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剂师筱筱随笔》 写在上架前 写文是一个寂寞又艰辛的历程, 用爱发电这种鬼话只能骗骗小孩子。 每一个支持过本喵的可爱们哪, 你们在我这里都拥有名字。 感谢你们让我还有坚持下去的动力。 感谢你们让我在每天想要断更和太监的时候让我知道还有人愿意看下去。 让我有理由继续不水文,不敷衍,不太监。 明天上架,希望大家支持正版,么么哒。 第一章 冠林世家的模范夫妻 楔子 临海市的海滨路上,有许多的一次性照相的小摊,有一家店用的样片最为别致,故意做旧了的相纸,上面来来往往的人,众生的表情跟这热闹的海滩背景格格不入,但就是这样的格格不入,让这张作品有了别致的味道。 一只猫占了相片的正中间,仿佛那些热闹也好,众生皆苦都好,都跟它没有什么相干,它懒懒散散,只顾晒着自己的太阳,岁月被收进了这一方寸之间,看似静好。 第一章冠林世家的模范夫妻 临海市的海滩是乱石嶙峋的,不像南方的沙滩那样清风椰影,水清沙幼,让人惬意,懒散放松,顺便还能看看比基尼养养眼睛。 临海的海滩海风狂野,岸边丝毫没有任何方寸之间能让人休闲的地方,所以有人出现在海边,难免让人觉得奇怪。 此时此刻,陈诚正坐在海边的巨石之上,旁边摆满了喝光了的、没喝光的、喝了一半的啤酒易拉罐,夏末的海风温度还是很舒服的,虽然依旧狂野不温柔,但至少丝毫没有一点寒意,多少能吹醒一下他发热的头脑。 他拉开领带,这是冯可儿过生日送给他的礼物;他松了松皮带,那也是冯可儿送他的圣诞礼物,他解开衬衫的扣子,可那也是冯可儿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他从公司回来,不想回家,想要一个人透透气,却发现身上全是她的影子,连鼻尖,都是她的味道,平常他最喜欢的味道,此时此刻却无比令人窒息。 陈诚烦躁的把啤酒罐子抛向大海,可是大海一个巨浪把罐子推了回来,意思很明显:“你不要的烦恼,凭什么扔给我?” 海浪有海浪的烦恼,陈诚懊恼的想,如果这些烦恼,这些疑惑,这些焦虑,能随着海浪被冲走该有多好,冯可儿,陈诚拍了拍自己的头,想要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拍出去。 天空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的样子,海天一色,重金属一样的灰暗,在远处相接,陈诚看着不见一丝光的天空,心里灰暗得如同眼前的天色,不过傍晚的样子,天却黑成了夜,就像看不到希望和出路。 冠林世家是临海市最高端的小区之一,虽然不是最繁华的地段,但却是房价却是最贵的几处之一,在整个临海市甚至全省都屈指可数。 整个小区坐落在海边的山腰上,可以直接看得到海,也就是说,如果冯可儿现在从他们的客厅阳台往外看,兴许能看孤独又烦躁的陈诚正在海边一个人喝酒浇愁。 可是冯可儿并没有,她这个时间,正在厨房忙忙碌碌,冠林世家的住户,都是有住家阿姨的,至少,也是有钟点工阿姨帮手收拾的,像冯可儿这样凡事亲力亲为的,倒真的是没几家,但凡小区里面遇到了,无不称赞一声冯可儿勤劳,也羡慕一下陈诚福气好。 他们俩是冠林世家的模范夫妻,让人羡慕和称赞的楷模。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孩子,这是冯可儿最遗憾的事情,陈诚白天上班的时候,她便觉得很空,大大的房屋,空空荡荡的,说话走路都带着回音。 她本想去工作,陈诚不同意,她性子柔软,总是愿意听从的,所以也就留在了家里。 冯可儿决定晚上跟陈诚好好聊一聊,想到这个,她脸上有些发热,当然,最好是运动完了再聊。 冯可儿用冰凉的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把烧好的饭菜摆上桌,碗筷布置好,又把下午刚买回来的花选了一只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插在餐桌上的水晶花瓶中,点起香薰蜡烛,不多时,暧昧的香味就弥漫了整个客厅。 一切都收拾妥当,时间刚刚好,她抬头,时针指向七点,分针恰恰好落在十二点,一分钟都不差,可见她每日都做这些事情,已经娴熟到何种程度。 再过五分钟,陈诚的车子会开进小区的大门,再五分钟,他会按响家里的大门,他喜欢冯可儿给他开门,他有钥匙,可是不喜欢用,他也可以刷指纹,可是他也不用,他说他喜欢一进家就能见到可儿笑靥如花,然后两人拥吻进屋,一切温馨又恰到好处。 冯可儿摘下围裙,洗干净手,选了陈诚喜欢的能撩动心跳的玫瑰味道的护手霜,对着镜子看了看妆容,稍微修补一下,抿了抿嘴唇,然后头发散放下来,在发梢补了一些精华,显得更加温婉可人。 她站在门口,想要给陈诚一个惊艳,然后共度一个粉红色的周末。 可是五分钟过后,陈诚的车并没有开进小区,又过了五分钟,家里的门也没有响,也许堵车了,她对自己说,虽然她知道开往冠林世家的那条路向来人烟稀少,一年到头难得堵车一次。 也许是加班或者应酬了,可是她也知道陈诚是不会一声不吭就不回来的,他们结婚这两年,从来没有过,他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冯可儿扑向手机,又放了下来,她不太确定她现在打电话给陈诚好不好,万一他在开车呢?冯可儿有些彷徨和焦虑,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走了几遍,已经七点半了,还是没有陈诚的消息。 于是冯可儿便拨通了陈诚的电话,狂风和海浪淹没了陈诚的电话来电铃声,他的酒还没有喝完,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冯可儿,他有些害怕回到那个他最温暖的巢。 海天交接的地方开始被闪电撕裂,隆隆的雷声响起,陈诚两口喝完了最后一罐啤酒,擦干脸上的海水,踉跄着下了巨石,途中,不小心把膝盖给刮破了,他皱了皱眉,顾不得疼痛。 他看到手机上有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亲爱的”。 陈诚讥诮的笑了笑,到底是冯可儿太会演戏,还是他太笨,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看不穿? 他拿起手机,靠着巨石,打开通讯录,把“亲爱的”改成了“冯可儿”。 这个略显幼稚的行为让他舒了一口气,这才肯往回走,不过,车子是开不成了,他把车子扔在路边,徒步往山上走,这里代驾不来的,等着代驾从市里过来,他也走到了。 不过陈诚低估了他酒后的速度,还没有走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兜头兜脸的下了起来,他烦闷的在雨中狂嚎了一嗓子,路上也没有车,他们的入住率并没有那么高,更何况,也得碰上愿意捎他一程的邻居才行,他苦笑着看着身上的衣服。 陈诚抹掉脸上的雨水,看来,借酒浇愁也不能在海边,不然老天爷都会惩罚自己。 瓢泼大雨之中,他很快就变成了落汤鸡,衣服手机文件,全都泡了汤,两盏车灯从山上缓缓靠近,他内心有一丝期待,也许他能搭一程呢,他伸出手,朝那个车招了招。 不过那车开的着实慢了些,像是个新手,他不由得又想起冯可儿来,她说她不敢开车,呵呵,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那两盏车灯缓缓靠近了,陈诚挡住眼睛,心里骂了一句:“傻*,又开大灯照人!” 车在路中间停了下来,门打开,是冯可儿不可置信的声音:“老公,老公是你吗?”她声音颤抖着,又是担忧焦虑,又是不敢相信,唯独没有生气。 陈诚接着酒劲儿,不耐烦的说:“你来做什么?” 冯可儿撑着伞下了车,把伞举过陈诚的头顶,用衣袖轻柔的给他擦脸:“你这是怎么了?” 陈诚推开她的手,愤怒的喊:“不要你管。” 冯可儿楞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却不能不管陈诚,他喝醉了,冯可儿既然见到了他,怎么可能不管他! 她把陈诚的衣襟抓住,不让他再往前走:“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我不会开车,你看车停在了路中间多危险,咱们先离开吧,回去再说。” 陈诚心里一动,没有再坚持,他跟着冯可儿一起上了车,坐在副驾驶,冯可儿贴心的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冯可儿坐上车,她穿的很单薄,又被雨浇了一身,上了车,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要是平时,陈诚早就给她备好了热水了,可是他此刻坐在副驾驶,目光呆滞,表情凝重,不愿意交谈。 先回家,回家就好了,冯可儿心想,她发动了车子,在一个宽阔的虚线处掉了头,往回开,陈诚心里一阵难过,她虽然表现的不熟练,可是本能的,却是一个会开车的人,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话可以编造,过去可以隐瞒,本能却无法遮掩! 一路无话,氛围压抑凝重,冯可儿心里委屈,咬住嘴唇不说话,她才不要去哄陈诚,谁都是有脾气的,要不是看在陈诚喝多了,她一定是要计较到最后的,她对自己说。 冯可儿忍着心里头的怒火,把车子倒入车库,熄火,再接了陈诚下车,陈诚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你不是不会开车吗?” 冯可儿辩解:“我只是不敢开车,我也是有驾照的。” 陈诚嗤笑,甩开手走在前面,他试图自己用指纹解锁,不过他的手已经被雨水泡得泛白,门锁根本不理会他,冯可儿叹了一声,走过来解锁,打开门,将陈诚扶了进去。 香薰蜡烛的香味还温暖的弥漫在客厅里面,冯可儿走的时候没有忘记熄灭蜡烛,但是香味却刚好的存留了下来,桌上的饭菜都是陈诚爱吃的,已经凉掉了;含苞待放的粉色玫瑰开得恰到好处,如果不是陈诚突然这样发作,这会是一个完美的周五的夜晚。 第二章 海滨广场奇怪的药店 冯可儿半蹲下来,帮陈诚脱掉了鞋子,站起身来,又帮他脱掉了衬衫,陈诚并没有如平常一般,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亲吻。 “没有香味,没有头发,也没有唇印。”冯可儿快速的在心里判断,那他是为了什么要跟自己来这一场大戏呢?她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我去给你放水,你先喝点热水,别着凉了。”冯可儿耐住性子,尽量柔声说。 “知道了。”陈诚似乎是因为到了家里,找回了一些理智,婉转了许多,似乎许多脾气,对着冯可儿的眼睛,发作不出来。 浴室里热气腾腾,镜子上很快就布满了雾气,冯可儿看着朦胧的镜中的自己,忍不住流下眼泪来,婚后这两年,她听从陈诚的安排,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如今他这样突然发作,冯可儿不知道该跟谁去说。 陈诚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冯可儿的抽泣声,狠下心来不去看,他越是想到这两年的恩爱婉转,越是寒心自己的单纯受骗,她这番哭泣,又有多少是真心? 冯可儿却是越想越难过,陈诚明明听见自己哭了也不来哄,更加伤心,和着哗哗啦啦的水声,越哭越大声了。 但终究是白哭了一场,到最后陈诚都没有来。 她洗了洗脸,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和水渍,走到客厅,陈诚手里端着一杯热水,站在客厅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暴雨滂沱。 “可儿,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陈诚闷闷的问,如果她愿意说,自己何尝不愿意给她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冯可儿想到自己今晚本来要说的事情,现在哪里有这种心情!于是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要说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陈诚背过身去,心里堵得慌,他重重的把水杯摔在阳台的地上,怒气冲冲的走进浴室,留下冯可儿和一地的碎渣。 冯可儿身上的衣服黏在身上,妆容已经化成一片糊在脸上,她打开窗户,海风吹进来,吹散了蜡烛残留的香味,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默默的蹲下来,把碎片收集起来,找了一个厚袋子,准备单独交给清洁工。 一个惊雷响起,冯可儿吓了一跳,一个不小心把手割伤了一个口,血涌了出来,暴雨被海风吹着灌了进来,洗掉了她的血迹。 冯可儿收拾完之后,胡乱和衣在沙发上蜷了一夜,睡得也并不安稳,可是陈诚并没有如以前一样,会来安慰她哄她进屋为爱鼓掌。 冯可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整个人都懵了,明天一早,一定要问个明白! 陈诚也睡不好,他不明白,这么美满的生活到底是不是一个谎言,他当时遇到冯可儿是不是一个陷阱,冯可儿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事情,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心寒。 他也不敢去面对冯可儿哀怨的眼神,他害怕自己心软,冯可儿就是他的英雄冢,美人关,他怕自己过不了,他要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起因不过是他随意浏览了街拍图,看到一个网红的背景,就是他温柔可人的妻子,挽着别人的胳膊,巧笑盈盈,说好的都是彼此的唯一呢? 怀疑是一颗种子,一旦种下了,就能从无数细节中或真实或多心的印证出来,陈诚没有想过自己会去调查妻子的过去,原以为她单纯如一张纸的过去。 今日事情的恶化,是他得到了确切的证据,连他想要鸵鸟的躲过去,都无法一叶障目了,他这样狠狠的发作,无非也是逼自己不要去面对冯可儿而已。 一整个晚上,两个人都没有说上一句话,天刚亮,陈诚就离开了家,无视可儿给他准备的早餐。他并不是不知道冯可儿性子柔软,又重视这份感情,愿意先低头,十分难得。 即便是周六,冠林世家这条路也都是冷冷清清的,他来到海边,取了车,漫无目的的在海边打转。 海边上有一排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圈了出来,涂涂画画,做成了一个网红景点,许多年轻人都来打卡拍照,更有供人求婚定情的专门的地方,尤其是周末,外地来的旅客也成群结队的。 他和冯可儿也是在此相遇的。 陈诚也算是浪子回头,浪荡了那么多年,流连了那么多胸膛,在见到冯可儿的那一瞬间,一切的 不确定都烟消云散了,他四十年的生命,第一次有了要扎根的念头。 没想到竟然是个谎言,陈诚真想在这里大喊一声:“这一切都是骗人的。”可是那么多张喜笑颜开的脸,他竟然开不了口。 车子被拦在了外面,他只好弃车步行,他熟悉这一排店铺如同熟悉自己的家,他和冯可儿在这里走过无数次,每个店铺在卖什么他们都一清二楚。 一只猫,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一只很漂亮的布偶猫,冯可儿曾无数次说过自己想要养一只这样的猫,但是在价格面前止步了,虽然陈诚说过会送给她,可是到了如今,也没有兑现。 他不由自主的跟上了这只猫的的脚步,走过了那一排店铺,转了一个弯,一个没有见过的店面出现在他面前。 就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陈诚看到店里坐着一个人淡如菊的女孩,她的脸像是从美人图里走出来的女子,细长的柳叶眉,单眼皮,樱桃唇,她淡淡的朝陈诚笑了笑,像是熟识已久的人打招呼:“你来啦。” 陈诚有些尴尬,那只布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上了女孩的膝上,呼噜噜的发出了咕噜声。 一个身穿长褂的年轻男子从后面撩开帘子出来,看到了陈诚,笑了笑说:“有缘,有缘。” 陈诚不知道他这样讲是什么意思,不过看在布偶的份上,他还是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微笑。 “你们是新开的吗?”陈诚一面打量这店铺,一面随意问:“这里我们来过好多次,每家店都很熟悉,没有见过你们呢。” 那男子伸出手来:“你好,鄙性肖,名筱筱。” “幸会幸会。”陈诚面上浮现出商业互吹的微笑,恰到好处的露齿,完美的如同一具铠甲。 他握住对面的手,一阵寒意,肖筱筱的手冰冷如同冰块,如同冬天隔夜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 那正在安详撸猫的女孩也点点头:“我是颜如玉。” 陈诚一下子有些破功,“颜如玉,你是不是有姐妹叫做黄金屋?” 这个尴尬的冷笑话并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布偶呼噜呼噜的声音,显得十分惬意,他突然手很痒,也想要撸上一撸。 “你们卖什么啊?”陈诚好奇的问,这个店并不像别的招揽游客的店铺,堆满了花里胡哨的商品。 他们的店更像是一个客厅,甚至连咖啡厅都不算,一张多余的椅子都没有。 “我们买卖记忆。”颜如玉淡淡的说,就好像说我们卖的是奶茶一样自然。 “别开玩笑了。”陈诚想到自己的情况,如果真的可以把他这部分记忆取走,他才要谢天谢地呢,那两年的生活是他这辈子最舒心的。 颜如玉认真的说:“我没有开玩笑,我们真的是买卖记忆的。” 陈诚不做声了,颜如玉就不像是会开玩笑的人。 肖筱筱的手里有一个水晶瓶,里面充满了灰暗的颜色的云雾状物体,他朝陈诚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瓶:“瞧,这就是记忆。” “你既然能进的来,说明也是有缘的。”肖筱筱掀开帘子,招呼他:“你跟我来。” 帘子后面,是另外一重天地,大大小小的水晶瓶,摆满了架子,原本都是透明的颜色,却因为里面不同颜色的东西显示出五彩斑斓的颜色。 他仔细去看,甚至能看到那水晶瓶子中、云雾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这些都是别人的记忆吗?”陈诚慢慢的在货架前踱步,一面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出卖自己的记忆。 肖筱筱点点头:“对,都是别人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要出卖自己的记忆?”陈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况,但是有些记忆,就是他们出于种种原因,不得不舍弃。”肖筱筱修长的指头划过水晶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可是有人会来买吗?”陈诚更加好奇了。 “当然。”颜如玉跟了进来,布偶猫跟在她脚边,轻巧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你这不就来了吗?”颜如玉面无表情的说。 “我只是无意中路过的。”陈诚辩白。 颜如玉并不回答。 肖筱筱拿出一个深蓝色的水晶瓶,放在陈诚面前,陈诚觉得这气息十分熟悉,熟悉得让他难受。 “这是谁的记忆?”陈诚明知故问,却拒绝接受答案。 “你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颜如玉冷静的回答。 “可儿,她卖了自己的记忆吗?”陈诚痛苦的问。 “是的。”颜如玉点点头。 肖筱筱把那瓶子拿起来,递到陈诚手里,陈诚看到深蓝色的悲哀的云雾里,有冯可儿哭泣的声音,尖锐的叫声,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他差一点把瓶子摔在地上摔碎,陈诚连忙把水晶瓶递给颜如玉,一脸惊恐。 第三章 又一次来到这里 “她把这一段记忆卖给了我,换了与你的一次相遇。”肖筱筱说。 陈诚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他思绪一片混乱,所以冯可儿并不是假装不记得,也不是故意欺骗他,而是她选择遗忘,选择放弃了那一段回忆。 “你也可以把你的这一段回忆卖给我,也许你们还能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肖筱筱看着他。 陈诚脑子里一团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冯可儿卖掉的回忆,如同魔咒一般困扰着他,他夺门而出,一面嘴里喃喃说着:“你是魔鬼,你这个魔鬼!” 肖筱筱摇摇头,关上了大门,颜如玉问:“他还会来吗?”肖筱筱叹息:“谁也说不好。” 陈诚跑出了店门,回头再看,已经不见了那个奇怪的店铺,这是一场白日梦吗?他不敢在开车,找了代驾回到了公司。 依然不敢回家,猜忌和怀疑如同一颗种子,已经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玩弄着他的好奇。 他可以放弃这段记忆吗?放弃他对冯可儿的怀疑,安安心心的过完一生? 办公桌上,放着他和冯可儿的婚纱照摆台,娇娇柔柔微笑着的冯可儿,那个他发誓要呵护一生的人,他该怎么办? 小助理敲了敲门,说:“陈总,您的手机是没电了吗?”陈诚摇摇头:“昨天进水了,一会儿去换一部。” 小助理毫无感情色彩的把一天的行程背书一样报备了一遍,陈诚挥挥手:“全部取消吧,今天头疼。” 小助理抬头看了看的确有些狼狈的陈诚,恪守着自己分寸的说:“那您好好休息,我去取消这些安排。” 陈诚摇摇头,揉了揉眉间,疲倦地打开手提电脑好。在电脑昨天放在车里,并没有跟他一起遭遇倾盆大雨,否则真是损失十分惨重。 微信还能登陆,右下角图标跳动着,冯可儿的信息有上百条,他不敢也不想点开看,于是他关掉微信,搜索了一下肖筱筱的名字,大多是些不相关的,只有一个用户,发了一条微博,说:“我遇到肖筱筱了,他说可以消除我的记忆,我是不是该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那是一个十分私人的微博,连个回复评论都没有。 陈诚却如同遭雷劈,竟然也有人见过肖筱筱!说明那并不是他的幻觉,不是他的白日梦! 他试着给那个微博发了私信,又评论请他回复,然后忐忑不安的等了一整天,那个微博去毫无动静。 他翻阅了那个微博的时间线,遇见肖筱筱的那一条,是两年多前,就这样,停在了那一天。 陈诚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那个博主应该是选择消除了记忆,大约连曾经有过这个微博也忘记了。 那是一个自说自话的微博,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有这么一条,能引起陈诚的注意,于是陈诚开始在网上搜记忆消除的消息,大多都是一些科幻的小说,而能把肖筱筱和记忆消除相关联起来的,就只有那一条微博了。 时间到了他不得不回去面对冯可儿的时候,小助理小心翼翼的询问陈诚是否还有需要她处理的事情,陈诚看出来她归心似箭。 “很着急回去吗?是有什么安排?”陈诚多问了一句。 小助理露出甜甜的笑:“今天是我男朋友的生日,我们要去庆祝一下。” 被噎了一嘴狗粮,陈诚只能自认活该,他挥挥手,打发小助理离开了,如果不是这个事情,他和冯可儿也是每日一碗狗粮,噎得朋友圈众人没有活路的,可见不能秀恩爱,死得太快,他悲哀的想。 陈诚磨磨蹭蹭的到了晚上,过了饭点才往家里开,可是打开门,家里热气腾腾的饭菜一如往常,冯可儿虽然有些难过,但还是努力在缓和两人的关系,陈诚心里难免刺痛,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可见她是多么的看重自己。 都是陈诚爱吃的饭菜,冯可儿如同一只蝴蝶一般,飞到他跟前,牵着他的手来到餐桌前:“这都是你喜欢吃的呢,我们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陈诚被她带动了情绪,不由得问。 “庆祝我们认识三周年呀。”冯可儿有些不悦:“这你怎么能忘记呢!” 是的,他们相识三周年,三周年前的那一天,他在海滨广场遇见了她,那时,她茫然的站在广场中间,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孤儿,让陈诚心疼。 陈诚现在明白了,她是从肖筱筱那里出来,刚刚被取走了部分的记忆,还没有适应。陈诚的理智告诉自己,如果放弃追问,他们会一直幸福下去。 可是他的情感却对那一段冯可儿选择遗忘的过去如鲠在喉,他是浪荡子,可是他却不能接受妻子有隐藏的过去,多么讽刺。 “可儿,遇见我的前几年,你都在做什么?”陈诚看着冯可儿的眼睛问。 “我啊,上班,下班,睡觉呀。”冯可儿俏皮的说:“你不都知道吗?” “那些年,你可有喜欢的人?”陈诚追问,冯可儿脸上闪过一丝茫然,她思索,那几年的感情生活如同一片空白,似乎被涂抹了一般,她困惑的摇摇头。 陈诚明白,肖筱筱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糊弄人,他是真的可以操控人的记忆,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事情。 冯可儿心里虽然还在介意陈诚昨天酒后的失态,但是相比起来,她爱得更深更愿意去挽回去缓和,所以她还是做了今天的尝试,只可惜在陈诚这里,没有用。 冯可儿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又该如何改变和挽回。陈诚心里十分复杂,摇摆不定,只好借口加班逃离了家。 海滨广场的药剂店的里间内,颜如玉和肖筱筱正在接待一位憔悴悲哀的女士,她怀里抱着一只黑猫,肖筱筱看着她,有些不忍,也有些不赞成。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颜如玉也劝她:“也许我们把你的记忆消除会是更好的办法。” “我们那么相爱,我怎么能够忘记这一段岁月?”她流着泪:“不过是他先走了而已,我如何能忘记他。” 颜如玉摇摇头,交给她一个水晶试管,里面是一管玫红色的液体药剂。 那位女士带着药,抱着黑猫,离开了肖筱筱的药店。 帘子掀开她迎面碰上一个神魂不宁的男子,她掩面避开,快步走了出去。 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魂不守舍的陈诚,他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又来到了这里。并不是他没有自己去寻找答案,而是即便他找了人调查,也没法查出真相,就好像大家集体失忆了一样。 陈诚从家出来后,没有地方可去,在公司呆了一夜,第二天接着工作,但是哪里还有工作的心思。 他犹豫了许久,内心的煎熬让他不得安宁,如同抱着潘多拉的盒子,他没有办法不去打开盖子。最后还是只能来到筱筱药店。 陈诚在海滨广场走了很久,来来回回都是熟悉的地方,那个药店却怎么都找不到,他问了现场的保安,可是保安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药店的存在。 已经快要黄昏了,音乐喷泉开始了表演,人群聚集起来,婀娜多姿的阿姨们开始了每天的舞蹈,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热爱生活,只有他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来来回回的走了无数遍,那些店铺他已经闭着眼睛都能知道到了哪里,可是却找不到筱筱的店。 陈诚颓然的看着红日沉入海中,路灯亮起,无数蚊虫围着灯光飞舞,像是他此时此刻心中的杂乱。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猫走了过来,筱筱店里的那只布偶猫。 这真不是普通的猫,陈诚明白,因为那只猫明明白白的是来带他的,他快步跟了上去,布偶猫见他跟了上来,轻轻巧巧的往前走,到了转弯的地方,还停下来等他。 陈诚跟到转弯的地方,他确定这个地方他走过无数次,却没有发现这里的通道,而保安也并没有注意他们,看起来肖筱筱必然是有什么办法,把自己隐藏在了这闹市之中。 他跟着布偶猫走进通道,试图记下七拐八弯的路线未果,猛地抬头,前方已经看见了那个店,歪歪扭扭的招牌,写着他看不懂的外星文一般的字。 他走进店里,帘子掀开,冲出来一个情绪激动的女子,怀中抱着一只猫,竟然会遇到别的客人! 那女子掩面避开陈诚,快步走出去不见了踪影。 “她也是来买卖记忆的吗?”陈诚问跟着那女子出来的颜如玉。 颜如玉点点头:“我们的客人,都是需要帮助的,与其说是买卖,不如说是来求助的。” “是她找到你们的吗?”陈诚闷声问。 颜如玉瞬间就明白了陈诚口中的“她”,并不是刚刚从这里出去的那个女子,而是时时刻刻在困扰着陈诚的冯可儿。 她有些理解的看着陈诚,虽然她性子冷清,但是见到陈诚这样,她也体谅的跟着着急了。 颜如玉指着里间:“你去吧,老板在里面。”那只猫跃上颜如玉的膝盖,趴了下来,呼噜呼噜的,又开始睡了。 陈诚手指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他握紧拳头,掀开帘子,走进里间。 第四章 冯可儿的选择和代价 肖筱筱把玩着上次陈诚看到的水晶瓶,里面装满了深蓝色翻滚如沸水的烟雾,陈诚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得口干舌燥,又是期待,又是恐惧。 “你知道吗,就算是这一次,你取回了冯可儿的记忆,下一次,还会有同样的状况出现,你又该怎么办?”肖筱筱问他。 陈诚的眼睛离不开那一抹深蓝色,他不由自主的说:“可是,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依然无法过下去。” 肖筱筱看着陈诚的眼睛:“如果这个记忆对冯可儿是一种伤害呢?你也要质疑打开这个盖子吗?” “如果打开这个盖子,冯可儿也会找回记忆吗?”陈诚有一丝犹豫。 “会,你打开这个盖子,冯可儿也会想起这些她选择割舍给我们的记忆。”肖筱筱追问:“即便是这样,你也要选择打开吗?” “可是你不是可以操控记忆吗?”陈诚疑惑的问。 “那也取决于我们跟记忆主人的协议,她提出怎样的条件,我们就遵守怎样的规定。”筱筱淡然回答。 “这是可儿的要求?”陈诚诧异。 “是的。”筱筱看着他:“她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了你的手里。” 陈诚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何选择,冯可儿对他不可谓不好,不可谓不爱,可是这一段过往,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让他食不下咽,难以成眠。 可是这一段过往就在他的手边,触手可及,陈诚问:“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拿到这个东西?” 筱筱眯了眯眼睛,颇有些不赞成:“自然是要有一些代价的。” 那只布偶猫从帘子外面拱了进来,颜如玉跟在它后面,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脸不赞成的看着筱筱:“再多代价也不应该卖给他。” 筱筱摇摇头:“这不光是冯可儿的权利,陈诚也有自己的权利。” 陈诚从肖筱筱手中接过那个蓝色的水晶瓶子,里面的烟雾颜色一直在变,却总是离不开深蓝和灰蓝,一看就是十分忧伤的颜色,瓶子触手冰凉,内心涌上一阵忧郁,让他沉重不已,仿佛手中握着千斤万斤重。 筱筱问:“你愿意为了得到这段记忆,付出任何代价吗?” 陈诚想了想,点点头。 “就算是分开也在所不惜?”筱筱问。 陈诚又想了想,不得不说他还是存了侥幸,如果知道了真相,也不妨碍他去好好的爱冯可儿吧? 于是他点点头。 “你拿走吧。”筱筱说。 颜如玉愕然,布偶猫也发出喵的一声。 “可是,什么代价?”陈诚也诧异的问:“不是说了需要付出代价吗?” “你没有代价。”筱筱取出另外一个小小的瓶子,打开,淡蓝色的烟雾逸了出来,弥漫在小小的隔间里面。 陈诚看到一脸憔悴的冯可儿,站在筱筱面前,筱筱看似波澜不惊,但是眉间隐隐还是有些许怜悯,看着生无可恋的可儿,陈诚一阵心痛,他有些迟疑了。 “若是未来,有人来寻这段记忆,我们该如何处理?”筱筱问她,轻声的,柔和的。 “如果真的有人来找,那他真的很介意,也很想知道,你就给他吧,代价我来付。”冯可儿黯然:“能偷来一段时间,已经是万幸了。” 这个片段很短,可见只是在取出记忆之前保留的,陈诚看了,更加想要了解冯可儿的过去,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无法忍受这样的煎熬,就算是了解她为了更好的爱她吧。 “我现在可以打开了吗?”陈诚问。 筱筱点头。 颜如玉不由得出声阻止:“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陈诚没有停下,抬手取出了封在瓶口的软木塞。 灰蓝色的烟雾汹涌而出,原本如同液体一般在水晶瓶子里面流淌的烟雾弥漫开来,如同电影一般,将冯可儿的生活倒带。 那是十分不堪回首的一段回忆,从校园出来的冯可儿,不顾一切的一头扎入了一段婚姻,那貌似正人君子的丈夫,却是内心十分狭隘的,还没有出甜蜜的蜜月期,就已经开始拳脚相向了。 冯可儿哀求,求助,在家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一段关系,然而鲜花一般的冯可儿却迅速凋零,耳鸣、失眠、抑郁,她那样的憔悴的模样,跟在家里操持家务却能热爱生活的娇妻判若两人。 陈诚心里堵得慌,又是心疼,又是惋惜。 一直到她遇到了肖筱筱,筱筱问她买来了这一段记忆,让她能重新开始生活,冯可儿从店里出去,就碰到了来海边游玩的陈诚,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可儿身上那淡淡的哀伤和漠然吸引了他。 陈诚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这段关系,虽然可儿并非刻意,但他总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你可以离开了。”筱筱淡淡的说。 颜如玉抱起猫,撩起帘子:“你走吧。” 他们不赞成陈诚的选择,但是却尊重他的权利,但同时这也不妨碍他们不喜欢陈诚。 陈诚离开了这个奇怪的店,回头,却已经见不到那个古怪的药剂店了。 陈诚突然心里不安,他找回了冯可儿的记忆,那可儿现在也肯定想起来了,她会怎么做?陈诚几乎是跑上车,发动,朝家驶去,他想要抱住她,告诉她万事有我,他能想象可儿开心得跳起来的模样。 家里一切如常,温馨的布置,餐桌上还有新换上的康乃馨,奶色的桌布流苏流淌,餐具晶莹剔透,冯可儿的味道还萦绕在家里,可是一切都不对,因为他马上发现可儿不见了,他们所有的合照,可儿的衣物用品甚至拖鞋,全都不见了。 冯可儿带走了属于自己的所有的东西,就这样走了,桌上只留下一张纸条:“对不起,虽不是有心,却还是骗了你。希望你找到自己的幸福。” 陈诚打她的电话,关机,想找可儿的朋友,可是可儿没有上过班,没有同事,没有朋友,这个家就是她的全世界,他竟然不知道可儿能去哪里,他打电话给可儿的家里,但是可儿也没有回家。 陈诚开始慌了,她就这样离开了,连一声抱歉都不肯听自己说,陈诚找回那些记忆之后,在最初的生气和愤怒之后,情绪平复下来,只剩下深不可测的哀伤和心疼。 他那么宠爱着的妻子,竟然曾经经历过那样悲惨的事情,他现在只想找到她,对她说已经从今往后,别怕,我来宠你。 然而她却不在了。 陈诚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冯可儿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陈诚找了一天都没有收获,第二天,他直接去了冯可儿的父母家,可是,怪异的是,对方却已经忘记了他,无论陈诚怎么解释,他们都不肯听,将陈诚当做骗子赶出了家门。 陈诚开始害怕了,他没有别的地方去找,如果可儿不出现,他再也无法找到她,陈诚是如何的将她视为理所当然的留在家中,是如何的理直气壮的认为可儿就是他的附属,如何习以为常的以为她会永远都在等自己回来。 几个小时之后,他发现他的记忆开始模糊了,他最初碰到冯可儿的那些记忆,那些美好,那些他珍藏的甜蜜,渐渐消退了,渐渐遗忘了,他甚至开始记不得可儿的长相。 他开始明白了筱筱说的代价是什么,也觉得这个代价他实在承受不起,他宁愿与冯可儿吵吵闹闹纠葛一生也不要这样的遗忘。 傍晚,陈诚无奈之下又去了海滨广场,熙来攘往的人群,一个面容冷清的女子抱着一只黑猫与他擦肩而过,人群汹涌之中,他忘了来意,他不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不知道为何而来,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筱筱在店里抱着双臂,看着迷失在人群之中的陈诚,叹了一口气,颜如玉摇摇头:“冯可儿这又是何苦。” “她不过是无法再面对一次而已。”筱筱说。 “这其实对陈诚也不算公平吧,无论是相遇,还是遗忘。”颜如玉虽然不赞成陈诚的做法,但是对他的遭遇也颇为同情。 筱筱微微一笑:“也许并不是为一件坏事。” 颜如玉摇摇头:“都没有问一下陈诚想不想要相遇,想不想要遗忘,这样不好。”筱筱微微一笑:“可是这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已经很多次劝阻过他了。” 颜如玉不置可否:“如果有一日,我换成陈诚那个处境,你务必从我的角度考虑一下。” 筱筱莞尔。 前一日夜晚,陈诚打开水晶管之后,在家里坐立不安的冯可儿想起了这一段她选择割舍掉的回忆,五味杂陈的她泪流满面。 冯可儿将自己与陈诚的合照都收到行李箱里,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衣物,只留下了一张字条告别。 她默默的在心里说:“陈诚,谢谢你,让我偷来了这两年的幸福和美满,对不起了,只能让你忘了我,所有的遗憾和痛苦,我来承受吧。” 陈诚再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便是她选择的代价。 第五章 奇妙的黑猫 周庭在一个他们小区一个单门门口徘徊了许久,他今天特意起得很早,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听说琳达喜欢晨跑,他特意买了全新的装备来制造一场偶遇。 小区的设计十分人性化,围绕小区一圈有塑胶的跑道,两侧种满了紫叶李、海棠、樱花。 每年春天,为了要看花来跑步的小区居民络绎不绝,哪怕平日都是要睡到最后一秒钟,闹钟三催四请都不肯从被子里爬起来的人,也都会为了看一眼繁花似锦,至少发个照片打卡朋友圈,甚至俨然变成了临海市的网红景点。 周庭便是在这样的地方见到琳达的,那时候周庭刚刚搬到这个小区来没多久,见到那花开得招摇,也早早起来去打卡。 不经意间,遇到琳达带着一只黑猫,漠然的从热闹的人群边上跑过,无论人们热闹成什么样子,她只是跑自己的步,仿佛热闹是他们的,与自己毫无关系,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十分安稳。 周庭的心就这样咯噔一下,被人推开了。 他在小区里四处打听,都说这个姑娘十分高冷,几年来,身边从来没有见过别的异性,甚至同性,也是没有的,一个人上班下班,带着一只黑猫,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小区,也不大与人交往。 那热情的大姐上下打量了周庭,有些嫌弃的说:“你这样子,可不行,那姑娘眼光可高了,我总看到她们家楼下被她扔出来的花,啧啧,都是好贵的。” 周庭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也不差啊,怎么着就不行了? 大姐压低了声音说:“你看见了没,她身上穿的那一身跑步的衣服,听说当普通人一个月饭钱呢。” 周庭摇摇头:“她不是那样的人。” 大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不信你试试看。” 周庭虽说不相信琳达是这样只看外表的人,但是他还是换了一身更加有质感的运动装,抓住春天尾巴来跟琳达制造一场偶遇,最好是邂逅。 琳达准时出现在跑道上,那只黑猫依旧跟在她身后。周庭见过许多带着狗狗一起跑步的人,但是猫咪这么听话跟着一起跑步,确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只猫,那只猫凶悍的回瞪了他一眼,周庭竟然心里一慌,就好像是被他的长辈甚至老板瞪了他一眼一般。 他闭上眼睛,再看时,那猫却王之蔑视一般,移开了眼睛,这哪里是正常的猫会有的表现,周庭心里嘀咕,不过他看到黑猫旁边的丽人,便暂时的抛开了这个念头。 琳达直视前方,一阵风一样从他身边离开,丝毫没有停留,就好像没有看到周庭一般,周庭自然不甘心,他追了上去,试图跟琳达搭讪,可是琳达的速度并不是出来赏花观鸟的那种。 周庭追得气喘吁吁,别说搭讪,连好好说话都喘不上气。 一直到那只黑猫跳上琳达的肩头,她才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一路跟在后面的周庭:“这位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琳达带着被人打断锻炼的不满,一脸不满的看着周庭,这一时刻的她带着一些烟火气,不像是那样的漠然,却更撩动了周庭的心。 周庭摆摆手,扶着膝盖弯腰试图尽快调试呼吸,平复喘息。 琳达不耐烦的在原地跑着,周庭有一种感觉,下一分钟他再不说话,琳达就直接离开了。 他连忙站直了,对她说:“没事没事,我不过是想认识你而已,加个微信好吗?” 这一顿跑让他什么花招和技巧都没有了,直白的把来意说了出来。 琳达一脸“这人什么毛病”的表情,转身想要离去,那黑猫却拽住了她,琳达看了看它,那黑猫点点头,周庭觉得这个世界真疯狂,太荒谬了,可是更荒谬的是,琳达主动递过来了手机,上面有她的二维码。 周庭赶快扫了,琳达点点头,一言不发离开了。周庭听到她训斥那只黑猫:“下不为例。”黑猫撒娇的喵了一声。 周庭觉得这太诡异了,他顿时偃旗息鼓,不敢再停留。 回到家里换了衣服赶到公司,他这才有时间点开琳达的微信,朋友圈冷清,三天可见,一个动态都没有,更别提照片了,签名寥寥数字:“如此甚好”。 不知道在说什么,头像也是那一只黑猫的特写。周庭总觉得这猫透露着诡异,不太敢跟琳达搭话,他有些后悔,如今进退维谷,既不想放弃,又不敢撩丽人。 他纠结了一天,都没能发出去一个简单的你好,同事约了他去喝酒,周庭就把这事儿跟同事们说了,虽然对琳达倒不是有多么的志在必得,但是这件事情总是透露着诡异。 周庭的工作在临海,算是收入十分优渥的,所以他们的圈子也碰巧跟琳达的圈子多少有些交集。坐在他对面的詹超听了他说的事情,问他:“你说的琳达我认识。” 詹超就讲了一个另外的经历。 詹超是在滨海大厦遇到琳达的,琳达是他客户对接的窗口,跟其他的甲方小姐姐不一样,琳达从来不在工作上刁难詹超。 所以詹超难免对她生出了一些好感,或者说生出了一些误解。他曲折迂回,旁敲侧击的从同事和客户同事那里打听了一些琳达的事情。 “说她是海归,收入高,为人却十分低调,没有男朋友,也没有结婚。”詹超的关系网十分给力,很快就打探到他最关心的信息。 很好,詹超也没有结婚,没有固定的女朋友。 詹超开始主动出击了。 每一个跟琳达汇报工作的电话,他都会加上一句,多保重,每个节假日,他也都会送上不超出商务礼仪、恰到好处却明显用了心思的礼物。 琳达拒绝不合适,接收又不是太妥当,总归过意不去,还是回请他吃了一餐饭,琳达还是十分礼貌的问他,是否介意她带着宠物一起来。 开什么玩笑,只要她愿意来,詹超就笑到飞起来了好吗,怎么可能介意带着宠物,别说是宠物,就算是闺女好朋友甚至亲兄弟都没问题啊。 琳达请他吃了一餐不便宜的日料。 詹超打扮的笔挺,还特意买了礼物,在服务员妹妹恭恭敬敬的带领下,来到小包间里,琳达已经在了,她的黑猫坐在桌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詹超。 詹超心里有一些不舒服,猫上了桌子多不卫生,他的眼里难免带了一些嫌弃,虽然面上堆满了笑容,黑猫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它发出一声不太友好的低吼。 琳达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微微笑了笑说:“抱歉,它在家里习惯了。” 詹超笑着说:“没问题的,这么懂事的猫真是少见。” 琳达笑了笑,没有接话。 这是一顿十分尴尬的餐,按说詹超是十分能撩的人,无论什么人,他只需要稍加判断就能知道对方的喜好,找到合适的点,开启谈话,他的知识面也很广,作为销售,这些都是他必备的技能。 所以他其实很容易就能找到琳达喜欢的话题,但是,一旦他们开始稍微聊起了一些话题,那黑猫就在旁边发出不满的叫声。 琳达就只好抱歉的停下了对话,去安抚黑猫,如此几次,连詹超都失去了谈兴,他觉得这黑猫就是有意的。 虽然这个念头十分荒谬,但是他就是感觉那黑猫是故意的,他不敢说,生怕别人以为他是神经病。 一餐饭不算尽兴,也不算不欢而散,只是草草结束了,离开的时候,詹超送琳达下到车库,他绅士的给琳达关车门的时候,他听到琳达责备那黑猫:“我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你这又是做什么?” 那黑猫不满的喵了一声。 詹超心里不由得有些恐惧,这黑猫竟然是通人性的。 “你说这黑猫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可怕?”詹超问周庭,作为两个在同一个女人和猫面前铩羽而归的男人,他们开始交流起经验来。 “不就是一直猫吗?看你们说的那么玄乎。”一直在旁边听故事的同事沈畅不屑一顾的说。 “不如你去试试?”詹超和周庭齐声说。 沈畅摇摇头:“我可是有老婆的人,我才不去。” 詹超和周庭一起“切”了一声。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的?”詹超问周庭,反正他是折戬而归,而且那只黑猫,他是再也不想再见了。 周庭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加了她的微信,但是还没有聊过。” 沈畅粗声粗气的说:“怂包,连只猫都怕,还追什么姑娘?” “那可不是普通的猫。”詹超咕哝。 周庭也小小声说:“再说吧,我现在心里也毛得很。” 沈畅不以为意:“我倒是总要去看看你们说的那只猫,是不是那么可怕。” 其他同事也纷纷附和,起哄着要去见一见那只黑猫,反倒是詹超和周庭开始想要追求的姑娘没有那么在意了。 于是一场周末饭局就这样被撺掇起来了,几个人约好了周末要去周庭家聚会,然后再偷偷想办法去见见那只黑猫。 第六章 难以收场 周庭自然是不能约琳达的,话都没说上两句呢,但是詹超却是有办法的,他八面玲珑,跟琳达的上司关系也十分融洽,他略施小技把这聚会变成了半商务性质的聚会。 詹超又“不小心”让琳达的上司胡曼知道了琳达住在这个小区,胡曼自然而然的就去邀请了琳达,既然不是工作场所,她必然会带着那只猫。 一切都是看起来自然而然的,除了设计那只猫的出现。 詹超在厨房窗户看到琳达的身影,那只猫果然跟她肩并肩走在一起,如同两个并肩走路的情侣,这是一个多么荒谬的感觉啊。 “来了来了。”詹超叫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什么黑手党头目,胡曼不明就里,也跟着紧张了一下。 很快,琳达敲响了周庭家的门,周庭打开门,后面的人都屏息以待,伸长了脖子看向琳达,不,看向那只黑猫。 琳达看到周庭后,很明显的感到十分意外,她看向胡曼,又看到了胡曼身边的詹超,似乎有些不悦。 詹超笑着圆场:“周庭是我们同事,刚搬过来不久,我们来认个门儿,这么巧你也住这个小区,曼姐就说邀请你一起来聚一聚。” 詹超十分狡猾,他完全没有提是他自己“不小心”告诉胡曼的。 胡曼没有想那么多,看他们鬼头鬼脑的,只以为有人想要追求琳达,借了她的力,当着面儿她不好敲诈詹超,不过事后可以好好让他补偿上一顿大餐。 琳达有些进退两难,她不愿意参加这样的聚会,倒是那只黑猫,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蜷成一团躺下,琳达只好跟了过去。 詹超凑了过来,笑着说:“倒是没想到这么巧。”那黑猫听到他声音,竖起后背的猫,警告的低吼了一声。 詹超讪笑着退开了,然后背过去,给身后的沈畅一个眼神:“你看,我说的吧。” 周庭微笑着给那黑猫端上一小碗猫粮,黑猫狐疑的看了看他,周庭笑得一脸无害,甚至是讨好,黑猫这才给了个面子,啃上了几口。 琳达在黑猫边上坐了下来,对周庭说:“倒是没想到,你跟詹超是一个公司的。”周庭有些心虚:“我也没有想到,昨天我跟詹超说起来,才知道你竟然是我们的客户。” “这个世界真小。”他们两人一同说,继而相识莞尔。 沈畅在角落拉着詹超嘀咕:“也不过就是一只猫,你看,这不是就被周庭一碗猫粮就收买了?” 詹超摇摇头:“那是周庭没有没有表现出想要追求的意思,不信你试试看。” 沈畅不屑的说:“试试就试试。” 他走了过来,一只手搭在琳达的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桌上,有些暧昧的说:“美女,认识一下,我是詹超的同事,你们组的沈凌是我的客户,我们都姓沈。” 他放在桌上的手,无名指上带着婚戒,黑猫瞥到这枚戒指,如同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跳起来,一爪抓在沈畅的手上,顿时鲜血直流。 沈畅把黑猫揪起来,甩在墙上,砰的一声,琳达尖叫着,追了过去,把那只猫抱起来,那猫已经晕了过去。 沈畅一面用纸巾压住伤口,一面骂骂咧咧:“这畜生,真是不知好歹。” 琳达冷冷的说:“那畜生确实不知好歹。” 沈畅听这话不对,冲琳达愤怒的说:“你说谁?” 琳达站起身来,对胡曼说:“曼姐,抱歉,我先走了,如果有问题,周一开始,我辞职。” 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沈畅嚷嚷着要追上去摔死那只猫,周庭连忙拦了下来:“算了算了,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不对,就别再添乱了。” 然后连忙把沈畅带去医院处理伤口,打疫苗,胡曼见好好的聚会闹成这样,心里也十分不舒坦,对詹超说:“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詹超无法,只好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胡曼冷笑:“你倒是想的美,拉着我来给你撑场子追姑娘,这下看你怎么收场。” 詹超啧啧说:“我哪里还敢追,你看她这猫护主护得跟男朋友似的。” 胡曼有些黯然,沉重的说:“她之前是有过一个男朋友的,我听说两个人一起去国外念书,一起回国,都准备要结婚了,出了意外,男朋友死了。” “听她说过,这猫是他们一起养的,也算是个寄托。”胡曼站起来:“你们也别打她主意了,这事儿过去了一两年了,就没见过她能走的出来。” 詹超不甘心:“难道她就要这样一辈子?总要放下的啊?” 胡曼摇头:“这事儿只能她自己说了算,我们旁观的人,说一句放下吧,多么容易,又是多不负责任?” 詹超默然,胡曼说:“我去看看她。”便离开了周庭的家。 琳达不在家,胡曼扑了个空,只好自己回去了。 周庭陪着沈畅在医院里做了检查,打了疫苗,又好一顿安抚,才勉强把闹着要去把黑猫给摔死的沈畅送回了家。 这下闹得,他也没什么脸去见琳达了,他回到家,人都走光了,詹超还算良心,留下来帮他收拾残局。 两人相视叹息,这事儿真是闹得难以收场了。 “琳达那边,总是要好好道个歉吧。”周庭说。 詹超点点头,可是谁去呢? “沈畅怎么样?”詹超问。 “闹着要回来摔猫。”周庭摇摇头:“我把他送回去了,往后尽量别让他们见面好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毕竟工作关系上总难免会遇到,两人灰头土脸的摸摸低头收拾残局,沈畅摔猫的时候打翻了许多碗筷,摔得满地都是。 周庭第二天上午,特地在琳达的楼下等她,却没有见到人,她一直都是准时出现的,周日上午他却一上午都没见到琳达。 周一他急急忙忙找詹超去问胡曼,看看是不是真的就辞职了。 胡曼没好脸色的把詹超又劈头盖脸说了一顿,从工作配合一路说到为人处世,好在最后她才说琳达没有辞职,请了几天假,好像说那黑猫被摔伤了,她要带去医院看看。 沈畅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得中午请了全组同事喝咖啡,普天同庆。 周庭和詹超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十分尴尬。 临海海滨广场,黄昏的时候最为热闹,能歌善舞的阿姨们组织广场舞好几茬,青春活力的孩子们或是联系滑板或是骑车追逐,遛狗溜猫溜孩子的也颇多,但是他们看不见角落里蹲着的那只布偶。 琳达找了两天了,才找到那只猫。 她跟着那只布偶转了几个弯,似乎只是转了几个弯,外面的喧闹就听不见了一般。 店里有一对儿白发苍苍的老夫妇,正在跟颜如玉谈笑聊天,闲话家常,琳达心里焦急,却不好催促。 筱筱不在,琳达只能等。 颜如玉转过脸来,对琳达笑了笑说:“筱筱忙着呢,你先坐坐,一会儿就好了。” 那布偶进了店里,跳上颜如玉的膝盖,躺下来,没一会儿呼噜声起,竟然是已经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帘子隔着里面和外面,就像是隔断了两个世界,外面的声音微弱遥远,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古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帘子隔着里间和外面,筱筱在里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琳达抱紧了她的黑猫,紧张的站在外间,也没有心思坐下来,那须发俱白的爷爷对她友好的笑了笑,说:“小姑娘,别太紧张了,筱筱总有办法的。” 琳达礼貌的对他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筱筱总是有办法的,他也必须有办法才行。 周庭在周三的上午终于等到了琳达,她还是老样子老时间,出现在老地方,不过周庭总觉得琳达的眉间仍然还是很焦虑,而且,那只猫,说不上来,就还是那只猫,可是,却又不是那只猫了。 周庭给自己打了下气,跟了上去:“那个,周末的事情,是我们不对,我等了你几天了,曼姐说你请假了,我去找你,你家里没人。” 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但是琳达听懂了,她站在那里,看着周庭,就如同一支傲雪的腊梅。 周庭心里如同擂鼓一般,实在快要崩不住了,琳达静静的看着他,他喃喃的说:“实在不行,你的猫看病花了多少钱,我们来出。” 琳达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摇摇头:“算了,往后咱们尽量不要见面就好了。” 她刻意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让周庭先离去,周庭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却无可奈何。 这个事情原本就这么过去也算是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沈畅却是一个十分楞的二货,虽然已经结婚生子多年,但对于吃了亏一定要报复回来这种事情上有出奇的执着,基本上就是被狗咬了一口就要咬回来。 詹超和周庭在美人面前都是铩羽而归,并且完全没脸再继续去撩对方,都回归了正常的距离,尤其是詹超,为此还特意申请调换了负责的客户,跟琳达尽可能的减少了见面和交流的几率。 第七章 黑猫死了 原本大家都以为就这么揭过去的一页,却因为沈畅的坚持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第二个周末的时候,周庭家的门被敲响了,周末如果没有什么事情,他一般是要睡个懒觉的,所以他咒骂了一声,准备假装没听见,可是敲门声继续,而且越敲越重,他只好惺忪睡眼,穿着背心,把大门开了一个缝儿,门外站着琳达。 他连忙说:“你等我一下。”然后砰一声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打开门,中间踢到了凳子,及顾不得扶凳子,也顾不得揉脚。 琳达一脸焦急,站在门口,见到周庭也顾不得寒暄,说:“我的猫不见了,你见到了吗?” 周庭被问得懵了:“你的猫?我没见着啊?” 周庭心里想这都几天没见了,怎么上来就问猫,该不是觉得自己偷了她的猫吧?琳达的视线往屋里扫了一圈,周庭的屋子不大,一览无余,确实没有黑猫来过的痕迹。 她转身往外走,焦急的说:“刚才还跟我一起出门跑步,转了个身就不见了,我以为它来你这里了,咱们小区它也就来过你家。” 周庭诧异的问:“你这猫得多智能啊,还会自己跑我这里来?” 琳达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周庭也没有再追问,谁还没有一点隐私呢?尤其是在听说了她和男朋友的事情之后,他的心里多了几分的怜悯。 周庭陪着琳达在小区里四处找,甚至小区附近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人见到黑猫的踪影,周庭安慰她:“这样好了,回去我帮你做一个寻猫启事,咱们给一些赏金,总有人能送回来。” 琳达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口中喃喃的念叨:“这下可怎么办才好,这下可怎么办啊。” 找了一整天,粒米未进,周庭也扛不住,他见到琳达这副模样,也不忍心就这么离开,周庭只好把她送回家,又下了两碗面,放了几片翠绿的青菜,煎了两个荷包蛋,浇上酱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周庭把面端了出来,琳达已经在沙发上哭到睡着了。周庭看着面还烫,就想着让她在多睡一会儿,他在琳达对面坐下来,环顾四周。 琳达的客厅很敞亮,很干净,丝毫不像别人养猫那样满屋子的毛,看得出来她也有洁癖,收拾得整整齐齐,清清爽爽,装饰品不多,所有的家具都是简洁、素色为主,跟她的为人一样,冷冷清清的。 卧室和卫生间的门开着,周庭很君子的没有往里窥探,他知道里面有独身女子的隐私。 挂在墙上的照片,有一张全家福,琳达,一个年轻的男子,一只黑猫,他们都在笑。 看起来便是她那个出了事故的男朋友,他看起来阳光温暖,笑容干净纯粹,如果没有出事情,他们应该也是十分幸福的一对吧。 周庭也十分替他们惋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是无论如何,琳达总不能守着这只猫过一辈子吧,如果是她男朋友还在,必然不会让她一只沉湎于回忆之中吧,看起来他是多么温暖纯良的人。 过了一会儿,周庭还是不得不把琳达叫醒,再不醒,面就没法吃了。 他端了一杯热水,看到冰箱里还有整只的柠檬,就随手切了两片,递给琳达。 琳达一边揉着额头,一面接过水,说:“我这是怎么了?”周庭把面往她面前推了推:“吃一点吧,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再着急也不能这么伤害自己的身体。” 琳达点点头,端起面吃了两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周庭心里不忍,安慰说:“我一会儿回去就帮你做传单,明儿一早咱们就去贴。”琳达含着泪点点头。 夜深了,周庭起身告辞,琳达十分抱歉的说:“真是对不住了,今天打扰你一整天,明天我自己找就可以了。” 周庭面色疲倦,还是寄出微笑:“你别这么说,咱们就算不是朋友,也是伙伴,服务好客户可是我司的终极目标,你可是我们最大的客户啊,放心吧。” 琳达含泪莞尔,感激的送走了周庭。 回到家,周庭把寻猫启事做好,打印了两百份,然后也没洗漱,倒头就睡着了,原本他打算一大早去找琳达继续帮她找猫的。 可是没等他起床,门又响了,他叹了口气,琳达真是太在意这只猫了吧,这么早就又来了,他揉揉眼睛拍拍脸,站起来。 周庭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沈畅,一个大男人垂头丧气的。 沈畅一大早来找他就已经很奇怪了,更蹊跷的是,沈畅手里有个黑布袋子,沈畅将门推开了些,挤了进来。 周庭疑惑的问:“大哥,您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沈畅神神秘秘的往身后看了看,没有人,他把门关上,把黑布袋子打开,里面露出来一个东西。 这东西周庭再熟悉不过,是他和琳达找了一天的黑猫。 周庭颤抖着声音问:“老大,你怎么会跟这猫在一起。”他不想用恶意去推测沈畅。 沈畅把袋子打开,放在地上,黑猫一动不动,俨然已经断了气。 周庭惊呼了一声,捂住嘴,这下麻烦可大了。 “怎么回事?”周庭问。 “我不过是想给这猫一点小教训,昨天上午我跟着琳达,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把这猫偷走了。”沈畅现在回想仍然心有余悸。 “这小王八蛋战斗力太强悍了,把我抓得满身是伤,我好不容易把它塞到车里,上了高架,不知道怎么的它竟然打开了车门,跳了出去,被后面的车撞了个刚好。” “我还赔了后面车子五百块钱压惊。”沈畅咬牙切齿的说。 周庭默然,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他昨天花了一天时间水米未尽找这猫,怎么也没想到是被沈畅给偷走了,还给撞死了。 “这下怎么办?”周庭问。 “什么怎么办,死了就死了呗。”沈畅满不在乎的说:“一只畜生而已。大不了赔她一只,随便她开价,多贵的咱都赔,又不是赔不起。” 周庭摇摇头:“这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换一只猫的问题,这猫是琳达的寄托,是她和去世的男朋友一起养的。” 沈畅黑着脸:“不然怎么办,死都死了,一只猫而已,你看她,跟这只猫住了两年,都不肯走出来,说不定没了这只猫她可以继续往下走了呢。” 周庭颇不赞同:“沈畅,咱们好歹多年同事,这话的说,你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对,咱们还是去找琳达道歉吧,要打要罚,得让她把这口气给出了啊,你男人一点。” 沈畅摇摇头,他怕琳达,工作上就怕,不然他就不来找周庭了。 虽然他在这里放的都是狠话,可是他就是怕琳达。 周庭无奈,只好抱着这个黑袋子,往琳达家走去,沈畅讲死不去,但是承诺,只要琳达开口,多少钱他都赔偿。 周庭愤怒的朝他嚷了一声:“你这个怂人,要是什么都能用钱解决,那倒是好办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心里反反复复的过了好多遍等下见到琳达该说什么,总觉得这事儿跟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要不是他在公司说到这事儿,也不会出后面这么多的乱子,所以说到底,还是自己引起来的。 所以也不能全部怪在沈畅身上,真的要赔偿的话,就一起承担吧。 周庭在琳达家门口徘徊许久,才鼓起勇气敲门,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接受琳达的指责,可是无论他怎么敲门按门铃,屋里都没有动静。 他拨通琳达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听,看来琳达自己出去找猫去了。 她果然还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周庭抱着黑猫的尸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只能又带了回去。沈畅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来:“怎么样了,她要怎么赔?” 周庭有气无力的说:“就没着人,估计又是一大早去找猫去了。” 沈畅摇摇头:“真是怪人。” “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儿再跟你说吧。”周庭生怕沈畅再逗留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出手揍他。 沈畅打了个哈欠:“那我先走了,这猫昨儿我就没敢带回家,老婆大人能给我一起撵出来。”周庭挥挥手,打发沈畅离开了。 一整个白天,周庭往琳达家跑了五六趟,都没见到人,一直到夜里,都没见她回来,周庭心里不由得嘀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电话也打不通。 周一一早,他又去蹲琳达。 却见琳达神色如常,一身运动装打扮,跑了出来,身边跟了一只猫。 周庭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觉得这只猫明显没见过,这是一只长毛猫,纯白,眼睛都是很纯净的蓝色,他确实没有见过。 可是他却觉得他一定见过那只猫,因为那只猫的眼神太熟悉了,琳达走了过来,她身旁那只猫戏谑的朝他笑了笑。 这就十分诡异了。 第八章 总算搞定了这只猫 琳达见到周庭,主动停了下来,感激的说:“周末,多谢你的帮助了。” 周庭疑惑的说:“昨天我去找了你一天,都没找到你,我打印好了寻猫启事。”他还是没敢说出黑猫的事情。 “没事,不用找了,那猫死了。”琳达淡淡的说,好像昨天哭天抢地找的不是她本人一般。 周庭满脑子都是问号,活成一团浆糊。 “什么意思?”周庭挤出一句话,他确定自己没有说错话。 “那黑猫死了。”琳达有一些忧伤。 “你怎么知道的?”周庭问,他自问琳达应该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知道这个事情。 “我感觉到了,它不在了。”琳达结束了话题:“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琳达朝他挥挥手:“下次请你吃饭感谢你。”然后转身跑走了,长毛波斯猫跟在她身后,快步追了上去,跟琳达并肩而行,虽然这的的确确是另外一只猫,可是怎么姿态神情感觉都跟黑猫一样? 周庭没有意识到自己用的词语,都不是平常会用来形容猫的词语。 周庭失落的回到家里,看着地上黑猫的尸体,恐惧之情油然而生,这只猫和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庭不敢再留着这黑猫的尸体,他开车到了郊外,找了个地方将黑猫好好掩埋,这猫,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一直普普通通的死去的黑猫,如此而已,可是周庭却连那只猫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这事总算才归于了平静,周庭告诉沈畅,琳达并没有责怪他们,而是自己又买了一只猫,沈畅更不敢多嘴去跟琳达提起这个事情,相反,他避之不及。 只是周庭对这件事情上开始有了阴影,他也有了一些想法,因为这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他不敢跟别人说,但是他开始偷偷的关注琳达和那只猫的互动。 每天早晨,他开始跟着琳达晨跑,但是已经不是要撩琳达的目的了,他远远的跟着,尽量不让琳达发现,但是,那只波斯猫十分警觉,总是能发现他的存在。 周庭很淡定和自然的跟琳达打招呼,自己跑自己的步,似乎不过是因为时间上碰巧遇到而已,并不是特意来跟她们。 琳达每次微笑示意,因为前段时间的经历,她似乎也并不介意周庭的跟随,琳达跟波斯猫跑在前面,周庭跟在后面,有时候那只猫会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庭,周庭则是十分友好对它笑一笑,时不时还给它准备一些妙鲜包。 没有什么猫是妙鲜包搞不定的,如果还搞不定,那就准备两包。 然后这只漂亮的波斯猫就败在了周庭每日贿赂的妙鲜包下。 琳达每次看着波斯猫狼吞虎咽吃掉周庭提供的妙鲜包,然后还讨好的用头去蹭周庭的手,眼中情绪十分复杂,又是欣慰,又是难过,又是莫名伤感。 周庭喂完猫,站起来,寒暄几句今天天气不错啦,花都凋谢了,人都不来了,太适合跑步了等等不痛不痒不暧昧的话,琳达也点到即止的回应,两人的交谈仅限于同一个小区邻居见面的点头之交,但是那只猫却在日复一日贿赂之下,反而喜欢上周庭了。 周庭出差了几天,那只猫日日都在路口等他,琳达问他:“你怎么就喜欢上他了?”“他对你是真心的,所以才讨好我。”波斯猫回答。 如果周庭此时此刻在这里听到波斯猫口吐人言,大概会吓到魂飞魄散吧。 琳达羞它:“你看你吃妙鲜包那幅样子,我少你吃喝了?” 波斯猫想了想:“猫粮换好一点?” 琳达剜了它一眼:“你的猫粮已经是最好的了。” “可惜了那么多好吃的。”波斯猫啧啧嘴。 琳达突然有些悲伤:“是我对不住你。” “瞎说什么呢,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波斯猫安慰她。 周庭是突然回来的,夜里的航班,原本可以第二天白天再回来,可是他想要给琳达和波斯猫一个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想的时候,有一种给琳达和他们的孩子一个惊喜的感觉。 从机场打滴滴回到小区,他看到波斯猫胖胖的身体摇摇摆摆的往外走,周庭心想这段时间可算是把它给养胖了,应该抓起人来没有那么凶悍了吧。 看到它走出了小区,周庭改了主意,让司机跟了上去。 司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周庭,问他:“你确定它走的路我们能跟得上?”周庭点点头:“你只管跟着,车费我会付的。” 十分钟后,司机的下巴掉了下来。 那波斯猫跟着人,上了夜间的巴士,往海边去了,司机兴奋的说:“嘿,这猫还真聪明。”周庭很想说:“这猫聪明的地方多了去了。”但是这种耸人听闻匪夷所思的话还是少说为妙,免得又出现沈畅那样的悲剧。 