……” 然儿落落大方,起身给崔毓恒行礼:“然儿见过崔县丞,小女子不才,有些家传的手艺,承蒙李道长抬举,连夜找我来搭把手。” 随后只见她眼睛一瞪,崔毓恒立刻就晕倒在了地上。 然儿翻了个白眼又坐下了,“我最不耐烦打官腔了,让他躺着做会子梦去罢,省得问东问西。” “也好,他在这里,我们少不了要向他解释这解释那,还是然儿干脆。”李云泽冲着然儿比了个大拇指,又去将崔毓恒拖到了椅子上坐着。 姜念赶紧去帮忙,而后又走到门口看了看,转身道,“快天亮了,咱们是不是也准备准备?” 李云泽坐回椅子上,盘着腿掐算了一会,才点头道,“差不多可以进梦里去了,你们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一会我施法引你们入梦。” 姜念与然儿一起坐在小榻上,用被子垫得厚厚的靠在那里,柔软又舒服。 只听得李云泽喊了一声“闭眼”。 姜念下意识地将眼睛闭上,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念猛地觉得不对劲,想睁眼又睁不开,深陷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时只感觉到整个身体都轻轻的,像是在飘在空中,触碰不到任何东西,只听见周围好像很吵杂,仔细想分辨却又不能。 好迷茫…… 一切都好陌生…… 她想不起来自己在哪,自己要做什么。 “怎么回事,我不是……” 根本来不及想,又重新陷入了黑暗,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五章 清醒 李云泽施法之后,见到二人很快就睡了过去,便收了功,盘腿打坐,耐心等待。 过不多久,崔毓恒醒了过来,很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妹妹的房中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但看到李云泽盘腿打坐,姜念与然儿靠在小榻上睡着,也不敢吭声,更不敢贸然去看妹妹,只自己倒了点水,就那么喝着。 忽然,尚在梦中的崔毓秀开始踢床板,继而双手也在床上砸了起来。 崔毓恒连忙跑过去想要看一看,还没等抓住妹妹的手,自己就先被人从后面给抓住了。 回头一看,正是李云泽。 “她还没有醒来,你莫要乱动惊扰了她。出现这种状态,想是在梦中愤怒无法平息,估计不多时,她就要醒来了。” 崔毓恒听了这话也不敢再动,走回椅子坐好,眼睛一直望着崔毓秀那边,显然很是担心。 可此时崔毓恒的心疼,并不能让崔毓秀轻松一点,刚刚那剧烈的愤怒之后就是伤心的哭泣,声音呜咽不止,哭得是肝肠寸断。 妹妹的哭声,将崔毓恒的压抑的伤心也勾了出来,一开始还只是用双手捂着脸,后来直接趴在桌上就是哭爹喊娘,直说自己不孝没能照顾好妹妹。 这兄妹二人此时,一个在那头,一个在这头,呜呜呜的哭声此起彼伏。 扰得李云泽打坐也不得消停,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心里盼着姜念和然儿动作快一点,完事了好赶紧走。 过了好一会,崔毓秀的哭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崔毓恒那边也发泄得差不多了。 许是觉得有点尴尬,崔毓恒虽然不哭了,但还是低着头,发现李云泽并不曾关注他,才渐渐的直起身坐好。 刚好管家送来茶水吃食,打破了这房中的尴尬,崔毓恒赶紧招呼着李云泽一起吃。 就这么等到了中午,崔毓秀那里有了点动静,似乎在小声啜泣。 崔毓恒又急忙过去看,就这时,李云泽看见然儿睁开了眼睛。 “幸不辱命,崔小姐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听见这话,李云泽与崔毓恒俱是松了一口气。 果然,过不多时,崔毓秀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看见眼前的场景,她似乎很是吃惊,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样。 然儿笑了笑,解释道,“崔小姐在梦里,已经嫁给了吴谷丰,过了小半生,孩子都生了。如今回到了年少时在崇昌崔家的闺房,有些惊讶也是正常。” “只是个梦,真的只是个梦。”崔毓秀喃喃道,随即便喜极而泣,伸手向着崔毓恒,“哥!” 崔毓恒见到妹妹这般模样,明白妹妹定在梦中受尽了委屈,又是心疼不已。 此时崔家兄妹两个抱头痛哭。 “梦里崔小姐可没少受委屈,估计还得哭好一会呢。”然儿拉了拉李云泽,低声道,“我在梦里没有遇见姜姑娘。” 这时李云泽才反应过来,姜念至今未醒。 忙去瞧姜念,这么久了她竟还睡着。 李云泽试着将灵气探入也并无异常,姜念仿佛就只是睡着了一样。 按理说,梦境的主人崔毓秀醒过来了,那梦境也就坍塌了,入梦的人,也应该一起醒了的。 难道,姜念并没有入了崔毓秀的梦? “再等一等吧。”李云泽看向然儿,“梦里什么情况?” 然儿皱着眉摇了摇头, “我入梦时,就在金安街上。 姜姑娘并未和我一起。 而姜家的铺子,也不曾开门。 所以,我没见到她。” 然儿坐到了姜念身旁,拉了拉她的手,“我来不及去别处寻,那时崔小姐已经在怀疑梦境了,当时她正在金安街上找寻什么……” 崔毓秀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然儿的话,“入梦?是你入了我的梦?” “是啊毓秀,是这位李道长做法,再由姜道长和然儿姑娘去梦中引你回来的。”崔毓恒赶紧介绍。 崔毓秀躺了这么多日,此时却不见虚弱,直接就下了床,看到了姜念还躺在那里,有些意外,“嗯?她还没醒吗?” 说完又走了到然儿身前,看了又看:“可我在梦中并未见过你啊。” 然儿有些尴尬的看了李云泽一眼,解释道,“我并未着急现身,暗中观察了你一阵子,确定你已经在怀疑梦境真假之后,一直在找一个万全的法子引你出来。” “啊!你是写书的王秀才,对不对!”崔毓秀笑了起来。 然儿脸一下就红了,赶紧朝着李云泽解释:“我只是刚巧赶上了,觉得他的身份合适,我又比较了解……” 李云泽点点头,表示无妨。 然儿松了口气,又接着道:“那时崔小姐已经找了许多地方,想来是已经发觉了一些梦境的漏洞,最后又来到了金安街上。” 崔毓秀许是因为梦境里的日子太过煎熬,现在醒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情绪十分的亢奋。 这会子一边听然儿说,一边拉着崔毓恒的手,嘴上连连称是,表示认可: “我那时将熟悉的地方找了个遍,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并没有发现破绽。 所以我决定去一些我去过,但不熟悉的地方,找来找去,就是金安街了。” 李云泽赞赏的看着崔毓秀: “崔小姐果然心思细密又冰雪聪明,之前你会被迷惑,是因为梦境与现实穿插,梦里发生的事情还有现实的生活做依托。 可从你哥哥拒绝提亲,你哭闹过之后,就一直在梦中未醒。这时的梦境失去了现实的基础,迟早会坍塌。” 崔毓秀猛地点头,摇晃着她哥哥的手臂道: “对,就是这样,在梦里已经过去了快十年,梦中我并未再去过临抚城,可我总觉得,那拢共只去过两三回的金安街仿佛我前几日才去过,熟悉的紧。” “我也是看出了你这个疑惑,所以将你梦里的王秀才给绑了,再幻作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然儿一边说,一边用袖子遮着嘴笑。 “然后骗我说,这个地方是你的小说里!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弄得我一时间都不知所措了。好在是醒过来了。”崔毓秀笑着过来拉住然儿的手,“谢谢你们。” 李云泽点头,“看着崔小姐,这是大好了。” 又转向崔毓恒道,“崔县丞也不必担心,只要崔小姐清醒过来,梦蛊就是解开了。” 崔毓恒此时也是赶紧带着崔毓秀给李云泽等人行礼致谢。 李云泽回着礼,心里却不安稳。 因为姜念还没醒过来。 第三十六章 缘由 按说这崔小姐身体好了,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李云泽正准备告辞,崔毓恒却挽留了一番,“如今姜姑娘还没醒,若是不急,不如就在这里等她醒来再走。” 想想自己把好好的姜念带出来,送回去的时候却是躺着的,只怕姜繁看到,要把自己扒了一层皮去了。 李云泽觉得在这多留一会也是一个办法,便道“那再等等吧,就多叨扰崔大人一会。” 李云泽说话挺客气,弄得崔毓恒有些惶恐: “李道长莫要折煞我们了,您是我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就算是让我将这宅院腾出来专门给您住,我也是愿意的。” 崔家的管家很是上道,这一会的功夫,又弄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来,招呼着李云泽和然儿吃饭。 席间然儿问起崔毓秀,“为何崔小姐知晓是梦之后,又逗留了那么久。” “既然已经知道是梦,我猜测这件事不会简单。要想找到是谁在害我,醒来恐怕是没法子的,必须在梦里就将事情摸清楚,至少也得找到些线索。” 说起这事,崔毓秀满脸的狠厉, “我在梦里,过着那样的日子,这笔账我一定要讨回来!” “那可曾有了眉目?”李云泽笑了笑,想起姜念最爱听这些八卦故事,便问了一句。等姜念醒了,也好给她讲一讲。 崔毓秀点点头,“让二位恩人见笑了,害我的人还不确定到底是谁,但一定是在吴家!” 说完,又将梦里得到的信息,讲了讲。 原来这吴家内斗已经有些年头了,嫡妻曾氏无所出,一直低调生活,吴家后宅是两位姨娘较量的地方。 焦姨娘生了大姐吴谷兰,花姨娘生了小弟吴谷丰。 吴谷兰与崔毓恒退婚之后,竟高嫁了前朝栋梁的范家,且日子过得还不错。 可惜纸包不住火,吴谷兰一时不查,竟叫范家人看出来她并非嫡妻所出。 范家自然不满,却也不好声张,只悄悄上门问吴家讨要了一大笔银子和产业。 这吴家一直以来就是靠着祖宗老本过日子,说是坐吃山空也不为过。 家里这些产业本该是吴谷丰的,现在生生叫吴谷兰的夫家分去一半,气得花姨娘直跳脚。 吴谷丰这么多年也考不出个功名,天天就是与狐朋狗友四处吃喝玩乐。 这还未娶亲名声就已是坏的不能再坏了,附近几个县的好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过来。 这回还叫范家分去了银子田产,只怕说亲更是难上加难了。 花姨娘是日日骂又夜夜骂,三天两头就去寻了由头与焦姨娘闹上一场,这么长时间过去,竟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吴谷丰耳根子软,经不住花姨娘天天在耳边念叨。 明明是自己不上进娶不上媳妇,却对姐姐生出了怨怼,怪姐姐悔婚连带将自己的媳妇也给弄跑了。 前阵子又赶上崔大人风光上任,岳山那边也得了消息,几个与崔、吴两人少时相熟的伙伴一起吃酒。 吴谷丰酒量不济,席间叫人逗着,把当初悔婚崔家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件事害得吴谷兰在婆家抬不起头,吴家后宅里不用说,又是一片血雨腥风,这回却连吴老爷也下场算计了起来。 吴谷丰若是娶了崔毓秀,就实打实攀上了官亲,碍着崔毓恒的关系,范家定不会再搓磨吴谷兰,那些踩低捧高的墙头草也便能消停了。 这对吴家来说,还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说到了这里,崔毓恒气得脖子都红了,“这吴家竟算计至此!” 崔毓秀连忙给他哥哥顺气,“你莫要气坏了身子,左右这一切还没有发生,我们就已经洞察了吴家的意图。” “可我们没有证据!即便洞察,又能如何?”崔毓恒很是不甘心。 “至亲的妹妹还在身边,吴家的意图已然败露。又何必非要什么证据呢?你珍视的尚未失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云泽也开口安慰, “至于能如何,就要看你怎么想了。你看,吴家已经做了许多,怎可能滴水不漏?吴老爷不漏,难道吴谷丰也不漏吗?” 崔毓秀听了这话,望着李云泽笑了起来,又转头对崔毓恒道: “是啊哥哥,你怎地当局者迷了,那吴谷丰,我如今可是熟悉得不得了呢!他的错处把柄,你要多少我就能找出多少!” 听到这话,然儿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崔毓恒此时才缓过劲来,握着拳头,“对!覆巢之下无完卵,既然确定是吴家做的,先把吴家这鸟窝端了,再一个一个的找坏蛋就是!” 崔毓秀又将吴谷丰的事迹讲了一番。 岳山本地最大的青楼叫春今阁,吴谷丰的相好小翠,就出身那里。 她本是花魁娘子的粗使丫鬟,从小就见惯露水之缘,刚刚长开了些,竟勾引了花魁娘子的常客。 这本不合规矩,按理该卖到低等些的娼馆去,可她偏就有本事哄得鸨母将她留下,还正儿八经地接起客来。 因着年轻,刚开始她也火了几天。 可这粗使的丫鬟,哪有什么才艺,以色侍人,新鲜劲也很快就过了。 吴家比起贫寒人家算是富户,可到了那销金窟里,就不够看的了。 过了气的姐儿和不怎么阔绰的少爷,就这么勾搭在了一起。 吴谷丰本以为自己玩个几次也便罢了,可小翠好不容易勾上了一个公子哥儿,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几个回合下来,吴谷丰就叫小翠给迷得死死的,还偷卖了家里的良田给她赎身。 这么大的事哪里瞒得住吴家的长辈,可要攀上崔家还不能少了吴谷丰。 吴家只能忍了,但不让小翠进门,说什么也要将这事捂住,一切都等崔毓秀嫁进了门再说。 那小翠自己不得见吴谷丰,怕日子一长自己就被忘记,咬牙送了个小丫鬟给吴谷丰玩用,还取了个名字叫翠浓。 吴家也怕将小翠逼急了会误事,是以对这翠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翠浓这小丫鬟的确机灵,得了宠也不招摇。 知晓了吴家要想娶崔毓秀,便求着吴谷丰将她先送到崔家。 那时崔毓恒刚刚上任,家里的一切都还没理出头绪,吴家以世交故友之姿,送来了礼物、丫鬟、小厮。 就这样,翠浓到了崔毓秀的跟前。 吴家想娶崔毓秀,本来全没章法,但有了翠浓,忽然就有了几个选择,迷药?下毒?总之都是些下作手段。 也不知最后是怎么得到高人相助,竟用上了下蛊。 反正不管如何,翠浓在当中定是个关键人物。 第三十七章 翠浓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个特点,那就是过犹不及。 也许是崔毓秀命大,也许是翠浓太过贪心。 若是翠浓安安分分的伺候,也许到现在为止,崔毓秀还是分不清现实梦境的状态。 本来,这梦蛊就要求蛊虫宿主心绪要平淡,这样才会在梦境中沉浸得更深。 偏偏这吴谷丰来崔家拜访时,翠浓按捺不住自己,而吴谷丰又本就是个好色之徒。 本来日日在崔毓秀跟前的丫鬟,吴谷丰一来崔家,她竟不见了踪影。 本就是吴家送来的丫鬟,崔毓秀此时也是起了疑心。 这两人白日里背着崔毓秀打情骂俏,晚间里更是度得夜夜春宵。 许是崔毓秀日有所思吧,春着春着,他俩竟然还真就春到了崔毓秀的梦里。 其实,这个时候梦境已经有些偏离本来的设定,渐渐显出扭曲。 而梦蛊更是因为压力陡然增大而无暇他顾,只能苦苦支撑梦境的存续,根本无力左右梦境的内容了。 也许,是因为现实里的翠浓本就对崔毓秀有着很强的妒忌,这样的感情竟被投射到了梦境之中。 梦境中翠浓先是引着吴谷丰进了崔毓秀的闺房,强要了她的身子,后又与吴谷丰耳鬓厮磨,出言讽刺崔毓秀不懂风情不会伺候男人。 那狗男女将在梦中刚经人事的崔毓秀绑在床头,竟然当着她的面,在她的床上演了一出春潮叠起的大戏! 这样的羞辱,把崔毓秀激得几乎要发疯! 崔毓秀虽不是大家出身,但家教严谨,本来被梦蛊改变了性格,做事情就常常陷入自我矛盾和困惑。 如今梦境里的刺激这样大,更是引得她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吴谷丰到访时,由于崔毓恒特别交代,家里的两位得力嬷嬷日夜轮班,严防死守,不许崔毓秀轻易出了闺房,更不准别人探望。 所以她一个人在屋里,更是胡思乱想得厉害,分不清日夜,找不到现实,最后彻底迷失在了梦境之中。 迷失了之后倒是更冷静些了,说话办事也沉稳了,嬷嬷还以为她好了。 所以,吴谷丰一走,嬷嬷就放她出来散步,结果她却去找了崔毓恒说要向吴家提亲。 崔毓恒也安排了小厮盯着吴谷丰,自然是知晓他这几日与翠浓私会,并且吴谷丰走前才同崔毓恒开口将丫鬟翠浓要了回去。 现在自己从小万般呵护的妹妹竟然说想要嫁给他。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崔毓秀被崔毓恒打了一巴掌。 就是这一下,将她打得陷入了更深的迷惘之中。 崔毓秀最后是哭也哭了,闹也闹了,迷茫的她根本别无选择。 也正是这别无选择,让梦蛊彻底失去了对梦境的控制。 …… 先前的那些,只是个前奏,这梦里的悲剧是从她嫁进吴家才正式开始。 洞房花烛夜,床前伺候的是翠浓,崔毓秀还未过门就那样嚣张着示威的丫鬟,可想这一晚她过得有多煎熬。 这不算什么,新婚第二天一大早,刚给婆婆敬完新媳妇茶,就听到消息说小翠被抬了进来。 回了院里一看下人丫鬟,竟然个个都是通房。 洞房花烛夜,丈夫与通房丫鬟在婚床颠鸾倒凤,新婚第二天宠妾进门,丈夫便再没怎么见过自己。 之后的日子,白日里被公爹的小妾花姨娘以丈夫亲娘的身份教训,晚上独守空房,还要忍受出身青楼小妾的讥讽。 时常听到丫鬟议论昨夜里少爷如何宠爱自己,竟还有不知廉耻的,跑来同她炫耀房中的细节。 每一幕都是血与泪,梦里的崔毓秀想自己为何会倾心于吴谷丰,却始终没有答案。 若是真爱,为何会不记得初遇的样子。 为何这样剪不断的爱意,自己的回忆却始终是伤痕和血泪,并不曾有过一丝甜蜜。 偶然几次,吴谷丰宿在自己院里,也没有过夫妻间的温存,从来都是粗暴和打骂。 崔毓秀想逃开,想找一个解脱。 而就在她绝望之时,却得知自己怀了身孕。 这成了她生活里的一丝曙光,为了孩子,她才撑了下来…… “太过分了!” 啪!崔毓恒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这些事,虽然在现实里没有发生,但我的妹妹终究是受了一趟这样的苦啊! 梦里的十年,我妹妹竟是过这样的日子!” 此时的崔毓恒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然儿却撑着下巴,眉头紧锁, “可是这些事是怎么在梦中被崔小姐知道的呢? 吴家既然要用梦蛊算计她,为何不编些愉快温馨的事,好将她早些哄好了嫁过来,却要将这些糟心事都编到梦境中来?” 李云泽此时也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说话: “这梦,毕竟是以现实为依托,已经发生的事,应当是改不了,也抹不去的。 也许,编造梦境的那个人,知道这些事,所以免不了将情绪带了进来。 这也是我说这梦蛊并不高明的原因之一。” 然儿眼睛一亮: “那不就说明,下蛊的就是吴家的人! 若是请来的高手,吴家必然不愿意抖出这些丑事。 造梦之人不知道这么多,看这些事情时也不会带着这样多的细节,更造不出这样逼真的梦境。” 李云泽也有些激动了起来,“对,没错!现在只要再和崔小姐梳理一下梦境中的人物,找出不寻常的地方,一定能发现那个人!” 听到这话,然儿也来了劲头,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边说边思考着: “梦境的主人,虽然看起来是崔小姐,但编造这个梦境的人,亦是主人。 所以梦境的视角一定是从造梦的那个人出发。 若不对着镜子,自己是看不到自己的。 现在,我们应该找找看,在梦境里谁是最应该出现,却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崔家兄妹听到这些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愣愣的看着然儿,忽地崔毓秀眼睛一亮: “我知道了,吴家主母曾氏!最该出现却没有存在感的头一个就是她! 说她低调生活,但吴家管家的却还是她,焦姨娘和花姨娘都只管了自己的院子而已。 说她是掌家的主母,可梦里我嫁进吴家十年,却只有新婚敬茶时见过她一次,就那一次,我还根本没机会看清楚她的模样! 事实上,我根本想不起来她是长得是什么样子!” 第三十八章 晋级 崔毓秀身上的谜团,此时几乎就要揭晓。 那边崔毓秀还在说着什么,引得崔毓恒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这边,李云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感觉到周围似乎有灵气的痕迹,并且这痕迹还有些不稳,立刻用神识查探。 好像……有灵气开始不正常的流动。 这方向…… 姜念! 李云泽赶紧转身看向姜念,原本安稳睡着的她,此时已经面若金纸,但奇怪的是她脸上依旧见不到一丝痛苦的神色。 然儿也发觉了异常,刚急急地喊出一声“莫要……” “过去”这两个字还卡在喉咙,就生生止住了。 因为此时,李云泽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了姜念身边。 他右手把住姜念的神门,立即用灵气探入,却不想一个激荡,灵气被弹了回来,还将自己击中。 虽然李云泽尽力掩饰,但是右手的细微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 一瞬间的变化,让然儿在后面使劲摇头: “你心也太急了些,你仔细看看这灵气的波动,是什么情况?” 李云泽闻言再用神识一感,这灵气虽然又慢又缓又稀薄,但还是能看得出围绕姜念形成了一个淡淡的灵气旋涡的轮廓! 这是要进阶了? 李云泽的心里炸开一个闷声雷,此时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已是尘土飞扬。 自己曾数次试探,姜念分明就没有修炼过。 怎会,怎会…… 可她现如今的状态,连醒过来都是不能,哪里能还能吸收灵气成功晋级? 这灵气汇聚之后一直在她上方盘旋,似乎也急着被吸纳,可姜念昏着,也是没有办法。 况且,这凡间的灵气,修炼都不甚够用,更不要说进阶时需要大量灵气支撑。 若是小境界的进阶也就罢了,若是大境界的晋级,这一旦开始,还未等结束,而灵气却不够了…… “然儿你善后,再回姜家顶上几天。” 李云泽不敢想下去了,留下这句话,随即抱起姜念,掐了隐身决就御剑飞走了。 然儿追到门口,看着门外,颇有些哭笑不得,一转身,就看见崔家兄妹大眼瞪小眼。 “呃,姜姑娘她遇上些麻烦。李道长带她寻个宝地疗伤去了,不打紧的。” 然儿一边说着话,右手背在身后已经掐好了决,话音一落就放了出来。 这时崔毓秀还想张口问些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口,兄妹二人的眼神就已失焦,片刻后缓了回来,就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事了一样。 然儿又坐下寒暄了几句才提了告辞,回到姜家帮姜念顶包去。 李云泽抱着姜念一路乱飞,花了小半个下午,思来想去,还是把姜念带到了临抚城南方一个隐秘的山头。 这里有一个隐蔽的简陋洞府,是师父绮罗真人在外置下的地方。 这洞府虽然还在凡世中,但这里的灵气却比较充足,绝非一般凡尘能比,再布上个简易的聚灵阵,比待在凡城中要好上太多了。 刚刚在路上李云泽就联系了师父,若是得师父允许,他就可以把姜念带回师门里去,在师门晋级,灵气不用担心,还有师傅看顾,最是安全。 可若没有师父的首肯,姜念恐怕连山门都进不去。 那个世界并不像凡世中这样岁月静好,有的大多是弱肉强食。 姜念如今虚弱昏迷,这会还要晋级,也不知会弄出多大的动静,他可不一定有本事能护得住她。 所以,不等师父回信,李云泽绝不敢把姜念带到那一边去。 不过,这都多久了,师父怎么还没回信。 不会这么点儿背,师父正在闭关吧? 李云泽有点无奈。 此时姜念在床上昏着,脸色已经有了恢复的迹象。 刚才有可能是凡世中灵气不足导致的。 现在有了这个简易聚灵阵的帮助,周围的灵气已经被大量聚了起来,现在明显能感到灵气把她包裹住了。 照这样下去,也许很快就要开始进阶了。 李云泽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紧张得不行,当初自己筑基的时候,看着灵气旋涡在身边游走,心里也没有这么忐忑。 “筑基?”李云泽喃喃念出了声,“我怎会想到这里?” 姜念难道是正在筑基? 李云泽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看她现在周身灵气流转的样子,绝不是一般的进阶,确实很像是晋级筑基。 可门派的那些师兄弟们,都有各种丹药辅助,还有师门的聚灵阵,甚至有些还有长辈给准备洗精伐髓的各种方子,几乎大家都是这么被一路护持上来的。 就说自己,精纯的木灵根属性,号称是门派新一代的潜力弟子,整个炼气期师父都不让吃丹药,但筑基时也还是用了一颗筑基丹。 姜念现在如果是在筑基,那她肯定不曾用筑基丹,也应该从不曾用过丹药,就在崔家的小榻上靠着睡着了,就筑基了? 李云泽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的,这样能够筑基的话,她又是何等的天资,何等的气运。 李云泽就这么想着想着,天色也暗了下来。 师父依然没有只言片语传来,应当是在闭关了。 姜念周身的灵气越来越密集,好在师父这洞府十分隐秘,金丹以下根本不能发现,金丹初期虽能发现,但也打不开禁制。 凡间,怎会有金丹真人出没,所以,这里几乎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就在这里吧,念念,你一定要加油!”李云泽又走到床前看了姜念一次。 此时姜念气色已经完全恢复,身周灵气浓郁,准确的说,这间小小的卧室,都已经充满了灵气。 李云泽感受之下,觉得意外,却也不意外了。 意外的是灵气的浓郁程度,不意外的是姜念这样都能筑基,也真没有能更意外的了。 正转身想要出门,却又出现了异象。 李云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灵气正在凝结,他用神识查看,发现这些灵气都已经积得厚厚重重几乎要凝为实质,而屋外还有灵气正在往屋里不断涌入。 其实,这灵气主要是由周围的林中向着这里涌来的无数情意光点化成。 只是李云泽的神识根本探查不到情意光,只有它们化为灵气时才能被他感知到。 而姜念的胸前此时飞出一道白色的烟雾,将她包裹,带着身周的灵气飞速流转起来。 见到了这样的景象,李云泽惊呆在了当场,半天才缓过神来,缓缓走到了洞府的院中。 李云泽不知道,这时候姜念虽然还昏迷着,但脑海中的灵华经已经自动翻开,凝意术也自动施展,玉葫芦全力帮助灵气流转,此时姜念丹田的虚种苗正贪婪的吸纳着这些灵气。 他只知道,姜念已经开始筑基了,这筑基,时间可长可短,而感受那屋里浓郁得仿佛要凝结成霜的灵气,李云泽觉得这筑基没个七天七夜完不了。 此时他只觉得庆幸,还好姜家有然儿顶着,还好姜繁近来不怎么回家,不然该怎么解释都不知道。 姜念七天不回去,姜繁可能要崩溃的。 那如果,姜念入了师门拜了师,姜繁能受得了骨肉分离吗? 这个疑问,又悄悄爬上了李云泽的心头。 第三十九章 花苞 姜念果然没让李云泽失望,这一次晋级,足足用了九天九夜的时间。 等姜念醒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很陌生的地方,愣了愣神,想了许久。 她想起自己之前似乎是在崔家,又有点茫然,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对一切都记得不是很清楚。 一边醒着神,一边想活动一下胳膊腿,好像一时间也不能适应,只好继续傻愣愣的躺在床上。 又过了一会,脑袋里的回忆似乎都鲜活起来了,姜念从床上坐起来,稳了稳心神后,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这身体的轻盈让她感到惊讶,是真的变了吗? 低头看看,咦?自己竟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吗? 这…… 姜念忽然就,有一点儿害羞。 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哎,这屋里也没个镜子,要不还能照一照脸上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等回了家再到门框上去比一比,看看到底长高了多少吧。 所以,果然是晋级了吗? 姜念心里这么想着,随即探查了一下丹田中的虚种苗,又长高了,枝叶也更加繁茂了,姜念很满意,丹田里这棵小树越来越茁壮了。 在最高的那一根枝桠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苞。通体还是绿色的,藏在叶子里,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 看到这里,姜念放下心来,确定了自己已经成功晋级,现在已经是相当于筑基的修为了。 随后姜念就走出了房间,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里鸟鸣水汩,不闻人语,似乎并不像在城中。 姜念心里便有了些数。 拐到院子中,果然看见李云泽正在打坐。 姜念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见到他了,此刻看见他,只会停在那里傻笑了。 李云泽听见脚步声,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正看见姜念走了过来。 他赶紧站起身,迎了过去, “你觉得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 “我?”姜念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己,又问道“那这是哪里?” 姜念的表情和语气,刺激到了李云泽,他点着姜念的脑门, “你睡了九天九夜。” 闻言姜念也有些呆住了,呢喃着, “九天九夜。” 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你晋级了啊,你自己没感觉吗?” 听到这话,姜念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楞在那里。 李云泽显然误会了,还以为姜念并不知道晋级的事。 此时只觉得更受打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惆怅。 想想自己和师兄弟们筑基时,准备万全,九死一生,成功之后,欣喜若狂。 再看看姜念,毫无准备,随便晋级,成功之后,恍若不知。 对比之下,自己和师兄弟们惨败。 再说姜念这边,她根本没心思知道李云泽心里在想什么,此时正在快速盘算这一关要怎么过,暗恨自己怎么晋级会被他给发现了。 装傻已是不能够了,自己并不知道期间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 九天九夜,谁知道都闹出过多大的动静。 此刻只好咬了咬牙,在心中给自己鼓劲: 不管了,他若是有害我之心,也不会将我带到这里来。 打定了主意,姜念强行让自己淡定了下来,走到院中石桌边坐好,李云泽也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这是我师父在凡世置下的洞府,很是隐蔽,灵气也比别处浓郁,你若需要稳定境界,在这里是最好不过。” 他停了停,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说,但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要知道,你这次晋级并非没有凶险。” 姜念许是想起了晋级时的经历,此时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李云泽将她的手腕轻轻拿起,有了上次的经历,也不敢再大意,十分小心地将灵气由姜念的神门探入。 这回并没有再出现什么灵气的激荡,可姜念经络之中是一片空荡,根本感受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 若不是那天他亲眼见到姜念被灵气包裹,此时恐怕结论还是并未修炼。 李云泽惊讶的看着姜念。 姜念下意识地侧过身去回避他的眼神。 片刻后,李云泽发觉了自己的眼神有些太过直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身体没有不适的地方就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 姜念忽然抬头“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 李云泽看着姜念,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晋级之后的变化。 红润的嘴唇,挺翘的鼻尖,乌溜溜的眼睛…… 自己好像要陷进去了,他心猛地一沉。 赶紧收心敛意,将杂念都抛开,看着远处朗声道: “能修行大道,各人都有自己的机缘气运,并不用对谁解释。 凡世灵气稀薄几近于无,你能隐藏其中修炼,既是你的功法逆天,恐怕也是不得已之举。 毕竟,天道的恩赐都是有代价的。” 又转过头看着姜念,“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你若在凡尘世间修炼得辛苦,就同我讲,我带你去见我师父。” 姜念望着他,没想到他会讲这些,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点了点头,半晌又说了一句:“谢谢你。” 姜念心里有点乱,想到认识了李云泽以来的点点滴滴,很有些愧疚。 他对自己很好,自己有了困难,总是想起他,他也从没让自己失望过。 他送了自己这样那样的东西,可自己从未回赠过什么,还刻意隐瞒了许多事情。 “我明明在心中早已经将你当成了挚友、依靠,但还是无法开口说出我的秘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姜念忽然开口,说了这句话。 李云泽愣愣地看着姜念。 姜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着。 欣喜中的李云泽,也笑得灿烂: “你这样多好,修炼也没有耽误,还可以照顾你爹。” “啊!爹爹!我这么多天没回家,我爹一定急疯了!”姜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李云泽笑道,“放心吧,然儿帮你顶着呢,你爹早出晚归的,到现在还没发现女儿是顶包的。” 听了这话,姜念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坐下了,“那就好,不过,这是哪里?山清水秀的,很漂亮。” “这里,是广连县。” “广连?好像离临抚很远啊。” “是啊,那天你面无血色昏迷不醒,我吓得连那小船都来不及去取,抱着你御剑狂奔,飞了小半个下午才转到这里。” “原来我欠你这么多谢谢。” “你既当我是挚友,又何须言谢。” 第四十章 崴脚 这天夜里,李云泽带着姜念,回了临抚,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房间。 然儿早已布好了隔音的结界等在那里。 三人坐下后,然儿准备说说这几天姜家的事情,好让姜念心里有个底。 “你爹爹这几日没怎么回家。”然儿有些小心地开了口。 姜念不以为然,“嗯,他挺忙的。春日里就是这样,苗圃的花苗要看顾要嫁接,老主顾的院子也该修剪、换苗……” 然儿打断了她“每次回家来,都是有必须回来的理由……” 姜念看着她。 然儿欲言又止。 好安静。 怕尴尬的李云泽出声了,想打个圆场,“现在姜念她爹爹在家吗?” 然儿点点头,“他受伤了。” 姜念猛地站起来。 “你别急,倒也不是什么严重的。只是摔了,崴了脚,手上有些擦伤。” 然儿去拉姜念,让她坐下, “他受伤后,先在苗圃养了几天,今日下午才回来的,说是怕你看到了担心。” 姜念听了这话,茫然的望着然儿,“怕我担心?所以就在苗圃养伤?苗圃的条件哪能和家里比,那里不过是能住人而已……” 然儿有些小心翼翼,“你最近,没在你爹爹面前露出什么吧?会不会有什么对着空气说话之类……” “是谁送他回来的?”李云泽打断了然儿。 然儿看看李云泽,又看看姜念,“我没见到,我只看到他一个人站在铺子门口,看着我笑。我赶紧去迎他,他才说脚崴了。” 姜念笑了笑,“反正是安稳回来了,明日里我去看他就是了。” 然儿还想说什么,可还没等张口,李云泽就抢先说:“那就早点睡了吧,明日里我再过来看看。” 姜念点头,然儿也就不好再多说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念就起来熬粥,等姜繁用早饭。 父女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 然儿的意思,姜念明白,但她肯定然儿是想多了。 吃过了饭,姜念收拾好了家里,叮嘱姜繁好好休息,又磨蹭了一会,才去铺子开张。 路过院子,仔细看了看那些嫁接好的山茶,长势都不错,看来然儿这几天也是精心照料的。 顺手还把自己嫁接的红霜玉茗那盆花搬到了铺子里,想好好看看。 