辗转听说嫂子还以为是沈畅被外面小妖精抓了,跟沈畅好一顿吵,闹得不可开交,周庭心想,也算是一个教训了,同事一场,他总不好意思笑得太大声。 那公交车的方向周庭知道,终点站是海滨广场,他只需要留意波斯猫有没有中途下车就好了,只是这大半夜的,它偷偷跑出来,琳达知不知道?可别明儿一早又要陪着她找猫了。 到了终点站,司机开了门,波斯猫下了车,其他的乘客一个都没有,周庭很想去采访一下公交车司机此刻的心情,可是他还是选择先跟上波斯猫,免得明天又找不着了。 滴滴车司机一面嘀咕着这猫太聪明了,一面笑呵呵的看着订单金额,心满意足的开走了。周庭把箱子放在一旁,好在都是些衣物,也没什么贵重的,拖在手中发出的声音,在这个深夜显得特别刺耳。 他悄然站在公交站台后面,看着波斯猫肥肥胖胖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海滨广场空无一人,在广场的那一头,有一只布偶猫,似乎是在等着波斯猫一样。 场景太过诡异,周庭不敢出声,他看着两只猫交头接耳一番,转身一前一后的走了,周庭赶快跟了上去。 布偶猫的耳朵动了动,但是没有做声,它们七拐八弯,来到一个小店门口。 周庭有些疑惑,大半夜的,这个做旅客生意的地方,怎么会有店开着门。路线曲折,他生怕跟丢了,快步走了过去。 一个打扮中性的年轻人,迷茫的从店里走了出来,失魂落魄的,撞到周庭身上也不顾的道歉,急急忙忙如同逃跑一样,飞奔而去。 “真是没礼貌。”周庭嘀咕着,再看时,波斯猫已经没有踪影了,那只布偶猫却端端正正坐在店门口的凳子上,像一只招财猫一样,看起来正在等他。 周庭走了过去,他对于这些猫现在已经不敢用正常的心态对待了:“您这是在等我?” 布偶猫点点头,等周庭走进了,转身走进店里。周庭真的很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和应变能力,他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帘子内外两重天,就好像时间的流逝被那一张薄薄的帘子隔在了外面,店面不大,空间也很狭小,他看了一圈,那给肥胖的猫身影没见着,一个眉目清秀,人淡如菊的女孩子坐在柜台里面。 见到他进来,她站了起来,礼貌的说:“你好,我是颜如玉。” 周庭点点头:“周庭。” 周庭环顾四周,柜台里面什么都没有,整个店里干净简洁到寒酸,完全不知道这么一个店开在这里是用来做什么的。 “姑娘,你有没有见到一只猫?”周庭问。 布偶猫轻轻一跃,跳到颜如玉膝盖上,躺下来。 周庭连忙加了一句:“不是这一只,是一只比较胖的白色的波斯猫。” 颜如玉往里间指了指,里间用一个水晶帘子隔开,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周庭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走。 可是里间突然传出来那波斯猫的叫声,有些凄厉,由不得他多想,周庭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里间色彩缤纷到让他以为掉进了调色盘里,里间的架子上面,满满当当放置了许许多多的水晶管子,里面涌动着各种颜色的烟雾或是粘稠的液体。 颜料店?周庭第一个反应。 接着,他看到了那只肥猫。 它站在一张桌子上,跟一个男子面对面。 周庭觉得很滑稽,似乎他们在争吵一样,那男子身着长褂,面容干净,长得十分清爽,可是周庭有种感觉,他记不住这个男子的长相,他明明看到了,可是在他的脑海中,这个男子的长相就是一团云雾缭绕,看不透,记不清。 那男子和波斯猫一起转过头来看着他,似乎恼怒周庭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怎么在这里?”周庭问,似乎觉得那猫会回答他一样。 可是那波斯猫露出一副要你管的神情,扭过头去。 倒是那个干净清爽却让人记不清长相的男子,伸出手来,友好的说:“你好,我叫肖筱筱,是这个店的主人。” 第九章 诡异的波斯猫行踪 周庭也伸出手去,跟肖筱筱握了握手,他的手丝毫没有温度,如同冰块一般。这大半夜的,十分瘆人。 周庭也很商务的回了一句:“你好,我是周庭。” 然后他指着猫问:“这只猫是什么情况?” 筱筱看了看那只扭过头去的猫,笑了笑:“你是跟着他来的吗?”周庭点点头。这个小店方寸之间,却神秘之极。 周庭的暂时忘记了追问猫的事情,他问筱筱:“你这里又是个什么地方。” 筱筱看着他,微笑,周庭觉得,筱筱像是一朵冷菱花。筱筱说:“一般来说,没有需要的人是看不到我们的,既然你跟着他进来了,也是说明我们有缘分。” 筱筱伸开双臂,展示着他身后的架子,五颜六色的烟雾在水晶管子里汹涌:“这些都是人类的记忆。” 周庭注意到他的用词“人类”,所以?他狐疑的看着筱筱,上下打量,实在找不出来什么破绽,除了握手的时候那瘆人的温度之外,他整个人就如同一只冷漠的雪莲花。 “我们买卖人类的记忆。”筱筱没有什么温度的微笑。 布偶猫拱开帘子走了进来,跳上桌子,坐在琳达的猫的旁边,颜如玉也跟着掀开水晶帘子走了进来。 “这个跟这只猫有什么关系?”周庭问:“它来这里做什么?” 波斯猫扭过头来,他纯净的双眸,蔚蓝蔚蓝,看着周庭,带着一丝嘲讽,它开口:“你还没有猜到吗?” 周庭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只猫,他觉得他可能跳进了奇幻仙境的兔子洞,再聪明的猫也不会说话,这是常识,他一定是幻听了。 周庭问看了看筱筱和颜如玉,他们都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那布偶猫对波斯猫说:“你吓着他了,不是说好了不在人面前说话的吗?” 波斯猫笑了笑:“他已经猜到了,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周庭摇摇头:“我喂你吃妙鲜包可花了我不少钱,你怎么可能会说话!”他的逻辑很清晰,也没有什么问题,如果爱吃妙鲜包,肯定是猫没错,可是如果是猫,口吐人言又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只黑猫怎么死的,你为什么不告诉琳达?”波斯猫严厉的质问他,虽然它能说话,但是总还是带着喵音,怎么听都觉得十分诡异。 周庭突然知道他之前那种莫名又诡异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这两只猫根本就住着同一个灵魂:“你就是那只黑猫?” 可是他转念又觉得自己说的话十分荒谬滑稽可笑,怎么可能它是那只黑猫? 于是周庭斟字酌句,缓缓的换了个问法:“你和黑猫,是同一个人?” 颜如玉看向他,有些赞许的味道。 “琳达的爱人。”筱筱看了看波斯猫,它蔚蓝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出了一场很严重的事故。”波斯猫的表情变得十分悲哀。 周庭点点头:“我听说了。” “他在icu抢救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成功救回来。”筱筱缓缓的说着,平缓的语调实在不适合这个生离死别的故事。 “他弥留的时候,琳达遇见了我。”筱筱说。 “可是他在icu琳达怎么可能会到这里来?”周庭觉得十分不可思议,那个时候琳达难道不是在icu守护着他吗? “这里是他们遇见的地方,如果爱人要在icu离世,琳达也想在这里追随他而去。”筱筱解释。 “然后她见到了我们。”颜如玉接过话头:“寻常人是见不到我们的,只有有需要的时候,才会见到它,跟着它走,就能找到我们。”她指了指桌上的布偶,她的皮肤莹白透明,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筱筱拿出一个灰色的水晶管,问波斯猫:“他可以吗?”波斯猫点点头。 周庭没有心思去追究什么可以不可以,他脑子里面有太多的问号,绕成了一团浆糊。 筱筱打开软木塞,浓烈的灰色瞬间弥漫了房间,周庭看到筱筱问琳达:“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琳达点点头,她的神情就像是落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稻草。 “你需要知道,就算我们保留了他的记忆,猫还是猫,并不是他。”颜如玉认真的说,她总觉得筱筱做的事情有时候不是很正确,所以她都会认真的建议对方。 “我知道,可是,只要它还记得,还在我身边,我就能活下去。”琳达眼睛里都是热切的盼望,周庭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可是看到琳达那样憔悴的神色和异样热切的眼神,他的心里也十分感同身受,这个时候,找一个理由活下去,很难,能留住对方的一丝过往,更难。 颜如玉的表情有一丝不忍,她没有继续再说什么,点点头。 周庭眼角的余光看到波斯猫复杂的表情,他从来不知道一只猫能有这么多的面部表情,也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猫的身体和脑子,能装得下那么复杂的人的记忆和情感。 波斯猫的爪子用力的在桌子上抓着,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没有人去苛责他。 另外一个回忆却是琳达充满希望的看着筱筱打开一罐枚红色的水晶管,在筱筱不知道做了什么的前提下,流进了躺在桌上一动不动看起来睡得很熟的黑猫的体内。 黑猫醒来后,沙哑着嗓子喵了一声,见到琳达,扑到了她的怀中,琳达泪流满面,抱着黑猫对筱筱千恩万谢,转身离开了。 颜如玉有些迟疑:“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筱筱摇摇头:“我不介入人类的情感,所以我不关心是不是好事。” 颜如玉疑惑的问他:“那我们开这个店是为了什么?” 回忆戛然而止,灰色的烟雾散去,就像看了一场电影。 周庭有些不解:“那你又是怎么从黑猫身上,转移到它身上去的?”他指着那只被他喂得肥胖的波斯猫。 波斯猫自己开了口,它的声音喵里喵气的,完全没有办法把他想象成一个男人:“沈畅那个王八蛋!”它忿忿不平:“你和詹超也是王八蛋!” 周庭一脸震惊,然后回嘴说:“你才是王八蛋!” 波斯猫剜了他一眼,没有在谁是王八蛋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我被沈畅摔到墙上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黑猫的身体了。” 周庭更加困惑了,记忆到底是什么?是灵魂?是部分灵魂?甚至是他们说的电波? “然后我游荡了不知道多久,筱筱找到了我。”波斯猫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妙鲜包真的好吃。”它说完,趴了下来你,似乎说了这么多话很费神,它需要休息一下。 周庭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把它养胖了,似乎它没有之前那只黑猫的战斗力那么强,容易疲倦露出猫的本相。 这时,门帘却从外面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见到周庭,她惊呆了:“你怎么在这里?”周庭看着有些慌乱的琳达,微笑着安慰她:“没事的,我都知道了。” 琳达走过去,轻轻的抚摸着波斯猫,责怪它:“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筱筱冷静的说:“因为它已经渐渐的要遗忘了。” 琳达听了这句话,却没有多么的伤心,这很出乎颜如玉的意料。 “我察觉到了。”琳达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悲哀:“你说得对,它毕竟只是一只猫。”她对颜如玉说。 “自从离开了小黑的身体,就变得不太像他了。”琳达轻轻的抓着波斯猫的下巴,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 “那是因为时间太长了,它已经陪了你两年,即便没有中间这次意外,它的生命也没有多久了,这些情感和记忆对于一只猫来说,太沉重了。”颜如玉有些难过,如果当初她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可以不用面对这样的情形? 筱筱似乎知道颜如玉的想法,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却没有说什么。 “他的话,可以,我放心。”波斯猫舒服的在琳达手里蹭了蹭,说。 琳达略略停了停手,才说:“可是我不可以。” 波斯猫站了起来,直视琳达的眼睛:“你是时候走出来了,也是时候让我走了,我护着你,陪着你,那些居心叵测的臭男人,我见他们心不好的,都替你赶走了,如今这个人,可以。” 琳达生气的说:“你不过是被妙鲜包糊住了眼睛。” 那猫儿天天嘴唇,发出喵呜的声音,然后说:“确实很好吃。” 琳达啼笑皆非,周庭在旁边看着,插不上话。 “你知道我不可以,谁都不可以。”琳达把波斯猫抱在怀里,喃喃的说:“除了你,谁都不可以。” 波斯猫伸了个懒腰:“你知道,我陪不了你了,在这只猫的身体里面,很多事情我已经渐渐遗忘了。” 筱筱走过来,他走路如同鬼魅,无声无息,他对琳达说:“也是时候放它走了。” “当时它愿意留下来,是为了让你有活着的理由。”筱筱冷冷的说:“猫的身体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情绪和记忆,猫会早衰,而记忆也会加速被遗忘。” “放手吧。”颜如玉握住琳达的手:“好好走下去,它会愿意看到的。” 第十章 放手未尝不是好事 琳达抑制不住的泪水打湿了她的衣襟和握着她的双手的颜如玉的手,她的眼泪滴落在颜如玉的双手上,如同钻石一般闪闪发亮。 她如何不知,又何曾没有想过今日,黑猫陪伴她的那两年,她的生命里就只有那一只猫,她不觉得形只影单,相反,她觉得温暖有希望,她也知道它最终会离开,可是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然而琳达这两年不孤独,黑猫却孤独,经过最初的那些陪伴之后,生活难免恢复常态。每日琳达去上班的时候,黑猫一个人在家里,它没有办法有正常的生活,它没有办法跟其他的猫相处。 偶尔跟其他猫在一起的时候,也只会落得打架了结,再多的记忆也抵不过猫的本性,它没有办法享用人世间的美食,猫粮是他躯体的选择,猫薄荷也如同毒*品一般诱惑着它。 它有人的记忆,却只能过着猫的生活,尤其到了春天,更是不幸,琳达只能把它关在家里,这对于它是多么大的屈辱。 于是它希望独占琳达,无论谁靠近她,试图靠近她,试图走进一步,它就破坏,就抓狂,一直到周庭的出现,一直到它被沈畅甩到墙上,离开了黑猫的身体。 自由,这是它唯一有的感觉,很奇怪,不是遗憾,不是担忧,而是自由,很奇怪,身为一段记忆,不应该有自己的感觉,可是筱筱在抽取的时候,因为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所以抽取了所有的记忆,它更像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可是筱筱再问琳达是不是还要强留住它的时候,琳达却选择了是,它却在半空之中拼命摇头,没有人能看得见它的拒绝,更不会有人问它是否愿意。 筱筱将它收集起来,关在水晶管里,它在里面抗拒,翻滚,无济于事,它又一次被注入了波斯猫的体内。 从那一刻起,它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陪伴琳达了,它这幅身体已经留不住这一段记忆了,每一日它都会遗忘很多事情,所以它来找筱筱,它已经没有办法了。 波斯猫断断续续的说出上面的感受,琳达捂住了嘴,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为了留下它,让它受了这么多的委屈,甚至是屈辱,那么温暖纯良的人,琳达流着泪,对那蔚蓝眼睛说:“是我错了,是我太自私,让你受委屈了。” 波斯猫摇摇头:“你没错,两年前,我是自己愿意留下来陪你的,可是今天,我也是愿意要离开了。” “你会好好的,他不错。”波斯猫转头看了看周庭,又一次说。 “你放心离开吧,我会好好的。”琳达把波斯猫抱到自己身上,把脸贴在它的身上,说:“谢谢你,陪了我这么久。” 颜如玉抱了抱琳达,无声无息的安慰她。 布偶对着波斯猫说:“那就这样吧。” 波斯猫微笑着点点头,筱筱走过来,伸出双手,在波斯猫头顶上不知道做了什么奇怪的法,只看见淡淡红色的雾状气体袅袅升了起来,他一挥手,这些气体便消散在了半空之中。 周庭就这么目瞪口呆的在一旁看着,这件事情匪夷所思到打破了他几十年的思维模式和认知。他整个人都出于蒙圈状态中,但是他听见了波斯猫离去时说的“他还不错”。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琳达擦干眼泪,抱起那只猫,如今它怎么看,都不过是一只被他喂养胖了的肥猫。 “咱们走吧。”琳达对周庭说,然后向筱筱和颜如玉道别,径直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周庭连忙匆匆告辞,跟了出来。 七拐八弯,再回头时,已经不见了那个奇怪的店的踪影。 他们来到公交车站,好在周庭的行李箱还好端端的在原地,天空已经蒙蒙亮,遥远的海面上旭日已经可以窥见一丝容颜,周庭有一种被波斯猫把琳达交接到自己手里的责任感和荣誉感,似乎已经觉得照顾她已经是自己未来余生的宿命。 没有出租车,没有滴滴,他们等了一会儿,乘上第一班公交,摇摇晃晃的回到了市区。 一路上,他们没有什么交谈,琳达抱着那只猫,真的就只是猫了的那只猫,默然无语,倒是那只猫因为吃人嘴软,一直对周庭撒娇卖萌。 一直到进了下去,到了琳达家楼下,琳达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对周庭说:“这段日子,劳烦你了。”周庭有了一种即将被发好人卡的预感。 “虽然他说要离开,要我好好过,可是,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过,你很好,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是……我没办法。”琳达有些歉疚,坦然的看着周庭的眼睛,虽然内疚,但却坚决,丝毫没有可以商量或者尝试的余地。 周庭如同一锅沸腾着的开水被倒入一盆冰块,瞬间就凉透了,他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内心却自我安慰说好在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吧?谁也没跟谁表白过吧? 琳达总还是觉得十分内疚,于是她想了想,还是邀请周庭到了家里,那张全家福还是挂在墙上,黑猫看不出任何奇怪的地方,琳达的爱人干净温暖,确实是让人啧啧羡慕的一对。 “他很帅,对吗?”琳达见周庭盯着全家福看,问他。 周庭点点头,说了:“除却巫山不是云,我能理解。” 琳达淡淡一笑,她把那个照片取了下来,轻轻的擦拭着上面其实根本就不存在的浮灰。琳达看着照片,眼神有一丝迷离和失神,她说:“他多么的温暖和优秀啊,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出这样的事呢?” 周庭无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只能珍惜眼前,可是这话他却说不出口,毕竟痛不在他身上,劝解别人想看一些,放下,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伤口都没有长在自己身上的不负责任的旁人。 琳达轻轻的放下镜框,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相册,从中间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周庭,他看了看手里的照片,在看了看全家福,下巴掉了下来,原来如此。 周庭心情复杂,但却无能为力,这一张照片磨灭了了他所有的火苗和期盼。 他想了想,还是对琳达说:“无论如何,咱们也算是朋友,往后有什么需要,你还是可以找我,我也会保守秘密的。” 琳达红着眼眶微笑,谢过了周庭,朝阳洒在他们的身上,这样,也很好。 旭日东升,没有任何的悲欢离合能让它停下片刻,不管爱恨别离,总归都要放手。琳达驾着车去公司,心里再也没有负担和牵挂。 *** 临海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婚纱影楼林立,身着廉价西服的姑娘小伙当街发着传单,遇上情侣便想尽办法说服他们到自己的店里去看看。 邹安安从街头走到街尾,被塞到手里的传单已经合成一本书,她一页一页的翻着,仔细的比较各家的优势和问题,一面跟挽着她的手的文森商量。 文森深得跟女人沟通的精髓,一律说好,他可不能让这事儿变成安安埋怨他一辈子的事情。毕竟结婚这种事情,一辈子一次就好。 所以跟结婚有关系的事情,就让安安做主,她高兴了,自己就不麻烦了。 “这一家的妆容精致,但是服装看着太廉价了,跟窗帘布一样。”邹安安点评着,文森附和着:“就是,跟地摊上买来的一样,称不上你。” “这家发型做的不错,服装看着也还行,怎么修片修的那么粗糙!”邹安安翻了几页,指着一张样片说。 文森看着那张样片,心里有些失神,这个场景是在哪里见过?没听见文森的回答,邹安安奇怪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邹安安个子小小的,打扮中性,总是有人说她像个假小子,跟文森走在一起,总有人说他们是兄弟。 听到这种话,文森总是笑着安慰她:“女人味儿女儿味儿,总要变成了女人,才有味儿。” 邹安安大囧,踢了他一脚又打了他一拳:“大白天,不许开车。” 文森就俯下身在她耳朵边说:“那就回去开。” 邹安安又羞又恼的甩开手走到一边,也倒是忘记了别人的嘲笑。 文森这么宠着她,她就突然想要变成仙女一次,哪怕为了他,也要变成仙女那么一次。 所以她对于婚纱照就上了心,十分挑剔。 文森摇摇头,赶走脑海中的茫然,看了看安安手里的传单,笑着说:“可不是嘛,后面凳子腿儿都被修变形了,咱们可不需要。” 一路看完,手里就只剩下了全城最贵名声最响的那几家的传单了,贵的确有贵的道理,传单都比别人肯花钱,这东西,不就是看个美和第一印象么? 文森心里头虽然看到价格忐忑了一下,可是很明智的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一辈子就一次。”他对自己说。 邹安安反反复复的比较着手里的几张传单,终于下了最终的决定,钦定了中间一家中国风十足的拍摄方案。 文森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被拨动了一下,但是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他微笑着对邹安安说:“很好,你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第十一章 是爱还是控制 邹安安沉浸在准备婚礼的快乐和幸福之中。 婚纱照的选择,每一套衣服,每一个发型和妆容,每一个发饰,她都精挑细选,甚至还自己跑去苏州,定制结婚的礼服和拍照的唐装。 文森由着她折腾,一辈子一次的事情,他也不想落下抱怨,只要她是乖的,只是,越临近婚礼,他的心就越不淡定,总是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心里忐忑不安。 他的好朋友沈畅笑话他是“coldfeet”,沈畅不知道前段时间怎么了,跟夫人闹起了离婚,原因都没什么人知道,问他,他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他们是在一个商务场合认识的,沈畅是临海市一个很有名的咨询公司的小领导。 文森大小算是他的一个客户吧,两人都喜欢摄影,也就有了些共同话题。 他跟沈畅说起他的这些茫然,沈畅笑话他:“你这是恐婚啊,人家都说只有女人才恐婚呢,你一个大男人,恐什么?” 文森怔怔的说:“我觉得这些场景似曾相识啊。”沈畅笑话他:“你这是想老婆想疯了吧,还似曾相识,我怎么没听你说你结过婚?” 文森不说话了,他确实没有结过婚,但是看到邹安安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来飞去,他总觉得缺了一块,就像是拼图少了一块,他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邹安安很安。 安安是一家公司的普通职员,普通高校毕业,在普通的岗位上拿着普通的工资,遇见了不算很普通的文森,一见钟情,交往了一段时间,奔着结婚就去了。 “你看这个请柬,不错吧。”她拿着手机放大一个照片,那是一个中国红的信封,里面装着他们的红色炸弹:“还可以把我们的照片和名字定制上去。” “很好,你觉得喜欢我们就选这个。”文森一脸宠溺,邹安安却低下头,继续翻下一个去了,文森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又弥漫开来。 邹安安睡梦之中都在憧憬即将举行的婚礼,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端庄大方的挽着父亲的手走过红毯,父亲刚准备把自己交到文森手里,安安就醒来了。 她躺下,想要继续睡,却睡不着了,文森躺在她身边,她们平常不住在一起,因为工作地点一东一西也十分不方便,只是情难自已的时候,或是文森留宿,或是安安不归,也总有一种小别胜新婚的感觉。 安安睡不着索性转过身,就着透过半遮光窗帘的微弱月光看着文森的脸,他很帅,这总让安安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他也算多金,跟安安相比,所以无论从什么角度,安安都觉得他是自己理想的结婚对象。 所以即便文森对她管得有些严,她也觉得文森那是爱,觉得十分受用,热恋的情侣,谁不吃吃醋啊,她总对自己这么说。 她觉得有文森就够了,其他的歪瓜裂枣不要也罢,她以前的闺蜜们也总说她见色忘友,也不怎么跟朋友们相聚了。 不过友人们都还是盼着她好,虽然也有羡慕她找到好的结婚对象的,但也只是羡慕归羡慕,并没有上升到嫉妒的高度。 总之,安安觉得自己和大部分陷入热恋之中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也全心全意的期待着这一场婚礼的如期举行。 安安所剩无几的闺蜜中,邱小虫算是其中的一个,但是小虫十分讨厌文森,她没有交往的对象,也没有成家的医院,小虫总觉得无论是交往也好,结婚也好,自己的圈子也生活也不能丢。 她很反感文森对邹安安的一些约束,可是安安甘之如饴。 邱小虫扔了一个链接给邹安安,关于pua的,邹安安嗤之以鼻:“你这都是什么啊,我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分不清楚这个是不是pua?” 两个好友不欢而散,小虫怒其不争,总觉得邹安安这么不争气,还嫌自己多事,自己到底图什么啊?邹安安却觉得邱小虫不但不替她开心,还总是泼冷水,开什么玩笑,这么帅气多金的老公,天上掉下来的,还不赶快结婚,等着被别的小妖精抢走吗? 邱小虫还说他在控制自己,“我又不是白痴。”她自言自语。 她再也没有见过邱小虫,她们怒气冲冲的出了咖啡厅,各回各家了。 晚上,文森和邹安安在家里做饭,客厅里的电视自言自语的播着,也没有观众。 “下午四点,我市广明路人民路路口高架桥桥面发生侧翻,压住地面正常行驶的一辆公交车,造成5人死亡,18人受伤,具体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初步怀疑是大货车超载导致。” 邹安安跑回客厅,看了看电视的画面,回到厨房,对文森说:“真是飞来横祸,好好的坐个公交车,都能被桥面压死了。” 文森点点头:“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谁先到来,所以就好好过好每一天吧。” 邹安安甜甜的笑了笑,点点头,这么阳光热爱生活,珍惜当下的人,怎么可能是邱小虫说的pua渣男!她一定是嫉妒自己能找到这么理想的对象! 邹安安还很生气,她拿出手机,点开邱小虫,她没有任何道歉的信息,邹安安怒气又上升了,她既然这么不在乎跟自己的友谊,干脆别做朋友了,于是她生气的把邱小虫拉进了黑名单。 她们是大学的同学,毕业后一起来了临海市打拼,邱小虫拼事业,邹安安拼到了男朋友,如今两人分道扬镳,也算是走到了岔路口,总是不能再一起同行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就是这样,道不同不相为谋!邹安安喝了一杯水,才缓缓的平息了怒气。 文森听她说了跟邱小虫的争论,笑着说:“她对我是有误解吧,什么时候我们把她约出来,解释一下,我也不想你没了这个朋友。” 邹安安勉强的笑了笑,说:“没关系,她现在我也高攀不上,她总觉得我是攀着你在活着,不如她独立自主,她总是瞧不起我,不交往就不交往了。” 文森温柔一笑:“不交往就不交往,咱也不去高攀她。” 邹安安点点头,电视上这个事故总是让人心里沉甸甸的,她回头多看了几眼,现场救护车等着运送伤员,邹安安心里也跟着难受,一整天,高兴不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邹安安继续忙碌于筹备婚礼,凡事亲力亲为,这样她才更能真实的感觉到幸福。 安安从网上定制回来了请柬,两人开始一起决定邀请谁来参加。双方家长都在这个国家遥远的一南一北,他们都顾不上,通知了家里,见了几次,决定现在他们工作的地方举办婚礼。 文森的朋友圈很大也很繁杂,毕竟作为小有权利的采购,他认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愿意趁此机会表现一下。 基本上邹安安提不上任何意见,但是他们的第一次分歧发生在了邹安安这一方的宾客,她想要邀请她的同事和同学,可是文森看到她拟好的名单,一个一个问了那里面的男性跟她的关系,邹安安难得的开始想起邱小虫跟她说的那些话,鬼使神差,她说了一句:“这是我的自由啊。” 前一秒还和颜悦色的跟邹安安说着话的文森突然变脸,把请柬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的说:“什么自由,我看你就是舍不得跟他们断了联系。” 邹安安愣住,她不明白怎么婚礼邀请部分关系近的男同事和男同学,有什么不妥,她委屈极了,也难得的使了性子:“我怎么了就舍不得断了联系,这些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在这里办婚礼,难不成我只请女同事?” “我接下来还怎么工作?”邹安安也愤怒的问。 “结了婚就不用工作了,你那点钱,够干嘛的?”文森断然说。 邹安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所有这些争吵,不过是她说了一句“自由”,以前,她是默默的听从,断了就断了,看来邱小虫还是在她心里买下了些东西的。 第一次两人不欢而散,邹安安看着满地的大红色请柬,印有两人照片的内页撒了一地,心里又委屈又难过,跟有一些惶恐,万一这婚结不成了,她该怎么办? 邹安安哭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翻出邱小虫,她还躺在邹安安的黑名单里,邹安安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想到邱小虫离开时说她不争气爱攀高枝,她回骂邱小虫嫉妒小心眼,她这一会儿哪有什么脸跟邱小虫说这事儿啊? 于是她默默的把邱小虫又拉黑了,拉黑前,她看了看邱小虫的朋友圈,每天爱发好几条的话唠竟然什么都没法,这几天过去了,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她没有邱小虫的同事的联系方式,如果他们两人不联系了,还真是没有别的途径知道邱小虫的状况了,当然,她活得怎么样,如果她不说,邱小虫也不会知道,所以,何必去说呢。 邹安安哭完了之后,默默的把地上的请柬捡起来拍拍干净,放到桌上,微信安静,电话安静,文森竟然一点都没有联系她。 第十二章 最难的是心不甘情不愿 邹安安一夜未眠,辗转反侧,无数次把手机打开又关上,她觉得这不是她的问题,但是为什么一直这么宠爱他的文森这一次却没有丝毫的软化,一夜都没有任何信息呢? 明明是他的错! 邹安安迷迷糊糊的睡到了清晨,这是周一,她还有一份普通的工作要去做,文森还是没有找她。 邹安安的心情从愤怒到了不安和忐忑,她简单抹了一把脸,稍稍遮掩了一下黑眼圈,就离开家了,公交车上,她突然就十分无法忍耐那么拥挤的人群,平常她这个时候出门,也没觉得如何。 可是今天就特别无法忍受,拥挤的人群,初秋依旧炎热的天气,即便是早上八点,也已经热得无法忍耐,车厢里充满了混杂的味道,她觉得自己要晕车了。 捱到公司前一站,邹安安就下了车步行到公司,公司里的女同事们都知道了她要结婚的事情,热情的问她准备的如何了,七嘴八舌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她一路强颜微笑,随意应付了几句。 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突然她发现邹安安说的对,她和文森这个关系,所有的自主权,都不在她手里,比如结婚这个事情,如果文森说不结婚了,她有别的办法吗? 邹安安很想跟邱小虫聊一下这个事情,她那么聪明,一定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她终于把邱小虫放出了黑名单,邱小虫的朋友圈依旧寂静,她试探着给邱小虫发了个笑脸,对方没有回应,她心想着邱小虫不会还生气吧? 她又发了几句话,邱小虫依旧沉默,邹安安干脆开了视频,可是对方依旧没有接。邱小虫气性没有这么大吧,她喃喃的念叨,可是邱小虫就是不回她,她打电话,对方甚至直接关机。 “搞什么啊!”邹安安把手机扔到座位上,引得隔壁探头来看:“你怎么了,跟高富帅吵架了吗?”虽然对方是戏谑的说法,可是邹安安这才深刻的认识到,原来大家都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午间的时候,无可避免的要跟一群女同事一起吃饭,食堂的饭菜也不和胃口,大家都在探讨邹安安的婚礼,前面邹安安也说过他的一些准备,所以似乎大家也都很期待见到一场不是自己阶层的婚礼。 “你们说结了婚,我还要上班吗?”邹安安问。 “当然不要上班了,开玩笑,你男朋友那么多金,为什么还要自己辛辛苦苦的做事情啊?”她隔壁的vivian说。 这是个很奇怪的公司,明明都是中国人,明明收入都很基层,明明没有外国人,老板却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要取一个英文名字,说是方便邮箱申请,邹安安也不知道中文的拼音为什么就不能申请邮箱了? 文森也笑话过她们公司的文化,但是邹安安心里却想起来邱小虫说的,就算是结了婚,也不能丢了自己的论点,原本她以为是邱小虫太过于独立和自尊,不懂得对这个世界妥协,所以一个人撑得这么辛苦,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邱小虫就算撑得再辛苦,样子也是好看的。 道理她都能想明白,道理她都懂,但是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却放不下文森了。 下午,她有些身心俱疲的走出公司,作为小职员,难免被老板呼来喝去一天,离开公司大门,她看到文森的车停在不远处,他站在公司门口。 邹安安眼泪就出来了,她心里想,这个操蛋的世界,找男朋友,不就是找一个港湾和依靠吗?还要什么其他的自由啊,工作? 文森见到邹安安,问她:“你想好了吗?”邹安安点点头:“我听你的。” 文森满意的把她抱入怀中,邹安安眼泪汹涌而出,打湿了文森的胸口。 邹安安没有再试图找过邱小虫,她没法面对自己的选择,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大学毕业生,当代教育教给她的女性自尊被她选择放弃,邱小虫的存在就是给她一个耳光又一个耳光。 其实最难的并不是找一个男人,嫁给他,全心全意做家庭主妇,最难的是找到一个男人,嫁给他,并不心甘情愿的做家庭主妇,心里总还有没有实现的梦想。 邹安安决定做前者,至少心里踏实。 请柬上,她没有再邀请男性的同事和朋友,就连女性的同事,也都只限于关系最好的那几个,文森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多好,单纯。” 茶几上,摆着文森的请柬,几摞,每一捆都足足10厘米,邹安安聊聊数张,除了家人,一张桌子都坐不满,这是她为自己的选择付出的代价。 请柬都发了出去,文森的不安也日渐浓烈,他找了沈畅来吐槽,要过一次单身汉之夜,沈畅虽然不是单身汉,但也热衷得很,他带了一个朋友来,也是他们公司的同事,一个长得普通却干净的男生,沈畅豪放得很,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帅哥,明日之星,叫周庭。” 然后他悄声在文森耳边说:“他前段时间追一个姑娘没追上,变成人家姑娘的闺蜜了,你别刺激他。” 可能是大家对于“悄声”的理解各有不同,沈畅的声音,落在周庭的耳朵里,让他一阵尴尬,只能假装没听到,揭了过去。 酒过三巡,文森说起自己对婚姻的恐惧,沈畅大着舌头问他:“你是不想娶那姑娘吗?”文森摇摇头:“她还行,也不错,够听话。” “那是为什么?”沈畅突然很猥琐的说:“你该不会是怕结了婚不能出去胡来了吧?” 文森摇摇头:“不结婚我也没乱来过啊。” “那你这是为什么?”沈畅无解了,他就是一个钢铁直男,俗人,遇到事情从来都是从最低层去思考问题。 文森脸上露出一种茫然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我总觉得这些事情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哪里经历过一样,但是我又确实没有经历过,所以让我不安。” 周庭看起来欲言又止,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不太好说,文森看了看他,说:“你不用顾忌什么,有话你说就是了。” 周庭摇摇头,没说话。 沈畅说是约别人来喝酒,结果自己一瓶接一瓶,先把自己放倒为敬了,周庭似乎也很纠结,文森又叫来一打,跟周庭喝了几瓶,把周庭喝的有些晕乎了,文森这才又问了一次:“你刚才是想说什么啊?” 周庭也有点大舌头了,他只说:“我猜海滨广场说不定有答案。”然后就趴在桌上睡着了。周庭内心瀑布汗,好在最后一刻装醉躲过了追问,他再多灌自己几瓶,指不定连琳达的事情都要说出来了。 文森看着两个醉汉,纳闷儿的说:“跟海滨广场有什么关系啊,还以为有什么话呢。”没办法,这会儿他算是唯一清醒着的人,付了钱,叫来滴滴,挨个儿把他们送回家。 周庭住市区,还好一些,顺路,沈畅住海边,实在太远了,但是他也不能把沈畅扔在这里不管,正当他还在犹豫是把沈畅送回家还是找个酒店让他休息一下的时候,沈畅的电话响了。 上面的来电显示“河东狮”,文森笑了起来,这个沈畅,跟他的夫人真是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啊。 文森接起电话,告诉对方沈畅喝多了,对方很有礼貌,但是又无比绝情的请文森把他扔在路边天桥下就好。 当然是气话。 文森赔笑,说会给沈畅定个酒店,“河东狮”夫人礼貌的说了再见,把电话挂了。 文森觉得十分好笑,这么多年,总听沈畅说吵架打架离婚,也没见他们真的就离了,他就近定了一个如家,“河东狮”夫人说了,谁请他喝酒的,就让谁照顾,他只能自己照顾了。 带回家是不可能的,万一吐地毯上,开玩笑,洗起来很麻烦的,只能说明文森确实还没喝醉。 邹安安打电话来,文森接起来,说沈畅喝多了,他要照顾沈畅,就不去安安那里了,又和风细雨温柔的叮嘱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安安握着手机,文森跟前几日判若两人,她觉得自己的选择,应该,大概是正确的吧?如果都顺从他的话。 安安的房间很小,是跟别人合租的,一室一厅,她一个人住,但是认识文森之前,她是跟同事合住的,两个人一个房间,互相分担房租。 这个小户型的房租,一个月的房租是她以前四个月的,文森替她支付的。 邹安安打开衣柜,看着一套婚纱,三套礼服,全都如梦如幻,她抱起来,把脸埋在里面,总算安心一些了。这些衣服,价格是她一年的收入。 她回头,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彩妆护肤,她的梳妆台边上,还挂着十来个包包,也是认识文森之前,想也不敢想的,甚至根本不认识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回不去了。 邱小虫彻底的被邹安安忘记了,大家都是凡夫俗子,不需要做什么圣人,她不想给自己添烦心,就算是鸵鸟吧,至少眼不见为净。 第十三章 选择从来不容易 周末的时候,文森带邹安安去了海边,平常他们是不去这种游人众多的地方数人头的,但是他心里有一个空还没有填满,总觉得不踏实,哪怕邹安安乖乖巧巧,小鸟依人,极少让他烦心,不像他同事交往的那些任性的千金们,无时不刻不在矫情。 邹安安皱起眉头,小巧的鼻子抽了抽,味道实在够呛,比早上上班的公交车还难闻:“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大周末的,睡个懒觉不好么?” 文森也不好受,自诩商务精英的他们,向来是不屑于跟普罗大众一同出场的,只是周庭的话如同魔音入耳,一直响在耳边,不去一探究竟,他始终还是放不下。 他们找了个咖啡店歇脚,一直磨蹭到华灯初上,游客散尽,本地人开始出来进行黄昏活动,人流少了一大半,这才出来溜达。 去哪里?不知道! 找什么?不知道! 他们就在海滨广场来回闲逛,溜达,漫无目的。 周庭那天说完这句话后就醉倒了,后来文森再问他,他就说文森肯定听错了。这怎么可能!所以文森带着邹安安,除了闲逛,没有别的办法,反正他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在邹安安的少女心被那些小商小贩卖的小东小西吸引住了,也没有抱怨什么。 他们从排头逛到了排位,挨家店都逛了一遍,广场正中间空旷,一目了然,什么可疑的都没有。 看来一无所获是肯定的了,文森犹豫半天,才说:“咱们回去吧。” 邹安安点点头,逛了一天,她也特别疲惫了,广场上的灯光亮了起来,热情的阿姨们正在投入的扭动,邹安安笑了笑,说:“等我老的时候,怕是都赶不上这时髦,阿姨们跳的舞,我都学不会,太难了。” 文森笑着说:“你也不用跳舞,我们一起散步也挺好的,有我陪你呢。” 邹安安心里一暖,挽起文森的胳膊,两人往停车场走去。刚走了两步,邹安安看到广场的灯柱下面,有一只十分漂亮的布偶猫。 “好漂亮!”邹安安拉着文森的手走了过去,蹲下来:“这种猫很贵的,怎么就放出来乱跑,被人抓走了怎么办?” 文森看着那只猫,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本能的嫌弃,那只猫的确很漂亮,蔚蓝碧绿双瞳,毛发长而柔顺,说它美丽大方也不为过。 但是那双眼睛,文森总觉得没有秘密能藏的住,他反思了一下自己,也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可是怎么在它面前,总有一种裸奔的感觉。 文森拉了拉蹲在布偶面前的邹安安:“我们走吧,回去了。” 邹安安舍不得,她环顾四周,没有疑似主人的人在附近。那只猫却动了,就好像它在招呼他们一样,邹安安拉着文森的手:“我们跟上去吧,万一有坏人呢?这么漂亮的猫,别被人偷走了。” 文森虽然浑身不舒服,但是好像不太好用这个理由拒绝邹安安,等他回过神邹安安已经跟着那只猫走出去一段距离了,他只好快步跟上。 他们跟着那只猫七拐八弯,绕过了那排小店,人流就看不见了,在幽静的小巷子里蜿蜒前行。 几次文森都说回去吧,可是那只猫就恰好的出现在转角,就好像是专门在等他们一样。文森抑制住了内心的不适,追上去,想把邹安安给拉回去。 那布偶却已经停在了一个店门口,那个店面看起来平平无奇,跟外面那些花里胡哨吸引人眼球的特产店和旅游景点特有的小饰品店不同,这个店的门被一张麻布的门帘半遮掩了,下面窥不见店里一丝风景。 文森本能的不想进去,可是购物逛街成瘾的邹安安却已经在文森反对前一掀帘子进去了,文森心里开始惶恐不安,作为精英人士,他只有在合同签不成的时候有这种感觉,他不想进去,本能的排斥。 所以他选择在外面等邹安安出来。 邹安安好奇的打量,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店,什么东西都没有,光秃秃的柜台里面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她留着齐腰的长发,双眸如星光闪耀,那只美丽的布偶猫跳上她的膝盖求抱抱,她正在嗔怪到处乱跑的猫。 邹安安一种误入桃花源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是不小心闯进了人家的客厅,于是她十分尴尬的道歉,转身要离开。 那姑娘却叫住了她:“感谢你把它送回来,我们家卖的东西都在里间,外面可买不到哦,你想不想看看?” 邹安安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觉得十分奇怪。 那姑娘对她友好一笑:“你好,我叫颜如玉。” 邹安安点点头:“邹安安。” 颜如玉把布偶轻轻放在柜台上,带着邹安安走到里面一面水晶帘子跟前,邹安安有些不安,因为文森没有跟上来,这个店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记得外面很热闹的。 好奇心还是驱使她跟了上去,里面如同浩瀚的星海,乌黑的架子上面,点缀着不同颜色的星云,那些颜色还在不断的涌动,一个穿着长褂的年轻男子站在一张简单的桌子面前,双手在抱在胸前,眼光锐利的看着她。 邹安安顿时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那男子在身后缓缓说:“我叫肖筱筱,受人之托,有东西要送给你。” 邹安安转过身,疑惑的问他:“你认识我?” 筱筱摇摇头:“以前有个客户,在我这里存了些东西,在恰当的时间,要给你看一看。” 邹安安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一种新型诈骗吧,可是自己也没什么被诈骗的价值啊,她惶恐的问:“什么客户?什么东西?什么是恰当的时间?” 筱筱想了想,说:“换个说法,那位客户是想要让文森先生结婚前,给新娘子看一段记忆。” “看一段记忆?”邹安安迷糊了,这是什么意思?记忆怎么可能看得到? “这是关于文森先生的过去,他现在应该已经忘记了,你可以选择看或者不看,但是那位委托人觉得你可能看一下比较好。”筱筱说得面无表情,不带一丝个人情感。 “如果他自己已经忘记了,那就不要看了,我也不想知道。”邹安安下意识的选择了不知道为妙。 颜如玉拦住她:“我觉得你最好看一下,免得以后后悔。” 邹安安生气了,愤怒的说:“既然你们知道我先生的名字,就是知道我们马上要举行婚礼了,在我们结婚前你们来这一出奇怪的事情,图什么?” 颜如玉也不恼怒,她露出很疑惑的表情:“为什么你不想看呢?” 邹安安斩钉截铁的说:“我选择信任我的先生。” 正说话间,那只布偶猫跳上桌子,抬爪就把筱筱手里把玩的水晶管子打翻了,管子掉在桌子上,软木塞掉了出来,一团暗黑色的烟雾弥漫在房间中。 邹安安在烟雾中听到了一个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和求救声和文森愤怒的斥责声,她听过文森愤怒的声音,她如何会不知道? 人影晃来晃去,可是邹安安能看得见文森的轮廓,能看得见对方弱小的轮廓和脸上浓重的阴影,她心里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位委托人一定要让文森的新娘在结婚前见到这个,她也知道这几位怪人其实是为了她好。 “这是什么?”邹安安问,像是什么奇怪的妖法。 “我们店是收购人类记忆的,当然,价格合适的话,也出售一些卖家允许出售的记忆。”颜如玉缓缓解释。 “那这是谁的记忆?”邹安安问:“是文森的,还是对方的?”虽然这个店的存在匪夷所思,但是存在即是合理,她很快接受了这个很值得商榷的店。 “是那位女士的。”颜如玉回答,布偶猫在旁边瞄了一声,外间传来文森的声音:“有人吗?安安你在不在这里?” 邹安安快快的加了一个问题:“那文森还记得这个事情吗?” 颜如玉和筱筱都摇头,邹安安心里权衡了一下,说:“那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也谢谢那位委托你们转交的女士,我会好好考虑的。” 邹安安匆忙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勉强挤出笑容,对文森说:“我在这里,咱们回去吧,这也没什么东西好买的。” 文森求之不得,自从踏进这间店的第一步,他就浑身不舒服不自在,就好像心里被猫抓一样,实在难以忍受。 邹安安挽着他,掀起帘子,世俗的喧嚣扑面而来,整个人又回到了人间烟火之中。 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子,扶着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人,邹安安没有太在意,如果她回头,兴许会发现,即便那个人全身包裹,她也能认出一丝端倪。 倒是文森,说:“这只猫不是跟你进去了吗?我守在门口也没见它出来,怎么又在外面了?” 它像是在给对方带路一样,跑进了店里,那个中年人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掀开帘子,把旁边的人搀扶着走了进去。 第十四章 执子之手 唯盼偕老 车上,文森问安安:“那是个什么店啊?感觉怪怪的,下次你少钻这种小巷子,不安全。”邹安安点点头,应:“说个卖宠物的,还挺贵的。” 文森没有再追问,那个让他生理不舒服的地方,他不想去第二次。 邹安安没有告诉文森她看见了什么,也没有去追问文森他是不是过去经历了什么,因为筱筱和颜如玉说过,文森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这之后的几天,邹安安夜里都无法成眠,文森不在的时候,她就各种跟自己纠结;文森在的时候,她陪着文森入睡之后,自己继续纠结。 但是不管她暗地里如何自己纠结,婚礼还是如期、正常、按时的举行了,原本应该当她伴娘的最好的闺蜜邱小虫,邹安安没有去找她。 安安只给她发了一个消息,时间、地点、邀请她出席观礼,可是邱小虫一直都没有回复。 婚礼那天,阳光明媚,天气非常配合,在湖边的草地上,邹安安的父亲把她亲手交到文森手里。文森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一幕终究还是似曾相识,他勉强微笑着,接过邹安安,承诺一辈子照顾她,无论贫穷富贵疾病,不离不弃。 邹安安得体的微笑,看着她的两桌不满的宾客,一桌至亲,一桌仅剩的女同事,心里五味杂陈,但是她终究存了侥幸之心。 婚假回来,邹安安就递交了辞职信,从此离开了公司,女同事们都无比羡慕的说她从此不必再为财迷油盐操心,可以安安稳稳的过少奶奶生活,也都试图请她留意文森身旁有没有同样优质的男士,如果有的话,千万别忘了介绍诸如此类。 邹安安就此淡出了整个社会的视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海滨广场的店里,筱筱问颜如玉:“你让阿布做的吧?”颜如玉无辜的摇摇头,表示自己全然不知情。 阿布却躺在自己的猫窝里早就睡出了呼噜声,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它是一只特别的猫,但是一旦它想装傻充楞,也是毫无办法。 颜如玉两手一摊,表示肖筱筱你看我也没法,我也搞不定你那只猫。 筱筱想要责备颜如玉,却又不是特别忍心,毕竟筱筱的不介入人类情感的这种欲盖弥彰的戒律,对颜如玉来说半点用也没有。 所以筱筱想了想,还是由得他们一人一猫去了。 深夜的药店,筱筱熟睡如同没有呼吸一半,颜如玉也睡得深沉,布偶呼噜打得倍儿响,一个巨大的黑影在药店的里间,不知道在做什么,满架子上的涌动着的回忆管子里面,飘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泡泡,那黑影将这些泡泡吸到肚子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十分满足。 饱餐一顿之后,那黑影越缩越小,渐渐消失了。 *** 共和新村是临海市一个十分老破小的小区,跟冠林世家像是两个世界的住户,里面的人都难以想象对方过得是什么生活。 陶媛媛一家住在共和新村,三代同堂,人均不足十五平方米,好在陶媛媛已经去念大学了,偶尔回来,对付对付也能过去。 只不过她们家有个特殊的情况,那就是:陶媛媛的外婆又走丢了,这已经是第九十八次她出门忘记了回家的路,不过中间九十五次都是在小区里面迷路,还有两次是在小区旁边的公园。 陶媛媛的外公又出去找了,反正每次外公都能找回来,媛媛忙着刷王者,也就没太在意。 外婆的阿尔兹海默症越来越严重了,她常常会连家里人都忘记,有时候外婆看着她,会问:“小姑娘,你找谁啊?” 陶媛媛就不耐烦的说:“您怎么又忘记了,我是您外孙啊。” 媛媛妈妈就会随手远远的扔过来一个东西丢她:“你的礼貌呢?”有时候是一张她刚擦完手的纸,有时候是一块抹布,有时候是豌豆蚕豆,最过分的是一颗花菜的根。 陶媛媛拉长了声音说:“妈,我还有两天就回学校了,你能不能让我舒舒服服呆两天,你可是我亲妈啊!” 媛媛妈妈在厨房发出一句感叹:“也有可能当年医生抱错了呢,这么懒,到底像谁啊?” 陶媛媛就会跟她爸爸挤眉弄眼:“喂,说你呢。”陶正通常会做出严肃的表情:“我们两个,还是你比较懒。”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 门开了,外公搀扶着外婆走了进来。 陶媛媛连忙把手机扔给爸爸,让爸爸帮忙操作,然后爸爸选择了挂机,父女二人一起围了过来,拿的拿鞋子,挂的挂外套。陶媛媛问:“外公,这次又是在哪里啊?” 外公哈哈一笑:“还是小区里面。” 外婆转过头,看着陶媛媛,刚想问,陶媛媛连忙自我介绍:“外婆,我是您外孙女,这是我爸爸,您的女婿,陶正,小陶。” “鬼精灵!算你懂事。”妈妈从厨房里飘出一句话来。 陶媛媛冲她妈的方向办了个鬼脸,嘴里念叨着:“唠叨鬼!”她立刻被外公敲了下头:“不许欺负我女儿。” 陶正也一本正经的说:“不许对我老婆大人不敬。” 陶媛媛拉长了声音唉声叹气:“算了,也罢,罢了,本宫还是回象牙塔去吧,人间太不值得了。” 媛媛妈妈没有理会她,也拉长了声音说:“开饭!” “妈,您回来的正好,洗手吃饭吧。”高菲从厨房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说,一家人尽量把外婆走丢了这个事情,战术上重视,行动上尽量不要让外婆觉得自己又成为了家人的负担。 外公也笑呵呵的说:“我们散了一圈步,也饿得慌,这就洗手吃饭啦。”他牵着外婆的手,走到卫生间去,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在小区散了圈步回来一样,而不是外婆只是去扔个垃圾就一个多小时没回来。 陶媛媛连忙取碗筷盛饭,陶正连忙摆桌椅,不然高菲会狠狠批评他们两个打混等吃的懒蛋的。等到陶媛媛想起来自己的王者,已经被队友投诉了。 她郁闷不已,又不敢在妈妈面前抱怨,连忙关掉手机,扔到房间去了。 媛媛妈妈把外婆扶到饭桌旁,给她拉开椅子坐下,盛好了她爱吃的软绵绵的山药炖汤,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饭,空间虽然拥挤,却十分温馨。 晚上,媛媛妈妈早早的协助外婆洗好澡进屋休息去了,陶媛媛跟陶正在客厅,陶正听着电视看新闻,陶媛媛听着电视刷手机,外公正在用陶媛媛孝敬他们的泡脚盆子泡脚。 陶媛媛这才敢有些忧心的问爸爸和外公:“外婆这个病,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陶正摇摇头:“只能缓解,没办法治愈。” 她又忧心忡忡的问:“那我去上学了,爸爸妈妈都在上班,外公一个人怎么办啊?” 外公微笑:“没事,我能照顾好你外婆的,你去上学别担心,好好学习就好了。”陶媛媛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还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才好啊。” 陶正也严肃的叮嘱陶媛媛:“家里的事情,有我们,会照顾好外婆的,你管好自己,不放心的话,就小长假多回家来看看吧。” 陶媛媛点点头,低头又钻到手机里去了。 高菲从房间出来,见到陶正和陶媛媛一人一部手机,低头哈腰,电视开着,外公泡着脚睡着了,气就不打一处来,陶正立刻就察觉到气场不对,连忙收起手机,悄悄踢了陶媛媛的脚一下,两个人贼兮兮的把手机藏了起来,装模作样的看起电视来。 媛媛妈妈顾不得他们,叫醒外公送进房间免得着凉,等她再出来时,父女两个已经作鸟兽散了。 高菲这才揉了揉腰,揉了揉眼,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她还有一堆的教案要准备,中年女性,真的太不容易了,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工作,不敢生病,不敢不努力,造人潮流中还要跟各种催生人群抗衡,十分为难。 暑假在陶媛媛妈妈高菲老师的嫌弃声中结束了,陶媛媛依依不舍的背上小包拉上行李箱踏上了返校的路,她虽然还只是学生,但是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已经有五分之一的责任了,而且是不容推卸的那种。 好在如今高铁十分发达,原本十几个小时火车的车程,现在一个上午就能到,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她也能及时赶到,她跟老陶同志结成了友好互助的对子,万一外婆有个什么状况,老陶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她,但是陶媛媛也向老陶同志保证,一定先把学习抓好了,不能以这个为借口,期末重修,毕竟现在的学分真的太贵了。 陶媛媛不想动用自己的压岁钱来重修,老陶更不想用自己的私房钱给她重修,至于高菲,陶媛媛胆敢重修,她能扒了陶媛媛和老陶的皮,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老陶的事儿,但是每次陶媛媛被批评,老陶也总是被连累的那一个。 所以一想到高菲大人的怒火,父女两个就后背发冷,老老实实的,不敢造次。 第十五章 太考验演技了 陶媛媛虽然心里记挂着家里,也不敢不尽心学习和……维持自己手游的段位。 小长假前,她接到帮扶对子老陶发来的信息,说:“你外婆最近有些怪异,你要是能保证学习不被耽误的情况下,回来看看?” 陶媛媛觉得很奇怪,想要视频给老陶,被老陶毫不留情的给掐断了。“搞什么鬼!”陶媛媛顿时听不进去讲台上正沉浸在电磁场与电磁波的玄妙世界中的老师授课,就好像她原本听得进去一样。 陶媛媛发了条文字消息:“外婆怎么了?” 老陶果然很快回复:“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比较奇怪,有空回,没空就算了,也没什么关系。” 很快,问了不让她担心,老陶又补了一条:“老人家身体健康,胃口都好,就是行为有些奇怪,你不用担心,保证学习要紧,放假再回来也可以的。” 陶媛媛稍稍放心了些,但是这个“奇怪”到底是什么情况,却让她总是心里总是小小的稍稍有些忐忑,连最喜欢刷的手游也顾不得了,高菲肯定是不会告诉她的,她是学业大过天的老妈,陶媛媛好不容易熬到一个三天的小长假,放假前一个晚上,连夜回家去了。 老陶在高铁站等她,见到闺女儿赶回来,他只有心疼的份儿:“明天睡个懒觉再来也不迟啊。”陶媛媛甩了甩马尾辫,挽着老父亲的胳膊说:“不回来看看总是不放心啊,咱们也得给老妈帮帮忙不是?” 老陶摇摇头:“你老妈估计会说你别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陶媛媛细细碎碎的跟老陶说着学校里面发生的琐碎的事情,室友又收到告白了啊,学校食堂又开创性的研发出奇葩的新菜式了啊,学校社团又举办什么新的赛事了啦,林林总总的,一路从高铁站说到家里。 到了楼下,老陶严肃的说:“等一会儿,不管你上楼见到了什么情况,都不要表示出奇怪或者惊讶的表情,外婆跟你说什么,你就顺着说就好了。” 陶媛媛点点头:“我懂,演戏嘛,我会。” 虽然老陶已经给陶媛媛做好了心理建设,打好了预防针,但是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陶媛媛还是被震惊掉了下巴。 她的外婆,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梳着两个羊角辫,正在扭捏不安,形同少女一般顾盼莞尔。 陶媛媛张大嘴巴,惊得说不出话,倒是外公看见了她,连忙给了她一个回头我跟你说的眼色,生怕陶媛媛震惊之下说出什么不得体不合时宜的话来。 高菲也在外公身后给陶媛媛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陶媛媛闭上嘴巴,咽了一口口水,竟然开始有些紧张,老陶没跟她说清楚啊,她有些埋怨老爸了。 接着她看见外婆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她含羞带怯,半低着头,瞟了一眼陶媛媛的外公,外公则微笑着,牵起了她的手,外婆就更加的羞怯了。 陶媛媛不知所措,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外婆看到了陶媛媛,开心的说:“小妹妹,你好呀。” 陶媛媛疑惑又犹豫的接了一句:“姐姐好?”毕竟是年轻人,临场应变能力和演技都不错。 外婆笑着点点头,拉着外公去了阳台,嘀嘀咕咕去了,不时两人还发出愉快的笑声。 “老妈,这是个什么事儿啊?”陶媛媛问高菲。高菲摇摇头:“外婆已经不记得我们了,她只记得外公。”陶媛媛心里难受,但是看到外婆是快乐的,开心的,她抱着高菲安慰:“老妈,没事儿,你看他们俩,返老还童了呢,多快乐。” 高菲忧心忡忡的说:“就怕她走丢了找不回来。” “没事儿,爸会看好她的。”陶正也安慰她。高菲摇摇头,中年的女性,一个家里最操心的人呢,哪里那么容易就被一句“没事儿”安慰好了。 陶媛媛看着外公外婆的背影,十分佩服外公的演技,尽然配合的那么自然和默契,正看得入神,那两位老人已经聊完天,外婆巍颤颤走了进来,看到她,微笑着说:“妹妹,你看,那个人,高大哥,以后做你姐夫好不好?” 陶媛媛瞬间戏精附体,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姐姐,太好了,高大哥正直又勤快,又会疼人,再好不过了。”陶媛媛看到她妈妈难得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老陶也赞许的点点头,这闺女,演技可比自己好,夜里,外婆却把外公赶出了房门,生气的说:“还没有成亲,不可以住在一起,我是清白的姑娘家,名声很重要。” 一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外公可怜巴巴的在沙发上窝着,高菲连忙去跟陶媛媛挤她那个一米二的小床,让外公跟老陶住了主卧,折腾到深夜才都安静了下来。 睡觉前陶媛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跟妈妈谈心,这才知道老爸老妈这个月已经演了家人、路人、走巷的货郎、媒婆等等角色,演技已经被榨干了,陶媛媛的演技明显比她们要更胜一筹,当然难得的没有被妈妈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第二天一早,陶媛媛睡眼惺忪的爬起来,亲爱的老妈已经早餐度准备好了,她半睁着眼睛来到卫生间洗漱,却尖叫了一声,结结实实的被眼前的场景下了一大跳:她尊敬的外婆,身穿陈旧的、看起来有半个多世纪的大红外衣,两个麻花辫子上面用红毛线做成两个花绑住,正在对镜贴花黄。 她的鬓边还夹着一个可爱的珍珠发卡,两颊涂着玫瑰色的胭脂,嘴唇上是正红色的口红,陶媛媛一看就知道,这是她送给妈妈的ysl小金条,平常都舍不得用的,珍藏得好好的,这会儿却好不吝啬的给了外婆。 “妹妹怎么才起来,高大哥马上就来接我了。”外婆半是兴奋半是羞涩,如同一朵微微绽开充满了希望和未来的玫瑰。 陶媛媛不由得忽略了外婆的容颜,她被外婆那样的兴奋和期待打动了,鹤发鸡皮的老人,六七十年前,不也都是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吗?她也曾那样羞涩有期待的盼着自己的婚礼,只不过一切都付与韶华。 高菲和老陶竭尽全力的扮演好了双方父母,让这场婚礼十分圆满的举行完毕,甚至他们还假装放了一串鞭炮,纸做的装饰鞭炮加上电子的音效,让这场婚礼热闹又喜庆,更是一起热热闹闹圆圆满满的吃了顿喜宴,还上了果汁和老白干儿,像模像样。 下午全家人都安安静静的待在房间休息,外公却带着外婆出门了,往常这个时候他们是不会出去的,都在家里午休,最多晚饭后去遛个弯儿消消食,所以听到动静,陶媛媛放心不下,跟了出去。 老陶赞许的对高菲说:“你看看,你女儿还是很靠谱的孩子。”高菲难得的点头,这个事情上,陶媛媛表现出来的责任感和担当确实是让她刮目相看,但是她习惯性的说:“只要别耽误了学习就好。” 老陶摇摇头:“你这毛病大半辈子了,怎么还是改掉,姑娘做得好,你夸她就夸她,总不正面说,你自己还是老师呢,怎么这么不会鼓励人。” 高菲自己也知道理亏,没有跟老陶这个教务主任纠缠话题,毕竟自己主要精力放在教学上,而他的主要精力是放在教育人上了。 陶媛媛跟着外公外婆上了公交车,她躲在前排的椅子里面,免得被他们发现,破坏了他们“新婚蜜月”的快乐,这一路车是旅行线路,一路风光很好,她坐在外公外婆前面,带着鸭舌帽,尽量放低身体,免得被发现了,变成世纪电灯泡。 老高温柔的给外婆讲沿途的风景,真的就如同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般恩爱,陶媛媛尽量不去看公交车上乘客们异样的眼神,虽然她此时此刻真的很想任性的把他们都赶下车去。 外公外婆一直坐到了终点站,正当下午,天气炎热,海滨广场上没有什么人,游客们都躲在阴凉的地方或是各种咖啡厅消磨时光。 陶媛媛作为市区里的本地人,其实很少到这个地方来,觉得很新鲜,但还是要压抑着心中的新奇,做好盯梢的任务,万一外婆在这里走丢了,她们可没地方去找,这个既不要让对方发现又不能跟丢对方的活儿还挺难的。 可是外公却不像是来看风景的,在外婆还在欣赏潮起潮落的时候,老高明显在四处寻找着什么,他们在广场上溜达了一圈,看起来好像也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老高看起来有些着急,他四处张望,开始有些焦虑的样子了,外婆浑然不觉,广阔壮丽的大海,少女心十足的饰品店,都让她流连忘返。 这个时候,陶媛媛发现广场中间的灯柱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只猫,她最喜欢撸猫了!她刚想要走上前去看个究竟,只见那只猫站起身来,懒洋洋的朝她外公走去,老高看到它,一下子就安心下来了,不再四处张望探头探脑。 第十六章 外公的秘密(上) 陶媛媛啧啧称赞,这猫咪简直是猫间极品,布偶本来就十分漂亮,这只更是十分罕见的双瞳异色,蔚蓝和碧绿,任何一只眼睛的颜色都是完美的,更何况它拥有两只两种颜色。 它的皮毛远远的看着就十分柔顺,让人想要撸上一撸,陶媛媛简直拜倒在它的美貌之下了,似乎感应到陶媛媛直勾勾的眼光,那布偶回头看了她一眼,陶媛媛有种错觉,它对自己笑了笑。 怎么可能,眼花了吧,看起来自己要换一副眼镜了,度数又加深了,都有幻觉了,猫会笑?看起来每天晚上黑灯瞎火刷手游真的不是一个健康的好习惯,要改要改。 等陶媛媛回过神来,发现那只猫真的是朝着外公去了,外公甚至弯下腰跟它打招呼,还说了好些话,然后那布偶转身离开,外公搀扶着外婆跟了上去,布偶懒洋洋的走在前面,看起来是有意走得非常慢,好等外公外婆跟上。 不像寻常猫那样跳上跳下,上房上树的,这只布偶就老老实实的挑拣好走的路走,遇到坑坑洼洼还回头喵喵两声提醒,让外公注意脚下,陶媛媛远远的跟在后面,啧啧称奇,等她毕业有了自己的小窝,也养一只天天撸。 陶媛媛赌咒似的许愿。 她快步走了几步,紧跟上去,免得被甩掉了,好在毕竟老人家走的很慢,虽然路线七拐八弯的,转过弯去,还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陶媛媛好奇极了,她们这是要去哪里,这条路曲径通幽,也难得他们找得到,越走越幽静,身后的热浪和世俗的声音都消失了,又转过一个弯,陶媛媛已经看不见外公外婆的身影了,她顾不得许多,快步跑上前去,前面的弯后面也没有人,追了几个弯之后她只能承认,她被慢吞吞走路的老人家甩掉了。 “跟着你们的这个小姑娘,是谁呀?”颜如玉站在帘子之后帮忙搀扶着外婆,问老高先生。 “是我们的外孙女儿,一上车我就发现她跟着来了。”外公笑呵呵的说。 “那要让她进来吗?”外公摇摇头,大家一起看着陶媛媛从门口走了过去,竟然是没有发现这个店的存在,外婆微微仰起头,看着高老先生:“那个小姑娘好熟悉,她是谁呀?” 颜如玉微笑,把老人家请了进来,那只猫被外婆抱在怀里,正舒服的伸展着身体,颜如玉有些责备的看了它一眼,它撒娇似的叫了一声,颜如玉别过头去不理它,嘴角却弯了起来。 老高先生轻轻的搀扶着外婆,低声说:“芬儿啊,那是你外孙女呀,你又忘记了吗?”颜如玉走在前面,掀起水晶帘子,请老夫妻走了进去。 “筱筱,她的状况越来越严重了。”老高先生说:“前些日子还能记得住几天的事儿,现在这几日到了下午,就忘光了,她连我都不记得了。” 筱筱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她的状况确实更加严重了。”颜如玉鄙夷的看了一眼筱筱,偷偷说:“这还用你说啊?” 筱筱总是这样冷漠的态度,很容易就激发颜如玉内心的不满,她是一个善良温暖的人,筱筱却是个冷冰冰的怪物。 老高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的芬儿在颜如玉搬来的软櫈上坐了下来,她已经把今天的事情忘记了,她看着老高,疑惑的说:“你是谁,我好像见过你。”老高微笑着,把她的手捧在手心里,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那样:“我是小高呀。” 筱筱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有许多个水晶管子,里面五颜六色的,都是烟雾在涌动,最多的,都是温暖的粉色。 颜如玉看着他,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老高夫妇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好好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也被阿布带来了店里,他们在店里跟颜如玉天南海北的聊,聊他们走过的路,见过的美景和无奈,见过的战争和灾难,见过的美好和天伦。 颜如玉那一天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到一个丢了猫的精致姑娘闯进来,也不顾得跟颜如玉打招呼,冲进了里间,没有找到筱筱,又风风火火钻出来,一脸焦急的在旁边等,虽然没有催促,却比催促更让人压力大。 颜如玉这才依依不舍的跟老两口道别,他们走的时候,筱筱回来,看了看两位老人家,在老高的耳边不知道问了什么,老高的脸色一下子就很不好,他摇摇头:“不会的。” 筱筱也不多说,只告诉他:“如果真的发生了,你来,我能帮你。” 这么回想起来,那一次,筱筱就看出来了老婆婆会患上这个病症,其实,也不算全然冷血吧,颜如玉暗自想。 筱筱似乎听到了颜如玉内心的这番嘀咕,警告似的瞟了她一眼,颜如玉连忙低下头,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些害怕筱筱。她低下头,却看到阿布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外面去了,它总是闲不住的。 老高连忙接过筱筱给他的盒子,真心诚意的感谢了筱筱,那个冷血怪物却说:“你也不用谢我,我们这是交易。”老高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都见过了,通透的很:“是交易,也是莫大的恩惠。” 他一手牢牢的抱着那个盒子,就像是抱着绝世珍宝,抱着他的和氏璧,舍不得放下,生怕碰坏了,另一只手紧紧的牵着老婆婆的手,生怕弄丢了。 两人小心翼翼离去,颜如玉送他们走到大门口。外面,阿布回来了,带来一个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妩媚姑娘。 颜如玉叹了一口气,她们这里,来的都是这样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人,她十分怀念那一天老夫妇跟她在店里聊了一下午的时光,那天下午,他们脸上都是幸福和别无所求。 她不喜欢人类有这么多贪婪的需求,筱筱总是说人类是贪婪的,说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类,筱筱到底是不是人类。 但是不管怎么说,阿布肯定不是单纯的猫,它更像是整个店的大老板,总是给自己找活儿干,她伸出手去,对那个姑娘说:“你好,我是颜如玉。” 老高夫妇从店里出来,拐了个弯儿,就见到了着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陶媛媛,小姑娘猛一抬头看到了老夫妇,长舒了一口气:“真是的,你们去哪里了啊,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老高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牵着外婆,都腾不出手来揉揉他心爱的外孙女的头表示安慰,陶媛媛连忙伸出手去要帮他拿盒子,老高笑着拒绝了,陶媛媛嗔怪说:“什么宝贝,都不能碰。” 老高笑着回应:“可宝贝着呢。”陶媛媛绕到外婆身旁,挽起她的手。 外婆笑眯眯的说:“这个小姑娘是谁呀,好眼熟。” 陶媛媛一脸讨好:“外婆我是媛媛啊,您外孙女。” 外婆笑眯眯的应了,走出去了两个路口,外婆又问了:“这个小姑娘好眼熟呀,是谁家孩子啊?” 陶媛媛好脾气的说:“外婆我是媛媛啊,您外孙女,高菲的女儿。” 外婆听了,疑惑的问:“高菲是谁呀,好熟悉的名字。” 老高握着她的手说:“高菲是你的女儿呀。” 两老一小说着这些重复来重复去的话儿一路叽叽喳喳到家,半天海边走路,外婆早就累了,泡了泡脚就睡着了,老高到了陶媛媛的房间里,他当然知道小姑娘有很多疑惑需要解答。 “问题一,你们去哪里了?”陶媛媛直入正题,她实在不理解,走得那么慢的老人家,说没就没了,说出现就出现了,简直是走近科学系列。 拉了个凳子坐下来,问她:“还有吗?” “问题二,你拿的那个盒子是什么宝贝?”陶媛媛倒豆子一样,把她的疑惑倒出来,“问题三,那只猫是怎么回事?” 老高喝了一口手里端着的保温杯,缓缓的说:“半年多前,那时候外婆的病还没有发作,她突然想去海边走走,我就带她去了海滨广场,修好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去过。” 陶媛媛点点头,作为生活在市区的本地人,两点一线周末就想睡觉,还真是不会特别去逛景区。 “你外婆跟你一样,特别喜欢小猫小狗的,我们就在那个灯柱下面见到那只猫了。”外公看着她,笑了笑:“就跟你今天的表现一样,见了就走不动了。” 陶媛媛心虚了:“您看见我了?” 外公呵呵一笑:“你一上车我就看见了。”陶媛媛红了脸,自以为躲得很好,谁知道从一开始就被发现了。 “然后我们就跟着那只猫走了,外婆怕她被人抱走了,这么漂亮的猫,被偷走了主人得多心疼。”外公看着陶媛媛,陶媛媛拼命点头,说的对啊。 “然后我们就跟着它,七拐八弯的,走到一个巷子里。”外公继续说,陶媛媛继续点头,这地儿她也去了。 “然后我们看到了一个店,门口挂着麻布帘子。”外公说。 第十七章 外公的秘密(下) “等一下!”陶媛媛抗议:“我怎么没有见到那个门口挂着帘子的店。” 老高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我希望你这一生都见不到那个挂着帘子的店。” 门口挤了两个人,也在聚精会神的听,高菲和老陶在隔壁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被吸引过来了,挤在门口,听一老一小对话。 “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也是一个帮人解决问题的地方,我希望你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老高解释说。 陶媛媛疑惑又怀疑的喃喃自语:“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外公长叹了一声:“幸亏还有这样的地方。”他拿出那个盒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取出来一个水晶管,里面有五彩的烟雾流动,每一个颜色都鲜艳分明,却交接的地方互有渗透和混合,却大致上还是保持了原来的颜色。 他看了看,说:“这一管,是你妈妈出生那天,外婆的记忆。”陶媛媛睁大了眼睛,吃惊的说:“老爷子,你该不会告诉我,这一箱子宝贝,是我外婆的记忆吧?” 老高点点头,隔空轻轻的抚摸过箱子上面,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害怕这些东西就像肥皂泡一样,一碰就破。 高菲伸长了脖子,看盒子里面的东西。 “这些,就是你外婆的一生啊。”老高鼻子有些酸,老伴儿留下的这些记忆,都是关于他的,然后是关于高菲的,最后,全是关于陶媛媛的。 那个冷冰冰的怪人,说要跟他做一个交易,他本来以为是危言耸听,没想到却是未卜先知。 “那天下午,我们跟着那只猫到了这个店里,里面有个可爱的女孩子,不嫌我们啰嗦,跟我们聊了一下午,听我们说了一下午的话,她听的开心,我们也说得尽兴。”老高的眼神里柔和的光芒,陶媛媛不觉有些惭愧,她从来没有想过两位老人家也是需要有人说说话的。 “然后我们就遇到了那个奇怪的人,他跟我握手,可是他的手上没有温度,让人难受。”老高眯着眼睛回想:“更让人难受的是他跟我说的话,他说:‘这位老婆婆看起来会忘记很多事情,那个时候,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助你。’这是什么鬼话,你外婆好端端的怎么会忘记很多事情呢?” “于是我们就离开了。”老高喝了一口水:“可是你外婆就真的开始忘记事情了,她患上了老年痴呆,经常忘记事情,到后来她都不记得你了。” 陶媛媛点点头,上次她回来,外婆就是这样的状态。 “没办法,我就带着你外婆去找那个怪人,虽然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但是既然他有办法,我怎么都要试一试。”老高陷入了回忆之中。 “他的店里装满了这样的水晶,里面五颜六色如同天上的繁星,不,是星云。”老高似乎在尽力回想当时的场景,可以想象他当时是何等的震惊。 “里面全是人的回忆?”陶媛媛问,老高点点头:“他说他叫筱筱,专门跟人类做交易,记忆的交易,他回收人类的记忆,再贩卖给人类心愿。” “等一下,人类?”陶媛媛很细心。 “是的,他的原话,人类。”老高接着说:“他说你外婆的症状会越来越严重,会严重到忘记所有的事情,然后如同动物一样的衰老死去。” “太可怕了。”老高把脸埋在手里,他无法想象自己相濡以沫半个多世纪的老伴儿会以这种方式离开他,她那么要强,那么自尊的一个人:“我没有办法让她这么死去。” 老高的身影一下子显得十分可怜,他那么高大,他的肩上曾经撑起过高菲的一片天,门口高菲的眼泪就忍不住哗啦啦的流了下来,老陶轻轻的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高菲的眼泪打湿了老陶的胸口。 “那个怪人把你外婆带到更里间,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把外婆送出来,递给我一些管子,说里面装的都是外婆的记忆,她可以从里面选择想要过哪一天。” 陶媛媛目瞪口呆,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她真是服气得很。 “但是他也说,外婆的状况只会越来越坏,起初她能记得住好几天的记忆,再后来就只能一天一天的还给她,因为她用不了一天就会忘记掉了。”老高的声音有种无力感,和深深的悲哀,更多是的无法挽留的遗憾。 老陶和高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们还以为爸妈在玩什么老年人的新游戏比如抖音快手呢,她们想问不敢问好久了,每天配合着扮演不同的角色也是十分受考验,却原来是这样! “外公,那你用什么跟那怪人做的交易?”陶媛媛问。 “我死之后,他可以拿走我的全部记忆。”老高缓缓的说。 “这不公平!”陶媛媛跳了起来:“他既然已经拿走了外婆的记忆,只归还了一部分,为什么还要拿走你的?” “因为如果他不归还,你外婆也只会遗忘,到最后什么都不记得,他愿意还给我们,每一天,外婆都还能在有我们陪伴的过去生活,哪怕是她到离开的那一天,也不会谁都不认识。”老高的声音开始有些干涩沙哑了。 “毕竟我们接下来剩余的时间,比过去的时间少得多,每一天,我们都可以选择过去那些开心愉快美好的场景再经历一遍。”外公说完,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他喝了一大口水,有些被呛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神奇,好想亲眼见一见那个店。”陶媛媛说,外公的秘密清楚了,她却对那个店十分好奇。 老高没有告诉她,她对于那个店的记忆,也会在外婆离世之后渐渐遗忘,这是跟筱筱的交易之一,筱筱不想太多人知道他们的秘密,更何况,陶媛媛没有需要,哪怕她站在筱筱的店门口,她也只能看到一堵墙,没有办法找的到门口。 老高希望她永远都用不到这个店的帮助,老陶和高菲也希望她永远都不需要进到这个店里去。 *** 邱小虫醒过来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她的爱人趴在她的病床上小憩,她艰难的说了一声:“渴,喝水。” 她的爱人瞬间醒了过来,见到她,大喜过望:“你醒过来了!”他一把握住邱小虫的手,涕泪交加,哭得像个泪人儿:“你终于醒了,我好怕你醒不过来。” 他把邱小虫的手放在自己双颊:“你看看我,你还认识我吗?” “陈一鸣,我要喝水。”邱小虫不耐烦的说。 这个男人怎么回事,都说了要喝水,怎么,不给吗?要钱吗?她愤怒的想。 陈一鸣却欢天喜地的去倒了一杯水来,用小勺子小口小口喂给她喝。 “我这是怎么了?”邱小虫问,她摸着脑袋:“头痛得很。” “说来你真是倒了大霉了,好好的开着车,高架桥塌了,压到了你的车,差点就没命了,医生都说你醒不过来了,可能要做一辈子植物人。” “好在你还是舍不得我,舍不得汤圆。”陈一鸣哭得像个孩子,一会儿欢天喜地,一会儿哭天抢地,不去演戏多浪费啊,邱小虫嘀咕着。 “汤圆儿呢?”邱小虫问,汤圆儿是她的儿子,幼儿园大班,正是皮死人的年纪,一天不见想念,相处超过六十分钟就开始想上手揍人的阶段。 “汤圆儿上学呢,一会儿放学了,阿姨带来看你。”陈一鸣胡乱抹了一把脸,笑着说,他今天大喜大悲的,心里十分不容易,他看了看表:“已经放学了,应该在路上了。” 然后他就在床边坐下来,握着邱小虫的手,痴痴呆呆的看着她,就好像怕她随时会消失不见一样。 邱小虫有些别扭,转过脸去:“你总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陈一鸣摸着她的脸,她的眉毛,她的唇:“我怕我一转脸,你就不见了,我怕我一离开,你就不记得我了。” 邱小虫不知道怎么回应爱人的深情,门开了,一个小胖子肉球一般滚了进来,滚进她的怀里,小猪一样乱拱。 陈一鸣一拍他屁股:“妈妈才醒过来,你不要这样折腾,她受不了的。” 汤圆儿兴奋的说:“太好了妈妈,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就知道你能醒过来,我就知道,他们都说你死了,我才不信呢。” 阿姨在门口微笑的看着他们,邱小虫冲她点点头,问陈一鸣:“你换了一个阿姨。”陈一鸣点头:“这个阿姨会开车,还能接送汤圆,你知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邱小虫心里又是暖,又是心疼,又是感激,这几个月,他真是太难了,她用双手包裹住陈一鸣的一只手:“老公,你辛苦了。” 陈一鸣红了眼眶,把她轻轻的揽在怀里,没过一会儿他们两人中间钻进来一个小肉球,委屈的说:“你们怎么回事,不要我的吗?” 夫妻两人破涕为笑,一起把小肉球抱在中间,门口的阿姨转过身去,擦掉了眼角留下来的泪。 第十八章 出院的日子 她以前没有见过邱小虫,每次来的时候都见她躺在床上沉睡,不能靠近,这一天,才接近了看见了她的容貌。 邱小虫眉清目秀,鼻子小巧圆润,嘴唇略有些薄薄的,耳垂也是细细小小的,“没有福相。”阿姨在内心中得出了结论,难怪会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陈一鸣给邱小虫看了那天的事故桥面突然侧翻,压住了下面正常行驶的一台公交车和3台私家车。 “”陈一鸣抱着邱小虫,后怕不已:“还好你还在,还好你还活着。” “你留下我一个人,叫我怎么活。”陈一鸣从邱小虫出事到现在,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直到她醒来。 邱小虫看到那个桥面直直的砸下来,压扁了开在前面的几台车,她自开的私家车发动机也被压碎,侥幸逃得一条命来,看的她的心怦怦跳,就好像又经历了一刻一般。 只是那一瞬间发生的记忆有一些混乱,她一回想就觉得头疼。陈一鸣连忙拿开手机:“以后不要看了,咱们能活下来,就是好事儿。” 醒来之后,恢复得就快了些,能吃能喝,身体渐渐的就强壮起来了,爱人的关心,儿子绕膝讨喜,邱小虫觉得活着可真好啊。 两周之后,邱小虫拎着行李,在陈一鸣的陪伴之下,牵着汤圆儿的手,乐颠颠的出院了。 邱小虫记得,再过一周,就是汤圆儿六周岁的生日了,过完年的九月,他就要进入小学了,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她还记得汤圆儿小小软软一小团,躺在她胳膊里面呱呱啼哭的皱皱巴巴的小模样,开奶的痛,被吮吸得破皮愈合再破皮的痛,涨奶的痛,都好像还是昨天。 小伙子却已经要真的变成小小社会人儿了。 夜里洗澡的时候,邱小虫看着平坦的小腹,时间和生产丝毫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还是宛如少女一般的紧致和娇嫩。 流水划过她的皮肤,她有些燥热,应该已经可以了吧,她有些羞涩的想,这也是她应该要做的事情吧? 她从浴缸伸出手来,浴缸旁边有一个杂物柜,里面放着许多不同味道的香氛,邱小虫选了十分魅惑的玫瑰撒进浴缸里,水很快变成娇艳的红色。 她的身上也带上了浓烈诱人的香味,她穿上浴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躺在病床上太久,人都变得又瘦又小,原本合身的浴袍变得又宽又大,十分不合身,需要重新买一件了,邱小虫想。 还有,原本喜欢的玫瑰香味,似乎也没有那么让她情绪激昂,反倒是薰衣草的香味更让她蠢蠢欲动,也许明天应该试一下紫色的味道。 她回到卧室,汤圆儿已经在她和陈一鸣中间睡熟了,邱小虫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就好像刚才的那些举动只是一个任务一般。 陈一鸣闻道她身上的香味,有一瞬间慌乱从他脸上闪过,不知道是不是没办法面对久病卧床的邱小虫,他竟然对这个事情也有一些犹豫和抵触。 邱小虫心里放松了许多,她也需要时间来找回彼此的感觉。 汤圆儿胖胖的身体转了个圈儿,把臭脚丫伸到了陈一鸣的面前,邱小虫钻进被子,握住汤圆儿的小胖手,跟陈一鸣互道了晚安,安心的入睡了。 夜里,邱小虫梦见了那一场灾难,兜头兜脑砸过来的路面,被砸碎的后视镜,以及镜中…… 她惊醒了,汤圆儿睡得正香,陈一鸣也惊醒了,见她梦魇,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说:“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都在你身边。” 邱小虫握着陈一鸣的手,安心的睡了,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也没有任何的梦魇,睡得十分安心。 一觉睡到天亮,直到阿姨在外面打扫卫生的动静吵醒了她,她看了看身旁,爱人和儿子都已经起床了,邱小虫穿着睡袍随眼惺忪的走出来,阿姨见到她,笑呵呵的说:“多睡会儿,长肉,你这次躺在病床上那么久,真是瘦了许多。” “他们呢?”邱小虫笑着说。 “先生送汤圆儿去上学了,我来这几个月,都是我去送汤圆儿,先生一早去看你,然后才去上班。”阿姨笑着说:“先生对你真是没得说。” 邱小虫有些羞涩,但是还是大方的回应:“他对我是很好,我都以为我醒不过来了。”吃好早餐,有些无所事事,给陈一鸣打了个电话,然后坐到沙发上看电视,都是些流量明星的肥皂剧,她不是很喜欢。 阿姨却笑着说:“听先生说你很喜欢看这些剧的,我也很喜欢呢。” 邱小虫勉强的笑了笑,没说话,一点智商都没有的剧,有什么好看的,爱来爱去,没劲儿,她想看看书,却想起家里其实没有什么书,唯一的电子书都用来压箱底了。 她找到积灰的电子书,里面躺着许多的网络小说,最前面一本,是一个叫做布偶猫本喵的末流小透明作者写的《青丘之南》,点开来,无聊的神神鬼鬼九尾狐,她记得她看到了结尾,还给作者留言认真评价讨论,结果被作者拉黑了。 真是有趣。 邱小虫想要再留言,告诉作者自己经历了什么,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被小气的作者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她生气的想:“活该你的书没人看。” 醒来在家休养的第一天,就是这么的无聊的一天。邱小虫觉得自己似乎是一只猛虎刚从笼子里放出来,体内洪荒之力无处释放的感觉。 父母那边,陈一鸣一早就报了平安,他说怜惜父母年迈,不忍心他们四处操劳,没有留他们在临海照料,承诺一有起色就会告诉他们。 邱小虫跟父母视频,网络那头的老爹老娘都忍不住红了眼眶,但是还是好好的跟她絮叨,语重心长的跟她说陈一鸣是如何的爱护她待她好,让她无论如何照顾好小汤圆儿,过年了务必带他们回家见见。 红着眼眶点头,邱小虫心里沉甸甸的,阿姨见他们聊天聊得沉重,做事情都轻手轻脚的,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工作早就因为躺在病床上变成植物人就已经被动辞职了,朋友们也都忙自己的事情,邱小虫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但是这些烦恼在她午睡起来之后就全都没有了,因为汤圆儿回来了,那个胖成球状的小伙子在客厅的玩具堆中蹦来跳去,各种枪支汽车阵仗摆得如同世界大战,一个人就吵闹的像是一个世界。 邱小虫头疼不已,也没有时间给她东想西想了,小伙子一直缠着她,让她完全没有别的空间,她只好认真的跟汤圆儿玩这个看起来十分弱智的游戏,没想到还真的玩进去了,陈一鸣回来的时候,只见客厅如同战场,一大一小两个人脸上画着花花绿绿的迷彩,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枪支,面前对着成堆的骑车坦克。 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见到陈一鸣进来,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邱小虫顿时觉得十分羞耻!更没有想到的是陈一鸣外套一扔,扎进玩具堆里,跟他们一起玩了起来。 邱小虫心里怎么会不清楚,陈一鸣不过是怕她觉得尴尬,想办法替她缓解而已,但是三个人玩成一团,明显没有人还会在意是否尴尬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夜里,小汤圆儿很早就睡了,邱小虫也简单的洗洗就上了床,她照例抱着小汤圆儿的小肉手,进入了梦乡,梦魇依旧,但是镜子中的人一样的看不清楚。 陈一鸣温暖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手,她就睡得十分踏实。 早晨,陈一鸣叫醒小汤圆儿,父子两人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到外面洗浴间去洗漱,免得吵醒了邱小虫,可是她昨天睡了一天,今天是怎么都睡不着了,但是她还是闭着眼睛,成全了父子俩的好意。 无所事事的就只好找些事情来做,比如把衣服换季的衣服收起来,放到真空袋里,放到不常用的柜子里,这是每个家庭主妇每个季节交替都会做的事情。 她记得她有段时间很喜欢穿裙子,真是不知道那时候到底是有多胖,那些衣服穿在身上,都像是枕头套子一样,松松垮垮的,耷拉在脚踝。 邱小虫拿出来一个袋子,把穿不下的衣服都收了起来,柜子里的香囊味道,她也不喜欢,玫瑰味道的防蛀球拿了出来,剩下的衣服都让阿姨拿出散味儿。 柜子里清了个彻底,柜门打开散味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场病完,整个人喜欢的味道都变了。陈一鸣中午来了电话,问她在做什么,她甜腻的说在收拾衣服,这个味道不太喜欢了,换个香囊熏衣服。 陈一鸣在电话那头静了三秒钟,然后宠溺的说:“好,换你现在喜欢的味道,衣服穿不下,重新买就好了。” 邱小虫点点头,也不管那边看不看得到,她说:“我得快点弄完,一会儿我还想去接汤圆儿呢。” 第十九章 似曾相识的女人 陈一鸣关心的说:“你刚刚出院,就让阿姨去吧,先把身体养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邱小虫笑着是回答:“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躺床上那么久,现在一拳能打死一头猛虎,一脚能踢死南海蛟龙。” 陈一鸣笑了,这是他以前住院后对邱小虫说过的豪言壮语。 陈一鸣在临海市经营着一家物流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养活妻儿,生活无忧还是十分容易的。 所以他也不想让邱小虫再去找工作,失而复得的惊喜,让他只想好好的把邱小虫养在家里,千万别再出点什么事儿了,以前是他的错,没有好好陪伴,但以后,不会了,他找了一个咨询公司,想要把自己的企业转手,自己好好在家陪伴邱小虫和孩子。 邱小虫却是闲不住的,那几个月已经把她这些年的懒惰都躺没了,能跑能跳能走路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于是她还是坚持去接了小汤圆儿。 小汤圆儿已经大班了,再过几个月就要跨入小学生的队伍了,她还想多看看他无忧无虑的样子,毕竟太多人在网上渲染了成为小学生有多么恐怖,亲子关系,孩子自己的压力,林林总总,总之让人感觉一入小学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小班的宝贝们先放了羊,一群小毛头争先恐后的跑出来,扑到各自家人怀里,爷爷奶奶妈妈们连忙各种水果点心伺候,人群中一个妈妈抱着女儿站起来,跟邱小虫不期而遇。 两个人都楞了一下,邱小虫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好像认识这个人,但是不太想的起来了。 而对方却是明明认识她,却好像不太想跟她打招呼,甚至有点躲着她,邱小虫不经意间看到了她脖子上紫黑的伤痕,不由得心里一动,想要上去叫住她,她却抱着孩子快速离去,看起来并不想理会自己。 大班的孩子们出来了,汤圆儿远远的看到邱小虫,高兴的跑了出来,高声叫着:“妈妈妈妈!”邱小虫费力的抱起他,用力的亲了他一口,前面那个妈妈远远的回头,看到邱小虫抱着汤圆儿,汤圆儿妈妈妈妈的叫个不停,露出了十分迷惑的神情。 邱小虫这会儿可顾不上她了,牵着汤圆儿的手就离开了幼儿园,陈一鸣担心她,还是让阿姨跟着来当司机了。 两个妈妈一前一后,上了车,往相反的方向开去。 最近,陈一鸣推掉了晚上所有的应酬,赶回来陪母子二人吃晚餐,边吃边聊,其乐融融,邱小虫说起这个妈妈来,说感觉好像是认识,但是却记不太清了。 阿姨端上来汤,听邱小虫形容那妈妈长相,她接了句话说:“那妈妈我见过好几次,每次都身上带着青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按说她们家开那样的豪车,轮不到她做什么,怎么身上总带伤。” 陈一鸣却对这事儿十分紧张,似乎不太想让邱小虫靠近那个妈妈:“总之她们家怪怪的,你就离远一点吧。” 邱小虫想了想,深表同意,那个妈妈的表情,确实怪怪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邱小虫给汤圆儿盛了一碗汤,里面特意舀了两块带着脆骨的排骨:“你最喜欢嚼的,快吃吧。”陈一鸣看着他们俩,满眼怜爱,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明天周末,我们去逛商场吧。”陈一鸣提议:“上次你说衣服都肥大了,我们去给你买衣服。”他对着汤圆儿说:“给妈妈去买衣服,好不好?” 汤圆儿赶快放下勺子双手赞成,嘴巴里还包着两块没有嚼碎咽下去的脆骨,小嘴巴上还挂着汤,十分滑稽可爱,邱小虫点点头:“那我可要买很多才行,汤圆儿负责拎,爸爸负责付钱。” 父子俩赶快立正领旨谢恩。 夜里,汤圆儿早早的就睡着了,他们现在大班的孩子已经不睡午觉,闹腾了一天也是十分疲惫,早就抵御不住上下眼皮打架了,洗完澡爬上床,听了个故事还没听完,就已经呼呼入睡了。 邱小虫也困得不行,带这小皮孩子是在太费力了,她刚沾枕头没一会儿就也睡着了,陈一鸣洗好澡走出来,看到邱小虫的模样,心里一股暖流,他走过去,给邱小虫拉了拉被子盖盖好,却看到邱小虫的眼皮跳动得十分剧烈。 又是那个梦魇,陈一鸣十分清楚,她每天晚上都要重复的经历那一个事故,他也问过,到底要持续多久,可是并没有准确的答案。 陈一鸣想了想,躺到邱小虫旁边,伸出手抱住了她。邱小虫感受到他的怀抱,十分自然的转了身来,抱住了他的脖子,陈一鸣只觉得腹部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这样,很好,不用着急,他们还有余生,劫后的余生。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邱小虫不喜欢全遮光的窗帘,她喜欢被阳光唤醒的感觉,不过被阳光唤醒的,并不是她,而是汤圆儿,然后汤圆儿唤醒了他们。 邱小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陈一鸣搂在怀里,被儿子不怀好意的看着,顿时双颊绯红,她捶打着陈一鸣的胸膛:“醒醒。” 陈一鸣睁开眼睛,看着碍事的汤圆儿,一把把他的头按到枕头里,邱小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该自己睡了。” 陈一鸣笑着应:“可不是嘛,晚上就让他自己睡。” 邱小虫突然反应过来,脸上滚烫滚烫,红的像天边的晚霞,她原本是想说被汤圆儿看到他们这么亲密,不太有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 可是陈一鸣想的明显要更进一步,邱小虫心里又是忐忑又是紧张,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还是羞得抬不起头。 陈一鸣并没有趁机取笑她或是菲薄一下,他把汤圆儿抓了出去,带回汤圆儿自己的小屋换衣服去了。 今天是周六,原本陈一鸣应该是要去公司的,作为亲力亲为的中小型企业主,他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在公司成功转手之前,他必须要让公司最大化的获利,这才能打动买家。 这样,才能获得更大的谈判筹码。不过看起来,给邱小虫添置衣物,比这个谈判筹码更加的重要。 当然了,这些事情,他不会告诉邱小虫,所有的压力,从今往后,都由他来顶。 最近幼儿园里发烧的孩子很多,外面流感肆虐,虽然汤圆儿已经打过了疫苗,邱小虫还是很坚持的让汤圆儿带上了口罩,按照以往,这孩子还没出门就给拽掉了,可是自打她从医院醒来,汤圆儿就好像是突然长大懂事了,乖乖的带着口罩,动都没有动。 邱小虫十分感动,她没有想到那个调皮捣蛋的小霸王怎么突然之间就突然成熟了,鼻子一下子就酸了,陈一鸣体贴的擦掉了她眼角涌出来的泪水,细心的给她也带上了口罩:“你身体也不好,也得小心。” 邱小虫内心一股暖流,由不得她不感动,容不得她不动心。 她们一家三口来到商场,这是临海市最高大上的商场,里面的品牌也都不是那种走平民风性价比的牌子,看得出来陈一鸣这是要好好补偿一下邱小虫在病床上浪费掉的时光。 邱小虫到了门口就十分拒绝,废话,陈一鸣的钱也是她的钱,她可以花在汤圆儿身上给他买昂贵陈的钢琴,买价格不菲的帅气的衣服和温暖的鞋子,给陈一鸣买质感一流和设计感十足的的品牌男装,可是给她自己买,她却十分抗拒了。 “去金鹰就好了,我不需要逛新光天地的。”邱小虫弱弱的说。 陈一鸣把车停好,打开后排车门,车有儿童锁,母子两个没法自己开门,他抱了抱邱小虫:“对自己别太差,爱好了自己才能爱别人呢。” 邱小虫含笑,夫妻俩一人一只手牵着汤圆儿来到新光天地,即便是陈一鸣这么说了,邱小虫还是舍不得对自己下狠手,反倒是陈一鸣和小汤圆儿,左一件右一件让她试来试去,把她当成了店里的模特一样。 邱小虫无法拒绝他们的好意,便选其中相对便宜的随便买了几件,陈一鸣哪里肯依,挑了新款各买了几件。 大包小包拎出来,遇见了陈一鸣的客户。 圈子其实非常小,陈一鸣之前不认识文森,但是他放出去意愿想要卖掉自己的公司,文森通过咨询公司沈畅,得知了这个消息,也电话里接触了几次,在沈畅的斡旋下,有了一面之缘。 “文先生!”陈一鸣见到这位潜在买家,职业微笑。 邱小虫对文森没什么兴趣,但是文森后面那个女人,衣领竖的高高的,在大夏天十分诡异,她一只手抱着女儿,一只手拎着妈咪包。 文森空着手走在前面。 邱小虫没有傻到去问她是不是认识自己,对方摆明了不想理自己的。 “陈先生,这位是夫人跟公子了吧?”文森彬彬有礼,待人和气温柔。 邱小虫点点头,牵着小汤圆儿站在陈一鸣身旁。 第二十一章 姐妹重逢 陈一鸣对文森后面的女人和孩子笑了笑,寒暄:“这是夫人和令嫒吧?好漂亮的孩子,您真有福气。” 文森客气一番,也把小汤圆儿花式称赞了一遍。 商业互夸完成之后,两个人也没有过多交谈,聊了几句公司的事情就分开了。邱小虫等到文森走远了,才拉着陈一鸣的衣袖小小声说:“那个女人,就是汤圆儿学校里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妈妈。” 陈一鸣看着大夏天穿着长袖高领的奇怪女人,心里忐忑不安。 而那个女人走出去很远之后,才远远回头看了看邱小虫,她也小小声的问文森:“那个女人,是这孩子亲妈还是后妈?” 文森温柔的笑了笑:“不要管别人的事情,好吗?”那女人突然愣住,有些愣住,然后抱着孩子拎着包,跟了上去,不敢再多问,这么些年,文森的喜怒哀乐主宰了她。 商场另一端的邱小虫看着文森和家人,心里也怪怪的,想着总要找个机会,来问问她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其实如果陈一鸣叫出对方的名字,大约邱小虫是会有些回忆的,可是,也好在可是没有。 然而她身旁的陈一鸣想的,却是如何能让她们减少见面的机会,他得再去找一下那个人,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遇见那只猫。 逛了一上午,在商场吃过午餐,小汤圆儿毕竟是孩子,闹着要去游乐场,邱小虫虽然体力不支,还是带着孩子去了,周末一天的运动量,足足可抵平时一周。 晚上小汤圆儿早早的就睡了,陈一鸣把他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阿姨见了,心照不宣,早早的进房不出来,主卧里的陈一鸣和邱小虫终于在出院两个星期之后进行不不可描述的活动。 邱小虫疼得撕心裂肺,总以为是躺病床太久的缘故,而陈一鸣则是紧紧的抱住了她,十分心疼,然后连忙放了水给邱小虫洗澡。 熄了灯,邱小虫躺在陈一鸣的臂弯里,第一次没有梦见那场梦魇,她安心的睡了一夜,早上醒来,没有见到陈一鸣,小汤圆儿在外面搭乐高,车子枪支摆了一屋子,阿姨正在忙出忙进收拾卫生。 “你起来啦,陈先生去给你们买菜了,今天他说要做海鲜给你们吃呢。”阿姨微笑着说。 邱小虫想到昨天晚上的荒唐,脸上显露出羞涩的神情,阿姨体贴的当做没看见。小汤圆儿见到邱小虫起来,嘟起嘴巴,生气的说:“你们昨天为什么把我扔到小房间啊?” 阿姨笑了:“因为小汤圆儿长成大汤圆儿了呀,可以自己睡了,真是太厉害了,是个小男子汉了呢。”汤圆儿听了这话,十分自豪的挺起胸膛:“那可不,我是要保护妈妈的男子汉,爸爸说了他不在的时候,保护妈妈就是我的职责!” 邱小虫笑着捏了他的鼻子一下:“那妈妈可就拜托你啦。” 汤圆儿头昂得更高了,邱小虫心里暖暖的,这孩子,真是一下子就懂事了。 她哪里知道她躺在icu生死未卜的时候,汤圆儿在手术室外面大哭着要妈妈的样子,小小的他对于妈妈的失而复得,不敢造次,万一把妈妈气没了,他可麻烦大了。 所以小汤圆儿确实,长成大汤圆儿了。 中午的时候,陈一鸣回来了,带回来一大箱海鲜,超级大的帝王蟹,澳龙,鲍鱼,林林总总,愁得阿姨没法,只好来问:“这,先烧哪个啊?” 陈一鸣一卷袖子:“全都烧,我来。”都是邱小虫爱吃的,排名不分先后。 就是麻烦了一点,所以中午大家随便对付了一顿,陈一鸣就一直在厨房忙活晚餐了。 阿姨开始收拾地板上的玩具,邱小虫也带着小汤圆儿一起动手,阿姨小小声说:“先生真是个好男人呀,我做了这么多家的主人家了,从里没有遇到这么好的男人呢,你真是好福气。” 邱小虫含笑不语,是不是好福气,她自然心里是知道的。 小汤圆儿把家里的玩具玩遍了,就拖着邱小虫出去骑车,陈一鸣不放心,让阿姨跟着去,免得把邱小虫累着了,毕竟这位小男子汉跑起来,风风火火的,追不上。 陈一鸣从厨房的窗户看着在小区里疯跑的小汤圆儿,在后面追不上的邱小虫和阿姨,心里五味杂陈,但是还是十分感恩。 这样的日子,还是十分不错的,陈一鸣现在只想尽快结束手里的公司,到别的地方去生活,也许,回到邱小虫的老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夜里大家围着一桌子丰盛的海鲜,垂涎欲滴,邱小虫拍了照片发到朋友圈,引来一顿口水。但是谁也没想到开开心心吃完晚饭之后,陈一鸣连夜把邱小虫送到了医院挂急诊。 “自己海鲜过敏不知道吗?还吃那么多?”医生责备,这种病人,纯属给他们急诊添乱,自己但凡小心一点,也不至于过敏成这样。 邱小虫整个人浮肿了一大圈,这下可好,刚买的新衣服又穿不下了。 陈一鸣陪着她在医院挂水,又是心疼,又是自责。邱小虫倒是笑着说:“你也别自责了,我自己倒是忘记了会过敏,只记得海鲜好吃了。”她自嘲,勉强又努力的安慰陈一鸣。 这虽然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却是给陈一鸣又结结实实的提了个醒。 那天在商场碰到之后,文森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对陈一鸣公司的收购,沈畅也十分为难,对陈一鸣说:“你的公司说大不大,说下不小,有能力收购的选择实在是不多,文森不买了,也是资金上周转跟不上,你也别着急,我也问问看别的机会。” 陈一鸣沉思了一会儿,说:“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就结束公司吧。”沈畅咋舌,这公司,每年的收益十分不错,总不是普通人能说结束就舍得结束的。 除非是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但是公司的运营上,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么只能是陈一鸣自己的原因了。 沈畅开玩笑:“实在不行,我去给你当职业经理人。” 陈一鸣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这个办法好,我分你股份。”沈畅心里砰砰乱跳,咨询公司的活儿再好,也是打工,陈一鸣竟然是真的考虑邀请他合伙。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沈畅知道自己的斤两,这个天上跳下来的馅儿饼不敢随便啃,他拿不准到底怎么回事,不敢随便应承,更不敢让公司知道这事儿,职场上,中高层最怕的,就是有贰心。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小汤圆儿马上就要从幼儿园毕业了,六月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毕业那天,那个奇怪的妈妈终于叫住了邱小虫。 “小虫,你最近好吗?”她的嘴边有一块青紫,邱小虫看着她,狐疑。 “你不记得我了?”她苦笑:“我是邹安安啊。” “你是我们寝室的邹安安?”邱小虫记得这个名字,可是面前这张脸,她不敢认,也认不出来。 邱小虫记忆中的邹安安,跟眼前这张脸,实在对应不起来,不光气质对不上,长相也完全不一样。 “我削了颊骨,垫了鼻子,开了眼角和双眼皮。”邹安安诚实的说。这么说的话,邱小虫努力回想,的的确确不是原来那个小家碧玉的女孩子的样子。 安安的衣服一看就要很多钱,邱小虫看这材质和质地就知道价格不菲,安安,记忆中工作普通,收入普通,后来跟自己理念不合分道扬镳,然后……她想不起来了,再然后的这一段记忆有些模糊,真是有些空白。 邱小虫越想越头疼,索性懒得去想了。 安安嘲讽的说:“当年你劝我要安身立命靠自己,劝我要好好工作,经济独立了精神才能独立。”邱小虫点点头,当年她们起了争执,从此不再往来,是因为在这个问题上,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一时之间互相生了嫌隙,这么多年室友加好友,就此断了往来。 邱小虫没说话,她坚持她的观念。 可是安安的嘲讽意味更深了:“我倒是没想到,你一边找了个高富帅大老板偷偷生了个儿子我都不知道,一面还能这么贞洁独立的劝我努力工作。” 邱小虫的头开始有些痛,安安这么说,她顺着去想,小汤圆的确出生在跟安安断开联系之前,这几年的记忆有些重叠,有些扭曲,她越想越头痛。 安安见她神情不对,稍稍缓和了一下,接着说:“但不得不说你是对的,不管你做了什么,你这个说法,都是没错的。” 邹安安指了指嘴角的青紫,拉下拉链,脖子上到胸前,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於痕,她撩起袖子,更是满胳膊都是伤疤。 “文森他,他打你?”邱小虫回忆了一下以前安安跟他说过的未婚夫的名字,虽然没有见过人,但是名字依稀还记得。 “一切都是我自找的。”邹安安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还要选择跟他结婚,我活该。” 邱小虫心疼极了,这么多年姐妹,虽然最后观念不合大家各有选择,但是安安被打成这样,她如何不心疼? 第二十一章 家暴,报警才是正确的选择 “你有没有报警?”邱小虫问,遇到这种事情,报警才是正确的选择,在她的观念里。 邹安安摇摇头。 “为什么?”邱小虫不可置信的问,邹安安身上的伤痕,新伤旧伤,虽然不致命,也不至于去医院,但是明明白白这是经年累月挨打的样子。 “我报了警,然后呢?”邹安安抬起头,她的五官精美,感谢主刀医生:“孩子怎么办?” “他打你,孩子看见了吗?”邱小虫追问。 邹安安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想要遮掩却来不及了。 “你们这样,孩子怎么办?”邱小虫也问同样的话。 “他不会把孩子给我的,他说就算我报警,离婚,就算闹上了法庭,我这么多年,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全都靠他养着,法官也不会把孩子给我的。”邹安安说。 “可是法官也不会把孩子给一个会家暴的人。”邱小虫生气的说,怜其不幸,哀其不争,怒其不为。 “我该怎么办?”邹安安的眼泪涌了出来,她对文森有深深的恐惧,她想逃离,可是她更怕逃离。 “你想怎么办?”邱小虫问,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反应过来,当年她们的争执,她全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她没有体谅过邹安安。 她们毕业之后,虽然专业一样,虽然同为一个寝室,但是邱小虫因为泼辣大胆性格外向,做事也十分有交代和担当,对上司不卑不亢,所以工作上的发展,比邹安安好很多,她们那一场咖啡店里的对话时,邹安安的收入不到邱小虫的三分之一。 所以当年,邱小虫理直气壮的对邹安安喊,离开文森,或者至少不要放弃自己。 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个性温柔内向,害怕社交,不愿意跟人发生争执,收入甚至没有办法很好养活自己的邹安安,该怎么在跟一个高富帅的交往中,“不要放弃自己”! 现在她懂得了邹安安当时的想法,虽然还是不赞成她的选择,但是她学会了理解。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邹安安哭得很伤心。 “对不起,那天之后,我就把你拉黑了,这么些年,我都不敢找你说话。”邹安安流着泪,却挤出一丝嘲笑:“我不找你,是因为你说的都对,我不想你对我说那句‘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我离开的时候,遇上了十分严重的事故,高架桥侧翻,变成了植物人,在床上躺到现在。”邱小虫简明扼要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下。 邹安安捂住了嘴,她从来没有想过邱小虫不是突然话痨转性子,不发朋友圈了,也从来没想过邱小虫并不是因为跟她生气就不再主动联系她了,不然就算拉黑了,两人通过其他途径,比如qq群,总还是能说话的。 “怎么会这样?”邹安安问,但是她转念一想:“原来是这样!”她回想起那天下午,她和文森在厨房烧菜,电视机在客厅播着突发的新闻,高架桥侧翻这种大事故,反反复复从多角度讨论了两周,才逐渐从人们的视野中消退。 但是在哪一场事故中死去的人,失去了亲人的家属,因为这场事故失去了身体一部分的人,甚至是因此躺在病床上变成了植物人的邱小虫,都没有办法遗忘,也没有办法原谅。 邱小虫会想到这一段的时候,记忆十分混乱和碎片,她不敢去想。 邹安安看她难过,也不敢去提,她安慰邱小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孩子听话,先生体贴,婚姻幸福,也算是大幸了。” 邱小虫点点头,十分知足。 邹安安没有再说下去,这个事情她需要消化一下,她总觉得还是哪里有问题。 “那你准备怎么办?”邱小虫还是多问了一句邹安安的打算,这样的日子,还要继续吗? 邹安安苦笑着摇摇头,擦掉眼泪,她要赶回去给文森准备晚餐,如果赶不上他会生气的。小汤圆儿带着安安的女儿在一旁玩,等着妈妈们说完话。 “可可,我们走了。”邹安安叫上女儿,跟邱小虫告别,上了车离开了。 阿姨从车上下来,接过邱小虫手里的书包,把小汤圆儿带上了车。邱小虫从另外一边落座,小汤圆儿在安全座椅里面,看到邱小虫神情不霁,有些担心,他如今可是负责保护妈妈的小男子汉,妈妈不开心了,他有责任要处理的。 “妈妈,你怎么了?”小汤圆儿小心翼翼的问。 “没事,刚遇到妈妈同学了,聊了几句。”邱小虫有些恍惚,总是觉得那里对不上。 陈一鸣晚上回来,小汤圆儿就赶快把妈妈遇到同学,聊了几句之后就不开心了的事情告诉了爸爸。 陈一鸣洗了手,在邱小虫身旁坐了下来,一家人开始吃晚餐。 见邱小虫确实状态不太好,陈一鸣小心翼翼的问了见到同学聊了什么。 邱小虫就把邹安安的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陈一鸣心里大惊,脸上却不显露声色,倒是十分关切邹安安的遭遇。 “那个文森是沈畅介绍的,你也知道沈畅,咨询公司那个。”陈一鸣说:“没想到他在家里是这样的人,事业倒是做得非常好,一直到现在,也是收购我们公司最有可能的客户。” “为什么要收购公司?”邱小虫却从陈一鸣不经意的话中找到了重点。 “我想了想,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我们总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陈一鸣放下碗筷,郑重其事的说:“我们把公司结束了,回家去。” 邱小虫说不好哪里不对,因为这个决定到处都不对,甚至,就没有一处是对的。 “我们可以把爸妈接过来,公司运营得不错,怎么说转就转了?”邱小虫不明白:“而且,回家去,爷爷奶奶跟外公外婆都不在一起,怎么回家去?” 陈一鸣笑着说:“你也知道的,爷爷奶奶在国外,回家,当然是回你家去。” 邱小虫语塞,她还没有考虑过爸爸妈妈的养老问题,可是陈一鸣却已经在行动了,而且这个行动的代价十分大,大到她没有办法同意和承受。 “我去跟爸妈说,把他们接过来吧。”邱小虫提议,她觉得陈一鸣这个决定有些突然,她没有办法同意,她并不觉得此时此刻,在当下,他们有这个必要。 虽然她不赞成,但是不由得她不感动,看来这一次的劫后余生,真的让陈一鸣很珍惜。 陈一鸣很担心,但是好在那是小汤圆儿最后一天的幼儿园生活,除非邹安安找上门,不然她们应该不会遇见了,希望如此。 邱小虫自从遇见了邹安安,有一段记忆就怎么都别扭,怎么都不对,但是她想不出来,一碰到那个点就莫名头疼难耐。 夜里,许久没有的梦魇又来了,从来都是一个场景,震耳欲聋的倒塌声,掉落下来的车顶,私家车的车顶和公交车的车顶重叠,交织在一起,四处乱飞的公交车部件,私家车的观后镜碎片,镜中的那个人,不是她自己。 邱小虫尖叫着醒来,那不是她自己,她喘不上来气,那不是她自己! 陈一鸣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邱小虫在他怀里颤抖不已,瘦小的身躯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蒲公英,找不见一丝生机。 “陈一鸣,我是谁?”邱小虫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小声又胆怯的问。 “邱晓程,你是我的爱人,小汤圆儿的母亲,陈一鸣的妻子。”陈一鸣点亮夜灯,抓着她的胳膊,看着她的眼睛,他没有叫她的昵称。 邱小虫点点头,乖巧的躺下,窝在陈一鸣怀里,记忆一片混乱,关于那场事故,记忆一片混乱,但是陈一鸣的怀抱是温暖的,安全的,安心的。 这一次,她不要再见邹安安了,所有的怀疑和开端,都是从邹安安开始的,她鸵鸟的不想面对。 暑假,陈一鸣带着邱小虫和小汤圆儿去了邱小虫的家乡,邱小虫的父母见到她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流。“我们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邱小虫的母亲抱着她,不肯松手。 小汤圆儿乖巧的走上前,超级大声的喊外公外婆,邱小虫的父母开心得合不拢嘴,一人一个大红包给小汤圆儿手里塞得满满的。 陈一鸣也温文尔雅的打了招呼,邱小虫不知道是自己过于敏感还是多疑,总觉得父母跟陈一鸣之间有什么事瞒着她,但是父母对小汤圆儿却是掩饰不住的爱,这让她又觉得自己真的是因为被邹安安一席话,说得疑神疑鬼的。 好在到了父母家后,那个噩梦再也没有发过,邱小虫不愿也不敢去回想那个梦,和梦里的那些破碎的玻璃里面的那张不认识的脸。 父母对陈一鸣非常好,好到让邱小虫嫉妒,但是父母理由也很充分和正当,就冲着她变成植物人,陈一鸣亲力亲为,全都自己照顾,直到把自己唤醒,她觉得似乎爹娘把人家当恩人,好像也不过分。 第二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真相 陈一鸣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他一定要离开临海,只有离开了临海,他才能保住他费尽心力找回来的家。 邱小虫回了一趟家之后,也觉得陈一鸣的决定也许是对的,回到父母亲的身边,也许才是最合适的地方,只是陈一鸣要付出的代价真的让她也很舍不得,从世俗的眼光来看的话。 小汤圆儿喜欢外公外婆,他们陪他做游戏,看绘本,讲故事,总之他们可好了,汤圆儿说。 邹安安想要找邱小虫,但是她发现她微信早就拉黑删除已经找不回来,手机拨过去也是欠费停机,邱小虫八成已经换了号,她在班级的qq群留言,邱小虫也没有回复。 除了幼儿园接孩子碰得见,她对现在邱小虫的生活还真是一无所知,她跟幼儿园老师打听到汤圆儿家的地址,去了几次,也没见到。 陈一鸣的监控软件推送了几次有人来访,看到监控拍下来的照片,他心里十分愤怒,又存了侥幸,好在他们走的快,等暑假结束,索性把他们留在东洲好了,自己回去处理公司的事情,虽然短时间见不到,但总是比没有了强。 只是,陈一鸣没有想到,邹安安跟邱小虫不但是大学同学、室友,更是一个城市出生的人。这就是筱筱说过的,不能强求,冥冥之中自有主宰。 邹安安也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要找邱小虫了,到底是因为文森又一次打了她,她想找邱小虫诉苦,还是她察觉邱小虫的记忆有些问题想要澄清,又还是邱小虫如今生活得这么幸福,她想要去戳破真相。 她不敢去体察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不满面对那样的自己。 但是一切只要开了头,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停下来,都会被事情的发展推着往前走。 邱小虫虽然自己不去想不去理会,但是那么漫天飞舞的破碎玻璃中那个女人的脸,在她的睡梦中,越来越清晰了。 小汤圆儿是狮子座的,七月末尾,全家一起给小汤圆儿庆生。 外公做了一桌好菜,外婆煮了好吃的面,邱小虫给他定了蜘蛛侠蛋糕,陈一鸣从临海赶回来,带来一盒变形金刚组合。 邱小虫发现,父亲做的一桌子菜,没有一个海鲜,不由得想起陈一鸣给她做的海鲜宴,而记忆中跟陈一鸣带着小汤圆儿下到南边的海边玩耍,吃海鲜愉快的回忆,怎么看都不对劲。 她的手机在那场事故中已经坏得彻底,照片已经找不回来了,这让她特别遗憾,于是她让陈一鸣回来的时候把照片带上,她想给外公外婆看一看小汤圆儿小时候的照片。 带倒是带来了,作为掌镜的那位,她的镜头里面,百分之八十,都是小汤圆儿的照片,从他呱呱坠地,到他能翻身能爬,到他迈出了人生第一步,全都是他,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全是陈一鸣带着孩子玩耍的照片。 邱小虫不满的说:“怎么都没有我。” 陈一鸣也笑着说:“因为都是你拍的啊。” 外公外婆倒是笑得合不拢嘴,好多照片他们都没见过,看了一遍又一遍,就好像是把小汤圆儿的这几年,重新参与了一遍。 邱小虫见到父母那么开心,也就安心了。 陈一鸣来之前,又去见了次海滨广场,他见到了邹安安,远远的,邹安安在海滨广场四处找,一圈一圈的,陈一鸣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邹安安在找什么。 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只布偶猫就在广场的灯柱下面,邹安安却看不见,她绕着广场走了好几圈,好几次经过那只猫的身边,可是她看不见。 陈一鸣见到那只猫看向自己的方向,对自己笑了笑,他心里一凛,摇摇头,他不想让邹安安看见他。 陈一鸣也不理解邹安安的执着,明明她自己的生活一团糟,但是为什么她不先解决自己的问题呢? 而邹安安又是怎么会知道海滨广场有什么的呢? 等到邹安安悻悻离去,他才跟上那只猫去了到店里,问起邹安安的事情,颜如玉脸上毫无同情,只是有些怒其不争的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无论什么后果她都只能自己承担,而且她也并不是毫无出路,她不愿意走出来,那是她的事情。” 陈一鸣才知道邹安安跟颜如玉他们有过别的缘分。 筱筱听了陈一鸣的担忧,想了想说:“这没有别的办法,你不如从别的方面和角度想一想如何挽回吧。” 陈一鸣双眼通红:“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筱筱摇摇头。 颜如玉把他送了出来,一个十来岁样子的小女孩,愤怒的跟着阿布身后,也不知是谁得罪了她。走到了门口,颜如玉说:“其实他心肠还是很软的,虽然看着冷清。” 陈一鸣想说什么,还是摇摇头:“我知道,他已经帮了我太多了,我也不能再提过多的要求,这件事情,总归还是我自己要去处理的。” 陈一鸣在筱筱这里的时候,邱小虫在家里翻到了一张照片,那是她的书桌上一本她最喜欢的小说里夹着的。 照片里,邹安安和她,在临海海滨广场的海边上笑得灿烂,老式的照片,上面还有日期,她扫了一眼,就愣在原地了。 那是小汤圆儿出生的当月,她如何可能在临产的时候,青春靓丽的跟邹安安在海边游玩?她的身形,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把小汤圆塞进去的,她清楚的记得小汤圆儿出生之前,她手脚浮肿,完全连鞋子都穿不上。 无论是陈一鸣如何防备,无论邹安安如何想揭开真相,邱小虫以谁都没想到的方式发现了自己记忆中的冲突。 毕竟谁也不能一面做少女,一面生孩子。 如果跟邹安安在一起青春洋溢的才是自己,那么跟陈一鸣生儿育女的又是谁?自己脑中那些记忆,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些生产的痛,哺乳的痛,养育的不易,都是什么? 邱小虫的头很疼,这些纷杂的记忆扰乱了她的脑子,好在小汤圆儿跟外公外婆去楼下游乐园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谁发现她的异常。 邱小虫心里烦乱,坐立不安,她给妈妈打了个电话,说要回临海市去,请他们带小汤圆儿两天,就离开了。 陈一鸣第一时间接到了外婆打来的电话,默然半分钟之后,他说:“您放心,我会处理好,也感谢您和父亲的理解和支持。” 外婆也劝慰他:“应该是我们感谢你才对,不用太强求,她是个好孩子,你好好说,她能理解。”陈一鸣挂了电话,久久无语。 邱小虫到了临海市的家里,四处翻找,她要找结婚证,结婚照,任何有她和陈一鸣记忆的留存。她记得他们跟风去了海边,拍了一组十分恶俗的影楼风婚纱,效果十分城乡结合,还跟影楼掰扯许久,后来老板送了他们一组古风照,这才了了。 但是家里没有任何的结婚证结婚照,甚至任何合影,任何能留存的影像家里都没有。 邱小虫不想打电话给陈一鸣,既然他不让自己见到,自然有他的原因,邱小虫想了想,出了门,到了他们拍照的影楼。 门口有许多样片,就好像是作为报复,那组十分恶俗的海边风被作为样片放在了门口,邱小虫站在门口许久,她无法面对,却不得不面对。 连门都不用进,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就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稍显青涩的陈一鸣,身旁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这照片,邱小虫记得的,是她和陈一鸣去拍的,但是相片里面,却是另外一个人,是那个漫天破碎的玻璃里面的人,那个在她无数个梦魇里面日渐清晰的人。 唯独不是她自己。 那么多的记忆,美好的伤痛的,唯独不是她自己的。 她也想起来了和邹安安的争吵,吵完了之后,她乘上一辆公交车,然后轰隆的倒塌声之后,再也没有任何记忆。 所以她算是什么?借尸还魂? 陈一鸣又为什么会照顾自己那么久? 她想不明白,她出了门,乘上一路公交车,漫无目的,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来到海滨广场。 一只布偶猫蹲在广场的灯柱下,静静地看着她,什么情况,她竟然从一只猫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情和怜悯。 她不动,猫不动。 她刚想走开,那只猫朝她走了过来。 邱小虫不喜欢小动物,尤其猫猫狗狗,掉毛、难收拾,作为工作就已经耗尽心力的,休息的时候就想瘫着,实在不想再伺候小动物了。 所以她看到那只猫走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时逃开,但是这只猫的美貌让她停了下来,只要不接触,应该就没关系了吧。 那只猫走过来,喵了一声,邱小虫心想,它是再说“跟我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就好像是脚不听使唤,她跟着那只猫走了,走过七拐八弯的小巷子,把红尘抛在了身后,人间烟火、俗世繁华,都留在了身后,包括所有的烦恼和痛苦。 第二十三章 你就是个魔鬼 一个麻布帘子,隔断了时间,邱小虫走到门口,见到一个中年女人一脸愉悦的出来,她旁便是一个一脸苦大仇深的十来岁小女孩。 邱小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她向来是简单的,结婚前的一个人过日子,屋子里除了必须用的东西,从来没有观赏性的、奢侈的、或是看着好看其实买回来什么用都没有的东西,但是这个地方,作为一个店铺,简单得有些过分了,简直是不想好好做生意的样子。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落落大方的站在柜台里面,亲切微笑的看着她,友好的说:“你来了。”邱小虫有一种她一直在等自己的感觉,那只猫跳上桌子,用头去蹭那个年轻的女孩儿,她抱起猫,轻轻的抚摸着。 没过多久,那只猫开始打起呼噜来。 邱小虫稍稍环顾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走错门了,也许这不是什么店。 那女孩子像是秋天盛开的第一支雏菊,淡淡的,毫无侵略性,她伸出手来,说:“我是颜如玉。” 邱小虫跟她握了握手,颜如玉青白的皮肤像玉一样,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柔软冰凉,邱小虫小心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颜如玉笑着说:“这是筱筱的药店。” 邱小虫不明就里,跟着她走进了里间,如同坠入了一团星云,水晶帘子放下来,身旁都是五颜六色的云雾缭绕,云雾深处,站着一个穿长衫的年轻男子。 他像是从云端走来,带着一身星光披在肩上,邱小虫看得呆了,他像是神一样。 但是他的手也如同宇宙深处一般,毫无温度,他伸出手来,跟邱小虫稍稍碰了碰指尖,邱小虫心里泛起莫名的恐惧,就好像所有的温暖都从指间被他吸走了一样。 “我是肖筱筱,这是我的店,我贩卖记忆。”他说话冷清,像是没有融化的春雪。 邱小虫似乎找到一丝线索,为什么来到这个店里。 “我等你很久了,我觉得你早晚会来。”他语调平缓,平平淡淡的说,就好像再说天气真好一样。 邱小虫疑惑的看着他:“我不太明白。” 筱筱张开双手:“你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但是你所有的决定,都必须自己做。” 邱小虫摇了摇头,不敢相信:“我所有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 筱筱想了想:“从哪里开始呢。” 邱小虫看着他的眼睛:“不如就从,我到底是谁?”邱小虫不知道为什么,对筱筱充满了期待,虽然有那么多疑惑,但是她觉得筱筱有答案,莫名的信任。 颜如玉递过来一杯茶,青绿的茶盏,白瓷一般的手,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邱小虫接过来,坐在椅子里面,深深的吸了一口,等着听筱筱的答案。 她是一个理性的人,从小到大总是那个女生学不好理科的特例,但是那一天,在那一个奇怪的店里,她毫无保留的接受了那些听起来十分荒诞的解释。 “你是邱晓程,大家都叫你邱小虫。”筱筱说。 “那我换一个问法,小汤圆儿的妈妈是谁,跟陈一鸣生育孩子的是谁?”邱小虫问出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陈一鸣的夫人,是欧月,也是小汤圆儿的母亲。”筱筱缓缓道来,像是说着不相干的事情。 邱小虫噌的一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她十分激动,既然小汤圆儿的母亲另有其人,那自己算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算是怎么回事? 筱筱伸出手虚虚的按了按她:“你先别激动。” 颜如玉握着邱小虫的手,扶着她坐了下来,她的手冰凉,稍稍安抚了一下邱小虫躁动的心情。 筱筱拿出一个黑色的水晶管子,里面许多东西在里面疯狂的碰撞涌动,让人感觉是一个十分不祥的东西。 邱小虫本能的抗拒和害怕:“这是什么东西?” 筱筱淡淡的说:“这是别人关于那场意外的记忆。” 邱小虫不想看,但是为了知道真相,她不得不看。筱筱打开软木塞,浓重的黑色烟雾涌了出来,铺天盖地的恐惧,让邱小虫想逃离,她不想要再一次经历那一场噩梦。 黑色的烟雾在里间像是立体投影一样,还原了旁观者的角度。筱筱说:“这位旁观者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弱,自从见了这一幕,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她找到我们,把这一段记忆遗弃了。” 记忆渐渐清晰,能看得见当天的车水马龙。 “那是我的车牌号!”邱小虫心里想,她看到的那部车,上面坐着一个看不清的人,不,她转念又想,那不是我的车。 那天,她跟邹安安争执完,坐上公交车离开,是的,邱小虫看着那私家车前面的公交车,她当时应该是在那个车上。 然后几辆车先后开到了高架桥前方不远,头顶上,高架桥上连续行驶过来三台十分巨大的货车,桥面在这三辆十分庞大的车辆集体重压之下,朝着桥下的车劈头盖脸的压了下去。 邱小虫从第三者的角度,看的惊心动魄,她的指甲掐进了颜如玉的手,颜如玉冷吸了一口气,没有拿开自己的手。 公交车开在最前面,被压成了一块饼,邱小虫看眼前的惨状,觉得自己从那个铁饼公交车中存活下来的几率应该是零才对。 而紧接在公交车后面的邱小虫的车,不,应该是欧月的车,车头被压成了泥。 筱筱将这段记忆收了回去,说:“这就是你们开始的交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变成了小汤圆儿的妈妈?”邱小虫还是没有办法理解,她松开了颜如玉的手,这才注意到颜如玉白如瓷的皮肤被她捏红了,甚至还有几个指甲印在上面。 邱小虫抱歉的揉了揉颜如玉的手,瓷娃娃理解的朝她笑了笑,让她顿时心里松快不少。 筱筱拿出另外一个记忆:“这是你母亲的记忆。” 淡蓝色的云雾弥漫了整个房间,一间病房渐渐清晰,邱小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的父亲憔悴不堪,她听见母亲说:“今天就换我吧,你也回去休息休息,这日子还长,不知道程程什么时候醒。” 可是渐渐地,父亲母亲就失去了希望,因为邱小虫好几个月都毫无起色,医生说,她很可能就是这么样躺在床上一辈子了。 怎么可以,她的母亲悲哀的哭声,嗓音沙哑,明显已经哭到无力了,怎么可以,她问:“怎么可以,她还这么年轻,她才刚开始啊。” 邱小虫可以想象她躺在病床上那些日子,父母是有多么的难捱,可是她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又是多么的撕心裂肺,自责难过,“倒不如当时死了好。”邱小虫说,长痛不如短痛,省了他们这无尽头的折磨。 陈一鸣找到他们的时候,邱家二老是不愿意的,对于他们来说,只要邱小虫一天还有呼吸,那就一天还是他们的女儿,还活着,还有希望,虽然渺茫杳无尽头。 但是陈一鸣说了,他有办法能让邱小虫还记得自己,但是也能把欧月的记忆输入她的身体里面,她既可以是邱小虫,又可以是欧月。 陈一鸣这样的操作让邱小虫震惊了,这样也可以?这样居然也可以?重点是,邱家二老在天人交战许久之后,还是同意了陈一鸣的提议,只要能让邱小虫活过来,他们愿意尝试,而且,他们真的害怕自己万一不幸走了,谁来照顾植物人的邱小虫。 颜如玉颇为怜惜的看着邱小虫,这样的事情,谁也承受不了,太让人难受了。 再然后,陈一鸣让邱家二老回了家,承诺他会照顾好邱小虫,不会让她收到半点委屈,也因为欧月没有家人,所以只要邱小虫醒来,他们就是小汤圆儿一辈子的外公外婆。 不但女儿可以醒来,还平白捡了个外孙,邱家二老就收拾收拾,按照陈一鸣的安排,回东洲去了。所以自己的父亲母亲是知情的,却跟陈一鸣一起隐瞒自己。 “小汤圆儿知道吗?”邱小虫问,他对自己的爱和依赖是真的,如果连这个都是假的,那就没有什么东西还能是真的了。 筱筱摇摇头:“按照陈一鸣的要求,我稍稍修改了一下他记忆中欧月的样子和名字。”邱小虫冷笑:“你们这样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考虑过小汤圆儿的感受吗?” 筱筱耸肩:“我是买卖人,我不考虑感受,只考虑我的收益。” “没人性!”邱小虫愤怒的说。 “我原本就不是人类。”筱筱点头承认。 轮到邱小虫无语,她张口半天,竟然不敢问筱筱是什么,今天已经有太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了,按照她冷静的理科生逻辑,这一切都说不通。 颜如玉轻轻的拥抱了邱小虫的肩膀,安慰她:“现在你可以做自己的决定,是否留下来。” 邱小虫摇摇头,脑子里面一片混乱,她是自己吗?她是欧月吗?她该怎么办?她看着筱筱,一字一句的说:“你这个魔鬼,操纵人心,操控情绪,你就是个魔鬼。” 筱筱摇摇头:“我也不是魔鬼,我只是个买卖人,愿买愿卖,从来不强买强卖。” 第二十四章 那是你的事情 邱小虫问他:“那我该怎么办?”筱筱冷淡的说:“那是你的问题。” “可是你就没想过对我造成的影响吗?”邱小虫出离愤怒了,一想到邱晓程以欧月的身份,或者说以邱晓程的身份却带着欧月的记忆,跟陈一鸣生活了那么久,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她该怎么办? 她想过无数种爱上一个人结婚生子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个六岁孩子的妈,莫名其妙的就步入了婚姻生活,她的那些幻想那些期待,谁在乎? 筱筱冷冷的说:“如果不是陈一鸣与我的交易,只怕你这辈子没有醒来的希望。” 邱小虫怒道:“你又知道我醒不过来了?” 筱筱点点头:“我就是知道,所以你的父母才接受了这个交易。”他补充一句:“就算是医院的手术,那个状态下也是你父母说了算。” 邱小虫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她如何甘心就这样带着别人的记忆活下去,如何甘心就这样走上别人的人生轨道,哪怕陈一鸣带她如此的宠爱呵护,哪怕小汤圆儿如此的依赖她,她就是没有办法做到。 “如果是这样,”邱小虫想了想,说:“你可以把我脑海中的记忆取出来吗?”筱筱摇头:“这是交易的条件,如果没有这段记忆,你只能回去做植物人呢。” “魔鬼,你这个可恶的魔鬼。”邱小虫喃喃的说。 “但是我可以把这段记忆修正,把它变成第三人的角度,”筱筱说:“也就是说,你还是会有这段记忆,但是是以旁观的身份。”邱小虫气到笑出来:“所以这两者有很大差别吗?”筱筱却严肃认真的点头:“你无非是纠结在于你到底该用什么身份继续生活下去,这两者,差别很大。” “说起来,这事儿从头到尾,是我的不对。”陈一鸣的声音在水晶帘子后面响起,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的星云光辉之中,像是隔着千万光年。 “欧月离开的突然,我没有办法接受,小汤圆儿更没办法接受。”陈一鸣说。 “为什么是我?”邱小虫问。 “因为你最适合。”筱筱替陈一鸣回答:“你们在同一场事故中,欧月并没有当场死亡,不然我也没有办法收集到她的记忆。” “后来,她抢救无效离开了,你抢救回来了,却只能一直沉睡。”筱筱的声音冷清低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怜悯和温暖。 “只是因为这样,才好把她的记忆都灌输到我脑子里?”邱小虫不满。 陈一鸣说:“是我的不是,我当时只想着让她活下去。”邱小虫看着他,隔着千万光年:“你只是想让她活下去,你一直都是把我当成她。”她说得悲怆,陈一鸣无言以对。 “可是我渐渐知道你不是她,你从来就不是她。”陈一鸣却说:“你有她的一段记忆,但你不是她。” 邱小虫冷笑:“我当然不是她,可是你却从来不肯告诉我。” “是的,是我的不对,我错得离谱。”陈一鸣这些日子,情绪从当时面临欧月死亡的恐惧中平复过来,他看着为了这个家忙成一只小蜜蜂一样的邱小虫,吃了海鲜过敏的邱小虫,跟小汤圆儿完成一团的邱小虫,这些都不是欧月会做的事情。 邱小虫看着陈一鸣的眼睛,悲哀的说:“我宁愿我一直毫无知觉,也不要做别人的影子活在这个世上。” “我尊重你的选择。”陈一鸣说:“中间有些事情,是我做错了,错得离谱,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但是你说要怎么补偿,我都愿意承担。” 陈一鸣说的这个,是邱小虫最不愿意回想的那些夜晚,一想到她以别人的名义跟陈一鸣水乳交融,她就恨不得立刻死去,或是让陈一鸣立刻死去。 她是被人篡改了记忆,那陈一鸣呢?无耻之极!她没有办法原谅。 在以旁观者的角度保存记忆和回去做植物人之间,邱小虫选择了旁观,毕竟她还有父母要赡养,既然能活着,何必再回去。 但是她还是没有办法原谅陈一鸣,她先离开了筱筱的店,回到陈一鸣的家中,收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她没有回东洲,她没有办法面对把自己的身体“卖给”陈一鸣的父母。 在临海市的另一头,她找了一个屋子,安顿了下来,她要重新活回那一个邱小虫。 陈一鸣没有追上去,他没有办法面对,这件事情上,因为不能放手的执着,他犯了多大的错误!颜如玉有些责备的说:“事已至此,懊恼也是没有用的,邱晓程的选择,我们没有办法左右,但是你可以努力,让自己成为她的一个选择。” 陈一鸣摇摇头:“她一定恨死我了。” 筱筱突然插了一句:“也不一定,凡事皆有可能。” 颜如玉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看着筱筱,这个从来不干涉人类感情,只做买卖的怪物恶魔,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送走陈一鸣,颜如玉对筱筱提了要求:“偶尔,我们接交易的时候,是不是也考虑一下应不应该?” 筱筱摇摇头:“应该和收益,我永远只考虑收益,应不应该,是人类自己的生存法则,跟我毫无关系。” 颜如玉苦笑,确实,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要求他太多。 *** 于小彤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快要期末考试了,她自己已经早就不堪重压了,但是她的母亲大人,那个中年女人,可恶的老妈,给她一二三四五列了好多条条每天必做事宜,强化练习。 她十分愤怒,跟老妈大吵了一架。她今年已经快要九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老妈还管东管西的干涉她,不练字怎么了,不写作业怎么了?不练琴又怎么了?怎么一周从都到尾都休息不到一天? 而且她成绩也没有那么差吧,老妈自己也不是学霸,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期盼却那么高,要考试你自己来考啊?! 于小彤跟老妈大吵一架之后,被老妈扫地出门自我反省。她也不担心自己被人贩子拐走了!于小彤愤怒的想,成天那么凶神恶煞的,催催催催催,没完没了的催,起床要催,刷牙洗脸要催,催完吃早餐催出门,什么都催,烦都烦死了。 于小彤气死了,什么妈妈啊,看看别人家妈妈,人家徐梓瞳家的妈妈就不这样,人家总是温温柔笑笑眯眯的,才不像自己的妈妈这么啰嗦讨厌呢。 高艳艳把于小彤赶出门,也是气得急眼了,马上就要考试了,针对于小彤上学期薄弱的地方,高艳艳指定了加强的计划和辅导教材。 可是跟于小彤一起制定强化计划的时候,母女两个吵了起来,每一条于小彤都不愿意,每一条她都说不愿意做,高艳艳脾气上来了,声音有些大了起来:“你这也不做那也不做,你准备干什么?你考试怎么办?” 于小彤愤怒的吼:“我就是不要做,我什么都不要做,我就是什么都不要做。” 于是高艳艳也十分恼怒的吼了一句:“你爱做不做,又不是我交作业,又不是我考试,跟我有什么关系?” 于是于小彤抓起小包摔门而出,高艳艳追了出来:“你别回来了。” 高艳艳气得在家里哭,于小彤气得在路上哭。 于小彤的学生证坐公交8路车是免费的,她存心要让她妈妈着急着急,更是不想回家跟她妈妈吵架。 于小彤从小就主意大,这也是高艳艳从孕期开始饱受“爱与自由”的观念引导的结果,大部分不涉及原则问题的事情,比如穿什么吃什么去哪里玩,都是于小彤自己拿主意,到了上学,高艳艳发现这个冲突太严重,她再不介入,这姑娘得天天被班主任放在群里做反例。 “爱与自由”在传统教育面前被打得节节败退,高艳艳已经无法严守自己的信仰,从被老师单独聊天那天起,她就开始焦虑了。 字写得不好,拼音读得不标准,算术算错,永远于小彤都是那个被留校和批评的,高艳艳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眼中孩子乖巧、懂事、体贴,在统一的标准面前那么不堪一击。 孩子们虽说明面儿上作业布置的不算多,但是老师推荐的教辅材料,还是要家长自己买,自己计划着写,大家都在做,高艳艳虽说不想给孩子太多压力,却迫于同学们都在做,她不得不也给于小彤买回来做。 当然如果她能对于于小彤的排名和考试成绩无动于衷或者关注度没有那么高,孩子的压力自然会小很多,母女之间的矛盾也会少很多,可是,身在这个社会,或多或少都要参与到这个流程里面来,除非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离开,选择另外的教育方式。 可是高艳艳夫妻二人,虽然看过了外面的世界,却还是觉得家里最好,既然要留下来,就要遵守游戏规则,还得要玩得好。 由不得她不焦虑。 第二十五章 爱与自由 高艳艳从准备孕育新生命开始,就下了决心要改变,不要让她的孩子跟她的童年一样,总是在斥责和吼叫甚至是责罚中度过,所以她未雨绸缪,孕期开始就参加各种工作坊,学习各种理论,不过各门各派的宗旨都是大同小异,强调的都是“爱与自由”以及各种内动力的激发。 于小彤小的时候,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而在进入小学之前,母女二人虽然有些冲突,但是总是要么能解决,要么稍稍让步,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高艳艳也一直对于小彤十分满意,孩子善良、温暖,她觉得就够了,她对于小彤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基本上说来,她也算得上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直到于小彤上了小学,她们的生活彻底被颠覆了。 老师在群里的各种表扬和不具名批评,高艳艳都不得不被迫先自我反省,而各种各样的考试测试评比,那些爱与自由在这样的氛围下节节败退,退无可退,母女俩终于为了学习这个事情经常大吵,于小彤无所谓,高艳艳有所谓,于博文骑墙十分没有节操。 “她才三年级,”于博文说:“你不要逼她太紧了” 高艳艳愤怒的说:“于博文,如果你能对孩子有手机一半的上心,我们怎么可能这样。” 于是于博文尝试着辅导了一周的作业,这一周,父慈女孝毫无争执,为了避免无谓的争执,高艳艳没有做最后的把关。 于是这一周,于小彤被留堂三天,班主任单独找高艳艳聊天一次,高艳艳借口出差,让老师找了于博文。 于博文讪讪的说:“这也要求太高了,以前我们上学的时候,哪需要这样啊。”高艳艳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又接了过来。 如果高艳艳自己没有什么文化,大约也不会有这么多要求;如果高艳艳的心宽一些,她也不至于这么焦虑;又或者,如果她们的家庭富裕到让于小彤没有后顾之忧,高艳艳也不至于这么逼迫于小彤上进。 高艳艳和于博文的家庭都是最最普通不过的家庭,他们努力打拼之下,好不容易在这个社会艰难的有了一点点的空间立足,正是因为他们见过最普通的生活,甚至是见过艰难的生活,然后,也窥见了好一些的生活,对于于小彤未来的生活,他们才这么充满了焦虑和紧张。 作为父母,他们不希望于小彤掉落到艰难挣扎求生的那一群人里去,所以他们,尤其是高艳艳对于于小彤的课业非常上心,甚至是焦虑,每一个方面,她都全力辅助、配合学校老师的要求,对于小彤耳提面命。 他们这样一个高考大省,在初中升高中就会分流掉一半以上甚至三分之二的人,这个比例让每一个家长都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于小彤小朋友在公交车上还是气鼓鼓的,她心里十分委屈,自从上了小学,她的整个人生就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家里那个人见人爱的小宝贝了,妈妈只会问她作业写完了没有,练琴了没有,爸爸只会问她考试考几分,然后带着她看电视玩游戏。 她每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被催着起床洗漱出门,一天的忙碌学校结束回到家,还要写作业、练钢琴、写高艳艳布置的强化练习、周末更是各种兴趣班网校一个接着一个。 她也很累的好吗! 好不容易才熬到周末!又要写,写写写,你是铅笔成精吗!她嘀嘀咕咕的念。 于小彤觉得自己就像是书里写的小蜜蜂,腿上沾满了花粉,飞都飞不动,妈妈以前对她很温柔的,也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十分讨厌这样的妈妈。 高艳艳也十分讨厌这样的自己,这天跟于小彤吵完之后,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家里大哭起来。 缺席的于博文,被自己宠坏了的于小彤,不得不放弃的职场生涯,都让她感到无力之极。 大吼大叫的自己,面目可憎,神憎鬼厌,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高艳艳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妈妈,她学了那么多的理论,然而还是做不到,依旧还是变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结婚之前,高艳艳是职场十分有希望的积极分子,努力努力,而是有希望进入中层的,但是她在职场和孩子中间,还是选择了孩子。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是残酷和不公平的,她无法全力以赴维持职场的竞争力,自然被无情的从晋升和加薪的名单中剔除了,而她这样全身心的扑在孩子身上,于小彤并不领情甚至开始讨厌她。 中年女人高艳艳,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和社会对中年女性深深的伤害,她努力生活学习,努力改变,但是生活还是逼着她变成她最讨厌的模样。 于小彤坐着公交车来到了底站,这趟车她常常坐,所以倒也熟悉线路,每天奶奶带着她她上学放学,都是这条线路。 她的背包里,电话手表响了好几次,她都没接,她猜肯定是妈妈,可是她还不想跟妈妈说话,就想让她着急一下。 8路车的底站,是海滨广场,以前高艳艳和于博文几乎每周都带她来玩,那时候多开心啊,于小彤含泪想,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如果一直是幼儿园该多好。 海滨广场上人流如织,小学生于小彤开始害怕了,她从来有没有自己离开爸爸妈妈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她在广场徘徊踱步,很快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老师和爸爸妈妈都说过有坏人拐卖小孩子的事情,所以开始有人来问她是不是迷路的时候,她警觉的走开了,她从小包里拿出电话手表,想了想,还是不想跟妈妈说话,愤怒盖过了她的恐慌。 高艳艳哭完了还是不能原谅和接纳自己,但是她拿出手机,开始查找于小彤的定位,看到位置之后,她的恐慌盖过了她的愤怒。 高艳艳立即给于博文打电话,让他去海滨广场跟自己汇合找孩子,然后下到地库开了车,朝海滨广场疾驰而去。 路上,高艳艳打了几个电话,于小彤还是不肯接,高艳艳强压着愤怒和焦虑,恨不得把车开成火车。 于博文一大早就钓鱼去了,中年的爸爸有着老年爷爷的爱好,他虽然也立即往回赶,但是自行车再快,也十分有限。 于小彤却不是不想接,她见到了一只猫,一只十分漂亮的猫,她并不知道这猫是什么品种,但是又软又长的毛发,一蓝一绿的眼睛,幽幽的,她看得心痒痒的,她从上幼儿园就跟高艳艳申请养一只猫。 可是高艳艳总是无情的拒绝,理由是她已经照顾两个人了,不想再多照顾一只猫,于小彤不依,高艳艳就在朋友出门旅行时,主动申请帮助他们照顾了一周的猫,然而结果就如同高艳艳预料的那样,最初的两天新鲜过去之后,更换猫粮清水,处理猫砂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于是于小彤再说养什么小动物,都能被高艳艳坚决制止和反对成功了。 于小彤跟了上去,她们以前常来这里,但是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只猫,也不知道是哪家店养的宠物,她对这里的店也都很熟悉了,等下一定要问问清楚谁家的宠物,下次再来的时候,也要爱看看它。 那只漂亮的猫却没有进到她熟悉的那些店铺里面,而是慢慢的带着她跳上跳下,一会儿走路,一会儿走路牙子,一会儿走花坛,七拐八弯的来到一个店门口。 于小彤可从来没来过这里,她没见过这家店,也不知道这里有这么七拐八弯的地方,老师和爸爸妈妈可是说过不能走这些小巷子的,所以她站在门口犹豫了,这里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店,好好儿的大门不开,只一道帘子隔着,里面幽幽的,她可不敢进去。 那只猫站在门口看了看她,转身走进了帘子里,于小彤看了一会儿,转身想离开,妈妈可是说过外面坏人很多的,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她刚想走,一个大姐姐从店里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她微微笑着说:“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儿吗?” 于小彤看了看这个大姐姐,她肯定不是坏人,这么亲切和蔼的笑容,于小彤仅有的一点点警觉被颜如玉的笑容瞬间瓦解了,毕竟她十岁都还不满,很容易被这样貌似和蔼实则不知道做些什么暗地里可怕交易的人迷惑。 总之,于小彤跟着颜如玉走了进去。 高艳艳一路驾车压着不超速的上限飞驰到海滨广场停车场,然后跟着定位来到了广场中间,然后找不到于小彤了,定位就在那里,可是人却不在,手表也不在。 高艳艳焦急得见到人就问是否见到那样一个小姑娘,穿着白色羽绒服,扎着马尾辫,背着红色小书包,大概到她肩膀那么高,穿着粉色毛毛虫鞋子。 于小彤离开家时穿的所有的衣服她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大家都说没有见到,她一遍又一遍在广场寻找,一家一家店里走了个遍。 第二十六章 两只青蛙气鼓鼓 筱筱的店里外间,颜如玉拿了她亲手做的糕点给于小彤垫肚子,自己跑出来一上午,她也饿得不行了,看到精致的糕点,两眼放光。 颜如玉手很巧,宫廷式的糕点做的深得精髓,抹茶金桂玫瑰荷叶,五颜六色的,精致又诱人,酥酥软软,入口即化,于小彤一手一个,吃得小嘴巴鼓鼓囊囊的,顾不上说话。 颜如玉连忙轻抚她后背:“你倒是慢着点,小心别噎着了。” 吃完糕点,又喝了一小杯牛奶,于小彤这才坐下来跟好好的跟颜如玉聊天。但凡能走得到店里来,都是有缘分的,至少是潜在客户,但是颜如玉不太明白,于小彤这么小的孩子,能交易什么,颜如玉也很想知道筱筱是不是有底线,是不是这么小的孩子他都要给别人挖坑跳。 于小彤实在太好诱拐了,颜如玉一盘糕点就获取了她全部的信任,一五一十就把她跟妈妈吵架的事情倒豆子一般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好在颜如玉不是人贩子,不然于小彤可就麻烦了。 颜如玉听完于小彤的控诉之后哭笑不得,作为旁观者,她当然知道作为妈妈的有多少无奈,同时,她也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压力有多大,她回想自己的童年,却发现,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被筱筱捡回来的那天开始之后的事情。 于小彤说到这完事儿仍然气鼓鼓的,不肯原谅自己的妈妈。 正火力全开吐槽自己的妈妈,却看到高艳艳一掀帘子进来了,她在广场上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于小彤,倒是找到了这只猫。 这猫像是有魔力一样,高艳艳看到它就不知不觉跟了上去,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广场了。 他们一家喜欢到海边来,他们不是土著的海边居民,内地搬迁过来,所以特别喜欢看海,一直到于小彤上学了,才来得少了,不过他们还是对海滨广场十分熟悉,因而高艳艳才诧异自己怎么走到了一条七拐八弯的小路,居然没来过。 她跟着猫来到帘子面前,听到了于小彤说话的声音,她的心里这才落下了一块巨石。高艳艳弯腰把猫抱在怀里,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颜如玉看着她微笑,于小彤则是别过脸去,哼了一声,不理她妈妈,她还气着呢,布偶从高艳艳怀里跳下来,自顾自到窝里睡觉去了。 高艳艳见这幅样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总还是要堆起笑容,对颜如玉表示感谢,她也懒得理于小彤,既然找到了,也就不忧心了,然后被恐慌掩盖的愤怒又冒出头来,她恨恨地剜了于小彤一眼,大意是呆会儿有你好看的。 于小彤根本就不接她的眼神,母女二人还都在气头上,互相不理睬,像两只咕咕叫的青蛙,颜如玉看得好笑,给母女两人都递上了一杯温水消消气。 高艳艳对这里有着成年人本能的警惕,于小彤则是已经被颜如玉收买了,所以恨屋及乌的,连带着高艳艳有些不是很喜欢颜如玉。 不过看在对方收留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能太过于明显。 她想带了于小彤就离开,无奈于小彤根本就不接她的眼神,更别提听她的话一起回家了。颜如玉忍着笑,带她们去了里间。 刚才颜如玉在外间跟于小彤聊天,筱筱在里面都听的清楚明白,是再普遍不过的家庭矛盾了,只不过高艳艳对自己和孩子的期许都太高,搞得两个人都很焦虑。 高艳艳看着水晶帘子后面黑洞洞的里间,无数种猜测涌上心头,人贩子、器官大盗、传销窝点等等不一而足,她拽着于小彤的手,不让她进去。 于小彤甩开她的手,赌气跟着颜如玉走了进去,高艳艳无奈,只好跟了进去,孩子跟父母的冲突,妥协的大多是父母。 到了里间,高艳艳只觉得自己坠落如一片霞光之中,五颜六色的光在身旁涌动,隔着什么不可破除的屏障,她伸出手去,那些光倏地收了回去,一个人影在那五彩霞光的深处,越来越清晰。 高艳艳揉揉眼睛,眼前这个人怕不是什么角色扮演的玩家吧,穿着一袭长衫,面无表情,看到她们点了点头示意,现在的年轻人,没有生活的压力,真是什么都会玩,什么都能玩。 她身旁的于小彤发出哇一声惊叹,这里简直是如同星空一般,五颜六色的星云点缀在幽暗之中,她牵住颜如玉的手,颜如玉的手冰冷,她不由得放开,另一只手却被高艳艳温暖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于小彤鼻子酸酸的,妈妈到底还是在乎她的。 筱筱看了看高艳艳,又看了看于小彤,颜如玉则一直都在看着筱筱,她很想知道筱筱到底从这对母女的冲突之中能获得些什么收益,而这一度母女又是不是愿意跟他做交易,又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易。 高艳艳有些犹豫,轻轻的开口:“你好,你这里是什么地方?” 筱筱从霞光和星云深处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他面容冷清纯净,线条分明,高艳艳不由得想他如果出道,大约也会很红吧,她轻声的感叹了一声。 于小彤更是哇一声好不掩饰的夸张的叫了出来:“你好帅啊。” 颜如玉有些忍俊不禁,这对母女,还真是亲生母女啊。 筱筱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位客人的关注点是落在了他的容貌上的,他对于自己的颜值完全没有正确的认识,而且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问题,心情都不是那么的好,颜值如何这种事情完全不是关注的重点,而当他们离开这里之后,关于筱筱,关于这里的记忆随着时间,都会渐渐变得模糊,更别说长相这种事情了。 颜如玉看到筱筱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顿时觉得十分好笑,她不知道在这个店已经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见过筱筱这样手足无措过,她有些幸灾乐祸,等看筱筱的应对。 不过筱筱毕竟那一句“你们人类”如何如何不是白说的,他只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之后恢复了常态,冷漠、凉薄,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态度。 高艳艳收回眼光,这样直直的看人十分没有礼貌,她是自律的成年人了。于小彤正处于叛逆的以为自己长大了其实不过是个小破孩阶段,她们班上追流量追得最起劲儿的就是她们几个小群体,看到了筱筱她才觉得那些流量白追了。 “你们这就和好了?”筱筱问,看着有其母必有其女的样子,可以离开了。 可是高艳艳和于小彤互相看了一眼,依旧气鼓鼓的别开了眼神,颜如玉轻笑出声。 筱筱余光瞥了颜如玉一眼,她立刻正襟危坐,表情复制了筱筱的冷漠,高艳艳不明就里,直觉告诉她应该马上离开,可是于小彤却不肯走,她想听听那么帅的小哥哥有什么要说的。 筱筱内心里叹了口气,“人类,真是麻烦的生物”,可是没办法,如果人类不是这么麻烦的生物,他又怎么存活下去? “我刚才已经听到了阿颜和你的对话。”他蹲下来,对于小彤说。 想起早上跟妈妈吵架,于小彤就又变成了咕咕叫的青蛙,气鼓鼓的。高艳艳看她这幅叛逆的模样,也是气得想揍人。 帘子放了下来,筱筱也不知道给他们提供了什么交易条件,母女两人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筱筱的建议,并且十分愉快的完成了交易。 过了一会儿,她们从里间出来,高艳艳开心的说:“咱们回去吧。”于小彤点点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她们掀起帘子,于小彤主动牵起了高艳艳的手,母女两人高高兴兴的往停车场走去。 颜如玉十分好奇,半个小时前还跟两只青蛙一样气鼓鼓的两个人,筱筱到底跟她们做了什么交易? 讨厌的筱筱,讨论交易的时候把自己赶了出去,偏没让自己听到内容,颜如玉偷偷问了于小彤,可是小姑娘嘴巴很严实。 出了门,走过那七拐八弯,高艳艳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来,于博文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一个不接,全都不在服务区。” 高艳艳慢悠悠的说:“你也知道不在服务区,我怎么会接到呢?” 于博文急急忙忙问:“那你找到彤彤了吗?我刚骑了一半。” 高艳艳不紧不慢的说:“找到了,她在海滨广场,没事儿,你别来了,怪远的。” 于博文松了一口气:“找到就好,我这一路打车都打不到。”当然打不到了,高艳艳想,他每次去钓鱼的地方都特别偏僻,别说出租车,怕是连滴滴都约不到。 “我明天要出差,晚上就得走了,要去一周。”于博文确认女儿安全之后,吞吞吐吐的说,他这个工作,总是这样,项目在哪里,他就得跟到哪里,项目近一点,还能周末回趟家,项目远一点,十天半个月不见人。 不过如果没有项目,倒也可以在家呆上一段时间,当然,也是没有什么收入的,所以世上哪里有那么两全其美的。 第二十七章 会议最好不要安排在周一上午 于博文早就做好了要被高艳艳控诉的准备,他已经停下车,靠边,洗耳恭听。出乎他的意料,高艳艳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你去吧。”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于博文瞠目结舌,这么简单轻易的过关,莫非高艳艳中了彩票?怎么可能对自己这么不粗暴呢?话说回来,以前的高艳艳,是很温柔的,至少在结婚前是很温柔的,她是怎么变化的呢? 于博文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来,一点一点的,高艳艳逐渐褪去了以前温柔可人的样子,变成了如今像是金刚超人动不动就狂暴的女霸王,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呢? 如果能便回以前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生,那该多好啊,于博文心里感叹。 高艳艳可顾不上他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她带着于小彤上了车,母女两人朝家驶去,一路上,她们都很期待明天到来的星期一,那个英俊帅气的小仙子提供的交易很对她们的胃口。 这个周日的夜晚,是这几年来她们过得最轻松的夜晚,高艳艳没有再检查任何于小彤准备的东西,当然,也没有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和唠叨。 她任由于小彤处理了上学前的所有准备,也轻轻松松的放松一个夜晚,甚至还看了一部向往已久的电影。 第二天上午,高艳艳也没有唠唠叨叨于小彤的磨蹭,她只是在路过于小彤的门口时,敲了敲门。然后做了简单的早餐,牛奶鸡蛋三明治。 闹钟响了,于小彤自己穿好衣服洗漱吃早餐,洗漱的时候,她玩水完了十分钟,高艳艳已经吃好了早餐收拾停当准备好送她去上学。 于小彤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焦虑,她连忙胡乱抹了一把脸,从卫生间冲了出来,拿了两块面包和一个鸡蛋,喝了一口牛奶,高艳艳站在门口掐着时间,她准备到了时间就出门。 于小彤背好书包拿着早餐跟上了高艳艳,看到于小彤忙乱的样子,高艳艳难得的没有责备她。突如其来的,高艳艳心里也感觉到了一阵侥幸。 时间充裕,她们到学校要经过五个路口三个红绿灯,今天周一,上学的上班的把路堵得死死的,每个路口都等了至少两个红绿灯,充裕的时间都用在了这上面,高艳艳看着显示屏,看起来时间有些赶了。 于小彤在安全座椅上开始焦虑起来,一直催促高艳艳:“妈妈快点呀,要迟到了。”高艳艳看了看她,说:“我也很着急。”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门口,把于小彤交给了护学岗的志愿者,高艳艳的思绪转到了工作上面,她是一个公司的项目经理。 项目经理这种存在,就是一个公司中最打杂、最得罪人、压力最大的活儿,永远在变化的时间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开的会,永远都需要挥着小鞭子追在所有人身后,想要满足那个基本上不可能实现的目标。 于小彤还没有进教室,就心里一阵压力袭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教室里,同学们已经大多都到了,班主任语文老师也让小同学带着大家开始早读。 徐梓瞳正在收大家的作业,于小彤找了找自己的书包,很好,很完美,把作业本带成了家里的草稿本,她无奈,以前书包都是妈妈帮忙收拾的,在筱筱店里,自己负责自己的事情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高艳艳虽然也担心她,但是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她不得不遵守,当然也十分乐得轻松。高艳艳正在会议室给老板演示项目进展,突然心里一阵害怕和紧张。 这直接导致她在一个关键节点上停了下来,缓了缓。老板狐疑的看着她,项目进展不是很满意,他原本就很有意见,又加上这个会议的时间放在周一一大早,真是十分不讨人喜欢,所以很没有好脸色的责备了高艳艳,要求她必须把项目进度往前提前半个月。 高艳艳欲哭无泪,但是她扪心自问,的确没有尽全力,因为需要平衡家庭跟工作,她无法像还没有结婚之前那样,全心全意的扑在工作上,毫无疑问,今年的晋升和加薪,跟这些项目息息相关,她只怕又是没戏了。 职场不相信眼泪,职场也不是慈善机构,既然高艳艳选择了家庭更多一些,那职业发展的机会自然会落到那些能够选择职业更多一些的同事。 于小彤正在上第二堂课,数学,她发现她的作业错误百出,直接被数学老师课后请到了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跟她做了亲切友好的沟通。 于小彤垂下头,平时的作业都是妈妈会检查的,可是昨天晚上,她们说过了自己负责的,她出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眼圈儿都红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于小彤躲在卫生间落泪,高艳艳躲在天台抹眼泪。跟筱筱的交易无限大的放大了她们的感受,难受到母女二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下午,高艳艳准备全力以赴的挥舞起手中的小鞭子,把那些欠她进度的同事们都好好的抽打一下,让他们加快速度,至少一年下来,手里四五个项目,总有一个要能按期完成吧。 不然这业绩也太不好看了。 可是等她的小鞭子刚刚准备好,又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影响到了效率,最终也没能完全鞭笞成功,可是她却没有办法留下来加班处理这些看起来琐碎的事情,因为她需要回去陪同于小彤写作业。 为了能多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她给于小彤报了课后的兴趣班,这样才能解决尴尬的放学时间,副作用是,于小彤到了晚饭之后就会特别累,作业效率也大打折扣。 如果能全职,那就好了。偶尔高艳艳也会想这个可能性,可是不光经济条件不是特别允许,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允许自己做一个毫无收入的伸手党,哪怕这个伸手党的贡献举足轻重,但是却毫无保障。 于小彤放学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十分的挫败和无力,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不得不撑着精力完成了她的课外班。 高艳艳把车子停在学校外面,一面抓紧时间处理一些没有完成的事情,一面等于小彤,等着等着,她突然感到十分委屈,鼻子酸酸的,心里委屈到想大哭。 她抬头,看到于小彤擦这眼泪走了出来。 高艳艳连忙放下电脑,下车,在门口接住了女儿,于小彤抱住了妈妈,眼泪哗哗的流淌,这个拥抱之下,高艳艳明白了许多事情。 她也紧紧的抱住于小彤,在她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现在她是个大姑娘了,高艳艳抱不动她,只好牵着她的手上车。 一路无话。 到了家里,于小彤洗洗手写作业,高艳艳洗洗手做晚餐,于博文不回来,母女俩都吃的很简单但是很营养的蒸菜炖菜。 高艳艳没有盯着于小彤写作业,也没有帮她检查,只是在老师要求签名的地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如果是以前,于小彤肯定会觉得筱筱是妈妈找来的托儿,不然为什么条件都是什么都让自己做。但她知道不是,因为妈妈的限制和约束是从此不再念叨自己,她真心觉得这个条件比自己的苛刻多了。 每次看到高艳艳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都十分开心,做起事情来也觉得很有动力了。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轮到自己检查的时候就是漏洞百出,丢三落四。 高艳艳收到了班主任的信息,说了她今天在学校的表现不是平常的水准,高艳艳想了想,犹豫再三在手机里打了一句话:“抱歉老师,这才是她正常的水平,以后她需要自己负责这些事情,所以如果有遗漏,请老师批评她。” 当然,最后还是很怂的删掉了,改成了:“知道了老师,我会跟她沟通,看看发生了什么,最近的检查都是她自己做的。” 老师没有再回,高艳艳也没有再追问,她已经知道了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追问的必要。 高艳艳把晚餐给于小彤准备好,然后她自己还要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参加,看着时间流逝,她开始有些急躁起来。 于小彤白天写字的时候就觉得完全没办法精心,现在就更没办法了,她脑子里装了太多的声音和事情,她的心太过杂乱,完全没有写字的状态。 高艳艳看了于小彤写的那些字,死死的拼命压着自己暴躁的脾气,没过多久,就听到房间传出来一声凄厉的叫声:“我怎么都写不好啊!太难了,我明明在学校的时候,学得很好啊。” 于小彤这个怕写字的毛病是从上小学开始拿笔开始的,当老师负责任的在每个范本上写上了范字的时候,高艳艳就不能放纵于小彤鬼画符了,所以这个事情,也是母女俩人之间解决不掉的问题。 高艳艳觉得于小彤怕难怕苦,于小彤觉得高艳艳不近人情,她写不好,就是写不好啊。 这一天,高艳艳死死的捂住嘴走开了,她忍,至少忍过一天,证明自己能做得到再说,筱筱的那些条件,她都十分愿意和满意。 第二十八章 也许有用 这一天母女两人都作出了极大的努力,也给对方看到了自己的诚意,晚上睡前的拥抱证明了这一点,但是默契的,两人都没有说什么,却什么都懂。 筱筱说了,最多一周,便可以见分晓,高艳艳觉得,可能会更短,至少从她的角度,只是不知道于小彤怎么想。 周二的时候,是高艳艳的项目会议,各位功能的责任人手里都排的满满的,怎么样让自己的项目变成他们手上的优先度最高的项目,是她的职责,这些年,大家都说她佛系了很多,一个项目经理,被人评价佛系,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哪里是什么佛系,不过是她被迫有了取舍,高艳艳心里无奈的摇头。 于小彤今天也很焦虑,她今天有单元小检查,现在都不提倡考试,单元测验变成了小检查,一样做卷子,一样有分数,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每一次都是在90分的边缘徘徊,细心一些就会考的比较好一些,所以每次小检查之前她都会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高艳艳心里也砰砰跳着忐忑不安,没来由的,她深呼吸,试图调整好这个忐忑的情绪,几次深呼吸下来,她总算是情绪平复了许多,希望在学校的孩子考试也不错。 下午急急忙忙的去接了于小彤,她毫无意外的被留校了,高艳艳等在校门口,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紧张,还有些恐惧害怕。 她连手边上的工作都没办法做下去了,心里十分担心于小彤的状态,她看着夜色中的学校,东边沿海的城市,临海的夜晚来的特别早,冬天,下午五点就已经入了夜,于小彤孤孤单单的身影从学校里走出来,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于小彤刚刚经历了单独的留校,老师批评了她的作业不够细心,该带的东西都没带,连续两天总在同样的地方犯错等等。 虽然她在礼貌上没什么问题,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听了老师教诲,但是自尊心很强的她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不好的孩子才留校呢,她忍住眼泪,走出了老师的办公室。 当她走到外面,一抬头看到路灯下面高艳艳的身影,她突然心里也涌现出担忧、焦虑,她突然发觉高艳艳的身影也十分孤单,心里突然不是滋味。 不过,于小彤总归还是有些担心出来被妈妈责备,她战战兢兢的走到校门口,人脸识别的闸机开关打开,放出了最后一个学生。 她不敢走近高艳艳,低着头,站在学校门口。 高艳艳走过去,拥抱了她,一瞬间她们无声的交流了很多信息,于小彤跟着高艳艳上了车,坐在安全座椅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高艳艳忍住了对她的责备,因为跟筱筱的交易,因为那些情绪,因为那个拥抱,她看了看后视镜,于小彤眉间有不属于她年龄的焦虑,高艳艳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回家去了。 于博文打电话来,问母女两人过得怎么样,高艳艳直摇头,对于这个总是缺席的丈夫和父亲,她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于博文也有自知之明,不太敢挑战高艳艳。 “孩子压力太大了,能轻松的话尽量让她放松一下,她也不容易。”于博文小心翼翼的说,生怕触怒了高艳艳。 谁知道这次高艳艳竟然没有生气,她平静的说:“我知道了,你早点回来。”然后她挂掉了电话。 于博文在电话那头摸不着头脑,他要求不高,只要高艳艳跟他沟通的时候是平静的,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心里明白高艳艳对这个家的付出有多大,但是她太强势,于博文不太愿意触怒他,不然父女两个都没有好日子过。 他不是没有想过换一个能天天回家的工作,只是他这个工作性质特殊,只能五湖四海的追着工程跑,安坐办公室,他不喜欢也不适合,更重要的是,做项目比在办公室收入多得多,现实的压力也让夫妻两人妥协。 晚上,高艳艳没有提留校的事情,她们的交流在那一个拥抱就完成了,她轻轻的叫醒于小彤,回到家用温水给她洗干净手擦了脸,于小彤明显整个人都还陷在被留校的情绪中,不愿意说话,高艳艳没有责备她。 于小彤闷闷不乐的吃完晚餐,自己回到房间写作业去了,高艳艳很担心她,但是于小彤明显不太想聊这个。 于是高艳艳把这个问题留到了睡前,于小彤把自己藏到被子里,高艳艳隔着被子抱了抱她,筱筱的交易下,她们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对方心里想说的话。 于小彤的情绪过了一夜才见好转,她开始自己细心的检查上学要带的东西,书本作业文具,也早早的起来,免得出门的时候手忙脚乱又少拿什么东西。 高艳艳心里开心,于小彤的嘴角也弯弯的有笑容。 这是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个早晨了,母女两人相视一笑,早早的去开车出门。 出门早的缘故,也没有遇到太多的堵车,于小彤主动亲了高艳艳一下说:“妈妈,再见。” 高艳艳从后视镜里看着于小彤跟着护岗志愿者过马路,在那一群小同学中间,她明亮又可爱,总是人群里亮眼的那一个,高艳艳微笑着开走了。 这一天于小彤没有忘记什么东西,作业也算是细心,虽然总还是不如别人那样细致,但是进步很大,难得的,也获得了老师的表扬。 高艳艳正在忙着跟各个功能负责人一项一项的计算最佳时间,看看是否能够满足老板一拍脑袋定下的时间表,突然,一阵愉悦袭上心来,她用纸巾擦擦嘴角,把微笑藏在纸巾里,但是眉眼间藏不住的柔和,让被她小鞭子追得快要狂暴的对方看到这一幕,内心也稍稍缓和了一点。 进展顺利,高艳艳自然内心十分开心,正在课堂上的于小彤也露出微笑。 繁重的周三,却是高艳艳几年来过得最舒心的一天,筱筱让他们周末回去,看来用不到周末了,下午高艳艳接了于小彤,写完作业,吃好晚饭,高艳艳带着于小彤来到海滨广场。 阿布看起来在专程在那里等着他们,高艳艳牵着于小彤,跟上了阿布。她试图记下路线,可是完全没有任何办法,每一个转角看起来长得都一样,等她放弃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个麻布帘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药字。 阿布钻了进去,高艳艳也牵着于小彤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颜如玉看到他们,笑着说:“看来这个交易做的不错。”高艳艳笑着点点头:“筱筱在吗?”颜如玉指了指里间,高艳艳跟于小彤径直走了进去。 里间的星云一般的颜色有些不太一样,似乎更加明亮了一些,但是那个身披星光的冷漠男子还是一样的英俊和冷酷。 “你们提前来了。”他冷冷的说。 高艳艳不介意他冷漠的表情,她知道筱筱只是外表看着冷酷而已,她自己以为已经了解了筱筱。 “多谢你,这几日我们过得还行。”高艳艳感恩的说。 于小彤也开心的说:“谢谢你。” 筱筱摇摇头:“这只是一个交易,你们不需要感谢我。” 高艳艳摇摇头:“如果不是你的帮助,我们只能继续吵下去。”于小彤也点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筱筱不肯眨,多好看呀,要是能拍个合影就好了。 筱筱说:“如果效果你们满意,我要收取我的报酬了。” 高艳艳点点头,只是不知道交易结束之后,于小彤是否能保持这个状态,筱筱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冷冷清清的问:“如果还需要,我们晚几天结束交易也是可以的。” 于小彤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想再见到筱筱,可是她不想再体会到妈妈的情绪了。筱筱跟他们的交易,就是这一段时间,高艳艳和于小彤的情绪是共享的,无论喜怒哀乐、悲伤恐惧。 于小彤以为妈妈是凶巴巴的,永远都在催促和责备,可是当她体会到高艳艳的种种无奈、压力、焦虑甚至沮丧,她才知道妈妈除了是自己的妈妈,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句话很难理解,妈妈当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是对于孩子来说,她就是妈妈,不是其他什么人,孩子们习惯了索取习惯了依赖甚至习惯了苛责。 于小彤这几日之后才意识到,妈妈首先是自己,才能是妈妈,高艳艳经历的那些责难、焦虑,她全都体会到了。 高艳艳也知道了于小彤的不易,小小的孩子肩上有大大的重担,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来气,自己的期待,于博文虽然不管过程,但是结果总会关怀一下,于小彤害怕父母失望,害怕他们不再爱她。 小小的姑娘的心里,爸爸妈妈失望不再爱她,是一件大大的事情。 学会体谅了妈妈的难处,于小彤这才明白那一句学习不是为了妈妈,不是一句空话,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可是她愿意去努力一下,也许,会有用呢? 第二十九章 太子爷的坠落凡间 那每天临睡前的一次拥抱,是她们交换了共享到的情绪的记忆的时候,以及造成这些情绪的事情,和他们心里的更深层次的感受。 这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也让她们的心更加贴近彼此。 于小彤小小的脑袋还处理不了那么多的情绪和那么多的事情,但是这不妨碍她能够理解高艳艳的辛苦,虽然跟筱筱的交易结束了,可是她至少懂得了尽量的少让妈妈操心,以及妈妈常说的,学习是自己的事情。 当然,她也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变成成绩优秀的好学生,高艳艳却也结束了对她无止境的强化训练,也尽量放宽了自己的接纳区域,尽量去发挥于小彤擅长一面,比如音律,比如舞蹈。 看似和谐的生活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毕竟他们还是要继续在这个环境和这个体制下面生存下去。也许有一天还是会继续发生这样的争吵,只希望她们还记得这一段经历。 颜如玉看着牵着手离开的母女俩,感叹了一句:“你也不是那么冷血啊。”筱筱冷冷的声音响起:“这只是一个交易,她们的情绪也是我需要的食物。” 颜如玉微笑,肖筱筱每次都说自己只不过是交易,但大部分的交易,还是能帮助到别人的。 阿布打着呼噜,听到筱筱的话,抬起头来说:“嗯,都是交易,但是交易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我都带的。” 颜如玉挠了挠它的脖子:“可不是,我们店里,你说了算。”阿布喵喵两声做答:“可不是吗?”筱筱冷冷的看了他们一唱一和的,没有吱声。 *** 占杰米最近很烦躁,临海市最大的百货商场是他家的,按说他一辈子顺风顺水,没受过什么挫折,应该过得很好才是。 当然,前半生也是十分好的,身边围着各种朋友,从来没有人忤逆过他,一直都是人群的中心,他也是临海市屈指可数的富豪之一占洪唯一的儿子,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家产纷争。 他身旁的女伴像是换衣服一样,换了又换,换的时候他给姑娘们的报酬也让姑娘们即便离开了他依然念念不忘。 占洪早早儿的就把他送出国去镀金,他一表人才,谦谦君子,风流倜傥,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如果他说他也有烦恼,只怕整个临海市就没有快乐的人了,当然如果谁说烦恼是手里有钱不知道怎么花,一定会被人骂矫情。 为了让他顺利的接手公司,在占杰米自己的要求下,占洪也给了他创业的资金让他自己尝试折腾,只不过他心里如何不明白,如今这些围在周围的人,看的都是他的背景,他的父亲,他家族的企业,以及他手里的钱。 占杰米手里的几个项目,大多都紧跟时代热点,然而这些热点背后,有很多一拥而上的人,有人真的成功了,有人不过是为了热钱和风投,当然,从个人收入的角度来说,也算是成功了。 占杰米以为他是成功的那个,只不过在别人眼里,他是热钱和风投,确切说,是自带热钱和风投的创业者,众人蜂拥而至,一呼百应,不过是为了他手里的资金和资源。 一场热闹过后,一地鸡毛,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最大的冤大头。 占洪冷眼旁观他的热闹喧嚣,王美媛也一直责备他,为什么要这么放纵自己的儿子,占洪只是摇摇头,说他还没有准备好,得再磨练磨练。 可是占杰米总是要接手的,占洪心里非常不踏实,跟自己生活坎坷的前半生不一样,杰米的生活一路都是在父母的加持下度过的,可以说他的生活中连一个小小的挫折都没有,怎么能放心让他接手。 就连他倒腾了的那些小项目,都倒的倒关的关,这个事情山占洪跟杰米有这截然相反的认知,占洪坚信实业才是长久之道,杰米却受网络世界影响甚深,评估项目时,只看收益,不追求长久之道。 占洪最反对的就是这一点,然而杰米说他老古董,跟不上时代潮流,总有一天要被时代淘汰。父子两个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占洪给了杰米启动资金去创业。 杰米的烦恼就在于他似乎输掉了跟父亲打的赌,项目失败,供应商结款,他不但花光了父亲给他的所有资金,还背上了债务,当然,看在父亲的面子上,他们不至于跟自己翻脸告上法庭,有路子的,就拿着这个当人情,找了占洪去邀功去了。 占洪暗地里给杰米把欠款都还掉了,也并没有如何责备杰米,可是这个输掉之后,杰米就要按照跟父亲打赌的约定,去商场里从头做起了。 开什么玩笑,作为太子爷,他从小养尊处优,让他去从基层做起,他怎么拉的下脸面来。 占洪刺激他:“堂堂男子汉,愿赌服输,怎么,输不起?” 杰米咬咬牙:“做就做,谁怕谁。” 好在他从小在国外长大,商场里的员工除了高层,没有几个人认识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然这个脸丢得大了。 王美媛拿来几套商场的制服,换下了杰米的爱马仕范思哲,风流倜傥的太子爷变成了奶油小生,王美媛啧啧赞叹,这么帅的小伙子,到哪里都是自带聚光灯啊。 杰米被自己的母亲大人夸得脸都红了,尴尬的说:“妈妈,哪里有这么夸自己儿子的!”王美媛捂着嘴笑:“在国外那么多年,怎么学不会大大方方说声谢谢啊。” 占杰米对自己母亲大人是毫无办法,他那些年少荒唐的风流韵事,不足为母亲大人道也。 择了一个良辰吉日,太子爷占杰米到百货商场,占洪让他去客服报道了。 这是一个十分滑稽又荒谬还荒唐的任务,占杰米心想,从来只有别人讨好他的份儿,现在他得给各色人等赔笑脸,怎么让他不崩溃。 客服部门的主管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取了一个日文名叫做yoko,平时打扮也往年轻可爱里装扮,见到他帅气,故作为难的说:“哎呀,我们部门目前只剩下一个岗位了。” 她带杰米一楼中庭,四周什么都没有的客服中心,为难的两手一摊:“我们现在只剩下这个岗位了,你看你能不能做?” 杰米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这绝对是老头子在为难他,要么就是这个主管在刁难他,堂堂太子爷,让他去抛头露面做一线客服? 倒是在岗的两个小姑娘看到yoko带来的这个年轻小伙子帅气非常,暗自窃喜,脸颊绯红,秋波暗送。 杰米内心对自己说:“忍,得忍,必须得忍。” yoko微笑的看着他说:“怎么样?” 杰米点点头,貌似很诚恳的样子应了下来。yoko就把他交代给了这两位小姑娘,yoko的想法很简单,一般愤怒的客户在看到漂亮小姑娘和帅气小伙子的时候,还没说话,怒气值就会直接减半,简直是事半功倍啊。 她其实倒是真的物尽其用,没想到暗合了老爷子心意,就怕是以后杰米对她会有意见了,当然这谁也说不好。 yoko走后,杰米开始跟两个小姑娘聊天,他那撩妹技能经过多年练习,手到擒来,还没有打不胜的仗,没有撩不到的妹妹。 两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能说会道长得还一表人才的小伙子,虽然穿着商场统一的制服,但是依旧跟他们不是一路人,如果……她们不由得偷偷想入非非,毕竟坐在前台的姑娘,都是还不错的。 杰米跟她们聊完了才知道他以前过得是如何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他一餐饭的费用,就是小姑娘们一个月的收入,这让他刷新了一下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 前台看似悠闲,其实异常忙碌,尤其是周末和节假日,来来往往的顾客,无论是否有指示牌,都习惯性的来问路、寄存、办理会员、甚至只是来跟前台小姑娘聊天,以及现在多了许多年轻姑娘来问一些看起来她们能自己解决的问题。 yoko期望的事情虽然也发生了,可是,明明可投诉可不投诉的事情,年轻的姑娘们变得十分矫情,芝麻粒大的小事儿都来投诉了。 她太明白这个原因了,这些投诉全都没有生效,因为她们不过是接机来跟杰米说话而已。 一周下来,杰米回到家,跟王美媛吐槽,yoko简直是把他当成男公关了,王美媛掩唇笑得得体,占洪也笑着说:“郑洋子倒是知人善用。” 杰米才知道,原来yoko并不是特意要取一个日文名,而是本来人家中文名字就叫洋子,对于那个年龄的人来说,这个名字倒是很别致,毕竟他们的父辈都是不可能喜欢日本文化的人。 杰米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十分委屈,无奈他只能继续在那个需要颜值的岗位继续呆着,而且还得继续小心给各位姑娘们陪着不是,减少投诉的件数,尽量让顾客的不满终结在他这里。 所以他的业绩十分奇葩,找他投诉的件数最多,上报的最少,两个小姑娘只有羡慕的份儿,这业绩,杰米明天就把yoko给顶掉,她们也没什么话说。 第三十章 杰米同学成长记 占洪一直以来,没有把公司上市,虽然那样能获得更多的资金和发展,他还是坚持自己一手掌握公司。这些年来,他坚持稳扎稳打,立足平民品牌,走亲民路线,几波危机下,同业败北,他们都坚挺了过来。 也有资金和投资集团几次想要收购他们,老占也考虑过,但是出于想要更好的控制公司,尤其是占杰米的表现十分不尽如人意之后,他还是决定不能上市,不然占杰米怕是早早就被出局了。好在自己还有时间,还有机会锤炼他。 郑洋子让杰米在前台轮了一个月的岗,不知道是不是人力收到了什么风声,又把他调了回来,因为营销的头儿让他去做营销策划,这从客服前台直接去做营销策划,也是少见的事情。 郑洋子似笑非笑的说:“杰米,这个月你可是好好的摸清楚了女顾客的心思,对你以后做营销方案,大有益处啊。”她一直在揣摩这个调令背后到底是什么故事。 杰米有些尴尬,这一个月被不同年龄段的女客户搭讪已经成为他在客户服务部最大的收获了,除了他自己,其他同事都有事没事拿这个开他玩笑,他总不能站在桌上喊:“老子是太子爷。”,那就只能忍了。 营销的头儿老吴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毕竟总去他家喝茶,但是老占有话,让他好好历练,老吴也不敢不听指挥,把他放到了最不重要的策划团队,从最不起眼的策划案做起。 占杰米跟老占抗议:“我一个堂堂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你让我做那些小打小闹的策划案?老爸,你这生意可亏大了啊。”老占笑了笑,不反对,不支持,但是他的眼神里都在说:“你自己创业的可不是小打小闹吧,结果呢?” 占杰米看懂了老爹的眼神,摸摸鼻子,开着小破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不但被赶去做普通员工,连家都不给住了,生怕被同事发现了,历练不成,他心里默默的怨怼老爹,是不是还要给他安排几个劫啊? 他老爹没给他安排,不过他的小组长可不怎么喜欢他,他的小组长是一个跟郑洋子年纪差不多的女性,长相倒是大相径庭,郑洋子拼了命往亲和力上走,这位董明兰小姐则是一路御姐风到底,看起来十足的女强人打扮。 杰米腹诽:“穿成这样,不也是负责这些小打小闹的营销案,连个圣诞节都捞不到。” 但是董明兰根本就不管这是不是小打小闹,每一个他提交的策划案,都被董明兰至少退件三次。杰米怒了,这根本就是对人不对事,怎么的,看我帅好欺负啊? 最后一次被退件之后,他跑到董明兰办公桌前,很怂很小心的请教退件的原因,之所以很怂,是不想事情闹到他父亲那里,被批评说仗势欺人,他只是一个小职员,得有小职员的样子。 董明兰冷冷的看着他,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虽然他穿着得体,举止也有教养,但是他那些微笑和教养,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董明兰不知道一个普通的职员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优越感,这优越感让她不爽。 而他提交的那些提案,真的不是董明兰刻意针对他,而是他的提案,都飘在云端,没办法落地。他们部门负责的,都是小型的策划案,所谓小型,就是成本预算很低,要用最少的钱做最多的事儿。 杰米每次给他的提案都是丝毫不考虑成本,一个植树节的活动做出了春节的预算。董明兰每退一次,他扣掉百分之三十,最后剩下百分之三十,董明兰再打对折,扣掉不接地气华而不实的策划,才拿到团队中去讨论。 杰米每次听到同事们出的那些策划,什么赠送鸡蛋购物袋,他都分分钟想甩手走人,老爹到底怎么想的,这客户群体能有什么收益! 董明兰把这些提案给老吴看,老吴摇摇头,没有做任何评价,让董明兰好好带他。转头喝茶的时候,他告诉老占,说这位太子爷还没有体会到民生艰辛啊。 老占苦笑了下:“都是王美媛给他宠坏了,从小就惯着他,他不明白我们商场虽然大,但是不像久光那样都做的奢侈品。算了,他也是该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于是占杰米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信用卡被停掉了,他顿时明白老占对他来真的了,也堵了一口气想要做出点成绩给老爹看看,至少证明自己是能靠自己的收入活下去的。 只是这个普通人活下去跟杰米先生的活下去,大概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杰米觉得自己已经省了又省,可是还是在一周之后就弹尽粮绝只得偷偷找王美媛支持了,母亲大人虽然心疼儿子,但是却在老占的坚持下,只给了两千块零花。 杰米看着微信的转账,气得笑了起来,想他可是做大事的人,只是因为生意失败就被老爹这么挤兑,人间惨剧啊,这点点钱,连他吃饭都不够,更别说那么多给他暗送秋波的姑娘等着他请客了,没办法,夜店不去了,日料不吃了。 老爹再这么折磨他,大概他就得出卖颜值,让姑娘们请吃饭了,想必也是有人十分乐意的,说到姑娘,好在他以前分手的那些姑娘们,看起来都不是逛他自己家商场的,所以基本上碰不到,不然这个人可就丢的大了。 吃了一周馒头加泡面,他好不容易熬到发薪日,看着账户里不到五位数的收入,他真是欲哭无泪,这还是人力资源看在他有海外留学的背景下,比国内同等大学毕业生开得高了三成的收入,真不明白普通人靠这点收入怎么生活。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董明兰说他不接地气的原因了。 如果他在奢侈品卖场,可能那些策划案会更合适一些,可是他自己家的商场,里面没有一家是顶级奢侈品品牌的,大多都是平价服装品牌,走的一直都是便民路线。 他才明白,就是这个只卖评价服装的大百货,却让他过得半生衣食无忧,出入豪车的生活,老占这是未雨绸缪,让他心里得有数,不然临时接任,乱指挥一气,悔之晚矣。 过了几天,董明兰欣喜的看到,杰米同学提交的提案开始有意识的考虑实际情况、预算以及实际上面对的客户群体了,说明她的严格教诲还是很有成效的。 如果按照老占的这个方向,杰米可能能历练出来,成为守成的二代,也许再多一些经验,能走出新的方向也说不定。 但是那个劫还是来了,劫是杰米的,更是老占的,更是全体公司职员的。 老占被查出来肠癌,晚期,时日无多。 整个公司管理层都震惊了,老占这些年一手掌握公司,放权不多,决策上都是他一手操作,现在猛然传出噩耗,不管是不是死忠于他的人,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心思和计较。 杰米更是心里忐忑不安,他完全没有做好接管公司的准备,可是老占只有他一个孩子,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正如网络段子说的那样,不好好工作,只能回去接管公司了。 他只能接管公司,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些叔伯长辈,跟了父亲一辈子,都在病床前抹着眼泪答应老占好好扶持杰米,但是杰米自己却没有什么信心,对这些叔伯也真是不敢完全信任。 而小组长董明兰女士看着自己团队的年轻小伙子小占一夜之间变成了小占总,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立刻马上提交辞呈,然而杰米却没有时间理会她的严苛,他太忙了。 管理一个这样规模的公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小占总第一天就发觉了,好在虽然老占在医院化疗,但出出主意,管理一下老部下,还是可以的。 但是小占总发现自己的威慑力不够,经验也不足,几个合作案,都被品牌方占了大便宜去,虽说大家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但是分成的点数和方案,也是有个主次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胜过东风。 部下给的建议再全面,临场也是需要谈判技巧的。而他自己试着引进的几个奢侈品牌,几轮谈判下来,也都不尽如人意。 杰米第一次怀疑自己,之前那些创业的失败,提案的华而不实,他都觉得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总有商场兜底,可是这一次,谁来给商场兜底? 老占看了他引进的几个轻奢品牌的合作方案,摇摇头:“我们商场不需要这些奢侈品牌。”因为对老占的尊重,以及考虑老占的身体,杰米暂时搁浅了这些方案,可是他的自信却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他觉得他完全没有办法胜任这个工作,这并不是一份躺着数钱的工作,品牌方的管理,政府部门的维护,大客户的开发等等,都是费心费力的事情,除非,他可以眼看着他的商场日薄西山,日渐衰落。 第三十一章 交易的机会只有一次 杰米的这些消沉、低落、灰心,老占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没有表露丝毫,给杰米增添压力,王美媛更是多方位的鼓励和照顾杰米,让他专心打理公司,可越是这样,杰米越是觉得沮丧。 因而在第一次化疗结束后,老占要求杰米开车载着他再去看一次海,王美媛知道他们父子有话要说,也没有跟着去。 父子二人在老占的坚持下,来到了临海的海滨广场,以往他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一是没有时间,二是人多复杂,三则,他们有更好的看海的去处。 冠林世家有他们的产业,那里视野最好的那几栋别墅中,有一套就是他们家的,带游泳池,可以毫无障碍的看到海景,因为离市区太远,平常也不怎么来,只是休闲时候来度度假。 可是老占却意外的选择了去普通人云集的海滨广场。 杰米推着他在海边停下,不是说好来看海吗?可是老占却转身,让杰米看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 看了一会儿,老占问他看到了什么。 能看到什么? 杰米心里吐槽,毫无时尚可言,土里土气,乱七八糟,高声喧哗,随地吐痰,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老占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是杰米最大的问题。 “这些年,你读书念的是私立,直接去了国外念书,即便是在国外,你也没有真正的体验过平常人的生活。你穿的是奢侈品,吃的是昂贵的私房料理,出入豪车。”老占叹息:“是我疏忽了这些,让你母亲把你养成了象牙塔里的人,永远飘在云端之上,不知道众生艰辛。” 杰米试着辩解:“可是,赚有钱人的钱容易很多啊。” 老占笑着说:“那是赚有钱人的孩子的钱容易,你试试看赚我的钱?”杰米闭口不言,他之前创业的时候不是没有被算计过。 “有钱人才多少人,这个社会总还是由你面前这些普通的平凡人撑起来的。”老占缓缓说,他不知道他讲的这些话,杰米能听得进去多少,但是他不说,就没有时间再说了。 更何况他今天来,还有别的原因。 他来找一只猫。 一只布偶猫,一只奇妙的布偶猫,他曾经有缘见过一次。 他们在广场看人,看了许久,久到杰米准备放弃自己的立场,接受老占的理论,这时候,那只猫凭空出现了。 杰米也看到了那只猫,那是一只昂贵的仙女猫。 他揉揉眼睛,那只猫一秒钟之前不在那里,就像是从空气之中变出来的,这太荒谬了,他还在怀疑自己眼花了,却看到老爹已经转着轮椅朝那猫走去。 化疗耗了老占的精气神,他现在自己走路都很困难,他开着轮椅过去的身影,让杰米看的一阵心酸,心里明白老爹为了他费劲了心力,他也不愿意让老爹失望。 只是,这两代人之间的代沟,终归太难调和了,不是一个感动瞬间就能解决的。 杰米快步跟上老爹,推着他的轮椅朝那只猫走去,诡异的是那只猫朝他爹点了点头,更诡异的是,他爹也朝那只猫点了点头,怎么,熟猫? 杰米心里涌上荒诞不经的念头,但是他不推,老占也会自己扶着把手开过去,他陪着老爹跟上了那只猫。 这是他这一生都不会主动走进来的小巷子,七拐八弯,车开不进,幽暗不堪,不过热闹的声音都被隔离在了身后,倒是安静了许多。 可是杰米,不喜欢安静,跟许多年轻人一样,他喜欢喧嚣,喜欢人群,喜欢酒精,喜欢漂亮的小姑娘,这个地方,他不喜欢。 可是老占要去,他只能跟着去,他最近的压力,真的太大了。 颜如玉看到掀开帘子进来的父子俩,微微有些诧异:“怎么是你?”老占笑了笑:“很奇怪我没有忘记你们,是吗?”颜如玉点点头。 老占笑着说:“我也很诧异,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忘记吧。”他往里看了看,自然的问:“他不在吗?”颜如玉笑着说:“还睡着呢,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就有人来,更没想到是你。” 杰米看着颜如玉,心里赞叹不已,他撩过那么多的姑娘,颜如玉这一款,他连见都没有见过,只是他现在心里装的有事儿,没多余的精力来撩姑娘了。 颜如玉看着他,似笑非笑,就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杰米突然有一种没有穿衣服的窘迫感,根本不敢在这个姑娘面前放肆。 “这是我的儿子,占杰米。”老占给颜如玉介绍,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警告的给儿子一个眼神,杰米低下头,不敢造次。 “你知道我们这里都只有一次交易的机会,你已经用过了,就算你还记得这个地方,我们也是不会跟你做交易的。”颜如玉冷清的说。 “我知道,我记得,但是这一次,是杰米来做交易。”老占微笑着,他这算是钻了筱筱的空子,让杰米来做交易的执行人。 颜如玉挑了挑眉,老占这个狐狸,不知道筱筱会不会见他。 杰米一肚子的话,老占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阿布在颜如玉耳边喵了几声,颜如玉点点头:“我去问问筱筱。” 老占点点头:“拜托你了。” 他没有回头,但是还是低声叮嘱:“阿颜不是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你不要动歪心思。”杰米苦笑着抗议:“老爹,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啊。” 老占没说话,儿子是什么人他自然一清二楚,尤其是面对颜如玉这样人淡如菊、温润如玉的女孩子,跟他之前交往过的全都不一样,以老占对他的认识,如果不是现在他的状态不对,恐怕早就出手了。 当然,以他对颜如玉的认识,大概也是不会看得上自己家这个纨绔子弟的。 只是,老占时日不多,他不得不为杰米做最后的打算。 颜如玉从水晶帘子后面探出头来,对老占招招手:“他醒了,你们进来吧。” 杰米推着老占进到了水晶帘子后面,老占是第二次来,所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杰米却像是进到了地狱一般。 里间乌云密布,各种各样灰色黑色蓝色的云雾一团一团,汹涌的涌动着,张牙舞爪,让人如同坠入深深的湖底,看不见一丝希望。 杰米浑身发寒,这是什么鬼地方,老爹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占洪尽量不去看身旁那些让人绝望的颜色,他的目光落在绝望深处的那一丝光明,是筱筱的眼睛。 “你不应该再来的。”筱筱冷漠的说:“交易只有一次,你居然还能记得这里,让我很诧异。” 占洪点点头:“我知道,大约只是我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勉强能记得一点点。”筱筱从阴影深处走出来,看着占洪,明明白白的摆着不相信他。 “我会查清楚的。”筱筱淡淡的说。 老占点头,原本他来,就预备了会被筱筱责问的。 “我需要你帮助。”老占直入主题:“不过不是我跟你交易,是我的儿子,杰米。”老占把他身后的杰米拉了出来,站在筱筱前面。 杰米有些手足无措,他直觉筱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就像是,就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恶魔,他的交易是邪恶的。 但是老占坚持。 筱筱探究的看着杰米,杰米觉得自己的防卫一层一层的被筱筱用目光剥了个干净,他的教养,他的优雅,他的帅气,他的文明,一层一层美丽的外衣之下,他的贪婪、自私、自大都被筱筱看得一清二楚。 “你要交易什么?”筱筱收回眼光,杰米觉得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 “我死的时候,把我创业到现在关于公司的记忆都给他。”老占说。 杰米一惊,他知道老爹看出了他的压力和消沉,他在离开之前,也要给他做好最后的准备,也知道他自己的能力,老爹一直都是不认可的,这也让杰米很不服气,他觉得自己需要的只是时间。 筱筱审视的看着老占:“我告诉过你,记忆可以交易,可以转移,但是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 老占点点头,有些哀伤的说:“我知道,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这是我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杰米听了,鼻子一酸,眼圈微红。 筱筱深深的看了看老占:“如果你告诉我,你怎么可能保持着关于我的记忆,我同意这笔交易。” 