自己已经筑基了,也不知道能帮他们什么。 脑海中的灵华经,依然只有一页,看来,还是只有凝意术。 要不晚上,带上红霜,加上那株撒金碧桃,一起练功吧,也许事半功倍呢,红霜和玉茗只要醒了一个,另一个一定是受益匪浅。 想到这里,姜念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念念,想什么呢?”李云泽在姜念眼前摆了摆手。 “呀,你来了。” 姜念连忙站起来让李云泽坐, “我在想玉茗和红霜呢。没注意你来了,不好意思啊。” 姜念摸了摸脖子,尴尬的笑了笑。 这才发现自己在铺子里坐了半天,也没有烧水,又去忙着去给李云泽准备茶水。 李云泽看着姜念,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而后立刻又换上了笑脸: “你爹爹在家休息?” “是啊。” “我刚才去了趟书局,买了些话本,还有名家育花的手记,拿来给你爹解闷子。” “谢谢!”姜念笑着朝李云泽福了福,“不过,你这么客气做什么?” “客气吗?我本想再带几个猪蹄儿,来给你爹以形补形的。不过你爹卧床休养,你的厨艺我不放心。” 李云泽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念, “我还是找了饮味楼的大师傅给做好,一会中午再送来。你先烧着水,我进去看你爹爹去。” 然后李云泽就进了姜家院子。 姜念一边烧水准备泡茶,一边正高兴呢。 饮味楼的大师傅每日里做菜都是有定数的,价码极高,自己这回是沾了爹爹的光了。 没过多久,李云泽就出来了。 姜念赶紧拉了他坐,“我爹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哎呀,你不是会医的吗?” “崴脚,还能怎么样?都快好了。你放心吧。” 李云泽熟练地拿过了小水壶,泡起了茶。 姜念却还不死心,“你能看出来是怎么崴的吗?” 李云泽歪着头看了姜念一眼,“你怎么不问我能不能看出来是在哪崴的?” “这你都能看出来?”姜念一脸期待。 李云泽挑着眉毛看了姜念一眼,喝自己的茶。 “玉茗怎么样了?” 说起玉茗,姜念抿着嘴,指了指柜台后面的角落: “我嫁接的这棵,看着还不错,能跟红霜在一起,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李云泽走到红霜本身的跟前去看,点着头道:“嗯,长势喜人,嫁接的玉茗这一枝也长了新芽。” 姜念听了这话,得意地看着李云泽,就是笑。 “我下午再去崔家一趟。”李云泽走回来茶桌边坐下,“上次走得急,报酬没收,毕竟施法了,怕反噬。” 说到那天,还是因为姜念,才走的那么急。 姜念讪讪地端着茶杯假装认真喝茶。 李云泽看她这个样子,又笑了,“我中午在你家蹭饭吧?” 姜念还端着茶杯,“饮味楼的菜您都给订了,蹭个饭算什么的?” 又将茶杯放下,手托着下巴,“哎呀,一会我得亲自下厨,让贵客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李云泽手捂着额头,“我再多订两个菜,您安稳坐着就好。”说完就一溜烟的走了。 等回来时,李云泽还提了些花生瓜子芝麻糖。 两人又说起那天在崔家,姜念入梦之后的事。 “然儿入梦之后可有什么凶险?” “那倒不曾,不过她入梦后找不到你,有点担心。” 姜念低头剥花生,“这阵子她给我顶包也不容易。估计是累着了,昨晚你走后,急匆匆回了千素休息。” 李云泽像是没看出姜念的回避,“嗯,但下午我得带上她一起去崔家。上回是她善后,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嗯,让她多歇一会,午饭后我再叫她和你一起走。” 又聊了一会,快到晌午,就见饮味楼的小二将饭菜送了来,姜念赶紧张罗吃饭。 姜繁见到李云泽来看自己,还订了这些饭菜,很是高兴,可惜他身上有伤不能喝酒,不然肯定要拉着李云泽来几盅。 席间姜繁不住的给姜念暗示明示,让姜念给李云泽添茶添饭夹菜。 姜念忍着笑照做,倒把李云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姜念的眼光中疑惑更浓了。 午饭之后,李云泽就带着然儿出发了。 第四十一章 寻仇 晚饭过后,送姜繁去睡下了,姜念就将红霜玉茗搬回了房,放在了撒金碧桃的左近。 虽说挤是挤了点,但练功的时候不容易被人发现。 一切准备妥当,姜念准备练功。 这是虚种苗打了花苞之后第一次练功,姜念心里还挺期待的,不知道和以前比,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沉下心施展凝意术。 这株撒金碧桃果然是开了灵的,情意光点虽然不大,但个个都十分闪耀,灿烂夺目。 红霜和玉茗也有些情意光点,但很少,也黯淡。 不过玉葫芦的白烟裹着灵气流转到身边时,姜念感受到了他们的开心,这让姜念感到很惊喜。 另外,这一次练功有了新发现,现在施展凝意术时,姜念虽然还不能与花木对话,但能清楚地感知到它们的情绪,也能与它们互动了。 这个发现让姜念十分惊喜,能有情绪上的交流了,就更懂它们的心思了,以后也能更亲近,凝更多的情意光了。 就不知是只有开了灵的花木才能交流呢,还是所有的花木都能交流,姜念想着,改天得再试试别的花。 练完了功姜念觉得浑身舒畅,想着然儿今天可能不会回来。 看了看天色,姜念还是习惯成自然地去到床上躺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然儿轻手轻脚地回来了。 许是怕吓着姜念,她先布了隔音结界,才进的屋。 姜念见她回来,连忙坐起身来问有没有什么故事听。 然儿倒是不紧不慢,自己搬了个小凳坐到床前,又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才悠悠开口: “那崔毓秀在梦里的十年苦倒没白吃,如今还是云英未嫁,就已经能沉稳应世事。这会子反而将她哥哥给比下去了。” 姜念的声音意外地没有很惊讶,“这梦蛊费了大劲将崔毓秀拐入梦中,她在梦里这十年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吧?” “可以说是吃尽了苦头!她将梦里的经历讲出来,她哥哥气得都坐不住,立时就要喊打喊杀的找了吴家去。”然儿说到这里,是又叹气又摇头的。 姜念虎着脸挺直了腰背,义正言辞道,“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我有弟弟妹妹,还叫人家这样欺负了去,我也是要找上门报仇的。” 姜念这个样子逗得然儿笑了出来,姜念一看然儿笑了,也笑出了声。 笑过了,姜念才拉着然儿的袖子,“你快同我讲一讲,崔毓秀梦里都碰见什么事了。” “李道长竟没同你讲吗?”然儿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在外晋级的那几天,他就讲给你听了解闷子呢。” 姜念本能的回避提起晋级的事,皱了眉头道, “他哪里是讲这些事情的性子?他讲出来的故事怕是比水还要没味,哪有你讲的好听……咱们不要提他了,你快讲你快讲。” 然儿被姜念哄得是通体舒畅,这才将那日里崔毓秀的梦境给讲了一回。 听得姜念龇牙咧嘴的,“这还是前朝的大户?怎地后宅能容得下这样的腌臜事。” 然儿也是叹气,又道,“崔毓秀如今也不是天真无邪了,找吴家寻仇的事,都是她的布置,这才几天,就已有了结果。” “这么快?就寻了仇?”姜念这回不淡定了,“那梦蛊,如何能找到证据?” 然儿满脸佩服的神色,“我修炼这么久,听了这事都暗暗叫绝呢! 我们走的那当天,崔家兄妹带了些家丁连夜出发,一起回了一趟老家岳山,一到地方崔毓秀就先给她哥哥指了藏小翠的地方。 等崔毓恒将那里暗暗守好了之后,她再假意投靠吴家,却又挑三拣四地难伺候,很是闹出了一番动静。 这吴家后宅本就是一团乱,这会子又来了一个难伺候的,也就顾不上别的了。 色欲熏心的吴谷丰趁机溜出去与小翠私会,叫崔毓恒布置的家丁给捉奸在床了。” “噫!怎么每次讲到吴谷丰的部分,都是这种调调。”姜念皱着眉头撇着嘴,十分地不屑。 然儿笑了笑,又继续说:“抓了吴谷丰和小翠,也没将他们送回吴家,而是锁在了那宅子里面日夜看守。 等吴家发现吴谷丰不见,已经过去两日了。 吴老爷赶紧到小翠的宅子寻吴谷丰,门一打开就看见这二人竟还在寻欢作乐。 吴老爷头都大了,偏这时候崔毓秀也来了,上去就将小翠给了两巴掌。 其实小翠早已叫崔家的人给收买了,看见吴老爷来了,自己又挨了打,没脸没皮的就是哭闹,将周围的人家全引来瞧热闹了。” 姜念拍着手叹到:“崔毓秀竟这样厉害了!” 继而又歪着脑袋问:“那小翠就这么容易收买?” 然儿摆出一副很老道的样子来,“这也是吴家自己作的,自己家儿子将人家给占了,老子又不让人家进门。 眼看着主母就要过门了,依我看,就算不收买,小翠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儿这么一说,姜念不住地鼓掌,“也对,把事情闹开了,要不就在主母之前进门,要不就把主母给闹跑。反正自己青楼出身,也没什么丢脸面的。” “可不是么!小翠这么一闹,崔毓秀假装生气了,直接闹去官府了!”然儿一边说,一边捂着嘴偷笑。 姜念奇道:“怎么闹的?吴家能让她去报官?” “其实早就报好了,崔毓秀刚从吴家出门,崔管家就去了官府,报官的理由是吴家的公子走失了。” 然儿乐得笑弯了腰, “这浪荡公子走失,肯定是寻花宿柳去了,本来官府是不会管的,可谁叫是崔家来报呢? 崔毓恒毕竟是眼下的红人,前途不可限量,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他得罪了去。 岳山的赵知县也是个热情的性格,立马遣了一队人去寻,刚一到了那小宅子,就看到这么一出戏,当时捕头就下令,全部带回衙门!” “哈哈哈哈,这吴谷丰,他走到哪,哪就有狗血的故事。”姜念听到这里,直接笑得在床上打滚。 然儿笑得拿手支在腿上,“还没完呢!到了县衙,崔毓秀第一句话就说要状告吴谷丰强抢民女。 把吴老爷给气得不行,直接就嚷嚷开了,立刻就被治了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当场被按住掌嘴。” 姜念听了捂着脸笑个不停,“这吴家是给人送笑料的吗?” “刚才在崔家,说到这里的时候,连崔毓恒都笑个没完。”然儿捂着肚子,也是笑得停不下来。 第四十二章 偷看 两人又笑了一会,然儿才往下继续说, “赵知县问吴谷丰抢了谁家的民女,崔毓秀把吴谷丰院子里没有签死契的丫鬟名字全都报了一遍。 按理说自家的丫鬟,官府是不管的,不过这崔家正当红,吴家又没功名,既然崔毓秀告了,索性就查一查。” 姜念笑着摇了摇头,“这赵知县倒是个滑溜的。” 然儿点点头表示赞同,“带了那些丫鬟上堂却没人敢吭声,师爷提议请了嬷嬷来验身,果然,个个都破了。 吴家那些丫鬟哪经历过这样的阵仗,本就面皮薄,这样的丑事被当堂戳破,有好几个哭着喊着说自己是被迫的。” “崔毓秀就不怕她梦里见到的是假的吗?”姜念忽然问起。 然儿一拍大腿,“要不说她沉稳呢!她假意投靠吴家的那两日里,趁吴谷丰不在,把他的院子里的情况摸了个底儿掉!是确定了和梦中一致才决定报官的!” “那个小翠呢?”姜念问。 然儿想了想,“说是掌完吴老爷的嘴就被知县提上来了,审明了是刚脱了贱籍的,被排除在民女范围之外。” 姜念听了又是笑,“那这案子坐实了?” “那可不,赵知县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个案子给审完了,直接将那吴谷丰下了狱。” 然儿脸上带着不屑的神情,“不过,现在官府在查吴老爷呢,毕竟是前朝的人,如今族中子弟犯了事,从上到下都要查一遍。” “这样能将吴家毁了?”姜念有点不相信。 “怎么不能,崔毓恒已经将当初吴家仗着有钱订亲又悔婚,还将兄妹俩逼得远走他乡的事递了状子了!”然儿皱着眉头,明明布了结界,但还是凑近了姜念小声说道: “当初崔毓恒卖祖产,都是零零散散卖的,价格被压得极低。你可知,崔家当初那些地产现在都是吴家的!” “啊?那当初,是吴家使了手段?”姜念掩口惊叹。 然儿使劲点头,“对呀!这回崔毓恒去官府查了买卖文书的底单,当年的买家都是原价将地产转给了吴家。看来那些买家根本就是吴家的人!” “这吴家悔婚,还要巧取豪夺占人家的祖产,这心也太黑了吧?”姜念显然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崔家兄妹还在收集证据呢,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将吴家扳倒了。” 然儿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哎呀,我是累得不行了,我知道的所有事都讲完了。好姑娘,让我回去休息会吧。” 看见然儿这样,姜念也是无法,只好让她回千素上去了。 这一夜,姜念是翻来又覆去,虽然不累,但想事情耗神啊,所以第二天就被姜繁瞧出了端倪。 “念儿,你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是不是照顾爹爹累着了?”姜繁小心翼翼的问。 姜念笑了出来,“爹您说什么呢,您这才刚歇了一天,哪能就累着我了。” “哈哈,我的乖女儿,我是怕家里事情繁杂叫你操心。” “咱们家里就两个人带上这些花,能有什么繁杂的,我做得来的。爹你就安心养伤吧。” 说完,姜念就收拾收拾上铺子开张去了。 烧上了水,姜念开始发呆。 昨天想了一晚上也想不通,这崔家兄妹报仇,听着很是过瘾,可细想下来,总觉得到处都不对劲。 崔毓秀被下了蛊,可是下蛊这事又找不到证据。就算有,官府也未必会采纳。 若是吴家肯赔钱,崔家也肯接受,就不会闹上公堂了。 既然上了,那这个仇,崔家兄妹绝不会轻易放下。 霸占崔家祖产的案子,当年是双方自愿的交易买卖,虽有失公平,最多也就是赔了银子还了祖产的事。 这案子根本不足以将吴家扳倒,而崔毓恒刚在官场崭露头角,虽说炙手可热,但眼下毕竟就是个小小的县丞,必不能影响断案。 而且,这个案子若是能将吴家下了狱去,贫寒学子皆效法崔家卖地,若一朝得中,再将买主给告了去,岳山不就乱了吗?所以赵知县绝对不会支持。 崔毓恒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递了状子,可见一定是有后招的。 崔家的后招会是什么呢? 现在不说,是为了案子,还是因为不能明说? 还有什么比中了梦蛊更不能明言的? 姜念心中一凛,赶紧将这个念头打消。 不能这样胡思乱想了,姜念赶紧拿了抹布,将铺子从里到外擦了一遍灰土。 有事忙果然时间过得让人不知不觉,吃了午饭姜念回了铺子,走到柜台前,准备将这阵子的账拢一拢。 忽地抬头,瞧见金安街上站着一个姑娘,正在向着铺子里张望。她见到姜念看她,又慌慌张张的低下头走了。 姜念皱了眉头,自己又不是什么浪荡公子,为什么要怕自己看呢。可心里却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 又过了一会,抬头又见那姑娘在小心地张望,不过这次并没注意到姜念看向了她。 正好,姜念用余光暗暗地打量她,还把千素扇打开了柜台上,又传音进去叫醒了然儿。 然儿在扇子上并没有出来,这时还有点起床气,老大不乐意的嘟囔:“姜姑奶奶,我还没睡够呢!” “看见没有,左前方,那个花衣裳的姑娘。”姜念不动声色地给然儿指了一下。 “哪?”扇子上的水墨小蛇转了转头,又看向姜念。 姜念挪了挪扇子,正对着那姑娘,“那个在看我们铺子的。” “噢,个子挺高啊,不过皮肤就黑了点。”然儿品鉴美人儿的眼光还是那么毒辣。 姜念失笑道,“眼睛挺大的,挺漂亮啊。” 然儿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她该不会是想找你爹爹吧?” 姜念还在偷偷看着那位姑娘,语气中带着些揶揄: “应该是吧,她都在这看了半天了,你说我要不要去迎一迎这位客人啊?” 然儿好一会没说话,再开口时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还乐?一个姑娘家,看着也不像是什么爱好盆景花道的富家小姐,如今都找上门来,能是因你爹的手艺而来吗?” 姜念都要憋不住笑了,“你莫要逗我笑呀,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笑出声来了很尴尬的。” “我说正经的呢!偏你是个没正形的。”然儿有点生气。 “好了好了,我们有正形的然儿姑娘。我错了,我不该笑。哎呀,她怎么走了。”姜念赶紧伸了脑袋去看。 第四十三章 送药 看着那花衣裳的姑娘走远了,站了半天的姜念走到桌前坐下喝水。 “哎,这姑娘若真是来找你爹爹的,你有什么打算?”然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严肃。 “我爹现在腿脚不方便,我能打算什么?”姜念满不在乎,“总不见得,要请了她去我爹爹房里做客吧。” “这还差不多。”然儿似乎松了一口气,又凝重道:“这姑娘看着怪主动的,咱们还是多留个心眼比较好啊。” “你想怎么留心眼?”姜念也认真了起来。 “那肯定是先跟去看看这是哪家的姑娘,再打听打听怎样。”然儿嘀嘀咕咕的,扇面上的水墨小蛇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正在盘算什么。 姜念撑着腮帮子,“哎你说,那几天我爹是真的在苗圃住吗?” “呀呀呀!你还真是敢想啊!不在苗圃住在哪住?”扇面上的水墨小蛇疯狂甩头。 “啧,佳人在前……苗圃里还有伙计呢,我爹还是比较保守的。”姜念笑嘻嘻的。 “哎,你别瞎猜了。我看你爹不是那种不规矩的人。改天去打听打听就完了。”水墨小蛇又盘了起来,“我去睡了,醒了还要修炼,等事情有啥实质进展了再叫我啊。” 姜念听了这话,无奈的笑笑。 又在铺子里干坐了一会,就看见苗圃上的伙计陈玉哥哥来了。 陈家祖上是姜家的旧仆,很是忠心。 到了姜繁这里,陈老爹和陈玉哥哥父子俩都已经脱了奴籍,可陈老爹不愿离开,于是父子俩就随着姜繁做花木的生意,平时在苗圃照顾花苗。 姜繁早就将陈玉当做了徒弟看待,而陈玉也是聪敏好学又肯吃苦,如今,姜繁的手艺他已是学会了大半。 “小念,看铺子无聊不?”陈玉笑眯眯地坐在了姜念边上。 姜念赶紧给他倒了些温水,“陈玉哥哥你来啦,今天这么有空?渴不渴,快喝水!” 陈玉把水一饮而尽,“没空也得来啊,我是来给东家送药的!” 姜念又给他续了水,“谢谢陈玉哥哥,还麻烦你跑这一趟。我爹的药还有不少呢。” 陈玉楞了一下,有点尴尬,却没说出话来。 姜念看着他,笑了笑,“我爹受伤,还让你照顾了几天,辛苦你了。” 陈玉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脑后,“也不是什么事,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照顾东家,那都是应该的,是分内事。” 说完,陈玉把药放在了桌上。 一个小巧的布包,一拿出来就能闻得见浓浓的药味。 姜念又凑过去闻了闻。 陈玉见姜念这样子,笑了笑,赶紧把布包打开了,将里面的药拿了出来, “这个膏药,一张就是一次的量。还是和以前一样,早晚各用一张。” 姜念将药接过来看了,笑着说道:“晚上就给我爹先用你送来的膏药。” 听了这话,陈玉明显高兴了起来, “小念,你别看这药做的粗糙,不如城里药铺医馆卖的精致,它效果可好了,我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神药。” “噢?这样吗?我还道是我爹摔得不重,没想到是得了神药呢!”姜念喜滋滋的,把药收了起来。 随后姜念又把布包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一回,针脚细密,做得很是用心。 姜念眼神暗了暗,随即低下头将脸上的表情藏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把布包放好。 陈玉见姜念把药收了,似是放下心来,又端起水杯将水喝掉,准备起身要走。 姜念却像不曾看出来一般,又给他倒了一杯水,“送我爹回来那天,为啥不进来坐呀?” “呃,呃……那天,着急回去。”陈玉赶紧又端起水杯将水喝了。 不过,这次的水不是温的,还有点烫。 陈玉被烫得将水撒了一桌子,“哎呀,哎呀,我来擦我来擦。”说完赶紧去拿了抹布过来擦桌子。 姜念却没有动,脸上也不带表情,直直地看着他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姜念这话一出来,陈玉直接愣住了,缓缓抬头看向姜念。 姜念这时还翘起了二郎腿,又将手抱了在胸前。 她这个架势,让陈玉更紧张了,手上擦桌子的动作也停下来了,眼睛不敢看姜念,眼神更是满屋子乱飞。 “怎么了?被我说中了?”姜念轻轻勾着嘴角。 “小念啊,你,你这是怎么了?”陈玉结结巴巴地开口。 “陈玉哥哥,我从小就喜欢要你带我玩,你也一直对我很好,有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我。” 姜念摆手示意他坐下, “我印象中的你,一直是个细心周到的。 如果是你照顾我爹爹,不会让他在苗圃养伤那么多天; 如果是你照顾我爹爹,不会送他回来却只带一天的药; 如果是你照顾我爹爹,不会我说我爹的药还有很多,你却不反驳; 如果是你送我爹爹回来,不会到了铺子门口却不露面与我说几句话; 如果是你要给我爹爹送药,不会到了现在都不提要进去看看他!” 姜念的语气一句比一句严厉,真真有点姜大小姐的样子了。 陈玉此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 姜念看见陈玉的样子,鼻子有些酸酸的,赶紧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陈玉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想冲你生气,你别难过。” 陈玉还是不敢抬头,“小念,是我不对在先,但我不是想瞒着你。这,我也是受人所托。” 姜念去把那装药的布包又拿了出来,“这布包一看就是哪位姑娘的慢工细活,这药又不是从铺子里买来的,那肯定是哪位懂医理的姑娘给我爹做了药,缝了布包。” 姜念一边说,一边打量陈玉的神色,见他不承认也不反驳,忽然姜念的眉间就松开了一点,又继续说道: “她的针线就这样叫我爹收了下来,若是在大宅院里,都能够上个私相授受了。 我爹倒是无妨,这世道对男子本就宽容些,可那姑娘怎么办?” 陈玉这才将头抬了起来,“娟娘不是那样的人!她其实人很好的……” “你这样护着她,可有自己的心思?”姜念打断了他。 陈玉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念,双手不停地在胸前摆动,“不是……小念,你听我说,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 姜念看他这个样子,放松了不少,勾了勾嘴角问道:“那你说,我爹爹看到这个布包,会有什么反应?” “东家他,他……”陈玉有些迟疑。 姜念步步紧逼,“他如何?你希望他收下吗?” “自然是希望的!我从前也没多想,你一说我也觉得这布包定然是娟娘用心做的。我……我希望她幸福!”陈玉坚定地看着姜念,认真说道。 第四十四章 陈玉 “她的幸福与我何干?”姜念漫不经心地,似乎真的并不在意。 陈玉哑口无言,愣在那里。 姜念看向陈玉,笑了笑:“我只关心我爹爹的幸福。” 陈玉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说了一句,“小念,你真的长大了。” “跟我说说她吧。”姜念笑眯眯地看向陈玉。 陈玉有些迟疑,但思量了一会,还是干脆地开了口,“娟娘姓向,她爹是个猎户,家中还有一个哥哥。” 姜念点了点头,“她和我爹爹怎么认识的,你知道吗?” “娟娘的父兄出门打猎遇险,刚巧东家上山挑桩苗,路过救了他们。” “当时你也在?”姜念歪了脑袋看着陈玉。 “那回我不曾去,是东家自己去的。他回来后同我们说起这事,我们也没在意。” 姜念撑着下巴,“噢。” “其实这向猎户,我们偶尔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他家离咱们苗圃并不远。只是因着他寡言少语为人很是冷清,是以我们从没同他说过话。” 姜念又继续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娟娘的?” “你爹救了向猎户之后,娟娘就常常送了点心吃食来苗圃。我们才知道,原来那向猎户家里还有个女儿。” “那你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意思的?”姜念凑近了陈玉,坏坏的笑着。 陈玉把头一低,嘟嘟囔囔的,“没有,我哪有什么意思。” “那你脸红什么?”姜念捂着嘴笑出声来了。 闻言陈玉猛地把头一抬,“我是对娟娘有好感,我承认,行了吧!” 随即声音又小了下去:“可也并不就是男女之情啊,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我也只是想和她多相处相处。 陈玉急急对姜念摆手道,“娟娘是不知道的,你可不要告诉她。” “我都还不认识她呢!”姜念扶额。 陈玉字正腔圆:“也不能告诉你爹!” “这不是废话吗?”姜念再扶了一把额。 陈玉中气十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得保证!” “啊?是不是还得拉勾?”姜念弱弱的问道。 毫无意外的,姜念看见陈玉缓缓伸出了小手指。 姜念苦笑着摇摇头,却还是拉了这个勾。 拉完了勾,陈玉很是心满意足,“哎,你小时候老是闹着让我跟你拉勾,我一直都没明白拉勾到底有啥吸引力。这回我也是体验了一把,我觉得这感觉真的不错!” 姜念觉得有点不真实,陈玉一直是自己心里的大哥哥,独当一面,如今他也会和自己展示出这般模样。 姜念思绪还没飘远,陈玉就又开口了: “小念,你爹他……我能看得出来,他也觉得娟娘很好。你若是不介意,不如就……” 陈玉支支吾吾的。 “陈玉哥哥,那是我爹爹的事,成与不成,都不是做女儿的能管的。”姜念认真地看着他。 陈玉有点不死心,还在说着,“如果东家能接受娟娘,我是很高兴的。” 姜念顿了片刻才说话,“那我爹爹若是看不清自己的心呢?你会怎么办?” “若是这样,我就好好挣钱,能给娟娘一个好生活的时候,问问她愿不愿嫁给我。”陈玉仿佛充满了干劲。 姜念第三次扶着额头道,“陈玉哥哥,事业是你自己的事情。不管我爹如何,娟娘又愿不愿意,你都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啊。娟娘若是和我爹成了,你就不娶亲了?” 陈玉看着姜念怔了怔,“自然要娶的,我爹爹他还……”。 姜念急了,打断了他:“我爹爹是为什么放了你们的身契,又将手艺传给你,难道是为了让你在我家铺子帮工吗?” 陈玉还是愣楞的看着姜念,好一会才恍然大悟。 姜念看着他这个样子,是摇完了头就叹气,叹完了气又摇头。 陈玉此时却是面带喜色,拉着姜念继续聊天。 直到日头明显斜了,陈玉才依依不舍地说告辞。 送走了陈玉,姜念收了铺子吃了晚饭,又给姜繁换了药,等他睡下。 一边将家里收拾收拾,一边想事情。 娟娘大老远的来了,为什么不到铺子里看看呢? 她能去苗圃,为何就来不得铺子? 不然还能同她聊聊天。 就这么一边想着,姜念回了房间,准备带着撒金碧桃和红霜玉茗一起练功。 刚施展凝意术,姜念就听到轻轻地一声“嘻”。 那声音不大,柔柔的软软的,好像个小娃娃在哼哼。 姜念再仔细听,又没有声音了。 是不是听错了? 但法术已经施展开来,灵气已经开始流转。 姜念不便再分心,也就将这声音先放下,专心感受情意光。 红霜还是老样子,玉茗的那一枝到是挺积极的,看来自己所料不错,玉茗大部分的元神果真都集中到了这一枝上。 其实玉茗现在选择还是挺多的,毕竟分出那么多枝桠都嫁接成了。 姜念担心的主要是品种的问题,毕竟红霜和玉茗不是一个品种,而且还差得有点儿远。 不过今天感受到玉茗积极修炼努力复原,让姜念觉得很惊喜。 现在姜念吸纳灵气的速度比以前快了很多,但丹田里需要的灵气也越来越多了。 虚种苗打花苞之后,姜念修炼了两次,但现在看来,这花苞莫说是开花,就是变化都没有一个。 姜念觉得自己如果就靠着自家院子的这几棵花苗,恐怕离这花苞开放还远着呢。 得想想办法,不能这样慢慢等了。 …… 这几天,姜念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铺子外面的金安街,她想看看娟娘有没有再来。 只是又到了一天打烊的时候,姜念还是没能等到她。 如果她来了,姜念是肯定要将她迎到铺子里转一转,聊聊天的。 她不来,也不知道,爹爹会不会觉得失望呢。 说起来,那布包还没有交给爹爹,不如就今天给他吧,也好试试他的态度。 姜念将铺子收了,脚步匆匆回房去拿娟娘做的布包。 刚走到房间门口,又听见仿佛是小娃娃哼哼唧唧的声音。 姜念警惕起来。 轻轻推开门,果然一切如常。 一次也许是听错,但两次一定不会。 姜念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从柜子里拿了布包就出门,假装走远了,但其实躲在房门口偷听。 也不知是不是没骗过去,那声音的确没再出现了。 姜念放下狐疑,给李云泽传音将听到声音的事一说。 李云泽回了传音,说现在并不方便,但晚上一定会来,让姜念把然儿放出来守着,一切等他来了再说。 姜念想着反正自己现在也不在房间,就先就去了姜繁那里,等回来时再叫然儿也不迟。 第四十五章 刨底 姜繁此时正在房里美滋滋地看话本子。磕着瓜子,吃着糕点,那叫一个悠哉。 见姜念走了进来,笑眯眯的让她坐。 “爹爹,我看您这么吃着,晚饭可以不用吃了。”姜念笑着拿了一块桃酥就咬。 “哈哈,念儿,李道长拿来的话本子太好看了,主角是个酒楼的大厨,情节精彩不说,这里面还总有美食,我这手边不放着点吃食,我看着话本子容易饿啊!”说着,姜繁把话本子往姜念跟前一推。 姜繁的话把姜念给逗笑了,这阵子姜繁忙忙叨叨,姜念觉得自己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见爹爹笑得这么开心了。 姜念把娟娘做的那个布包拿出来放在姜繁跟前,姜繁见了,楞了一下,随即又笑着道,“这是苗圃送来的?” “是呀。” 姜繁拿起布包,看了看,笑了一下。 姜念看到他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想要逗逗他,“爹爹,你认识这是谁做的?” “这个,不就苗圃你陈老爹他们弄来的吗?这个谁做的,这哪说得好……”姜繁手上拿着布包,嘴里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到姜繁这个样子,姜念心里乐得不行,面上就快要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噢,我还以为是那个姑娘……” 姜念故意拖长了“姑娘”的尾音,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果然,姜繁猛地抬头。 看到姜念揶揄地笑。 姜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虽然尽力隐藏了,但还是露出了马脚,并且还被女儿准确的捕捉到了。 有点儿尴尬,自己一把年纪了,姑娘做的布包就叫女儿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让姜繁很有些挫败感。 姜念这时看到姜繁面上神色变了又变,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哎呀,爹爹,我就是开个玩笑。哪有什么姑娘,哪有?哪有?” 姜念一边说着,还一边把头转来转去的,好像在找这屋里的姑娘一样。 姜繁看了也失笑不已,“你这个小机灵鬼!还学会逗爹爹玩了。你这样怎么说婆家?” “啊?”姜念愣住了,瞪大了眼睛。 不是来说爹爹找媳妇的事情吗? 姜念把嘴一扁。 怎么忽然说起自己找婆家的事情了。 姜念又皱了眉头。 不对不对,说话的方式可能有些不对。 姜念快速晃了晃脑袋。 心里仿佛有一万个玉茗在招手。 姜念的双手无意识地握紧了。 姜繁看到姜念愣住的模样,笑得好大声。 “爹爹!您就这样逗女儿的吗!?” 姜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姜念望着房梁,今晚真的没有心思做饭了。 调整了一下心情,姜念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严肃点,“陈玉哥哥来的时候,好像还有个姑娘一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姜念在心里勾了勾嘴角,呵呵,长“姜”后浪推前浪! 姜繁见到姜念严肃了起来,也不好意思继续笑了,“呃,你见着了?是个啥样的姑娘?” 姜念看到他这个样子,在心里暗暗点头,还能打听,看来是在意娟娘的。 此时姜念也不回答他,“爹,陈玉哥哥年纪不小了噢,也该说媳妇了。” 说完姜念看了姜繁一眼,尽力假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嗯,是,他爹也有些着急的。” 说起陈玉,姜繁还是很上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徒弟,虽说没有名分, “念儿,我想给你陈玉哥哥一笔银子,让他自己单干去,有了自己的产业,腰杆子才硬。” 姜念掰着手指头,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媳妇的人选有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 女儿这幅模样,让姜繁心头有了点异样的感觉,“念儿,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我的意思,爹,你不明白吗?”姜念平静地看着姜繁。 “你不会是……哎呀,都怪爹爹粗心啊,你从小就爱找陈玉一起玩……爹明白爹明白了。”姜繁坐在床上,笑呵呵地看着姜念,目光中满是慈爱。 姜念一听,这个话好像不大对劲啊,“等等等,等一下,爹你明白啥了?” 姜繁笑得慈祥,“爹明白,你喜欢你陈玉哥哥对不对?”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姜繁又变了脸色,“哎,不过陈玉和你,我总觉得的你与他太熟悉了些吧,我看李道长也是风逸俊朗,你不再挑挑吗?” 姜念心里愁啊,脸上的五官都要皱到一起了,“爹你说什么呢!” “好好好,爹不说,女儿家面皮薄。”姜繁又恢复了慈爱的模样。 姜念看见姜繁这样子,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姜”确实是老的辣啊! 但姜念才不怕困难,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爹爹,您这么顾左右而言其他,那女儿只好把话说开了。”姜念小手叉腰,歪着脑袋。 姜繁笑吟吟地看着她。 “您对娟娘到底有意没有?”姜念保持着叉腰的姿势没动,以示自己要追根刨底的决心。 姜繁听到这话,脸色接连变了三次,“怎么,怎么,你怎么……” 看到此情此景,姜念乐得不禁想要吟诗一首。 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我就想知道,您怎么想娟娘,这么久您不爱回家老在苗圃住,是不是为了她!”姜念还叉着腰没动。 姜繁有点不淡定了,故作冷静道,“念儿,爹爹不回家,你不高兴就和爹爹说,不要把别人拉进来。” “噢,原来娟娘在您心里还是别人呀?”姜念忽然笑嘻嘻的说,“那我就把娟娘和陈玉哥哥撮合撮合?” “你如何认识的娟娘?”姜繁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姜念心里直犯嘀咕,怎地这样沉得住气,陈玉不是说有好感吗?刚刚莫非是我试探得不够明显? 那就挑明了说吧。 看了看姜繁手里还拿着那个布包,“娟娘做的布包您还拿着?一看就知道是娟娘做的吧?爹,您喜欢她吗?” “虽说咱们不是高门大户,但女子的终身大事也不能随便议论啊。”姜繁板了板脸。 “爹爹您若是喜欢,若娟娘对您也有意,不如就好好待她。”姜念却不理会姜繁的话。 姜繁看姜念的样子,心里有些感动,“念儿,爹爹的事,让你操心了。” 姜念笑着说,“哪操心了?不过是问了一句。” 第四十六章 回忆 姜繁看着面前的女儿,真的长大了。 十四年过去,女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 想当年同妻子也是于这样少年的时候相遇、相识、相知、相恋。 那段日子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年,却是让姜繁怀念了这许多年。 所以,妻子去了之后,姜繁从没有续弦的心思。 外人只道他是怕体弱的女儿叫后母欺负,宁可膝下无子也要守着姜念。 可他却知道是因为自己根本无法将妻子忘记,根本无法接受另一个女人来占据自己身旁的位置,更不可能同其他人生儿育女。 想到同妻子往日的点点滴滴,姜繁眼中充满怀念。 姜繁摸了摸姜念的头,“念儿,爹爹给你讲讲你出生那时候的故事吧。” 姜繁眼中充满怀念,仿佛看到了当年, “当年全临抚城就属咱家山茶养得最好,不过咱家山茶多是红色,也有些粉色。 可你母亲说她小时候在山中一险处曾见过一株白色花朵的山茶花很是喜欢。只是那时太小根本够不着,看了一会只得离开。 