老占想了想,似乎在权衡利弊,最后,对独生子可能会撑不了家业的担忧还是压过了其他,他低声说:“我曾经在南部的海边,遇到一个女人,她似乎从我身上看到了你的气息,她好像一直在找你。” 筱筱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了,他在判断老占的话是否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这么多年来,他不断的变换地方,还是要被找到? 颜如玉插了一句话:“那个女人,什么样子的?”老占却一脸迷惘:“我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是一个女人,问了关于你的事情。” 第三十二章 做生意,人脉最重要 老占的记忆中,那个女人就是一团迷雾,将她层层笼罩,老占看不清楚,他们之间的那个对话也只记得寥寥几句,可是,原本他逐渐淡忘的筱筱和他的店,却怎么都有一些画面忘不掉,没想到还又派上了用场。 颜如玉一脸疑惑的看向筱筱,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筱筱安抚的朝她点点头示意让她安心,颜如玉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有些话,只能事后单独说。 筱筱对老占说:“我同意这个交易,你走之前,我会去取你的记忆,交给他。”老占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让他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只要筱筱肯出手,杰米能撑住家业的胜算就大了许多。 “可是,结果如何,没有人能预料,我也不行,还得靠他自己。”筱筱看着老占的眼睛,冷冷的补上了一句,如果以为有了这些经验就能无往而不胜,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老占点点头,他已经十分满意了:“我明白,我只是让他多一些经验和参考而已,我知道的,一切的决定,还是要看他自己。” 杰米想抗拒,他不想要这些记忆,他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来撑起家业,但是却不敢忤逆不知还能活多久的老爹。 颜如玉把他们送了出去,杰米跑回来,迟疑闪躲又小声的问:“万一,我是说万一,父亲他不行了,我该怎么找你们?”他不敢让老占听见这句话,生怕老爹不开心,但是老占现在其实已经看的很开了。 颜如玉摇摇头:“不用你来通知我们,筱筱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去找你们。”杰米依旧茫然,他现代的大脑没有办法理解这么荒谬的事情,他还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个从地狱深处走出来的长衫男子,是勾魂的使者? 他快步走出去,跟上了老占,颜如玉在他身后叮嘱:“这里的事情,对外请保密。”当然,杰米很快会忘记这里,阿颜这句话也十分多余。 “阿颜。”筱筱在里间叫她,如果不是有必要,筱筱从来不肯离开里间,颜如玉撩开水晶帘子走进去:“你最近收的这些记忆都太灰暗了,那个小年轻八成是被你吓到了。” 颜如玉嘴角弯弯:“你看他一进来的时候那个恐怖的表情。” 筱筱摇摇头:“他太软弱了,就算是老占给了他所有的记忆,我看怕是也不行。” “但是你还是同意了跟他的交易。”颜如玉说,语气中带着责备,就好像筱筱这是占了老占多大便宜一样,明知道结局,还引他入毂。 “那个女人。”颜如玉想了想,还是问:“是什么回事?” 筱筱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暂时用不着理会,她不知道我在这里。” “她是谁?”颜如玉追问。 筱筱沉默得更久了,他还是决定暂时不要让颜如玉操过多的心:“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吧,不需要为很遥远的事情担忧。” 颜如玉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于是她点点头:“有什么需要我的,你就说。”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筱筱似乎不方便出门,除了极少数的交易他在夜间会出去之外,都是留在店里。 阿颜想要帮他。 筱筱却是知道的,那个女人,跟自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无意中碰到老占,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她刻意留下老占的记忆,无非就是想要让老占再来一次,只怕她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偷窥着。 但是筱筱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她是找不到这里来的,当年他一个人,现在他不再孤单了。 杰米同学虽然不想放弃自己的理念,但是老占摆明了不想让他在自己的商场里折腾奢侈品牌,几位老占的副手也都不太支持,他只好放弃。 “这群老古董!”杰米不甘的想。 从海滨广场回来后,他虽然明白老爹的苦心,但是年轻人特有的好高骛远并没有因此就被消除掉,他只不过是搁置了自己的想法,服从老占的安排而已,关于那个店,他已经开始逐渐遗忘。 好在老占的化疗效果还不错,目前看起来还能撑上一段时间,杰米稍稍安心一些,有老爹在,至少自己压力小很多,很多大的决定,也都还是老占做主。 周六的晚上,他收到陈诚的微信,陈诚是他在国外念大学时候的学长,得知杰米即将接手商场,作为品牌大中华区总代理的陈诚,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潜在的合作可能。 杰米知道陈诚一向爱玩,他们两个在学校的时候就臭味相投,能玩到一起去,只是陈诚早些年回国后,他们联系少了许多。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一样的爱玩,杰米还蛮期待这次重逢的,他也好久没有好好放纵一次了。 却没想到,陈诚是在一个咖啡厅跟杰米碰头的,这个地方选得十分出乎杰米的意料,也让他失望之极。 “你结婚了?”这是杰米见到陈诚的第一句话。 “没有。”陈诚摇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会让他心里空洞洞的,就好像被谁挖掉了一块。 “那你约我在这么无聊的地方见面。”杰米抱怨,他本以为陈诚会约他一起去泡夜店。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爱热闹了。”陈诚挠头,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再也忍受不了那些喧嚣和热闹,酒精和翘臀。 “那你就是心里有人了,改邪归正了。”杰米肯定的说。 陈诚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没有。” 他有一种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可是见鬼了,他的巫山在哪里?他连巫山的山脚都没摸到,怎么就不是云了? 杰米也挠头,实在不明白,不过像陈诚这种条件,结婚也好交往也好,不是很容易吗? “难不成你是……”杰米恍然大悟:“我们去gaybar也可以的,先声明,我可不是啊。” 陈诚差点一口咖啡喷在杰米脸上:“我也不是,不过如果我那天出柜了,可能就先追求你了。”杰米开心的说:“那敢情好,师兄身材我是知道的。”他作出垂涎欲滴的表情,引得陈诚笑出声来。 陈诚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他知道他可能忘记了最重要的东西,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女性试图跟他交往,终究都是无疾而终。 陈诚的产品是比平价快消品稍稍高一些价位的快消品,算不上奢侈品,但利润不错,倒是介于杰米和老占之间的地带,合作就是在这样喝喝茶,聊聊天中定下来的。 所以人脉,才是最重要的资源啊。杰米心想,老爹以后这些资源都会通过筱筱留给自己,大有裨益,事半功倍啊,他这才明白老爹的苦心,不过,他刚想起的筱筱是什么人来着?他又是在哪里遇见的这个人?有什么关系? 老占的身体其实已经是勉力支撑了,如果不是不放心杰米,他也撑不到现在,杰米拿着跟陈诚的合作方案给他看时,他是欣慰的,他觉得杰米听进去了他的劝告,这个品牌引进,没有脱离他们的路线,但是稍稍的拉高了一下快消品的档次,却没有脱离群众,老占欣慰之极。 但就是这一口气,一旦他觉得杰米不需要他再苦苦支撑之后,他的身体就真的听了他的话,不再苦苦支撑了。 三个月之后,老占真的进入了弥留之际,杰米夜夜守在他身旁,叔伯们都赞他一声孝心可嘉。只有他知道他在等着谁,却又不知道在等谁。 一天晚上,他送走了母亲王美媛,在陪护床上睡着了,一个黑影从窗户中流淌进来,汇集成了一个巨大的形状,那个黑影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一脸冷漠。 老占看着他,微笑着说:“你来了,是时候了吗?” 这个男子正是筱筱,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老占闭上眼睛,说:“开始吧。” 筱筱拿出一个水晶管,放在老占的枕头旁边,然后伸出十指,在老占的头四周围成了一个网,不知他做了些什么,五颜六色的气状物如同丝线一般从老占的头顶渗出,乖乖的钻入了那个水晶瓶中。 筱筱看了看老占,他留了这几日的记忆,老占点点头,筱筱便将这些记忆,都送入杰米的脑中,五颜六色交织着,纠缠着,一条云雾,却没有四下散开,而是从杰米的头顶钻了进去。 筱筱手中的水晶瓶还剩下最后一种颜色,他对老占晃了晃手里的管子,那些灰暗的记忆,就是他的报酬。 老占点点头,他也不希望这些灰暗的记忆会被放入杰米的脑中,筱筱一如他来时的悄无声息,走得也寂寥无声,老占看着陪护床上熟睡的儿子,含笑闭上了眼睛。 至于第二天,杰米醒来看到老占离世该如何的伤心,就不是筱筱交易的范围了。 筱筱回到店里,颜如玉看到他手中灰暗回忆,有些担心:“最近的交易怎么都收这样的报酬?”她还是比较喜欢温暖的回忆多一些。 筱筱摇摇头:“先收着,用得上。” 第三十三章 看他高楼起 看他高楼塌 颜如玉不明白这些东西筱筱是怎么使用的,也不明白这些东西他收来做什么,筱筱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她,她感觉筱筱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帮他与人沟通而已,自己似乎比较合适,她没有离开过店里一步,感觉也没有什么必要,连一应日用品,都不需要她出门采买。 筱筱有自己的秘密,颜如玉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他不说,她就不问,他愿意说,她就听着。 但其实颜如玉也明白,筱筱只不过是随手把自己捡回来的,好像也没有特别选择过什么,她自己也没有别的想法,一直陪着筱筱,不知道多久了。 老占的葬礼办得十分盛大,来宾众多,小占总杰米对于老占留下的人际关系左右逢源,游刃有余,许多事情做起来得心应手,老占留下来的资源也都纷纷表态,一定会继续支持临海百货,让友谊长存。 当然,如果小占总愿意按照老占留下的路线继续发展下去的话。 可是,海外镀金归来的二代掌门人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过了那么多年纸醉金迷的生活,对奢侈品情有独钟,老占的葬礼后三个月,他就开始酝酿投资一个新的商场了,地段选址、品牌招商一定都要是最好的,他决心要在临海市建立一个占氏自己的久光。 他知道叔伯们肯定是不会赞成的,如果他能守成,几位老占留下来的副手表过衷心的,一定会扶持他到能独立,然后慢慢放权,自己退休享受人生,不给他添没必要的负担。 然而问题在于,即便小占总有着老占的记忆,知道那些重要的人脉,也知道他们商场的定位和策略,但当财政大权落到他的手中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营销的老吴,跟老占家关系最好,几个副总拜托他找王美媛谈了一次。可是老占在的时候,王美媛就只负责宠他,更何况现在老占不在了,她对自己的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望子成龙的王美媛甚至劝老吴安抚好几位副总,照看好商场的生意,让杰米放手一搏,说不定成功了呢。 老吴脸色都灰了,王美媛这个自带滤镜根本劝不动,说不通,小占之前那些创业经历,她不是不知道,往常老占给他兜底,这一次,谁来给他兜底?如果失败了,商场几千名员工怎么办? 他劝不动王美媛,更没办法给几位副总交代,也是急得头发都白了,只能多留了个心。 杰米的想法其实如果放到一线城市,也许能成功,但临海市,只是一个三线城市而已,老占白手起家,从来没有忘本,他知道什么适合临海,杰米,人间烟火没吃几个月就被推了上来。 同样的记忆保存在杰米的脑海中,所做的判断和决定却跟老占截然不同,因为前半生生活在云端,即便老占让他做基层,杰米还是像一个被硬压下水的乒乓球,一旦外力消失,他轻飘飘的就又浮到了水面。 筱筱的判断没有错,颜如玉对筱筱的责备也没有错,老占的忧虑也没有错,即便他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也没有办法从根本改变从小娇养的占杰米心中那些好高骛远的理想。 通过陈诚,杰米认识了许多高端品牌的总代,陈诚的建议,是让杰米在原来的商场规划处一层,满足少部分对生活品质有更高要求却不至于是奢侈品的顾客,他很直接的说,杰米看好的那些奢侈品,在临海市有能力消费的人,屈指可数,倒不如踏踏实实,做一些中低端品牌。 当然如果硬要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跟品牌的谈判会很难,而且收益分配上,杰米只会占劣势,毕竟你是求着他们入驻。 “他们如果销售额不理想,就算撤掉柜台,也不会伤筋动骨,可是如果你失败了,你该怎么办?”作为学长,陈诚给的建议十分中肯,没有任何的保留。 只是,见识过花红柳绿的人,怎么可能安于路边的蒲柳,无论是陈诚还是老吴,他们的劝谏对于杰米只造成了反作用,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坚决的贯彻了下去。 不得不说,老占对于自己的儿子认识还是十分清楚的,百折不挠的也要去撞一撞墙。 几个月后,新的临海百货商场在临海市中心开业了,地方选得不可谓不好,人流量最大的黄金地段,占杰米为了这个高端商场投上了血本,不惜动用了原有商场几乎全部的流动资金。 明星站台,活动促销,本地电视,不断的砸钱,很是热闹了好几周,喧嚣过后,落地经营,占杰米就立刻发现真的就如陈诚和老吴所说的那样,临海市的消费能力,不过如此。 中低端品牌勉强还能有顾客,高端奢侈品,大多数顾客只是来拍个合照发到朋友圈装一装,甚至是微商卖a货,跑来拍照倒是方便许多了。 他四处筹款,勉力坚持,说服品牌留下,又跟银行合作推出分期购买,引入更多口碑美食、亲子品牌等等备用方案,只是,民众的收入有限,即便有人真的为了那些品牌,做了分期购买,也实在有限,很快,临海新百货的资金出现了断裂。 老商场的流水,也全都被动用来维持新的商场,运营困难,老吴找王美媛哭诉,再这样下去,伤到了根本,整个临海百货怕是只能关门了。 王美媛听了,没有当场表态,她好言好语安抚了老吴,然后默默的把自己私房钱拿出来,准备全都给占杰米,房产证她也选了几本带着,只怕用得到。 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在临海新百货的顶楼,视野最好的楼层办公室里,占杰米像一个野人一样,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打理自己了,脸埋在胡须中,面容憔悴,他已经找遍了老占留给他的每一个关系。 但是这些日子,大家看的清楚,新百货这个路线,在临海市,确实是行不通的,他们手中是有些钱,却也经不住像占杰米这么烧啊。 更有的人,已经开始质疑新商场的未来,开始跟临海新百货结款了。 小占总现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火烧眉毛。 王美媛把卡递给杰米,疼惜的说:“家里的房产也可以全都处理掉,只要临海百货还在,我们总还能再起。” 杰米的鼻子一酸,眼圈红了,他到底还是无能,连带母亲的私房钱,都要补贴给他,他这才明白,老占一直来的担忧和忧虑并不是没来由的。 不幸的是,老占最担心的事情,成真了。 没过多久,长城创投在老吴的牵线搭桥下,给临海百货注入了资金,杰米为了保住母亲的私房钱,违背了老占的意愿,接受了投资集团的改组方案。 他选择了放弃经营权,只保留了原始股份分红,从此临海百货再也不姓占,杰米的创业生涯也算是画上了句号。 一切都如筱筱预料的那样,只是结果如何,筱筱已经不再关心了。 *** 琳达的办公室在临海市的一个海湾,楼层很高,能看得到很美的海景,尤其是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整个海湾一览无余,美不胜收,她是一个化妆品品牌的营销总监,收入在临海市十分可观,屈指可数。 其实临海新百货她是十分喜欢的,她也是临海市为数不多的支持占杰米的人,主要原因,还是他们都是海外见过繁华的人,临海市的购物真的十分不方便,对于她们这样对生活品质要求十分高的人群,真的是太不友好了,所以她自己还是很欢迎这个新百货的。 只可惜,这样收入的人群在临海市,凤毛麟角,根本撑不起一个商场正常的运营,她看着高楼起,看着高楼关,十分唏嘘。 因为同情占杰米,她还是在权限范围内,给了对方许多方便,虽然她自己工作的品牌反而没有被杰米看上,进入新商场专柜,不过在老的商场,他们跟临海百货的合作也是有些年头了。 算起来,琳达和占杰米也算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只不过小占总后来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她连想安慰他都没办法,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未免交浅言深,琳达只得作罢。 琳达和沈凌都是胡曼的得力助手,也都是见过了世面,开过了眼界,却都能沉得下心,吃得了苦的猛将,也难怪胡曼的团队年年大中华区销售冠军,就在这三线的小城市,竟然年年打败北上广,靠的都是她们的努力和拼搏,以及,一线城市不太看得上他们的品牌。 沈凌有一个未婚夫,琳达有一个未婚妻,她们常常四人出游,关系也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明争暗斗,更多的是惺惺相惜和互助互补。 沈凌的未婚夫是咨询公司的詹超,早些年还曾经试图追求琳达闹出不少笑话,被好好修理之后,稳扎稳打,终于拿下了胡曼手下另外一员猛将,因此被胡曼抱怨过多次。 这一周,胡曼让沈凌去总部参加了表彰大会,琳达原本也要去,但是冯可儿刚好身体不舒服,她必须留下来照顾冯可儿,胡曼没辙,只好自己带着沈凌去了上海。 第三十四章 不在工作日开的会都是耍流氓 琳达太知道这所谓的大会了,第一轮正经八百开大会,第二轮酒吧,第三轮皇冠ktv,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她实在厌烦这些流程,而且,确实不太安全,往常她和沈凌都是互相支援,尽量不让对方喝醉的。 这次她把这任务交给了胡曼,自己在家好好陪陪冯可儿,照顾照顾这个重感冒缠绵已久的未婚妻。 琳达自从遇到了冯可儿,才从薇薇安决然离开的泥潭中被拯救出来。她遇到冯可儿的时候,是在下班的路上,天刚黑,路灯刚亮。 娇小的冯可儿拖着一个几乎跟她人一样高的行李箱,一个人站在路边,一脸茫然,满面泪痕,就好像她第一次见到薇薇安的样子,时空重叠,琳达的心,一下子就被狠狠的击中了。 琳达将车停在路边上,也顾不得那里是有摄像头监控的地方,她走过去,微微弯下腰,看着冯可儿的眼睛,她觉得那里面有星光闪烁,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琳达小心翼翼的问她怎么了,就好像怕吓飞一只可爱的黄鹂一样的细语温柔。 冯可儿看着她,努力笑了笑,说:“没怎么,我在找工作,没找到,有点难过。”泪痕仍在,夹杂在她努力装出来的笑容中,那是对关心自己的陌生人的一种客气和教养,以及疏离。 “暂时没有地方住吗?”琳达温柔的问,她没有理会冯可儿的疏离。 冯可儿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我刚好有个房间要出租,你如果不嫌弃,可以暂时住我那里。”琳达想了想说,她生怕自己这个提议太唐突,冯可儿会认为自己是坏人:“不过我的房子租金不是很便宜。” “我可不是什么坏人,我在前面那栋楼工作。”琳达有些紧张,她有些担心对面这个小小个子,可爱温婉还带着点柔媚的姑娘以为她是人贩子,不肯跟她走。 谁知道冯可儿看了她一会儿,思考了一会儿,竟然点点头,表示只能给她添麻烦了,租金第一个月怕是付不出来,要等她工作之后再付,琳达毫无异议。 于是琳达就这样,把冯可儿捡回了家,继薇薇安之后,第一个打动她的人。 琳达的家里有两个卧室,她把闲置的那一间收了出来,给冯可儿暂时栖身,为了不吓到她,琳达最初那几个月很好的扮演了一个非常有同情心的临海善心好房东。 包括了减免了冯可儿还没有工作的那一个月的房租,然后帮助她找工作,在没有收入的那段时间赞助了她所有的日用品等等。 冯可儿非常感激,主动承担了烧饭这个世纪大难题,她的手艺更进一步征服了琳达的味蕾。 那天,冯可儿刚从陈诚那里出来,虽然把自己的东西都带走了,钱却是没有带的,如果没有遇到琳达,她只能呆在网吧一段时间了,虽然怎么说也是正经大学生,可是几年宅家没上班,猛然要找工作,确实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好在遇到了琳达。 只不过谁想到那个好房东也是心里别有所图呢,反正不知道怎么的,就从好房东变成了未婚妻,她们正策划要去哪里领个证呢。 这一次,冯可儿起先不过是普通的小感冒,谁知道怎么都不好,来来回回的竟然加重了,她身体抵抗力本来就不是特别好,总是每次流感来袭都中招,琳达只好选择留在她身边,反正有胡曼在,应该还好吧? 所有不在工作日开的大会小会都是耍流氓! 这也是琳达讨厌这个大会的原因,周五出发,周六参会,周日回临海,家里宅着不舒服还是逛吃不开心? 之前她年年去,今年还不如陪冯可儿挂完水后上街买个包。 周六晚上,琳达跟冯可儿依偎在一起,靠在床头看电影,手机自动进入了夜间模式,两人看着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半夜被电视声音吵醒,琳达看到几个沈凌的未接来电,来电时间凌晨一点到两点。 她不知道沈凌这么晚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回过去沈凌却不接了,琳达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她给胡曼打了个电话,胡曼也没接。 琳达心绪不宁的躺下,身旁的冯可儿睡得真香,夜灯幽暗的灯光下,照的她的脸柔和得像是有一层浮光,她不忍心打扰可儿,自己却是焦虑的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沈凌手机关机了,胡曼虽然接了,却说不知道沈凌的为什么给琳达电话,但是电话那头的胡曼明显有些慌乱。 绝对是出事了。 琳达心里开始慌乱了,就是不知道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不确定感太过灼人,一整天她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可儿一边抱着纸巾吹鼻涕,一面哑着嗓子说:“你倒不如去上海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这样着急忙慌的,也不是个办法啊。” 可是按照行程,沈凌和胡曼今天应该是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胡曼的电话好不容易打通,她却支支吾吾的语焉不详,气得琳达扔掉了手机,在屋里跳脚。 可儿捡起来,擦擦干净,轻轻的放在桌上,桌子旁边的墙上,以前挂着一张照片,被琳达收了起来,可儿没有问,谁都有过去,可是谁还一直活在过去呢?只要未来是好的,过去的,就像那张照片一样,放到箱子里就好了,只可惜有些人不懂这个道理。 可儿闷声说:“她们不过是去参加公司的会,能出什么事儿啊,你别太担心了,明天上班问问就清楚了。” 琳达却还是担心,算着时间,她跑去沈凌家门口等着了,詹超不在家,沈凌也没回来,琳达一遍一遍拨打着沈凌的电话,却总是关机。 一直等到夜里,冯可儿实在不放心,拖着病体开车来找她,琳达这才跟她回去了,路上,冯可儿缩在副驾驶里面一路直打喷嚏,看她感冒加重,琳达有些心疼,这才稍稍分散了一下她的注意力。 冯可儿看着紧皱着眉头的琳达,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猜测,琳达大约是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样子,不然以她平时那么游刃有余处理工作上事情的能力,怎么会慌成这样,她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发生什么严重的事。 又是一夜未眠。 周一,琳达一直等到中午,终于等来了沈凌,胡曼却没有来,琳达把她抓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 沈凌看起来憔悴、低落,甚至有些惶恐,全然不是平时那个干净利落,做事情麻利又泼辣的拼命小娘子,琳达拿了一张湿巾,用温水浸热了,递给沈凌,沈凌把脸埋在纸巾中,不断的擦拭。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了吗?”琳达尽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怒火,轻声问,沈凌和胡曼两个全然没有消息,真的让她十分愤怒。 “我不知道。”沈凌抱着胳膊,不断摇头,浑身没有力气,嘴唇煞白,眼圈儿乌黑。 “到底怎么了?”琳达提高了一点音量,却还是注意控制,不被外面的同事们听到。 冯可儿就在她们楼上,她这里说话大点声,冯可儿在楼上能听得到。琳达把她推荐到了人力资源部门,正好时候可儿大学的专业,琳达甚至没有动用自己的影响力,冯可儿就成功拿到了这个职位。 “我真的不知道。”沈凌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琳达的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了,也不知道是谁。”琳达心里揪成一团,他们公司这个陋习,她就知道早晚会出问题,每次去,她也都叮嘱沈凌,不要参加第三场。 “不是不让你去第三场吗?”琳达有些气急败坏。 “没去,酒吧喝完,我就断片儿了。”沈凌捧着脸,十分痛苦:“我记不起来了,我不记得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谁。” “等我醒过来,我一个人在酒吧包厢的卡座里,他们都走了,是酒吧服务员把我叫醒的。”沈凌眼泪流了出来:“我甚至不知道当时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胡曼呢?”琳达问:“这个时候,她在哪里?” “不知道,我打她电话没打通,然后我打给你,你也没接。”沈凌无助的说。 “你报警了吗?”琳达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回答我,你报警了吗?” “我怎么报警?”沈凌终于哭了出来:“我怎么报警?告诉全世界我在酒吧喝到人事不省,被人侮辱了都不知道?” “我后面还怎么过?”沈凌崩溃了。她和琳达不同,她虽然工作上是把好手,爽利又坚持,但是性格上,她却是十分传统的女性观点,发生这种事情,她第一个念头,却是完全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你告诉胡曼了吗?”琳达冷静的问,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慌。 沈凌绝望的点点头:“我跟她说了,她说她去帮我处理,我今天来,就是要问她有没有进展。”胡曼是她们几年的上司,如果她不去出面,那只会冷了大家的心。 第三十五章 肯站出来的都是勇敢的人 “詹超,知道了吗?”琳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沈凌她时候怎么处理的。 沈凌摇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我没有回家,胡曼给了我定了酒店,她留在上海了,我昨天就到了,也不敢回家,我只能来找你,胡曼说帮我找证据。”沈凌声音沙哑,带着哭音,语无伦次。 琳达看着沈凌,她明显是已经清洗过身体了,只怕,还不止一次,报警吗,哪里还有证据。 她无力又愤怒的坐在椅子里,看着依旧浑身颤抖的沈凌,不能就这样算了,琳达想着;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沈凌却是这么想的。 她们对视中,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都摇摇头,表示不赞成对方,关键还是得要看看胡曼能带回什么来。 琳达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块羊绒大方巾,把沈凌裹了起来,沈凌拉过方巾,严严实实把自己裹在里面。 “你吃药了吗?”琳达艰难的开口,沈凌身体一僵,摇摇头。琳达咬牙切齿的说:“咱们先去医院,现在就去,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要先保护好你,万一有什么问题和隐患,也来得及处理。” 沈凌身体瘫软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她断断续续的哽咽说:“琳达,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琳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和她的经历不同,信念不同,选择不同,也很正常。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说:“我还是觉得报警才对。” 沈凌摇摇头,她不敢冒险,她赌不起,她不够勇敢,也不够坚强。 她们没有等到胡曼,琳达直接带着沈凌去了医院,为了沈凌的隐私,琳达带她去了临海最好的私立医院,挂了最好的专家门诊。 医生是市妇幼退休的主任医师,一个老阿姨,听到琳达说要做hiv和其他相关疾病的检查,那位上了年纪的妇科专家皱起眉头,摇摇头,一脸不赞成的看着沈凌,甚至做检查的时候,老医生态度有些冷淡,又不太好明着嫌弃的样子。 琳达不忍心,趁沈凌在帘子里面整理衣服,跟过来轻声对医生解释:“她不是自愿的。”老医生愕然,之后了然的点点头:“那你们应该报警。”琳达赶紧接了一句:“所以今天就需要您的检查结果。” 老医生皱着眉头开了一整套检查,琳达接过来,基本上需要检测的能想到的都测了,她感激不已,再三道谢。 老医生摇摇头:“现在的女孩子,都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吗?”琳达没敢接话,她看到沈凌从帘子后面出来,怕沈凌听见,连忙迎上去带着沈凌去做检查了。 当然,跟医生这些悄悄话,她也没敢让沈凌听到,怕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沈凌一路沉默,中间詹超打来几次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她都搪塞过去了,詹超给琳达发了个微信,问沈凌在哪里。 琳达给沈凌看了她的手机,说:“你总归还是要想想怎么跟他说啊。”沈凌继续沉默,她可以选择不追究不报警,可是,在詹超面前,她没有一点点可能搪塞过去,最后还是要告诉他的。 在沈凌的坚持下,琳达给詹超回了一个在忙,回头说。有时间这五个字,也有时间告诉詹超沈凌的下落,不是吗? 沉默,沉重的沉默,难捱的沉默,终于还是被胡曼的电话打破了。 她们抽完血正在等结果的时候,胡曼的电话打了过来,沈凌看着手机,就好像看着一个炸弹,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胡曼的调查结果。 电话一直响,不停的响。 琳达接了起来,走到一边,避开等待区的病患,哪怕人数寥寥无几,也要保护好沈凌的隐私。 胡曼一听琳达的声音,就开始埋怨:“你如果一起来,可能就没这事儿了。”琳达愤怒的说:“我早说过会出事,你总是不听,这种事情,早就该推掉了。” 胡曼也知道自己责怪琳达是在甩锅了,口气软了下来:“这事儿不好查,我去找了酒吧调监控,沈凌出事的那个包厢不是我们定的,酒吧说那个包厢监控坏了,看不到。” 琳达冷冷的说:“哪里有这么巧,他们这是想撇清责任吗?” 胡曼顿了顿,接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找了人力的老高,他熟悉那边的人,把那个时间段的监控都拷贝了。” “怎么样?”琳达低声又紧张的问,她绷紧的身体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在等待区的沈凌看了十分绝望。 “不怎么样,有监控,但是是坏的,整个画面都是黑色的,什么都看不到。”胡曼叹息,如果没有监控,沈凌又不记得了,那就算报警,怎么调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琳达追问。 胡曼迟疑了一下,才说:“能听到声音。”她连忙补充了一句:“可是听不出来是谁。”琳达咬牙切齿的说:“考回来,我来听。”胡曼说了声好,就挂断了电话。她的微信追了过来:“回去详谈,先安抚好沈凌。” 琳达愤怒得直抓头发,好朋友遇到这样的事情,竟然还无据可查,怎么不让她出离愤怒,她走回沈凌身旁,轻声说:“没有监控,胡曼回来了。” 沈凌绷紧的身体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她其实也十分害怕有据可查,不得不查,她害怕她不得不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接受众人的指指点点,甚至荡妇羞辱,她不够勇敢,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这个事情背后的,以及未来很多年内的事情。 沈凌看着身边的琳达,如果她有琳达一半的坚强就好了,她不知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琳达,也有脆弱的过去。 琳达心情复杂的看着她,想要劝说,却不好开口,很多时候,痛不在自己身上,无论怎么劝说怎么安慰,都是隔靴搔痒,站着说话不腰疼。 老医生大力的帮助了一下她们,需要等到第二天的报告,赶在下班前出了结果,化验单很多项目,但是最重要的那几项都是阴性,琳达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们快步走回到老医生的门诊,医生特意留下来等她们。 “都是阴性,没有大问题,一会儿开一点毓婷,好好休息。”老医生往鼻梁上推了推眼镜,眯起眼睛看着手中的化验单。 “没什么大问题,你先到帘子后面等一会儿,我跟你朋友交代几句就来。”老医生把沈凌支走了,她很小声的对琳达说:“虽然hiv是阴性,可是你看,验血发现有使用过镇静剂。”她看着琳达的眼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琳达握紧了拳头,愤怒的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她不想报警,我也没办法。” 老医生理解的叹了口气,作为医生,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病人了,想要真正站出来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而当事人如果选择的是缄默,任凭谁来劝说她站出来,都是一种二次伤害,那些勇敢站在众人面前的受害者,是多么的勇敢值得敬佩,指责她们的那些人,内心是多么的肮脏和不堪。 渴死毕竟日子都是她要过的,谁也没法替她抗,她如果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她。 “你跟她分析分析吧,这种人作案看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一天抓到就少一个人受害。”老医生言尽于此,就不再多说了。 她走进帘子里,叮嘱了沈凌几句,就让她走了,到了车上,琳达拿了水,让沈凌吃了毓婷,剩下的,让她带了回去。 “你是要去胡曼那里,还是回去?詹超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琳达虽然不想增加她的烦恼,可是她发动前,还是得知道去哪里。 “去胡曼家。”沈凌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詹超,酒店我也退房了。” “也许,如实告诉他会比较好。”琳达轻轻的说,老医生的话在耳边萦绕,她忍住了,想要到胡曼家再商量。 胡曼从上海赶回来,还没有那么快,她通过微信发了家门密码给琳达,让她们先进屋休息等她。 胡曼是坚定的不婚主义,在小小的临海,她就是一个异类,总是被公司那些人背后议论的异类,她不乏追求者,但是相处都不长,要么是被她不婚主义吓跑,要么,是根本就是闲着撩人玩暧昧的人。 她一个人住着大大的房子,空荡荡的,色彩也十分简单,十分符合她的风格。 沈凌可没有心思参观胡曼的房子,她呆呆的坐在沙发里面,双眼无神,不知道焦距飘去了哪里,琳达心里反复掂量着医生的话,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跟沈凌谈一谈。 这时候詹超的微信视频通话响起来了,原本昨天就该到家的人到现在人没到家,也没个交代,詹超急得到处找她。 琳达看着沈凌,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办,沈凌缓缓拿起手机,掐掉了视频请求,回了两个字:“开会”。 第三十六章 尊重你的决定 (青云双更) “詹超能感觉到的。”琳达有些替他们担心,毕竟沈凌是她一起奋斗多年的姐妹,詹超怎么着,也算是半个朋友,因为周庭如今也算是她朋友,詹超勉强算半个吧。 她皱着眉头,轻声说:“已经下班了,你还用开会搪塞他,不管用的。”沈凌摇摇头:“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他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琳达几次想说点什么,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间缓慢流淌,度秒如年。 “医生说,你的血液里面发现有镇静剂。”琳达终于还是没能等到胡曼回来,这沉默让她抓狂,她原本就不赞成沈凌的处理方式,就该查,查出来让他们接受惩罚,无论是官方,还是私下。她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掐死那个王八蛋。 琳达从来都是是恩怨极其分明,极其正义的。 可是沈凌似乎听不懂琳达这句话,镇静剂?哪里来的镇静剂?她体内怎么可能有镇静剂?! “我一直都跟大家在一起,也没有喝过别人的酒。”沈凌慢慢的细细的回想,然后摇摇头,疑惑的说:“哪里来的镇静剂?” 琳达说:“都在传说酒吧里有人给女孩子下药,都是强镇静剂,会不会是这个东西?”沈凌摇摇头:“从我进门到断片儿,就没有离开过公司的包间。” 琳达心里突然有一个十分可怕和恐怖的猜测,她不愿意随意以恶意去揣测人心,可是这完全没有办法解释这个事情的发生。 等胡曼来,好好把时间捋一捋,她更要听一下,那声音里面有没有她认识的人,如果有的话,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非常惨痛的代价。 “那你还记得,是谁给你倒的酒吗?”琳达帮助她回想断片儿之前的记忆,虽然,她知道这很残忍,但是没有别的办法,等一下,她怎么依稀记得有什么人,在某个地方,有神奇的技能?一道光划过黑暗,又被黑暗吞没,她已经想不起来跟筱筱有关的任何事情了。 她们在胡曼家的客厅里相对坐着,没有开灯,窗户开着,有海风咸咸的味道。 “那么多人,我不知道谁倒的酒,我甚至不知道谁递给我的酒。”沈凌颓然的把脸放在手心,窗外月光皎洁,刚好从胡曼的落地窗洒落进来,月光堪堪擦过垂坠感十足的素色亚麻窗帘,瀑布一样倾泻在客厅中,冰凉的月光中,沈凌孤独的蜷缩在单人沙发中间,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人和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景越美,人越绝望。 琳达坐在她对面的阴影中,看着孤独绝望的沈凌,内心恨不得把自己和胡曼撕成碎片,如果她们保护好了沈凌,如果她自己去了,如果胡曼早几年就拒绝这个愚蠢的交际,是不是今天就会不一样?又或者,今天可能不是沈凌,而是她自己?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自责,内疚,愤怒,无济于事。 这时,门滴一声开了,满面倦容,憔悴不堪的胡曼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进来,看到月光下的沈凌,她明显的怔住了,那情形,太过惊心动魄,那气息,太过于绝望,她甚至心虚得不敢进门,只因为调查毫无进展。 沈凌已经从琳达那里知道了胡曼调查的结果,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勉强挤出来一句话:“你回来了。”胡曼看着她的身影,自责内疚到了极点。 琳达从阴影里走出来,胡曼摇摇头,她不想让沈凌知道音频的事情,然后她把行李箱扔在一旁,换了鞋胡乱用毛巾擦了把脸,也顾不上卸妆,睫毛膏晕得满眼都是,就走过来,坐在沈凌和琳达的旁边,三个人沉默着,没有人开口,只有沈凌轻轻的啜泣声。 “她是被下药了。”琳达打破了沉默:“你在场,有什么异常吗?”胡曼惊讶的抬起头:“你怀疑自己人? “什么叫做自己人?我们霸占销售冠军好几年了,难免有人不服气,做出来什么事情有什么奇怪的?”琳达冷冷的说,那些人,表面恭维,背地里拼命灌酒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随便乱说。”胡曼摇摇头,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指控,没有证据之前怎么可以胡乱猜测? “医生的报告就是证据。”琳达看着胡曼,她在给胡曼压力,让她从内部再去调查谁有可疑的地方,动机,和机会。 胡曼在琳达的注视下,缓缓点头:“我去查,但是不要把事情闹大。”她终究还是要考虑这个事情对于品牌的恶劣影响。 万一真的是自己人做的,被闹上网络,这个品牌就不要想继续做下去了。 “如果你能查到的话,当然不会闹大。”琳达坚决的说。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她们都不忍心,但是还是都要问沈凌一句话,到底要不要报警。 沈凌还裹着琳达的羊绒方巾,却也无法阻止她内心的寒意,她颤抖着摇摇头,态度十分坚决。 商量来商量去,如果沈凌坚持不肯报警,她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夜深了,可儿来信息问琳达是不是需要留在胡曼家,她需不需要送一些衣物过来,琳达看到微信,心里总算是还有一些暖意。 胡曼给沈凌放上了一大缸热水,让她好好泡个澡,昨天她在酒店,洗了好多遍,皮肤都快被搓破了,琳达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一趟,明天再说。 也许沈凌能想通呢?她也不愿意在现在给刚刚受过伤害的姑娘那么大的压力来满足自己的正义感,如果沈凌选择不报警,她就从不报警的方向去帮助她,别跟她说正不正确这一套,沈凌心里好受一些,才是正确,但是那些王八蛋,一个都跑不掉。 琳达将沈凌交代给了胡曼,自己开车往家赶,可儿还在等她,饭菜都凉了,见到琳达回来,她连忙把饭菜热了热,琳达收拾妥当,两人坐在餐桌边上,她这问沈凌的事情。 这事其实说起来几句话就说完了,但是两人讨论来讨论去,却又把饭菜讨论凉了,两人凑合着吃了点,可儿无比惋惜的说:“沈凌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咱们要怎么做才能帮帮她呢?” 第三十七章 对他不公平,难道对她就公平了吗? (青云加更) 琳达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可儿:“给她些时间,如果她不愿意报警,我就找人查,我就不信查不出来。” 可儿点点头,她唏嘘不已,她们常常一起出游,沈凌是他们一群人中最活泼最会调节气氛的人,那样一个热爱生活的姑娘,怎么会遭遇这种事情! 这个操蛋的世界,可儿心想,一瞬间她联想到自己的那些经历,更加烦躁起来,坐立不安,总想找个人来吵个架发泄一下。 琳达在厨房收拾,没有看到可儿的表情,她倒是没有想到,可儿已经对沈凌生出了十分的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自己以往的那些经历,没有跟琳达说过,不想说,但这会儿难免心里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琳达的小公寓不比胡曼的大平层豪宅,她的小两居室十分温馨,可儿甚至比薇薇安更热爱生活,她感激上苍把可儿送到她身边,这一次,她一定好好珍惜。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琳达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詹超。她有些不太敢接,詹超打给她,肯定时候沈凌没有给他合理的答案,他怎么会甘心。 “沈凌人在哪里?”詹超没有跟琳达寒暄,他直入主题的问。 “怎么了?她不是去上海开会还没回来吗?”琳达不知道詹超知道多少,但是这事儿,不能从她这里说出去。 “琳达,看在周庭的面子上,你也不能瞒着我,沈凌到底怎么回事儿?”詹超把周庭拉出来刷脸,毕竟周庭跟琳达还是有些交情的。 “怎么了?”琳达有些紧张的问。 “她要跟我分手。”詹超愤怒的说:“她连人都不出现了,就要跟我分手!” “为什么?”琳达问,她实在不知道沈凌说了多少,她只能装糊涂。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詹超怒不可遏:“我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我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她说分手就分手,连面都不见了!”詹超在电话那头吼着:“凭什么啊?” 琳达把电话拿远了一些,免得被震破耳膜,詹超还在那边忿忿不平,琳达索性开了免提,放在桌上让他先把情绪发泄完再说。 可儿点了静音,说:“也难怪他生气,他对沈凌却是很好,我看着都觉得真是掏心掏肺的好。”琳达点点头:“也可能正因为是这样,沈凌才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怎么跟他说,她这会儿要分手,也是没法面对吧。” “我没办法做这个坏人。”琳达摇摇头。 “这样对他也不公平。”可儿不太赞同:“如果有人要做坏人,我来做吧?”她看向琳达:“可以吗?” 琳达还是摇摇头,至少今天不行。 詹超吼了半天,情绪才平复了一些,突然意识到自己朝琳达大喊大叫也是毫无道理的,毕竟人琳达又不是沈凌亲妈。 他平静下来,道歉:“对不住,我不是故意要朝你大吼大叫的。”他的嗓音因为刚才撕心裂肺的喊叫哑掉了。 “没事,反正我也没听。”琳达诚实的回答,可儿在她身旁嗔怪了她一眼,詹超明明就已经很崩溃了,你干嘛还踩他一下。 詹超苦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如果知道,你告诉我,至少我死个明白啊。” 琳达想了想,说:“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也许她有难言的苦衷。”詹超声量不由自主的又提高了:“我跟她奔着结婚去的,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能跟我说?” “她现在,电话也不接,视频也不接,只发个信息说要分手,你说说,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了?”詹超又开始情绪激动起来。 “你先别着急,我想要么你等她回来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方面聊好吗?”琳达试图安抚詹超的情绪,但是詹超根本不听他的,琳达算是搞明白了,他这哪里是打电话来问某人的去向,根本就是找人吐槽的啊。 “你先别着急,我没有听说她有别的想法,可能有什么不太好说的事情,你先安心等两天看看?”琳达知道自己这话,骗鬼都不信,何况骗这个做咨询的精得成精的詹超! 詹超突然安静下来:“你见过她,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可儿把电话拿起来,取消了静音,小声说:“沈凌周末参加公司的活动,在酒吧被人下药了。”她没有说后面发生的事情,因为不需要说,谁都明白被下药之后会发生什么。 詹超在电话那头久久沉默,最后挂了电话,没有说一个字。 可儿把电话交给琳达:“这下事情不是你说的,是我说的,如果沈凌要恨,就恨我吧。”琳达抱了抱她:“傻瓜,恨你可不就是恨我,我们怎么能分得那么清楚。” 可儿有些抱歉:“我应该给你惹麻烦了。”琳达摇摇头:“原本我也不赞成沈凌什么事都自己扛,这事儿第一时间,就应该报警的。” “她是那种非常传统的女孩子,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对她的伤害非常大,我们毕竟没有办法替她承担。”可儿黯然说,心里对沈凌的遭遇无限同情。 胡曼在公司内部的调查也非常缓慢,基本上没有什么进展,做这事的人非常明显是个惯犯,而且对酒吧很熟悉,更有可能,是不是内部的人和外面的人联手犯下的事情。 调查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如果不报警的话,大概她们这样小打小闹的没办法查出事情的真相,第二天,沈凌没有出现,琳达去了胡曼家,她正在蒙头大睡,根本不想理人,手机关机,谁都不想理。 她隔着被子对沈凌说:“詹超打电话给我了,昨晚很晚的时候,冲我嚷嚷了好久,说他跟你交往时候奔着结婚去的,无论什么事情你都应该告诉他。” 沈凌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开始颤抖,剧烈的颤抖。琳达说:“吵到最后,我只好告诉了他发生了什么事。” 沈凌猛地一掀被子坐起来,两眼通红,流着泪看着琳达:“我就是想让他死了结婚的心,谁让你多事的。” “这样对他不公平,应该是由他自己来做决定。”琳达想了想说。 第三十八章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 (本周青云双更) “你怪我,我理解;你生气,我也接受,你恨我,我也认。”琳达看着一般身子埋在被子里的沈凌,她因为生气和愤怒浑身都在发抖,温和的说。 可是沈凌的内心深处怎么会不知道,这时候责备琳达是多么不对、多么没道理的行为,可是只是因为在她们身边安全,因为琳达是她的朋友,她才敢任性,才敢开口。沈凌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别在心里的怒气和火,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宣泄的出口。 沈凌哭喊着:“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替做决定?你管那么多事做什么?之前你怎么不管?你为什么不去?如果你也去了,我也不会这样啊。” 琳达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她内心里一直不肯原谅自己,一直觉得如果自己能去,也许事情就不一样了,可是这话从沈凌嘴里说出来,显得十分的扎心。 “对不起。”琳达缓缓的说。 “对不起。”琳达又诚恳的说,她不是为了安抚沈凌的情绪,她是真的觉得内疚和自责,她觉得沈凌出事,她也有撇不开的责任,明知道危险,她还是存了侥幸心理。 “你走吧,詹超那边,麻烦你别添乱了,我说了分手,就是要分手的,这事我也不会报警,你也别再来劝我了。”沈凌把自己又埋回了被子里,闷声说:“你放过我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琳达叹了口气,不得不站起来,轻轻的说:“这件事情无论你怎么处理,我都支持你,詹超那边,是我做的不对,是我多嘴了,对不起。” 沈凌没有说话,被子下面剧烈的颤抖,泄露了她的心意,琳达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的位置,离开了胡曼家。 她回到公司,径直走到胡曼办公室,关上门,拉下窗帘,隔断了外面的窃窃私语。 这两天营销部三位头儿异常的举动已经让下面的人有了许多天马行空的猜测,好在总部那边知道的人也不多,人力老高的口风也很紧,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正是因为不知道,流言蜚语更是满天飞。 “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琳达坐到胡曼的办公桌前面,隔着一张桌子,看着电脑后面的胡曼,大有追究的意味。 “你是知道的,我有我要应酬的人。”胡曼揉着眉心,这件事情,她的确没有想过,但是她确实分身乏术,作为总监,她有自己要应对的人和圈子。 往年都是琳达和沈凌在一处,胡曼自己在一处的,所以其实打从内心深处,胡曼并没有像琳达那样,把自己归咎为沈凌出事的责任之一,只是人是她带去总部的,出了事她也有管理不力考虑不周的问题,所以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她也是脱不了手的。 “我确实没有注意到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我先离开的酒吧。”胡曼回想,他们总监一级的,自然时候有自己的圈子的,这个琳达也明白,也没有揪着这一点太过责难她。 “那个音频,你听得怎么样?”胡曼放下手,身体前倾,看着琳达,希望她有所发现。琳达摇摇头:“环境音很嘈杂,什么都听不见。” 昨天晚上,可儿睡了之后,她一个人翻来覆去的听了很久,一个是她们公司的包厢,视频音频都有,但是太过嘈杂,根本听不出来,视频上也看不出来谁动了手脚。 一堆人围在一起,酒都是放在桌上,自己拿的,倒酒的人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沈凌随便拿了一杯,所以他的嫌疑基本上没有,而那杯酒,全程都在沈凌自己手里,没有离开过,所以很难判断哪里出了问题。 另外一个包厢没有视频,音频被十分劲爆和动感十足的音乐声盖住了,隐隐听到一些声音,却没有人说话。 琳达颓然的说:“我刚去过你家,她还是不肯报警,而且她坚持要跟詹超分手,昨天晚上詹超打电话给我,嚷嚷了半个小时,我不得不告诉了他实情。” 胡曼一脸不认可的否定:“这事情你不该做,你是沈凌的朋友,不是詹超的朋友,该帮谁你心里难道没数?” 琳达点点头:“我知道的,我只是觉得也许詹超能帮助她呢?” 胡曼的视线不知道透过琳达,飘到了哪个遥远的地方:“沈凌没有那么坚强,她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来疗伤,她不愿拖累詹超,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你不要越俎代庖的强求。” 琳达点点头:“这事儿是我做错了,我今天已经跟她道歉了。”胡曼不置可否,这是琳达和沈凌之间的事情,她说得够多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两人摇摇头,相视苦笑,报警又不行,查又查不到,难不成真的就这么算了?互相都从对方看出了不甘心的眼神。 营销人员,从不服输,沈凌除外。 “我有一个朋友,周庭也认识,是私人侦探。”胡曼缓缓的说。 “那我们就私下找他查?”琳达瞬间懂了胡曼的意思,眼睛亮了起来:“沈凌那边?” “瞒着她,她想当鸵鸟,就让她当。”胡曼狡黠的说:“查完了再告诉她。” “那些王八羔子,真的查出来,看姑奶奶不剁了他们命根子!”琳达发狠话,她是真的特别十分极其瞧不上用那些下流肮脏手段来欺负女孩子的,她虽然她也觉得女孩子深更半夜还在酒吧流连不太安全,但是不就是这些下作的垃圾才让不得不流连的姑娘们不安全的吗? 比如沈凌,比如他们公司里面跟沈凌一样的女孩子们,比如更多不得不在职场打拼却遇到类似文化的姑娘们。 晚上,琳达跟可儿吃过晚餐,琳达收拾碗盏,可儿抱着波斯猫在屋里走来走去消食儿,电视里还在播着新闻联播,周庭带着一个人来敲门了。 周庭早些时候因为一些事情,跟琳达成了朋友,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想,他们都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让她们建立起来的友谊,但这也不妨碍他们继续成为朋友,因为他们的性格和处事方法,都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第三十九章 姜无垠 (青云加更) “你好,我是姜无垠,私人侦探。”那个人中等偏高,身材匀称,看得出来有很规律的保持运动,头发干净清爽,他伸出手来,手指修建得十分整洁,他的脸轮廓分明,线条硬朗,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微薄的嘴唇说完话之后紧紧闭着,嘴角勾起得体的微笑。 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注重外表也很自律的年轻人,颜值也很高,可儿也走过来趁机跟着多看了两眼,那猫看了姜无垠一眼,跳下来离开了,看来在真正的猫咪的眼睛里,人类长成什么样儿都无所谓,都一样,潘安也好,武大也罢,都是两条腿的生物。 琳达接过来名片,看了看主营业务,心里暗骂胡曼:“什么私人侦探,狗仔就是狗仔嘛。” 姜无垠的名片上虽然写的好听,但是琳达一看就明白,他根本干的就是捉小三,跟踪取证的营生,亏她满心期待一个毛利小五郎,胡曼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真的可以查出真相?”可儿十分怀疑,一般来说,长得太漂亮或者太帅的,业务能力都一般,这是她们作为人力资源的一个刻板印象,虽然很不正确。 姜无垠得体的微笑:“应该可以吧?也不是什么难事。” 琳达十分怀疑这位姜无垠侦探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打扮自己身上了,怎么可能不是什么难事。她们都毫无头绪的,这位姜无垠小朋友到底行不行啊? 周庭笑了笑,打趣的说:“我就说他这一身太嫩了,人家没法信任他,可是他不信啊,注重外表胜过一切。” 姜无垠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了笑说:“没办法,天生丽质难自弃。” 可儿差点把刚喝下去的一口水喷在他脸上,为了礼貌,忍得十分辛苦,琳达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免得她呛到。 “不过他做事情,还是挺靠谱的。”周庭加了一句,他的目光被可儿吸引住了 “詹超没来吗?”琳达看着周庭,他正在饶有兴趣的看可儿,一幅我知道你们俩是什么关系的表情,让琳达想把他赶出门去。 周庭转过脸来,苦着脸说:“他失恋了,很痛苦,在家里借酒浇愁呢。”琳达挑眉,就詹超那样泼妇一样的男人,在家借酒浇愁?怕是满世界找沈凌的行踪吧。 “他,不太能接受这个事情。”周庭非常委婉的说:“可是他又知道他不能接受这个事情,是一件非常错误的事情,所以他很痛苦。” 这些话很绕,非常绕,可儿没听懂,姜无垠和琳达却听懂了。 “真不是个男人。”琳达说。 “男人真难当。”姜无垠说。 他们异口同声说完之后,互相愤怒的看了一眼对方,把头扭到一边。 “他虽然之前也爱流连花丛中,可是猛地听到这个消息,他还是接受不了的。”周庭叹了口气,这个事情,他也觉得詹超很难做,但是他也不好说什么。 “看来我们都不如沈凌了解他,毕竟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琳达这才知道原来沈凌并不是一时冲动提出分手,她太了解詹超了,所以才给自己留了一丝丝体面,可是自己和可儿,却把她这一丝丝体面给扯了下来,难怪她会生气动怒,朝自己发脾气。 琳达当然不能对沈凌发脾气,也不能把这个怒气转嫁到可儿身上,所以她现在巴不得立刻把那些王八蛋给找出来,扒了他们的皮。 监控拷贝了一份交给姜无垠,抱着怀疑的态度,琳达怎么也要勉强相信一下胡曼和周庭的眼光,琳达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姜无垠,只希望他不负所托,做的事情也能跟他的长相一样漂亮。 姜无垠轻佻的笑了笑:“保证完成任务,你就等着吧。” 周庭温和的笑了笑,跟上姜无垠离开了琳达家,他和琳达住在同一个小区,隔了几栋,就是周庭的家,打开门进去,就看到喝得拦醉的詹超。 姜无垠嫌弃的捏着鼻子:“我先走了,就不进去了,你看他那样儿,你先照顾好你朋友吧。”说完,挥挥手,自顾自走了。 周庭无奈,只好挽起袖子,拿走詹超的酒瓶,把满地的啤酒瓶收拾到门口,打开窗户通风,再把詹超抱上沙发,他可是有洁癖的,脏成这样,也就只能睡沙发了。 詹超抱着周庭的胳膊,嘟嘟囔囔的哭唧唧喊:“为什么啊,我掏心掏肺的对她,她要跟我分手?”过了一会儿他又喊道:“我该怎么办啊,老天爷!” 周庭无语,平时挺洒脱挺风流一个小伙子,这会儿怎么就成这样了,他任凭詹超发了一会儿疯,然后把詹超的手放了下去,给他拿了床被子盖上。 然后,周庭走到卧室,看着琳达家方向,隔着几栋楼,看是看不到的,但是她终于有了新的感情,他替她高兴。 詹超虽然一直提起琳达的女朋友,但是周庭却从来没有见到过,也很奇怪,明明就住在一个小区,竟然从来没有碰到过。 她幸福就好了,周庭默默的关上了窗户,拉上窗帘,不再去想她们的事情。 姜无垠连夜去了沈凌喝酒的那间酒吧,这么帅气的小伙子,这么风流的小伙子一个人去,当然引人注目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种事情私底下常常在那个酒吧打混的人其实都是很清楚的,做了这个事情的人,也都会互相炫耀,当做一种成果在这个下作的人群中互相分享、炫耀、比较。 姜无垠装成其中一份子,很快就打入了他们的内部。 “你这么帅,什么样的姑娘撩不到啊,需要跟我们混?”一个面容猥琐却成果丰硕的“前辈”狐疑的问他。 “这个体验比较特别。”姜无垠一本正经的猥琐。 一群人心照不宣的吃吃笑了起来,姜无垠很诚恳的请教各位前辈分享最得意的成果,那些人便互相炫耀攀比起来。 姜无垠看着他们,心里感叹,人真是不可貌相,如果不是坐在这听他们亲口供述自己的罪行,怕是出了这扇门,根本没有办法把他们跟这种事情联系起来。 第四十章 灰毛其人(本周青云双更) “那你们最近捡到了吗?这里好捡吗?”如果琳达现在看到姜无垠,肯定会感慨,原本以为他是流量型选手,万万没想到那么帅气干净的姜无垠,能从内到外演出一股猥琐到了骨子里的气质,满脸写着,下流无耻,人见人厌。 “你还别说,我前几天才捡了一个,就在这儿,就对门那包厢,那姑娘真是水灵灵的嫩啊。”他们当中一个满口黄牙,龅牙小眼睛塌鼻子,麻子脸染着一头灰色头发的年轻人得意的说。 姜无垠心里一动,这么容易就找到了,还真是出于他的想象。 “那姑娘跟一伙人一起走的,走的时候她去了洗手间,然后别人就都先走了,她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就不行了,我多好啊,我马上扶着她‘照顾’了,那包厢坏了,没人用,刚好合适。”他吃吃的笑得淫*邪。 姜无垠十分诚恳有崇拜的请教:“你这难度也太高了吧,她跟一群人起来的,你还敢捡啊?你就不怕她叫起来。” “我跟你们说啊,”灰毛压低了声音:“那姑娘不知道被谁给下药了,我多有经验啊,一看就知道。” “我天,那你不是平白无故捡来的,连药钱都不用出。”几个听众垂涎欲滴,一脸羡慕的看着那灰毛。 姜无垠把一个刚入行的,试图在这条道路上有个标志性开端的,对前辈充满敬仰之情的小混混演绎得淋漓尽致。 “跟着哥,哥带你。”灰毛满足的说。 “那如果药不是你下的,那万一是同行下的,你怎么办?”姜无垠一脸替大哥担忧的样子,灰毛得意极了:“那我肯定得看看场子里有没有人啊,你知道我们这样蹲场子的,都熟悉的。” 姜无垠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哥你真是太高明了,我今天就跟你混了,一会儿我单独请你撸串儿去。” 灰毛骄傲的点点头,欣赏的看着这个非常上道的年轻人,就是他这个长相吧,实在是让灰毛心里不舒服,你说明明可以凭颜值吃饭的人,来跟他们抢着捡尸,老天爷不公平啊。 姜无垠把他单独带出了酒吧,找了一个大排档,点上许多串儿,然后开始问更为具体的细节,他就表现的如同一个少年。 灰毛难得有这么一个体面的崇拜者,把过程详详细细的说给他听,姜无垠红着眼睛流着口水问:“你有没有啊。” 灰毛淫*荡的笑着书:“看不出来你小子啊。” 姜无垠不好意思的打着哈哈:“个人,个人。” 灰毛摇摇头:“那包厢刚好坏了,没有灯,乌漆嘛黑的?” “那就你一个人啊?”。 灰毛哈哈笑着:“下次一定叫你一起啊,这次就我一个人在,确实少了点乐子。” 姜无垠细节、时间一一对应起来,最后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那你拍照片没啊,我想看看你说的水灵灵白嫩嫩的到底长什么样儿。” 灰毛一拍大腿:“我还真拍照片了,她们进门的时候拍的,当时我就觉得这妹子不错,可真是便宜我了。”他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一面拿出手机,找到那张照片,放大,在一群人中找到一个皮肤白皙,看着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指给姜无垠看。 最后一环也印证上了,姜无垠买单,请他上了自己的车,说送他回去,灰毛一路上继续大放厥词,大谈自己的经验,让姜无垠好好跟着他,一定很有前途。 姜无垠刚才撸串儿的时候,一面听,一面敬酒,小弟模样拿捏的十分到位,灌酒也灌的十分到位,灰毛在他车上没多久,就呼声大作了。 很好,姜无垠一路风驰电掣的往临海市开,一面暗自摇头,这个灰毛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竟然没有发现姜无垠一直喝的都是白开水。 沈凌平时那么优雅知性的姑娘,要是知道自己被这样一个垃圾侵犯,肯定无法接受,姜无垠一面想着,一面摇头,这种事情,他真是见得太多了,但是大部分的姑娘都会忍气吞声,因为只要别人说一句:“这么晚了还在酒吧的,能有什么好女人。” 她们就辩无可辩,从被害人,变成罪人了。 姜无垠骄傲极了,从他接到任务,到把灰毛找出来,弄到琳达家楼下,一共10个小时不到,简直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案例,他准备好好跟周庭吹嘘一番他的演技时候多么的精湛。 他到琳达家楼下的时候,天还没亮,灰毛在后排睡成了灰猪,他也放倒了座椅,躺下来眯着眼睛等天亮。 琳达雷打不动的晨练并没有中断,她下楼,就看到了停在楼下的车,里面躺了人,琳达走过去看,姜无垠突然醒过来,把脸贴在玻璃上,把琳达吓了一跳。 他打开门,挠挠鸡窝一样的头发,捂着嘴:“我还没洗漱,失礼失礼。” 琳达狐疑的看着他,又看看车后排躺着,还在呼呼大睡的人,满脸写着问号。 姜无垠骄傲的说:“人给你抓回来了,怎么处理你看着办。” 琳达一时有些楞了,虽然她发了狠要剁了那个王八蛋,但是这个王八蛋真的在她面前,她却没办法下手。 “怎么搞?”姜无垠一脸兴奋的看着她。琳达平时在商场冲锋陷阵,大杀四方,击败对手从来不皱眉头,现在王八蛋就躺在这里,她却有些束手无策了。 气还是非常生气,但是这种事情,就是说说而已,真做还真是下不去手,姜无垠还在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琳达脑子里飞快的计算怎么处罚这个人比较合适,报警当然时候第一选择,但是沈凌不愿意,拿刀冲上去肯定也不行,她眼珠子转了转,对姜无垠说:“你先别跟他摊牌,看着他,别让他离开临海,下午我给你电话。” 姜无垠眼巴巴的看着琳达:“那费用…” 琳达哭笑不得:“你找胡曼结。” 第四十一章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青云加更) 胡曼接到姜无垠的电话,倒真的二话没说把费用结了,但是无论是胡曼还是琳达,都问他:“到底是谁下的药。” 一脸骄傲的姜无垠立刻变成了斗败的公鸡,不敢再提不到10个小时这一茬,他确实还没有任何头绪,到底是谁做的,毫无头绪,唯一可以确定的,下药这事儿,不是灰毛做的,很大概率是公司内部人士的杰作。 至于为什么,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了,姜无垠委屈的说:“你们也只让我找到这王八蛋啊,不是吗?”