所以,我时常在山里寻找白色的山茶,有时也会托了猎户、采药人一起帮忙寻,但是并没有找到过。” 说到了姜念的娘,又说到了白山茶,姜念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此时她硬生生的憋住,却还是红了眼眶,“爹,我并不曾忘记了娘。可,女儿也不能时时刻刻留在爹爹身边。陈玉哥哥说娟娘很好,爹爹,我娘也不希望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啊!” 姜繁心里充满了矛盾。 想到妻子,他伤心、他难过。 想到娟娘,他犹豫,他彷徨。 他又何尝感受不到娟娘对自己的感情。 可自己根本无法回应。 自己人到中年,孩子都能说亲了,娟娘不过双十年华,还是大好的年纪。 娟娘热情、坚强,就像一团火苗,总是带给别人温暖和快乐。 他知道,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如自家子侄一般的陈玉,对娟娘很是不同。 自己也有些被吸引。 只可惜,君生我已老。 姜繁在苗圃留宿,确实存了自己的心思,但并没有与娟娘来往。 能偶尔见到她,已经够了。 再过些日子也就淡了。 为自己生下姜念这可爱女儿的妻子,才是值得自己怀念一生的女人。 “女儿不想爹爹遗憾。”姜念拉过姜繁的手,“爹爹,把娟娘请到铺子里来坐坐吧。” 姜繁看着女儿,他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姜念见他没反对,笑嘻嘻道,“女儿替爹爹安排吧!爹爹这脚如今也不是不能下地,白天不如到院子里坐坐。” 姜繁笑着摇了摇头,“容我再想几天。” 姜念不赞成,站起身道,“爹啊,花儿也是有期的,谁能一直等着啊?您最多想到明天中午。” 说完姜念就往门口走,“爹,我去弄点吃的。说了这半天的话,怪饿的。” 姜繁想叫住她,刚抬了抬手,就又放下了。 …… 晚饭后,姜念准备回房,在院子里传音给然儿,把听见哼唧声的事情说了。 然儿很意外,让姜念在院子等她,随后隐身出了扇子一个人慢慢摸去姜念的房间。 过了好一会,然儿回到院子,“没声音啊,什么异常都没有。” 姜念有些泄了气,“我两次都是偶然听见的,仔细去听去找就没有。” “你先别急,等李道长来了再说吧。”然儿安慰她。 两人在院子又坐了一会,当然,然儿还是隐身的。 李云泽来的慢慢吞吞,姜念又将听到声音的经过讲了一遍之后,他也隐身摸过去姜念房间了。 依旧是没有收获。 沉默…… 对着今晚的月色…… 虽然眼下天气暖了,但夜里还是有点凉。 三个人这么坐在院子里,还有两个是隐身的。 李云泽自然是神功护体不畏冷不怕热的。 然儿一个冷血动物修炼得冬眠都不需要了自然更是不觉得不对。 可怜的姜念,抱着手臂缩成一团。 李云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怕冷?” “不…行…么…?”姜念觉得自己有些僵硬。 “要不,还是进屋去吧。迟早得进去的。”然儿开口了。 姜念转过来感激地看着然儿,“还是你会心疼人。” 说完还瞥了李云泽一眼。 李云泽似乎有点委屈,“我又不知道,我一来就看你们在这坐着,我以为你们是有什么事。” 姜念刚想开口,却被然儿抢了先,“我们当然是在这里等你啊。那声音奇奇怪怪的,我们又探查不到。你不来,我们哪敢贸然进去。” “那行,咱们进去。念念你先进屋,然儿上房顶守着,我在窗外。”李云泽快速安排了一下。 三人分头行动。 姜念又到房门口,想着反正李云泽在,也不害怕什么了,直接就推门进了屋。 果然,又有奶声奶气的哼唧。 窗外的李云泽快速出手,但什么都没抓住。 姜念走到床前,从枕头上捡起一片花瓣。 这时候,李云泽和然儿都来了。 李云泽看到了那花瓣。 “原来是它!”说着李云泽就转身向撒金碧桃走去,“出来!” “不。”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 “快点!” “不。” 然儿走过去,揪住撒金碧桃的一片叶子。 撒金碧桃哆嗦了一下,叶子们抖了又抖,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别…别…掐我…叶子,不…不…不是我,不…不想…出来。” 花朵那么娇艳,声音这样可爱。 可惜口齿有碍,也不知道以后多说说话能不能好。 然儿下意识地就松了手,脸上也带了些不忍。 只见李云泽咬着牙,“好好说话!” 撒金碧桃听到李云泽的话,又抖了抖。 姜念觉得李云泽有些没有同情心,这株小小的撒金碧桃,年纪轻轻刚刚化灵,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他这样凶人家。 真是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爱啊。 以后我要好好对他,姜念暗暗地想。 撒金碧桃叶子颤颤巍巍的,“这里灵气不够我差点都没醒过来我今天已经出去过了现在没灵气了呀!” 姜念:“……” 然儿:“……” 李云泽转头对姜念说,“你给取个名字吧,既然醒了就先认主。” 然后果断的捞起姜念的手腕,一顿操作之后,撒金碧桃就已经是姜念的人,噢不,花了。 姜念还愣着。 李云泽看她一眼,又看然儿一眼,轻声问道,“念念这是怎么了?” 然儿又看了看姜念,“是不是和王潇一样,不会取名字?” 李云泽:“嗯?” 第四十七章 取名 等了好一会,姜念有点缓过神来。 看了看撒金碧桃,小心翼翼道“要不叫撒撒?” 小桃树扭了扭。 “那叫桃桃?” 小桃树剧烈扭动。 “金金?” 小桃树扭得满身叶子都乱了。 “碧碧?” 疯狂扭动之后,一片桃叶飘落。 然儿想替姜念解围,开口道:“要不叫金桃吧,吉祥又喜庆。” 又是一番疯狂且不知疲惫的扭动,还掉了一片花瓣。 李云泽大手一挥,“行了,我做主了!就叫撒碧!” 这回倒是没扭了,但是“咔”的一声,一根桃树枝断了。 三人面面相觑。 姜念:“没想到取名字这么难。” 然儿:“我再也不笑话王潇了。” 李云泽:“我取的名字不好听吗?” 姜念、然儿和小桃花俱是满脸黑线。 姜念好奇的问然儿,“你的名字这么好听,怎么取的?” “我?我们蛇也叫蚺的,我就取了个谐音,就叫然儿了。你也觉得好听对吧?”然儿一边说,脸上还带上了得意的笑。 姜念点点头,又思考了一番,说道:“玉茗当初取名字也是犹豫过的,最后还是叫了玉茗,他那白山茶花的品种就是玉茗。” 李云泽没有吭声。 又沉默了一会,作为主人,姜念还是开了口,“等这桃子长大,让它自己选名字吧。” 房里的四个均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晚上为了撒金碧桃,姜念过的有些累,想得有点多。 她忽然就理解了当初王秀才的赵钱孙李、甲乙丙丁。 当时的不屑此刻已全化作了赞赏: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 早上姜念起床弄饭,昨天熬了鸭汤和骨头汤,今天要带着爹爹吃米粉。 先用骨汤将泡软的米粉煮好,过了井水之后,米粉变得又白又弹又滑…… 再将米粉装碗,浇上浓浓的鸭汤,再挖一勺秘制的香菇浇头。啊!那滋味…… 最后将这碗香喷喷的鸭汤泡粉端上桌,再配着临抚特有的辣卤猪肺、小肠等等…… 临抚的菜肴,鲜是招牌,辣是灵魂。 这是姜念最爱的味道。 外面也有大大小小专卖米粉的早点铺子。 在临抚,它们有专门的名字——粉摊,这个特别的称谓将粉摊和其他的早点铺子区别开来。 米粉虽然在外面也吃得到,但最香的,还是家里的口味。 姜繁做这米粉的手艺是很好的,并不比外面的老店差,但这米粉看着简单实际很费功夫,所以家里并不常做。 趁着姜繁这几天在家里修养,姜念特意向他学了姜家米粉的做法。 这是姜念第一次独自操刀做临抚米粉,怕失败,所以没敢邀请朋友们来。 但姜繁显然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很是优秀,这一碗粉吃得是津津有味。 一边吃着,姜念一边问姜繁昨天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姜繁又是愣住,随后又笑了起来。 姜念见姜繁笑了,就知道他放下了心结,立刻道:“爹爹,我今天去一趟苗圃吧,我找陈玉哥哥说说,让他带娟娘来铺子里玩。” 姜繁听到这话,又有了些犹豫:“念儿啊,你陈玉哥哥他……” 姜繁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女儿说。 姜念不以为然,“不就是也对娟娘有好感吗?爹,原来您都看出来了?” 姜繁脸都红了,感觉就像是自己被女儿撞破同侄子抢女人。 姜念看到她爹爹这个样子,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爹爹,陈玉哥哥知道娟娘对您有意,也看出您对娟娘有些好感。苗圃这些事,还是他和我说的呢。” 姜念颇有些无可奈何,“如今选择权全在了您手上,您若是接受娟娘,陈玉哥哥也能趁陷得不深及时自拔。您若是不接受,也早些明言了,好叫娟娘也能早些看到陈玉哥哥的好吧!” 姜繁的脸色更红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事竟然叫女儿操心成了这样。 而且,还将问题看得比自己还要透彻。 心里一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姜念看见姜繁脸上的神色变了这样又变成了那样,心里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说得重了。 而姜繁这里,只觉得更加欣慰了,女儿长大了,身体好了起来,说话办事也更加有理有度。 他赞许的看了姜念一眼,“念儿,你长大了,看得比爹爹清楚透彻,爹爹很开心。娟娘的事,爹以前想得不够,让你操心了。” “那爹爹是同意我来安排啦?”姜念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姜繁笑着点头。 …… 吃了早饭姜念就出发去苗圃,一边走,一边盘算计划。 姜念准备邀娟娘到家里做客,能让她看看家里的情况,最主要的是看看爹爹。 这样一来,自己也好有机会能和娟娘说说话,套一套近乎,方便以后相处。 再者说,娟娘的心思应是八九不离十,可人家的父兄到底怎么想的,却拿不准。 如今只能托了陈玉去向家邀请娟娘来临抚城,顺带还能探一探向家的口风。 看见爹爹这个态度,这桩好事定然能成,只是中间有没有波折,姜念拿不准。 这么想着想着,姜念就走出了城。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姜念赶紧把然儿叫了出来,大白天的虽然不害怕一个人赶路,可架不住无聊啊。 然儿发现这是在去苗圃找娟娘的路上,震惊不已。 “进展竟然这么快吗?”然儿小心翼翼。 姜念得意地扬了扬眉毛,“那是,我出手一向是干净利索,手起刀落。” 然儿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又开口道:“我以为你赞同他俩的事。” “???”姜念半天没说出话来,“对啊,我是赞成的呀!” 然儿也是一脑袋问号,“那你说手起刀落,我以为你要将他们的红线给切断……” “我自然是赞成娟娘同我爹爹好。那刀落,说的是要斩断别人对娟娘的想法。”说完,姜念又乐颠颠地朝前走。 一路上,然儿都在追问姜念这几天发生的事。然儿觉得很懵,昨晚自己还出来过,怎么就不知道目前的的形势变化呢。 说着就快到苗圃了,然儿回了千素扇里,姜念嘱咐她无论如何听着点外面,千万不要埋头修炼。 不管怎么说,然儿应对感情的事,经验还是要丰富些的,比姜念一个小丫头片子强出了不少去,帮着把把关还是很有必要的。 直到这时候然儿才发现,自己甚至还不知道这中间有个关键人物,名叫陈玉。 然儿心底一声叹息,看来以后真的不能听一段漏一段,得时刻关注千素扇外面的情况了。 第四十八章 邀约 陈玉见到姜念来了苗圃,很是惊讶。 毕竟以前姜念的身体不怎么好,姜繁是绝不会让她独自来苗圃的。 带着她一起到苗圃来,还是小时候有过几回,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还能记得路。 姜念到了苗圃一看,这里虽然条件不如家里好,但生活上也一应俱全的。 此时她已经被陈老爹带到了堂屋里坐,陈玉正忙前忙后的又是泡茶又是准备茶点吃食。 姜念与陈老爹寒暄了一番,问了这苗圃的人与事,又恭维了陈老爹几句,最后找了个由头,说想来苗圃挑上几株花苗,回去自己做个盆景看看。 陈老爹对姜念十分客气,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一直为她的身体发愁,前阵子就听东家说姜念病已经痊愈,如今自己亲眼看到了,陈老爹才真的放心下来。 待到中午,陈家父子陪着姜念用了午饭,陈老爹交代陈玉陪姜念逛逛苗圃,之后就去午休了。 姜念这才和陈玉说起了这趟来苗圃的正事。 “陈玉哥哥,今天娟娘可会来咱们苗圃?”姜念一边走一边放低了声音问道,有些不放心的她,还悄悄打量陈玉的神色。 “应该不会来。”说起娟娘,陈玉并没有什么异常,“其实东家回城里养伤之后,娟娘就很少来了。也就那天喊我陪她去送药……” 陈玉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抿着嘴也不好意思出声,就看着姜念傻笑。 姜念歪着脑袋看他,也跟着笑,又摇了摇头,才道:“我知道这事啊。那天你来之前,我就见到她了。后来过了一会,你就来送药了。” 陈玉更不好意思了。 姜念不再看他,只是笑眯眯地继续往前走,“你说,娟娘应该是想见我爹爹的吧?” 陈玉赶紧跟上,“自然是想的,不然前几天也不会去送药了。” 姜念闻言有些迟疑,半晌没有开口,但脚下的步子却不停。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姜念才出声:“要不,一会你去约娟娘,邀她这几天到临抚城里去玩玩吧?顺便去我家的铺子里坐坐。” 陈玉有些迟疑,“这能行吗?” 姜念是想约娟娘的,可怎么约却没有一点头绪,好不容易开口同陈玉说了,他却露出了有些为难的样子。 看样子这事办起来并不容易。 “我一个男子,约着姑娘去城里玩。这,这怕是要闹出闲话来的。”陈玉愁得鼻子眼睛都挤到一起去了。 “啊?”姜念没想到陈玉为难的原因是这个。 陈玉又开了口,“向家左右也不远,一会咱们就溜达过去吧?” “啊?”姜念还是楞在了原地,陈玉这么一说,弄得她很是紧张,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左右你是想找她聊天的,不如就找了由头,托她送你回城里,就说我这苗圃事情太多,实在没法送你。”陈玉说完向着姜念挤了挤眼睛,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然后呢?”姜念觉得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 “然后?”陈玉也楞在那里,是啊,娟娘也是个姑娘,送了姜念回去,她自己又要怎么回家呢? “陈小哥!”这时候,忽然听见一声叫喊。 陈玉转身一看,“呀,是向大哥。”然后就跑过去了。 姜念站在原地没有动,假装还在看花苗,暗暗关注着陈玉那边。 两人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见陈玉跑了回来。 “小念,向大哥和娟娘要去城里,过来问问要不要带点东西去,或者有啥要带回来的。”陈玉抓了抓后脑勺,“你看,这……” 姜念无奈点了点头,“这可能就是缘分吧。啥时候出发?” 听到这话,陈玉笑了笑,“快了,走,带你去认识认识向大哥。”说着就带着姜念往回走。 姜念想起来和陈老爹说挑花的事,赶紧胡乱点了几棵苗,让陈玉给她收拾了带上。 又是一番寒暄之后,姜念就带着花苗,跟着娟娘和她哥哥一起上了回城的路。 向大哥赶了一辆拉货的马车,姜念和娟娘坐在车斗上,车上还装了好些皮货、野味啥的。 这一趟进城,向大哥是去城里卖货的。 娟娘跟着一起去,姜念猜想,也许她是想去看看爹爹的吧。如果真是这样,自己邀请一下,也好探探向大哥的口风。 咦?辈分是不是有点儿乱了? “噗嗤。”姜念笑出了声。 娟娘看着姜念,有些疑惑。 “娟娘,你们今天就要赶回家吗?”姜念赶紧问。 娟娘和姜念说话,总是显得十分紧张“这,我要听我哥哥的。” “向……呃,向大哥!”姜念眼下还是只能跟着陈玉喊向大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改个口,“你今天不着急赶回家吧?” “本来是不急的,我在城里有位相熟的兄弟,每次进城都宿在他家。但娟娘一个女孩子,在外住宿颇有些不便。我想着,若是顺利,今晚就赶回家去。” 姜念心想,这个向大哥倒是实在,说的这些个话,留了许多发挥的空间嘛! “向大哥你也不是常到城里来,想来也要会友的,做生意哪能只交货不交心。不如就在城里住一晚,娟娘就上我家去住吧,我房间隔壁还有间客房的。”一边说着姜念一边拉着娟娘的手,示意她赶紧答应。 娟娘显然有些惊讶,此时还有些缓不过来。 向大哥此时回过头看了看姜念,又看了看娟娘,才笑道:“也行,那舍妹就劳姜小姐费心了。” 姜念赶紧堆满了笑答应着,“哪里费心?叫我小念就是了。我与娟娘一见如故的,巴不得与她多说一会子话,就怕她嫌我聒噪呢!” 娟娘这时候手还被姜念拉着,不好意思抽回来,可这么被拉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胡乱的想着,脸忽然就有些红了。 姜念余光看见娟娘害羞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面上确是不显,只在心里暗暗道:等娟娘嫁过来以后,混熟了些,定要拿今日里的事情好好打趣一番。 姜念不着痕迹地松开了娟娘的手,又同向大哥套近乎,这一路上时间也过的还挺快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门口。 等进了城,下午就已经过去了一半,向大哥着急去收货的铺子,娟娘也说要跟着哥哥去办事。 姜念不好意思让向家兄妹送自己回家,只约了娟娘和向大哥办完事一定要到自己家来坐一坐。 怕他们推却,还把姜繁搬了出来,说他在床上养病也没人与他说话,如今有熟人来了,务必要去家里坐一坐,吃顿饭喝点茶用些点心才行。 姜念这样热情地邀请,向大哥爽快地应了,又笑道,“娟娘晚上十有八九要在你家住了,你还怕我不将妹妹给你送来吗?” 姜念听了这话,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回家的路上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呢。 第四十九章 见面 直到姜念与向家兄妹分开,然儿才传音来。 这一天自从到了苗圃,然儿就没吭过声,此时忽然传音,把姜念倒吓了一跳。 “你竟然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和向家兄妹打成了一片?我前几天到底都错过了什么?”然儿的语气中好像带着些情绪。 姜念扬着眉毛很是得意,小手做作地在自己脸上摸了几把,“这可能就是魅力吧,天生丽质难自弃,谁见了都爱和我聊上几句。” 然儿听了这话,笑道:“哎哟,姜大小姐,终于开窍了,我看你平时镜子都不多照,这回终于知道臭美了!” 姜念和然儿就这么一边传音打趣一边往金安街走。 忽然,姜念看见个熟悉的背影,好像是李云泽,他旁边那个背影,有点像崔毓秀? 然儿没听到姜念的回音,又在传音叫她。 姜念被然儿这么一打岔,一转眼就又找不到那两个背影了。 也许是看错了吧,姜念心里想。 李云泽这几天不是一直很忙吗,哪会有时间在街上逛呢?而且崔毓秀不是在崇昌吗,怎么会忽然来了临抚呢? 一定是看错了。 他们两个,没可能凑在一起的。 姜念将心头的思绪打断,又同然儿继续传音聊天。 回家路上还拐去买了好些点心,吃食,还上酒楼订了几个菜,一番折腾下也就到了家。 姜繁这边见到姜念一个人回来了,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 那神情叫姜念瞧见了,把她乐得不行。 “爹爹,我就是坐着向家兄妹的车回来的。”姜念捂着嘴偷偷笑。 姜繁听了这话,知道自己刚才表情管理失败,小心思都让女儿给捕捉到了,又不禁老脸一红。 “娟娘跟着她哥哥来城里,晚上说不定会住在咱家。爹爹,我不能陪你聊天了,我得去准备准备,晚上我要招待娟娘的!她第一次到家里来,决不能失了礼的。”姜念拍了拍手正要走。 姜繁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歪一歪的往门口走:“我也不是不能动了,我去帮帮你吧,你订了什么菜?要不要为父再下个厨……” 姜念看到姜繁这个样子,哭笑不得。自己的爹爹将事情想通之后,还是挺积极主动的啊。 希望,这一次并不晚吧。 …… 姜家父女这边又是收拾又是下厨的,忙得是不亦乐乎。 向家大哥那里,也是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完了,就赶着把妹妹要送到姜家铺子来。 对于哥哥这般做法,娟娘虽是感激,但也有些无奈,因为哥哥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太像自己嫁不出去了。 娟娘并不像一般人家那样柔弱的女子,她心里其实很有自己的规划与想法。 自己已经过了二十,却还未许了人家,纵然和母亲早逝爹爹孤僻有关,但更多的还是父兄对自己的包容。 婚姻大事能自己做主,这是世上哪个女子敢想的,恐怕皇家的公主也未必有这样的好运气。 而自己的父兄希望自己觅得良人,找个对自己真心相待的男人,过自己幸福的生活。 而不是像旁的女子一样,守在家里等着丈夫,看着孩子,日复一日地过完一生。 娟娘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老去,她本不抱希望能找到懂得自己的那个人,可这时候姜繁出现了。 姜繁的踏实、稳重给自己的印象很好,熟悉之后,了解了他的深情与担当,更是让自己倾心。 他理解自己所有的想法,也肯耐心地同自己探讨与交流,他的真诚和认真,都深深地打动着自己。 很感激父兄,给了自己这珍贵的选择机会。 也希望自己选择的这个人,不会让自己失望吧。 …… 向家兄妹上门时,酒楼的小二刚巧将订的菜送来姜家,姜念赶紧招呼他们坐下喝茶,姜繁拄了拐出来陪客,姜念又赶紧进了厨房把姜繁做好,但放在灶上温着的菜端上桌。 等一切准备停当,就邀了客人入席。 只有四个人吃饭,却准备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虽然外面酒楼叫了几个,但也能看出姜家的用心。 毕竟姜家人少,姜繁又受了伤,总不好叫姜念一个小姑娘操持这么多。 不过,即便这样,这一桌子菜,到了向大哥的眼里,还是化作了轻轻的点头,他自己恐怕都没发现,因着他心里如今都是感慨。 自己的妹妹娟娘,是长在山上的姑娘,从来都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自己和爹爹宁可她在家里做了老姑娘,也不想她随便的嫁了出去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 姜繁虽然年纪大了些,却是个心地善良为人正直的,好在家里的情况也简单,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妹妹又这样喜欢,已是良配了。 …… 姜念看向大哥轻轻点头,就知道他是满意的。 一时间心里便美滋滋的,本以为向家的父兄会是阻力的,毕竟自己的爹爹同娟娘比起来年纪确实大了点,还有个亡妻。 不曾想向家的大哥竟是支持的态度,姜念一时间又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爹爹的后半辈子眼看就有了着落了。 …… 娟娘这边看出了姜念的殷勤,心里也是十分的感动。之前与姜繁聊天,他总有意无意的提起女儿姜念。 娟娘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并不排斥,却也没有明显主动示好过,她一直以为姜念不会赞成这桩事,但眼下的种种看来,恐怕姜念还是撮合这桩事情的人。 …… 姜繁以前自己从没考虑过续弦这个问题,其中也确实有担心姜念心里会不舒服的原因,如今姜念几次主动提起,让姜繁把心里的包袱都放下了。 此时再去看娟娘,又有了初见时的那种惊艳。 她的谈吐她的见识,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的心中怀着蓝天与大山,是那样有趣的女子。 而她又并非那种空有想法的人,她用心的生活,认真地对待每一件事,她所有的奇思都化作了生活的点缀。 对着这样一个女子,根本没人能移开目光。好在她并不张扬,而自己也是机缘巧合才能认识她。 姜繁这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就被娟娘深深地吸引,只是自己未曾发现过。 还好,念儿点醒了自己。 不然自己一定会后悔的。 …… 这一顿饭,虽然四人都怀有心思,但他们的心思都是凝向同一个目标,是以这席上也是热闹喜庆,四个人竟吃出了十人宴席的感觉来。 姜念心里高兴坏了,毕竟看见爹爹开心,她才能放心啊。 第五十章 衷肠 姜家的酒席散得并不晚,姜繁毕竟身上有伤,向大哥还着急赶第二场。 所以晚饭之后,姜念收拾饭桌,娟娘自告奋勇的帮忙,姜念乐得与她多说说话,自然是稍微客气了一下也就不刻意推却了。 姜繁其实想与娟娘多说说话的,因为,自从送走了向大哥,他一边往房间的方向走,就一直给姜念使眼色。 姜念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可今晚的饭桌上并没有酒啊。这大晚上的,未婚的女子哪能去旁的男子房间里呢。 她心里吐槽到,爹爹平日里稳重得紧,但于男女之情上也太心急了吧?就他算想通了,也不能今天就等不了了吧。 不一会饭桌收拾好了,姜念谢过了娟娘,到了厨房刷碗,这个活是说啥也不能让客人做的。 这时一边刷碗,姜念心里一边嘀嘀咕咕,还传了个音问然儿,若是爹爹晚上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了该怎么办。 然儿听到姜念的传音大吃了一惊,连忙追问是怎么回事。 不过,在听完姜念的分析后,她只说了一句话,“你现在自己在厨房?那你听一听,他俩是不是在院子里聊天呢?” 这话听得姜念一头问号。 然儿没好气的说,“你爹给你使眼色,是让你找个由头走,不要在那杵着碍事!” “我竟然碍事了么?”姜念还是有点没弄明白。 然儿听她说了这么一句,以为她伤心了,暗道一声不好,赶紧宽慰她:“你爹好不容易想通了,肯定想与娟娘诉一诉衷肠啊。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姜念才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手里的碟子,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也想同娟娘多说说话的,她是个顶有趣的人。没想到,竟然差点误了爹爹的大事。” 然儿奇道,“咦?怎地你忽然就像很了解她一样?今日里不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听了一下午,并未发觉你们深入的聊了什么呀。” 姜念心头一跳,手一滑,差点把碗掉了,“哎呀,专心洗碗专心洗碗。” 然儿好像并未发觉姜念的不对劲,对着姜念一顿撒娇,“哎呀不行,我错过太多了。以后你把千素扇打开好不好,我想听外面的事,遇见不想叫我知道的,再关上嘛。” 见然儿不纠结刚才的事,直接换了话题,姜念正巴不得,此时是赶紧接话,一口应承,“没问题没问题!” 接下来,姜念和然儿一边闲聊,一边在厨房将所有的锅碗瓢盆都洗了一遍,估摸着他俩聊得也该差不多了,才慢慢走出去。 可是,这看对了眼的男女,哪有聊得完的天呢? 姜念只好轻手轻脚的回房去了。 今晚想要和爹爹抢娟娘看来是不可能了,想来,爹爹会把娟娘照顾好的。 坐在窗前,姜念用手指点了点撒金碧桃的叶子,这小东西正睡着。 毕竟它年纪还小吧,每日觉还是很多,大多数时候都在睡,姜念虽能叫醒它,但根本舍不得,毕竟它睡着的时候,也是一种修炼,姜念可不愿意拖了后腿。 但此时,姜念轻轻的说,“若是可以,就将爹爹和娟娘的桃花,再开得旺一点吧,最好他们俩马上就能成亲。” 撒金碧桃自然是听不见的,姜念说完后笑眯眯的发了一会呆,才躺上了床。 今晚,自己就安安稳稳地睡觉吧。 …… 这一夜,姜念睡得很是香甜。好像好久没睡得这样安稳过了,心头的事都放了下来。 等早上醒来时,意外地比往常都要晚一点,太阳已经老高了。 娟娘还在家里做客,自己却睡到了这个点。 姜念有些懊恼,急急地洗漱一番出去,看到娟娘和姜繁正在饭厅忙活。 看到姜念,姜繁笑着招呼她:“念儿快来,今早我们吃清汤!” 娟娘听到姜念起来了,也笑着凑了过来,“小念,昨晚睡得可好?我看昨晚的鸡汤鲜美,今早加了些肉再熬了一遍,又包了清汤,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听到这话,姜念扁了小嘴低着头拉着娟娘的袖子不撒手,“娟娘,对不住你。我邀你来我家做客的,结果我自己睡到现在,误了做早饭,还要你做给我吃。” 娟娘笑道:“这有什么的,你还是个小妹妹呢,我比你大,是个做姐姐的,做个早饭,根本不在话下的,就是怕你吃着不合胃口。” 听了这话,姜念手都凉了,赶紧看向姜繁。 娟娘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这辈分不对啊!难道昨晚爹爹说错什么话让娟娘讨厌了吗? 姜念觉得呼吸都重了起来,自己这些天的努力该不会全白费了吧。 姜繁看了一眼娟娘,娟娘也觉出了话里的不对来,有些羞涩的转过脸去。 姜繁见姜念还是一脸迷茫,也有些脸红,硬着头皮道:“先这么按年纪叫着也无妨。” 姜念听了这话,再看娟娘红红的脸颊,才将心给放了下来,拉着娟娘走到饭桌前坐下,“娟娘做的一定好吃,我一闻这个香味,口水直流!” 姜念的话将刚才的尴尬消解开来,姜繁也到饭桌坐好了,三人围坐,吃起早饭来。 不得不叹一句,娟娘的清汤,手艺是真的很好。 临抚一带有句俗语是这样形容清汤的:竹膜纸,包丁香,一投进了江,风吹波浪起,赶紧用碗装。 娟娘做的这清汤,真真的就是皮子薄如竹膜,馅心殷实鲜红赛丁香,汤水清澈味道鲜美。 其实姜念很喜欢吃清汤,可家里不会做,所以一般都是在外面吃。 不过清汤主要是做夜宵的,姜念晚上并不常有机会出门去,并且这清汤摊子多是挑着卖的,是以姜念虽是爱吃,却并没有吃过几回。 今天娟娘这一碗清汤,让姜念把调羹舔了又舔,根本舍不得放下。 娟娘看见了,很是高兴,忙对姜念说,“还有的,还吃的话,我再给你下。” 姜念一听,眼睛都亮了,可摸了摸肚皮,也只能认了输:“嘴还能吃,但肚子里没地方了。” “我包了不少呢,汤就在锅里。你若中午还吃,自己下了就是。”娟娘看着姜念,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天还不热呢,明天应该也能吃。” “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啊!”姜念发出了一声感叹。 姜繁见到女儿这副样子,忍着笑摇着头说:“过两年给你说人家的时候,专找那些做点心吃食的人家罢!” 这话一出,姜念稍稍羞了一会,就又和娟娘又笑作了一团。 第五十一章 师妹 吃过了早饭,姜繁在院子里看花草,他有一阵子没管它们了,此时有了心情,就来看看。 姜念依旧和娟娘一起收拾厨房,本是不想让娟娘动手的,但拗不过她。 两人干着活,娟娘忽然开了口,“小念,你今天睡到这个点,可能和我昨晚挂了个香囊在你门口有关系。” 姜念洗碗都顾不上了,站起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娟娘。 娟娘笑了笑,解释道,“我看出你这段日子,心绪有些乱,昨晚我经过你门口,听见你翻来覆去,就自作主张把它挂在你门口了。香囊里是我自己配的安神方子,我平日里是随身带的。” “可我并没有闻见什么香味呀,不过昨晚是真的睡得很好,我早上一醒来,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姜念一开始有些紧张,听了娟娘的话才放下心来,甩了甩手上的水。 “许是你太累,这香囊的确是没什么味了。小念,听说你以前身体一直不好,现如今痊愈了,也不能太过劳神的。以后有什么事,咱们一起商量,你爹爹是很疼爱你的。”娟娘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姜念身边。 她这一番话让姜念很是感动,自己从小没娘,爹爹是个男子,这些体己话很少与自己说。 这小半年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没有人可以倾诉,只有无数的秘密需要遮掩。 其实自己早就累了,所以当李云泽说起拜师的时候,自己是动心的。可照顾爹爹,是自己不能推却的责任。 好在,现在有了娟娘,姜念忙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一把抱住了娟娘。 对于姜念这个反应,娟娘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姜念会反对姜繁续弦,而姜繁会因为姜念的缘故不肯接受自己,可没想到姜念才是撮合自己与姜繁的人。 经过昨晚姜繁的一通表白,她才知道自己在姜家父女的心里,竟已经站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 却没有想到,不过一日的功夫,姜念会像现在这样依赖自己。都是没了亲娘的女儿家,姜念这个小样子让娟娘很是心疼。 她也抱住了姜念,右手在姜念的后背轻轻拍着,“都好了都好了,咱们的小念今天开始,就要开心起来了。” …… 姜繁在院子看花木,听见门外有人敲门,还以为是向大哥来接娟娘,开门一看,竟是好几日不见的李云泽,赶忙笑呵呵的将他迎了进来。 李云泽进屋坐了一会,问起姜繁伤势好的怎么样了,姜繁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乐颠颠地同李云泽聊天。 不一会,李云泽果然问起了姜念,姜繁便带着他往后厨去了。 快到厨房时,就看见了厨房门口姜念和娟娘抱在一起,娟娘还在安慰姜念的那一幕。 姜繁与李云泽都很有默契地轻声离开,不去打扰她们。 回堂屋的路上,李云泽暗暗讶异,自己与姜念相识半年,她一直很小心,从不轻易吐露心声。 这女子也不知是何人,半年来从未见过也未听她提起过,竟让她这样信赖? 刚回堂屋,又听见敲门,李云泽代姜繁去迎客。 这回确实是向大哥来接娟娘了,他听说姜念与娟娘正聊得热络,也就坐下与姜繁、李云泽二人一起聊天了。 这一聊起来,李云泽才弄清楚这向家兄妹与姜家的关系。 可这一弄清楚,李云泽的疑惑更深了。 姜念知道向家兄妹满打满算也超不过十天的时间,与他们相识见面,更只是昨日的事。 这向家兄妹的的确确是凡人,不可能用了什么让人不知不觉的手段。 自己不过这几日忙了些,姜念怎么变化这么大? 等会应该找然儿来好好问问。 …… 好不容易等到姜念与娟娘来了堂屋,李云泽发现姜念看到他时,竟丝毫没有意外。 送走了向家兄妹之后,姜念乐颠颠地拉着李云泽去铺子里聊天。 看到姜念这么开心,李云泽原先要说的那些话,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可也许是默契吧,李云泽要说的话,竟被姜念先提起了。 “娟娘与我爹爹的事,应该就要成了。等我爹爹又成了亲,我应该就能跟着你去拜师了。”姜念一边说一边将铺子的门打开。 “念念,我……我有事同你讲。”李云泽见姜念说起了拜师的事,站在桌前犹豫了一番,还是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姜念还在一扇一扇地将门窗打开,“你讲呀我听着呢!你别怪我啊,铺子昨日里就一天没有开张,今日开门又迟了,我一定要先将门打开的。” “我师父他前几日出关,收到了我的传信,来了临抚。”李云泽坐下了,也不去看姜念,就低着头自顾自地说话,“他来之前,我并不知道。那一日我被崔毓恒邀去他家做客了,结果师父找来……” 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然后呢?”此时姜念已经点好了烧水的小炉,走到铺子角落拿了扫把出来。 “然后,师父他见到了崔毓秀,看中了她的资质,想要收她为徒。”李云泽还是低着头。 闻言姜念很是意外,“崔毓秀?她怎地……那崔毓恒愿意让她去吗?” “我的本事崔毓恒又不是不知道,听说是我的师父要收徒,哪有什么不同意的。”李云泽这才抬起头看了姜念一眼。 “那崔毓秀呢?她愿意去?”姜念赶紧走了过来,坐在李云泽面前。 李云泽点头,“她当时就给我师父跪下磕头了,说在梦里的人生让她悟出许多,愿意抛开红尘,追求大道。” “那她这就入了门,成了你的师妹了?”姜念看着李云泽,满眼都是羡慕。 李云泽被她看得心虚,“嗯,已经是内定了。不过要等回了师门之后,行拜师礼才算正式入门。” “念念,我师父他也好几百岁了,于收徒一事一向严苛,他一直想要个女徒弟但没遇见合适的,这我才向他推荐了你。” 李云泽有些颓然,此时无力地说, “他的的确确是为了见你而来的,可就这么不巧让他先看中了崔毓秀。念念,你拜师的事,怕是要不成了。” 姜念听了这话,傻在了那里,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李云泽忙拉住姜念的手,“念念,我现在再去求一求师父,你莫要太过伤心了,这事都怨我。