把胡曼和琳达都给堵了回去。 不过,如果是内部人士的话,这事儿就不可能这么了结了。 找到灰毛的事儿,胡曼和琳达都没有跟沈凌说,沈凌现在整天待在胡曼家,也不出门,常常一整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胡曼好担心她会饿死在自己家里,又或者把自己关出病来,抑郁症什么的,也很可怕。 她们在等着事情有一个了结再给沈凌一个交代。 胡曼跟琳达商量来商量去,也还是没个结论,公司内部,眼红她们年年业绩全国第一的,简直两只手数不过来,排查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对于处理灰毛的问题上,胡曼、琳达、可儿倒是达成了一致意见。 姜无垠接到电话的时候,脸色登时变得青绿难看,真的,惹谁都不能惹做营销的女人,实在是太狠了,姜无垠心里暗暗的想,发誓永远不要惹她们这几个女人。 按照女人们的指示,姜无垠没有跟灰毛摊牌,而是在灰毛一脸蒙圈问他把自己带到哪里来的时候,说:“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带哥到我们临海来捡的吗?” “哥,你忘了?”姜无垠仗着昨夜里灰毛喝多了记不住事儿,找了个很好的说法。 灰毛拍着脑袋:“真是喝多了,忘得一干二净。” 姜无垠神神秘秘的小声问:“哥,你宝贝带了吧?”他挤挤眼睛:“那个宝贝。”灰毛会意的笑:“当然,走哪儿都得带着。” 他见姜无垠一脸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罐子,里面是透明的液体,没有标签。他得意的晃着瓶子:“无色,无味,神不知鬼不觉,无论什么样的姑娘,都会乖乖的跟你走。” 姜无垠伸手接了过来,一脸震惊:“真的这么神奇吗?”灰毛拍拍姜无垠的臀部,邪恶的笑着说:“百试百灵。” 姜无垠恋恋不舍的把瓶子还给灰毛,灰毛笑呵呵的说:“下次我买的时候,给你也带一份儿。” “谢谢大哥。”姜无垠连忙狗腿的讨好,前面的开路。 姜无垠在快捷酒店给灰毛开了个房间,指着对面安安静静的小巷子说:“哥,对面就是我们临海的酒吧一条街,晚上咱们去啊?” 灰毛点点头,一个陌生的地方让他感到十分兴奋,迫不及待的现在就想给姜无垠展示一下他的厉害。 不过。他还是乖乖的在酒店里睡了一下午,毕竟宿醉还是非常要命的,姜无垠给他点了很多外卖,让他吃的忘乎所以,沉浸在被人崇拜真的当了大哥的美梦中。 入了夜,姜无垠来找他,房间没退,目的不言而喻,灰毛还笑着说他简直是个色中恶魔,这么急不可耐。 一条酒吧街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穿着火热的女郎们开始到来,白花花的大腿川流不息,姜无垠趴在阳台上看着美腿流口水,一面跟灰毛点评路过的女郎,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灰毛笑着问:“你是不是常常在这个酒店开房,就为了趴在这里看大腿啊?”姜无垠羞涩的点点头:“有那心没那胆,这下遇到哥了,我就有希望了。”他兴奋得直搓手,口水直流。 灰毛也眯着眼睛看霓虹灯下的美女,咽了一口口水。 得到琳达的指示,姜无垠带着灰毛,大摇大摆的来到酒吧一条街,灰毛随便找了一个酒吧走了进去,dj狂放,群魔乱舞,霓虹灯让人眼花缭乱,这里的姑娘别有风味儿,灰毛看得眼睛都不眨,一直在咽口水。 姜无垠让侍者端来酒水,亲手给灰毛倒好,灰毛一边喝,一边寻找目标:落单的,看起来柔弱、好欺负的、年轻不经世事的姑娘,这种姑娘事后出于羞耻,一般不敢也不会报警。 姜无垠一面劝他喝酒,一面等下一步的安排,灰毛刚刚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对姜无垠拍了拍口袋,姜无垠表示期待,然后他踉踉跄跄的朝那个姑娘走去。 那姑娘嫌弃又略有些惊恐的看了看歪来歪去的灰毛,站起身来就往卫生间躲去,姜无垠连忙跟了上去,灰毛走到一半扶着卡座软软的就倒下来了。 姜无垠扶起他:“哥你醉了,明天我们再来吧。”然后托着灰毛在喧嚣的音乐声中离开了。 姜无垠出了这间酒吧,进了另外一件酒吧,然后把灰毛放在一个酒吧的后门边上,自己躲在车里,狗仔相机焦距拉近了,等着拍视频,一面心里嘀咕着黄蜂尾后针,最毒女人心啊,这个报复计划简直无与伦比。 第二天,胡曼等沈凌从被子里爬出来,她晃晃荡荡的,如同幽灵一般从卧室游荡到卫生间,又游荡到客厅,拉着她坐在沙发上看一个热搜:一个男子在临海酒吧外面被两个壮硕的男子侵犯,视频十分清晰,相貌纤毫毕现。 “快看,待会儿肯定被删除了。”胡曼催促。 那个男人起来神志不清,应该是喝醉了,评论第一位把受害者扒了个干净:外号灰毛,喜欢流连于酒吧,把落单的女孩带走侵犯,最喜欢用乖乖水。 评论一溜都是“不信抬头看,苍天绕过谁”,沈凌抬起头,消瘦苍白的脸惨不忍睹,她疑惑的看着胡曼,不明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胡曼说。 沈凌猛的睁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怎么回事?” 胡曼点点头:“是我和琳达,我们找了一个人去查,你既然坚持不报警,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谁做的这事儿都要付出代价。” 第四十二章 长久呢?长久怎么办? 沈凌把手机拿回来,又看了看,然后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做得好。”之后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远远的一角,想看着什么让人嫌弃又恶心的东西,碰都不想碰。 胡曼看着她,难以想象她此刻的心情,但是她知道沈凌要恢复,需要很长的时间,她不知道要多久,没有人可以代替她或是催促她,只能创造条件来帮助她,比如带她去旅行,比如做主给她放了长假,跟琳达一起分担了她的工作。 灰毛清晨醒来的时候,在酒吧的后门,一丝不挂,身体的某个部位生疼,衣服也不知道被谁扔到哪里去了,他手机也没有,钱包也没有,姜无垠很绝的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灰毛捂着关键地方,一瘸一拐,找到环卫工人捡了几件破衣服穿着,找警察叔叔帮忙去了,长年在酒吧徘徊的他当然不敢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说喝多了被人扒了衣服钱包手机。 姜无垠人不见了,怎么都找不着,他才反应过来,前面那个小子一直奉承自己根本就是有所图的,可恨自己被他花言巧语迷惑,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底细,连个电话都没有留,当然,留了也没有手机。 灰毛这才知道自己这是糟了报应了,不敢吭声,自己想办法灰溜溜的滚回了家,完全不敢声张。 到了家才知道,自己的视频已经在各大网站上了头条,他只好闭门不出,报应来的太猛烈,他一时也没办法应对,只好当缩头乌龟整日闷在家中,网络也不敢上,躲在家里等这个风头过去。 灰毛这边遭了报应,沈凌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只希望他能记住这个教训,从此不敢再去祸害别的姑娘。 琳达和胡曼轮着班儿带着她四处去散心,詹超多次要求见她,她都拒而不见,琳达不敢劝她,沈凌还在因为她告诉詹超真相而生气,胡曼是坚定的维护沈凌的,詹超不敢去找胡曼帮忙。 詹超在内心天人交战很久,然后还是觉得舍不得沈凌,可是沈凌因为太过于了解而担心,就算这一阵子,詹超出于同情也好,出于责任也罢,继续交往,甚至结婚,可是这根刺,能就此消失吗?长久的生活呢?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消磨掉了这些保护层之后呢? 只怕是太过于乐观了。 沈凌自己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不敢冒这个险,对谁来说,都是一辈子,谁的一辈子,都是珍贵的,经不起冒险和浪费。 詹超特意来找过一次琳达,在琳达公司楼下的咖啡店,他希望琳达能安排自己跟沈凌至少见上一面,琳达看着港湾里低空中咕咕叫着飞过的白鸥,摇摇头:“她现在状态还没有恢复,没有办法,也许再过一段时间试试看。” 詹超不甘心:“至少让我见她一次啊?不管是成与不成,什么结果也好让我死个心啊!” 琳达苦笑,松了口:“她在胡曼家,就算我告诉你了,她也不会见你,当然今天我不说你肯定是不会放我走的,你去试试也好。” 詹超蹭的一声站起来,跑了出去,琳达跟在他身后扶好被他撞歪的椅子,也离开了。 琳达事后听周庭说,詹超还是没有见到沈凌,无论他怎么说,甚至流着泪在胡曼家门口只求见上沈凌一面,沈凌都没有出来,她给詹超发了一条信息:“请你给我留一些体面,有尊严的离开。”她不想见詹超,不想跟詹超谈这个话题,就当做有缘无份吧。 詹超等到夜里,都没有见到沈凌,不得不离开,接受琳达的建议,给她一些时间,既然自己的肩膀她不想要依靠,那就给她守好温暖的家,希望她能记得回来。 胡曼接到沈凌的信息,回家的时候,特意从保姆电梯上楼,从小门进了屋,没有见到在大门口守着的詹超。沈凌身上搭着毯子,蜷缩在沙发里面,身体冰凉,詹超在门口蹲着,也十分颓废可怜。 她急忙给沈凌放了一缸热水,这姑娘如今的身体,风一吹就倒了,不好好照顾着可不行。 这个周末,轮到琳达带着沈凌去散心,时间比较赶,出不了远门,她们选择去看不一样的海,跟她们公司对面不一样的海。 公司对面的,是摩天大楼,现代又簇新的建筑,海景被现代痕迹覆盖了过去,琳达和可儿,带着沈凌来到了海滨广场,看没有遮挡的海,却没想到在海滨广场遇到了姜无垠,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为了不提起沈凌的伤心事,琳达只是简单介绍说:“这是我朋友,姜无垠。”“这是沈凌。”琳达一直在观察姜无垠,他并没有在脸上露出丝毫的情绪。 小帅伙子虽然知道沈凌就是那个案件的受害者,却没想到她已经跟照片上判若两人,现在虚弱苍白得透明,十分憔悴,跟照片里那个稍稍有些圆润,文静中带着些柔媚的姑娘相去甚远。 姜无垠很好的藏起来了自己的想法,琳达内心点点头,这个小伙子,原以为是颜值担当,没想到演技也是十分了得。 不知道为什么琳达和可儿都对这个地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在这里发生过让他们改变一生的事情一样,可是无论怎么回想,都记不清了,但这里熟悉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的,所以她们自己也是常来这里游玩。 姜无垠见到琳达她们一行三人之后,就自动加入了姑娘们的队伍,不肯离开了,琳达有些诧异:“你这样会不会耽误正事儿啊?”。姜无垠挠挠头:“我今天没什么正事儿,我就是来玩的,好不容易遇到熟人,带我一起玩嘛。” 琳达耸肩,不置可否。可儿倒是喜欢姜无垠跟着一起玩,颜值真的很高,看看也好。沈凌不认识他,没说什么,但是也没怎么跟他说话,她依旧像一个幽灵一样,在海边飘荡,漫无目的,不说话,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焦距。 这一切都提不起她的兴趣来。 第四十三章 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做些什么 周末的海滨广场人流如织,川流不息,沈凌看到人多的地方就生理性的反感,可是琳达和可儿都知道她以前是多么喜欢热闹的地方,姜无垠天南海北的找着话题跟三个姑娘聊天,倒是也不算烦闷。 琳达和可儿对这里有一些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们自己也常来,所以对这些店也十分熟悉,有一家咖啡店的雪媚娘十分好吃,为了逗沈凌一笑,她们请姜无垠陪着沈凌在海边休憩,两个人跑去买咖啡和甜品。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一点甜品,喝一点巧克力,多多少少,都能感觉都振奋一些。 队伍排的很长,好在店长和店员们早就被她们买成了好朋友,省了许多嘴皮子功夫,她们在店里等着拿东西,那边姜无垠和沈凌在海边,碰见了一只猫。 心情不好的时候,养一只宠物,绝对能够让人活下去。 那是一只美丽的仙女猫,双瞳,一蓝一绿,蓝色如同蔚蓝的深海,绿色俨然是珍贵的祖母绿。作为一只猫,它的眼睛灵动得过分,说它顾盼生辉一点都不过分,沈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猫。 它跳上长椅,用爪子轻轻的去触碰沈凌的手,肉肉的爪子上,肉垫软软的,十分解压,沈凌平时虽然喜爱小动物,却不太敢靠近猫猫狗狗,这个漂亮又可爱的猫咪,让她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布偶的毛又长又软,摸上去就像是触到了云朵,它轻轻巧巧的爬上沈凌的腿,在她的腿上自来熟的躺了下来,呼噜呼噜的,让人听了觉得十分放松。 沈凌有些犹豫,但还是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这腿上的猫咪,她平常不撸猫,手法生疏又胆小,那只布偶明显不是很舒服,却耐着性子让她摸。 姜无垠含笑看着她,一路上沈凌就像是个不在人间的游魂,就这一会儿稍微带了点人间烟火气,让人瞧着放心些。 他这会儿又觉得,琳达他们对于灰毛的惩罚真是大快人心,完全忘了他前面是怎么腹诽别人黄蜂尾后针的。 那猫跟她熟悉了之后,从她膝盖上跳了下来,身姿曼妙的走开了,走了一会儿,还扭过头来看看沈凌,像是在召唤她赶快跟上。 沈凌不知不觉的跟了上去,姜无垠见状,急忙快走两步跟上沈凌,琳达和可儿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沈凌走丢了可找不回来。可是沈凌对他不是太信任,原本他只是隔得不近不远的看着沈凌,现在却不得不跟了上去。 姜无垠因为工作需要经常四处跑,对这个广场也不算陌生,他可没少在这里偷拍照片,可是这只猫明显比他土著多了,沈凌跟着猫,他跟着沈凌,很快就转弯到了僻静的地方,他倒从来没来过这里,一路都诧异怎么这里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路线七拐八弯的,小巷子曲径通幽,奇怪的是无论怎么七拐八弯,姜无垠都能记得住,他跟上沈凌,把红尘的喧嚣和时间的流逝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一个亚麻帘子,挡了半截门,上面一个大大的药字,沈凌的毫不犹豫,追着猫就走了进去,姜无垠挑眉,这个地方,有些奇怪,说不上来,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所谓普通,这个时刻代表世俗和红尘。 他挑开帘子,跟着沈凌走了进去,所有的声音、颜色、气味、甚至时间,都被隔断在了半片帘子之外。 沈凌正在跟一个温润的女孩子说话,她眉眼清秀如远山,小巧的鼻子,穿着一套鹅黄色的长裙,店里有淡淡的上好檀香味。 她说话的声音像是空旷的幽谷中的百灵鸟,在耳边轻柔的飞翔、萦绕,姜无垠站在门口,远远的看着,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打断两位姑娘的谈话。 那个人淡如菊温润如玉的女孩子微笑着对沈凌说:“你好,我是颜如玉。”沈凌难得的微微笑:“沈凌。” 这是什么奇怪的店,姜无垠心里暗想,没见过卖东西的上来先做自我介绍的,他眯起眼睛,不过这个颜如玉,真是如花似玉。 他没有吱声,假装自己不在场,沈凌好奇的环顾四周,一脸蒙圈的问对方:“你们这里时候卖什么的啊?怎么什么都没有?” 颜如玉看着沈凌,认真的说:“我们收购记忆,如果你有什么记忆要出售,可以卖给我们。” 沈凌睁大了眼睛看着颜如玉,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姜无垠在门边心想这里是什么神棍店,还买卖记忆? 但是他并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继续假装自己其实不在场。 沈凌问:“你说什么?” 颜如玉认真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们买记忆,你想保存的,你想的放弃的,你想彻底遗忘的,我们可以收购。” “那你们用什么交换呢?”沈凌真不愧是营销女将,这个时候她潜意识还是让她问了这么一句。 “一个机会。”颜如玉淡淡的说。 “什么机会?”沈凌追问。 “一个跟你最需要的的机会。”颜如玉说得就像是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自然。 “你有什么记忆要交换吗?”颜如玉问她:“没有需要的人,是不会见到我们的猫的。”那只布偶已经跳到了颜如玉的身上,窝在她怀里,颜如玉轻轻的挠着它的下巴,它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沈凌迟疑了,她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她回头,想问一问琳达,才想起来琳达和可儿根本没有跟过来,看到姜无垠假装不存在的样子,很不理解的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姜无垠苦笑:“她们让我看着你,我总不能把你给看丢了吧,我怎么跟他们交代啊,你知道琳达多可怕的。” 沈凌不置可否,也不理姜无垠,自顾自想着心事,颜如玉也不催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就想一座雕像,丝毫没有存在感。 布偶抬起头看看颜如玉,看看姜无垠,嘴角勾起来,无声微笑。 第四十四章 能拜托你,帮我清除一些记忆吗?(本周青云双更) 沈凌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双拳攥紧了又放松,攥紧了有放松,几次之后,她看着颜如玉的眼睛,对她说:“你说的交易,要怎么做?” 颜如玉指了指柜台旁边的水晶帘子:“里面请。” 沈凌想都没想,坚决的抬脚就走了进去,姜无垠刚想劝她要不要再多想想,那个房间里面看起来怪怪的。 姜无垠这下可没法装作不存在了,他偷偷看了颜如玉一眼,见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也跟上沈凌走了进去,他走进去的那一瞬间,颜如玉也从雕像状态中解锁,抱着布偶跟了进去。 沈凌从来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地方能像彩虹一样,七彩得这么柔和温暖,像是一团一团彩色的云,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拱门,彩云与彩云之间却互相界限分明,互不侵犯,像是看不见的屏障,从中间隔断开来。 但是无论是什么色彩,都出奇的柔和、温暖,充满了希望和憧憬,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绝望、抑郁、愤怒,都在这彩云之中得到了极大的安抚。彩云深处是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沈凌不由自主的走近他,仰视他,感觉像是他身披彩云而来。 姜无垠也被眼前的情形震惊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谁能将色彩搭配得如同自然造物,当他看到沈凌对面越来越近的男子,更是震惊得没有言语。那男子很帅,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嘴唇微薄,面容冷漠,身着长衫,头发用玉冠束着。 最最让人震惊到无语的,是姜无垠发现他跟自己竟然有几分相似,相貌上有七八分,气势上对方更甚一筹,气质上么,姜无垠自恋的觉得还是自己高上几分。 沈凌没有察觉姜无垠的异样,那彩云下的长衫男子就像是身披云霞出现在她面前,带着救世主一样的光环,哪怕他面容冷漠,眉间冷清,沈凌依然自作多情的在他眼中看出了悲悯和同情。 “你好,我是筱筱。”他伸出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沈凌没有伸手,她排斥一切跟男性的接触,哪怕对面这个人披着神一样的光环。 “沈凌。”她保守的回答,不肯多说一个字。 筱筱自然的缩回手,并没有被拒绝额尴尬,不,应该说他无论说什么的时候,表情都是一样的冷漠:“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阿布既然带你来,你一定有一些记忆想要割舍给我们。” 沈凌有些狐疑的看着他,虽然他的出场十分隆重,可是真的有这个能力吗?消除人们的记忆?还是太过于荒谬和难以置信。 “你真的可以帮我清除掉一些记忆?”沈凌不确定的问。 筱筱轻轻挑眉,好像沈凌的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是极大的侮辱,但是冷漠的面容依然没有被破坏。姜无垠在一旁,看着这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不知不觉陷入极度的疑惑中。 他决定,晚上给远在最北边的老娘打个电话,问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早年走失的大哥或是被人偷走的同胞兄弟,他非常确定自己是一个人长大的。 颜如玉看看姜无垠,又看看筱筱,她也察觉出来几分不对,怎么那个妖孽筱筱会有一个跟他这么相似的人类!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这个时候,她原本应该作为筱筱的解说,给沈凌解释他的厉害之处的,说得直白一些,颜如玉就是筱筱的托儿。 筱筱冰冷的目光看向走神的颜如玉,却看到颜如玉在盯着门口的年轻小伙子,于是他的目光也落在门口的男子身上,被两双目光盯着的姜无垠却没有半点察觉,他还在震惊状态。 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肖筱筱内心咯噔一下,面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大概是哪里出了错? “无论你想出售什么记忆,我都能做到。”筱筱收回目光,对沈凌说:“哪怕你只是要找回遗失的记忆,只要不是割舍给我的,都可以给你找回来。”真是不太习惯自己做这些事情。 沈凌虽然不太相信,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质疑,因为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荒谬滑稽,从头到尾都可以被质疑,反而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才好。 颜如玉这会儿终于记起来了自己的职责,她柔和的低声细语,对沈凌说:“你看这些,”她指着头顶的彩云拱门:“都是记忆,全都是。” 沈凌虽然还是无法理解,但是她还是很配合的追问了一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愿意割舍记忆给你们?” 颜如玉有些低落,她的纤纤手指抚摸过身旁的彩云,却没有一缕彩云能沾上她的指尖,看不见的隔断,将这些彩云隔开,彩云与彩云之间,如同隔世。 “前段时间,出了一场非常惨烈的疫症,有很多人都没有挺过来。”颜如玉的声音变得悲哀,她百灵鸟的嗓音说着这么沉痛的话,直入人的心里,沉甸甸的,十分绝望,虽然颜如玉没有亲眼见到,可是筱筱带回来那么多人的记忆,她看到了那些记忆中的场景。 沈凌点点头,她知道那一段时间确实十分难捱,路上见不到一个人,家家关门闭户,游乐园里看不见孩童玩耍,商场关门,企业停工,飞机停飞,火车停运,神州大地一片哀鸣。 颜如玉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柔和,却悲哀浓烈:“筱筱跟临终的人做了交易,收回来他们要保留的记忆,换他们深爱的人一世安康。” “大部分的人,都选择保留下来最美好的记忆,你看到的这些七彩的烟云,就是他们想要保留下来的回忆。”颜如玉的声音就像飘在云端,沈凌看着这些涌动着的祥云,联想到那时的惨状,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你不用怀疑筱筱,他就是有这个能力。”颜如玉淡淡的说。 沈凌面对着颜如玉,完全一点质疑和挑战的欲望都没有,她转身看着筱筱,坚定的、认真的恳求他:“能拜托你,帮我清除一些记忆吗?有一些我实在不想保留的回忆,拜托了。” 第四十五章 怎么可以是她 (青云加更) 筱筱这才傲娇的点点头,颜如玉心里好笑,却不敢说出来,她觉得她的职责真是十分重要啊,这个店还真是没了她就不行,要好好跟筱筱讨论一下薪水的事情了。 筱筱看向姜无垠,却问的是沈凌:“你需要他回避吗?” 沈凌点点头:“他是朋友的朋友,这个事情,不用麻烦他。” 姜无垠虽然很想看一下筱筱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但是颜如玉坚定的站在他面前,他只得乖乖的退了出去。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跟颜如玉附耳说了一句话,颜如玉表情微变,撩开帘子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帘动,佳人出现,颜如玉对姜无垠点点头,表示里间的两人同意了。 他放下心来,开始跟颜如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他简直太好奇了,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地方,能藏着颜如玉这样人如其名的佳人! 他变成了一个好奇宝宝,连珠炮一样很多问题,颜如玉也算是能耐着性子,跟他说了许多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阿布从里面出来,颜如玉对筱筱说:“他们好了。” 姜无垠跟着颜如玉再次进入到里间,只看到沈凌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中,筱筱站在她身旁,手中拿着一个长长圆圆的水晶管子,软木塞塞着,里面装满了粉色的涌动着的烟云。 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小一些的管子,里面有一小团蓝色的雾。 筱筱见到他们来,说:“这就是你想看的画面。”他打开软木塞,里面的雾气四溢,弥漫在了房间里。 情形渐渐清晰,这是那个酒吧,酒杯摆满了桌子,一个小伙子打开洋酒,逐杯斟满,然后沈凌跟大家一起,随意的从桌上端起其中一杯酒,到了这里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热烈的交谈,热情的恭维沈凌又一次卫冕冠军,沈凌在中间显得十分腼腆和不适合这个环境,“往年,我不需要说话,都是琳达跟他们周旋的。”沈凌站在姜无垠旁边感叹的加了一句,显然,她也想看看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们一直看下去,沈凌在专注的跟前面的人说话的时候,她身边的姑娘很自然的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倒了一点进到她的杯子里。 “不会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呢?也许她只是自己喝不完而已。”沈凌不相信,坚持往后看完这段回忆,从她余光,其实是能看到这个动作的,但是她并没有认为是不妥的事情,并没有刻意记住这个动作,只有在筱筱取出来这一段记忆,她从旁观者的视角去看时,才发现了事情的不对。 沈凌身旁的那个姑娘,从头到尾,没有喝过一口酒,她一直举杯,一直干杯,却把酒偷偷倒在了毛巾里,一直到看完整段记忆,一直到沈凌喝完那杯酒,都没有第三个人碰过那杯酒。 沈凌不信,却不得不信。 “我是她的师傅,她在临海市学了一段时间,因为聪明上进,总部要人的时候,我推荐她去了。”沈凌喃喃的说:“怎么会是她,怎么可以是她?怎么可能是她呢?” 姜无垠无言以对,人心就是这么难测,谁能说的清楚人心呢?人心如果能说得清楚,还能称之为人心吗? 烟雾消散,再也看不见那段记忆的一丝一缕,他们却脸色依旧十分难看。 筱筱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对颜如玉说:“你送他们出门吧,我需要休息一下。”颜如玉也知道他最近真的是累坏了,很是心疼的点点头。 “你好好休息,有事儿了再叫我。”颜如玉和阿布把姜无垠和沈凌送到门口,挥手告别。 姜无垠突然回头说:“阿颜,我们不认识路啊,你不送送我们啊。” 颜如玉显然被他这么称呼吓得一愣,有些断续的说:“只…只有…一条路,不…不会…迷路的。” 姜无垠突然就裂开嘴笑了,笑得十分灿烂,他挥挥手:“回去吧,不用送,逗你玩的。”沈凌在他身旁小小声说了一句:“不安好心。” 姜无垠也不生气,也不接话,说:“赶快出去吧,琳达她们找不着我们,应该着急了。” 她们筱筱的店出来,沿着七拐八弯的巷子走,发现真的只有一条路,怎么都不会走丢,姜无垠嘀咕:“来的时候不是这条路啊,来的时候明明有岔路的。” 沈凌剜了他一眼:“你还记得路了?” 姜无垠不敢问她到底割舍了那一段记忆,也不敢问她跟那个奇怪的地方做了什么交易,怎么看都像是出卖了部分灵魂,那个男子,是恶魔吗?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吗?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沈凌突然停下来,对着姜无垠说:“我知道是你帮忙查的灰毛,但是刚才你看到的酒吧的事情,不要告诉琳达。” 姜无垠不解,刚想提问,沈凌又说:“也不许告诉胡曼。” 姜无垠只好点点头,尊重沈凌的意思。 两人像陌生人一样,一前一后走出这个幽静的巷子,红尘气息顿时扑面而来,再回头,却看不见那个巷子的入口了,真是奇怪的事。 琳达和可儿却还没有出现,他们走回到分开的地方,又等了一会儿,才看见琳达和可儿满头大汗,拎着吃的喝的跑了过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沈凌问。 “也没多久啊,15分钟而已啊,人家店员还给行了方便。”可儿看着手机,疑惑的说。 沈凌的状态跟刚才大不相同,刚才像是幽魂,现在像是活着的人。 琳达和可儿对视一眼,不知道姜无垠怎么安抚的,竟然能改变了沈凌的状态。 而那边沈凌听到这个时间,却猛然抬头看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姜无垠,姜无垠挑眉,怎么才15分钟,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疑惑。 可儿在一旁,打开了食盒,洁白的雪媚娘,看着就q劲十足,让人食欲大增,沈凌接过来,细细的咀嚼,眉头舒展开来。 可儿又递给她一杯热巧克力,沈凌只觉得从内心一直温暖到了指尖,那一天,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 建安年间的小东海 周一,沈凌来上班了,虽然还是整个人显得十分单薄消瘦,面色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但是头发高高束起,整理得清爽利落,同事们纷纷跟她打招呼,自是谁都没想到,她是来辞职的。 她身上的柔媚和温柔不见了,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冷清凌冽的气质,在胡曼办公桌前,她像是变了一个人,罩上了坚硬的外壳儿,丝毫不考虑胡曼休长假的提议。 胡曼知道留不住她,只好批了同意离职,沈凌原本就请了好些天的假,也没有什么业务要交接,手里所有的客户关系都留给了琳达,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个订单。 还是在公司楼下的同一间咖啡店,同一个位置,海湾里同样一群白鸥飞过,琳达问沈凌:“你走了,詹超怎么办,他来找我怎么办?我该跟他说什么?” 沈凌一脸茫然的问:“詹超是谁?为什么需要跟他说什么?” 琳达也茫然了,以为她是在故意的装傻,不想谈这个事情,也就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好真诚的祝福她往后的日子,一世安稳。 从那天之后,沈凌在临海市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跟大家联系,换了手机,微信永远不再登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大家的生活之中。 琳达每次想起这个女孩子,心里都是一阵一阵的生疼和遗憾,让她更加奇怪的是,詹超也再没找过她。 甚至她也渐渐的忘记了,詹超和沈凌原来曾经是多么恩爱的一对情侣,几乎已经要步入爱情的坟墓了,忘记了自己曾经多么的替他们惋惜和不舍。 听周庭说,詹超又开始了每周更换新女友的游戏,整日流连在花丛中。 只有姜无垠,好像没有忘记任何事情,接下来的好多天,他都在海滨广场不务正业的找一只猫,生意也不接了,早出晚归的蹲守在海滨广场。 阿布见到了他,他却没看见阿布,更没找到那个巷子口,阿布回到店里,跟阿颜说起姜无垠奇怪的行为,阿颜茫然的问:“谁是姜无垠?” *** 临海市很久很久以前,不叫临海,叫小东海,大约时候因为靠着东海的缘故。这里有一个安静的海湾,算是十分天然的海港,可是也只能在近海捞捞鱼,没有很大的发展。 那个时候,生产技术还十分落后,人们出海打渔,上山打猎,田里耕种,屋里纺织,生活十分清贫,小东海因为有一个小型的天然海港,还得到了些许重视,在城里,设立了一个小小的县衙。而连年征战,本来人就不多的小东海就更加的人丁单薄了。 小小的县衙的县太爷大人有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儿,这位小千金不喜欢女红捏针线绣鸳鸯,反倒喜欢岐黄之术,在宅子的小院子里,种了许多药草。 父亲大人不愿意让她这样不循规蹈矩,岐黄之术,女子习了,有何益处?倒不如学习如何持家,如何养育孩儿,管理家中进项,未来寻个好人家,做一个当家主母,比什么都强,这可是女子一生的归宿和宿命啊。 父亲大人的话当然是对的,当然是为了她好,当然如果她听父母之言,也许人生会不一样。 县官大人姓颜,他给千金取名颜如玉,如玉如玉,如花似玉,人如其名,本想一世娇养在深闺,出娘家,进夫家,寻个门户相当的,做一个当家大娘子官夫人,一世安稳,外面虽然年年战乱,但这东吴腹地,倒还算是远离战火。 却没想到女儿跟自己的夫人一样,酷爱岐黄之术,对于他推崇的那些,如玉姑娘可没有半点兴趣。 颜大人虽然不是很赞成,可是也不敢反对。早些年他还没有做官的时候,家道中落,但自己好在有些小名气,被太常荐了博士弟子,去了太学。 那些年他吃的饭穿的衣用的笔写的纸,可都是颜夫人给别人看病挣来的,虽说太学免了许多的费用,但是也不能身无分文,毕竟太学那种地方,刷到存在感和影响力也是十分重要的目标之一。 放下碗骂娘这种事情,颜大人可没有办法做得这么正大光明,好歹外放了一方父母官,知恩图报是要懂得的,否则怎么教化一方百姓。 所以虽然不乐意,也希望颜如玉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改变生活方式,但是这些话,可不敢说给夫人知道,只能私下偷偷摸摸的跟女儿念叨,希望有朝一日,女儿能体会到老父亲的一片苦心。 颜如玉却总是拿得住他的软肋:“女儿跟娘习的岐黄之术,爹爹不如跟娘亲去说,女儿不学便是。” 总归还是不敢跟夫人对着干,颜大人惧内是小东海出了名的,全县都知道,但县里百姓们都尊重颜大人,也没人真的那这件事情来取笑他。而且也不敢真的来找颜夫人治病,小东海还是有几个医馆的,医术也不差,倒不至于不知天高地厚来劳动颜夫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些医馆的背后,其实还是颜夫人,坐馆的大夫,都是颜夫人的同门师兄弟,小病小痛的,都是医馆自己处理了,除非疑难杂症,才真的会劳动到颜夫人。 这些年虽然清贫,好在没有什么大灾大疫,也没有太多需要颜夫人亲自出马的病人,至于颜如玉,常常被母亲大人打扮成小厮,赶到医馆捣药写药方,给师叔们打下手。 颜大人拗不过母女二人,在家中抓耳挠腮也没用,只能期待她们良心发现了。 到了建安十三年,外面打的纷纷乱乱的,只有小东海因为地处偏僻,又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反而在这乱世中偏安一隅,就好像那三家打得,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地方,尤其是他们实际上的主子,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地图上指甲盖大的地方了。 身处乱世,能偏安一隅,也是幸事了,虽然还是被征了兵丁,但是颜大人还是尽自己的努力,将战乱对这里的伤害减低到最小了。 怕是会稽郡太守不看着地图,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一大半都在海中的小地方了,颜大人如今也十分刻意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淳大人想起来,就找他们征人征物了。 这几年,颜大人会跟颜如玉讲一些外面的事情,比如建安十三年那场分鼎定天下的战争,讲那些被火烧连营的北方佬,讲诸葛孔明怎么借东风。 颜如玉听的直摇头,医者父母心,她总是太过仁慈:“我听娘亲说,大灾之后,总有大疫,不知道那些无辜的亡魂,是不是都被好好掩埋了。” 颜大人沉默了半晌,才说:“今儿,听说北方开始闹瘟疫了。”颜如玉叹了口气,皱起眉头:“说起来,这些年来,时断时续的,竟然都没有好过,总是有哪里不知怎地就开始闹起时疫来。” “会稽郡,怎么样?”颜如玉小心翼翼的问。 颜大人摇摇头:“目前还没听说。”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颜如玉在医馆,可是听说北方“家家有位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她也很担心小东海,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了战争之后再度过瘟疫。 会稽郡很大,大到消息传递十分不方便,快船传递消息,从东到西都要好几日。颜如玉和父亲还在隔岸观火感叹北方时疫的时候,有两个人分别从不同的县进入了会稽郡。 一个平民,身上长着红斑;另一个名叫张机,是一个郎中。 看不见的恶魔,偷偷的从长着红斑的人身上蔓延开来,开始大家并不知道,直到几日过后,那位长着红斑的人在途中倒下,旁人去看他,发现他的红斑已经长成了水疱,浑身发高热,离他被看不见的恶魔触碰,已经七日了,回天乏术了。 这个恶魔在赤壁诞生,到了北方,肆虐了整个中原,现在它跟着旅行者的脚步,来到了东吴,来到了会稽郡。 颜如玉在三天后,在医馆见到了已经被恶魔触碰的人。她正在医馆坐堂大夫身旁开方子,医馆大夫见到那个病人身上隐隐的红斑,触碰到他的体温,把脉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拿了棉布隔着。 查了脉象,这位闫师叔顿时大惊,把颜如玉赶去了内堂,自己反复洗了好几次手,然后拿了棉布把口鼻处罩了起来,也让颜如玉洁手净面,蒙了口鼻,叮嘱她回去要沐浴,烧掉今日穿的衣物,没事也不要到医馆来了。 然后他沐浴更衣之后,跟着颜如玉,一起来到县衙,找颜夫人。 这个大夫是颜夫人的师弟,寻常的病人,都是自己处理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说起来,医术上还是颜夫人厉害一些,但是毕竟身为女子,而且如今贵为官家夫人,实在没有办法再坐馆问诊,所以只能偶尔听师兄说些案例,探讨一下药方。 偶尔有些疑难杂症,医馆的师兄弟们倒也是会拿来找她一起探讨,听听她的建议。 这些年,时疫常有,绵延不断,但是多在北方,会稽倒是还没有发生过,因为战乱,反而隔断了传播。 第四十七章 小东海抗疫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次,连远在最东边深入海中的小东海都有了被恶魔触摸过的病人,看起来人数还不少。 颜夫人听了师弟的介绍,脸色瞬时巨变,小东海的百姓,大多都聚集在一起生活,如果是有人沾染了时疫,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她相信师弟的判断,站起身冲到书房去找颜大人去了,这位这是她特别选出来带着颜如玉坐诊的,自然医术上有他自己独到之处。 颜大人此刻也已经收到了郡里的消息,知道了郡里发生的事情,三天过去了,不知道郡里是个什么情况,可是听夫人所言,如今小东海怕是也自身难保。 颜大人在这方面很聪明,他愿意听夫人的话,他对夫人没有官威,此外,他也很清楚,夫人在医术上的造诣,他除了尊重,似乎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颜大人听完夫人的话,二话没说,把手里所有的人都给了夫人差遣,时疫当头,颜夫人也当仁不让。她立即更衣,将长发束起,裹入头巾之中,蒙了口鼻,匆忙拿起许久未用、却从未积灰的药箱,带着颜如玉,跟师兄去了城外医馆。 先前那位病患,已经被闫大夫着人安置到了他们在城外的山庄,那是他们小东海医馆常年交流的地方,种的有许多药草,也有许多的房屋,都是颜夫人牵头,各家医馆捐款捐物造出来的,不得不说,颜夫人真的非常优先见之明。 颜夫人亲眼看了看那个病人的症状,一脸凝重,她之前遇到过一个游方的郎中,那位张大夫对于时疫非常有心得,他曾经跟颜夫人说过早年间在中原,他们张氏是一个二百多人的大族,一场瘟疫之后,亡者三分有二,他从此立志,要降服这个恶魔。 从北到南,他经历了大大小小若干场时疫,更是累积了许多经验,颜夫人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将这些年经验累积撰写成书,颜夫人与他有过许多病例和方子上的探讨,受益匪浅。 也对于他提出的如何隔离与防范,十分赞同,她这才兴起这念头,牵头造了城外的医馆,纯属有备无患,未雨绸缪,却没想到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也算是无心插柳。 衙役带着医者,学徒,挨家挨户查看,把已经被恶魔触碰过的人都转移到了城外的医馆,又派了人把手在医馆门口,不让人进出。虽然一开始有许多人也不愿意离开,但是颜大人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耐心,来说服每一个人,早期的手法略显得强硬了一些,惹得小东海氏族抱怨纷纷。 那医馆考虑得十分全面,只有一个出入口,外面种满了树,只有孤零零一个庄园一样的医馆在树林深处,想要逃出来,是不可能的,而在深山之中,以防不测,以备万一,留了一个深坑,铺满了石灰。 颜大人现在只庆幸颜如玉没有听自己的,放弃了岐黄之术,否则他的夫人都要累死了,现在好歹还能分担一下夫人身上的重担,至于什么闺阁女子抛头露面不好嫁人这种鬼话,已经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颜大人派人去了郡里打探消息,结果那人回来的时候,也染了疫病,直接住到医馆去了,托人来回复颜大人,郡里已经十室九空,路倒遍地,能离开的,都逃走了,会稽城城门紧闭,只出不进,一车一车的病死之人被运出来。 城里如同空城,城外的平民见到郡里无望,四下逃命,中间不知道夹杂着多少被恶魔触碰过的人。 奔到其他的郡、县,将恶魔带去了那些毫无防范的地方。 建安二十二年席卷了江南江北的瘟疫,拖住了战争的脚步,用无数平民的生命做代价。 小东海偏处一隅,原本没有什么外来的人,这一次,颜大人除了需要守护小东海自己的百姓之外,还要兼顾城外来的许多难民。 郡里自顾不暇,已经对这些情形无能为力了,所有郡县自生自灭,或者,自力更生,他们城门紧闭,不敢放一人入城。 小东海县城里,用石灰铺满了路面,发现了沾染时疫的病人家里,也都铺满石灰,燃烧苍术,把病人衣物尽数烧毁。 所有的病患全部送去城外的庄子里,家里人也知道,即便这一去不回,也好过全家一起陪葬,只能寄希望于那位行善积德的女观音颜夫人,能把这个病给看好,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还能再见到被送走的亲人。 也有心疼家人舍不得分离的,自己愿意跟了去做帮手,颜大人也一并给予一些奖励。疫症虽然可怕,但是在颜夫人的主持下,防疫进行的井井有条,人心虽然担忧但至少没有出现慌乱,相比起来,郡里其他县都已经十停去了八停,剩余能跑的,都跑了。 小东海成了会稽郡唯一坚守的县。 疫情后半个月开始,陆陆续续的有灾民出现在城墙之外,颜大人压力顿时倍增,小东海原本就是不富裕的县,所有的物资早就被颜大人收集到一起统一发配了,县里也没有什么大富大贵之家,颜大人说的话,他们还是要听的。 而且他们也十分清楚,在时疫面前,不分贵贱,不分身份高低,也不管你是富贵人家还是奴役仆人。 城外来的人,颜夫人不许他们进城,无论怎么哀求,都由颜大人出面,严词拒绝,在城外西边划了一块地,搭了营帐给他们赞助,每日专人送了食物过去,虽然不丰盛,倒也不至于饿死。 城外怨声载道,但是颜大人顶住了压力,充耳不闻,无论对方来人时候什么官,什么有声望的名人,是什么富豪,都一视同仁,只能住在外面营地,身上有症状的人当日就被送去了城外的医馆,颜夫人已经带着如玉和医馆诸位大夫在里面忙碌了半个月了。 小东海有一些清流氏族,世代读书,家里虽然不富贵,却十分有声望,原本他们对颜大人将这统筹规划重任交给夫人有些微词,而且城外来的许多人,都是他们的亲友,颜大人不许城外的人进来,他们也不是特别能理解和赞成,找颜大人施压过几次。 可是时间总能证明一些什么,尤其是城外营地的人开始有人发病,被送入医馆,他们反而开始主动的帮助颜大人劝服少数不听安排的倔强人家了。 官民一心,齐心协力,他们总是能熬过这一劫。 比起郡里其他县来说,小东海的时疫这时候还是受控的。 医馆里面虽然每日都有人离世,被送入深山深坑,用石灰掩埋,但是更多的人被颜夫人为首的医者们用汤药缓缓的医治着,虽然立即康复,但是只要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康复。 张机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小东海的,他与颜夫人早些年有过一面之缘,第二次到这里来,却是因为自从进入会稽郡之后,一路都是病死之人。 他不由得随口吟出王粲做的七哀诗:“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顾闻号泣声,挥涕独不还。‘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驱马弃之去,不忍听此言。” 医者之心,实在让他绝望,想做些什么,却发现当地官府也只顾筑高墙,墙面的人,死活不顾。直到他听说了还有一个小东海,还在孤城坚守。 他将救治的病人一路带来了小东海。 自然,也是不能进入的,他见到小东海的各种应对,不由得捻须点头,此间的县令,倒是十分有些才能。 他找到在城外收容灾民区诊断的医者,说明了来意,那年轻的小姑娘睁大了眼睛:“您就是张大夫!” 她欣喜的几乎要蹦起来:“娘亲常说,小东海能活下来,都要多谢张大夫您。” 张机茫然,这个小姑娘,怎么好像竟然是认识自己的?他却对这个小姑娘毫无记忆。 “令堂是?”张机迟疑的问。 “家母是此间县令的夫人,家父姓颜。”她恭敬的回答。 “原来是颜夫人。”张机恍然大悟,早年颜夫人的医术就已经让他很赞赏了,只是可惜了后来深宅大院,埋没了。 颜如玉安排了人手将张机带来人做了分类,张机见城外营地按有无症状分得清清楚楚的,十分欣慰,有症状的病人,颜如玉便一起带着,邀请张机去往城西的医馆了。 多年未见,颜夫人容颜依旧,只是近来连日操劳,显得十分憔悴,而张机大夫因为一直在四处游历,这些年,疫病时有发生,他总是劳心劳神,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 因而,颜如玉没有介绍的时候,张机认出了颜夫人,颜夫人却已经完全认不出张机大夫了。 疫情严重,他们连叙旧的时间都没有,颜夫人喜极而泣:“张兄,你来了,这些人就有救了。”颜夫人的师兄弟们也都围了过来,从颜夫人的口中,他们早就知道了有一个神医,为了降服这个恶魔四处奔走。 都纷纷来相见,张机见状。也激动不已,含泪说:“我走过那么多的地方,只有小东海,是唯一有希望从这场时疫中活下来的,这一切,都是你们的功劳。” 第四十七章 最绝望的希望 颜夫人请张机驻守医馆,主理救治这些送过来的病人,紧要关头,张机当仁不让,一力担起了了治疗医馆里病患的责任,接过颜夫人的重担,这样,她就可以返回城里协助颜大人主持城里的防疫事务了。 少女颜如玉被留在了医馆给张机做副手,连接医馆和城里,协调食物和药材。颜大人这个时候甚至已经都顾不上自己心爱女儿的安全,他虽然还是心疼的,但看到女儿能独当一面,欣慰和骄傲还是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偏见,甚至还特别得意的对留在城里的人说:“如玉如今在城外医馆救治你们的家人,有她在,你们放心。”。 城里留下来的人有耳朵听,有眼睛看,颜大人一家,甚至连如花似玉、豆蔻年华的颜如玉都去了最危险的医馆,他们不得不对颜大人一家佩服之极,同时也倍感安心。 颜大人听闻夫人一直推崇的张机大夫来到了小东海,也是放心不少,这些年来,颜夫人对张机的推崇让颜大人十分吃味,曾嘀咕着到底何方神圣,让夫人念念不忘,如今却是不敢了,对方根本就是一个医圣,也是医痴,他倒是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个时候,颜大人才知道,自己闺女种在院子里的药草,竟然是夫人跟张机交流之后,知道北方多时疫,未雨绸缪而种下的,颜大人高兴的转了几个圈之后,给夫人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夫人活命大德,颜某替百姓谢过了。” “建武年间,有会稽太守钟离意,建武十四年,会稽曾大疫,死者达数万人之多,钟离意亲自往疫区安抚百姓,发放药物,活人无数。” “夫人之功,堪比钟离意。”颜大人真诚的说。 颜夫人满眼笑意,诚然,若不是自家夫君如此勤政爱民,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动力为他排忧解难啊,所以他其实还是应该要多谢谢自己才是,当然,这种话就不用特别说了,怕他骄傲。 小东海有药的消息原本很是隐蔽,因为来了小东海的人们,都不愿离开,哪怕不能进城,至少有食物,有药物,有希望。颜大人还将城外的荒地划给他们耕种,以免来年粮食缺乏,如果他们愿意长久在小东海扎下根来,自然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谁都没有注意,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偷偷的离开了小东海,不知去向,如果颜大人知道,一定不会放他离开,可是,毕竟谁都不会留意到少了一个人,在每天都有人被送走的城外营地里,他的离开,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 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颜如玉囤了几年的药物,一朝竟然全都能用上了,她十分开心,走路都带着风,医馆里送往深山用石灰掩埋的死者渐渐少了,其他人的症状也渐渐减轻,众医者都送了一大口气,憔悴疲倦的神情也终于可以见到一丝轻松的笑意。 城里城外,日日用新鲜石灰铺洒,燃烧苍术,并用明矾净水,颜大人也下了令,不许饮用生水,排泄物不得随意丢弃,都安排了专人处理。 他们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无论城里城外,甚至医馆中的人都十分有信心小东海一定能降服这个恶魔,他们忘记了,这个病,来自军中,无论是北方还是东吴,都是来自军中。 当一队官兵出现在小东海城下时,颜大人立刻就察觉到了事情的异样,小东海偏处一隅,向来只有往外送兵士,从来没有军队会出现在小东海,这里远离战局,有贫穷,有饥荒,有台风,但是多年来,唯独没有战争。 而城外这一队官兵行装不整,像是逃兵多一些,行迹十分可疑。 颜夫人陪着他在城门上,看着那队官兵,她忧心忡忡:“他们可不好对付啊。” 颜大人站在城门上,看着下面的军队,大声喊话:“请问这位大人从何处来,到东海县有何贵干?”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打马上前来,有气无力的说:“我们兄弟从驻地出来,里面的人都死光了,听说你们这里有药有吃的,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让兄弟们进去。” 小东海的城墙十分简陋,城里没有驻军,人手原本就不足,对这样行军打仗的老手来说,根本就形同毫不设防。 颜大人严词拒绝,请他们退后五十里驻扎,小东海会负责他们的食物和医疗。如果他们配合的话,未尝不是一种办法,就当多来了两百个难民而已。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注意,就会发现那军官身后藏着的,就是之前从城外营地里离开的那个人。颜大人下了城楼,拒绝了颜夫人要陪同的要求,自己一个人到了城外,跟这队官兵周旋,最好是能劝服他们驻扎在城外,安全之后再进城。 颜夫人连忙远远的对城外一个师兄挥了挥手,请他跟过去检查官兵的身体。 可是一切发生得都十分突然,这一队官兵既然从驻地逃了出来,就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颜氏夫妇显然没有跟这些落草为寇的逃兵打过交道的经验。 文人厉害在嘴皮子功夫,可是再舌灿莲花,再多理由和原因,也抵不过武夫一刀毙命的攻击。这队官兵明火执仗,根本就不想跟颜大人说什么道理。 什么是道理?老子的刀剑才是硬道理,答应不答应,由不得你。 颜夫人在城楼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的头颅滚到城门边上,城内城外皆哗然。颜大人鞠躬尽瘁,凡事亲力亲为,夫人和独生女儿更是为了城内外百姓的疾病已经忙碌了许久,更何况,也亏得颜夫人备下的药物、医馆,小东海的时疫才能有控制的可能。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颜大人一家,即便没有官职在身,也是小东海百姓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 胜利在望的时候,却功归一溃,毁在了这队逃兵身上。 他们一路上扔下了发病的士兵,自以为安全的逃脱了恶魔的控制,来到唯一幸存着的小东海,便要据为己有,占山为王了。 颜大人一死,城里城外顿时骚乱起来,可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面对着不到两百的流寇一般的逃兵,无能为力,敢怒不敢言。 毫无防备的小东海,在专业的军人面前就是一个花姑娘,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受过杀人攻城训练的流寇只用了半天不到就攻入了城中,清流氏族跟医者们毫无反抗的能力,颜夫人被小东海的氏族们藏了起来,她和医者们是小东海的希望。 流寇占据了县衙,在颜夫人的授意下,县城里的百姓暂时闭门不出,原因无他,流寇们身上,带着恶魔,他们以为扔掉了染上疫病的同伙,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逃出生天吗? 然而恶魔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被摆脱,还会被称为恶魔吗? 他们想得如此简单又天真。 流寇霸占了县衙里的物资,强行掳走了平民去伺候他们,然而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颜夫人不许众人去激怒流寇,因为她知道,他们的时间并不长久了。甚至连颜大人的遗体,都是城外的医者夜里偷偷的去收敛的,送到了医馆。 颜如玉扑在父亲身上哭得泣不成声,张机站在她身后,十分难过,这位素未谋面的颜大人,他十分佩服,不但是佩服颜大人统筹规划的能力,更是佩服他能听进去颜夫人劝告和让颜夫人主持大局的魄力。 他走了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他十分明白,在灾难中,女子的韧性和建设能力,比起男子,不知道要强大多少。 他默默的低下头,这个层林包裹着的世外庄园,其实是最凶险的地方,但是,恶魔在他和颜如玉的努力下,一点一点的退让,一点一点的蜷缩,眼看就要被他们一点一点从小东海赶出去了,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世上最为难、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此,给予无限接近的希望,再残酷的拿走,再也想不出比这个更让人绝望的事情来了。 流寇们不但占了县衙,也占了县令的家,那里存放着颜如玉种了好几年的药。她们并没有全部运到医馆来。现在,不管是食物还是药材,都只能撑过两三天,再下去,谁都撑不下去。 但是颜夫人传出话来,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她自有办法。 颜如玉没办法,只能听母亲大人的话,将颜大人的遗体收敛,没有棺材,在医馆中拆了木板,钉了薄薄的一个四方盒子,暂且将颜大人防止到深山之中,颜如玉扑在墓前大哭,发誓一定要让那些流寇血债血偿。 颜夫人的判断十分准确,那群流寇两天之后有人陆续开始发病,被逐出了城外,城外的大夫虽然医者仁心,但是对于这些发病发到毫无力气的流寇,他们没有起码的同情心,完全没有。 所以当他们来到城外营地时,被愤怒的人群毫不意外的拒之门外,他们在营地之外跪下来,恳求大夫们大发慈悲,救他们一命。 第四十八章 你们可曾饶过他一命 怒极反笑的闫大夫冷笑着反问:“颜大人何罪之有?你们可曾饶了他一命?小东海城内外的百姓何罪之有?你们扣了人食物药材,你们又可曾饶过他们一命?” 那报信的人没有去过医馆,所以这些人都病入膏肓后,死在了城外营地的外围,也没有能够踏入医馆外树林一步。他们被闫大夫让人严严实实裹起来,扔到深山里去用石灰掩埋了。只是苦了已经死去的人们,死后还要跟这些恶人同穴。 县衙里的流寇首领自以为主宰一切,一刀斩下来县令的头颅,就可以让整个城里的百姓俯首帖耳的听凭他们差遣奴役,却不承想,还有一个恶魔并不因为手中握着刀剑就高看他们一眼,放过他们一马。 没过多久,他也发病了,颜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意外,那天在城外,她就看到,这个人脖子里隐隐有红斑,只是当时跟刀剑斗不过,现在,不过是刀剑斗不过恶魔。 只不过那人还颇有些忠心的部下,开始四处在城内搜寻医者,那个躲藏在人群中探子,说出了颜夫人的模样,流寇们从城外找回城内,又从城内找回城外,毫无收获。 颜夫人被城里的百姓们藏的极好,流寇遍寻未果、恼羞成怒,随便拉了几个人砍了,放出话去,颜夫人一日不出现,他们砍五个,两日不出现,他们砍十个,看看到底时候他们对颜夫人的忠心坚定,还是颜夫人爱民如子的心志更坚。 当天晚上,颜夫人就背着药箱回家了。 城里的百姓都泣不成声,远远的跟在她身后。一面是感恩、感叹颜夫人义薄云天,另一面,却是但是如果颜夫人回不来,小东海这么多百姓要怎么办,医馆里的百姓怎么办? 巨大的不安笼罩在小东海百姓的心头,可是颜夫人不许他们围在县衙边上,因为里面有恶魔,她挥挥手,驱散了远远跟随的人群。 对于颜夫人回到自己的家,流寇们倒是出于需要她医术的目的,没有对她有其他的侮辱。虽然算不上有礼有节,至少没有欺辱她。但是颜夫人看到自己视若珍宝的家被流寇们糟蹋得不成样子,内心愤怒得如同岩浆喷发,只想将这些流寇撕碎,烧成灰烬灰飞烟灭。 她看到颜如玉精心护理的药草被这群流寇踩成了泥,碾入尘土之中;她看到颜如玉的闺房被粗鲁的流寇霸占,衣物散落一地;她看到夫君的书房被翻得凌乱,笔墨纸砚随地可见,收藏的孤本被撕成碎片。 这些一点一点,燃烧起她熊熊的复仇之心,如果她能,只要她能! 她走进自己和夫君的房间,一群士兵乌泱泱守在屋内,她冷笑,并不说穿,那杀害颜大人的头目,如今躺在她们的床上,身上的红斑已经变成了疱疹,一碰就破,身上流淌了许多脓水,浑身高热,无法言语,躺在床上等死。 不是从驻地逃出来的吗?不是见过这样的病吗?一路上不是丢弃了那么多兄弟的吗?不是还把发病的兄弟都赶出城去了吗? 怎么什么都不懂?颜夫人心里十分畅快,恶魔,请尽情的肆虐吧,这一群人,谁也别想逃。于是她看向这群人的目光,难免像是看着一群死人。 先前那个探子跳了出来,指着颜夫人说:“就是她,我见过她,她能治好这个病。” 颜夫人傲然站在屋子中央,面罩被扯了下来,如同一支淤泥中的荷花,濯而不妖,她冷冷的看着那个探子,猛然醒悟她曾经在哪里见过他,城外营地里,颜夫人想起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来。 “原来你便是这样报答小东海对你的收容之恩的。”颜夫人嘲讽的说:“你说你走遍了会稽郡,只剩下小东海还能收容你,你便是这样报答小东海城的,报答县令大人的。” 那探子脖子一梗:“是我带的路又怎样,我原本就是探子。” 颜夫人笑意更甚了:“亏了你们是军营里逃出来的,这病在军营传出来,你们就半点防范都不会?你在我小东海城外住了那么多天,小东海怎么防范,你不知道?” 那探子怒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心黑,不让城外的人进来,跟其他城有什么区别,我们要是不进城,难道跟你那死鬼县令说的一样,城外五十里等死?” 颜夫人不再言语,他们就催促着她来给那军官治疗,她只需一眼,就知道那军官死不死,在她一念之间,张机曾经跟她讨论过“阳毒之为病,面赤斑斑如锦纹,咽喉痛,吐脓血,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 这一伙人一路行来,在城楼门口耀武扬威斩杀颜大人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他们中已经有人染上了疫病,还是早期,不易察觉。 发病早的那一群,已经被他们赶出城死在了路边,还是在路边奄奄一息,最后都被闫师弟送去掩埋,倒不是好心不好心,而是怕更多的恶魔为祸人间。 也不知道这一群人是哪里来的胆子和自信,把那些发病的弟兄赶走之后,他们还能泰然处之,实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蠢到了家。 一直到这个首领发病,他们才开始全城搜索颜夫人,为时晚矣。颜夫人对于他们的催促充耳不闻:“你们杀了我夫君,现在让我给他看诊,你们觉得我会答应吗?” 站在那军官床头一个副将蛮不讲理的说:“你今天不是来了吗?你怎么来的,就怎么看,今日你不看,我就杀掉城里一百人,明日你不看我就杀掉两百人,老大若是死了,你们全陪葬!” 颜夫人冷笑,指着园子的方向:“你可看见了?要治他,就得用那些药,可还有的剩?”那副将明显不相信颜夫人的话,可笑他如果知道这是真的不能再真的话,他会不会后悔得剁了自己的脚。 可是他当然不会相信颜夫人就这么告诉他治疗的办法,怎么可能呢?他想。所以他得再逼迫她一下。 先前他们从城里随便拉来伺候他们的年轻姑娘,他随手拉出来一个,拔出刀,刺入姑娘心脏,那可怜的姑娘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就香消玉殒了。 颜夫人皱着眉头看,心里暗道:“你且放心,我很快就会替你报仇的,他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副将用鲜血淋漓尚且还冒着热气的刀尖指着颜夫人,将她逼到了军官的床边,颜夫人假意面露恐惧,却强做镇定的蹲下来,打开她随身带着的药箱,取出一块橘黄色的石块,用小锤子敲了一小块下来,细细研磨成粉。 那些流寇虽然不知道颜夫人在做什么,却为了老大的安全,暂时不敢动手,颜夫人将这橘黄色的粉末掺入一粒药丸中,碾开来,用一块平整的小玉匙,一点一点涂抹在军官的身上,过了一会儿,那些疱疹看起来干瘪了许多。 副将十分高兴,妇道人家,吓唬吓唬就行了,敢不尽心? 颜夫人收拾好药丸和石块,又看了看副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副官换了副嘴脸,他见到了颜夫人的医术,觉得也许还是能用得上的,说话中带了几分客气:“夫人妙手回春,有话不妨直说,先前我们跟尊夫有些误会,实在抱歉。” 然而这种话,现在来说,三岁小儿都唬不住。 却好像是真的唬住了颜夫人,也许是最近她见到的杀戮太多,让她心防崩塌了,她冷冷的说:“这病传染的离开,怕是你们一起的人都有了这个病,再过几日,你们这些人,只会跟他一样。”她伸出手,指着床上的那个军官。 “夫人仁心仁术,求夫人解救。”副将抱拳,他有些被吓到了,老大这一身的水疱,太可怕了,还有他们沿路丢弃的那些弟兄,他们一起逃出来有五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他如何不担心,如何不害怕,否则也不会顶着造反的罪过,强占了小东海县城,然而,面前这个妇人却说他们有命抢没命享,叫他如何不恐惧。 颜夫人冷笑:“只怕你们剩下这些兄弟,全都已经染上了。”她看着副将,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你离他那么近,相必这几日早就感觉到异样了吧。” “身上可有红斑?是否气短咽痛?”颜夫人的声音就像是地狱的恶魔,说得那副将冷汗直流,其他的流寇也不由得后背发麻,他们一路抛弃的那些手足,那些惨状,如同魔咒一样,一直在午夜梦回的身后睁着眼睛看着他们,身处长满了水疱的手,化成了脓水,流了一地。 这些日子,他们人前色厉,背后内荏,过得日子哪里有一天松快的,现在被眼前这妇人一口道破,都纷纷求颜夫人出手相助。却不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脸,或是在他们心里眼里,觉得也许武力就能逼迫一切人就范低头。 “夫人仁心仁术,自然不愿意我们手中多增加几条无辜的人命。”副将说是祈求,却带着无耻的胁迫。 第四十九章 恶魔是那么好逃掉的吗 先前死去的那年轻姑娘的血还未干,双眼还因为恐惧而睁得大大的,血从屋子中间流到了门口,从缝隙中流了出去,场面十分震撼,屋里却没有人顾得上她,顾得上恐惧。 颜夫人很遗憾的看着自己深爱的家,深爱的屋子,她最喜欢的鹅黄色儒裙;颜如玉送她的第一幅画稿,上面是一株药草的像;颜大人给他置办红妆,胭脂踩了一地,分不清楚是胭脂,还是那姑娘的血。 颜夫人看着姑娘的遗骸,只能点点头:“我能救你们,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副将立刻说:“夫人请讲。” “我可以救他。”颜夫人指了指床上的那个头目:“也可以救你们,但是你们不能再小东海再杀任何一个人。” 那副将点点头:“我能做到,老大好起来之前,我能约束他们,老大好了之后,得听他的。”颜夫人点点头,反正她也没打算让那杀害她夫君的人能活下来。 颜夫人请副将把人都召了来,在院子里候着,她细细的查看了一番,然后对副将说:“你们这些人,一半以上都已经染了疫病三至四日了,剩下的人,也都染了病,不过还早,症状不明显,最好是一起治疗,不然还是会互相传染。” 三至四日,那就是那一批被撵出城去的士兵发病的时候,恶魔岂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副将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大约没想到把那么多兄弟抛弃,也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好处,即便这样,也没能逃过这恶魔的追踪。 颜夫人指着床上的头目:“他,至少五至六天。” 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他们扔掉了同袍情谊,以为能苟活下来,谁知道最大的恶魔一直都在自己身边,顿时感到天网恢恢,逃无可逃,他们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脱这恶魔,这是报应不爽啊,也不知道九泉之下,他们用什么面目去见一路上被他们抛弃的手足。 可是,他们却不能扔掉那头目,于是都眼巴巴看着,却胁迫着颜夫人,催促她尽快抓药治疗,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可恨有多可恨。 实在让人心里厌恶至极。 颜夫人再次取出那块橘黄色的石块,用一个小巧的锤子敲成碎粒,然后放入一个精致的杵臼中细细研磨,磨成了细细的橘色的粉末。 她把药炉升了火,那些流寇们就一旁看着,并没有人出手帮忙。 颜夫人把这个橘黄色粉末倒入一个小铁锅中不断的翻炒,橘色的粉末在铁锅之中渐渐变成了白色,然后她把药箱里所有的药丸都拿了出来。 这个神奇的石块和药丸,副将是亲眼见到了功效的,对于颜夫人的法子,他没有半点疑虑。 颜夫人把白色的粉末和药丸调和在一起,加水煮开,转脸对着副将说:“这里是一百人份的药,我只有这么多了,如果明天还想继续用药,我得出城去,再配一些药进来。” 副将摇摇头:“现在太晚了,夫人出城不安全,明天一早在下陪夫人去。” 颜夫人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四周,全是粗鲁的流寇,屋里还有一个死去的姑娘,流寇们来来回回,都当地上死不瞑目的姑娘不存在一样,她微弱的希望当下被掐灭了。 颜夫人叹了口气:“那我晚上住哪里?”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她回到自己的家里,却只能问这些流寇她可以住在哪里? “委屈夫人给老大守夜,老大如果能好,夫人就是大功一件,夫人有什么要求,老大一定会同意的。”副将不容商量的说。 颜夫人只好放弃了自己的念头和想法,认命的留了下来,她知道也许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也罢,女儿能活下去就行。 副将让人每人分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休息,房间里,只留下了颜夫人,半死的头目,和死去的姑娘。 “我知道你做了什么。”她突然听到有一个声音说话。 “你是谁?”颜夫人虽然有些慌,却没有乱。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看着你们一家已经好多年了,自从你们住进来,我就一直住在这屋子里。”那个声音幽幽的说:“我喜欢你们,你们让我感到温暖。” 颜夫人不禁后背直冒冷汗,她从来不知道这屋子里还有这样的东西在。 “你到底时候什么?”她换了个问法。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黑影叹息。 “你如果一直看着我们,就不要说穿,他们罪有应得。”颜夫人忿忿的说。 “如玉怎么办?”那个声音问:“我想你大概活不过今晚了。” “她很好,我们没办法再护着她了,如果今天我能成功,她会安全的。”颜夫人眯着眼睛,多么想看女儿披上嫁衣啊,想亲手给她梳头送嫁,都不行了。 “如果她知道了,不知道多么伤心,刚刚失去了父亲,又要失去母亲。”黑影从墙里出来,依旧是一团黑影。 “有些事情,必须去做,如果让这些人再出去,好不容易控制住疫症的小东海,怕是要成为一个死城,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死去。”颜夫人闭上了眼睛,她又何尝愿意? 英雄,从来都不是生下来就是英雄的,寻常人做出来的不寻常事,才成就了英雄。 黑影幽幽叹息。 “如果你跟我做一个交易,我能保住你女儿的性命。”黑影叹息。 颜夫人睁开眼睛:“玉儿在城外医馆,如果你不破坏我的计划,明天之后,玉儿跟小东海的百姓就都安全了。” “小东海的百姓安全不安全我不知道,但是颜如玉现在就在大门外面。”黑影叹息。 颜夫人从回到家里到现在,从来没有紧张过,如果颜如玉现在回来,那无疑是送上门来受死。她却不认为这黑影有任何欺骗她的可能,她对这个偷窥了她们家许多年的怪物有种莫名的信任。 “这孩子,现在回来做什么!”颜夫人是真的着急了。 第五十章 你要护她一世周全 “她很可能是听说你一个人回来了,怕你有什么不测,一个人来救你的。”黑影像是流水一样,从墙壁中流出来,在颜夫人面前流淌成一滩黑色的烟雾,虽然不断的涌动,却不会消散。 而它似乎也十分不安,这个家对它来说,也是一个家,它对于这个家的不舍,其实并不比颜夫人小多少,毕竟要找这么一个地方来修复自己,真的是十分困难的,不然也不至于流浪那么多年都依然只是一团黑影,只能躲在墙壁中生存。 “我看到她跟守在门口的士兵发生了争执,硬要冲进来,什么都不顾了。”黑影叹息:“就跟你一样没头没脑的,一点方寸都没有,一点策略都有没。” 颜夫人苦笑了一下,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儿,千辛万苦养大的孩儿当然要跟她一样,蠢也要蠢得一样。 “你护着她,只要你肯护她安全,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颜夫人算了算时间,已经快要来不及了,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哪怕是我要她所有关于你们的记忆也可以吗?”黑影问:“你和颜大人的,她会忘记一切。”黑影重复。 “可以,与其让她痛苦的活着,不如让她忘了一切我们,重新开始,但是你要护着她,护她一生一世周全。”颜夫人立刻接过话。她看着黑影,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一双可以凝视的眼睛,或是一张可以信任的面孔。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她的凝视,从那黑影之中真的就幻化出来一个男子,宽袍大袖,眼神深邃,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线条硬朗,颜夫人看着他,眼眶都红了,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她信赖,除了夫君颜大人,就只有这幅容貌的主人了。 男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在颜夫人的铜镜里看了看容貌,满意的点点头:“这副模样倒也不赖。” “你要护着她,一生一世。”颜夫人沙哑着嗓子说。男子郑重的点点头,化为黑影消失在墙壁中,其实他如何不想要也护着颜夫人,可是这么多年依赖于颜家温暖休养,养回来的能力也只能护住一个颜如玉,而且颜夫人去意已决,他还是只能选择了护住颜如玉。 凄厉的叫喊声从门外响起,接下来她们听到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咣咣当当的敲门声,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然后门被人从外面砸开了。 透过拥过来的士兵空隙,颜夫人看到外面躺了一地的士兵,捂着肚子哀嚎不已,严重的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冷笑,不发一言。墙里的男子感叹:“医者若是下了杀手,真是神不知鬼不觉,无法防范。” “虽则医者仁心,众生平等,但是他们却不是众生,他们是恶魔。”她傲然屹立,就好像破门而入拿着刀剑的并不是冲她而来的一样,就好像那些刀剑刺入的并不是她的身体一样,就好像她的灵魂已经跟身体分离了完全感受不到痛楚一样。 她的眼神落在人群后面的颜如玉身上,她的女儿正从外面连滚带爬的跑进来,那些士兵都喝了她的药,牛头马面已经开始在收割他们,根本没有人顾得上身后的颜如玉。 她看到那个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困住了玉儿,就好像是看不见的屏障,一个气泡,将她牢牢的锁住了。 颜夫人放心了,张机肯定会治好那些病人的,有师兄弟们在,不会让张机孤立无援的,玉儿也安全了,她终于可以卸下肩头的重担,翩然远去,追随自己的夫君,他是不是还在奈何桥等着自己,孟婆汤请等一下再喝。 颜夫人闭上了眼睛,安然离去。 颜如玉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襦裙,眼前有一个十分刚毅却又英俊的男子。 她敲了敲额头,整个人却还是很晕,看了看四周,这好像是一个药房,门口半片帘子,上面有大大的药字。就是这柜台冷清了点,她睡在柜台里的一个躺椅上,身上搭着一张弥漫着药香味的毯子。 “我是谁?”她问对方。 “颜如玉。”男子不爱说话的样子。 “你又是谁?”她又问对方。 “肖筱筱。”男子说。 *** 姜无垠接到了一个奇怪的委托。 委托人是一个中年男子,相貌十分油腻,他要调查的事情很奇怪,那就是他永远都活在同一天,无论他撕掉了多少张日历,无论他做了多少标记,也无论他打了多少个结,每一次他醒来,他的记忆都留在前一天晚上。 无论他在这一天做了多少事情,他只要睡一觉醒来,就会忘记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只停留在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上。 甚至他可以不睡,通宵达旦的等待,也不会记得这一天他做了什么事情,但是前一天的事情,却记得分毫不差,再往前的,也没有任何差错。 他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生活总有印记,他缴过生活费用,燃气水费电话费,他工作,每日重复的体力劳动并不太需要记住很多东西,但是工资却会有记录,雁过留痕,再迟钝的人也会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更重要的是,他只能记住到2月14日的这一天之前的事情,因为在这一天,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而且这一天的记忆十分混乱,他不敢回想,每天早上一睁眼都十分艰难,有种想要立刻死去的痛苦。 他想要翻页,可是记忆每一天都把他拖回去,不是让他享受,而是十分错乱、困顿到了极致的折磨,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也要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中年男子姓王,人口最多的姓氏之一,当然,这只是一个代号,那种许多人生活在一起的事情,这些年在城市里已经不多见了,即便是临海市这样一个十分小的城市。 王先生的苦恼让姜无垠很抓狂:“先生,我觉得您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他没有直接说请王先生去检查脑子,已经十分给他面子了,看在王先生愿意支付酬劳的面子上。 第五十一章 卖花的王东东 虽然这位王先生收入不高,却拿出了他绝大部分的积蓄来找姜无垠,很明显,这件事情让他十分困扰,已经到了他没办法忍受的极限了:“这事情太奇怪了,起先我报警了,可是人家警察让我去医院,我又没有病,为什么要去医院,还是去精神病院。” 王先生忿忿不平,觉得接线员侮辱了他,却没想过人家是很认真的给出合理的建议,只能说王先生遇到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已经超出了想象,别人没有办法通过正常的途径给他解决,去看精神科医生,是别人能给他最好的意见了。 “人家说的没错啊,我也觉得你应该去医院,你这病我看不了啊,关键我现在真的很忙,非常忙。”姜无垠苦着脸,他忙着呢,他找那只猫找了很久,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连根猫毛都没见着,更何况是那个小巷子。 这种莫名其妙看起来像是精神错乱的事情,根本就不想接,太浪费时间了,他真的是忙着呢啊。更何况还没多少钱,虽然这位王先生说他已经拿出了大部分的积蓄,但是在姜无垠的眼里,并没有多少钱,从投入产出比的角度,他连了解详情的兴趣都没有。 毕竟他的客户,委托人,大多都是琳达胡曼这样的精英,甚至有时候接到大生意人的婚姻分割,收益其实是很丰厚的。所以这位奇怪的王先生的委托,无论是从什么方面来看,实在没有办法吸引到他的注意力啊。 姜无垠抬脚就想走,可是王先生一把紧紧拉住了他的衣服。“不是啊,姜先生,你听我说,我这永远都活在同一天,不管我做什么我都没办法活到再下一天。”王东东愁眉苦脸的说,“我感觉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他没有说他的脑子出现了问题,而是说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就是这个词让姜无垠不知怎么的,猛地抬起头来,急切的说:“你刚才说什么出现了问题?” “我的记忆啊,怎么了?”王东东说。 姜无垠跳了起来,眉开眼笑的说:“这个案子,我接了。” 王东东不知道这位传说中专门接奇怪案子的姜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不接一会儿接的,莫名其妙,但是他既然愿意接,管他到底为什么呢。 姜无垠在江湖上的名声,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虽然他自己定位是做大买卖的私人侦探,俗称狗仔,但是道上公认他总能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单,并且还能成功的处理好,关键是还能挣钱,非常让人眼红。 天意真是十分弄人啊,明明靠颜值可以挤进流量小生行列圈钱的,非要靠脸来混这种狗仔饭吃,还让别的狗仔没饭吃,太气人了! 姜无垠算盘打得很好,虽然他进不去那个小巷子,也见不到那只猫,但是说不定这个王先生身上有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呢? 他真的很想再去一次那个地方呀。 他真的很想再见一次那个姑娘呀。 于是他开始认真的听王先生说话,先前觉得十分油腻的感觉,这会儿也顾不得了,这位王先生的情形真的十分特殊。 他每天醒来,都觉得今天是2月15日,因为昨天是情人节,他上午在平常做零工的地方转悠了一圈,没有找到活儿干,回到家吃了一包方便面,然后中午睡了一觉,下午他出门去卖花。 几个小混混逼着他一定要把花卖完,而且因为是情人节,如果收入没有平常的十倍,那他就只能挨饿受罚。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去卖花?”姜无垠听的一头雾水,前面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每天去几个固定地方找些零散工作,到中午都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一觉起来,一个油腻懒汉要去卖花? 你能想象一个头发也不洗黏糊糊耷拉在脑袋上,身上味道可以熏死牛的懒汉,挽着花篮,情人节到街边卖玫瑰花? 遇到了,你能买?光是想想都觉得味道好重,眼睛好辣。姜无垠目瞪口呆,觉得这幅画面真是难以想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就是去了,也许我缺钱呢?早上不是没工作吗?”王先生不以为意的说,对他来说只要能挣到钱的活儿,都能做,为什么卖花就不可以? 对的,反正王先生就是去卖花了,他来到平时领花的地方。 “等一下,什么叫做平时领花的地方?你平时都去?不是那一天而已?”姜无垠抓狂了,感情这位大叔并不是情人节那一天没有找到活儿干临时去卖花?他还能一直在卖花? 什么样的老板,能雇他卖花?姜无垠觉得实在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无垠默默的念着这句话。 “我…我也不知道啊。”王东东先生愁眉苦脸的说:“我就是想不明白我才来问你啊。” 好吧,姜无垠咽下一口血,想着阿颜,继续忍耐:“您继续说。” 王东东先生领了花,一篮子红玫瑰,两个头发像是村口老王头用火钳烫坏的颜色的年轻人,一口黄牙,带着看起来就轻飘飘的大金链子,用中指关节狠狠的敲了敲王东东的头,他也不敢反抗,默默的拎着花篮走入了人群中。 姜无垠含泪的看了一眼王东东先生,不是因为替他委屈,而是憋的,他不理解王东东这么大块头,被两个小破孩儿欺负了不敢还手,他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啊?! 阿颜,我要见阿颜,我得忍着听下去。姜无垠默默念了三遍,这才恢复了心情,继续往下听。 然后大块头油腻中年男人王东东先生就真的去卖花了,姜无垠都能想象围观群众嫌弃的样子,他能卖掉一朵,姜无垠都能给买家竖起大拇指说声:“您真有爱心。” 王东东挽着花篮,在人群中走,就像是身上的味道给他一个巨大的屏障,人们都绕着他走,尤其是亲密挽手的情侣,更是远离他们这些卖花的人,就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会传染的疾病一样。 第五十二章 卖花的小男孩 王东东不敢开口兜售,但凡他遇到情侣路过,想去展示一下他的花,都被男士或严厉或凶狠的表情吓了回来,真是大块头住着小灵魂,姜无垠心想。 王东东走到一个天桥上,天桥上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离他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有另外一个卖花的人,那是个小男孩,脏兮兮的脸,邋里邋遢的头发,油光岑亮的衣服,乌黑的手。 小男孩只要一见到情侣路过,就冲上去,半跪着,抱住男士的腿,一面猛烈的夸奖女士漂亮优雅美丽端庄大方,找到这样英俊潇洒有钱会疼人的男朋友老公简直是太幸福了,这么会疼人的男士当然会在这么特别的日子给这么美丽的女士送上一枝花的。 无奈的男士只好问他多少钱,小男孩伸出乌黑的巴掌:“五十元一支。”王东东看的瞠目结舌,遇到这样的对手,连哭都哭不出来,哪里还有竞争的勇气。 好面子的男士只好掏钱买自由,摆脱腿上的小男孩,也有凶恶的便一脚把他踢飞出去,然后拉上女伴迅速离开,扬长而去,但是不管怎么说,小男孩还是飞快的卖完了自己的花,他看着王东东,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骨碌碌转,一脸担忧。 王东东心里明白,那两个人是躲在什么角落,监视着自己的,这个小男孩,是另外一个组的,他们每人有自己的地盘,互相之间不能到对方的地盘去兜售自己的花,哪怕有人想买都不行。 可是,就算有这么多的限制,那个小男孩却还是坚定的跑了过来,抢走了王东东的花篮,把自己的花篮塞到他手里,里面是他卖花的所有的钱。 “你就好意思拿他卖花的钱?”姜无垠无语,这么大块头一个男人,你好意思? “我当时也害怕花卖不完回去被他们打啊。而且那个小男孩看起来比我可是要厉害多了,他应该还可以卖掉的。”王东东低下头说,也知道自己没脸说这话,七尺男儿,让一个小男孩来保护,丢不丢脸。 姜无垠脸上写满了鄙视,但是低着头的王东东并没有看到:“后来呢?”姜无垠压抑住声音里的鄙视,追问。 后来,王东东拿了小男孩的钱,转身回去交差了,他没敢回头去看小男孩的眼睛。姜无垠心想,那个小男孩一定非常失望吧,因为连他自己都想揍王东东一顿。 但是王东东就这么走了,那两个小年轻拿着钱轻佻的拍打着王东东的面颊:“居然还有人肯帮你,真是想不到啊。”他们临走时,还在王东东屁股上狠狠掐了一爪,扬长而去。 王东东捏着薄薄的一张五十元钱酬劳,叹了口气,忙碌了一晚上,遭遇那么多白眼,还多亏了小男孩的帮助,才赚回来这些许微薄的酬劳。他呵了口气,搓了搓手,虽说是海滨城市,临海的正月里不见得就暖和到哪里去,凉风还是让他打了个冷战。 “不对啊,你有自己的地方住?”姜无垠还是想不明白。 王东东点头,他确实有房子住,是父母的,他也不记得父母什么时候就不回来了。 “你还正常缴水电煤气电话费?”姜无垠一开始的时候听王东东东拉西扯的时候说起过。王东东点点头,也是一脸迷惑,这也不是正常人生活的开支吗? “你都能正常生活了,你卖个毛线花啊?”姜无垠挠的头发都要掉了,他哪里接过这么无厘头的案子,什么毛病啊这个油腻中年大叔。 “反正我就是卖花了。”王东东说,只要是不合理的地方,他就一句话:“反正怎么怎么的”。 姜无垠真是抓狂得想退单,要不是看在有万分之一可能能见到阿颜的机会上他才懒得理这位油腻的中年男人。 “那后来呢?”姜无垠也无语了,只能接着聊。 “后来啊。”王东东突然面露别扭、惊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样子。 “后来呢?”姜无垠追问,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后来他们打他了。”王东东的声音颤抖着,尖锐的声音细声细气的,不敢回忆那一段。可是姜无垠还是在逼着他面对,如果不把这些事情搞清楚,他没有办法帮助王东东。 “谁打他了?”姜无垠问,他知道王东东说的他肯定是那个小男孩,帮了他的那个小男孩,可是他们,是谁? “是你拿花的那两个人吗?”姜无垠问。王东东猛烈摇头:“不是他们,我不认识,我猜,是让他卖花的人,看到他把钱给了我,惩罚他。” 那个小男孩,毫无抵抗能力,被另外两个年轻人羞辱,肆意殴打,王东东终于看不下去,冲过去护住了小男孩,两个年轻人并没有因此停手,反而打得更狠了。 “你为什么不反抗啊?”姜无垠已经对王东东失去了耐心,他大约会说,反正就是没反抗吧。 谁知道王东东睁大眼睛认真的说:“反抗会被打得更惨啊,如果不反抗的话,他们打得累了,就会停下来的。” 姜无垠恨不得把王东东这么大块头的脑袋里扒开看一看,到底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有这么奇怪的想法,总不会全都塞满了豆腐吧?! “后来呢?”姜无垠没好声气的问。 “后来,”王东东突然扭捏起来,似乎发生的事情他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描述,整个人像一条虫一样扭来扭去:“后来他们侵犯了我。” 姜无垠和王东东此刻正坐在海滨广场的海边长椅上喝水,姜无垠一口水呛住,差点背过气去。 “你说的侵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王东东红着脸点点头,他还记得撕裂的疼痛和羞辱,记得小男孩看着自己哭成泪孩儿,小鹿般的眼睛里装满了眼泪,血糊在他的脸上,他躺在地上,想要来帮助王东东,却无能为力,他握紧拳头,恨恨的砸在地上,瞬间几个血印出现在王东东面前。 姜无垠转过身去,平复一下自己内心奔腾的无数只羊驼,今天听到的事情实在是,污染了眼睛之后又污染了耳朵。 第五十三章 原来是千禧年 谁会想要侵犯眼前这一位委托人啊,姜无垠简直都能给他跪下说一声英雄,品味真独特。可是王东东偏偏说得十分煞有介事的样子,这么毫无可能的事情,偏偏被他说得真的一样,真倒让姜无垠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和审美能力。 姜无垠一忍再忍,继续问:“再后来呢?” 再后来就,没有什么再后来了。那两人走了之后,王东东哭哭啼啼的回了家,他也不知道小男孩走没走,他回家洗漱,睡觉,只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到了第二天,他把情人节那天的事情抛之脑后,打了一天零散工,到家倒头就睡,再醒来,浑浑噩噩又过一天。 王东东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才迟钝的发现不对,先是他所有的水电煤气全都被停了,他打电话去问,人家说你都欠费好几天了,王东东理直气壮比接线员还有道理说:“不对,今天才2月15号,昨天情人节我可记着呢,你别想骗我。” 脾气好的接线员会请他打开电视或者手机看看日期,脾气不好的接线员会请他去看医生,看看到底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这时候王东东才发现,他已经浑浑噩噩过了一个多月,原来对自己来说都是同一天。 有这个发现之后,前一天的事情就彻底变成了一个梦魇,每天晚上他都想要忘记,可是一睁眼醒来,又是同一天。 越是刻意忘记,越是清楚明了,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画面,闭着眼睛都清清楚楚的在眼前,两个混混得意嚣张有邪恶的笑容,无能为力泪如涌泉又愤怒无比的小男孩,还有他身前的血手印,王东东一个都忘不掉。 再接下去这件事情就十分困扰王东东了,他没办法正常的找工做,没办法正常的跟人交流,他永远不知道真正的昨天发生了什么,就算有人肯跟他聊一聊,也会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那一天,别人说的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还没有发生。 这让原本就没有什么社交的王东东更加的自闭了,再到后来甚至有些工头开始无赖的拖他的工资,欺负他记性不好,少给他钱或者不给他钱,他才觉得真的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有一天他在海滨广场帮人家搬货,听到两个打扮十分漂亮的女士在聊天,她们在说姜无垠的事情,说他是个十分厉害的私人侦探,无论什么稀奇古怪的案子他都能有办法处理。 王东东暗暗的记住了这个名字,又跟着那两位女士,远远的见到了姜无垠,然后他把姜无垠的名字记了下来,又请在海滨广场拍照的小贩拍了姜无垠的照片,贴在床头,提醒自己每天都去找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要解决掉每天都忘记自己的问题。 于是王东东就经常拿着照片来海滨广场,虽然每天起来他看到前一天的提醒,但是还是已经忘记了为什么一定要找姜无垠。他不过到这来碰运气,并不真的希望能找到姜无垠帮助他,毕竟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感觉,知道自己失忆的感觉,听到别人谈及姜无垠时的感觉。 姜无垠原本就很诧异,王东东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关系能知道能认识他的人,原来却是那一天琳达和可儿被王东东看见了。 “我今天看你在海滨广场游手好闲,也不像是有事情在做的样子。”王东东弱弱的说:“这才敢来跟你说话,想请你帮我调查调查。” 姜无垠泪奔,原来这个孽是琳达帮他造的,是不是可以让她也出一份委托费,然后自己并不是很闲好么,那只猫死活找不到,他可烦着呢。 既然说了要接下来,那怎么着都得认真对待,姜无垠挠挠头。 凡事有因才有果,如果是情人节那天的事情困住了王东东,那必然只能从那一天发生了什么入手,只有搞明白了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困住了王东东。 “那你现在,还去卖花吗?”姜无垠问,整件事情的荒谬和莫名其妙,始于油腻中年男人去卖花。 “不敢去,不敢去。”王东东低着头连声说,那是他最羞辱的一天。 “那卖花的那些人,你后来还见过谁?”姜无垠问,总得找到线索。 “我就算见过,也记不住啊。”王东东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又理直气壮的而看着姜无垠,姜无垠语塞,王东东说的没错啊,他就算见过,哪里记得住呢?总不能指望这样能力的王东东,能事无巨细的把前一天的事情每分每秒全都记录下来吧。 那这从何找起? “人你记不住,卖花的地方你总记得住了吧?”姜无垠问。 “就在市里最热闹的步行街啊。”王东东说。姜无垠笑了:“自从我来到临海,就没见过那条路有人卖花,有人发传单倒是真的。” “就在那里啊,有个天桥,我在天桥上面,那个小男孩就在天桥入口。”王东东肯定的说,姜无垠不跟他争论,对于他这个永远都生活在2月15日的人来说,肯定是对与昨天发生的事情记得比较清楚的。 既然知道地点,那就去实地调查吧,没有什么比实地调查得来的结果更可靠。 王东东带着姜无垠来到他说的卖花的地方,可是车水马龙,马路宽阔,哪里来的天桥,马路两旁商铺林立,密布着各种婚纱城金银楼,穿着廉价西装套装的姑娘小伙儿们当街四处拉客人进去看样片、选套餐、砸金蛋,热闹喧嚣得震耳欲聋。 哪里有他记忆中的天桥,哪里有他卖花的地方。王东东疑惑的说:“不对啊,昨天还在这儿呢。” 姜无垠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问:“昨天,到底是哪一年的情人节啊?”王东东理直气壮的说:“千禧年啊,千年一遇啊。” 姜无垠哭丧着脸,他实在是败给这位王东东了,他对着王东东的耳朵大喊:“现在已经是2020年了,大哥!” 第五十四章 被谁偷走的二十年 王东东疑惑的说:“这怎么可能!” 可是虽然他不理解不愿意也不情愿,记忆只到2000年2月15日的王东东,他的身体已经活到了2020年,那么他这被偷走的二十年,去了哪里?谁又要找谁来还给他? 这么说起来,姜无垠以为的卖花的油腻大叔王东东,也许当年不过是十多岁的少年王东东而已,这么一想,似乎又能接受他去卖花了,他虽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工作,可是他小的时候,也在街边见过那样的孩子。 他从那些孩子身边走过,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天地,不是所有人都能平安健全的长大的。 可是姜无垠似乎又比较不能接受他早上去四处打零工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难道不应该都在教室上学堂么,王东东的父母又去了哪里? 天桥那里早已经物是人非,要找到当年在那里卖花的人谈何容易,根本无处可寻,那些混混们可不是会规规矩矩的去申请个营业执照开店铺的人,如今上哪里去找那些人去? 姜无垠很想要跟王东东约明天再碰头,他觉得今天已经聊得够多的了,他现在比较想要自己行动。 可是王东东无辜又委屈的说:“我必须跟着你的,一到明天我就会忘记你了啊。”他拿出一个十分古老的诺基亚手机,当然对他的记忆来说,这还是十分新潮的款:“你看,现在下午三点,我还有半天时间,你要去哪里查,我跟你去。” 姜无垠还能去哪里,他毫无头绪,只好打电话给他在派出所的朋友老同学于庆东,请他帮忙看看有没有哪位老警察是负责这个片区的。 一般这种常在一个片区混的,应该都是会在老警察那里挂号了的。 于庆东是他的同学,毕业后姜无垠选择了自己瞎混,于庆东选择考试做了人民公仆,但是两人在很多案子上还是有很多配合的,当然大部分时候是姜无垠配合于庆东,毕竟于同学有很多事情是不能告诉姜无垠的。 不过这次姜无垠拜托他的,不是什么难事,于庆东很快帮他找到了已经退休的老警察苏警官,苏警官退休前负责这个辖区三十多年,是一个资历非常老的警官。 姜无垠跟老警官通了电话说明了来意,得到对方允许,带着王东东来到苏老警官指定的公园里碰头。 没过多久,就看到苏警官带着一条狗,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那条狗是一条黑背,看起来应该是退役的警犬。苏警官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不错,你们没有迟到,现在遵守时间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 姜无垠笑着回答说:“老警察遛狗的姿态都跟别人不一样啊,不太像是遛狗,倒像是出任务,去哪里抓逃犯一样,再晚了逃犯就跑了!” 苏警官爽朗的笑了笑:“你这小伙子不错,小于给我打电话可没少替你说好话,他难得这么夸人的。” 姜无垠腼腆的笑了笑,十分有礼貌的解释:“我们在警校的时候,是室友,同学。” 苏警官感叹:“可惜了,怎么就没有就没有做警察。” 姜无垠挠挠头:“我考试成绩一向很差,考不上,没办法。” 两人寒暄完毕,姜无垠迅速的切入了正题,他向苏老警官打听二十年前的天桥那些卖花的小混混的下落,以及苏老警官是否对那一天的事情有印象。 苏老警官眯着眼睛想了想,很快说:“那时候,当街卖花的小孩子们很多,不光是情人节,任何节假日甚至是周末都有小孩子出来卖花,都是被人骗来的,也都是可怜的孩子,被那些背后的人控制着,在四处强卖花。” “都是些十来岁大的孩子们,抓了放,放了抓,他们身后那些人,都是些惯犯,那阵子,步行街天桥、火车站广场、海滨大道全是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孩子。”苏老警官看起来对于这些事情记忆犹新。 “我们抓回来那些孩子和混混,后面也只能不了了之,孩子们非说跟后面操控他们的人是亲戚,不偷不抢,只能教育教育又给放了。” “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您记得比较清楚的事情,比如千禧年那年的情人节。”姜无垠问。 王东东在旁边紧张起来,他的拳头了捏了放,放了捏,十分坐立不安。 “这么说起来,那天我倒是出警了。”苏老警官有些疑惑:“步行街天桥后面的小巷子,有人报警说有小混混在殴打一个小孩。” “那天人很多,我们车子也开不进去,等我们到了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了,那时候摄像头也没有那么普遍,虽然地上有血迹,但是没有当事人,我们也没法子。”苏老警官对于他经手过的案子记得很牢:“如果报警是真的,也不知道那小男孩怎么样了。” “谁报的警呢?”姜无垠问。 “记录上写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苏老警官回想了一下,肯定的回答:“但是是谁就不知道了,查来电,发现用的是ic卡报的警。” 姜无垠知道那种电话亭,那些年,街头巷尾都是,买预充值的卡,插卡通话。只不过现在早就全都淘汰了,他想了想,转回头让王东东把让他卖花的那两个人的长相,和操控小男孩的人的长相给老苏警官说了一下,看看苏警官是不是还有印象。 让姜无垠佩服得五体投地,苏警官对于他辖区内这些潜在的危险分子还是十分了解的,对于他们的外号也是如数家珍:“你说的那两个花头发的,被我抓过几次,手里有一些少男少女,帮他们卖花、偷窃。” 姜无垠回头看了眼王东东,他身体微颤,有些紧张。 “后来被遣回原籍了。”苏老警官说:“另外两个,因为贩毒,进去了,他们手下的孩子们就都散了,他们手下有个小男孩留在了临海,我后来在海滨广场遇到过他,好像在那边一个什么咖啡店工作。” 第五十五章 我们认识吗? 姜无垠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根丝线,不断游走,将几个重要的事情像是穿珍珠一样穿到了一起,一头一尾相接,就还差十分重要的一环了,事情在他脑海中有了个大概的印象。 “苏师傅,那天晚上,有人报警被强&&暴吗?”姜无垠问,苏老警官摇摇头:“这确定是没有的,我们直接到那个有人殴打他人的报警,没有接到别的报警电话。”姜无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姜无垠谢过了苏警官,叫上王东东,准备离开,苏警官叫住他:“小姜,如果你在调查的事情跟我之前的辖区有关,无论有了什么结果,都记得来告诉我一声。” 姜无垠用力的点点头:“这是一定的。” 姜无垠有一种直觉,苏警官说的那个在咖啡店工作的小男孩,一定知道什么,没有别的原因,他越来越感觉到,王东东现在这个状态,跟那个妖异的男人一定脱不开关系。 而苏警官至今对当天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让他十分佩服,查案子这些年,他遇到过许多人,像苏警官这样做了一辈子基层,却依然不忘初心的,实在是凤毛麟角,他打心眼里喜欢跟这样的人合作,也十分尊重他们。 姜无垠带着王东东回到海滨广场,他们去了苏警官说的碰到小男孩的那个网红咖啡店。王东东毫不意外的因为穿着,被店员十分有礼貌的拦在了店外,非常友好却又坚持的请他们坐外面的桌椅,因为“外面风景更好”。 姜无垠哭笑不得,他凭着这张脸,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可是如今王东东是他的委托人,他只好委委屈屈的陪着王东东坐在外面,要多不和谐有多不和谐。 他们看着进进出出的店员,希望王东东还能认出来那个小男孩,可是,二十年过去了,王东东只认识二十年前的那个小男孩,现在是否还认识,还真是个未知数。 店员们出出进进,姑娘们都在打量嘀咕,为什么这么帅气的年轻小伙子会跟王东东这个油腻中年大叔坐在一起,两个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没有共同性。 姜无垠跟王东东坐了一个钟头,也没有找到苏警官说的那个人,店员们几乎被他们看了个遍,姜无垠甚至还拉着一个脸红红、害羞羞、都没办法好好跟他说话的小姑娘店员打听是否有那样一个人存在,小姑娘紧张的说不出来话,只是摇头点头回答完了问题。 “是不是他已经不在这里了。”王东东问。 “是不是你认不出来他了。”姜无垠同时问。 然后两人相视苦笑,这条线索也太渺茫了,可是如果真的要申请去探监,只怕王东东明天一早就忘了这事儿了。 既然接了活儿,就还是把当事人给照顾好吧,姜无垠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哪怕王东东给他的酬金也许还不够两个人喝咖啡的。 于是两人又继续百无聊赖的看店员出出入入。 “你看,”王东东突然说,指着姜无垠的身后,姜无垠此刻正背对着广场:“那里怎么突然有只猫,还很漂亮。” 姜无垠听到“猫”,“漂亮”两个关键词,一蹦三尺高,连忙转身,看到阿布正在十分嫌弃的看着他,王东东还在后面一脸诧异,姜无垠已经奔到阿布跟前了,他选择无视阿布对他的横眉冷对,叽叽喳喳的诉说着自己为了找到它,花了多少工夫。 阿布喵声喵气的说了一声只有姜无垠听得到的:“你想做什么?”姜无垠乐了,他开心得手舞足蹈:“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想你们了。” “还不拉上那个蠢货走?”阿布恨恨的剜了他一眼,姜无垠找了它多久,它就躲了姜无垠多久,要不是这次姜无垠跟王东东在一起,他也是见不到阿布的。 姜无垠眉开眼笑,这活儿可是接对了,回头就算王东东所有的积蓄只有十块钱,他也觉得值了,他对王东东酬金的期待是越来越低了。 他拉着王东东跟上了阿布,他的颜值和王东东的油腻组合在一起,海滨广场的游客们又是想看又是怕看,别提多为难了,总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好把王东东给挡住吧。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两人一猫就转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姜无垠叫了起来:“阿布这不对啊,我这找了多久都没见到这条巷子!你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王东东疑惑的说:“你在问我?” 姜无垠没工夫理他,他只是一手拽着王东东,一面专注的跟着阿布,漂亮的双瞳仙女气得胡须都直直的,它细声细气的说:“筱筱也不知道搞什么,你居然能记得住这么久,他真是越来越没用了。” 姜无垠得意的呵呵一笑:“那是自然,我哪儿能忘了咱们阿颜啊。” 阿布没理他,专心走自己的猫步,优雅中带着愤怒。 王东东却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妖怪啊!”姜无垠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这么匪夷所思了,竟然还觉得猫能说话很稀奇。 阿布忍着把他们两人丢下的冲动,紧着最远的距离,把他们带到了药店。 王东东看着那个大大的药,心里十分抵触:“说好了查真相,结果还是去看医生,你这个侦探也不过如此嘛。” 不管他想不想进去,反正姜无垠是第一时间撩开帘子进去了,王东东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跟了进去,毕竟来都来了。 却看到姜无垠正在一个十分清秀的女孩子面前如同一只忠犬,正在热火朝天的打招呼,女孩子一直皱着眉头看着姜无垠,似乎在艰难思索。 果然,等姜无垠说完许多思念、寻找未果、更加想念各种鬼话,那姑娘疑惑的问他:“您是哪位?” 姜无垠狐疑的退后两步:“你不认识我?” 姑娘伸出手:“你好,我是颜如玉。” 姜无垠没有接过她的手,疑惑的追问:“你真的不认识我?” 颜如玉得体微笑:“我们见过吗?” 第五十六章 你是否做好了准备? 姜无垠转头,愤怒的看着那只优雅漂亮、此刻却满脸嘲弄的布偶猫,生气的说:“这是怎么回事?” 颜如玉一脸懵懂,完全不知道姜无垠在说什么,阿布也作出一脸美丽不食人间烟火的无辜表情回答:“我怎么知道?” 颜如玉转向王东东:“你好,我是颜如玉。”王东东弱弱的看着姜无垠,不敢答话,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生怕说错话就被送到精神病院关起来治疗。但是怎么感觉这里的人和猫都比他更像神经病。 姜无垠失望的看着眼前的佳人,合着这么多天他念念不忘的人,竟然完全记不住他!姜无垠人生二十八年,从来没有这么挫败过!从来只有他记不住别人,怎么会有别人记不住他!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颜值,这小半辈子是白过了。 姜无垠幽怨的站在颜如玉身旁,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颜如玉有些不知所措,问身旁的猫咪:“阿布,你到底是要带谁进来?” 阿布朝王东东伸了伸肉嘟嘟的爪子,懒洋洋的跳上柜台,蹲在颜如玉身旁,也不理会姜无垠尴尬又幽怨的样子,讨巧的在颜如玉的手上蹭了蹭。 让姜无垠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真想把它给拽开自己上啊。 颜如玉虽然不是顶漂亮的那种女孩子,可是她天然带有一种亲和力,让人不由自主的放下防御和戒备,对她敞开心扉,姜无垠见过许多比她美艳比她仙气十足的女孩子,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就想磁石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 王东东也不例外,他甚至以为姜无垠是特意带他来,好让颜如玉给他做心理治疗的,虽然某种程度上也说得过去,但是他还是十分心甘情愿的配合了。 王东东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颜如玉又说了一遍,阿颜全神贯注的听,并没有像姜无垠那样,动辄打断他的叙述,恰到好处的叹息、皱眉、点头,让王东东充满了叙述的欲望。 “我只是想要正常的过日子而已,怎么每天都不行。”王东东哭丧着脸:“我到底是怎么了?” 颜如玉悄声对着对阿布的耳朵嘀咕了几句,阿布跳下桌子,往里间去了。 姜无垠见缝插针,找话头问颜如玉:“他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谁偷偷取走了他的记忆?跟你们有关吗?”他一连串的问题,颜如玉都不知道该先回到什么问题才好,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你是他什么人?”颜如玉礼貌中带着疏离,看向王东东。 姜无垠心塞极了,上一次他好不容易和颜如玉建立了初级友谊,怎么就直接切回了商业模式!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动的姑娘,怎么就这么难! “他委托我帮他找回记忆,他是我的委托人。”姜无垠闷闷的说,生怕惹得颜如玉不开心,把他赶出去,那可就完蛋了。 “那你也可以一起去听一听。”颜如玉看着阿布从里面走出来,水晶帘子映入它的双瞳中,像是漫天的星光,一绿一蓝的眼睛就像是宇宙深处,它是猫,却又不像是一只猫。 颜如玉带着王东东和姜无垠挑开水晶帘子,走进了里间。 姜无垠就算是上一次来过,见到了彩虹一样的梦幻之后,这一次依然咋舌,兴许是每一次来的记忆收集都不一样,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颜色和感觉。 这一次,烟云涌动,像是宇宙深处的星光闪烁,五颜六色又冷冷清清,看着就让人心情沉重,也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跟什么人做了交易,收了这么些沉重的记忆回来。 王东东却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虽然三十好几的年纪,却依然是少年的心性,见到这样漫天的星光,激动地热泪盈眶,几乎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 星光深处,站着那个宽袍大袖的长衫男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貌相似的缘故,两位颜值高到让人羡慕的男子互相之间并没有什么好感,筱筱看到姜无垠,也十分不满的看了阿布一眼,很明显是在质疑它,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带进来。 王东东却含着泪突然脱口而出:“神仙救我。” 筱筱看了看他,冷冷的说:“我不是神仙,我也不会救你。”因为姜无垠的关系,筱筱连平时的开场白都不说了,以至于当事人王东东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王东东看着神仙,心里激动不已,这下终于有救了。他搓了搓手,想甩开额头黏糊的头发,可是却因为是在太黏糊,根本就甩不动。 “神仙,你一定知道我这是怎么了。”王东东对筱筱有种莫名的信赖,内心深处,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这里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对筱筱有一种奇怪的亲近感,觉得一定能够在这里找到帮助,得到救赎。 筱筱冷漠的看着他,说:“你在二十年前,你找到我,要我收走你的记忆,作为对你自己的惩罚,二十年后,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了我这里。” 姜无垠挑眉,他觉得筱筱这么说话很奇怪,不是交易吗,怎么变成了惩罚。 王东东愕然:“你是说,是我请你收走了我的记忆吗?” 颜如玉在旁边点点头,接过话:“我们的交易就是我们收走你每一天的记忆,让你永远都活在千禧年情人节的第二天。”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王东东诧异的问。 “你确定要知道吗?”颜如玉非常职业的问:“当初你定的期限是二十年,但其实我们并不指望你还能找到这里来。” “不过既然来了,那你也可以选择知道为什么当时你会这么做。”颜如玉给出一个选择:“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走出这间屋子,一切照旧,明天你就会忘记这一段经历。”颜如玉给出另外一个选择。 可是王东东却害怕了,如果他自己选择了放弃记忆,那只能说明那记忆十分可怕和难以承受,他现在,是不是做好了准备,能接受这段记忆呢? 第五十七章 住手,你们要打死他了! 姜无垠看着王东东,他其实并不打算干涉王东东的决定。王东东如果现在要找回记忆,当然再好不过,可是如果他选择放弃,其实对姜无垠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毕竟那一点点的酬劳,算了也就算了。 姜无垠能再来到这里,就比什么都强,这就是最好的酬劳。 王东东却很认真的看着颜如玉说:“我选择知道真相,我这二十年来过得如同金鱼一样的生活,游出去,游回来,然后就什么都忘记了,我连我父母怎么回事都记不住。” 颜如玉有些不忍:“如果真相很残忍,你也要知道吗?” 王东东愣了:“什么叫做真相很残忍?”姜无垠看着他,嫌弃的说:“你自己都不愿意记得,宁愿把记忆卖给这个妖怪,你说残忍不残忍,你说你敢不敢要。” 筱筱一道冷冷的目光刺向姜无垠,他非常不喜欢这个人类,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类,根本就不会被他消除记忆,这可是头一遭,他感到有一些不受控的威胁,也许这里呆的够久的了,是时候离开了,只是阿颜……他有些犹豫。 姜无垠浑身就像是长满了刺一样,周身难受,他退了两步,走到颜如玉身旁,厚颜无耻的让颜如玉挡住了这道目光,然后松了一口气。 阿颜嘴角弯弯,余光看了看狼狈的姜无垠,虽说长得像,姜无垠比起筱筱来,还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气势上简直被筱筱碾压成泥。就是这厚颜无耻的本事,筱筱可远不及他。 王东东迟疑了一下,说:“我现在过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如果是我自己出卖的记忆,我今天赎回来吧。”他想了想:“不管是什么可怕的记忆,二十年过去了,是不是应该有个了断了?” 阿颜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筱筱见他坚持,也不多劝,伸出手,一个装满了黑色的涌动着烟雾的透明水晶瓶子从架子上缓缓飞了出来,落到筱筱手里。 “神仙,他真的是神仙!”王东东喃喃的说。 “妖怪,他真的是妖怪!”姜无垠喃喃的说。 姜无垠觉得筱筱这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因为上次来,也没见他这么招摇用这一招啊,感觉就是故意要给姜无垠看的,姜无垠面无表情,却一直在腹诽这妖怪,小心眼,爱炫耀,小肚鸡肠。 阿颜似乎听到姜无垠的心声一样,嘴角又弯到一个好看的弧度。姜无垠心里就像是寒冬天喝热奶茶,又暖又甜,一直暖到心里,甜到舌尖,阿颜怎么这么好看啊,姜无垠的注意力完全就不在筱筱身上了。 王东东却是看着筱筱,满眼都是少年人的崇拜神情。那黑色水晶瓶子缓缓的飞到筱筱手中,另外一个瓶子也了跟上来,飞到筱筱另外一只手中,给这个地方平添了许多的神秘。 筱筱面无表情:“这是你二十年前卖给我的,这一个,则是这二十年你所有的记忆,确定要拿回去吗?”那些暗黑的烟雾在水晶瓶子里汹涌澎湃,撞击着瓶子,没有声音,却让人感到十分恐惧。 王东东看着那张牙舞爪的烟雾,莫名的感到感到十分心悸,他拉着姜无垠,求助的看了他一眼,姜无垠拽开自己的袖子,嫌弃的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问我干嘛。” 王东东只好转脸去看着筱筱,神仙大人正在面无表情的等他的决定,颜如玉抱着猫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姜无垠只顾着看颜如玉。 这是自己的事情,王东东对自己说。 可是他没来由的一阵害怕又是为了什么?他突然意识到当年自己把这些记忆卖给筱筱,一定是自己没有办法承受的,他今天又可以承受了吗?这二十年他可是毫无成长和进步的。 可是也许他这一辈子只有这个机会能摆脱这个诅咒,他对筱筱点点头:“我要取回那些记忆。” 筱筱拿下水晶瓶子的塞子,烟雾涌动,喷涌而出,很快弥漫了整个房间。 颜如玉看着看着,突然捂住了嘴巴,姜无垠的视线也从阿颜身上转移到了王东东的回忆里。 二十年前,千禧年情人节的深夜,一个小男孩卖完了自己的花,隔壁小女孩的花还没有卖完,她是新来的,脸皮不够厚,也不敢大声吆喝,常常是被人一瞪,她就畏畏缩缩的退后了,一个晚上,一枝花都没有卖出去。 小男孩太知道如果没有卖完会遭受什么样的后果了,他把自己的花卖完后,抢过了小女孩的花篮,把自己的花篮塞在她手中,然后自己走下了天桥,到另外一头去卖花去了。 小男孩没有想到的是,后来的生意并没有那么好做,他到最后也没有把那一篮花卖完,他当然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半夜收工的时候,他当然没有好下场,加上他把卖花的钱送给了隔壁姑娘的事情被那两个混混知道了,狠狠的将他一顿好打。 小男孩没有后悔,他只是遗憾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把花卖完,如果早一些决定跟小女孩交换就好了。 深夜的巷子里,没有人来人往,这是城市的阴暗面,没有人会关注的地方。他被打得头破血流,小杰哥的烟头烫在身上,小男孩蜷缩身体,避无可避,大山哥的皮鞋踢在身上,小男孩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他捂着头,血从指缝间流出,迷糊了他的眼睛。他嘴里却是甜的,心里在想,还好是自己,旁边那个小姑娘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她那么娇滴滴的,相反自己反正皮厚,爹不疼娘不爱。 等他们发泄完了就好了,打够了,打累了,他们就停手了,小男孩这么想的。 时间漫长,过得度秒如年,皮囊在他眼里被弃如敝履,他护着头,尽量忽视身体上的疼痛,尽量想着等一会儿回到家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餐泡面加鸡蛋,只要他们打够了,会罢手的,以前都是这样的。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巷子口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坚定的响起:“住手,你们要打死他了。”是在他旁边卖花的那个姑娘。 第五十八章 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不住手,警察可要来了。”小姑娘坚定的说。她不过十来岁年纪,那么小,那么脆弱,那么纤细,却那么坚持和执着。 小男孩鼻子一酸,她明明那么内向那么怯懦,别人一瞪她连要说什么都忘了,一篮子花她一朵都没有卖出去,她明明那么害怕跟陌生人说话。 此刻,她却偏偏坚定的站在巷子口说“住手”。 小男孩觉得自己的行为不过举手之劳,他们之间不过萍水相逢,她为什么要救自己,她难道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样的恶人吗?! 小杰哥和大山哥邪笑着,“听话”的放开了小男孩,走了过去。小男孩握紧了拳头,沙哑的叫喊着、祈求着,但是没有人理他。 小姑娘虽然害怕到浑身发抖,却没有半点退缩。接下来的事情,谁都不愿意见到。当着小男孩的面,两个混混侵犯了卖花的小姑娘。 阿颜闭上了眼睛,姜无垠扭过头去不忍目睹,王东东捂住了眼睛,连阿布,都不自在的走了出去。只有筱筱,神情冷漠的看着,就好像这世间,没有能让他动容的事情。 小男孩用额头狠狠的撞向地面,血流了一地,他站不起来,即便站得起来也打不过,一样救不了她。但更让他难以原谅自己的是,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而是没有站起来的勇气,这更让他绝望。 警察来得很慢,他们需要穿过人群,走过天桥,才能来到巷子。苏警官到的时候,只剩下一地的血迹。 小杰和大山扔下一张五十元,提上裤子,大笑着扬长而去,这对他们不过是一场游戏。小姑娘捡起钱,仔细的擦擦上面的血迹,小心的揣到小男孩的口袋里。 她带着小男孩来到一个僻静的小河边上,脱掉衣服,在春寒料峭的夜晚,下到河里,把自己清洗干净,她站在水中,身上还青紫着:“忘了今天,永远的忘了,我们以后不认识。” 小男孩眼眶里溢满了泪水,点点头,小姑娘挥挥手让他离开了。 小男孩回到家里,空无一人,爸妈不在,他们喜欢赌钱,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挨家,有时候输钱了,还要找小男孩要钱,他躺在床上,伤口开始疯狂的疼,疼到钻心,疼到他心被拧成麻花,疼到他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最疼的,还是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拼了命救下小姑娘。 可是,小姑娘却让他忘了今晚。不忘又能怎么样?他们不过初次见面,不过第一次交谈,不过如此缘分。 情人节的第二天,小男孩来到他平时帮人家搬货的码头,见他一身伤痕,人家也不敢让他帮忙,他绕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的零工,却见着了一只漂亮的猫。 姜无垠看看记忆中的猫,再看看颜如玉怀中的阿布,一点都没有变化,“一群妖怪!”他喃喃的说,“神仙啊!”王东东喃喃的说。 小男孩不由自主的跟着那只猫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地方就是如今姜无垠和王东东所在的药店,二十年过去了,这个药店纹丝未动,一点点都没有变,无论是颜如玉,还是布偶猫,或是筱筱,甚至是门口的帘子,全都没有变。 小男孩听说了筱筱的能耐之后,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记忆卖给了筱筱,因为小姑娘说了永远忘记,他把未来的记忆也卖给了筱筱。 可是他的遗憾不甘和不肯原谅自己的心,固执的把所见变成了自己的经历,让他变成了小姑娘,永远的留在了那一天,永远的记得那伤后的痛,永远受到伤痛的折磨。 小男孩的记忆和王东东重叠在一起之后,姜无垠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油腻的中年大叔,他明明是一个十分邋遢、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的中年男子,却是一个纯净的少年灵魂。 “你这又是何苦。”姜无垠叹息,就算救不了小姑娘,这也不算是王东东的错,他何苦这样不肯放过自己。 颜如玉也说:“你惩罚了自己二十年,足够了,这不是你的错。” 王东东却流着泪:“她救了我的命,为了我被人侮辱,我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原谅自己?” “二十年最好的岁月,你这么惩罚自己,难道还不够吗?”姜无垠有些恼怒,难道不应该报警,不应该报复吗?凭什么就这样算了?既然算了,又为了什么这样惩罚自己? “我这种生活,难道不是遗忘,才能过得下去吗?”王东东找回了这二十年里每一天的记忆,他就像是在大口大口的吃着黄连,苦不堪言。 也许,遗忘是他能过下去最好的方法,如今反而艰难了。 筱筱看着他,说:“你可以再次选择出售你的记忆。”王东东看着他,摇头:“我不需要,不需要了,我听苏警官说,他们两个已经被抓了进去。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颜如玉有些不忍:“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王东东笑了笑:“还能怎么办,以前是不记得自己,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姜无垠把王东东给他的酬金还给了王东东:“你就这么点钱,拿着好好过吧,今儿这事,我没帮上什么,反倒是你帮了我。”他想了想,又说:“回头我该谢谢你才是。” 筱筱听他说这句话,十分反感的看了他一眼。姜无垠脸皮厚到了一定境界,竟然装作没发现。 王东东也不扭捏,拿回了自己的钱,诚恳的谢过了筱筱和颜如玉,见姜无垠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撩开帘子走了。剩下姜无垠瞪着筱筱:“我不明白。”筱筱冷漠又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我也不明白。” 姜无垠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二十年前和现在没什么差。” 筱筱说:“我不明白我的记忆清除为什么对你无效。” 说完他们大眼瞪小眼,七八分相似的容貌,让颜如玉和阿布也十分的不明白。 “为什么阿颜不记得我了?”姜无垠又问,虽然前一个问题没人回答他。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筱筱同时说。 第五十九章 我们离婚了 阿颜看着两个人,斗鸡似的互相瞪着,互不相让,着实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两张相似的容貌,还真是十分奇妙。 颜如玉微笑着对姜无垠说:“我确实记性不好,很多事情都需要阿布提醒的,如果我们以前见过,那我还真是失礼了。” 姜无垠泪奔,他何止是见过,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的以为阿颜对他也有些许意思,谁知根本就是落花流水,还是奔腾的黄河长江,他那点小心思,在大风大浪面前,简直旖旎不起来。 “阿颜,我以后还能来找你吗?”姜无垠委屈巴巴的问,他尽量不去看筱筱护犊子的冰冷眼神。 “你还是不要来了,就算你来了,我也不记得你。”颜如玉得体的微笑,非常专业又称职。姜无垠不甘心,他越发的斗志昂扬了:“没事,我多来几次,多见你几次,你总会记得我的。” 颜如玉笑了笑,没有回应,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并不打算跟他有任何的交集。 姜无垠万分遗憾的离开了筱筱的店,出来之后小巷子的七拐八弯,又跟他上次出去的完全不一致了,他这才明白,这个路根本就是随机的,他如何能自己走的进去啊,不由得又灰心丧气了几分。 店里,颜如玉对阿布说:“你看,那个姑娘其实也一直都在照顾着王东东啊。”阿布喵声喵气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颜如玉自言自语的说:“她的心,其实一直都是温暖的呢。” 筱筱走了过来,冷冷的说:“你知道,我们不能跟人类有太多的牵扯的。”颜如玉点点头:“我知道呢,他往后未必找得到来的路了。” 两人一起看向阿布,阿布弓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可不关我事,他跟着王东东,我带的又不是他。”这么说里有多少有些牵强,却也无法反驳。 “如果这个人一直来捣乱,我们怕是只能关门一段时间了。”筱筱说,颜如玉点点头,毕竟还是筱筱的安全最重要,这个时候的姜无垠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路人。 之前那个不知道在哪里偷窥的奇怪女人,还没有踪影呢,姜无垠的到来,对于他们无疑是一个变数,十分不可控的变数。 *** 中老年妇女刘丰丰阿姨想跟自己的丈夫张韬离婚。 他们的孩子张衡璐,总算是出门念大学去了,但凡女人的负担一减轻,她们就可以过回自己的生活,然后就会发现,自己以前的日子时候多么的财米油盐一地鸡毛。 张韬也不是很排斥离婚这个想法,中老年男子总是会嫌弃中老年的妻子,总喜欢要去寻找一些新鲜的感觉,这个时间点上,他举双手赞成。 而刘丰丰阿姨想要成全对方,同时更是要成全自己。 他们两人算是十分和平的沟通了彼此关于离婚的想法,旁人必然是不懂的,她们家生活丰衣足食,妻子勤劳能干,丈夫赚钱顾家,不在外面光明正大花花肠子,孩子成绩不操心,考了个好大学,孝顺懂事。 怎么这样的家庭突然就说要离婚了?!而且说离婚就离婚,闪电一般,不像是别的家庭,离个婚都要拉锯战好多年。 只不过这其实是一个家庭内部的事情,不需要跟外人解释,甚至不需要跟张衡璐解释。等到张衡璐放暑假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只剩下老爸跟自己了。 看着家里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张衡璐觉得十分蹊跷,他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刘丰丰。 “我妈呢?”他问,如同千百次他问老爹:“我妈呢?” “我们离婚了。”张韬平静的说,张衡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你们怎么了?”张衡璐掏了掏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们离婚了。”张韬说。 跟外人不一样,张衡璐是更加的不理解,为什么爸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他们连争吵都没有,明明他们谁都没有提出要离婚的理由、原因和动机。 “我们离婚了。”张韬说:“但是我们都还是你的爸妈。” “少拿骗小孩那套来骗我,你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张衡璐审问自己的老爸,他才不相信他温柔贤惠的娘亲大人会愿意提出离婚二字,她是比谁都珍视这个家的人,谁离婚妈妈都不会提。 可是张韬死活不承认,张衡璐从他老爸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好又出去找刘丰丰。 不幸的是张衡璐明显也不了解他老妈刘丰丰。他义愤填膺的在刘丰丰面前挥拳,表示如果老爹欺负了老妈,他一定会为老妈做主的,然后邀请妈妈千万要跟他一起回家,这好不容易放假回来,妈妈没了,算怎么回事儿啊? 没想到刘丰丰淡淡的说:“这次跟你爸爸没关系,是我不想过了,我好不容易等你念了大学,不再像往常一样需要我,我才出来过自己的日子。” 张衡璐愣了,什么叫自己的日子?年轻的他并不明白,刘丰丰说的“自己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日子,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刘丰丰“自己的”。 每天早晨起来操持家务,煮早餐不是她自己的日子,不得不换了工作以便更好的照顾家里,也不是她“自己的日子”。这些事情她不指望张衡璐能懂。 总之,不管张衡璐理解不理解,接受不接受,刘丰丰和张韬都已经执着的、友好的完成了离婚这个大事情,他反对不但无效,而且延迟。 刘丰丰有了时间,做回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开始健身、旅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自己擅长的事,也开始在寻找新的职业机会。 没有了家庭的负担,她在这些活动中焕发出了新的生命。 张衡璐以往并不喜欢跟刘丰丰视频,他嫌弃老妈太过于唠叨,什么“你妈觉得你冷”,什么“别忘了穿秋裤”,什么“少玩点手机,千万别挂科”,总是被刘丰丰挂在最边上,总觉得自己跟个小屁孩儿似的。 可是自从刘丰丰跟张韬离婚之后,张衡璐变得愿意跟老妈视频了,而刘丰丰在视频中的变化,都落在张衡璐的眼中。 第六十章 制定作战计划 几个月过了,原本十分反对但是无效的张衡璐,也很难得的在视频中诚恳的对刘丰丰说:“老妈,不得不说,你这婚是离对了,你现在的状态,比以前好太多了。” 刘丰丰微笑,从电话那头暖暖的传来一句话:“我也很喜欢现在的状态,谢谢你。”说不出的感觉,客气,却疏离,张衡璐十分皮痒的怀念老妈还是老妈的时候,她现在,像是刘丰丰,不像是自己的老妈。 “但是我还是很想你啊,老妈。”张衡璐难得这么跟刘丰丰撒娇,他已经叛逆期很久了,说这样撒娇的话,他自己也多少有些不适应。 刘丰丰笑得开心:“你要是想妈妈了,可以来看我啊,老妈请你吃好吃的,你说了算。” “老妈,你要不要有空去看看老爸,他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张衡璐有些迟疑的说。 刘丰丰迟疑了一下,勉强笑了笑:“你爸爸那么大个人,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别担心他。”她没有对张衡璐说,你爸爸就算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也会找到人照顾他的,他还能让自己吃苦了不成? 可是张衡璐太了解自己老爸了,他连个挂面都不会煮,还指望他能好好照顾自己?可是眼看着刘丰丰过着自己的生活,如此精彩,他开不了口让老妈回来。 “或许老爸应该再找一个人照顾他。”张衡璐可耻的想,竟然跟刘丰丰没说出口的想到一处去了。 “或许,一个成年人能照顾好自己,是最起码的生存技能。”刘丰丰结束了他们的谈哈,她似乎没有察觉到张衡璐的想法已经跟她达成了共识。 刘丰丰心很软的,张韬知道,这么多年,她嘴上说不理了不过了,每次临了临了还是自己回来,舍不得孩子也放心不下他,可是这一次,他虽然说和平友好的同意离婚了,可是未必不希望她能回来,即便他其实自己也有别的想法,可是刘丰丰不回来,让他里子面子都有些挂不住。 为了让刘丰丰心软,张韬硬是撑着没有找别人,甚至连阿姨都没有找一个,自己一个人,憋着一股劲儿,就要让刘丰丰看他一个人的生活是多么不自在,她又是多么的重要。 而张韬开始日常关注刘丰丰的动态,说来滑稽,都中老年人了,熬到了孩子上大学,他开始关注自己的结发妻子。 说起来真是十分讽刺,当有一天他发现,其实并不是妻子离不开自己,而是自己离不开她的时候,他开始有些慌了。 他也想光鲜亮丽的走出门去招蜂引蝶,可是他连自己的衣服都不会熨,又怎么光鲜亮丽?又怎么招蜂引蝶? 更重要的是他也开始警惕在这个时候靠近他的年轻姑娘们,都可以做他女儿的年纪,想做他的妻子,他如何放心别人不是另有所图? 都说越富越抠门儿,越是有阅历的人,越是不容易被蒙蔽,也越是精明,所以他思来想去,都觉得别人是冲着他的钱来的,再加上张衡璐强烈反对,他反而淡了心思。 又过了几周,在张衡璐的刻意鼓励下,张韬有意无意开始去接触刘丰丰了,从偶遇,到路过,到顺路来看看,各种借口被他用了个遍,可是刘丰丰似乎并没有被他这些奇怪的行为影响到,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刻意躲避,也没有刻意碰面。 总之,张韬觉得自己在刘丰丰眼中如今不过是个路人,他觉得实在是太挫败了,他忿忿的想,怎么现在的刘丰丰变得这么心狠决绝,根本不是以前那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了。 这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刘丰丰越是不待见他,他就越是想要把她给抓回来,离婚时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他开始请教张衡璐,如何把他的妻子,张衡璐的老妈骗回家。张衡璐同学对此当然举双手双脚赞成,虽然他也知道他老妈现在的状态才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可是如果老爸愿意做一些改变,也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啊。 如果老爸老妈能言归于好,那才是真的皆大欢喜,当然,在那之前,最好还是给老爸设置一些障碍,可别又不珍惜又气跑了老妈才是真的。 所以他跟张韬约法三章,以后要怎么好好的照顾好老妈刘丰丰的需求,尤其是精神上的。 然后,父子二人闭门造车,拟定了一个重新追求老妈/前妻的作战计划。 责任是这么划定的:张衡璐作为目前还跟刘丰丰保持着视频的唯一候选人,负责打探刘丰丰的喜好,负责给出建议,负责规划出行、餐厅预定等等。张韬则负责执行,以及,负责改过自新。 到了这一步,他们两人才发现,居然对于刘丰丰的喜好,他们从来一无所知,也许张韬知道几十年前的刘丰丰,可是离婚前的妻子,喜欢什么,爱好什么,他一无所知。 刘丰丰喜欢吃什么?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剩下的她都喜欢吃。刘丰丰喜欢看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电视被放到什么频道,她就看什么。 她喜欢的颜色?她穿的衣服的尺码?她鞋子要买多大?她喜欢的餐厅? 