让我再努力一下,你在家等我的消息。” 说完也不等姜念反应,就急急地出门去了。 第五十二章 幻境 李云泽走了之后,姜念一直坐在铺子里发呆。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她有点难过,有点焦虑。 一想到姜繁这几天应该是开心的,就不想被他看出来,免得惹他跟着自己着急。 想要自己调节一下心情,可她又做不到。 姜念觉得应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于是想去收拾一下货架上的花,结果也还是静不下心来,只能一直在店里转来转去。 此时临近中午,在店里走着走着就觉得有些热了,姜念又把千素扇拿出来扇。 这一扇扇子,没注意,竟没注意这几天一直让然儿能听能看外面的动静。 然儿的传音在脑海中响起,“姜大小姐,你再这么又扇又转的,我就要吐了。” 姜念这边还是呆呆的,心里正在想事情,忽然听到这传音,把她吓了一跳,手一滑,扇子掉在地上了。 可怜的然儿本来就觉得天旋地转,千素扇又被摔了一下,这一下可把身在其中的她弄得就地滚了好几圈,本身差点都打结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千素扇已经认了姜念为主,这一下摔得姜念心头一震,仿佛有什么重重地撞在她心上一样。 顷刻之间,姜念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变暗了,好像天空化作了一只大手,就那么直直地朝自己压了下来。 好重!好累! 姜念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好沉重,头更是无力地耷拉着,双腿早已支撑不住,此时是单腿半跪在地上,只剩左手还死死抠在柜台的桌面,这才勉强没有倒下来。 身体在苦苦支撑,姜念还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不行!我不能倒下!我不能睡! 姜念死死咬着嘴唇,心里狠狠道:你越压住我,我越要站起来!你不让我睁眼,我偏要看!我偏要抬起头,看个清楚! 姜念尽全力睁大眼睛,黄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下。她右手将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深深抠进手心,竟然也不觉得疼。 这么僵持了一会,姜念感觉自己的意志越来越弱,她有些绝望。 难道就这样被压住了吗?还能再抬头吗? 不! 再试一次,就算失败也无憾! “啊!!!”姜念发出一声怒吼,全身用力,只为了将头抬起! 这时,脑海中的灵华经,忽然飞出至姜念的胸前自主翻开,书页快速地翻动,仿佛永远也翻不完一样。 同时,还有无数颜色各异的光点随着书页的翻动快速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这些光点聚到身边之后就托着姜念,一瞬间,姜念就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轻了许多。 这是要帮助自己将头抬起! 姜念心中一动,轻轻吟道:“灵甘落兮纷纷,华芒起兮漫漫。” 随着姜念的吟唱完毕,这些光点竟有默契地一起使劲把姜念的头往上抬! 成功了! 就在姜念把头抬起的那一瞬间,全身的压力好像都消失了。 灵华经在瞬间就回到了脑海之中,刚刚那些光点,一点一点的化作了灵气被姜念吸进了体内,此时正顺着经脉流动。 而姜念根本顾不上自己,因为此时,她被眼前的异象惊得根本不敢动。 这个世界,好像除了姜念,都被定住了。 整个天空都是黄灰色的,目光所及所有的地方都像褪色了一般,全都是灰蒙蒙的。 金安街上的行人,都保持着走路的姿势没动,斜对门铺子门口的小旗甚至还迎风飞舞就被定在了空中。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姜念站在铺子里,看着这样的金安街,好一会才敢挪动脚步。 这时候,体内的灵气也已经被丹田吸收得差不多了,小小的花苞似乎又长大了一点。 姜念瞥见还在地上的千素扇,赶忙捡起。正着反着看了半天,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然儿,此时然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念只叫她自己出来看。 然儿一出来,看见眼前的模样,也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然儿拉住姜念,自己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姜念心里有些感动,她能感觉到然儿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却还是下意识地护着自己。 姜念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只说自己的功法忽然激活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自己修炼的事,从上次晋级,然儿定然就已经知道了,再刻意隐瞒,只会伤了情分,所以姜念在这个问题上也不多纠结了。 然儿听完后又思索了一会,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感觉上,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只是不知道,这里是现实的世界,还是一个幻境。” “幻境?”姜念见她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刚才那声怒吼,心里有点后怕。 “对,现在看起来全临抚城只有我们两个能动,这太像一个幻境了。”然儿凑了过来,还是小小声说话。 “幻境这么不值钱吗?造出来难道是迷惑我的?我有什么可值得迷惑的呢?”姜念缩了缩脖子,往然儿身边靠了靠。 “这幻境若有法宝相助,造起来也不算太难,就和上次的梦蛊很像。” 然儿凑近了,小声说道, “不过,这幻境若是为了迷惑你,就应该和真的一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叫你一眼就看出是假的。” “所以你才怀疑这里有可能是现实的世界?”姜念问。 然儿点了点头,“嗯,如果还是在现实的世界,那就一定是有大能在施法,这可不是我们能干涉的,现下里我们已经成了例外,最安全的就是乖乖躲好,不要被发现。” “所以,咱们尽量不用法术,先探一探虚实,是不是?”姜念还凑在然儿身边,但眼神已经往金安街上飘去。 姜念刚想动,又被然儿给拉住了,“不行,别去,你没发现吗?咱俩的颜色和街上的人都不一样。” 姜念下意识地捂着嘴,看看然儿,看看自己,又看看街上已经被定住的人。 随即苦着脸拉住然儿,“该不会就是冲我来的吧?” 然儿一脸焦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贸然出去万一遇见危险我怕我护不住你。” 姜念看着门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若真是冲我来的,那我躲在这里也无济于事。不如就出去看看,若真有危险,你赶紧跑了报信。” 说完姜念不顾然儿的阻拦,直接就站到了金安街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一遍之后,姜念招手让然儿过来。 “你看那神树,是不是和我们的颜色是一样的?” 然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神树翠绿翠绿的,在一片黄灰的背景下,十分显眼。 然儿愣愣的点了点头。 姜念将手背在身后,轻轻点头道,“看来,这是让我们去那里。” 第五十三章 故地 姜念带着然儿往神树祠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回她们俩并没有着急,而是慢慢走,一路上都在仔细地观察,想要找一找周围是否有什么破绽。 然儿有种族的天赋在身,若有破绽,定能被她找到破解之法。 可这一路找过来,直到站到了神树祠的院门口,也没发现任何幻境的纰漏。 然儿有点泄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姜念坚定地看着然儿,握紧了她的手,给她鼓劲。 其实,知道是要来神树祠的时候,姜念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就来自这里,曾经她日日夜夜就在这里,不会再人比她更熟悉这里。 即使这半年她几乎没来过。 这幻境的始作俑者若不是知晓自己与神树间的联系,就是对方也与神树密不可分。 姜念不相信神树祠会有陷阱等着自己。 又冲着然儿鼓励的笑了笑,姜念松开了手去推门,可当她走进神树祠的时候,忽然发现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然儿,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姜念刚才的自信随着然儿的消失瞬间不见,此时只有满腔惊恐,她艰难地转过身,呆愣地看着刚才然儿所站的位置。 然儿是被抓了吗?是谁干的? “等了你这么久,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忽然从神树祠里面传来,姜念被吓得一个激灵。 看来猜得不错,果然这一切的的确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姜念赶紧逼自己冷静下来,躲是躲不掉的,确认了声音就来自神树的方向后,她开始慢慢地向着神树挪着步子。 那声音的主人,还没等她过去,就又开始说话了:“这条小蛇是怎么回事,竟然能被你带来这里,可又怎么会晕了?” 姜念听着这话,心中有些愤愤。 她口中说的小蛇应该就是然儿了,然儿若是被她给抓过去,是怎么晕的,她真的不知道吗?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如今然儿在她手上了,自己就不能轻举妄动,只能智取,不然自己丢了性命,还害了然儿。 姜念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将然儿叫出来,可如今说什么都有些晚了。 不过从那冷清声音的话中,姜念听出来一个信息。 那就是,自己确实是在幻境之中,这里绝不是真实的金安街,不然她不会说然儿是被自己“带来这里”。 确定是幻境就好办了,然儿说了,用心找,幻境一定会有破解的方法。 所以,不要惊慌,只要自己不沉迷其中,就一定可以出去! 想开了这些后,姜念依旧小心、缓慢地朝着神树的方向挪动脚步。 其实这神树祠的院子并不大,此时姜念有些紧张,双手紧紧地攥着。 停下脚步轻轻吐了一口气,姜念继续往前走。既来之则安之,姜念这么想着似乎就没那么害怕了。 神树下有一位碧衣的美人席地而坐,她披散着乌发,肤色十分苍白,虽然看起来气色并不怎么好,但姿势却颇为豪放。 然儿的本身此时在碧衣美人的身边盘着,一动不动,应该是还在昏迷之中,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欺负了。 碧衣美人的周围都是红色的山茶花,开得好不热闹,和面色苍白的她一比,更显得她有些病态的羸弱。 姜念腹诽:这场景明明没见过,可怎么总觉得有点熟悉呢? 姜念正想着呢,碧衣美人就说话了,“怎么样?惊讶吗?这山茶花还开得这样好,没想到吧?”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好像自己见过这场面似的,可自己也确实觉得有点熟悉,叫姜念好生疑惑。 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呢? 也许是姜念迷茫的表情让碧衣美人有些得意,不等姜念回答,她又继续说下去,“你就永远留在这里吧,再也不要和你的夫君团聚了。” 听到这话,姜念皱了皱眉头,这碧衣美人显然是认错人了,可这样的幻境也是大手笔了,她不该认错人的。 除非,自己与她以为的人很相像,又有什么信物为证,才叫她大意了不曾仔细分辨。 相像?信物? 这场景? 自己还做树灵的时候,就见过爹爹过年会来神树祠布置花木,多用的就是红山茶! 姜繁,夫君? 姜念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玉葫芦不见了! 这场景,不正是爹爹口中当年娘从神树下捡到玉葫芦的场景吗! 这碧衣美人,竟是玉葫芦变的么? 姜念捂着胸口,踉跄地退后了两步,心里翻腾得厉害:她将我认作了我娘!还要做出这样的幻境来迷惑我娘,要将我娘留在这里不再回去,她要害我娘!我竟将她当做娘留给我的宝贝,日日带在身上! 想到这里,姜念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哈哈哈哈,你也知道怕?你路上拾遗据为己有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将灵华元君的魄丹抢去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将我与灵华元君之间的联系抹去的时候,怎么不怕?你强行……”话未说完,就停了下来,此时这碧衣美人的声音早已不再清冷。 在这里听到灵华元君的名字,让姜念感到意外。 不过也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碧衣美人就是玉葫芦没错,听她的意思,她与灵华元君交情匪浅,甚至,灵华元君极有可能是她的主人。 姜念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没错,怪不得当时玉葫芦碰见了那本灵华经就出现了异状,那白色的烟雾也总在自己练功的时候出来帮助自己。 想来都是应了灵华元君的传承。 可这都多久了,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兴师问罪? 话说回来,这碧衣美人前面那些话有点歇斯底里,很是刺耳,后面怎地欲言又止了呢? 想到这里,姜念心思一动。 娘当年如果有她口中的那般本事,就不会死了。这玉葫芦有这样的神通,就算是情非得已选择了死遁,也该带上,而不是把它留在姜家。 玉葫芦连人都认错了,若不是因为太笨,那就是有什么让她来不及思考的理由。 冷静!一定要冷静! 一进这院门,然儿就被抓走了,可见她是有实力的,但没有下手。她可能是对自己有顾忌,也可能是想要谈条件。 姜念想再把事情捋一捋。现在她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杂乱的线团,全部搅在一起,好像哪里都是线头,又哪里都理不出个思路。 一番计较之后,姜念决定先稳住这碧衣美人之后再想这许多。 这碧衣美人看起来不是很有耐心,若是自己半天没反应,她直接攻过来就麻烦了,如今然儿指望不上,姜念可没有招架之力。 第五十四章 讨债 稳了稳心神,姜念冲着那碧衣美人笑了笑。 果然,对方先是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继而又仿佛了然一般地摇了摇头。 碧衣美人很是自信的说道:“你不用强颜欢笑了,这个地方属于我,在这里我说了算,你还是赶紧求我原谅你吧!” 此话一出,姜念差点笑出声来了。 哟,她这是要谈条件?这碧衣美人果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看来自己身上一定有什么让对方不得不妥协的东西存在。 只是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会不会被抢走。看来还要再试探一番。 这时候,姜念稍稍转身,站直了身体,留给那碧衣美人一个侧脸,之后斜着眼睛看着她,仿佛有些不屑的样子,“原谅我?你不是要将我留在这里,永远都不让我出去吗?” 碧衣美人脸上有些僵硬,但一瞬之间又恢复了正常,姜念用余光关注着她,这等变化自是没有错过。 此时的姜念心中更是稳了不少,碧衣美人没有吭声,她自是不会多说话,只在心里快速地盘算着目前的形势: 碧衣美人就是玉葫芦,她极有可能是灵华元君的东西。 她刚刚控诉我娘将她捡了去,还抢了灵华元君的魄丹?她还说我娘将她与灵华元君的联系抹去了。 说起来,魄丹是什么?她后面又说我娘“强行”做了什么,但又没说完,会是什么事呢? 首先这事肯定就不是我娘干的,我娘最多也就是将她捡了回来,还在神树祠等了好几天也没有人来寻,这才带回家的,怎么被她说成据为己有了? 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方才她要害了娘去的那般姿态,姜念心头的无名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娘何曾据为己有?本就是自神树下挖到的玉葫芦!明明等了好几天也没人来寻,我娘这才将玉葫芦留下的!” 这回,碧衣美人楞在当场,“你,你说什么?你娘?是你娘捡的玉葫芦?” 随即那碧衣美人看似轻轻伸手一捞,实则是用了法力,姜念大惊之下被她直直抓到了身前。 她盯着姜念看了好一会又想了好一会,之后才说,“还真不是一个人。” 又低头呢喃了一句,“这怎么可能呢!” 姜念见她这个样子,也来了精神,此时双手叉腰,“怎么不可能?也不知你是怎么回事,事情也不弄清楚就来兴师问罪,人都没认清楚就动手将我抓了来。” 听到这话那碧衣美人不怒反笑,“小娘子,听你这意思,你娘的债我不能问你讨了?也罢,我再捉了你娘来就是!”说着她就起身要走。 姜念心里一沉,她竟不知道娘已经故去的事情。 看来,她应该是受了什么重创,最近才醒来,所以并不知道现下里是何年何月,更不知道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姜念总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想到了些什么,却没有抓住。 但肯定不能让她走了,不然自己还怎么出去! 姜念急急地拉住那碧衣美人,“你别走,我娘她已经去了,你找不到她了。” 姜念本以为会听到得意的笑声,却没想只看到那碧衣美人疑惑的转回身来,“去了?你是说……什么时候的事?你若诓我,我可是会记仇的。” “我娘已经去世十多年了。”说起娘的事情,姜念心里有些酸涩。 碧衣美人定定地看着姜念,似乎在分辨姜念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不多时,她又走回了原先的位置,继续坐下,神态有些倨傲,“你这小娘子,伶牙俐齿的,我险些叫你给迷惑了去。” 姜念心里虽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多言,生怕惹急了她。 “如今既然玉葫芦在你身上,那我问你也就是了。我问你的话,你最好知无不言。我刚刚说了,若是诓我,我会记仇的。”碧衣美人语气又清冷起来,此时依旧姿态豪放,歪着脑袋看着姜念,颇有几分气势。 见姜念不做声,碧衣美人一把捏住然儿的本身,“看来你还是有些看不清形势啊,也不知能不能如实答话。不如我先将她杀了,取了蛇胆出来,好让你明明目?” 见状姜念一边喊着“看清了看清了”,一边去抢然儿的本身。 碧衣美人自然不会让她抢到,还要求她在边上坐好,姜念只得应了,委委屈屈地坐了下来。 碧衣美人见姜念老实了,才开了口:“灵华元君的魄丹现在何处?” 姜念从未听过什么魄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是魄丹?” 碧衣美人并不回答姜念,直接问了下一个问题,“你娘到底是人还是什么别的?” 姜念错愕地看着她,“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说罢姜念还在自己身上看来看去,毕竟,爹是人是能确定的,若娘是妖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个人妖? 碧衣美人看到姜念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个问题她也不可能答得上来了,索性又问了下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将玉葫芦认主的?” 说完,还拿了个玉葫芦托在手上,给姜念看。 姜念眉头紧皱,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莫名其妙,自己从没让玉葫芦认过主,就连然儿也都是没认主的。 “我没让玉葫芦认主!”她恨恨地掰了根山茶的枝子摔在地上,“我根本不明白你都在说什么!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说你问的这些问题,有哪个是我能答得上来的?” “你这脾气性格倒和你娘是一点也不像,唔,倒有几分灵华当年那个劲儿。”碧衣美人瞥了姜念一眼。 姜念还想听她接着说下去,却不料,她忽然运起了功。 碧衣美人此时衣衫无风自鼓,很是飘逸潇洒,她一边结着繁复的手印,一边露出痛苦的神色,仿佛难以支撑的样子。 姜念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要凝固了,此时她连发抖都已经忘记。 这碧衣美人美则美矣,怎地这样喜怒不定,刚刚还风平浪静的,现在怎么就要动起手来。 她有本事造出这样的幻境引自己入局,而如今看她的样子,又要用尽全力施展法术,这是要将自己灭杀吗? 眼看着碧衣美人的法术就要施展开来,而自己根本没有应对之法。 姜念在心里哀嚎,这时候凝意术应该不会起什么作用了吧?可我只会这一个法术啊! 最后施展一次吧,不枉我修炼了这一回。 第五十五章 碧落 姜念努力地结手印,但手指早已经僵硬,原本轻松施展的法术,此时变得十分艰难。 现如今也不知道这手印到底是自己结的快,还是碧衣美人结得快。 忽然,凌冽的风像小刀一样朝着自己的面门吹来,姜念知道,这一定是碧衣美人的法术到了。 吾命休矣! 姜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用尽自己的力气在最后这一刻赶紧将凝意术施展开来。 就在她绝望之时,忽然感觉腰间有什么动了动。 接下来,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一样。 姜念不敢相信,到底是有救了,还是自己已经死了。 好像没有什么痛苦,大约不该是死了吧。 又过了几息,姜念睫毛动了动,偷偷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再次刷新了姜念对害怕的理解。 她看见碧衣美人已经起身,面目狰狞冲着自己过来,但好像被定住了。就像金安街上的行人们那样。 姜念张了张嘴,发出了一个干涩的声音:“该不会又进了一个新的幻境了吧?” 说罢她下意识地看向然儿,然儿依旧是一条本身盘在那里,但是脑袋微微的动了一下。 “不是新的幻境,还在刚刚那个幻境里面。哼,胆子这么小本事这么差,也敢让俺认主?怪不得,能让已经认了主的物件儿反了水将恁困到幻境里。”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阴阳怪气的,听了就叫人不喜。 姜念撇了撇嘴,“我胆子小怎么了,你不还是认主了吗?” 这回姜念心里有数,拢共身上就这么几样东西,认了主的,也就一个千素扇了。 哎,看眼下这个情形,恐怕这把扇子也是来历不凡,瞧它轻轻松松就将局势掌控的样子,只怕比玉葫芦还要厉害些。 得知自己身怀异宝,姜念不仅没有开心,甚至还有点想哭:心酸,自己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运,身上的宝贝一个比一个厉害,个个都能打败自己。 然儿此时已经化出人形走过来,一把拉起姜念,左看右看的似乎在确认她完好无伤,“吓死我了,刚刚发生什么了?这个绿衣服的是谁?你把她定住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姜念低了头,“不是我。”又拿起千素道,“是它。” “弄啥类!小姑奶奶,恁慢点,俺年纪大了容易晕。” 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来了。 然儿这时候就显出了混过江湖的底蕴来,立时对着千素扇就是一福,“英雄救了小姜姑娘与我二人,然儿感激不尽。这些日子一直打扰英雄了,还请多多包涵。往后,还指望您多多照顾。” 千素扇也不客气,“还是然儿姑娘蕙质兰心说话中听。” 姜念这才注意到,这扇子说起话来偶尔会冒出点中原口音。 “好了,客套话回去再说也不迟,还是先说说眼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吧。”姜念出声打断了他们俩。 大人的世界竟然是这样子的吗?姜念听着他俩这样的互相吹捧,忽然就觉得有点不想长大。 “俺只是将这玉葫芦定住了,恁有什么要问的,直接问就是。”这千素扇正经起来,还是很靠谱的。 千素扇说话虽然潇洒,但在姜念眼里也还是小命要紧,“要不要先出去啊?这幻境安全吗?” “安全安全,这个恁放心,有俺在,保证恁安全。恁就放心问吧,最好在这里把该问的问出来。”千素扇的语气十分自信,若是化出人形来,恐怕此刻胸脯子都要拍肿了。 随后,千素扇又压低了声音道:“俺怕出去了以后,俺与这玉葫芦都会神志不清,到时候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恁先问吧,之后再说俺的事。” 姜念试着用大人的方式和千素沟通:“多谢!”随后就将扇子交给了然儿拿着。 姜念背着手转身看向碧衣美人:“你说你已经认我为主了,我却真真是不知道这件事。但事已至此,你不如先给自己取个名字吧。” 然儿翻了个白眼。 “碧落。”碧衣美人姿势没动,但还真是可以说话,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被点穴。 “你就是玉葫芦对吧?你是不是才醒过来?你为何会沉睡的?可有什么仇家?都一一道来,若有隐瞒,可别怪我拿锤子砸你。”姜念装作狠厉,想摆一摆主人的派头。 意料之外,碧衣美人竟然不吭声。 倒是千素扇开了口,笑声尴尬,“呃,呵呵,叫姜念是吧?呵呵,这个玉葫芦不怕砸,恁拿啥也砸不开它!” 姜念哑然。 尴尬!怎么化解? 此时姜念、然儿和千素扇极有默契地一同沉默,仿佛也被定住了一般。 姜念脑子里瞬间出现了王秀才少年时期作品里的一句话:沉默是糖,甜到忧伤。 倒是碧衣美人,噢,人家叫碧落。 倒是碧落打破沉默开了口,“也罢,如今是我技不如人被拿住了,你是主人,自然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然儿急性子,忍不住开了口:“那你倒是说啊。” 碧落翻了个白眼,“我要坐下说!” 千素扇脱口就是一句“不行!”顿了顿又说,“恁要是配合点,俺考虑早点让恁坐下。” 碧落似乎拿他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回答问题:“灵华元君的魄丹被抢,我极力去护却失败了,那力量太过强大直接将我元神震伤,这段时间一直在自我修复,竟不知……过去了多久。” 姜念点了点头,“是谁抢的?总不可能真的是我娘吧?她一个凡人,你这样厉害,她怎么和你抢?” 碧落看着姜念,似乎有些疑惑,“说起来,魄丹抢了去又能做什么用呢。” 姜念回头看着一眼千素扇,问道:“魄丹到底是啥?” “呃,就是,仙人陨落之后,仙身凝成的那么一个丸子。”千素扇说起这个,似乎很是避讳,“碧落应当就是仙界人手一只的魄丹瓶。” 姜念又转头看向碧落,只见碧落点了点头。 千素扇也瞧见了,于是又继续说道:“魄丹瓶保存的是仙人复活的那一点希望,所以里面蕴含的能量不容小觑,但一般仙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魄丹瓶开灵。” “为什么?”姜念奇道。 千素扇还没说话,碧落接了话茬:“开了灵,那能量不就被用光了吗?修炼不易,谁会愿意断了自己的后路呢。只有她,也只有她……” 说到这里,碧落虽然不能动,可大颗大颗的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美人流泪,惹得姜念心疼,看了千素扇好几眼。 千素扇无奈说道,“碧落呀,恁坐下将眼泪擦一擦,好好说话。姜念她很是个讲道理的,恁刚醒过来,俺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将事情合计了。” 话音刚落,碧落就一屁股坐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好,青云榜。 终于上了青云,上了玄幻言情频道的新书精选。 我终于有了推荐! 我真的超开心了! 非常感谢大家,感谢所有支持我的朋友。 先给大家表个态: 我会尽可能打开最大最深最黑(不是)的脑洞; 也会努力提升自己,多总结多改正; 更会时刻鞭策自己,努力码字,稳定更新,不负每一位读者; 最终,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完结。 希望走过路过的朋友:把我收藏,给我投票。<——划重点,要考的。 (小声bb:如果还有打赏,那我可真是要像现在这样美得睡不着了。)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 感恩每一位陪伴我码字卡文的好朋友,感恩我的责编芋圆, 是这所有的你们,让我在看似枯草的码字中感受到以前没有过的幸福。 我们一起加油吧! 让积累和进步充满我们的生活!让幸福和快乐加速蔓延! 第五十六章 仙气 碧落这一哭,那是没完没了。 姜念和然儿各劝了两回也没能劝下来,两人只好坐在一边撑着脑袋等。 姜念悄悄和千素搭话:“千素扇子,你为啥不化个人形出来啊?” “俺可不像魄丹瓶存着那么些仙气儿,这里根本没有俺能取用的能量,所以俺是用一点少一点,可不能浪费。” 姜念听了这话,点点头,“那你将碧落制住,不费能量吗?” “就一开始费了一点儿,后来发现俺能从这个幻境里取能量,嘿嘿。那会儿俺要是再不出手,恁俩都会有麻烦,到时候俺不也跟着遭殃?” 姜念又点了点头,竖了个大拇指,“大气!你也是仙界来的?” “那是,俺想当年……害,好汉不提当年勇,都过去了。” 姜念见它不愿意提,也只得揭过这个话题“那你可有名字?叫你千素你可愿意?” “就叫千素吧,名字就是个代号。俺这一趟都叫人给做了扇子骨儿了,叫些个文绉绉的名字还能咋。” 姜念差点就翻出白眼来了,千素的意思她听懂了,确实对这名字不满意,但是人家不打算改了。 然儿捂着嘴笑,又不敢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的。 姜念撇了然儿一眼,然儿扁了扁嘴巴,忍着不笑。 那边碧落的哭声小了,姜念赶紧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显然碧落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不用姜念问,就自己开始往外倒豆子一样絮絮叨叨说了起来:“灵华元君对我极好,她不嫌我晦气,帮我开灵,与我讲道,还说将来要助我渡劫。” “只是还没等多久,她就陨落了。”说到这里碧落又擦了一把眼泪,“她陨落之后,我不敢再取用瓶中的能量修炼,我宁可将自己散了去,也想把她的希望留住。” “可不知怎地,我竟从天上掉到凡尘里来了,为了保住魄丹,我已受重创,藏在神树之下想求一丝庇佑,又偏被人挖了出来。”说完碧落还横了姜念一眼,显然是恨着当初被姜念的娘给挖了出来的这件事。 “那几日灵华元君的魄丹总往外冲,我拦了几次,终究是被击溃,等我再有意识时,已不见魄丹。”碧落转过身去,背对着姜念,却还是说着没停,“而我也再经不住,只能陷入黑暗里自己默默修复。” 姜念见碧落不理自己,也不勉强,自个儿撑着脑袋捋着思路:“所以,你并没有看见是谁抢的魄丹?” 碧落听见这话,立即转过来坐直了身子,“你娘若不是为了抢魄丹,挖我做什么?捡我做什么?” “这么好看一个玉葫芦,还不能让不明真相的凡间百姓喜欢喜欢了?”姜念斜着眼睛看她。 碧落愣了片刻,又撩了一下头发,“也对,优质的外貌的确无法隐藏。” 然儿听到这话,又是笑得捂着脸双肩狂抖。 姜念一脸正经地点头,仿佛对碧落的说法十分认同,然后又问:“那你怎么从天上下来的,还记得吗?” 碧落转回来看着姜念,“这,有点记不清了。我如今很是虚弱,记忆也有了裂痕。如今只记得灵华元君身陨后,我本是被置于一座大殿之中,说是过后会送往黄泉池,可不知怎地竟被人丢到下界来了。” “正好就掉在这里了?”姜念指着脚下问碧落。 “我感觉到异常之后,拼尽全力想要回去,却始终不得。这期间我受了重创,差点形神尽失。”碧落说到这里,脸色有些不好看,“若是那样,就保不住魄丹了。” 说着说着,碧落眼圈又红了,“无奈之下,我只能先保住魄丹,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找到这里,还是看中这神树中有些许元神气息与灵华元君很是相近,觉得能帮助她重新修炼。” 姜念听了这话,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俺打断一下啊。”千素扇忽然开了口,“碧落啊,恁这不会是叫人从泯风崖给扔下来了吧?” 此话一出,碧落看向千素,瞪大了眼睛,“此话怎讲?泯风崖可是会叫神仙都魂飞魄散的地方啊!” “反正俺知道俺是从泯风崖下来滴,俺觉着恁这个情况和俺差不多啊。”千素扇说话是一句比一句惊人,“不过俺比恁下来要早,俺下来的时候,灵华元君好像还活地好好地捏。” 然儿此时早已不笑了,歪着头问千素:“那你记得你是怎么下来的吗?” “不是说了嘛,情况差不多!俺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就是记忆里有那么一点片段,听着一个女娃娃说什么‘泯风崖’什么‘危险,不要靠近’之类。”说完,就听见千素扇叹气一口接一口,仿佛也是郁闷不已。 姜念还是皱着眉头,好像所有的事情就要连上了,但又的确是断断续续的,自己有了一点猜想,却又觉得太过离奇,不敢深想。 碧落那边更是震惊不已,看她此时双眼失焦的样子,恐怕心已经飞回天上去了。 “姜念,其实恁之前的认主,俺若是想,立刻就能抹去。”千素扇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得意。 然儿翻了个白眼,“那敢问千素大仙如今看上我们什么了,愿意留在我们身边啊?” 千素扇还是得意,“恁得保证,上哪都带着俺。” 姜念小脸一冷,没好气的怼了一句:“你是我的扇子,我自然上哪都带着你,前阵子还想给你做个粉红的扇子套呢,还好没做。” 姜念不喜被威胁,即便知道对方手段高超。 当然,敢出言不逊也是看准了他千素扇并不是什么重情义的宝贝。 他若愿意留下,自然是有所图,未达目的不会轻易离开。他若是想走,自己就算陪上笑脸,他也未必肯多待一刻。 千素扇若是化出了人形,只怕此刻眼珠子都要翻到后脑勺了,“噫,这个小妮儿脾气大嘞!俺与碧落只怕出去之后就又要开始沉睡……” 话还没说完,就被然儿打断了,“那恁俩现在怎么醒的?” 然儿学千素说话,那表情十分夸张,姜念看见了,笑得不行。 碧落回神倒是及时,“我其实前几天就醒过,不过迷迷糊糊又睡了,方才姜念心绪大乱,被我感知到,我才又醒过来的。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你给强行认主了,就趁这个机会造了幻境,想要压制住你,好将认主给抹去。” “好嘛!一个二个都要抹去认主!那你们俩单过去!然儿咱们走!”姜念气呼呼的站起来就要走。 碧落赶紧拉住姜念,嘴里絮絮叨叨,“我这不是知道错了吗?”又拼命的给千素扇使眼色。 千素扇也出来说话,“是呀是呀,而且俺只是那么一说。恁现在肯定不懂,男人嘛,说和做,一般都是两码事。” 最后这句是什么鬼话? 姜念赶紧看了一眼然儿,竟发现她手托下巴,正在点头。 第五十七章 合作 一瓶一扇一顿连哄带骗,好不容易把姜念给劝住了。碧落身为幻境的主人,赶紧给姜念和然儿都弄了把椅子坐。 姜念此时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碧落托着千素扇站在姜念前面。 “把该说的话一次说完!你是个玉葫芦,不是口水井,一定得有人打才有水!”姜念眉毛一竖,还真挺有主人的架势。 碧落清了清嗓子,才慢慢说道:“我来自仙界,施展法术皆靠仙力支撑,这里根本就没有仙气,因此在凡尘世间能发挥的能力极小。初醒来时,发现你性情坚定,故才又睡去……” 说到这里,碧落偷偷拿眼睛扫姜念的表情,“毕竟,毕竟若是要比命长,我不见得会输。” “性情坚定?”姜念一边点头,一边低头在自己身上乱看,“那时你是不是拿我没办法?” 碧落点头,“对,今日你似乎是受挫,心绪大乱。这我才趁虚而入,先对你心念一击,麻痹你的意识,又启动了幻镜。” “本以为那一击就能将你搞定的……”碧落越说,声音越低,“启动幻境本来只是为了保险,谁知道我的攻击对你根本不起作用……” 姜念微不可见地点了头,又看着碧落手上的千素扇。 “俺是被恁摔醒的。”千素扇难得地有板有眼。 姜念扫了一眼然儿,然儿吐了一下舌头。 姜念坐直了身子问到,“那一开始我被压制得抬不起头,你也是在观望咯?” 千素扇言辞恳切,“这不能全怪俺呀,俺当时还晕晕乎乎的。等俺反应过来的时候,恁那个漫天发光的法术已经搞定局面了。俺只是没来得及出手。” “漫天发光?”碧落看着姜念,眼睛闪闪发光,又对着千素问道,“可还有一本书?” “对对对,一本书,翻啊翻啊没个完。”千素还把扇子打开关上打开关上,仿佛在演示当时的场景,“哎呀,那法术可不得了啊。” “主人,你可是得了灵华元君的传承?”碧落上前一步问道。 姜念有些意外,这就承认自己是主人了?刚才不还喊打喊杀的吗? 随即,姜念点了头,又将灵华经召出来。 碧落一见,直接就跪了下来,“主人,你既得了灵华元君的传承,若是可以,还请主人为灵华元君报仇!” “那是自然,得了传承,就是灵华元君的传人了。可是,你刚刚不是说都不记得了吗?”姜念眯了眯眼。 “确实是不记得,这点不敢欺瞒。但将我丢到下界,定然是要毁去灵华元君的魄丹,这是要让她永远消失!”碧落愤愤然,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是气极了。 千素扇此时也忍不住开口:“姜念啊,据俺所知,若是魄丹瓶不曾开灵,从天上丢到下界的话,一定是无自保之力的。” “所以,这个仇人,我还得自己去找?你们只能给我派任务,啥都得靠我自己?”姜念换了一边翘二郎腿。 “主人,我现下里确实想不起,若今后想起了,一定和主人您汇报啊。”碧落还是跪在那里。 “那好,这事就先这么说。千素呢?可也是有仇要报?”姜念没好气的问。 “俺的仇,俺可以自己想办法,但恁得想法子把俺送回仙界啊。”千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实在。 “那你先等着吧,我现在连个灵气都不会使,要想送你回仙界,恐怕还早着呢。”姜念翻了个白眼。 “恁不都修炼了么,俺看着恁当时挺厉害的呀。”千素扇质疑姜念的话。 不过姜念并不理会他,左右自己也没骗他。 “你怎么就肯定我能把你送回去?”姜念又朝碧落努了努嘴,“你怎么就肯定我能报仇?” 碧落看了看然儿,又狗腿地对着姜念笑了笑,“现下里四个人,的确属您最有可能啊主人。” 姜念和然儿一起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行了,我也看出来了,咱们三个凑在一处,情意少,利益真。我也不同你们俩假惺惺的演什么情深的戏码,咱们就说说今后的合作吧。”姜念指了指碧落,“你找个凳子坐。” 碧落赶紧弄了椅子来,自己坐好,还给千素扇也弄了个座位。 “现如今算是咱们有个共同的目标,就是追求大道。我若运气好,能同灵华元君一样飞升,你们俩自然也能重回仙界。”姜念撇了撇嘴,“但我如今,离着这个目标确实是有点儿远……你俩都是仙界大佬,是不是应该意思意思?” 然儿都傻了,姜念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了?三言两语就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不说,还主动谈起了条件。 碧落先开了口,“我是莫名认的主,刚才反水失败,现在自然是理亏在先,主人不怪罪我还答应帮灵华元君报仇,碧落谢过,从今往后我的就是你的,刀山火海主人只管差遣便是。” “说得好!但麻烦以后不要叫什么主人不主人的,还是叫我名字吧。”姜念皱着眉头,好像是被碧落的称呼给腻着了。 “俺也是!”千素倒是干脆,不过显得有些惜字如金。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随时能抹去认主吗?”然儿心直口快。 “抹去认主需要仙力,刚才能抹是因为能从这幻境抽仙力。现在碧落都已经站队了,俺还上哪找仙力去。再说了……”千素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沉默了一会,他忽然换成严肃的语气,口音也正经了起来:“我下来的时间比碧落还要长,却一直未曾清醒过。这次能醒来肯定不仅仅因为被摔了一下。既然这样,与其冒险离开,还不如遵从天道的安排,就做这把千素扇。” 千素这个话一说,碧落频频点头,“是啊,道法自然,迷茫的时候,顺从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千素也像找到知音一般,“以后咱们兄弟二人,就在姜念身边,与她一同修行。不过是重走修行路,有何畏惧!” “等等!什么叫兄弟二人!明明是我与碧落姐妹二人再加你一把扇子!”然儿上前去,把千素抓在手里,使劲点着他的扇面。 碧落衣袖轻轻掩口,“其实人家是男儿身,你们不会一直没看出来吧?” “肯定没看出来啊,俺都差点打了眼了。她俩小丫头片子见过几个人?能看出来就奇了怪了。”千素语气中带着得意,在然儿手里还一开一合地嘚瑟个没完。 然儿怕夹了手,嗷的一声就松了手,千素扇又掉在了地上。 “哎哟!呔!心狠手辣小蛇妖!恁别跑!” 第五十八章 沉默 晚饭后,姜念坐在自家院子里,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准备将思路重新捋一捋。 按照时间来算,千素先从泯风崖被丢到了下界,之后灵华元君陨落,碧落也被丢了下来。 碧落觉得神树中有与灵华元君相近的元神气息,于是躲在神树之下,遇见了姜念的娘,之后魄丹丢失。 这时候树灵还没有记忆。 之后就是娘怀了身孕,姜念出生。 魄丹也许是感受到了娘有了身孕,才挣扎着想要到娘的肚子里吧。 当初姜念也会想要靠近神树,只有在神树祠才能清醒,其他的时候都是迷糊的。 神树里有什么呢? 树灵? 树灵的记忆里,现在想一想,差不多就是姜念出生的那年开始的, 直到,树灵和姜念合为一体。 也就是现在的自己。 一声虫鸣,惊得姜念一个激灵,一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姜家祖传的那本书又是怎么回事?一本花木培育的古书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灵华经》。 这么巧,所有和灵华元君有关的东西都聚在了一起。 那玉茗呢?李云泽呢?然儿呢?红霜呢?小桃子呢?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这么巧,又不是话本子。 姜念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又开始捋碧落和千素的情况。 他们俩的特点是,醒来就需要仙力支撑,目前看来,仙力是得不到补充的,用一点就少一点。 所以,为了省着点用仙力,他们俩大多数时候都必须沉睡。 自己练功的时候,玉葫芦释放的白气其实是仙气,用仙气来给灵气引路修炼,也就是自己才有这种福气了吧? 这仙气还能帮自己修复经络,记得那次灵气乱窜,弄得自己浑身都疼,仙气一出手就搞定了。 想到这里,姜念不禁有些小得意。 这些功能,不需要碧落醒来,玉葫芦自己也会完成。 扇子那边,可以将想放入的妖放在里面,妖在其中也能修炼,能聊天,还可以透过扇子看到外面的世界。 不像修者的灵兽袋,只能放认主的灵兽不说,里面还无法修炼,灵兽只能沉睡。 目前来说,姜念能用的也只有这些了,都是自主自发的功能,根本不用姜念操心。 仙界的宝贝,当然还有别的功能,但都至少需要灵力才能驱使,厉害些的还需要仙力。 这俩也是嘴硬,说什么都不肯透露,然儿有些好奇,可姜念却显得淡定,反正现在做不到的,以后再说就是。 不过,他们虽然睡着,姜念遇见危险也还是会醒来,认了姜念为主,这尽力保护也是他们的本能了。 对于这个保护,姜念本不以为然,就像李云泽当初让然儿留在自己这里时一样。 自己功法特殊,旁的人看不出来,只要自己低调小心不多事,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若能拜入门派,情况就不一样了。 也是想到了这个,姜念才没多解释更没推脱。 毕竟她今天得到的信息已经很多了。 哎,玉茗和红霜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玉茗若是在,还可以把今天的事与他说一说,他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分析起问题还是很靠谱的。 姜念坐在这椅子上,看着月亮想玉茗,刚遇见他的那天,也是这么一个月圆的夜…… 也不知道李云泽那里又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可以,自己还是拜入师门的好。 就算自己修炼的功法再是霸道,也得在修者之中才行。远的不说,现下里自己也是一名修者了,却连修炼的诸多忌讳都不清楚,如何能追求大道。 况且,在凡人之中修炼,现在自己不能使用法术也就算了,若今后能使了,一个不留神沾上什么因果惹来反噬可就说什么都晚了。 若是此番不能成功拜入师门,自己又该何去何从?是找个山头先隐居修炼还是立时就寻了其他的门派呢? 姜念越想越觉得没有头绪,眼下的这般情形是她从未设想过的。 本以为意料之中胜券在握的事情竟出了这样的岔子,姜念现在有点不敢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包括自己。 甚至,姜念觉得自己对李云泽也生出了一些怨怼,怪他多事要去崔家,引得他师父瞧见了崔毓秀。 “这么入迷,想什么呢?” 脑后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姜念直接跳了起来,慌乱之中还把椅子给带倒了,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回头一看,哎,李云泽。 李云泽看见姜念这个样子,有点儿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还好来时先布了隔音结界。” 姜念也有些讪讪的说道:“你来你也不先吱一声,我这想着事呢。” 因为心虚,她又做作地将椅子看来看去,“还好没摔坏。” 李云泽本就觉得姜念会生自己的气,此时再看她的样子,也只好抿紧了嘴唇,心下后悔今晚来了这里。 姜念心里更是发虚,刚刚还在心里编排人家李云泽,没想到苦主就出现在了身后,而且,中午在幻境的事要不要告诉他,自己都还没想好。 两人各怀心思的沉默,两人也都默契得不想打破。 “呀?你俩晒月亮呢?” 然儿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身影也出现在了院中“哎呀哎呀,抱歉,打扰了。” 来的正好!差点将你给忘记了! 姜念这么想着,上前一把就拉住了然儿,“上哪去?” 然儿连一点挣扎都没有,转身就看着姜念笑道:“我能上哪去,我回千素扇啊。”又抬头看看天,“好像下雨了我得回去收衣服。” 然儿一边说话,眼神一边疯狂往李云泽身上瞟,眼珠子在姜念和李云泽之间转来转去,满脸的好奇。 姜念看她的样子,眯了眯眼,怎么看着比玉茗还八卦,“千素扇里也会下雨?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还有别的衣服?” 然儿嘴上说要走,脚下却是一动不动,“嘿嘿,今天下午刚褪的。” 李云泽比姜念还要害怕尴尬,这会子生怕然儿走了,赶紧道:“来都来了,就坐下聊会呗。” 然儿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就拉了把小椅子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姜念和李云泽。 又等了一会,见这两人还是不说话,然儿拿询问的眼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只见这两人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拼命使眼色,一个使劲眨眼,另一个不停地挑眉毛。 然儿忽然觉得有些压力,现在大家都不说话,而这个僵局显然需要自己来打破。 该说点什么呢? 然儿打量着李云泽,大晚上的过来,是来关心姜念的吗?看这样子,是搞砸了? 哎,少男的心思就是这样,明明是要安慰与关心,出口却总是将姑娘给惹得生气。 啧,还别说,王潇那些话本子,写得还挺有生活的。 第五十九章 尴尬 “今日里咱们的小姜姑娘大显神威,看着顶顶是个精明女掌柜的样子呢!”然儿笑眯眯看着李云泽。 姜念眼睛看着然儿,挤眉弄眼地冲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说,可偏然儿这时看着李云泽,并没有注意到姜念。 “她呀,临危不惧的,与千素扇谈条件的时候,不费口舌就将他的话给套了出来。”然儿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了一眼姜念,这才发现她神色不对。 而李云泽听完这话,猛地看向姜念。 然儿一惊,完蛋!自己是不是说漏嘴了?在幻境实在是耽搁得有些久,自己都将这茬给忘了去。如今连一天都没过去呢。 李云泽又猛然转头看向然儿。 姜念闭紧了嘴巴,回避着李云泽的目光,又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千素是我送你那把扇子吧?竟然开灵了?”李云泽小心翼翼又不可置信地问。 “嗯。”姜念此时心里正打鼓,并没有注意李云泽的语气。 姜念没注意,并不代表然儿不注意,然儿皱了眉头问李云泽:“难道这千素扇不能开灵吗?” 李云泽明白然儿肯定也是见到千素扇开灵了,略有些激动答道:“千素扇之前被我师父所得,一直以来都只是当灵兽袋用的。” “灵兽袋?”然儿奇道,“那哪是灵兽袋,那根本就是个修炼的好地方!其中与外界互通不误,灵气比外边要强上许多呢。我在其中还能同姜念说话,也能看见外面呢。” 李云泽听了这话,连忙看向姜念,想向她求证。 “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进去过。”姜念有些莫名其妙。 李云泽朝姜念凑了凑:“然儿在扇子里,你们竟能对话?” “你以为然儿刚刚为何能凭空出来?还不是因为在扇子里听到我们说话,知道你来了,才出来与你打个招呼。”姜念撇了撇嘴,似乎看不上李云泽的大惊小怪。 “这可就好办了好办了。”李云泽大喜,“念念,待我去同师父说说这事,师父定然对你另眼相看!” 姜念虽然还不明白李云泽为何如此兴奋,但听了这话,也是十分惊喜,忙起了身冲着李云泽行礼,甜甜道:“那我在这先谢过了!” 李云泽看到姜念这般模样,面上都浮出浓浓地疑惑,开口道:“念念,你怎地……” 姜念见李云泽的样子,也是皱了眉头,“我怎么了?” “你,你长大了。”李云泽有些欲言又止。 然儿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做人竟然如此难。有什么话就不能直接说吗?” 此话一出,姜念和李云泽脸上俱是一片尴尬。 然儿见到他俩的表情,更是一脸嫌弃,“你们两个,明明互相关心,偏生像隔着点什么,说话总是像打哑谜。” 姜念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偷偷看了李云泽一眼,心想:夜色浓重,应该看不出来。 李云泽听了然儿的话,到是坦然一笑,“也对,我竟被念念给带得有些畏畏缩缩了。” 说完又冲着姜念道:“你自打上次晋级之后,不足半月时间,而你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都变化极大。念念,你若是遇上了什么事,一定要同我讲。” 姜念听他这样说,有些无助地看了然儿一眼。 就事情本身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能讲,她怕的是若贸然讲了什么,被人知晓了自己的秘密,可就不妙了。 尤其是在今天,自己又得知了灵华元君与自己极有可能有些关联的情况下…… 然儿这回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姜念发来的求助信号,赶紧帮着打岔。 倒也不是然儿更喜欢姜念或是更喜欢李云泽。 只是在幻境里,然儿见到姜念身怀两件据说是仙界下来的宝贝,上次的晋级又有些匪夷所思,实在由不得她不去多想。 姜念若不是身怀大气运,便是上天选定的宠儿。况且,她对自己也不像一般的主人与灵兽,给足了自己尊重和平等。 甚至于,到现在了,也并未提过要自己认主的事,却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自己,就如朋友一般相处。 总之,这是自己的机会,然儿不会轻易放过的。 这会子要打了李云泽这个岔去,然儿倒是不慌,左右千素扇的事李云泽已经知道了,那说说也是无妨,一会多看着点姜念的眼色便是。 打定了主意,然儿就开了口,笑着问李云泽:“姑娘家家的,还不准有自己的心事了?” “那自然是可以的,我也就是担心念念万一有了什么事还自己憋着。”李云泽赶忙又看向姜念,“你不想讲我自然是不会逼你的,你只记住我在就好。” 然儿一看这架势,这个岔看来是没打过去,只好按原计划开始抖搂在幻境的那些事。 然儿拉了一把李云泽,“你嘴上说是无妨,可你这样与逼她无异,你还是先听我讲一讲千素扇的事吧,这样你同你师父介绍姜姑娘的时候,内容也能丰富一点,总不至于干巴巴的最后还是要你师父亲自来看。” “然儿姑娘说得有理,贫道洗耳恭听。”李云泽这会子倒是显得十分客气。 然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开口:“这千素扇,带着中原口音,说起话来是极有意思的。听他的意思,是前尘事都记不清了。不过原来他似乎不是把扇子,名字他应当是记得的,但不愿说,只说今后就只想着在姜姑娘身边做千素扇。” 然儿这话说得漂亮,七分真三分藏,滴水不漏。 姜念坐在一旁听,也豁然开朗,一味的逃避只会让好友凉了心,不如拣能说的说了,李云泽也好帮着自己参详。毕竟若是能入师门,他还是自己的师兄呢。 只是,想通了这些,姜念也并不着急,只坐在一边优哉游哉的听然儿同李云泽讲碧落与幻境的事。 “你们竟然是入了幻境?可有受伤?那碧落有你说的那样绝代风华竟还是个男子?”李云泽奇道,又看向姜念,仿佛然儿说的话可信度不高一般。 姜念淡淡一笑,“他讲出来之前,我也是看不出来的。但后来回想,他声音清冷,比女子要来的低沉;面上的骨骼也十分明显,不似女子有圆润的感觉;再就是走起路来,腰肢不动,端的是男子姿态。” 李云泽听了这话才真的信了,摇了摇头道,“这世道,雌雄不辨的,若是谁家的小哥儿见着他错爱了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呆头呆脑,引得姜念和然儿一阵乐。 然儿还站起来学碧落的姿态走路,果真是怎么努力也学不像。若有那种阴柔,便是女儿家的模样,若重点放在肩背的力道上,又过于粗犷了。 三人又是一阵欢声笑语…… 第六十章 拒绝 “呃,碧落他,听不到吧?”然儿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姜念捂着脸笑道,“听不到听不到,放心吧。” 笑归笑,正事也还得说。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从幻境回来的?”李云泽很是好奇。 然儿看了一眼姜念,没有作声。 不是然儿嘴严实,实在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进幻境的时候她就是在千素扇里,自然出来的时候也是在千素扇里。 在扇子里的然儿并不能感受到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一个晃神,忽然看到外面的色调变了,不再是灰黄一片,就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说来也是奇怪,我发现自己从幻境中出来时,是趴在铺子里的桌上睡觉。”姜念笑着摇了摇头,“若不是我这玉葫芦上的流苏已经成了千素扇的扇坠,我恐怕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这碧落也有两把刷子嘛。”李云泽撇了撇嘴,“哎,念念如今也能自己将旁的物件认主了。” “不曾不曾!”姜念赶紧解释,“我并不曾做过什么,可他偏说已经认主,我也很迷茫,呵呵,很迷茫。” “按然儿方才说的,确实像是认主了的样子,他不敢动你,只敢在言语间威胁。”李云泽沉吟道。 姜念想起碧落最后那一招,还是后怕不已:“怎地不敢动我,也不知是什么法术,入幻境时就压制了我一番,后来那风还像小刀似的直逼着面门就来了。” “啊?”李云泽大惊,“他可被反噬了?” “对对,他被千素定住之后,立即喊着要坐下,怕是早就撑不住了。”然儿立刻说道。 姜念也一点头,“这么说来,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脸色白得十分异常,想必是被最开始的那一击反噬的结果。后来的那一下,他施展法术时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说到这里,姜念也是苦笑,“估计这回他轻易醒不过来了,怪不得千素说要问什么赶紧问呢。” 然儿也是在一旁点头,认主这事她没经验,这反噬一说,她以前还真不知道,这回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姜念和碧落之间的认主,认得离奇,这两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旁的人就更是弄不明白了。 “左右认了主了就这么过日子吧。平日里将它收好了就是,别叫外人看着。只希望他没有什么仇家吧。”李云泽对认主这事倒没多纠结。 毕竟有时认主就是一滴血的事,天天贴身戴着的东西,不经意间认了主,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真正令他觉得新鲜的,是姜念身边怎么开了灵的东西这么多。 他在考虑以后自己若得了什么宝贝是不是也能拿到姜念这放上一放,沾一沾这些灵物的气息,也好早点开灵。 抬头看了看天色,是有些晚了。李云泽起身要告辞,他看姜念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安慰道:“你不要太有压力了。一个修者,有秘密太正常不过了,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那我若是想好了该怎么说,就传音给你,到时候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同你慢慢讲。”姜念并不敢看李云泽的眼睛,这句话说的是气也虚,神也浮。 …… 第二天,姜念坐在铺子里发呆,昨晚同李云泽讲了幻境的事,他似乎没有太惊讶,只是关心自己和然儿有没有受伤。 李云泽的这个反应让姜念心里有点软了起来,不过想到这里的时候,姜念心里是在笑话自己的,怎么自己这么容易感动了? 是真的长大了?变得多愁善感,变得重视感情,应该也变得稳重了吧?昨晚明明更感动,面上却能不显出来。 然儿忽然传音来了,“姜姑娘,我想了一夜,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忽然听到这么一句,刚刚在心里夸了自己的姜念忽然就败下阵来,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迷茫的神色,“怎么了这是,好好地,我丢下你作甚?” “哎呀,你快答应我啊!”然儿有些着急。 “是是是,我答应你,不丢下你。”姜念使劲控制着自己,千万不要一个人做在铺子里做出各式表情,“你到底怎么了,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叫上李云泽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 然儿被这样的关心围绕住,立时就有些心虚起来,“事倒没事,就是想起你身边有了玉茗红霜,又有了撒金碧桃,现在,还有了仙界来的碧落和千素。我有点着急。” “着急?急什么?”姜念满心的不解。 “这才多久,已经五个了,我若再不认主,恐怕连老六都排不上了。”然儿声音叽叽歪歪的,看来是真的急了。 这话一传了出来,然儿就后悔了,但也收不回去,姜念这边实在是忍不住笑,赶紧趴在桌上,生怕叫哪个过路的瞧见自己一个人在铺子里笑成这样起了疑心。 “玉茗与红霜并未认主。玉茗是我的朋友,红霜也是,更不要说一直陪着我的你了。”姜念软语安慰着然儿,“我如今灵力也不会使,丹田更是空荡一片,你认我为主,今后你要如何自处?” “可千素、碧落……”然儿似乎并不死心。 “碧落到底是如何认主的,我们都不清楚。千素是李云泽赠与我的,那时我们都不知道他是开了灵的。至于撒金碧桃,也只是刚刚开了灵的小桃树。” 姜念急急地解释,很怕然儿误解自己的意思, “然儿,我不是不想要你,更不会丢下你。实在是我实力低微,你苦心修炼,不能为了我被苦苦压制。” “可我怎么看,你都是个有运气的姑娘,我又喜欢你。”然儿嘟囔着,声音里满是不甘心。 “我明白,你觉得我身负气运,可这气运到底是好是坏,根本没人能预料。” 姜念眼睛有些湿润,嘴角挂了一抹淡淡的笑, “左右千素扇里的空间你也喜欢,就住下好了。你就与我一起,若是有天我长进了,发达了,咱们立刻就认主,好不好?” “好吧。”然儿还是不满意。 她想了一晚上,准备了许多说辞,如今都用不上,这已经让然儿很挫败。 此时又觉得姜念实在是有些单纯,自己知晓了她这样大的秘密,她竟也能放心不需要自己认主。 “哎,我立个心魔誓,绝不将你的秘密说出去。”然儿无奈道。 虽然不知道心魔誓有什么作用,但然儿这句话让姜念心中又是一片暖意。 “别太感动!咱们两个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然儿此时的语气别别扭扭的,赶紧将心魔誓立了,就推说自己要去修炼。 姜念被然儿感动得一整天都笑眯眯的,似乎连梦里都是甜的,她可不会告诉然儿这些,实在是不想然儿太得意。 第六十一章 端阳 再过几日就是端阳节了,临抚城中节日的气氛很是浓厚。 民间的习俗除了划龙舟、吃角粽和“五黄”之外,家家户户还都洒扫庭除,将菖蒲、艾草插于门眉,悬于堂中。 艾草、菖蒲和蒜被临抚百姓称为“端阳三友”。菖蒲是宝剑,艾草是鞭子,蒜头是锤子,将这三种散发浓烈气味的“武器”组合起来,就可以击退蛇、虫,甚至斩除妖魔。 端阳节是五月初五,可从四月底开始,家家户户就准备着过节了。 如今市面上包角粽的箬叶倒是多见,许多摊铺也都是在卖的,但若说菖蒲和艾草,还是数花木铺子卖的最好。 姜家的铺子里,只需付了定钱,最快第二日就能取货,艾草都是在每日鸡鸣之前就出发去采收了,之后直接快送到城里来的,很是新鲜,在家里挂上许久都不会干黄。 所以,每年这时的姜家花木铺子格外忙碌。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整个铺子带上苗圃,最近一直在准备菖蒲、艾草还有箬叶。 倒也不是能挣多少钱,只是身在这临抚城中,姜家的铺子也多亏了城中百姓们的照顾,这时候能以己所长为城中百姓提供便利,姜繁绝不会推脱。 这几日,腿脚刚好了的姜繁,可谓忙到脚不沾地,一直在苗圃和铺子之间奔波。好在苗圃有车来回,无非是多费些功夫,倒是不太累。 可就算再忙碌,家里也要布置过节,其实往年里姜家都是顾着铺子生意,家里倒是忽略了,都是托了四邻帮忙。 今年可就不一样了,是由姜念操持家中的事情。趁这个机会,姜念又邀了娟娘来家里做客。 说是做客,其实姜念是为了同娟娘讨教包角粽的技巧。至于旁的目的嘛,自然是有,不过,当事人彼此清楚就行,姜念可不去瞎参合。 到了约好的日子,上午姜念在家准备了许多食材,跃跃欲试,只等着下午娟娘随着姜繁的车到了姜家,就能正式开始。 从前姜念也包过角粽,多是跟在大人身边依样子画葫芦。可包角粽这个事情是一看就会一包就废,姜念包出来的角粽卖相着实是不怎么样。 姜繁以前总说是姜念人小手小力气不够,可长大了之后再包,也还是那样子,就算勉强包得好看了,也经常煮一煮就散了。 是以今天的姜念,左等右等,望眼欲穿。 直到快晚饭时,姜繁才带着向大哥与娟娘来了,还同上回一样,向大哥是进城来给旁的铺子送货的。 只不过今日他没在姜家吃晚饭,说是几个兄弟约好一同吃酒,明日里还要练习划龙舟,和姜繁在堂屋里略坐了一会,吃了杯茶就匆匆走了。 晚饭时,娟娘问姜念想要包什么样的角粽,姜念罗列了一堆,从简单些的碱水粽、豆粽到复杂的各式肉粽,咸口甜口都有。 甚至还提了三角粽、四角粽和牛角粽,缠着问娟娘会不会包,自己想要学呢。 姜念说个没完,听得姜繁直皱眉头:“你包上这些角粽,可是准备吃上一年?” 姜念不以为然,“要我天天吃都行,我爱吃角粽!从小就爱!” 这话叫娟娘听了,没忍住笑出“噗嗤”一声来,她悄悄打量姜繁好像有些严肃的表情,只得转过头去偷偷低笑。 “你可有什么不爱吃的?我在家里备上一些。”姜繁放下筷子,摇着头看向自己一边说,还一边大口扒饭的姜念。“你这样贪嘴可怎么好,今年眼看快要过了一半,再转过年去就是大姑娘了。” 姜念感觉到来自父亲的注视,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了姜繁一眼,又赶紧看回来盯着眼前的饭菜,嘴里的食物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嚼上几下。 娟娘见状赶紧同姜繁说话,想将他的注意力引过来,至少,别这么盯着姜念,“小念如今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多吃些怎么行?难道你要她学那些高门里的小姐,足不出户不敢多吃,身段是有了,身子也弱了。” 一边说着话,娟娘给三人添了茶水。 姜繁怎敢不给娟娘面子,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冷不防抬眼就看见姜念憋红了脸皱着眉使劲往下咽饭菜,没憋住笑,一口水就喷了出来。 娟娘也看见姜念噎住了,刚要帮她端了水喝,那边姜繁就喷了一地,一时间手忙脚乱的,将水端给了姜繁,又将帕子塞给了姜念。 好不容易等三个人都缓过来了,相互一看,三人又笑了一场。 姜念一边笑着一边想,这样的气氛,以后在家里应该会常常见到吧? 娟娘毕竟还是位姑娘,在心仪的人面前那般表现,虽说大家都出了丑,但还是有点儿不自然。 姜念瞧见娟娘的神色,赶紧换话题,对姜繁说:“爹爹,过几日得空了,咱们将冬衣冬被都收到小阁楼去吧,我房中那几个箱子上面如今都堆满了,显得屋里很乱。” 这等家常里短的事,也当着娟娘的面讲了,是打从心底里拿娟娘当自己人了。 姜繁偷偷向姜念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姜念心领神会,立刻又开了口,“爹爹爹爹,我去年的夏衫都有些小了,正好娟娘在,让娟娘陪我去挑了料子裁衣裳吧!” 姜繁其实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还是故意做出如山一般沉重的样子,着重地表现了一回自己的父爱,端着茶杯道:“未吃端午粽,寒衣不可送;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 说完又趁着娟娘不注意,轻轻给了姜念一个同意的眼神后才道:“夏衫可以做,但冬衣冬被还是等端午之后再收吧。如今时近夏至,正是寒气暑气交互转换之时,从饮食到穿衣、出行都得注意。” 说罢又温柔地看着娟娘,“如今早晚还是凉,万不能因为午时里热就贪凉,该加衣就加衣。” 这话叫娟娘羞红了脸,她抿嘴笑着应道,“我记下了。” 姜念是第一次看到自家爹爹这个样子。平日里爹爹不是那种很会表达情绪的人,现在对娟娘这般地小心与关切,颇有些铁汉柔情的味道。 此时的姜念是乐呵呵地盯着他俩看,笑得合不拢嘴。 等到娟娘羞羞答答地抬了头,姜念怕她尴尬,又若无其事地拉着她讨论角粽的食材,看看自己还有没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 一番取舍之后,最终定下来,只包碱水粽、蛋黄肉粽和八宝粽。 第六十二章 角粽 灵华记正文卷第六十二章角粽这一晚上,还是和上回差不多,姜念在厨房忙活,娟娘和姜繁在院子里说话。 娟娘其实想在厨房和姜念一起干活的,但姜繁略带幽怨的眼神把姜念看得浑身发毛,赶紧就把娟娘给推了出去。 姜念独自在厨房里洗洗涮涮之后,开始为第二天包角粽做准备。本以为今晚就能包的,不成想自以为准备了丰富的材料,却没有将食材泡好。 不过也好,今晚娟娘就有时间和爹爹一起晒月亮了。 先把准备好的粽叶用水煮过泡好,将茎秆的部分剪去,再把明天需要用到的糯米、各种豆子也泡上,再将五花肉腌好。 做完这些,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 等姜念上了床躺好,然儿忽然支支吾吾的传音来:“那角粽,是什么味的?” “嗯?怎地?你竟没吃过?”姜念奇道。 然儿声音里有些急躁:“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念一头的问号,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了半天后脑勺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哎呀呀!端阳节吃的‘五黄’里有雄黄!我们蛇,哪里敢出来!”然儿声音都尖了,仿佛那雄黄已经灌进她嘴里了一样。 姜念忽然想起曾听过一种说法是蛇蝎蜈蚣等毒虫可由雄黄酒破解,是以端阳佳节饮雄黄酒可以驱邪解毒,身体健康。 还有就是曾听过《白蛇传》的故事里面讲,白娘子在端阳节饮了雄黄酒,现出蛇身的原形。 这时姜念才恍然大悟,以前竟没注意过这些,或者说,因着然儿平日里都是以人形相见,姜念根本没将她当成是一条蛇来看过。 可看然儿这般表现,相必天然属性的相克,即便是修炼得有了法力也还是害怕的吧。 姜念略思索了一番,这端阳节吃的“五黄”是指黄鳝、黄鱼、黄瓜、咸蛋黄及雄黄酒。 自己身边除了然儿,皆是花木一族的妖精,应当不曾有其他相克的东西了,这才向然儿保证了端阳那天自己身上绝不会带上雄黄。 然儿却不以为意,“我如今倒不是很担心雄黄,左右我在这扇子里躲着,本就是用本身的。我主要是馋了那角粽,我没吃过。” 姜念一拍大腿,自己竟反应这样迟钝,忙向然儿保证,“今年一定让你吃上热乎的!” 然儿得了这话,才美滋滋地道了晚安。 第二日,姜念与娟娘在家里包角粽,闻着粽叶的香味,看着眼前的各色食材,姜念满心想的都是然儿吃过之后会有多惊艳,会用什么样的辞藻来赞美。 可姜念包了两个,还是如以前一般,不禁有些泄气,又有些为难。 若自己真是就包不成角粽,那这些准备好的食材就要浪费了,娟娘定然是看不得的,十有八九要帮自己包好。 这可麻烦了,面子上过不去是一,爹爹要是知道自己让娟娘包了这么多角粽,累着了她,一定会责怪的。 想着想着,姜念的小脸就垮了下来。 娟娘看着姜念包角粽,才包完两个就苦着脸发呆,用胳膊肘顶了顶她:“怎地了?可是累了?” 姜念一回神,发现自己发呆竟叫娟娘给看出来了,“哎呀,我,我……” 姜念“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把娟娘看的笑了出来。 她将手上的角粽包好了,又拿了两张粽叶递给姜念,然后又拿了两张在手上:“来,你看,这个粽叶要在头上折这个‘漏斗’,不能在中间,不然后面粽叶尾巴不够长,包不住就容易散开了……” 手把手的教学让姜念来不及想别的,毕竟吃的诱惑大过天。 按照娟娘教的手法包起了粽子,果然,一次就成功了。 姜念又包了几个,个个都又大又饱满,不禁叹道:“原来这样简单!我以前怎么就不会这样的方法呢?娟娘,这是谁教你的方法?这样厉害!” 娟娘手上不停,笑眯眯地看向姜念道:“我也爱吃角粽,小时候常自己包角粽来吃,大人的法子我包起来也是容易散,就自己琢磨了几个窍门,手小也好抓紧不容易散。” 娟娘看姜念有些感悟的样子,又接着说:“大人的包法不是不容易包,而是他们手大,用这样的法子更省力更省时。”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即便是简单的事也有可能因为自己的关系会失败;也有可能别人看来困难的事情,到了自己这里却十分地容易做到?”姜念一边舀着糯米,一边轻轻地说道。 娟娘点点头,“可不是吗?书院的夫子还讲究个因材施教呢。” …… 忙活了一整天,姜念铺子都顾不上去管了,还是陈玉来做了铺子的零时掌柜。 待到晚饭时,姜繁笑眯眯地打趣陈玉,“你不如在铺子里待上一段时间吧,我看你如今做这个掌柜十分地合适。” 姜繁从前极少与陈玉这样开玩笑,陈玉也并未得到过太多的夸奖。此时陈玉看着不动声色,心里却欢腾不已,不一会,姜念就发现他的脸还是慢慢的红了。 看来娟娘真的把爹爹改变了许多,如今的他开朗又热情,对着小辈不再将慈爱的那一面遮掩住,而是直接表达。 陈玉应该也能感觉到爹爹的变化,但愿这一次,他们两人的关系可以真的与别人家的师徒一样亲近。 想到了这里,姜念心中又是一凛,为什么要这样想,什么叫这一次。 那些只是梦而已,只有自己现在在经历的才是现实。 在那个梦里,两回都没有见到崔毓秀的影子,但在现实中,就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任谁都会相信自己的亲眼所见,而不是相信那个怪异的梦。 可自己真的没有相信吗? 姜念咬住了嘴唇。 娟娘、陈玉、爹爹。 三人的表现分明都印证了梦里发生过的事的的确确会在现实里发生。 可崔毓秀顶了自己入门的名额。 自己还有希望拜入师门吗? 为何梦里的事情会发生,可变数却落到自己的头上呢。 “念儿,念儿,娟娘同你说话呢,你怎地发呆?”姜繁有些不乐意了。 姜念慌张地看了娟娘一眼,却看到她关切的眼神,“是不是今日里包角粽累着了?一会吃了饭,小念就赶紧去休息。昨晚小念准备材料到那样晚,今日里又包了这太多角粽,别累坏了。” 说完又笑着道,“我来吃了这几次饭,今日终于能洗上一回碗了!” 姜繁听了这话,点头温柔地说:“我同你一起。” 姜念立刻下意识看向陈玉,却只见陈玉正看着自己挤眉弄眼,脸上全然是喜悦和兴奋,不见一丝酸涩或是异样。 姜念这也才冲着陈玉笑了,又偷偷看了一眼娟娘,她果然又脸红了。 第六十三章 龙舟 一晃端阳节就到了。 娟娘在姜家小住了几日,今日里等向大哥赛完了龙舟就要回去了。 毕竟家里还有向猎户,做儿女的出来久了总归是不放心父亲。 早上起来娟娘煮好了鸡蛋,把蛋壳涂上红色,再用了五颜六色的网袋装着,挂在姜念的脖子上,按照临抚的风俗,这是祝福家里的孩子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用过了早饭,姜念便拉着娟娘一同去赶了热闹看龙舟赛。 每年的龙舟赛都是官府办的,参加龙舟赛的俱是临抚百姓,一般是以村子为单位,一个村一只龙舟,左近的村子只要去官府报了名,就能参加。 到了江边只见汝江两岸都站满了人,姜念拉着娟娘在人群里又是挤又是钻,总归是站到了前排的位置。 此时的汝江岸边花海如潮,游人如织,各色的小旗随风飞舞,宽阔的江面微波荡漾。 再看远处,十几条龙舟一字排开,蓄势待发。 好在来得及时,娟娘与姜念二人刚一站好,仪式就开始了。 龙舟赛正式开始前,先是请龙、祭神,等祭祀的仪式,要点香烛,烧纸钱,再供上鸡、肉、供果、角粽。为的是祈求丰收、风调雨顺、去邪祟、攘灾异、事事如意,也保佑今日里划船平安。 之后,随着“咣”的一声锣响,四周忽然没了说话嬉闹的声音,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向江上看去。 远处传来了阵阵鼓声,就看到龙舟如离弦之箭破浪疾行。 待到离得近了,看见各家船头的龙头雕塑彩绘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好像汝江的浪花中真的有蛟龙在穿行。 龙舟上整整齐齐坐着两排浆手,船头还有位鼓手在使劲击鼓。随着鼓点,浆手们喊着号子、动作整齐、一起一落。 “娟娘,你的大哥你可找见了?”姜念垫着脚往将上看,还一边扯着娟娘的袖子。 “不曾不曾。”娟娘一边笑一边摇头,但眼睛却还是在江上寻找。 龙舟赛热闹了一上午,等到了午饭的时候,向家兄妹、陈家父子加上姜家父女,一共六人在姜家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午饭。 待下午等人都散了,只剩下姜繁与姜念二人时,姜念拉着爹爹,说舍不得娟娘。 姜繁有些无奈道:“娟娘都出来这么多天了,你再舍不得也不能不让她回家啊!” 说完他又觉得有些紧张,女儿身子好了以后向来懂事,怎么今日里看着有些迷糊,总不会是天气热起来又犯病了吧? 看见姜繁关切的眼神,姜念就知道自家爹爹在这方面不是个能让自己省心的。 她大咧咧地翻了个白眼道:“那您把这儿变成娟娘的家不就行了!” 姜繁一听吓得作势要捂住姜念的嘴,“这话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说的吗?” “爹您还跟我来这套呢?没有我的话,您和娟娘能进展这么快吗?”姜念吐了口气,摇了摇头,望着天。 “这,这……”姜繁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并且还有些控制不住的脸红了,转念又想了想,觉得女儿的提议的确有几分可行。 娟娘年纪也不小了,与自己也相互吐露过心意,如今已是情投意合了。 自己去向家次数不少,与娟娘的父兄都关系很好。如今娟娘也来过姜家两次,这回还小住了几日,若再不将亲事赶紧定下来,只怕要给娟娘招来些风言风语了。 姜念这边还在望着天,姜繁那边已经快速将思想给转了过来,忙对姜念道:“行,念儿这个提议的确是很不错。这事你也不用太操心了,这回爹爹要亲自操持!” 姜念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娟娘来姜家,从前都是低调行事,也并未出门。 今日与娟娘一同出门,街坊四邻都见着了,还有几位大妈级别的人物有意无意地打听娟娘,娟娘虽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可姜念决不能看着她受委屈。 更何况,既然两情相悦了,媳妇自然还是赶紧娶进门来才好。 睡了个午觉,姜繁嘱咐姜念把铺子收拾收拾,再将这些日子的账目好好盘算,他自己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说是要同老主顾走动走动。 姜念一个在家忙忙活活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闲下来。 刚在院子里坐下,就收到了然儿的传音,“你放在我这里的那个传音符一直在震动,你要不要看一下?” 姜念知道是李云泽,自从发现这传音符竟然是震动模式之后,姜念就不愿意带在身上了。 因为若是没听消息,它过一会就要震上一震,若是赶上周围有人不方便的时候,能把人难受坏了。 姜念让然儿先拿着传音符,晚些再听消息。 可过了不多久,然儿就叫唤起来,“这个传音符怎么老震!” 姜念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姜繁还没回来,她不想冒险做这些无法解释的事情。 “姜姑娘,我将传音符丢到一边去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然儿丢下了这一句话,就没有声音了。 姜念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会,姜繁才醉醺醺地回来。 姜念又是扶进屋又是帮洗脸的,一通忙活,总算将家里的事都做完,可以听一听那震了一晚上的传音了。 “事成,等我。” 这传音之中噪声极大,有些听不清楚。姜念反复听了好几遍,应当就是这四个字。 李云泽怎么会传回这么样的一个信息,姜念有些想不通。 什么事成?还要等他? 是不是传错人了?是不是要传给他的师妹崔毓秀的? 嗯?是不是自己拜师的事要成了? 姜念顿时来了兴致。 将然儿给叫了出来,同她商量这传音的意思。 “想来就是说的这件事,”然儿也将传音听了几回,才点了点头,“左右咱们等着就是。” 然儿倒是挺淡定的,可姜念一点都淡定不下来了。 以前李云泽也说自己能拜师,可还是叫崔毓秀将名额给顶了。这一回传音发的这样不清晰,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拜师,会不会又出点什么岔子。 关键是,不知道这一回,李云泽的师父会不会再亲自来相看徒弟。若是来了,自己该怎样表现,才能让他眼前一亮,觉得自己是个可造之材。 李云泽为了自己拜师的事做了这么多,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李云泽不为难呢? 最关键的还是自己已经看见了希望,不想失望,更不想将近在眼前的希望放手。 第六十四章 忐忑 收到李云泽的传音之后,又过了好几天也不见李云泽来,姜念一开始还有些心里不安,可慢慢也就习惯了。 正好姜繁又让陈玉来铺子里做二掌柜,姜念每天了充实得无暇分心去想这许多。 说是二掌柜,实际陈玉在铺子里照看生意的时间并不多。 这几日,姜繁带着陈玉讲铺子的账目,给他讲了花木铺子的收支结构,分析一次性投入和持续性投入的收益等等。 姜繁还给陈玉讲了许多自己经营花木铺子总结的经验,譬如利润对比苗圃的规模、主顾的档次水准与珍稀花木的种类等等。 陈玉听得认真,记得勤快,从一开始只是听讲,到后来还能与姜繁讨论提问,这情形也激励了姜繁,讲的内容也越发地有深度了起来。 姜念在一旁除了配合着把要用到的账本子准备好之外,这几日也跟着听讲。 虽说自己今后十有八九是不会继承这花木铺子,可管账理账的本事学了也不亏。 这可比自己这半年在铺子里记这些流水账要来的高明许多了,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也未可知。 这天晚饭时,姜繁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同姜念感叹,“陈玉虽说在培育花木上资质不算上佳,可于经营一途显然是很有天分了。” 姜念点了点头,“这几天爹爹讲的,有许多我都是一知半解,但陈玉哥哥总能很快就弄明白其中的道理。” “陈玉哥哥思路很活,是很机灵的性子。这么多年在苗圃,他也吃了不少苦。陈玉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姜繁喝着小酒不住地感叹。 姜念有些不服气:“爹爹这话说的没有道理,怎地吃过苦就是不错的年轻人了?” “心思灵活的孩子,往往能想出找捷径的法子,偶尔为之也便算了,可若形成了习惯,难免会给人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不能脚踏实地就成了一块短板。” 姜繁一边说,一边笑着看向姜念, “不过,若是像你这样做事情一根筋,也会吃上许多冤枉苦,又会落下个不懂变通的名声。念儿,要平衡好这当中的种种问题并不容易,你陈玉哥哥就很懂进退。” 姜念听了更不服气了,皱了眉头说道:“我从前是身子不好,顾不上想许多。如今我也同陈玉哥哥一样机灵的,是机灵的!” 姜繁也反应过来自己酒后吐真言,连忙摸了摸姜念的头,“机灵机灵,我们念儿如今的确是机灵了,没有念儿爹爹都娶不上媳妇!” “爹爹!!” 姜繁捂着肚子笑个没完,“你别恼呀,爹爹这不是夸你吗?” 姜繁一说这话,姜念立刻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爹爹要将迎娶娟娘的事提上日程了!而且十有八九已经定好了,只是还没走完订亲的流程! 姜念赶紧抛开刚才的玩笑话,狗腿地拉了姜繁的胳膊,撒娇道:“爹爹你准备哪天将喜事办了?” “怎能说办就办?虽说我是续弦,但不能让娟娘受委屈。”说完,姜繁眼眶又有些红,自己抹了两把脸。 姜念见姜繁像是哭了,有些莫名:“爹爹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想到,当年与你娘成婚时,哪有这样好的条件。那时候叫你娘受了委屈,她还那样早就去了……”姜繁说到这里,手捂着脸,是再也忍不住了。 这话一出,姜念也有些难过,刚刚心里的喜悦似乎也淡了下来。 “爹爹,人要朝前看,你莫要这样伤心。”姜念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安慰很是苍白,此时只能默默地给姜繁捋着后背。 又过了许久,姜念才好不容易把姜繁的伤心给劝住。 看姜繁情感这样外露的样子,他果真是有些吃醉了酒。 将送他回房安置了,姜念才来回到院子里坐。 这几日她都习惯了,晚饭后坐在院子等李云泽,虽没有当回事,可也有些失望,也不知道今日里李云泽会不会来了。 姜念记得,在那个梦里面,六月初六,是门派大选的日子,关于选徒的事在那之前应该能定下来。 不过眼下许多事情都变了,也不知道那梦境里的故事还做不做得准。 姜念又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娟娘上次教包角粽,也说要因地制宜的改变;今日爹爹也说到要灵活,那灵活又是什么,还不就是改变吗。 也许,梦里的事也是真的,而现在现实里发生的这些事也是对的,区别只是一个改变?是谁改变了什么呢? 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改变呢? 姜念没了章法。 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能改变。 她忽然很渴望实力,她想要变强,想要有一天能把改变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己如今期期艾艾,还是因为修为不够实力没有。 若自己能像灵华元君…… 灵华元君,似乎…… 姜念有点泄气,看来有实力也还是不够,但没有实力,就只能做为被别人的主动改变影响到的那个人。 有些沮丧有些沉重的姜念却在这时收到了然儿无奈的传音,“你的传音符又震了,要不要看看?” 姜念赶紧让然儿把传音符从扇子拿出来。 一听,果然是李云泽,“我刚回到临抚,今天晚了点,明日早上我来拜访。” 听完之后,姜念和然儿相互看了一眼,再一起翻了个白眼:还知道晚了呢?以前比这晚也不是没来过啊。 姜念心里抓心挠肝的,也不知道事情到底如何了。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应当是成了,上次说了事成,这回并没有旁的话,应当是成了。 第二日天一亮,姜念就醒了,盼着李云泽赶紧来,而这回李云泽也真的没有让姜念失望,早饭之后刚开了铺子门,李云泽就到了。 姜繁今日里要带着陈玉去走访老主顾,看看各式的花园院落花木的搭配。 李云泽到的时候他二人还未出发,所以三个人还在堂屋聊了一会天。 听说李云泽与姜念很是有缘,还救过姜念的命,陈玉就对李云泽好奇了起来,言语间既客气又热情。 好在李云泽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与陈玉推心置腹了一番,二人竟有些相识恨晚的意思。 又聊了一会子,姜繁看出来自己若是不打断,这两位话多的少年郎是不会停下来了,只好将茶杯一放,站起身来。 第六十五章 吐露 待姜繁带着陈玉出门去了,李云泽赶紧来到铺子,准备同姜念把正事说了。 姜念早就盼着了,此时已是备好了茶水点心,旁的事根本无心去做,在铺子里踱着步子等李云泽。 等见到李云泽笑眯眯地走过来坐好,姜念这颗心可算是放下了。 “你前几日的传音为何那样杂乱,可是有什么不妥?”姜念赶紧同李云泽一起坐在茶桌前。 李云泽爽朗一笑,“那倒不曾,传音时我还在师门,刚同师父把你拜师的事定了下来。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干扰太多才会显得嘈杂。” 姜念还等着他往下讲呢,此时满脸期待的看着李云泽。 “我同师父说了千素扇开灵的事,他很是惊喜,答应了将你带回师门。”李云泽看着姜念,“开心吗?” 姜念却垮了脸,“带回师门?那,是收徒还是将我带回去问话啊。” 李云泽一愣:“这,收徒的事师父倒是没说,但一定不是问话。” “怎么说。” 李云泽似乎有些犹豫,停了一下才开口:“六月初六的门派有个入门大选,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同其他入选的弟子一同入门。” “六月初六。”姜念又听到了这个日子,不自觉跟着轻轻念出来了。 李云泽小心地关注着姜念的神色,“是的,六月初六,只有半个月了。” 姜念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姜念毫不意外的反应让李云泽意外了起来,这么久以来姜念的变化他一直看在眼里。 若说这些变化带来的疑问在他心里堆成了一座小山,那现在这时候,这座小山忽然就坍塌了。 李云泽觉得自己用所有的疑问摊了一地,自己想要理智地想问题,尽量用自己的方式替姜念说服自己,可理智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这时候的李云泽面上的神色千变万化,姜念全然看在眼里。 李云泽想起上次自己已经开口向姜念问过,但姜念并不作声,总觉得若是拿她做了朋友,便不能逼她说自己的秘密。 此时李云泽只好控制自己,压抑住所有的疑问与关心。 忽然姜念轻轻笑了出来,“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这就同你讲一讲。只希望你不要笑我痴傻就是。” 姜念愿意讲,倒是李云泽没有想到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很谢谢你,在我不坦白的时候,也愿意相信我,还愿意继续帮我。”姜念看着李云泽,笑得温柔。 “念念,你真的变了很多,不过半年,你竟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个大姑娘了?”李云泽何曾在姜念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容,虽觉得有些不真实,却也还是盯着姜念看个没完。 “因为你觉得时间只过了半年,可我却在梦里过完了两回人生。”姜念声音缓缓的,压得极低。 这话传到李云泽的耳朵里,他只觉得像被什么雷给击中一般。 他讶于姜念的经历,惊于姜念愿意说出来,疑在这事情到底同崔毓秀有没有关系。 “可是在崔家忽然晋级那次?”李云泽试探的问了一句。 姜念点头:“那次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入梦之后就在金安街上,我却不认识自己了。” “不认识自己?”李云泽有些惊讶,“你在梦里变成了别人?” “是,也不是。”姜念苦笑了一下,“我还是姜念,可并不是现在的我。” 李云泽楞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仿佛有些了然的样子。 姜念将他的神色收入眼底,微微惊讶后又继续说:“这是第一个梦。在那个梦境里的我,并不记得现实里的事情,好像从小到大就那么活了一回。 我娘虽然没有因为生产亏空了身子,却还是在我五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走了。我爹还是经营花木铺子,人到中年又遇上了心动的女子,却爱而不得,郁郁而终。” “那你呢?”李云泽问到。 “我?这个梦里的我并不常去神树祠,没有遇见你,没有修炼过,更没有遇见玉茗、红霜、然儿。”姜念顿了顿,“就是一个凡人。” “那…”李云泽似乎有些好奇,“那这梦里,你是怎么过完一生的?” “我?不过就是平凡人的日子。”姜念抬起头看了看李云泽,又摇了摇头,“其实我并不太记得梦里故事,一定要现实里到了那一段,才能有些许印象,能想起梦里事情的大概经过。” 李云泽听了这话,轻轻皱了眉头,又点了点头。 姜念并没有看他,继续说道:“这个梦里的事,我记得的很少,因为这个梦里的生活,和我现在经历的大多数事情都不重合,所以我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姜念继续说道, “印象最深的,就要数眼前的事。也就是我爹同娟娘的事了。” 李云泽恍然大悟,“我就觉得奇怪,不过几日的时间,你竟表现得对她那样熟悉!” 姜念忽然没忍住笑了出来,因为李云泽说这话的时候,姜念收到了然儿的传音,这两人是异口同声说出了这番话。 姜念看着不明所以的李云泽,连忙解释道:“刚然儿也传音来……我竟表现得这样明显吗?竟然让你和然儿都有这样的感觉。” 但李云泽此时还在想着什么,并未留心姜念说话,只敷衍的点了点头,又一脸的疑惑:“但你刚刚说你爹爹爱而不得?” 姜念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是,第一个梦中,我爹爹见到娟娘,是在陈玉哥哥婚礼的第二天。那一回,娟娘不曾遇见我爹爹,直到她嫁给了陈玉哥哥之后。” “那你爹他……”李云泽有些意外,看向姜念的表情也有些尴尬。 姜念见到他这副表情,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爹岂是那种与小辈抢女人的人。” 姜念这话一说出来,李云泽更尴尬了,毕竟这是在和人家家的女儿说人家爹爹的坏话,还被看穿。 李云泽饶是见惯了大场面,也还是觉得手心有些冒汗。 “这个梦里我爹与娟娘的确不曾有什么,陈玉哥哥成婚之后就要去县里自立门户开铺子,走前不久他们夫妻二人来与我爹爹学打理铺子,我爹十分欣赏娟娘而已。” 姜念并不理会李云泽的尴尬,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他们走了许久,我爹才反应过来,他竟对娟娘动了心。娟娘似是也有感觉,但之后偶有来往,也不曾深交。可以说,他们二人颇有些相遇太晚的意思,我爹是带着克制和遗憾过了一生。” 李云泽一边听姜念说着,一边点头,好像点头点得好,就能将刚才的尴尬化解掉一般。 姜念说完,看着李云泽犹如小鸡啄米,轻轻掩口笑了。 第六十六章 聪明 李云泽看姜念笑了,才知道她并没有怪自己。忙又追着问后面的事:“所以第一个梦,你记得的就这些?” 姜念点头,“是的,第一个梦,就只记得这些了。第二个梦要记得的多一些。可,在第二个梦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李云泽听了这话,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白的样子。 姜念看出他的疑惑,却也不多解释,只慢慢往下说,“第二个梦里,我好像只是附身在神树上,仍旧是不记得现实和前一个梦,仿佛自己从来是棵树一样。而在这金安街上,另有一个姜念。” 李云泽还是歪着脑袋,似乎在想象姜念描述中的景象,“那你岂不是树灵?那就只能看着?” “是啊,第二个梦里,我在神树上,竟也不知为何没有注意过他人,只莫名的关注姜念,看着聪明的她过着属于姜念的人生。”姜念说到这里,也只是无奈笑着摇头。 “聪明的她?看来你也知道你是不聪明了?”姜念看到李云泽脸上露出了一点揶揄的笑。 她却不生气,只笑眯眯地问,“嗯,我不聪明,那你还要不要往下听呢?” 面对姜念的威胁,李云泽选择了乖乖听话,“我觉得看起来聪明的人,也未必就真的是聪明的。” 姜念满意地点了点头,给了李云泽一个肯定的眼神,就继续往下说了,“这一次的聪明姜念与现实里的我,除了她不曾并过那许多年之外,大致情况是差不多的,以我现在记得的情况看,只有两个不同。” “哪两个?” “一是爹爹与娟娘的事,二是拜师的事。” 说起拜师的事,李云泽来了些兴致,毕竟是与自己有关,连忙示意姜念赶紧往下讲。 姜念也明白他心中所急,却还是卖了个关子,“先说爹爹与娟娘,这第二个梦里与前一个梦还有现实也都不一样。 聪明姜念身体一直不错,所以从小总是跟着爹去苗圃,她独自去山上想找兰花却迷了路,是向大哥救了她,之后她就认识了娟娘。 聪明姜念也是很喜欢娟娘,所以刻意制造了很多机会让爹和娟娘能相识、相恋。” “这不是挺好吗?”李云泽笑道。 “变数在陈玉哥哥身上。” 姜念看着李云泽,有些幽怨, “我那不争气的爹爹,也还是同现实里一般,在最初的时候明明喜欢娟娘,也明白娟娘对他的不同,可他却选择了逃避。” 李云泽不太明白,“逃避?” 姜念用力点了头,面上也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他犹犹豫豫的,既不同娟娘挑明爱意,又不与人家互不来往,就那样吊着,颇有些暧昧的意思。 聪明姜念也是白白聪明了一回,这时候却不去管爹,反而还想着利用爹爹的犹豫,让娟娘能更听爹的话一些。 娟娘性格热情但于人心上并不大敏感,陈玉哥哥认识了娟娘之后又对她有些好感,加上爹的态度不明,两个年轻人总是凑在一处,娟娘倾诉自己的心事,陈玉哥哥就安慰她。 这一来二去的,陈玉哥哥对娟娘的那点好感就变成了对娟娘的爱和对爹的怨。” 李云泽奇道:“我瞧着今日里你爹带着陈玉出去拜访老主顾,全然是师父带徒弟的模样啊,就算你爹瞻前顾后了些,这梦中的陈玉也不该连师父都怨吧。” “何止是怨,这个梦里陈玉是我姜家最大的敌人。”姜念苦笑着摇头,“你莫要急,先听我把这个梦里的情况捋清楚。” 姜念说了这许久,又是这般糟心的事,此时也是口干舌燥,连喝了几口水,才继续说, “梦中爹爹待陈玉哥哥就同从前一般,不曾有现在这样好,却也并不是不好。只是陈玉哥哥于花木栽培上天赋并不拔尖,爹的许多绝活也没法教给他。 梦中的爹对娟娘确实是不够意思了点,但好在最终还是看清了自己的心,也和娟娘欢欢喜喜地成亲过日子了。 可这时候陈玉哥哥对娟娘的感情已经是无法自拔了,这事情不知怎地就被我爹生意上一个竞争对手给知晓了。” 李云泽听到这里,似乎是觉得这个梦过于离奇,此时已是一个听故事的心情了,“该不会被对方给挖墙角了吧?” 李云泽这个样子仿佛看戏一样,姜念有些无语,看了他一眼,“陈玉哥哥被策反了,对方承诺将一间铺子交他经营,盈利的话利润两人五五分账,若是亏了也不要他赔钱。 陈玉哥哥在经营上确实很有一手,总觉得爹爹不给他机会表现。可爹爹只是觉得花木铺子始终得以花木培养做基础,若是只重视经营有些本末倒置。 梦中的陈玉哥哥处处以我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对方有备而来,设下了陷阱,我爹不慎,沾上了人命官司下了狱,虽然后来聪明姜念和梦中的你一起为他昭雪,可狱中受刑却让我爹落下了病根,没多久就去世了。” 说到这里,姜念有些伤感。 “对方利用了陈玉的好胜心,嫉妒心。扳倒了你爹爹?你知道对方是谁吗?”李云泽接连发问。 姜念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不然我怎么会将这个对手放着不管呢,隐约感觉是一家姓肖的,却根本记不真切。而且,左近也根本没有这么一家铺子,根本无从查起。 好在现如今我爹并未让娟娘伤心过,陈玉哥哥更不曾对娟娘有男女之情,就算他来我也不怕。” 然儿一直在扇子里听着李云泽和姜念聊天,此时也忍不住传音发问:“所以,前阵子你是有意对娟娘示好,尽力撮合她与你爹爹?” 姜念看了看李云泽,将然儿的问题讲了,才回答道:“自然是的。目前来看,我的方法是用对了,至少那位肖老板都还不曾出现。” 然儿又问,“可你如何能确定娟娘对你爹爹就是真心?” 姜念笑了笑,“娟娘对我爹爹自然是真心。第二个梦里,我爹去得早,铺子房子看病都花用光了,留给她的只有个遗腹子,娟娘拉扯那孩子长大,为姜家留了个后。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李云泽听得一愣,“留后?那聪明姜念呢?她去哪了?她不也是姜家的后人吗?” “聪明姜念自然是姜家的后人,她的去向,就要说起第二点不同了。”姜念看这李云泽笑了笑。 第六十七章 预知 李云泽听到姜念准备说第二点不同,立即坐直了身子。若说之前是姜家的事,那这第二点不同和他自己可是有关系的,还是得认真听一听。 姜念见李云泽很是有兴趣,也就不磨蹭直接开了口:“聪明姜念拜了师,六月初六就去了师门。” 李云泽一听,这日子的确是同师门选徒的日子对上的,心中顿时觉得有些怪异。 要知道,在自己开口之前,姜念绝无可能知道这个日子。可若要说姜念现在在骗自己,她也没有动机啊。 如此看来,姜念的梦中,的确有一定预知未来的成分。想到这里,李云泽脸上的神色也变了变。 姜念在一旁也在偷偷观察李云泽,赶紧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喝点水,别紧张,左右先当一个故事听完吧。梦中的聪明姜念拜师的过程并不像我现在这样曲折。” 姜念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失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李云泽一眼。 李云泽却并没听出什么不对,他其实也觉得姜念这拜师拜得的确是不容易,所以见到姜念看他还有些不明所以。 姜念也不管他,就继续说了,“我是在神树上,所以聪明姜念离开临抚之后的事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在梦里崔毓秀并不曾出现过,更没有什么被你师父看中收徒。 聪明姜念入了师门之后似乎是顺风顺水,偶尔也会回来照看家里,我对娟娘所有的了解都是通过她与聪明姜念的相处。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看出娟娘的的确确是个善良的女子。” 李云泽此时手托下巴,“你这梦的确神奇,那时候我们都还不知道娟娘的事,你却在梦中已经遇到,但两个梦中的故事皆不相同,与现下里我们实实在在经历的,也很是不一样。我一时间竟看不透是怎么回事了。” 然儿耐不住了,传音给姜念:“反正铺子没人,你将扇子打开放到桌上,我小声说话,不会叫人发觉的。” 姜念左右看看,依了然儿,趁李云泽还在想事情,把千素扇拿了出来。 李云泽缓过神来,不知道姜念要做什么,也不好问,只好在一旁看着。 千素扇刚一摆好,然儿刻意压低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怪不得姜姑娘最初对拜师的事并不在意,后来却渐渐紧张起来,等到李道长说崔毓秀被师父给看中收徒了,就彻底的慌了。” 扇面上的水墨小蛇还一扭一扭的,李云泽十分意外,一直盯着看。虽然知道这扇子是个宝贝,却没想到竟能有这样的效果。 姜念也看着这扇面,以前她没仔细看过,今日里一看,那画中小蛇惟妙惟肖,动起来的样子也是生动活泼,觉得确实很有意思。 姜念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小蛇,却只点到了扇面上,然儿见了,也不躲闪,只嘻嘻一笑道:“你碰不到我。” 姜念觉得好玩,但李云泽在,也不好将他丢在一旁不理,便又坐正了开口:“这梦境很是逼真,身在其中根本无法觉察。” 她苦笑了一下,又说,“甚至有时,我还会怀疑现在经历的是否是真实的。” 然儿有些乐观地说道:“姜姑娘这运气没得说,做了两个梦就晋级了。” 姜念摇头,“哪有这么容易,我虽现在并不记得,但刚醒来时,一直很害怕,这梦,似乎是并不容易醒来的。似乎是若我没将醒来的关键抓住,就还会无休止的梦下去。可我现在实在记不清楚了。” 李云泽点了点头:“看起来越简单的事,往往越是复杂。念念这个梦,一定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 此时他看着姜念,十分认真地说道:“这梦,不要再给别人知道了。只怕其中有些信息,在我们看不以为然,在旁人眼里却能瞧出些门道。” “若说是预言未发生的事,却又与现实并不相同;若说是虚梦一场,却又有许多与现实中一样的人和事发生。”姜念点头,“我之前也不是不想说,只是像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我怕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只怕更匪夷所思的,是做了这些梦之后就晋级了。念念,你可知你晋级时是什么样的场面?”李云泽笑着看向姜念。 姜念摇头,有点紧张,很怕李云泽说出什么自己没法解释的话来。 “当时你昏迷着,我将你放在房中,那屋子里灵气浓得像浓雾一样,若不是知道你晋级,我怕我会忍不住坐下来修炼。” 这话一出,扇面上的小蛇一动一动的,然儿的声音既兴奋又压抑,“姜姑娘什么时候还晋级,带上我好不好?” 李云泽皱了眉头,“你想沾光?晋级若是灵气不足后果很严重的,这件事可不能答应。” 水墨小蛇晃了晃脑袋,有气无力地“噢”了一声,就在扇面上摊成了一条直线。 姜念看见笑了出来,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了摸水墨小蛇,一边和李云泽说话:“入了师门,是不是要去另一个地方?是不是凡人找不到的地方?” 李云泽颔首,“是,修者另有一番天地,这里毕竟是凡人繁衍生息的地方。” “那修者的天地定然比这凡尘世间灵气要浓郁许多吧?”姜念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李云泽有些欣慰地笑了,姜念这回推测得不错。 姜念得意地看向水墨小蛇,“然儿,听见没,等去了那里,你修炼起来就要快上许多了。” “那你已经准备好去灵云界了吗?”李云泽看着姜念,“六月初六你就要走了,和家里怎么说,想好了吗?” 说起这个话题,似乎有些沉重,李云泽有点后悔自己的心直口快。 他看向姜念,只见姜念垂了目光,眼神有些无助和闪躲,睫毛轻轻颤了颤,将她的忧色拉回眸中。 李云泽以前觉得姜念就是一个小姑娘,面目清秀性格活泼,身量小,声音也稚嫩。 也许是因为自己最初喜欢逗她,最开始她好像对自己有些敌意,但在这半年的相处中,早已变成了真挚的友谊和信任。 最近见面少了,不想这一回竟觉得姜念长大了不少,性格脾气越发像个大姑娘一样,也有了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神。 李云泽这么一看一想,落在然儿眼里却是发起了呆,心里有些奇怪,怎地这一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姜念这会忽然笑着扬起了头,“我当然想好了。” 只是,她鼻尖轻轻的一点红色,还是让李云泽有些心疼。 第六十八章 绮罗 送走了李云泽之后,姜念把扇子收好,有些坐立不安的她又将铺子收拾了一遍,才稍稍稳住心神坐下来。 坐下来也是发呆,其实姜念的心里并没有个章法,方才那样说只是不想让李云泽跟着担心。 自己拜师的事已经叫他费了很多心思,也许还赔了人情脸面,现如今自己家里的事还是别让他操心了罢。 总归自己是想好了一定要去拜师的,梦境里的聪明姜念也是入了师门的,拜师这条路应该是没有选错。 姜念也曾细细想过这梦境与现实的关系,却没有什么头绪。 刚才与李云泽叙述梦境,自己也在心中捋了捋,才发现梦境中虽然情况不甚相同,但人物性格、处事、情感等等大致是差不多的,只看在关键的时间点上做了怎么样的选择。 两个梦境加上现实,自己的亲娘都去的早,在第二个梦境里,娘和现实中差不多,都是生产之后亏了身子,不多时就去了。 而在第一个梦境里娘生了凡人姜念,并不曾因为生产而亏了身子。凡人姜念的心智和身体也如常人,不像自己从小是个药罐子。可即使如此,娘也没有活过二十五岁。 爹也是,皆是先对亡妻无法忘怀,多年后又倾心于娟娘。从他的角度来说,对娟娘的感情每一次都出现了,不同的是这三次见面的时间,和为了感情所做的选择。 娟娘呢,两次梦境和一次现实都对爹爹一见钟情,第一个梦中的错过,第二个梦中的遗憾,终于,现实里这一次能与爱的人在一起了。 陈玉哥哥更是每次都爱上娟娘,只是现实这一回还没有深陷就退出了而已。 说起来,虽然还是早逝,但娘命运的改变是因为姜念的不同;爹命运的改变是因为姜念在一旁做的选择不同;娟娘也是,陈玉哥哥也是…… 再说李云泽和然儿他们,他们几个在梦中的情况,如今印象很浅,仅仅能记得出现过而已,但他们似乎没有变过。 李云泽等人是有修为的,没有受到影响,而爹爹他们都是凡人,所以…… 所以说,是因为自己出现了,所以才改变的? 这个变数竟然就是自己么? 姜念觉得好无助,有一点想哭,他们原本应该是怎样的命运呢?是不是自己修炼过,才影响到了他们? 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说,更无处问。 无助。 姜念抱紧了手臂,将头低垂,扑在桌上,慢慢的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忽然又想到,那在梦中从未出现过,但在现实中存在的崔毓秀,又是怎么回事?她又是一个怎样的变数? 姜念想到这里,心中一惊,忽地站起身来,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紧接着眼前一暗,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在房中的床上。 姜念醒来时,见到李云泽坐在床边一脸担心,床边的小凳上还坐着一位很是俊俏的郎君。 他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肤色很是阳刚。面容刚毅的他却生了一双桃花眼,只一个眼神便叫人移不开目光。 那俏郎君气质很是出尘,一身黑色的衣袍,本该是裹住神秘与忧郁的颜色,却被他硬生生穿出了仙风道骨的滋味。 姜念一睁眼就见到这般景象,直接就看呆了,盯着人家是目不转睛,连李云泽叫她都没听见。 没好气的李云泽坐直身子对黑袍俏郎君大声道:“师父,我就说让你易容了来吧,你偏要这样来。你看看你看看,又多了一个看你看呆了的少女!” 这句话倒是被姜念给听见了,姜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刚刚竟然盯着一位男子看得入了迷! 幼小柔弱又无助的姜念赶紧将脸捂住,“哎呀我不知道我刚醒我什么都没看见!” “呵。”黑袍俏师父轻笑一声,“云泽乖徒儿,如今你的小姜姑娘已是醒了,你可还担心?”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起来是这位救了自己。 姜念闻言赶紧把手拿开坐了起来,准备下床行礼。 若是不出什么意外,这就是自己的师父了,这第一印象留的让姜念有些想哭。 在梦里也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男子啊! 丢脸了丢脸了!丢脸丢大了! 这黑袍师父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花痴所以不收自己做徒弟了呀? 姜念挣扎着要下床,又被李云泽给按住了,“你别下床了,你如今还是虚弱的。” “这,这……”姜念急急忙忙给李云泽打着眼色,看向黑袍俏师父。 “这是我师父,绮罗真人。”李云泽认认真真又带着些骄傲地介绍他的师父,“这是我紫虚门中最有潜力的金丹修士,如今不过三百岁,已是金丹后期。” “三百岁!”姜念惊呆了,也顾不上避讳,眼睛在绮罗真人的身上看来看去。 “这小妮很是俏皮嘛。”绮罗真人先是对着李云泽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看向姜念,“你这样看,可看得出我是个三百岁的老人家?” 姜念使劲摇头,接着又一脸向往地问:“绮罗真人,我要是修炼的话,等我三百岁的时候能像你这样年轻吗?” 看着姜念脸上如痴如醉的表情,绮罗真人很是受用一般笑得灿烂,“面容如何,与你修炼的进度有关,若晋级太慢,也是保不住如花容颜的。” “啊?”姜念傻了眼,若自己就是那个慢的,却又能够晋级,岂不是要顶着一张老脸过活几百年? 姜念的心思自然没有逃过三百岁老师父的眼睛,绮罗真人笑着说:“你我有缘,只是我如今收徒的名额已满,不便再收。我许你一颗塑颜丹,寻个合适的时间,让云泽给你送去。” 听了这话,李云泽与姜念都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失望好。 高兴的是姜念果真能入师门还得了丹药赏赐,失望的是绮罗真人并不打算收姜念为徒。 姜念虽然不清楚师门的事务,但在梦中也听过聪明姜念与娟娘说过自己是内门弟子云云。 有内想必也有外,这外门的名字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去处,若是无人愿意收自己为徒,那估计只能独自在外门靠自己过活了。 李云泽已在门中,自然是知道这话的意思。 他虽是失望,但对姜念的资质也有信心,就算绮罗真人不收,也一定有旁的真人愿意收徒。 只是若姜念不与自己在一座山峰上…… 李云泽心头一荡,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姜念轻颤的睫毛,微红的鼻尖。 绮罗真人何等通透的修者,只一眼就看见这两人的心思,不想这对小儿女竟想得挺多,可惜,自己的徒儿似乎有些想空了,小姜念方才是并未想他啊。 绮罗真人轻轻叹了口气,也罢,自己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就是。 又稍等了等,二人差不多回神,绮罗真人才缓缓说道,“若是小姜念运气差到无人肯收,便走了云泽的后门,来我的叹霞峰做个记名弟子吧。” 李云泽立刻起身行礼,“多谢师父赠丹与开后门之恩!” 姜念见状要下床跟着李云泽行礼,被绮罗真人用眼神制止了,只好在床上坐着福个没完。 第六十九章 仙人 略坐了一会,绮罗真人便说要走。他不让姜念下床,便由李云泽恭恭敬敬去送师父。 姜念在房里听见姜繁也在院中说话,才知道绮罗真人来姜家不是悄悄来的,也知道刚刚的对话十有八九已经叫爹爹给听去了。 自己还没同爹爹讲过拜师的事,也不知道他忽然从旁人的口中知道自己想要离家拜师修炼去,会不会生气。 送走了绮罗真人,李云泽又转回姜念房中,姜繁跟在后面,面上红红的,看不出喜怒。 姜念一阵紧张,却只听得姜繁说了句,“你们先说着话,我去将午饭准备了,一会好了就端过来。” 姜念的脸色被李云泽收入眼中,等姜繁出去之后,他连忙同姜念说:“师父来时没有向你爹隐瞒身份,进了院门只用了两步就走到堂屋中坐好。你爹倒是条好汉,非但没有害怕,还激动不已。” 听李云泽这样说,姜念长出了一口气。 李云泽又继续说:“你爹他似乎对修炼一事并不排斥,听说师父是来给你治病的,还求师父看看你是否有仙骨呢。” “啊?”姜念吓了一跳,“我爹他如何知道这些?他难不成是话本子看多了?” “我也正想问你呢,你平日里都给你爹找了些什么话本在看?”说完李云泽还笑着摇头。 姜念一摊手,做无奈状,又说:“算了不想了,左右他现在是知道了。对了,我怎么会晕了的?现在是中午,我竟晕了一个时辰?” “我正想同你说呢。”看姜念问到了正事上,李云泽拖了凳子走近姜念的床坐了下来,“你躺了足足有七天了!” “七天?我晕过去了七天?”姜念下巴都合不上了,又自己喃喃道,“这七天我啥梦也没做,不知不觉的就过了这七天去。” 姜念想了一会,又拉了一下李云泽的衣袖,“我身子是不是快要不成了?” 李云泽无奈道:“你爹的确以为你要不成了,而且一开始我也以为你是要不成了。” 姜念闻言吓得捂住胸口,随即又在自己身上捏来捏去,“还行还行,身上还是有知觉的。” 李云泽把那日里的事说了,姜念这才知道自己晕倒那天发生的事。 原来姜念晕倒时,然儿并不知道,可千素扇掉在了地上,还是惊动了她。 她发现姜念倒地不省人事,有些着急,没有姜念的操控,她并不能自由从千素扇中出去。 左想右想急得要命,忽然想起还有个李云泽的传音符,也不知道在千素扇里能不能把消息传出去,但也只能试一试了。 所幸李云泽收到了然儿传来的消息,赶忙转回了姜家铺子。 等他到时,已有路人见到姜念晕倒。 此时铺子里围了几位热心的四邻,远远的看见郎中也要赶到了。 见有郎中来了,所以李云泽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可这郎中又是号脉又是施针的,还是眉头紧锁,又等了一会也不见姜念醒来,他这才有些着急。 进了铺子,略为查看,也瞧不出姜念是出了什么问题,只觉得她浑身气息衰弱,竟像濒死之人一般。 又悄悄用了灵气探入姜念的经络之中,却发现除了意料之中的不曾有灵气的痕迹之外,并无其他异常似乎健康得很,只是姜念依旧没醒。 这样的矛盾让李云泽有些慌张,赶忙把姜念送到了房里,又将铺子关了门。 知道传音符在然儿手上,传音嘱咐了她一番,要她看着姜念,若有异象赶紧传音。 而李云泽自己,则是回了师门,想请师父来看看姜念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也不大有信心一定能将师父请来,但当时姜念的情形确实吓人,他也没有旁的主意。 只是希望师父能看在千素扇的份上,对姜念另眼相看吧。 听到这里,姜念有些后怕,还好自己将传音符放在了然儿那里。当时的情况,连李云泽都觉得凶险,自己现在算是捡回一条命了吧。 说着又赶紧去拿千素扇,自己醒了这么久,然儿也没有一点动静,姜念想要谢谢她。 “然儿她那次给我传音,须得冲破千素扇,于她消耗巨大,之后几天又强撑着照看你。我一回来,她就顶不住又沉睡去了。”李云泽按住姜念的手,“你让她睡吧,等她醒了再与她道谢也不迟。” “另外,师父他说你并无大碍,只要注意近期切勿思虑,卧床静养。”李云泽听见姜繁的脚步声,向门外看了一眼,又对姜念补了一句,“吃点好的,有什么想吃的爱吃的,就多吃点。” 刚一进门的姜繁就听见李云泽说了这么一句,立时便鼻子一酸,心里一晃,四肢一软,身子一歪,手里提的食盒差一点就掉在了地上。 李云泽见状忙去接过食盒扶住姜繁,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歧义,赶紧解释:“我师父的意思是觉得姜念有修炼的潜力,要把她带回门中。但门派里不大重视吃食,所以让姜念在家的时候多吃点。” 姜繁闻言又看了李云泽一会,见他神色坚定才放下心来,捂着心口,看着姜念,激动得笑着说话:“念儿啊,以前我未同你讲过,姜家有一条密言,历来是代代家主相传。” “说咱们祖上繁盛之时曾出过一位仙人,那仙人得道之后还回过家族,说要在后代中挑选有仙骨的后人传授修炼的功法。不过之后这么多代也未出过有仙骨的后人,那仙人也没再回来过,那功法想必也没有影了。” 说到这里姜繁停了停,看着姜念语气凝重: “你如今入了仙师的眼,就是我姜家的荣耀,入了师门一定要好好努力。” 姜念听了这话,心中又惊又疑,《灵华经》是否就是那位先祖留下的传承呢?但她此时可无暇多想,忙应了姜繁的话,保证自己一定会努力修炼。 李云泽一边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在桌上,一边听着姜繁与姜念说话,暗暗思索。 灵云界早已不再从凡土界选人收徒了,仙人、修炼,这样的词汇对凡土界来说,应该只是传说而已了。 可这位姜家祖上出过的仙人,是个什么情况?那功法真的能练吗? “李道长,从前并不知道您竟是位仙人,只将您当做了山上道观里寻常的道人。失敬之处还请包涵啊。”姜繁的声音打算了李云泽的思绪。 “姜世伯,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李云泽看出姜繁如今是担心姜念,“放心吧,姜念如今拜入师门已是板上钉钉,无论她是否与我拜在同一位师父座下,她都是我门中师妹。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姜繁听了这话赶紧给李云泽行礼,“李道长,我如何当得您称呼一句世伯。” 李云泽此时也知道自己当初与姜繁套近乎的话已是穿了帮,却也不急,一把扶住了姜繁道:“如何当不得,总归我与姜念是一辈的,您是姜念的爹,我叫声伯父是合情合理合伦常!” 听了这话,姜繁笑呵呵地看了李云泽,再看看姜念,又看看李云泽。把姜念和李云泽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第七十章 叮嘱 许是因为睡了七日的关系,此时明月高悬,姜念却一点也没有睡意,李云泽走时留下一个紫玉的小腰牌,说是绮罗真人此次带来的师门信物,嘱咐自己收好,不可现于人前。 “得了师父这个承诺,我真的是放下心来了。” 想着李云泽走时说的这句话,姜念心中有些淡淡的开心,李云泽对自己真是没话说了,也不知他对崔毓秀是否也是这样周全。 这么一想姜念又有些烦闷,她也不能下床,只好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前的撒金碧桃如今满是绿叶,郁郁葱葱,这是李云泽送给自己的。 还是不要胡思乱想吧,崔毓秀是他正经的师妹,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揣测人家师兄妹之间的事呢。 赶紧躺好,用被子蒙住脑袋,强迫自己睡觉。 这样已是五月的天气,蒙着脑袋根本热的睡不着觉。可想而知过不多久,姜念又一把掀开了被子。 自己这里有撒金碧桃、有千素扇,还有因为他才陪在自己身边的然儿。 也不知道李云泽送给崔毓秀了什么,是不是也有撒金碧桃这样可爱,有千素扇这样珍贵…… 姜念就这么胡乱地想事情,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接下来的几日,姜繁是变着法给姜念弄好吃的。除此之外,还腌了一缸酸菜,一缸菜梗,说要让姜念走时带着吃。 姜念对这两种咸菜倒是挺满意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带上,也不知道这两个大缸能不能放进千素扇里。 不然的话,自己去师门还要挑着两个大缸,会不会有些不好看。 那日见到绮罗真人的样子,很是出尘,想来他是不愿意见到这种少女与大缸的组合的。 正想着呢,姜繁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姜念,这竟然是一本菜谱。 “念儿,爹爹也不知你去了师门后,都需要什么。那天李道长说你们师门不重视吃食,爹爹怕你亏着自己,可也不能将什么吃食都给你做了带上,毕竟……” 姜繁说到这里,艰难地吐了一口气,“毕竟你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爹爹哪里做得了那么多呢。” “爹爹!”姜念看见姜繁这伤感的样子,忍不住就流了眼泪,“女儿不孝!” “哪里不孝?你如今已是最大的孝顺,我的念儿是光耀姜家门楣的人!”姜繁替姜念擦了一把眼泪,“爹这个菜谱上写的都是你从小爱吃的菜,都说仙人不食五谷,但你若嘴馋了想家了,就自己偷偷弄着吃。” 父女两个又是一通抱头痛哭。 哭过了,也听完姜繁的嘱咐,姜念想了想,也叮嘱了姜繁几句。 “一是务必尽快迎娶娟娘,娟娘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决不能轻慢了。”姜念说完这句,一看姜繁,果然有点脸红,但还是点了点头答应。 她也顾不上女儿父亲什么的了,接着说,“二是对外就说我为了身体,决定跟着李道长上山修行去。我从小身体太差,街坊四邻都是知道的,想来不会有什么闲话。” 姜繁又点了头也答应下来。 “第三,务必对陈玉哥哥好一些,尽快拿了银子帮他开起自己的铺子,相看合适的姑娘。成家立业,最好是一起办了,这样陈老爹也能安心。” 姜念说起这话,姜繁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开铺子的事也要看缘分,若是强开,万一亏损可怎么好?” 姜念摇了摇头,“看他自己怎么想的吧,你尽量帮他就是,陈玉哥哥在经营一途是有天赋的。” 姜念都这样说了,虽然姜繁还是有些茫然,却也应了下来。他也知道,自己与娟娘的事能成,陈玉在当中也是出力了的。 又过了两天,清晨姜念醒来,觉得日复一日在床上躺着很是无聊,自己就要走了,却只能在床上待着,有些算一算自己醒来已经有七日了。 五月里的天气,七天没有下床,没有梳洗沐浴,身上却不感一丝黏腻,让姜念觉得有些意外,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脏,所以感觉不到脏了。 正想着呢,李云泽进来了,只着了里衣的姜念吓得赶紧缩回了被子里。 李云泽看见了姜念这个样子,笑了笑道:“倒是我唐突了,念念赶紧洗漱收拾一下。你如今可以下床了,咱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等姜念穿戴洗漱了出来,李云泽已经带着拌粉和瓦罐煨汤在院子的小桌上等着了。 拌粉是姜念常吃的早饭,做起来很简单,姜念早就会做。 只要将米粉放入沸水中涮热后装盘并放入剁椒、花生米、萝卜丁、食用油、酱油、葱花等佐料调拌就成了。 早上吃拌粉,很是省时省力。 瓦罐煨汤是洪章府那边的特色,临抚城里如今也有卖的,最近的一家就在福来街上。 瓦罐煨汤采用精配食物加以泉水为食材,置于一米方圆的巨型大瓦罐内,再以硬质木炭火恒温传统式六面受热,煨制需要四个时辰。 出锅的瓦罐煨汤汤汁稠浓、醇香诱人,也是姜念喜爱的。姜念偶尔还会学了汤店的配方自己在家熬,但家里是大砂锅,店里是小瓦罐,家里的火候碳材也不及店里的。 所以姜念熬汤的总是让她不满意,可若是不与瓦罐煨汤比,姜念熬的汤水也是滋味鲜美。 李云泽招呼姜念赶紧来坐,给她拿的是天麻乳鸽汤,说要给她补一补。 一边吃饭,李云泽说了件让姜念意外的事。 李云泽告诉她,打听到在崇昌有一户姓肖的人家是做花材生意的,情况与姜念所描述的极为相似。 肖家次子年前就被人告过诬陷,也输了官司,本来是赔了银子就能了事的,可偏他家要赖账,官府去了两回人也没有要出钱来,本是打算抄一抄家的。 正巧李云泽去打听时又暗示了一番,崔毓恒用心查了查他家,才发现这户人家钱没挣多少,野心倒是不小。 面上做花材的生意,暗地里却是将手伸到了罂粟等官府禁止交易的花木上,而他家明账上的往来根本就是做下的假账,只为了将交易罂粟的银子洗白用的。 此时肖家已经被崔毓恒定了罪下了狱,估计下场不会太好了。 李云泽看着姜念错愕的表情,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朵盛开的大菊花:“念念只管放心,这肖家定然是已经没有能力收买陈玉,更不会再威胁到你爹爹了。” 上架感言 第一本书上架了。 心情很激动。 非常感谢收藏我,给我打赏,给我投票的各位大佬。 上架比较仓促,提前也没有心理准备。 但是存稿管够。 这个故事其实是我想了很多年的一个故事,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落在纸面上。 现在也许看的人并不多,但我还是觉得有人看我就很开心。 姜念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有一些奇遇也有自己的宿命,但她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坚持本心,这是我想表达的内容。 第一卷凡土即将结束,第二卷灵云已经开始。 我会加油! 第七十一章 花树 灵华记正文卷第七十一章花树转眼到了六月初三,再有几天姜念就要离开家了,姜繁很是不舍,这几日他总是盯着姜念看个没完。 而姜念也知道自己离开家的事让姜繁难过,所以她也总是陪在姜繁的身边,好好珍惜与爹爹的相处。 这天上午用早饭时,姜繁几番欲言又止,姜念看在眼里。 待姜念把碗洗了,姜繁终于喊住了姜念,“念儿,爹爹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呀!”姜繁要给自己讲故事,姜念想起刚才姜繁的表现,一下子就对这个故事十分好奇。 “念儿,之前我看你颇喜爱院中的那一棵白山茶,你可知白山茶与咱们家有什么渊源?” “白山茶是我娘喜欢的花。” “那你可知白山茶是怎么到了咱家的?” 姜念想了想,“是爹爹您为了我娘,漫山遍野找来的吗?” “自然不是。”姜繁笑着看向姜念,摇了摇头,“咱家的第一株白山茶,是你满月的时候,张员外送来的贺礼。” “呀,怪不得爹爹这些年对张员外家的花木十分上心。”姜念心中对这张员外好感大增。 姜繁一边摇着头一边带着姜念走到院中的椅子坐下,才继续说道:“我与他后来确实交情颇深,但那时可并非如此,因为在那之前,我险些被他给绑了!” 姜念低声轻呼:“啊!” “你莫要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姜繁轻笑了一下,又摸了摸姜念的脑袋,才继续说道: “那时候张员外还是张少爷,他受友人的邀请到闽潮一带游玩,见到当地又一种很好看花树,想着在我们临抚城一带并不曾见过,便千辛万苦的运回来,于他爹过寿之日献上。” “这张员外真是个孝子啊!”姜念不住感叹,“这样运回来花了多少钱?” “确实是个孝子。”姜繁说到这里也是不住的点头,“说是连买树带运树,将他所有的体己银子都花光了。” “他爹可真是有福气啊!”姜念撅了嘴,对比之下自己做得太少了,自家爹爹的待遇比起老张员外差得远了。 “老张员外人逢喜事又见到这代表儿子孝心的花树更是爱不释手,急急忙忙的在花园中腾出了一块最好的位置将那花树移栽种下,之后更是日日看月月看。” 姜繁看着姜念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往下说,好把姜念的的思绪拉回来: “那花树也十分争气,花朵繁茂层出不穷,那一年他家里但凡来了客人便要请人家赏花,光是赏花主题的宴会都开了三十几场。” “爹爹,是什么花这么大的魅力啊?”听姜繁说着,姜念觉得十分好奇。 姜繁给了姜念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继续说:“可没想到一入了冬就出了问题,那花树若只是花落了也就罢了,可叶子也一起掉光了,张员外此时才想起买下这树时听那花匠说只要养得好花便不会败。” 姜念奇道:“怎会有不败的花朵?” 姜繁笑着点头,“你别急。那时张家的花匠已是束手无策,而那张老员外也是上了年纪,这一折腾竟然人也日渐衰弱了下来。 张员外是个孝子,为了他爹的病四处求医却不见好,无奈之下找到了咱们家,想让我去救救那花树,许是能让张老员外的病好起来。” 姜念听过之后,皱着眉头在心中感慨,看来那老张员外是真真爱极了这花树。 姜繁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停了一会才继续说话:“张员外第一次找到咱们家里时,言语间虽然客气但表情十分急躁,我本就心生不喜。 况且那时你娘身子已经重了,左右是离不得人的,我连铺子里的生意都不怎么管了,张员外家来回路上就要小一天的时间,我哪里肯去?当时便婉言拒绝了。他又在城中找了一圈,别的花匠也没人肯接他的生意。” 姜繁话一说完,姜念便开了口:“毕竟是和张老员外的病扯上了关系,若是好了也就罢了,若是没能将那花树救活,万一张员外胡乱攀咬,说不定还要吃一顿官司!” 听到姜念这样说,姜繁觉得女儿的心思的确成熟,但似乎有些过于慎重了。 “其实张员外平日里醉心丹青,并不是个疾言厉色的人,当时是一片孝心,急得迷了心智而已。 许是因为没请到花匠,那第二日他又来了,带着些人来势汹汹,放出话来说就算是绑也要将我给绑回去。” 说到这里,姜繁的笑脸上又露出了怀念的神色, “我是真的不想去,可你娘却说,那花树是一条命,若是能救得了,也是为尚在腹中的你积些福缘。” “等我到了张家花园一看,原来是一棵叶子花。这种花并不耐寒,闽潮之地十分温暖,这花自然长得好,只要养料适宜花开不败还真不是太难。 只是到了咱们这里,冬日寒冷,花树耐不住冻。本来若是小棵一些,种在盆中冬天移入室内也行,偏那张员外买的是一棵大的。” 姜繁此时有些无奈, “不过,等那花再开时,我去看了。那棵叶子花开得确实好看,培育的花匠别出心裁,一棵花树之上竟能开出三四种颜色的花朵来,连绿叶都显不出来了。张员外还将那花树四周的墙壁都刷白了,衬得那花树犹如一片霞光。” “哇,那定然十分美丽!”姜念一脸的向往,“不过,又耐不住寒,又不能移入室内,最后是怎么帮那花树熬过寒冬的?” 姜繁露出了些得意之色说到:“我给他出了个主意,但是工程颇有些大,我原本想着并不能成的。不想那张员外也是颇有些魄力,当天就开始干了。 先要将周围的草木都挪走,再围着那叶子花树给它搭好架子,最后用蓑草搭在架子上挡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姜念赶紧说:“我知道了,这其实就是专门给那叶子花树做了个暖房!” “不错,寒冬里还要给那叶子花点个暖炉子呢。开了春将那蓑草撤下,那架子还可以用来挂些薄纱帐幔,也是一番景色。那老张员外看到自己心爱的花树有救,第二天就闹着下床要去花园子里看。” 说到这里,姜繁笑着摇了摇头, “这张老员外,也是个老小孩了,这一高兴起来,没几天便痊愈了。我看一下子花树和老张员外都好起来了,也十分高兴,最初那一点不快,也早就忘在了脑后。 可张老员外也不知听谁说了我是被绑去他家的,气得将张员外给罚到祠堂里跪着去了。 说实话,那几日我在他家里,都是好吃好喝当贵宾招待着,我那救花的法子着实有些大胆也耗财耗力,可张员外并不质疑,也叫我心中生出些相惜的感慨,赶紧去给张员外求情。 张老员外只说救了叶子花是张员外的心愿,如今要让张员外也帮我完成一个心愿,要张员外帮我找到白山茶。 再之后我与张员外成了好友,这么多年他家所有的花木也都是咱们铺子里订。” “爹爹,这么看,你们二人颇有些不打不相识的意思!”说完姜念就笑了出来。 姜繁笑着点头,“念儿,今日你跟着爹爹去张员外家里吧。爹爹想带你看看这棵与咱家很有缘的树,也想给你讲一遍宅园的花木搭配……” 说着说着,姜繁又红了眼眶。 第七十二章 伤感 灵华记正文卷第七十二章伤感六月初六早晨天还没亮,李云泽带着崔毓秀来接姜念。 悄无声息的来了,又悄无声息的走。 没有给姜家父女留一点告别的时间。 等姜繁起床去喊姜念起床吃早饭时,看见的只有一个空荡的房间了。 姜繁忽然觉得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冻住了一般,昨晚自己根本没有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想着今日里要怎么同女儿告别才能不让她太过牵挂。 尽管做好了各种各样的思想准备,姜繁这会还是觉得心口像被剜了肉一般。 姜念坐在狭小的船舱里,把头靠在窗边发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崔毓秀今日是第一次坐这飞舟,很是新奇的在一旁叽叽喳喳,兴奋地缠着李云泽问这问那。 她也坐在一个船窗边上的座位,与姜念坐了个对面,而李云泽要操控飞舟,坐在了靠近船头的位置。 能离开过去,有一个新的开始,崔毓秀的心里很满足。自己虽被吴家坑了一场,却因此结实李云泽,此番又有了仙缘,能被师父收徒,崔毓秀觉得自己那场梦做得一点也不亏。 她还并不知道自己能拜师是因为占了李云泽帮姜念争取的机会,更不知道姜念此时的沉默从何而来。 她见自己说了半天,李云泽虽然耐心与自己讲话,却时常看向沉默的姜念,忽然也觉得兴趣缺缺。 崔毓秀快速在心里盘算了一番,自己与姜念打交道不多,最初是她还被梦蛊控制的时候,去了她的铺子里耍了一回蛮横。 再见面就是解开自己梦蛊时,可那时她昏迷着,自己应该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坏印象吧。后来,也不知怎么了,记不大清楚,总之是师兄带着她先走了。 我也没得罪她啊! 崔毓秀心里发出一声哀叹。 姜念根本没注意到李云泽和崔毓秀,她满心里想的只有那个在临抚城的家。 自己没有一声告别就走了,想着这个时候应该是爹爹每日里叫自己起床的时间,发现自己已经走了,爹爹心里会有多难受。握紧了双拳,姜念没法再想下去。 窗边那抿得紧紧的双唇,悄悄红了的眼睛,李云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自己本想着不要告别,也许姜念不会那么难受,可现在她还是哭了。 察觉到李云泽的视线,姜念有些慌张地把脸避开,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伤感。 想起了前几日父亲的话,姜念赶紧给自己打气。 从今往后,自己要独自一个面对所有,姜念这个名字只是紫虚门中一个小弟子,凡事都要靠自己,绝不能叫旁人看轻了去。 又过了好一会,姜念觉得自己调整好了,才缓缓转过头,有些尴尬的开口:“对不起,我方才有些想家了。”一边说一遍又不受控制的低下了头。 崔毓秀听姜念说想家,又想起刚才她的样子,暗恨自己的小心眼,赶紧坐到了姜念身边,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咱们两个也是有缘分的,以后我就是你姐妹。伤心了还有我呢,就算我安慰不了你,总能陪你一起流眼泪吧!” 她这么一说,姜念心中好似有什么暖意就冲上了头,鼻子立时也觉得酸酸的,拉着崔毓秀的手,眼睛一红,又差点哭了出来。 “崔师妹你快别招她了。”李云泽无奈的摆了摆手,示意崔毓秀坐回原来的位置,“她也得学着长大,念念在家时就能独自一人看着那么大的铺子,以后的路她自己也是能面对的。” 崔毓秀听了这话,心里一滞,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一个是崔师妹,一个是念念。 亲疏即分,明明自己才是师父正经收入门中的师妹,就算他们之前熟悉,现在也应该和自己更亲近了才对,可现在师妹这个称呼只能显出生分来。 但是也没办法,谁叫人家认识的早呢,听说师兄还救了姜念的命呢。人家这样的缘分岂是自己能比的。 李云泽见自己开了一次口就把崔毓秀也弄得也有些沉默,该不会崔师妹也想家了吧? 李云泽感觉额角有汗滑落。 船舱里的气氛,安静且带着些尴尬。 姜念觉得是自己把气氛弄僵了,有点自责的她赶紧打起精神,准备活跃一下气氛。 本想开口叫云泽的,有觉得有些尴尬,姜念这才想起来,自从李云泽要求自己改口称呼之后,自己还没主动喊过他的名字,除了那次给王秀才演戏看。 到了师门,正式拜了师才好叫师兄,现如今还是叫云泽哥哥算了,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 打定了主意,姜念就开了口:“云泽哥哥,多久能到师门啊?” 崔毓秀再次觉得有些吃味,有了梦中的经历,她早已不是什么纯真的少女,又岂会想不明白面前这两人是如何的小儿女心思呢。 哼,你们俩再要好又如何,我才是正经的师妹,就算姜念被师父收了徒,也得叫我师姐。 想到这里崔毓秀有点得意,赶紧就调整好了心情。于是也看着李云泽道:“是啊师兄,我们大约已经飞了一个时辰了,还有多久能到?” 李云泽皱了皱眉,“若是只有我自己,回到师门也只要半日,可带着你们两个,我不敢飞快了,估计到了师门需得晚饭时分了。” “啊?晚饭时分?”姜念和崔毓秀异口同声。 姜念有点急了,“那我还能赶上选徒的仪式吗?” “呃,谁同你讲了是今日选徒?”李云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 “不是今日?”姜念懵了,梦里也是六月六,前几日也说是六月六啊。 李云泽也想到姜念是受了梦境的影响才下意识的认为今天就是选徒的日子,现在当着崔毓秀,却不便明言。 于是耐心解释道:“六月初六开始,今日里是出门海选的师兄弟们带着选好的新弟子回到门派的日子。明日才正式开始选徒。” 崔毓秀这才知道,姜念竟然没有被师父看中,只是带回门派而已。 自打从梦蛊解脱出来之后,她就总是陷入自我怀疑,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总在争论。 就比如现在,白色的小人在指责“为什么要与姜念那样计较。”而黑色小人在怒吼“我是师姐,便就是计较了又如何!” 这一争起来,总是把崔毓秀闹的很疲惫,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很显然,崔毓秀现在的纠结并没有引起李云泽和姜念的注意。 李云泽还在为成功转移了姜念的注意力而庆幸,而姜念则沉浸在了对未来迷茫而又期待的想象之中。 第七十三章 入门(求订阅) 灵华记正文卷第七十三章入门飞舟又飞了好久好久,久到早起的崔毓秀和姜念都趴在船舱中间的小桌上睡着了,午饭都不记得吃。 李云泽看着船舱里这两个人,也是无奈。 崔毓秀他不是很了解,可姜念明明挺能吃的,怎么竟不饿的吗?这睡了一路,晚上可怎么睡?崔毓秀也便罢了,明日并没有她什么事,可姜念明天是要早起参加仪式的。 刚才越过界与界的连接点时,这飞舟颠簸了一阵,他们两个也没醒,可能是太累了吧。想来想去,还是没把她叫醒。 到了山门前,天色果然已经暗了。看来这一回出门选人的师兄弟回来得都不早,现在这个时候了,山门口还是聚着好些人,排着队接受检查。 李云泽亮出了师父的腰牌,这扁小舟便大摇大摆地从山门口飞了进去。 师门是禁止飞行的,按照门规,元婴以上的修者有在师门上空飞行的特权。 换言之若是以修为来算,就是绮罗真人亲至,也只能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去。 但绮罗真人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一峰之主。 门中旁的山头都是有元婴修者坐镇的,只有这叹霞峰是绮罗真人以金丹修为占住的山头。 总不能叫一峰之主天天爬山吧,而且最初定下的规矩就是峰主可以在师门飞行。 只是之后师门兴旺,峰主基本都是元婴修为,而且一个山头有时有好几位元婴,所以才改成了元婴修为可以飞行。 今日里是李云泽拿出了峰主的腰牌,如同峰主亲至。又赶上是二十年一回的选徒日,守门的子弟手忙脚乱,也就没人关心船舱中载了谁了。 此时山门口的那些新弟子都看见了李云泽的飞舟,再看看自己在这排着队还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心里的羡慕受不住控制的就浮到了面上。 这一浮可不好,有几位的不服气的神色落在了选人弟子的眼中,印象降了好几档。这几人接下来,若不是选徒时资质绝佳,恐怕在外门里不会分在什么好的地方了。 快到叹霞峰时,姜念和崔毓秀才被李云泽叫醒。当得知已经到了时,姜念有点后悔,仙家门派,一定气势恢宏雄伟,自己却睡了过去,都没有看上一看。 李云泽开口道:“入了师门,以后这也就是咱们的家了,我先带你们去见师父,再带你们去今晚的住处,若是还有时间,我再同你们讲一讲这几日选徒的事。” 两位姑娘忙应了一声好,待飞舟停稳稍整仪容,又被李云泽催着用了些干粮,就跟着李云泽往绮罗真人的洞府去了。 一路上李云泽都走的很快,一开始姜念还左右看看,但走了一会略有些跟不上了,又见崔毓秀也十分拘谨只看脚下,便也学着样老老实实地走路。 听说去绮罗真人的洞府,姜念还以为就真的是个山洞,还腹诽绮罗真人这般厉害为何要住山洞,房子不好吗? 到了一看才知道人家只是叫做洞府,其实是个很大的院落! 此时已经入了夜,看得不大真切,只知道进了院落大门之后,不多久就是一道曲折的回廊,回廊顶上不知用什么奇石装点,竟散发荧荧的光芒,比着夜里的油灯火把还亮,却又柔和不刺眼。 姜念很是好奇,却也只能偷偷一瞄,再不敢多看。在心里想着,等会问一问李云泽,他定然知道。 又走了一会终于到了,才进了这小院子就见绮罗真人在屋里坐着喝茶,见到三人进门,向他们招了招手。 李云泽带着姜念和崔毓秀走进屋里,给绮罗真人行礼。 姜念本来很是紧张,偷偷看了看崔毓秀也是一身紧绷,许是见到正经收了徒的都这样紧张,姜念反而放松了点。 绮罗真人招呼大家坐下喝茶,姜念看了看,人家的两位徒弟自然要坐左右下首,自己便走到其他的座位随意坐了。 姜念并没有注意,但李云泽见到此时绮罗真人看向姜念时目光中投去的赞许。心里道:后悔吧!不收念念就等着后悔吧! 一边喝茶,绮罗真人就让李云泽给姜念和崔毓秀讲一讲明日里的事项,需要注意什么。 虽然这些与崔毓秀关系不大,但了解师门的事物也是有必要的。 师门海选新弟子,每二十年才有一次,和其他几个大宗门的时间是错开的,避免了正面相互争抢好苗子的可能。 能够通过海选,需要达到两个条件。 一是年纪一般在五至十五岁之间。 五岁以下的孩子年纪太小的生活不能自理,除非资质特好被师父瞧中了,而师父也愿意带孩子,才有可能被选上。 年纪超过十五岁的,才开始修炼有些晚了,除非资质奇佳直接让师父收徒的,但这种也大多卡在十五岁左右。 若是再大些的,就算资质好些,也失了先手,就算入了门也大多都在外门挣扎,所以一般这个年纪还来了的,都是家境十分贫寒的孩子。 二是修炼的资质要好。 修炼的基础就是灵根,修炼的资质说的就是灵根的多少。 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门派中的弟子大多身具三灵根或者四灵根。 双灵根已是极好的资质,单灵根更是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的。 差一些的还有五灵根,要说这五灵根也是极少,几乎是修炼不得的。 因为修炼实际是用身体对灵气提纯并积累的过程,而灵根就如同一个过滤的工具一般,把进入体内的灵气过滤成灵根对应的属性。 修炼时每一步的提升,都需要大量的灵气积累。吸收灵气的速度与修炼的境界有关,所以,同样多的时间吸收的灵气是相对是稳定的。 灵根越少,过滤灵气的过程就越简单,晋级时需要积累灵气也就越少,修炼晋级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 讲到这里,叹霞峰师徒就开始互相吹捧了。 师父先说李云泽就是世间难寻的单木灵根,从五岁入门开始,至十六岁的年纪,旁人还在炼气中期挣扎,他已然筑基。 徒弟又说放眼天下修炼速度最快的还要数坐在主位的绮罗真人。 听到这里,姜念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手想事情。 自己是修炼过的,而且自己修炼才不过半年,已经相当于是筑基的水平了,岂不是比天才的李云泽还要天才? 姜念有些沾沾自喜,却不敢露于面上,不能骄傲不能骄傲,她暗暗告诉自己。 而崔毓秀听说的灵根资质这一说,立时便想到自己能直接被收徒,定然灵根也是极好的,而且自己已经十五岁了,卡在了收徒的边缘上,极有可能自己也同师兄一样是单灵根。 她又看了一眼姜念,姜念现在这样,自己以前想不通,但现在看来,十有八九就是灵根资质不行,师父才不愿意收她。 第七十四章 客院(求订阅并且打了个滚) 灵华记正文卷第七十四章客院“海选的弟子虽然初测过灵根,但明日里还须在师门中再测一次方才作准。你们二人明日也要一同测试。” 注意到姜念和崔毓秀的走神,李云泽又说了这么一句。 “师父可能瞧得出我二人的灵根?”崔毓秀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绮罗真人摇摇头,“这我哪看得出来,便是海选带着的测灵环也有出错的时候,还是明日击测灵鼓才能作准。” 崔毓秀有些失望,但还是觉得自己一定比姜念要强上许多。 说了这许久话,李云泽见其他三人都有些出神了,便提出先带两位师妹下去歇着,绮罗真人揶揄地看了李云泽一眼,又故作正经的点了点头。 听李云泽这么一说,姜念也觉得有些困了,强忍着没将哈欠打出来,但手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她这虽然是忍住了,却把一直看着她的绮罗真人带着打了个哈欠。 姜念见了知道是自己这个头起坏了,霎时羞得脸通红,又偷偷抬着眼睛看这房中到底点的什么灯,怎地这样亮! 绮罗真人见姜念这个样子好玩得紧,直接笑出声来,“哈哈无妨无妨,我猜你们在路上定是没少睡觉,又怕你们初到这里太过紧张睡不好,影响了明日的正事。 所以刚才招呼你们喝的这茶,是助眠的药茶。你们回去便好好睡,旁的都先不要管了,明日选徒仪式结束了再说。” 出了绮罗真人的洞府,这一路姜念都低着头,一是困二是羞,三是暗自奇怪绮罗真人怎么比那日看着亲切了许多呢。 又走了好一段,才来到一处精致的小院门前。 “这是叹霞峰的客院,今晚你们就在这歇下。”李云泽一边介绍,一边招呼二人进了门,“这院落做客房用,所以备品一应俱全,省得你们再将带来的东西翻出。今日里就听师父的,先洗漱睡了吧。” 说完就李云泽就指着几间客房笑着说:“你们各挑个喜欢的住一晚,明日早晨我来找你们,切勿乱走,不要出了这客院。” 姜念早就困得不行了,得了这话,立即胡乱点了一间,同李云泽和崔毓秀告辞睡觉去了。 进了屋姜念用水洗漱,之后便脱了外衣便躺在了床上。 这床真是软,这被真是轻。 姜念只来得及想这两句,便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听见了敲门声,姜念睁眼恍惚,竟不知道自己在哪,莫名觉得有点害怕。 想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身在紫虚门中了。 “念念起来啦,我给你带了早饭。”李云泽在外面喊,“再不起来我就要进屋了哟!” 姜念听到这一声,赶紧喊了一句,“我起来了起来了,你别进来!” 说完姜念赶紧抓起在床边的外裳,赶紧穿好了,去给李云泽开门。 李云泽带来了一个食盒,将里面的几样早点在桌上摆好,“快吃,吃了咱们先去外门的广场上瞧热闹。” 姜念看见桌上放着一碗馄饨、两个包子、三只烧麦、四样小菜,心里想:挺丰盛的,不重视吃食,早餐还这样精致。 吃到嘴里才知道,师门确实不重视吃食。这味道,咋说呢,姜念觉得自己三岁的时候厨艺水平都比这个高。 李云泽趁姜念吃早饭,又交代了一番,“一会的心志试炼你不要紧张,师父已经托了与他要好的几位女师叔多关注你。无论上午的成绩多差,只要下午你资质过得去,一定会有人收你为徒的。” 姜念心中不忿,这是看不起谁呢? 可嘴上却输给了饥饿,一边用馄饨汤把包子皮往下送,一边嗯嗯的答应着。 吃完了之后,李云泽拉着姜念就走,“崔师妹早上不用去,中午我们回来在喊她就是。” 从叹霞峰走到了外门的地界,费了不少功夫和鞋底,姜念觉得自己这就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再一看下面那个广场,好家活,呜呜泱泱的全是人,都三两个聚在一起说话,吵得姜念觉得脑袋都嗡嗡的。 “别怕,你看,这里面好些是穿着淡紫色门中弟子服装的。”李云泽给姜念一指。 姜念顺着那么一看,确实如此。 “其实这些新弟子中,有些是修仙世家中选来的,这些人多在门中已有族中的兄弟姐妹了。趁此时来相互说上几句话安慰一番也是人之常情。”李云泽背着手,看了一眼姜念。仿佛在说,咱俩不也是这么回事吗。 姜念在想,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以后还得多加小心,若是惹上了世家的子弟,一个打几个恐怕自己不是对手。 “咱们下去吧,我瞧着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可能快要开始了。”李云泽拉起姜念就往下走,“其实这心志试炼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跟着流程照做就是。” 敲了第一下钟之后,场中的门内弟子就已经退出。敲了第二下钟,所有新弟子都在广场盘膝而坐。敲第三下钟,试炼正式开始。 姜念是不担心的,她不觉得还有什么会比自己的晋级梦境更吓人,这只是一个试炼,师门总不会要把选来的弟子至于末路吧。 只是,这试炼怎地还没来?四周一片静静悄悄,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姜念不敢动,也不敢睁眼,努力地听着周围的动静,姜念渐渐觉得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间姜念好像觉得自己正睡着呢,但又好像知道自己是在广场上等待心志试炼。 忽然听到了敲门声,姜念恍惚地睁开眼,还是弄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咦?这个感觉怎么好像是回到了今天早上李云泽来叫自己起床的时候。 可自己没有听到李云泽后面的喊着让自己快起床的话,好困啊,姜念的眼睛就又闭上了。 几息之后又听见了敲门声,再睁开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自己竟回到了临抚城的姜家! 姜念一惊,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围。 房中的家具、自己的用品都是全的,那些自己明明打包了在千素扇中放好的东西也回到了房中。 不对劲,这不对劲,这感觉很混乱,姜念很清楚自己明明应该在紫虚门的外门广场上坐着。 但眼前的以前都告诉自己,自己身处的应该是收拾东西离开家之前。 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姜念有些没底,还是先开了门吧。 打开门来,看到门外站着的姜繁笑眯眯的说话,“念儿,起床了?吃早饭啦!” 姜念觉得很不对劲,可是眼前的爹爹自己又怎会认错呢。 她喊了一声爹爹,就一把把姜繁给抱住了。 第七十五章 姜家(求订阅求票票) 灵华记正文卷第七十五章姜家眼前的姜繁有些莫名,“怎地了念儿,这一大早见着爹爹这样激动做什么?” 姜念笑着拉住姜繁的胳膊,“女儿见着爹爹高兴!” 姜繁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慈爱地摸摸姜念的脑袋,“快洗漱,好了就来吃饭,娟娘煮了你爱吃的清汤。” 轰的一声,在姜念的脑袋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 现在着的是夏装,刚刚看见窗前的撒金碧桃也满身的叶子,绝不是春天时开着娇花的模样。 现在一定不是自己第一次邀请娟娘来家做客的时候。 她才看到家里院中装点的各色红纸,彩绸,方才爹爹那件衣衫也是新的,自己从未见过。 难道现在是娟娘与爹爹成婚之后? 姜念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但更多的是好奇。 有了晋级梦境和碧落幻境的经历,姜念觉得自己在这里耽搁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不在这里耽搁,也不知道该去哪啊。 那就赶紧收拾了,去吃早饭吧。 到了饭厅,娟娘正将清汤端上了桌,脸上还带着些羞意的笑,“小念,起来了?清汤刚出锅。” 姜念一边笑着答应,一边想看来的确是成婚刚没几天。 再看看院中的花木,已有少许落叶。 姜念觉得现如今估计是八月节左近了。 这里有撒金碧桃,想来应该是有李云泽的,千素和碧落也都在。自己应该也是修炼了的,抽了个空内视丹田,虚种苗依旧是小小花苞的状态。 那为什么这里的自己没去紫虚门拜师呢? 有没有可能现在才是现实,而去了紫虚门才是自己的梦呢? 姜念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 “小念,是不是不好吃?”娟娘的话打断了姜念的思路。 姜念抱歉一笑,“娟娘做的清汤怎会不好吃?我只是昨晚做了个长梦,今日里还有些迷糊呢。” 娟娘端详了姜念的脸色,“好在气色也不差的,若是累了今日里就好好补眠,铺子我看就是。” “这怎么行!”姜念大着胆子说,“你们新婚燕尔的,还是多歇歇玩玩最重要。哪有叫刚过门的新娘子看铺子的。” 娟娘被姜念说的有些脸红,看了姜繁一眼。 姜繁微笑看着娟娘,“念儿说的有理,娟娘,今日里我们去城外郊游或是去江边赏景吧。” “我赞成!”姜念使劲点头。 理智告诉姜念这里就是假的,虽然一切都很真实,虽然自己愿意在这里感受亲情。 可自己明明是在参加试炼啊! 现在留在了这里算是怎么回事,若是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姜念根本就无法想象。 不行!等会他们出门了,自己得把家里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再试试能不能把然儿叫出来。 最不济的,也得找出些证据,证明现在这里是个幻境才行。 既然有撒金碧桃,那这里想必也是有李云泽的,可就算他出现,也不一定有用。 真正的李云泽应当在广场外,此时正看着自己。所以,这里的李云泽一定只是属于这里,他应该是帮不上自己的。 将手中刚刚拿起的勺子放下,姜念习惯性的捋了一把千素扇。 姜念注意到千素扇的流苏上的结。 在去往师门的飞舟上时,心烦意乱的自己拉着那流苏多打了一道结,现在这结还在。 总不会这样巧,这里的自己也打了这么个结吧? 上次碧落的幻境里,千素扇和然儿也跟着自己入了幻境,这回极有可能也能进来。 “念儿这是怎么了?”姜繁的声音把姜念的思路给打断了。 姜念回神“啊?”了一声。 只见娟娘也在关切地看着自己,“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我再给你煮碗粉吧?” 姜念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这清汤自己还一口没吃。于是尴尬的抬头看看娟娘,又看看姜繁。 “没有不合胃口,娟娘别忙,你快吃你的。我就是昨晚做梦做得多了,今日里太迷糊。一会我去铺子里喝会子茶就精神了。”姜念很是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娟娘的衣袖。 “算了,念儿也不是小姑娘了,吃个饭不用这样操心的。”姜繁见娟娘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连忙开慰。 姜念赶紧顺着姜繁说,“是啊,娟娘!我若是个小宝宝才要你这样照顾!你不如赶紧生一个,让我爹与你一起好好照顾你们自己小宝宝啊!” 说完姜念还捂着嘴吃吃地笑,看着娟娘的红脸蛋,忽然就想,自己若不走就好了。 想到这里姜念被自己惊了一下,自己怎么会忽然这样想,这里不过是一个试炼幻境而已。 姜念有些惊讶,喝口清汤压压惊吧! “别喝!”脑海里传来然儿熟悉的声音。 姜念拿着调羹的手就那么顿了一顿,吐了一口气,把调羹放下了。 “我昨晚没睡好,实在是吃不下。我将这清汤先捞出来,过会子饿了再吃吧。”说着姜念就端了碗往厨房走。 路上一边给然儿传音,“你醒了?怎么回事?这里可有危险?” “目前倒是没有危险,但你不要在这里吃任何东西。这是一个幻境,我确定。”然儿的声音很是严肃,“小姑奶奶,每回您有点啥事,为啥虚脱到睡不醒的都是我?” 听到这句话,姜念差点笑出声来,手一抖汤都洒了点。 “我再睡一会吧,我还是累得不行。”然儿的声音里带着些疲乏。 姜念有点慌,在这幻境里孤身一人的话,谁知道自己啥时候才能出得去。 只好弱弱的问,“别吧?我自己搞不定啊。” “不会睡得叫不醒的,”然儿说完着还打了个哈欠,“啊,你先找找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好吧。”姜念有些迟疑,但也不得不答应。毕竟然儿可是为了自己才这么累的。 “噢对了,不要拿幻境里的任何东西,更不要吃不要喝。扇子里的吃食是你带着准备到师门吃的吧?如今也顾不了许多,需要的话就先吃吧。”然儿显然是困极了,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不行了我真的睡了。” 然儿这话一说,姜念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打开千素扇看过。 走到厨房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又洗了一回手,就把扇子拿出来看。 果然,扇面上红霜玉茗、撒金碧桃、还有自己的行李带着那两个大缸,全都在,一个也不差。 姜念这才坚定地相信身在紫虚门的自己才是真实的,也庆幸自己没有沉沦在幻境的亲情之中。 第七十六章 异常(求订阅求票票) 灵华记正文卷第七十六章异常心中笃定了眼前都是幻像之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姜念觉得自己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再看眼前的景色事物,只觉得带了一丝的距离感,瞬间就感觉到自己在这里是个局外人了。 再看这厨房里的物什,这灶台、这水缸,好像都与自己隔看不见的界限;再走到院中,看那绿树、那花苗更是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若有所思地往回走,在想该如何找到离开这个幻境的法子。 姜念一边想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路过饭厅时,看到姜繁和娟娘还没吃完,她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回房间收拾收拾就去开铺子门,让他俩多吃点。 娟娘还欲再说什么,姜繁拿手一挡,“好了你去吧,大姑娘了,自己做主!” 娟娘这才没说下去,但眼中的焦急并不作伪。 反正都是幻境。 姜念心想。 再多说也是假的,不如还是一心一意找异常才是正经。 可她却舍不得叫娟娘担心,哪怕是假的,冲了娟娘安慰地笑笑,便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姜念觉得在这里找到异常的可能性最大。这里是自己平日生活的地方,自己所有的成长痕迹都在这里。 可要从哪下手找呢,异常又会是什么样呢? 很显然那些似是而非的疏离感并不算异常,不然不是早就被自己给察觉到了吗? 姜念觉着此时这个试炼幻境也同碧落幻境有些相像,虽没让人都定住,可同样都是让自己觉出了不对劲。 想想上一回,是碧落把自己给送出来的。难道自己得在这留到师门把自己给送出? 不对,既是试炼,就一定有些目标和比较,我回了临抚姜家,旁的人也许也是各自回了家。 既是这样,自然大多数人是单独面对幻境的,这若是要能公平的比较,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谁能最快从幻境中脱身。 想到这里,姜念觉得自己时间很紧,任务很重。 既然是从床上醒来的,那就先在床上找找吧,姜念把她的小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结论是:无异常。 又将床头的柜子看一遍。呃,也不知道这衣物,自己本已带走了,现在却又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了家里,算不算异常呢? 姜念抬头看看,若是这算异常,也许自己已经出去了吧。 姜念叹了一口气,哎,还是继续找吧。 将房间找了一圈,还真是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房中多出来的那些已经被自己放在了千素扇里的东西,始终让姜念有些疑虑。 可她不敢冒险去动,然儿说了,幻境中的东西不能取用带走,那么是决不能将这里的东西放进千素扇的。 那么,想要试一试就只能把千素扇里的东西拿出来,可若是拿出来会发生什么?姜念拿不准,然儿那刚睡了去,也不好问,而且十有八九,问了她也不知道。 思来想去,姜念还是不打算冒险,自己走时带上的东西,都是自己极看重的,就算今后用不上,也要留作纪念的,绝不能轻易舍了去。 这时听见外面姜繁在喊,姜念虽然急着找异常,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难得与父亲再说说话的机会,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做女儿的谁能忍得住不答应一声呢? “我与娟娘去郊游,你今天自己在家,吃食啥的自己弄,行吗?若是懒了或是不舒服就自己去外面吃。”姜繁看着姜念的眼光中有些歉意。 姜念听了他的话自然是点着头答应,但对于他眼里的歉意,实在是没弄明白,“爹爹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念儿,爹爹并不是不想带你一起去。”姜繁有些尴尬的开口。 姜念差点翻出白眼来,谁要打扰你们新婚的夫妻! 只好硬着头皮抢着说,“爹爹,你带着娟娘好好玩去吧,我是要看铺子的。郊外我也不是没去过,而且我昨晚没睡好,今日里总觉得蔫蔫的,勉强去了也是扫兴。” 听了这话姜繁也有些释怀,又笑了笑,才走了。 姜念心道,没睡好这个理由,可真是个万金油。不想吃饭用它,不想出门用它,总之就是用它!用它! 等姜繁带着娟娘出门去,姜念也去铺子开张。 开门的时候姜念心中很是感慨,若说发现自己从家中醒来又见到爹爹和娟娘时很是兴奋的话,那么现在的自己就是很伤感很伤感了。 离开了家就是离开了,没想到竟又能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再次打开姜家花木铺子的门。 姜念还是同以前一样,开了门之后依旧是烧水,整理货架,之后也还是坐在铺子里。 这金安街和往常一样,来人来往熙熙攘攘,真的不能再真了。 怎么会是假的呢? 姜念左手托腮,撇着嘴想不明白。 有了!虽然这铺子里不怎么有进出,可也得记账啊。幻境,也不知道这铺子的账目是怎么记的。 姜念有些得意,起身背着手往柜台去取账本。 打开一看,账目竟然工工整整,清清楚楚。 从自己离开家之后一月一盘,进出都是零,这倒也不奇怪,毕竟前半年也是差不多如此,可这笔迹,就一个圈,哪看得出来是谁写的。 姜念有点震惊之余觉得失望极了,这幻境怎地一点破绽都不留呢。 颓然的姜念只好收起账本回到桌子前继续坐着发呆。 等再抬头,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眼看着就要吃午饭了。毫无头绪的姜念越发的急了,找不到离开这幻境的办法,可怎么办啊? 今日中午是躲过去了,可一日三餐在家里,若想做到像然儿说的不吃不喝这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呢? 说起来,自己早上也没吃,硬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若是平日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可现在自己明明没吃饭却不仅不饿,反而还有点撑。 也好,省得自己觉得饿了,家里那么多爹和娟娘做的吃食,馋得要命还不敢吃。 这么想想,姜念竟然还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棒棒的。 虽说自己在吃食上有时颇有些过于追求,可真饿了的时候也是给啥吃啥绝不含糊。 想想幻境之外的自己,早上吃李云泽带来的那些味道不咋地的早餐,不就不声不响吃了个精光吗。 哎呀,说起来,当时李云泽没吃啊。 他带来的早饭确实有点多,会不会是两人份,结果看自己狼吞虎咽的就没好意思和自己抢着吃?想到这里姜念觉得有点紧张,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以后可没脸混了。 咦,自己来了幻境中这么久,会不会还是在外门广场的那个真实自己的感觉啊。 这异常,莫不是在这吧! 那要是自己在幻境中受了伤,会疼吗? 第七十七章 钻心(感谢订阅) 灵华记正文卷第七十七章钻心其实姜念觉得这很是个可以的思路。 可觉得这个思路可以,就又觉得有点坐不住了。 此时的姜念在铺子里踱着步子走来走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觉得有点担心。 万一没出去呢…… 更重要的是,万一疼呢…… 姜念这么一想,脸上就又是呲牙又是咧嘴。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点什么有感觉又不疼的事情。 若是吃啊喝的,能有感觉也能不难受,可这法子根本行不通啊。 尤其是在想到了自己的感觉还与现实中相通之后,姜念对与把千素扇里的东西拿出来这个举动很没有安全感。 万一,像是梦游那般,坐在广场上的自己也拿出了千素扇往外掏东西,那岂不是将手里的宝贝给露了富吗? 不说先自己走出幻境的新弟子了,外围还站着那么些师兄师姐呢,叫他们都瞧见了,多不安全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么一番思前想后之下,姜念就开始焦虑了。 越是焦虑也就越是着急,越是着急也就越是想不出个什么好主意。 思来想去姜念觉得还是出门走走算了,也许能遇见什么叫事情能激发自己的灵感。 说走就走,姜念把铺子的门一关,溜溜达达就上了金安街。 目的地自然就是神树祠,那里对自己来说毕竟也是一个和家一样的地方。 虽说心里挺着急,但走到了金安街的姜念还是有点小兴奋,自己离开家去了师门,没想到托了试炼的福竟还能再逛一次金安街。 一路左看看右逛逛,到神树祠的这一小段路竟也走了一会功夫,方才姜念还见着王秀才坐在四宝里,似乎是在练字。 到了神树祠时,只见大门敞开着,姜念便走了进去。 这里与平时并无任何不同,大中午的,除了她也再没有别的人。 姜念见到地上散落的树叶,还有几根糖葫芦的签子,许是上午有孩子来神树祠玩了。 没想到这幻境竟连这样的细节都有,她笑了笑,到后屋去拿了扫把出来扫地。 沙沙沙,沙沙沙,从前的迷糊姜念做惯的了事,现在的姜念做起来也很是顺手。 姜念一边扫一边又在想,也许迷糊的姜念和树上的自己本就该是一个人,也许合为一体就是宿命。 只是不知这是机缘巧合还是灵华元君做下的安排。 等姜念把神树祠洒扫一番之后,她站在神树下半天,静静的感受着这里的气息。 这里很安静,只有树叶随风飞舞的声音,秋风习习,阳光正好。 这样的感受让姜念觉得沉沦,她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 现在若是施展凝意术,也不知道有什么效果,千年神树能不能让自己一次晋级? 姜念被这个念头惊得立时睁开了眼。 不对! 姜念觉得自己脑中好像又什么一闪而过。 这个幻境倒是要的是什么?怎么才能出去? 迷糊姜念回到了姜家,树灵姜念回到了神树祠。 姜念最舍不得的就是爹爹,最希望他能赶紧安稳地把娟娘娶回家。 姜念渴望晋级渴望实力,想要弄清自己的身世! 回到了自己最想回到的地方,见到了自己最不舍的人,看见了这人成为了自己最希望的样子,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幻境,只是为了让我自己看清自己吗? 姜念忽然想起自己的感觉还与外界相通,又想起自己差点就神使鬼差地施展了功法。 呼……姜念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方才施展了凝意术,恐怕现在全师门都知道自己是带艺投师了。 本来应该也没啥,可就怕灵华元君不是个省心的,能叫人恨得已经身陨了还要把魄丹扔来下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遇上了她得罪过的人。 自己目前还没有任何实力,别说帮她报仇了,只怕自己弱到叫别人给灭了,别人还要嫌过程太简单不够解气呢。 无论如何,自己身怀功法的事不能外泄。出去以后也要同李云泽好好说一说,此事事关重大。 想完这些,姜念上下左右看了看,怎么回事,难不成自己想错了?为什么现在还不让出去? 姜念插着腰站在神树下,有些无奈。 算了,还是按照原计划,接着找异常吧。 神树祠自己刚才也看过了,实在是没啥异常。 走吧,再转转。 姜念从神树祠出来,顺着金安街想往福来街上去,福来街上卖吃食的铺子多,虽说自己不能吃,可看一看闻一闻也是好的啊。 溜溜达达的走着,拐到福来街上一看,这里和金安街可大不一样,这卖吃食的店铺多,中午这条街还怪热闹的。 人来人往的客官满街都是,想必是要来吃饭的。 还有几个小二打扮的年轻人提着食盒行色匆匆,十有八九是去外送的。 姜念平日里中午都是在家,极少到福来街上逛。现在有些后悔,这没了平日的样子做对比,也不知道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不是异常。 走着走着,姜念忽然就被人给撞了一下,本不该有事,可偏她跟前的那块地砖是个松动的。 她叫人一撞之下重心不稳,正好右脚一个趔趄就踩在那块松动的地砖上。 这回好了,姜念本就要摔了,还叫这地砖给来了个二连击,左脚本想力挽狂澜,可又被翘起的地砖绊了一下。 下一刻,随着一个华丽的转身,姜念就摔在了地上,左脚的脚踝也痛得厉害。 就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姜念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广场上。可一恍惚又觉得好像是错觉。 撞她那人很是不好意思,忙蹲了下来,问道:“姑娘,你不要紧吧?我给你请郎中来吧?” 姜念摇了摇头,知道自己定然是崴了脚了,但然儿的话她还记得,这郎中是一定不能看的,看了郎中,难免不开些药外敷一番。 撞自己的这人看着还挺有责任心的,万一不敷药不让走了可咋办。 姜念无奈地又摇了摇头,“不妨事,你忙你的去吧。我不要紧的!” “你若无事,便站起来给我看看,也好叫我放心啊。”那人果然是负责任,姜念觉得有些头大。 她坐在地上想稍微动一动脚踝,若是自己能站起来,也好赶紧将这个人打发走啊。 可没想到一动脚踝,那钻心的疼痛又袭来了,在疼痛的那一瞬间,她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回到了紫虚门外门的广场。 看来这疼痛能使自己回到现实,看来自己就快要能回去了。 此时姜念根本就顾不上什么撞了她摔了她不在家,只一门心思的琢磨自己该怎么回去。 要疼才行,可是这脚崴了也太疼了吧? 万一现实里也崴了脚,自己一直乱动,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啊? 那怎么办? 姜念心里哭喊着,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呢,这个幻境有点奇怪啊!我不是真心想受伤的呀! 第七十八章 巴掌(感谢订阅) 姜念坐在福来街的路边,任谁叫她也不吭声,就低着头想着自己的事情。 要不然,还是自己打自己吧! 自己打自己,疼归疼,但不会把自己给打伤了啊。 早上还在想受伤能不能让现实中的自己感觉到,没想到中午就崴了脚。 说打就打,一刻也不耽误。 姜念一开始还是坐在路边“啪啪啪”地双手拍着巴掌,十几下之后就发现不是很管用,可能是因为不够疼吧,这十几下里能有两三次感觉到广场上的气息就不错了。 姜念抿紧了嘴唇,看样子得来点猛的。 姜念一边想着,一边深呼吸给自己鼓了鼓劲。 随后也不管周围都是什么情况,就开始扇自己的巴掌,一下一下,掌掌到肉,是一点都不含糊,目标就是感受是否能回到广场。 果然,每一掌下来,都有效果,姜念觉得这自己法子虽然有点疼,但效果确实很不错。 于是幻境中临抚城的百姓和现实中紫虚门外门广场上的众师徒都看到了一个奇景。 一位青春少女,独自坐着,扇着自己的脸。 不一会,这小脸就打的出了沙,红红紫紫的。 忽然姜念觉得手挥不动了,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是被人给抓住了,她还想挣开,但那人力气很大,根本由不得她,无奈之下她只好停下来了。 随后姜念就觉得自己闻见了一阵清凉的香味,她使劲又嗅了一下,很是沁入心脾。 一道声音好像从天上飘来一样:“你睁眼看看吧。” 这好像是李云泽的声音啊,姜念想着。 姜念在幻境里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一晃以后好似醒过来,回到了外门广场又见到周围站了好些人,都盯着她看,没有例外。 姜念觉得丢脸极了,周围这些人里,有和自己一样参加试炼,但比自己醒得早的新弟子,也有已经入了门的师兄师姐。 “她这法子虽是丢脸了些,但却比咱们受内伤的可强多了。” “可不是么,受了内伤说不定要影响修炼。你说咱们咋就这么傻呢?这位姑娘是个人才啊,关注一下以后巴结巴结准错不了。” 姜念耳朵机敏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声音,还想巴结自己?看来还有比自己惨的,谁惨谁知道。 她心情立即好了起来,仿佛刚才的事并不存在。 李云泽一脸担心,“你到底遇见什么了?怎地这样作践自己?” “我咋了?”姜念一脸不明所以。 李云泽张了张嘴,刚想说“你心里没数吗?”。 却欲言又止生生忍住了,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醒来就好。如今还有大半的人没有醒,你虽不拔尖,却也比大多数人强了。” 姜念点点头,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踝,果然是崴了,于是又问李云泽,“我方才摔跤了?” “你一直坐着没动。”李云泽也看了看姜念的脚踝,有些疑惑但还是安慰道,“不要紧,回去了我给你治,保你下午就能走路,明天就能跳舞。” “成!”姜念稍稍动了一下脚踝,并没有在环境里时感觉到的那么严重,也就放心下来。 李云泽把姜念从地上拉了起来,又递给姜念一个药丸,“你先吃颗的丹药,我们回叹霞峰去。” 想到回去还要走山路,姜念有些绝望,但也没有办法,乖乖将药丸放入出口。 这回自己就从幻境出来了,姜念觉得还有点小得意。只还是得向李云泽问问清楚,这幻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云泽一边扶着姜念一边给她解释了这个心志试炼,“这试炼本不一定会遇见什么的,你遇见了幻境,但旁人并不一定。” 姜念听了觉得有点迷茫,但也能想到这个试炼必然不是千篇一律。 “总归每个人都能从这心志试炼中悟到一些什么的,其实像崔师妹那样不参加这个环节,是吃了亏的。”李云泽带着姜念慢慢的走,还反复让她试一试脚踝。 走了一段之后姜念觉得似乎是那颗药丸的劲上来了,脚踝处火辣辣的,但疼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至少自己现在正常走路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走着走着,姜念忽然想起功法不能外露的事,又嘱咐了李云泽几句:“我已经修炼了的事,绮罗真人他不知晓吧?” 李云泽有些尴尬地看了姜念一眼,“我同师父讲过,可师父他那次给你瞧过病,所以并不相信我的话,只叫我绝不能再与旁的人讲。” 姜念点点头,也没有旁的办法。绮罗真人不管信了没信,但对自己似乎很是照顾,便也不想那些了。 “说起来,绮罗这个道号总觉得是为女子,为何叫你师父那样一位俊俏仙人给取了?”姜念有些好好奇地问道。 李云泽不坏好意地笑了笑,“师父他出名很早。本来他的资质修为已是十分出色,但他更出名的竟是很招女修的欢迎。” 姜念瞪圆了眼睛,“竟有这样好的福气?那你有几位师娘?” “不曾,一位都没有!”李云泽笑得开心,似乎很乐意在背后说他师父的光辉历史,“他还不足我这般年纪时便已是很招同门师姐妹的喜欢,筑基之后出了一趟门,又将师门以外的女修给迷倒了一片。” “都这样了竟还没娶上媳妇?”姜念摇了摇头,“果然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李云泽点点头表示赞同,“绮罗是旁的师叔给他取的外号。我师父本是姓花,他们总议论说他姓花于是性子也花,走到哪里身边都站满了姑娘,说他是‘所到之处绮罗满目’。” “不过你师父的确长得好看,这也怪不得招姑娘喜欢。王秀才的话本子里写着,貌美的姑娘都是喜爱俊俏的后生。”姜念说得摇头晃脑,似乎对绮罗真人的外貌颇为赞赏。 “哈哈哈哈,你这性格倒是与他相仿,他也是这样说的,于是晋级金丹时,给自己取了个道号就叫绮罗,从此门里门外,大家就都叫他绮罗真人了。” 李云泽说这话时心里有点失落,暗暗在想若是没有崔毓秀就好了,姜念这般性格一定会讨得师父欢心的。 等他们二人走到叹霞峰,绮罗真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坐在了姜念房中:“我料到你今日里会受伤,所以来看看你。” 绮罗真人这般举动让姜念有些惶恐,“多谢绮罗真人的照顾,姜念如今已是好了许多。” “无妨,我去瞧一眼崔毓秀,你先用了午饭,再试一试脚踝如何了。下午还有任务,要测灵根,你不好瘸着小腿走来走去。” 绮罗真人说完就走出了房门,姜念看了桌上摆着四样菜肴和一大碗汤,忙坐下和李云泽吃了起来。 第七十九章 测灵 “女儿家最重视的就是脸面了,你打哪不好你往脸上招呼?”李云泽终于是没忍住,不算委婉地说了一句。 “脸面能有性命重要吗?”姜念白了李云泽一眼,“再说了,我又不着急找婆家,我要什么脸面?” 李云泽楞在当场,无言以对,只得道:“吃饭吃饭!” 姜念忽然觉出一丝不对味来,李云泽这是嫌自己丑?努力吃饭的小嘴一瞬间就停了下来。 姜念努力拿眼睛狠狠地瞪着李云泽,可李云泽却只埋头饭,就仿若根本感觉不到。 姜念瞪了一会,才猛然发现菜都要叫李云泽给吃光了,忙又低头与他抢菜吃。 李云泽看着姜念又红又肿又起沙的脸蛋被口中的食物给撑得鼓起来。实在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开始还是一边吃一边笑,后来笑得是根本停不下来,一不留神还差点呛着。 绮罗真人带着崔毓秀一进门便见到两人这副样子,姜念胡乱的将饭菜塞进嘴里,李云泽红着脸左手捂着嘴边笑边咳嗽不说,右手也不闲着,还拿筷子和姜念抢菜吃。 绮罗真人摇了摇头,自己这大徒弟怎地是木灵根,人也就木了?脸长得倒是好看,可一点也没学到自己的真本事,竟然和小姑娘抢菜吃。 自己辛辛苦苦一早上做了这一顿饭,还不是看这小姜念颇为挂心吃食,若是下午她被选去了别的山头,那这顿饭自己有信心让她念念不忘,想着能时不时的回来蹭饭吃。 可结果是自家的徒弟根本领会不到自己的真实意图,还在欺负人家姑娘。 绮罗真人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揉了揉脸,李云泽毕竟是自己的首徒,也是师兄,要打要骂也得等这两个新弟子回避了再说,这点脸面还是得给他留的。 李云泽这边见师父来了,赶紧行礼,回头瞄见姜念也跟着自己在行礼,不过满嘴的饭菜还是咽不下去,此时她伸长了脖子用力咽。 “哈哈哈,小姜念快喝口汤。”绮罗真人也见着姜念的样子了。 姜念得了令,赶紧捧起大汤碗咕咚咕咚,把李云泽看得呆了。 李云泽从小在师门长大,又碍着绮罗真人的关系,他见到的姑娘都是貌美如花,举止优雅。 捧着大汤碗喝汤这样的事,的的确确是第一次见。 “哈!这汤可真鲜啊!”姜念放下大汤碗,舔了舔嘴唇,说了这么一句。 李云泽还没喝汤呢,可这碗汤显然已经是叫姜念给占下了,他只好拿眼神向师傅询问:这汤锅里还有吗? 好不容易有了心思做一回饭,绮罗真人怎会不留点存货。 见到师父对着自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李云泽才放心下来。 绮罗真人带着崔毓秀去茶桌那边坐了,这边姜念和李云泽也吃的差不多,忙也跟了过去。 “下午你们测灵,不必紧张,测灵的事项是由掌门真人的首徒何方负责的。等听见喊到你的名字后,便上前去用手掌击鼓就行。其他的便不用咱们操心了。”绮罗真人老神在在,对着崔毓秀和姜念说到。 “是。”崔毓秀应了一声,姜念一边拿了帕子擦油乎乎的嘴角一边也使劲点头。 绮罗真人也点点头,很是满意。 “小姜念你的脚伤可好了?”绮罗真人看向姜念。 “???”姜念一头的问号,再活动活动脚,都差点忘记自己崴的是左脚还是右脚了。 “竟然这样就好了?”姜念这声音里充满惊喜。 绮罗真人十分满意,“好了就好。那大家各自休息吧,下午一起去测灵仪式。” …… 下午的测灵仪式,还是在外门的广场上。 姜念见场中已经搭起了一个台子,应当是在其上测灵。 广场边还有一栋楼台,好大一块牌匾写着影云台,绮罗真人刚刚向着那边去了,想来要收徒的金丹真人都在影云台那边看着广场上的仪式。 不多时,仪式开始。 两位身着淡紫色宗门服饰的弟子抬着一张小几上了测灵台,之后又有一位器宇轩昂的师兄走上台来了。 他也身着淡紫的宗门弟子服,但刺绣暗纹都很精致。一上场,就在广场上引起了一小阵骚动,他四下看看,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这个效果,后又恭敬地看了一眼影云台的方向,然后才清了清嗓子示意广场上的新弟子安静下来。 刚才的那一小阵骚动就连崔毓秀也受了影响,“想来这就是掌门首徒了吧?”崔毓秀凑在姜念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广场人多,她可不敢直呼姓名。 而且,入了门便是以修为论辈分。崔毓秀尚未引气入体,而何方早已是筑基修士,就算自己的师父与掌门是同辈,此时也是不敢公然造次的喊一声师兄的。 这位掌门的首徒看着有些好面子,但办起事来却不拖泥带水。 测灵仪式开始了,他先是说了些场面话,再从开山祖师起历代掌门感谢了一番,又将测灵台方才抬上来的小几上的红布一揭,露出了测灵鼓的样子。 最后才要求广场上的新弟子,以测灵台为线,都站到他的左手一边,测过灵的弟子便可站到右边去。 大家站好之后,就正式进入测灵根的环节了。 果然是按绮罗真人说的那般,有一位弟子负责喊名字,被喊到的新弟子就上去测灵台用手掌击打测灵鼓,之后站到测灵台的另一边去,还有一位弟子专门负责记录。 虽然不会有人将测灵者的灵根喊出来,但击鼓之后,鼓面上腾出的五色光柱十分清晰,即使在远处也能看到台上的这位新弟子是什么灵根。 金木水火土分别对应五种颜色:金是金黄色,木是翠绿色,水是明蓝色,火是正红色,土是棕褐色。 看了一会,姜念发现不同的人上去击鼓,根据灵根的多少,光柱的高度也不一样,一般来说,灵根越少,光柱越高。 大多数弟子的灵根比例都是相对均衡的,双灵根的看着光柱还比较高,可三灵根光柱的就已经显得有些低了,就更不用说四灵根的了。 测灵其实进行的很快,不一会,已有三分之一的新弟子已经站到对面去了,到目前还没有见到单灵根的弟子出现。 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姜念暗暗的想,心中颇有些跃跃欲试,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姜念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崔毓秀,她似乎有点紧张,抿着嘴唇盯着测灵台,一言不发。 姜念拉了拉她的衣袖,见她看向自己,就朝她鼓励地笑了笑。 崔毓秀见到姜念的笑容,似乎放松了一点,又拉住了姜念的手,揉搓了几回。 忽然听到台上的声音,“崔毓秀!崔毓秀请上测灵台击鼓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