刘丰丰就像是流水之于鱼儿,就像是空气之于生物,平时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是离开了才发现,真是个要命的事情。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问题答得上来。张衡璐长叹一口气:“老爸,我要是老妈,也得跟你离婚。” 张韬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也补了一刀:“你作为孩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然后两人一起叹息,反省自己这么多年的习以为然,不知道感恩。 难怪刘丰丰决绝的要离开,这样窒息的生活,她过了多少年,忍了多少年!而这世上,一个刘丰丰勇敢的走出了一步,无数个刘丰丰还在做着看不见的牺牲,不求回报的风险。 知道了问题所在,父子二人开始研究到底什么样的计划,才能挽回刘丰丰,才能让她回心转意愿意回到这个家里来继续陪伴他们。 第六十一章 大作战 当晚,作战计划a正式上线了。 剧本:情深义重前夫苦苦挽回爱妻大作战。 对于张韬执意放在第一个尝试的方案,张衡璐是十分拒绝的,原因很简单:“你要是这么情深义重,我妈能不要你,连带着也不要我?” 张韬摇摇头:“你妈不过是作一作而已,总会回来的。” 看,问题就在于很多时候,男人们都高估了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张衡璐拗不过他,只好乖乖的去给他打前哨,约老妈出来吃饭了。 张衡璐的大学在魔都,离临海市虽说也不远但是单程要半天的时间,所以他向来周末是不回的,懒得跑来跑去,就像是一只终于出笼的鸟,不高兴返回笼子中。 他通常只有长假才回家,所以张衡璐约老妈出来吃饭,刘丰丰没说什么就同意了,把周六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推后,虽说不想要老公了,儿子刘丰丰阿姨还是想要的,他也难得回来,所以这样短暂的母子相聚,刘丰丰如今虽然忙,却还是十分期待的,早早的就排好了时间。 张衡璐定在了临海市评价最高的网红餐厅,刘丰丰开开心心的来,没有看到张衡璐,倒是看到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的张韬。 刘丰丰有些犹豫,虽然她前面把那些有意无意的试探都当做偶然,可是张韬这么刻意的出现在这里,她没有办法当做没看见,没办法当做偶然路过。 于是,她转身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根本就没有给张韬表演情深义重戏码的机会。 她给张衡璐打了个电话:“我跟你爸爸没有复合的希望,以后这种无用的事情少做。”张衡璐可怜巴巴的在电话那头哀求:“老妈,我爸知道错了,他是真的想跟你聊聊,要么你给他次机会啊?” 刘丰丰生气的说:“如果你再这样帮着他来骗我,以后你约我,我也不去了。”张衡璐连忙道歉,保证没有下次,这才把老妈给稳住。 开玩笑,如今的刘丰丰可不像是原来那个任劳任怨的老妈,说翻脸就翻脸的,万一老妈真的连自己都不要了,张衡璐真是没地方去哭。 作战计划a还没有正式上演,就宣告了流产,张衡璐被老妈一顿恐吓,不敢再乱攒局,张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准备了一晚上的表演,没想到别人根本就不听他说,完全就不给他表演的机会,顿时觉得十分挫败。 这个剧本,真是凉的不能再凉了。 父子俩消停了许久,准备规划下一步怎么走,谋而后动,才不至于措手不及。至于对方接不接招,这谁说的好呢?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他们这是谋事在己,成事在别人,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他们安静下来做谋划的时候,刘丰丰已经开始自己下一个阶段的目标了,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就不会再多做停留,天地宽广,自由翱翔。 在因为家庭的负担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好些年之后,临近退休的刘丰丰发现自己已经毫无竞争力了。要么混到退休,拿着半数不到的退休金,要么提前滚蛋。 她选择了在一波裁员风波中全身而退,拿了一小笔赔偿,放在离婚前,她是不敢做这个决定的,也不能做这个决定,这个工作薪水不高,胜在灵活,而现在她却想要自己去闯一番。 也许是另一番天地,也许是粉身碎骨,但是刘丰丰既然最艰难的一步都走了,还怕什么呢? 刘丰丰考察了一番之后,很快做了决断,投入资金创立了一个公司,开始做起了高端母婴的生意,这个市场非常红火,蛋糕也很大,无论是线上线下竞争都十分激烈,刘丰丰拿出伺候自己儿子的劲头,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起来。 张衡璐父子二人知道之后,连夜修改了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b,痴情前夫实力助攻赢回爱妻大作战。 要说做生意这事儿吧,张韬一点儿都不陌生,他无数次都是以生意忙为借口,把家庭甩给刘丰丰自己一个人照管,把张衡璐的教育和学习甩给刘丰丰一个人,天知道那有多折磨人,即便是张衡璐还算是争气考上了还不错的学校,想起这些年来的经历,刘丰丰都还是不太愿意跟自己和解。 她一心想当一个温温和和的败儿慈母,跟儿子成为好朋友,却不得不被迫成为了“我妈好凶”的虎妈一名,这让她充满了挫败感,尤其是孩子叛逆期的时候,更是常常因为学习的事情反目成仇,张衡璐恨她的压迫,她埋怨张衡璐不懂事不知道感恩,不明白她一番苦心。 虽说张韬总说,念不上大学有什么关系,家里又不是没有别的出路,可是她却是不甘心的,但凡有机会,谁不想进去里面瞧一瞧,经历一番,实在没辙那才退而求其次,而且张衡璐并没有表现出其他值得发展一番的。 总之这一番经历着实让她心塞难过,如今她一狠心什么都放下,只管自己想做的。 张韬的生意其实也不算很大,一个小小的公司,其实很也不容易很艰难,也正因为他自己在外面不是很容易,就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轻视了刘丰丰为家里付出的不容易,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渐行渐远。 知道刘丰丰公司的经营方向之后,张韬就托儿子转达了自己的生意经,自己手里能用的人脉等等,顺便交给她一些经营理念,希望刘丰丰能体会他一片苦心,对他有所改观。 刘丰丰十分诧异张韬最近的行为,明明说好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个年纪,她肯放手,难道张韬不应该是开开心心的迎接新的生活和新的感情么?怎么鲜活的小姑娘们不够他看的么? 到了刘丰丰这个年纪,男欢女爱其实都是浮云,她被牺牲的这些年,错过了太多,放弃了太多,她不想把这些遗憾带到来世。 有些事情,她并不想让那父子两人知道,她只想要自己消化、处理掉。 第六十二章 自拆的葡萄架 张韬其实也不是真就想要换一个人来重新组建家庭,他比较向往的是刘丰丰红旗不倒,他再在外面彩旗飘飘,这才有成就感,可是怎么家里的葡萄架,说拆就拆了呢?连倒都没倒就原地拆除了?张韬痛快的答应离婚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怎么好像比太对劲? 刘丰丰此时完全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事情,她正忙于创办她的小事业,不光张韬不明白,张衡璐也不理解,家里缺钱吗?刘丰丰这么做,抛夫弃子的到底为了什么?为了创业?是不是太过于滑稽了?好好的日子,还能不能好好的过了? 因此在后来,张衡璐跟刘丰丰每周一次的视频中,他也小小地透露了抱怨和不理解,因为现在刘丰丰真是太忙了,忙得连跟他视频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他挂掉视频,跟身边的女朋友唐娜抱怨自己老妈现在都不要这个儿子了,说好了永远都是老妈的呢?这才多久啊?就连跟自己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是大学生了,成年人,你应该学着照顾好自己,以及,如何尊重别人。”张衡璐的女朋友唐娜批评他,唐娜很喜欢这位阿姨,当然,是从她勇敢走出第一步开始之后才喜欢的。 张衡璐侧过脸看着唐娜,用十分夸张的语气问:“你该不会也想跟我妈一样,弃家庭于不顾,抛夫弃子吧?” 唐娜有些生气:“如果你们家一开始就尊重了阿姨,互相支持,不要总是让她一个人牺牲和放弃,那她也不至于累积到后来爆发,坚决离开,她忍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你送出门上学念书,容易吗?” “女人为家庭作出牺牲和贡献,不是应该的吗?外面那么多风风雨雨,躲在家里多好啊,干嘛要自己出去闯,多少人想找个安乐窝被养起来还找不到呢。”张衡璐发出灵魂深处的追问,虽然他也觉得老妈的状态真是好很多,但是也真的是忙碌了很多,操劳疲惫很多,不过总的说来,她更鲜活了。 唐娜怒了,跟他发了一顿脾气,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在唐娜看来,刘丰丰的这一通操作简直是酷毙了,完全可以封神,而张衡璐这个小伙子,明明年纪轻轻的,却那么腐朽,真是一个行走的活古人。 相反,张衡璐却觉得唐娜的思想很危险,他虽然很喜欢唐娜,可是却不愿意娶一个这样的老婆回家,指不定哪天就不要这个家了,就像他也认同刘丰丰现在的状态很好,但是他还是希望她能回家照顾他和老爸。 至于所谓的大作战,如果说作战计划a是流产了,那么作战计划b就是把石头扔进了湖里,也没有溅起里半点水花,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单从经营的理念来说,刘丰丰就根本看不上前夫那一套略显奸猾的招数,她挑选的产品只求质量,不愿意接触那些细节上能省则省,偷奸耍滑的厂家,所以张韬给她的那些人脉,大部分都是用不上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 家庭如是,生意亦如是。 张韬没有力气再折腾什么大作战了,这个刘丰丰已经变得他不认识,也折腾不动了。刘丰丰就像是一只鸟儿,被剪断了束缚多年的锁链,放出了牢笼,飞到了他摸不到够不着的地方,奇怪的是,她越是飞的高,张韬就越是蠢蠢欲动。 张韬开始回想这么多年,他到底哪里做的不够,才让刘丰丰走的如此决绝。他想来想去,觉得每一个决定都没有问题啊,无论是刘丰丰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还是刘丰丰放弃了自己的兴趣,他的母亲也是这样过来的啊,他身边那些朋友家也都是这样啊,有什么问题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刘丰丰没有时间理会他们的这些疑惑,她的母婴开始线上线下都在推进,每月要邀请母婴专家来开展一些讲座,吸引了许多粉丝,品牌形象的建立正开展得如火如荼,当然,也没少烧钱。 张韬一边旁观,却是看的十分清楚,刘丰丰这些模式,他太熟悉不过,在临海这个小地方,这么大规模和高端的店,根本开不起来,市中心临海新百货就是前车之鉴。 当时开业不可谓不轰动,理念不可谓不先进,定位不可谓不高端,可是临海只是一个小地方,没有那么多购买力,刘丰丰的一股劲儿,比起当初的百货太子爷,不知道谁更单纯一些呢? 反正临海百货太子爷早就不知去向了。 他在微信上诚恳的告诉了刘丰丰他的担忧,非常难得,刘丰丰认真的看完之后,还给了他反馈。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发现了,我们线上的销售目前还不错,足以弥补线下的亏损,接下来我会考虑两个选择,一是增加线上投入,减少实体的投入,二是离开临海,把实体开到省城或者魔都去。” 看完刘丰丰的回复,张韬连忙回了一句:“我个人觉得选择一比较现实,成本比较低也更容易实现。” 刘丰丰回了一个谢谢,没有再说别的。 张韬惊出一身冷汗,要是前媳妇儿真的离开了临海,他才真的要抓狂了,只希望她能听得进去自己的建议,不要一时冲动,就直接离开了临海。 他觉得他们一家,就像是原本一条线,走着走着,分了岔,再走着走着,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虽然张韬偶尔还会问一问刘丰丰进展,但是很明显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以前刘丰丰偶尔也会跟他任性,也有吵闹,现在显得十分克制和理智,面对不同的想法和意见,她总是很有礼貌很客气的说谢谢,张韬怅然若失,心里空荡荡的,他想也许真的就只能这样了。 张衡璐一面操心着父亲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的把老妈追回家,一面还要想办法怎么自己把唐娜哄回来,那天两个人因为刘丰丰的事情吵了一架之后,再也没见面,也没有联系,他心里如同一百只猫在抓一样,难受得窒息。 第六十三章 小情侣也分手了 虽说校园恋情十分纯净,不含半点杂质,也没有柴米油盐来影响到唐娜和张衡璐。 可是唐娜听完张衡璐父子对于刘丰丰的评价,她觉得十分寒心,也十分恐惧,原来婚姻就是这样么? 牺牲、风险、放弃自我?原来梦幻白纱裙下掩盖的是这样的一地鸡毛,烦琐零碎? 唐娜彷徨了,虽然他们还在象牙塔中,爱情也是纯粹不含杂质和算计的,可是这对于婚姻南辕北辙的分歧,是她心中拔不掉的刺,哪个少女心中没有对于爱情和婚姻有绝美的幻想? 对于刘丰丰离婚这个事情的探讨和争吵,让唐娜认识到了婚姻原来是这样的可怕,更加让她寒心的是张衡璐的固执和不肯改变。 张衡璐描述的婚姻,唐娜看到了满满了压抑和禁锢,她寒窗多年,难道就是要成为这样的人?她的理想,她的期望,她的专业,在跟张衡璐的婚姻里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要被牺牲的?怎么可能甘心啊? 唐娜很纠结,如果因为这个分手,会不会太矫情?大学的恋情,跟婚姻,好像是两个世界,遥不可及。她这几天总在思考这个问题,而张衡璐也一直没有来找她,也没有给她消息哄她,这让她更加的气愤了。 社团的学姐陶媛媛看她最近心不在焉,便跟她聊了聊,听了唐娜的彷徨和苦闷,陶媛媛就给她讲了自己外公外婆的故事。 人生中最后的那一段的陪伴和宠爱,陪着记忆混乱的外婆各种演绎在这一生之中发生过的故事,是怎样的感情,怎样的相濡以沫。 唐娜听完之后十分感慨,那样贯穿一生的呵护和爱才是她向往的,互相的理解尊重和扶持,相携走完一生不才是婚姻的真谛吗? 所以可见这世上的感情并不是只有张衡璐那一句:“世上婚姻不都是这样的么?” 只是陶媛媛说着说着,突然有些疑惑,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记得我曾经跟着外公外婆去到了海滨广场,好像在哪里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反而是记不得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陶媛媛捏着自己的发梢,疑惑的问自己,这对她好像很重要,可是那一段以及就像是被迷雾笼罩了,云里雾里,一点看不见,奇了怪了。 算了,陶媛媛恼火的扔开发梢,反正也想不起来,不想了。 “不过我觉得吧,如果我要找男朋友,精美的皮囊不可靠,一时的热情也不可靠,什么对你好更是不可靠。”陶媛媛看着唐娜,她的意思很明显了,唐娜表情有一丝黯然,她总归还是舍不得的,这些天感情的投入并不是假的,那些开心也不是假的,总归因为这个理由分手十分奇怪的样子。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何必庸人自扰,早早的给自己添堵呢?而且好在她们都年轻,犯了错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更改。 唐娜想要劝服自己,却总是被那一句“都一样”拒绝了。 张韬打电话给张衡璐,想要问刘丰丰近况,知道了小情侣吵架冷战的事情,不由得苦笑:“你说我们父子这是撞了什么邪了。”张衡璐嘟哝着:“确实是撞邪了,这搞的是什么啊。” 没等张衡璐想通去找唐娜,哄她回心转意,唐娜的微信发过来,说两个人不合适,还是不勉强了,免得浪费大家时间和精力。 张衡璐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想办法去挽回,毕竟价值观根深蒂固的,他知道两个人不合适,早些分开对谁都好。 唐娜在没人的地方还是痛快的哭了一场,然后迅速的去做该做的事情了,毕竟挂科重修的费用很不便宜,在这个事情上,她倒是颇有些现在的刘丰丰的样子。 周末的时候,张衡璐一路奔回家找到刘丰丰,在许久不见的老妈面前,哭诉因为老妈的事情,自己跟唐娜吵了一架被分手的经过。 刘丰丰苦笑了下,伸出指头,屈起来,像是张衡璐小时候调皮捣蛋被教训那样,不轻不重的敲了敲他的额头:“你呀,还真是跟你爸爸一副模样。” 唐娜她是没有见过,可是听张衡璐提起她许多次,是个机灵的好孩子,她其实也很想见见那个让儿子倾慕的姑娘,只是现在看起来没有机会了。 “只怕人家现在还以为你是从哪里穿越来的老古董。”刘丰丰叹了口气,张衡璐这些思想,真是拜他老爹所赐:“等你大一些,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种婚姻的形态,不是所有的婚姻,都需要一方的隐忍、付出和牺牲的。” 张衡璐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连老妈都嘲笑他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吗?还是老妈这是在借着自己的事情嘲讽老爸呢?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唐娜是个好孩子,她大约是从我身上看到了她未来的生活,你可结结实实的把她给吓坏了。”刘丰丰好笑的说,这个儿子还太不懂事,以为人家这是跟他矫情作一作呢。 “不过是交往而已,怎么就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结婚哦,也太遥远了吧,我们才几岁啊。”张衡璐低声说,毫无底气,难道他要告诉对方,自己只不过是想做一个恋爱练习生? “所以我说她是个机灵的好孩子,懂得不浪费时间和精力,虽然你们只是校园里的交往,但是如果两个人对于婚姻的定义和观念都不一样,她早早的抽身离开,对谁都是好事呀。”刘丰丰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孩子,真是被她和张韬宠坏了,不知道如何对人好。 “可是难道我们这些时候的交往,对她来说就真的什么都不算吗?”张衡璐揪着眉头,奇了怪了,自从上了大学,准确的说是自从老爸老妈离婚之后,他跟刘丰丰的关系变得十分融洽,以前许多不愿意不好说的话,如今什么都往外倒了,半年多前,他们还是常常争吵呢。 跟老妈讨论女朋友这种事情,也真是想都没想过,张衡璐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不过这种交流让人感觉还挺不错的,他发自内心喜欢跟老妈现在这种相处模式,当然,这话可不敢说给张韬听。 第六十四章 海滨广场 (今天上架,三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六十四章海滨广场周日,阳光很好,只是父子二人一个被离婚一个被分手,都十分抑郁,索性出去骑行。 临海市的海滨大道对于喜欢运动的人士特别友好,喜欢跑步的有跑道,喜欢骑行的有自行车道,驾车出游的,双向六车道,自从通车那天开始,就是临海市的门面,沿着临海市三面环海的特点,可以环绕半岛骑行。 他们骑着车从家出发,骑行了将近三个小时,只是中间停下来修整了一次,喝了点随,一直来到临海市新的王牌旅游景点海滨广场。 无论什么大型活动,都喜欢在这里举办,广场前面的浅海里,有一个音乐喷泉,每逢周末就开放得热热闹闹的,十分喜庆。 张韬看着人群,无不感叹的说:“以前刚修好的时候,你妈总说要来看看,最好是一家人一起来。”张衡璐接过话:“可是你总是忙,我也总是嫌跟她一起出门烦。” 除了对视苦笑摇头,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如今想要一家人一起来,却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珍惜眼前人啊老爸。”张衡璐点评父亲,却也是在说自己。 广场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作为临海市旅游必然来打卡的景点,大有一种没有来过海滨广场就不算来过临海的感觉。 他们把自行车停在停车场,取下水杯,背着包来到广场中间,中午天气有些炎热,张衡璐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也不知道这些游客到底是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这么不怕炎热不怕辛劳。 人群中,张韬突然见到了一个熟人,也难怪他一眼就认出来,对方在人群中真是格格不入得十分显眼,他连忙上去打招呼:“胡小姐,你也在这里啊?” 胡曼非常职业的堆起微笑:“张总,您这么个大忙人,也来这里游玩吗?”她看向张韬旁边的张衡璐,商业花式夸赞:“令郎真是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啊。” “嗨,这么大的孩子了,还是不懂事,一点办法都没有。”张韬自谦,张衡璐微笑,并不反对老爹贬低自己,他对于这种中国式父母的说话腔调,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他当然知道自己和父亲一路骑行,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根本跟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毫无关系,说他狼狈如狗可能比较接近事实。 “胡小姐常来吗?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张韬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问,太阳直射,他们急需一个地方歇脚。 胡曼明显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指着广场后面一排商铺说:“那边有个咖啡店,装修得很有腔调,就是位子不好找,不过这里的位子都不好找,张总不如带令郎去喝杯东西休息一下,一路骑过来,还是很累人的。” 张衡璐巴不得现在找个地方吹空调,喝点冷饮,张韬也不例外,他连忙道谢,父子二人往咖啡店走去,胡曼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叫住他们说:“尊夫人没有一起骑行吗?我刚才好像看见她也在这里,是不是在等你们?” 张韬离婚的事情没有大肆宣扬,毕竟家里红旗倒了这种情况,对于一向标榜家庭生活和谐的张韬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更何况他们还一直在努力的挽回,试图要把刘丰丰从“虚假的自由”的泥潭中拯救出来,回到家庭的怀抱。 父子两人听到这话,顿时闹钟警铃大作,张韬敷衍过胡曼之后,一脸若有所思。看着胡曼远去,直到她听不见自己声音之后,张韬才喃喃的说:“真奇怪。” 张衡璐也一脸困惑的问:“老爸,老妈来这种地方,总不会是一个人来吧,会不会……”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会吧?”的震惊,然而两人都不愿意相信。 “瞎说什么,你妈能是那样的人吗?再说了,她现在忙着创业呢,哪有那心思。”张韬断然说,反正没有见到就不是真的,他可唯心得厉害。 虽说口中训斥了儿子,可是张韬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不安,毕竟民政局都去过了,法理上来说他们已经毫无瓜葛,就算今天刘丰丰一时头脑发热跟别人成家了,他们也管不着不是,张衡璐还能仗着儿子身份去胡搅蛮餐,自己可真的就毫无办法了。 这个想法让父子二人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如坐针毡,恨不得拿个大喇叭,把刘丰丰给喊出来询问一番。 可是这广场上,大白天的,游人如织,挥手成云,上哪里去捞这么一个人?两人只好揪然不乐的来到胡曼说的那家咖啡厅,也不进去吹空调,点了冷饮坐在外面盯着广场来来往往的人看,像两条可怜巴巴的小狗。 奇怪的是,他们身后那一桌,有一个长得十分帅气的年轻男子,也跟他们一样,点了一杯喝的,坐在外面看人头攒动,大概也是在找什么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啊。 张衡璐无聊的刷着微信朋友圈,却看到刘丰丰难得的发了一条动态,背景何其熟悉,就是他们正对面的无边无际的大海,尚未工作的音乐喷泉突兀的露着骨骼,看不出一丝美感。 看到张衡璐发呆,张韬凑过去看了一眼,嘀咕着“看来小胡没有认错人,真是你老妈。” “可是老妈自己也没出镜,也就是说,她是一个人来的。”张衡璐此时此刻化身为张·福尔摩斯·衡璐,严丝合缝的帮老爹分析,张韬这么一想,倒也对,算是放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只要刘丰丰还是一个人,那就还是自己的,他如此认为。 “小胡也就见过一次,记性还真是好。”张韬想起来,又感叹了一句,这个胡曼真是他见过的最犀利没有之一的女人,脑子好用,性格泼辣,年年是他们公司的销售冠军,他也是十分佩服的。 “就是这种女人,没有人敢碰啊,这么多年,没见她身边有过谁。”张韬有一种十分惋惜的口吻说:“你老妈这是直接奔着胡曼的后尘就去了啊。” :。: 第六十五章 学姐陶媛媛 (上架第二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六十五章学姐陶媛媛张衡璐回想起跟唐娜的争吵,回想起跟老妈前一天的谈心,有些动摇:“也许有人能接受她这个样子呢,也许有人就是喜欢她们这个样子呢?也许他们总能找到相处的方式呢?” 张韬笑了:“你也太天真了,男人娶妻图什么,不就是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吗?难道请尊佛回家供着吗?” “再要强的女子,最终都挣不脱生儿育女的宿命,你还是太天真了。”张韬鄙视自己儿子不切实际的想法。 张衡璐不作声了,他开始思考,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婚姻观,以前他觉得他家是人人羡慕的家庭,五好家庭,模范家庭,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这些美誉赞誉,都是牺牲了老妈的“自己的日子”换来的。 当然,有些女子喜欢,也甘之若饴,当然也有的不得不甘之若饴,也有的避而不及,世上的女子千千万万,性格爱好千千万万,都是最美的花,却被割下来,养在一样的土壤里,这么一想又觉得十分可惜。 张衡璐现在已经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了,如果唐娜再来跟他吵一架,兴许他会说:“你说得对,听你的吧。”当然了,兴许也会吵得更凶。 只是,如果他有这个机会的话,唐娜看起来并不一定愿意再给他一个争吵的机会,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有些垂头丧气的。 张韬父子在网红店枯坐了半天,半个人影都没等到,一直到夜幕降临,音乐喷泉开始水龙舞动,伴随着漫天霓虹,人群开始拿出手机拍照拍视频,十分热闹。 张衡璐父子突然有一种然而热闹都是他们的,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感觉,跟这场欢宴格格不入。 而刘丰丰却早已经回到了市里,她在公司旁边租了一套小公寓,买房子太奢侈,她现在创业,一分钱都需要掰成两瓣花。 公司裁员赔偿的那一点钱,她小心翼翼省之又省,不肯多花一分钱在自己身上,健身买的是人家转让的卡,旅游是穷游,开了眼界,瘦了身,却没有多花钱。 张韬偷偷打给她的钱,她没有动,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另外一笔不知道花去了哪里的钱,她缄口不言,谁也不知道。 她对自己如此抠门,唯独花在公司上一点都不省,甚至有些大手大脚,在公司线上的宣传做得红红火火,订单自然接了不少,三个月之后,小公司终于看到了盈利的希望,。 如同当初张韬给她的第一个建议,毕竟还是比整体搬离临海省心不少,为此,她也特意给张韬发了一个感谢的微信,感谢他提的建议。 张韬捧着手机,如获至宝,在屋里转圈圈,儿子已经回学校去了,他连忙截图给张衡璐这个好消息。 张衡璐看了老妈发的语气,感叹老爹情商低得令人发指,刘丰丰这说话的方式,俨然已经把张韬当成外人了。 唯独老爹还浑然不觉,总觉得自己的作战计划b大获全胜,张衡璐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由得他高兴了。 但是刘丰丰一个人去海滨广场做什么,让他特别好奇,如果是去玩,她一定会叫上自己,毕竟前一天他们还在一起聊天谈心来着,既然没有交往别人,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呢,难道是自己之前嫌弃陪她逛街被记仇了?应该也不至于吧? 他对于现在跟老妈相处的模式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刘丰丰也不念叨了,他也不叛逆了,整个世界就平和了。 于是他试探的给刘丰丰发了个消息,说看到老妈去海滨广场的照片了,去玩都不叫自己,太不够意思了。 刘丰丰过了很久才回复,说自己去海滨广场是约了客户的,瞧她这话说的,张衡璐才不信呢。 看来他有必要自己再去看一看,寻找寻找,那地方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老妈的注意力,竟然不带他自己跑去玩。 下了大课,他看到唐娜跟一个扎着马尾辫、青春洋溢的女孩子走在一起,唐娜跟他一个学院,但不是一个系,只有上大课的时候,才会碰得到,避免尴尬,他们也都自觉的坐在阶梯教室的一东一西,或是两个对角。 他曾经无意中在寝室说起过他和唐娜分手的原因,被全寝室嘲笑了一个月,甚至有人说对于那么矫情的姑娘,只能采取一种叫做“以后再说”的策略,然后众室友哄堂大笑。 张衡璐默默的关上了床上的帘子,他不是很喜欢他们谈论唐娜时候猥琐的语气和带着猥亵的建议,耸耸肩说:“性格不合适,已经没有可能了,但是她是个好女孩,你们不要这么说她。” 但是其实他还是特别希望唐娜好,能找到可以包容她的男生,说到底,他跟张韬都只是有些嘴上花花,心里没胆的人。 室友们听到他对唐娜的维护,也都识趣的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万一转眼两个人有在一起了,这段讨论岂不是非常尴尬了?室友还得做好几年呢,可供讨论的女孩子有的是。 此时,张衡璐看着走在人群中的两个女孩子,心里百感交集,两个互相喜欢的小情侣,竟然为了不一定会发生的婚姻生活态度分手了,也是十分奇葩了。 那个马尾巴的女孩子他也见过,是唐娜社团的前辈学姐,也是临海来的,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小太阳,活力四射到耀眼,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跟唐娜说完全两种类型的姑娘,却各有各的美好。 他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们走了一段,安安静静的听她们聊天。 陶媛媛还在说她外公和外婆的事情,有些事情唐娜已经听过了,可是每次听都还是会觉得感动,跟在身后的张衡璐却是第一次听,不知不觉听了进去,也深深的被长辈之间的相濡以沫的感情感动得鼻子酸酸的。 等到听陶媛媛说起她跟着两位老人家去了海滨广场之后,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广场上到底有什么,怎么都喜欢往那里跑?” :。: 第六十六章 帅哥狗仔 (上架第三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六十六章帅哥狗仔陶媛媛和唐娜转身,看着张衡璐,他也顾不得尴尬,追问陶媛媛:“你也去过那个广场,那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陶媛媛有些迟疑,说到那个广场,她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是不对劲的,好像忘了什么似的,她想了想,缓缓说:“我总觉得,那个地方,我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外公和外婆也总喜欢去,我应该是知道的,可是想不起来了,我记性没有这么差啊。” 她不轻不重的拍着自己的额头,忘了问对方你哪位,唐娜十分尴尬的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张衡璐点点头,谢过了陶媛媛,为了避免尴尬,他没有停留太久,也没有跟唐娜说话,轻轻点点头示意就离开了,看来是要买一张回临海的高铁票了,他没有跟唐娜说话,唐娜反而升出一些失落来。 “你认识?”陶媛媛问唐娜,她没有见过张衡璐,但是她看到唐娜的样子,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陶媛媛关切的看着唐娜:“就是他呀,你没事吧?”小姑娘尽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眼圈儿却是红的,她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然后匆忙走开了,陶媛媛叹气,谈感情伤身啊。 张衡璐没有告诉刘丰丰自己要回来,他连着两天都在网红店门口蹲点,带着鸭舌帽,蹲守自己的老妈,这种经历还真是很特别,他也不知道刘丰丰还会不会来,但是他绕了一圈,不知道从哪里找起,只好还是守株待兔了。 他旁边那桌的年轻人,也在蹲守,第三次遇到的时候,他们终于打招呼了,那个很帅气的年轻人向他伸出手,友好的说:“你好,我叫姜无垠。”他这么说的时候,脑子里咯噔了一下,这个句式很熟悉嘛,不知不觉就用上了,不觉脸上带着一抹暧昧的笑容。 张衡璐也人模人样的伸出手去:“你好,我叫张衡璐。” “你在等谁?”姜无垠好奇的问,眼眸中尽是藏不住的狐疑,总不是另一个没有被消除记忆的兄弟要跟自己争阿颜吧。 “我在等我老妈。”张衡璐说,然后反问:“你在等谁?” 姜无垠放下了心里的巨石:“我在等一只猫。”他算是明白了,如果没有跟委托人有直接的关系,他是见不到阿布的,这个狡猾的妖怪,竟然不让自己再见阿颜,真是小肚鸡肠,奸猾之极! 张衡璐满脸写满了问号:“你说你在等什么?” “一只猫,我的猫走丢了。”姜无垠随口胡诌。张衡璐默然,猫这种生物,是你能等得到的吗?他内心疑惑不已,这个家伙满嘴跑火车,老妈说过这种人不能信。 张衡璐点点头,两个人继续安安静静的看着广场上的人来人往,看潮涨潮落,看云卷云舒,一直看到游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张衡璐还是没等到他老妈,姜无垠还是没等到他的猫。 华灯初上,海滨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开始喷涌,音乐开始奏鸣,游客走得七七八八,本地的居民们开始出来活动,广场舞热闹的跳起来,这时,张衡璐看见了自己的老妈。 刘丰丰匆匆忙忙赶来,应该是公司的事情忙得脱不开身,张衡璐知道,只要他不回来,老妈是不会休息的,她现在就像是一个上紧了发条的陀螺,转个不停,还特别带劲儿。 好在他还没走,张衡璐暗自庆幸。 好在他也还没走,姜无垠也暗自庆幸。 他不但见到了张衡璐的老妈,也见到了阿布。 阿布看到他的时候,仙气十足的喵脸上真是精彩纷呈,嫌弃、厌恶、挫败,不一而足。 姜无垠拉着张衡璐:“快跟上,等一下跟丢了进不去。”张衡璐一头雾水,怎么姜无垠也跟上自己老妈了,该不会他是老爸找来盯梢的狗仔吧?不然怎么一开始听到自己在盯梢老妈时候一脸笑的暧昧猥琐。 这也太狗血了吧,离异中老年男子高薪聘请帅哥盯梢老妻?这标题得多劲爆啊,张衡璐一面被姜无垠拉着小步跑,一面脑子里胡思乱想。 “你是我爸找来的吗?”他冲着姜无垠问。姜无垠不理他,拉着他快步跟上去。 姜无垠拉着张衡璐,张衡璐跟着刘丰丰,虽然阿布刻意想要甩掉他,可是他没有办法阻断张衡璐,因为他们是有羁绊的,而姜无垠更是已经习惯了阿布的套路,硬是没脸没皮的跟进了巷子口。 阿布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甩掉姜无垠,这个家伙好像根本就不会受自己和筱筱的法术影响,它更快的跑回店里报信儿去了。 张衡璐莫名其妙的就被姜无垠拉着,走进了这个幽暗的小巷子,这个地方看起来十分可疑,热闹喧嚣的旅游景点怎么会有这么个地方,该不会是绑架吧,他担心起刘丰丰安全来? 而姜无垠死乞白赖跟上来,他更加确信了这家伙就是个狗仔的念头,好在他们是两个人,要是老妈出了什么事儿,也能拼上一拼。 张衡璐正胡思乱想,阿布带着刘丰丰转个弯就不见了,看来他老妈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了,轻车熟路的,姜无垠拉着他,不断催促:“走快点,等下跟不上了。” 好在有张衡路在,即便阿布走得没了踪影,他们也没有走丢,还是走到了那个大大的药字前面。 “药店?”张衡璐疑惑的说:“老妈来这里做什么?”“什么药市里没有要跑到这里来买?”他站在门口喃喃的说:“旅游景点不都是骗人的吗?”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姜无垠早就一猫腰钻了进去。 颜如玉如常站在柜台里面,看着他,亲切的微笑:“你好,我是颜如玉。”阿布蹲在柜台上,朝他怒目而视,刘丰丰没有在场,看起来已经去了里间。 “阿颜,你是在这里等我的吗?”姜无垠才不信阿颜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我们见过吗?”阿颜继续亲切友好微笑着问。姜无垠不由得十分恼怒,这一定是筱筱干的,阿颜那么聪慧,怎么可能记不住事情呢? 第六十七章 该叫什么才好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六十七章该叫什么才好姜无垠正在抓耳挠腮无计可施,看着阿颜一脸挫败,张衡璐掀开帘子进来了。 阿布朝他伸了伸肉嘟嘟的爪子,喵声喵气的说:“他才是跟里面那位有关系的人。”至于姜无垠,它嫌弃极了:“这个是死乞白赖跟来的,阿颜你别理他,等会儿让筱筱给他赶走就是了。” 几次没有把姜无垠甩掉,简直是它的耻辱,要不是它跟筱筱有约定,它真想两爪把他撕了。 颜如玉笑了笑,点点头,她自己记性不好,她是知道的,所以筱筱会帮助她保存一些记忆,她认为有需要的,筱筱自然会帮她保留。那么姜无垠,很不幸,是被认为不需要保留的记忆。 无论是颜如玉,还是筱筱,都不认为他值得被保存。 “你的妈妈在里面,你要进去吗?”颜如玉温柔的问,张衡璐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清楚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进去。 “要去就赶快去,别磨磨蹭蹭的,你盯了她两天,不就是想知道她的秘密吗?”姜无垠尖锐的说,他还想要跟阿颜多说会儿话呢,这愣小伙儿在这里真是耽误事儿。 张衡璐迟疑了一下,这样赤裸裸的刺探刘丰丰的隐私,他怕被老妈拧下来脑袋当凳子坐,老妈虽然性格大变,但是余威尚在。 “你进去吧,你母亲知道你来了,说你迟早都会知道的,让你进去。”颜如玉像指引小朋友一样,温柔对待张衡璐,让姜无垠颇为吃味,他也想被阿颜这么对待。 里面是张衡璐母子的事情,姜无垠既然没有接到这个委托,自然是不方便去旁听人家隐私的,可惜阿颜肯定是要去的。 所以整个外间就只剩下他和阿布四目相对,阿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气呼呼的,阿布是大眼,姜无垠是小眼。 张衡璐挑开水晶帘子走入里间,即便是他看多了科幻的大制作也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漫天的星云深邃冰冷,一团一团的云雾涌动着,远远近近,层层叠叠,互相碰撞,却泾渭分明,互不相干,有的纯净的颜色清冽如泉水,有的温柔如彩虹,有些却沉重如山。 云雾深处,是他的母亲刘丰丰和一个宽袍大袖的长衫男子。刘丰丰躺在一个躺椅上,闭着眼睛,那长衫男子站在她身旁。 恍惚间张衡璐以为是姜无垠换了衣服,可是再看第二眼,除了皮囊有相似,气质上简直是云泥之别,当然这位神仙是云,外面那位狗仔是泥。 刘丰丰头顶上,是那男子的细长手指拢成的罩子,丝丝缕缕的丝线从刘丰丰的发根涌出,每一根线都有不同的颜色,在那男子手指飞快的指引下,那些细线乖乖的汇入几个透明如无物的水晶瓶子中。 那男子用软木塞把瓶子塞住,瓶子悠悠然的飞到架子上面去,变成了那些泾渭分明的云雾中的一团,藏在了无数的深深浅浅的颜色中。 “你来了。”刘丰丰睁开眼睛看着张衡璐,没有意外,没有惊慌,平静又安详,就好像在说“早上好”一样随意自然,丝毫没有秘密被儿子发现的窘迫。 “老妈,这是什么地方,你在做什么?”张衡璐现在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直接问刘丰丰,虽然盯老妈稍这种事情说出去挺奇葩的,但是他更想知道老妈到底在做什么。 “我来说吧。”颜如玉在旁边接过话头,这一向是她的工作,所以她很自然的开口。 “我来吧。”那男子看向刘丰丰,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刘丰丰想了想,点点头:“他早晚要面对的,让他知道也好。” “我是肖筱筱,你可以叫我筱筱。”那神仙一样的男子说着,好看的手指像是指挥乐章一样在空中划过,随着他的手势,从架子上缓缓落下一个小小的水晶瓶,里面都是蓝到让人忧郁绝望的颜色。 “这是你会想知道的事情。”筱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瓶子,里面的蓝色烟雾涌出,缓缓填满了整个房间,在那些烟雾之中,他看见了一些画面。 那是他老妈,张衡璐在烟雾中看到了刘丰丰,她失魂落魄的从医院出来,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他凑过去看,医生写的什么他看不懂,化验单上的肿瘤两个字却是十分刺眼。 他看了看日期,那是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正是跟老妈水火不容的三年,他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这个记忆只有一个短短的片段,刘丰丰并没有告诉张韬或是张衡璐这个事情,她也没有选择去切除,因为医生告诉她,百分之九十是恶性,如果切除,只怕会加速扩散,有可能撑不过张衡璐高考。 她站在张衡璐门口许久,最后还是黯然回到自己的房间,张韬又没有回家,刘丰丰同往常无数次一样,把这些事情咽了下去,怎么说,跟谁说? 这样的生死大事,在刘丰丰这里,却没人能商量,张衡璐看到这里,恨不得一棍子敲死自己,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老爸这个时候又去了哪里?他可以想象老妈那一段时间有多么的煎熬,对自己和老爸又有多么的失望。 再后来,肿瘤在刘丰丰体内肆意生长,无法控制了。 等到张衡璐去念了大学,她就跟张韬提出了离婚,生命最后的这些日子,她想要一个人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张韬好着面子,同意了,可笑一直到现在,老爸都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总认为老妈是任性胡闹。 刘丰丰一个人搬到了外面,做了她一直想做却没有时间做的那些事情,她旅行,适量运动,做美食,养花草,安心等待结局。 肿瘤几乎占领了她的五脏六腑。有一天,她一个人来海边看海,看着看着就走到了海里,海浪汹涌,她突然就不想上岸了,浪潮把她带到大海深处,这样就自由了,刘丰丰想,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 第六十八章 宋晓泠的下落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六十八章宋晓泠的下落那么巧,同在一片海里,同一个时间,不同的空间的世界里,有另一个存了同样念头的人,她也是心如死灰,万念俱焚,两人一前一后,被阿布带回了筱筱的店。 面对着她们两人,一个精神还想活着,身体却已经到了崩塌的边缘;一个身体还活着,精神却已经死了,真是让人感叹世事弄人,不过在这里,世事也好,天意也罢,总能有再一次的机会。 筱筱看着她们,提了一个交易的方案,那两人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同意了筱筱的说法。 张衡璐瞠目结舌,他知道老妈离婚之后去了国外旅行,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如今看着对面这位鲜活的女士,面容是刘丰丰,却又明显有不同,他是该叫老妈,还是阿姨?他顿时有些没有办法接受了。 一直到晕头晕毛摸不清方向的张衡璐跟着刘丰丰走出那个挂着半幅麻布帘子,写着大大的药字的地方,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走在后面,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刘丰丰走在前面,走出了巷子,这才回头,含笑看着如坠云里的儿子。 “没办法接受吗?”她微笑着问:“我一开始也没有办法接受,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又或者这简直是神话故事,但是好在有这个神话故事,我又有了再活一次的可能。” 看着张衡璐关切的眼神,刘丰丰笑着说:“我现在很好。” “老妈,那你还是我老妈吗?”张衡璐弱弱的问。 “当然是了。”刘丰丰温柔的说:“我还是我,可是我也已经不是我了,以前那些日子,我不想再过,你明白了吗?” 张衡璐点点头,他内心中挣扎着,但是那种想要一家人恢复以前生活的念头,已经几乎听不见了,他只要他的妈妈,好好的,还在他身边,其他的,有什么关系! 至于老爸的那些计划,张衡璐决定放弃参与,老爸大约是没有机会了,他在心里给老爸掬了一把同情泪,默默替他哀悼了一番作罢。 姜无垠赖在店里不肯走,颜如玉无奈的说:“你瞧,你已经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该回去了。”姜无垠哭丧着脸:“阿颜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我好不容易才能来见你一次。” 阿布跳上柜台,站在颜如玉身边,看着姜无垠:“你该走了。” 筱筱从里间出来,冷漠的看着姜无垠:“你走吧。” 一屋子人都在赶他走,姜无垠偏偏就一屁股坐了下来,冲着筱筱说:“你到时也把我的记忆清除了,那我就走了。” 筱筱脸上立刻显露出嫌恶的神情,这个浪荡子,竟然敢挑衅他,可恶的是筱筱确实没有办法消除掉他的记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姜无垠不是普通的人类。 “不行啊?”姜无垠嚣张的问。 “那简单,你把关于我的记忆还给阿颜,我就走了。”姜无垠提出自己的条件。 “你不要得寸进尺,我虽然不能消除你的记忆,但是消除你这个人,还是很容易的。”阿布身形开始变大,颜如玉一把抱住了它:“犯不着,他只是一个人。” 姜无垠立刻变脸,可怜巴巴的说:“我不过只是想下次来的时候,阿颜还能记得我,又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颜如玉认真的看了看他,点点头。 筱筱见阿颜同意,冷冰冰的开口:“可以,只要你还能找的道路回来。” 姜无垠立刻开心的跳了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喜悦的看着颜如玉:“阿颜你等我,我还会再来看你的,你要记得我啊。” 颜如玉点点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姜无垠认为自己记得他那么重要,他为什么要一直坚持来看自己,想不明白。 筱筱跟颜夫人约定过,要护她一世周全,姜无垠是不是可以托付,他看不出来,也说不好,人类的感情太过于复杂了,不过姜无垠很特别,他却是很清楚的。 很特别的人,很危险,这让他很担心。 *** 宋晓泠此刻身处一个黑暗又狭窄的空间里,蜷成一团。 这里不见一丝光亮,不透一丝风,也闻不到一丝气味。奇怪的是她丝毫不觉得窒息,但是黑暗的地方总是让她害怕,她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连一块肌肉都没有办法控制。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她闻不到任何的味道,伸手不见五指,令人恐惧的是,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声音,她连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听不到,这让宋晓泠从心底升出万分恐惧,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想不明白,没有一丝头绪,没有一点线索可循。 她开始回想被关到这个黑暗的空间之前,她在做什么,见了什么人,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来了,一路上竟然没有半点意识,她之前好像是在秦淮河边的茶摊上跟一个女孩子在聊天,聊着聊着怎么就没有了意识。 宋晓泠想她大约是被什么人给关起来了,对方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和企图?想要得到什么?失去意识前的那个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子来着?宋晓泠已经不记得了,她的思想就好像是被笼罩在一团烟雾里面,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楚真容。 那个人又跟自己聊了什么来着?也不记得了,她继续回想再往前的事情,好像也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一切都被模糊的遗忘了。 这个黑暗的地方也没有办法计算时间,宋晓泠不知道被关在这里过了多久。 这期间她也不会饿,没有感觉到渴,这个狭窄黑暗的地方,只有无边如同深海的恐惧包裹着她,她试图发声,却说不出来话。 也许她会死在这里,静寂无声,默默无闻,没有人发现,没有人察觉,甚至死后很久都没有人知道。 这里没有气味,没有声音,没有温度,她只能入睡,再入睡,再继续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世界一下子亮了起来,熟悉的尘世喧嚣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被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怀抱着,渐渐恢复了知觉。 :。: 第六十九章 三妮儿 (频道强推周,三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六十九章三妮儿“谢谢你。”宋晓泠想说,可是她听不见自己说的话,她发现自己还是发不出来声音,试图动了动手脚,依然无法动弹,原来她只是意识和知觉恢复了,可是还是一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那个柔软的女孩儿抱着她,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发,宋晓泠能感觉女孩儿的温暖,还有她身上散发着的淡淡的女儿清香,以及她的温柔和细致。 可惜的是宋晓泠却只能看得见她低低垂下来的发髫,看不见她的脸,瞧不见她的容貌。小姑娘的发梢带着微微的黄,干枯分叉,看起来营养不是特别好,可是她喜欢这个少女,宋晓泠心想,她很温暖,能驱散宋晓泠内心的寒冷和恐惧。 “娘今儿说了,明日就要让我去族里上学了,我想着,得带着你一起去,可是娘说只能我自己去,她会帮忙照顾你,你在家里乖乖的,别让我担心,我一下了学就回来看你。”女孩儿絮絮叨叨的说。 “三妮儿,吃饭了。”一个柔柔的女声在外面响起,摆碗筷的声音接着清脆的响了起来,还有饭菜的香味也跟着飘了进来。 “娘叫我了,我一会儿回来,你饿不饿,给你带一些吃的。”三妮儿问她。 宋晓泠说不出话来,她想说她不饿,可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来,三妮儿轻轻的把她放在榻上,轻轻巧巧的走出去了。 宋晓泠总算是看见了她的容貌,的的确确是一个没有长开的小丫头,看起来十分瘦弱,下巴尖尖的,让人见了就觉得十分怜惜,可是眼睛里却都是阳光,她一瞧之下并不是那种机灵的孩子,可是却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到温暖。 这很重要,宋晓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觉得,在那些黑暗中的时光让她忘记了很多事情,除了自己的名字,她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本能和直觉都告诉她,这个三妮儿,对她很重要。 宋晓泠躺在略略有些硬的床铺上,看着屋顶,光秃秃的横梁,没有什么装饰,三妮儿的家境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好,至少在她有限能够看到的地方,连一丝特意为少女准备的装饰物都没有。她想要看看别的地方,可是还是一样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静静的等待和聆听。 外面透过窗户传来略带着腥味和咸味的风,这个味道十分熟悉,宋晓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里大抵是在海边不远的地方。这个味道,让她热泪盈眶,就好像是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味道,只是她如今,连流泪都不行。 她能听到隔着门帘的堂屋里,三妮儿跟爹娘吃饭的声音,三妮儿的房门开着,稻草编制而成的门帘,隔不断声音和味道,也隔不断三妮儿家的氛围。 三妮儿乖巧又懂事的感谢了爹娘,让她能去族学念书,声音像是一只快乐的黄鹂,飞到了宋晓泠耳边,她能听到三妮儿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快乐。 三妮儿的爹声音十分温和,听起来也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你好好念,别惹夫子生气,族里哥哥姐姐们若是说你两句,你不要跟他们争执,回来告诉爹。” 三妮儿乖巧的应了。 爹又说:“夫子说了,你启蒙的晚,跟你学习一样东西的的都是弟弟妹妹,你可得做个姐姐的样儿出来。” 三妮儿忙不迭的答应了,她一直以来对去上族学都充满了向往,只要爹肯送她去,她什么都是答应的。 三妮儿的娘又接着叮嘱:“可得用心做学问,爹爹花了心思求了族长的,族里姑娘家,念书的可不多呢,你看二姐姐和大姐姐,都没有这个机会的。” 三妮儿又乖巧的应了。 二妮儿在一旁羡慕的说:“我也好想去啊。”三妮儿拍了拍胸脯:“夫子教了什么,回来我都教给你。” 一家人笑了起来:“我们家马上就要有个小女夫子了呢。” 宋晓泠听得心里暖暖的,这么温暖的一家人,燕子都会愿意来他们屋檐下筑巢,更何况她呢,光是听着他们聊天,都让她觉得身体里面充满了温暖的能量。 三妮儿帮娘亲收拾了碗筷,二姐姐接了过去:“你回去吧,我来洗就好了,可得好好准备明儿上学的东西。仔细别漏了什么。”三妮儿谢过姐姐,开开心心的回到自己的小屋,她快乐的如同林间清晨愉悦奔跑的小鹿,叽叽喳喳的跟宋晓泠说自己有多开心。 “我也很想带着你一起去上学,”她轻轻的给宋晓泠梳头发,结成两股麻花辫,三妮儿不会梳头发,只是简简单单的给宋晓泠绕了两个圆髻:“可是你知道的,族学人太多,我怕把你弄丢了。” “下学回来,我再教给你好不好?”三妮儿亲了宋晓泠一口,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宋晓泠觉得在三妮儿身边很温暖,也很快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她太喜欢这里了,尤其是经历过那个无边的黑暗、寒冷以及恐惧之后。 第二天一早,三妮儿自己起来洗漱停当,准备出门了。三妮儿七八岁的样子,背着一个大大的袋子装着文房四宝,看着十分好笑。可是她告诉过宋晓泠,她已经十岁了呢。 爹爹一直都很内疚,让她启蒙晚了,生怕送到族学里被其他孩子笑话欺负,但是三妮儿知道,两个姐姐都没能入学,一个今年出了阁,一个许了人家,都没有念成书,只有爹爹简单的教了她们几个字,也没有做什么学问。 她们这个小地方,难得能让女孩子念书的,所以她对爹娘只有感恩,没有一丝埋怨,她向来很少埋怨别人的,宋晓泠喜欢她这样的阳光和温暖。 好在这里的县太爷是个怕老婆的,夫人说女娃娃也要念书比较好,他便告诉大家,家里有条件的,也让自家的女娃娃念书吧。 爹爹这才能在族中求了个机会,三妮儿真是太感激那位夫人了,听爹爹说,县太爷家里也只有一个千金,也是当做男儿在养着的,她真的好羡慕,她有好多事情想要做呢,可是不成,爹爹总说她说姑娘家,要矜持。 她想去放纸鸢,想下河去抓鱼,想跟着大姐夫学算账,也想跟二姐的夫家学做青团,不然就跟着爹爹去闫大夫的医馆里当学徒也成,听说颜家小姐在那边当大夫呢,她还有好多好多想要学想要做的事情呢。 不过现在爹娘什么都不让她做了,只让她专心做学问。 :。: 第七十章 族学不好上 (第二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章族学不好上原本以为上学是件有趣的事情,她也盼了好些年。可是去了几天之后,三妮儿才发现,上学真真是这世上顶无趣的事儿,夫子让她背百家姓,三字经,她最多能背的下来三句话,再往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气得夫子吹胡子瞪眼睛,其他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也都嘲笑她又蠢又笨,说她那么大了才跟小孩子一起启蒙,还什么都不会,真是蠢笨如猪,族里的孩子们还编了笑话儿来骂她。 夫子让她写字,她很认真,也写得四平八稳的,可是写得就是不漂亮,夫子对于这个大龄启蒙女学生十分失望。 三妮儿跟宋晓泠说的时候,眼眶儿红红的,明显就是哭过,宋晓泠很想抱抱她,安慰安慰她,可是她动不了,也没法说话,这让宋晓泠心里也十分着急。 三妮儿不敢跟爹娘说在族学里被欺负的事情,说起来还是自己笨,书都念不好,那些弟弟妹妹学上一两遍就能读得很流利的句子,她怎么都读不顺背不下来,夫子是族里有声望的长辈,他说自己不行,那自己就真的不行,全族都认为自己不行。 每天三妮儿都走的很早,她还要去给夫子收拾书本,免得夫子一生气,把她撵回家,她还怎么跟爹娘说啊,弟弟妹妹们的桌子她也帮忙擦了,哥哥姐姐的桌子,也顺便收拾了,然后还给夫子煮上茶汤。 夫子这才对她有些改观,天赋不佳,但是勤能补拙啊,可惜了是个女孩子,学得再多也没什么用。 在族里孩子们的流言蜚语中,三妮儿还没上几天学呢,就成了全族口中最蠢最笨罪无可救药的孩子了,可是上学前,她明明还是伶俐勤劳人见人夸的,这是怎么了? 三妮儿知道自己笨,就更用心一些,别的孩子们辰时才起来收拾出门,她卯时初就已经在背书了,宋晓泠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十分心疼,她很想说要是不开心,索性别去了。 但三妮儿就好像是不知道放弃,这样辛苦了一个来月,总算是讨好了夫子,族里的孩子们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欺负她了,她总是把族学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好像也不错,夫子每天来都有一碗热茶汤,也成了习惯,虽然还是嫌弃她蠢笨,可是却离不开她勤快了。 “只可惜是个姑娘家。”夫子一边喝着茶汤一边想。 三妮儿一直都没有埋怨过谁,哪怕只是在房间中,对着宋晓泠,她也没有埋怨过别人。 爹爹听说了那些事情,知道三妮儿上学不开心,不敢当着面儿说,怕伤了她自尊,背地里跟娘亲悄声商量,要么就不要让三妮儿上学了,怕她要强,受不了这些委屈。 娘亲声音都哽咽了,三妮儿长那么大,虽然家里不富裕,何曾受过那些苦。 可是三妮儿从来都不提,也不说不想去上学,爹娘绕着弯儿问了几次,要么就别去上学了,三妮儿都不同意。 她笑着说夫子夸她的茶汤煮的好,还送了一支称手的毛笔给她,族里的姐姐虽然人少,却也跟她处的好,以往弟弟妹妹们笑话她那么大才来念书,但是现在都成为好朋友了,在族学很开心呢。 爹娘反而不好再说什么了。由得她去了。 三妮儿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每天族学上夫子讲了什么,都回来教给二姐姐。二姐姐可比她聪明,教一遍就会,写得字也比三妮儿漂亮。 三妮儿便跟宋晓泠惋惜的说:“二姐姐如果去做学问,可比我厉害多了。夫子一定会喜欢她的。” 三妮儿把夫子送给她的那只她视若珍宝的毛笔,转送给了二姐姐,弥补二姐姐上不了族学的遗憾。爹娘知道了这事儿,心里也十分惋惜,如果早几年想通了,硬把二妮儿送过去,就好了。 反倒是二妮儿来安慰大家说,妹妹教的也很好,省了一份拜师礼呢,再说,她也快要出阁了。 夫子是三妮儿的爷爷辈儿长辈,说话向来十分不客气,耿直到伤人。 他有一日去医馆抓药,遇到三妮儿的爹爹,便直接了当的说:“三妮儿这孩子,启蒙晚了,跟得太辛苦,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带回家好好教教持家,过几年好好找个婆家就可以出阁了,不要再在族学浪费时间了,女孩子家些须认识几个字,也就足够了。” 不过,他也很公正的评价了三妮儿为了跟上族学的进度,十分勤奋和努力,在族学的孩子中,没有比得上她这样勤奋的,就是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念书,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至于三妮儿煮的茶汤,夫子更时赞不绝口,对三妮儿的爹爹说:“她认了这么些字足够了,族学收拾的井井有条的,想来持家也是十分了得,不如早些挑人家吧。” 这些话,三妮儿的爹都没跟三妮儿说,晚上吃饭,他倒是又问了三妮儿,在族学开不开心,喜不喜欢。 三妮儿胆怯的看了看爹爹,她生怕自己在族学那样差劲的表现让爹爹蒙羞,让爹爹生她的气,她小心翼翼的说:“开心,喜欢。” 然后偷偷看爹和娘的表情。 爹皱了下眉头,娘却是一脸心疼,三妮儿就知道事情不太好了,她却是念得比不过弟弟妹妹,可是她已经很努力了,她还想接着念,不知道夫子是不是让爹爹去领人了。 她只是觉得对不住爹爹那样费心费力给她求来的机会,她没有好好把握珍惜。 三妮儿难过的跟宋晓泠说:“我太笨了,不知道夫子是不是连带着羞辱了爹娘,你也知道的,夫子说话从来都很重的,你看他们今儿难过的样子,我真不如死了算了。” 宋晓泠很想告诉她:“你又懂事又孝顺,是个好孩子,夫子没看见罢了。”可是她又说不出来话。 三妮儿不想离开族学,她年纪也还小,十来岁的孩子,身形都还没有长开,就许什么人家?爹爹又去求了一次夫子,说三妮儿还是想要继续念书,夫子看在每天早上茶汤的份儿上,勉为其难应了,却还是提醒了一句:“姑娘家,认这么多字,足够了。” :。: 第七十一章 二姐姐和大姐姐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一章二姐姐和大姐姐一转眼到了二妮儿出阁的日子,泼辣的二妮儿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她才不想嫁给那个做青团的大胖子,听说出了吃没有别的爱好,难怪养成那样胖的人,这种人哪里会懂得知情识趣啊。 可是哭完了,还是得上了红轿子,被抬到了城东头的程家,一东一西,这么小的城走上一个时辰都不要就到了,可是这往后却是不能常回来了,女子出阁,一道门就像是一个世界。 头一天,姐妹两人谈心,二妮儿把夫子送的毛笔又还给三妮儿了:“我也没用,还是你留着,大姐姐出阁早,我往后也用不上了,你好好的念书,给咱们三姐妹争口气。” 三妮儿也哭成泪人儿,她舍不得二姐姐,二姐姐那么聪明能干,早早的出阁做什么?二姐姐的小心思,三妮儿懂得的。 “你知道吗,二姐姐喜欢的是大姐家的小叔子,但是那个哥哥听说是订了亲的。”三妮儿跟宋晓泠说这些的时候,眉头上拢起了淡淡的愁绪,二姐那么泼辣,还不是说要嫁人就给送走了。 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把自己送到哪里去,嫁给怎样的人家,自己那样蠢笨的名声,什么好人家会要自己呢。 宋晓泠这些日子,听着三妮儿的小烦恼,也是委实替她着急,这女孩子要是许错了人家,一辈子就没什么指望了,难怪三妮儿这么着急上火的。她很想抱抱三妮儿,安慰安慰她,可是她做不到。 可是三妮儿模样其实也很周正,虽说启蒙的晚,不认识多少字,可是难得性情温和,脾气也很好,温暖如朝阳,要是谁娶到她,还真是有福了,宋晓泠心里暗暗的想,多好的小姑娘呀。 “你可不知道,就连县太爷家的千金,不肯好好做女红,都被人暗地里说她不好呢,我可觉着她好极了,颜家小姐模样又好,性子又好,爹娘疼爱,真是羡慕死了。”三妮儿一边给宋晓泠洗头发,一边絮絮叨叨,天气有些转凉了,她给宋晓泠做了件厚衣服,给她换上,喜气洋洋的。 她去过几次闫大夫的医馆给爹爹送饭,见到过颜家小姐,那模样气度,她真的是十分羡慕,颜家小姐坐在闫大夫旁边,闫大夫看诊,她写方子,三妮儿也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不过爹爹总说她太小,医馆里人多,还有许多病人,怕过了病气给她,不太让她去。 “那颜家小姐也在医馆呢。”三妮儿一着急就顶撞起来。 “人家颜家小姐是女大夫,看诊的,颜家夫人是东家的师姐,医术高着呢。”爹爹自豪的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自豪。 “爹爹,我也想要学医,我也想要像颜家小姐那样,能做女大夫。”三妮儿认真的说,她想过好多她想要做的事情,可是看到颜家小姐之后,她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爹爹严肃的看了看三妮儿:“你可是认真的?” 三妮儿点点头:“比针尖儿都真。” 爹爹想了想,说:“那你好好在族学念书,多认识些字,回头我跟你娘和东家都商量看看。”虽然爹爹没有同意,但也没有一口否决,那就是还有希望,三妮儿开心得飞上了云霄一般。 “你是没看到颜家小姐坐在堂里那个气度,真是十分厉害。”三妮儿坐在卓前,学给宋晓泠看,宋晓泠想说,你清晨起来读书的时候,也十分好看。 “也不知道爹爹能不能让我去医馆里学习。”三妮儿托腮,看着窗外的圆月,海风吹散了云,月亮明晃晃的,照的人心里亮堂堂的。 宋晓泠看着三妮儿在月光下的身影,心里怜爱之极。 三妮儿继续勤奋的继续在族学帮夫子爷爷煮茶汤,给哥哥姐姐们收拾笔墨纸砚,继续在族学努力的念那些她并不喜欢的拗口诗句。 虽然写的字还是不漂亮,虽然还是背不下来,但是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三妮儿的迟钝和勤奋,也都接受了这个温暖的女孩子。 一晃三年过去了,宋晓泠在三妮儿身边呆了三年,看她从黄毛丫头抽条子一样长高了一头,虽然还是没有长开,依旧黄黄瘦瘦的。 只是宋晓泠还是老样子,依旧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依旧不能说话,但是她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陪伴在三妮儿身边,看着她一点一滴成长起来。 这几年也有人家上门来,要给三妮儿说亲,爹和娘总是说三妮儿还小呢,不着急,三妮儿心里感念爹娘恩情,也越加的贴心懂事了。 大姐姐这一年生了孩子,三妮儿跟着爹娘去探望,夫家待她极好,小小妮儿白白胖胖的,大姐夫宠爱得让人羡慕。 二姐姐一直没有动静,她是着实不想嫁给那个大胖子。可是听大姐姐说,二姐夫其实待她也很好,二姐姐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嫁过去没多久就当家了。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人家啊?”大姐姐问三妮儿。 三妮儿想了想,毫不扭捏的回答:“我不想找夫家,我想像颜家小姐那样,坐堂当大夫。”大姐姐捂住自己的嘴,夸张的叫了一声:“老天爷啊,快快闭嘴,可不能这么想。” 三妮儿看着大姐姐,心里怜惜,口中却说:“大姐姐如今跟大姐夫夫妻恩爱,自然是让人羡慕的,但是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呢。” 大姐姐抱着小妮儿,皱着眉头:“还能有什么事情比找一个好夫家更重要的了?女孩子不就是图个安稳吗?” 三妮儿摇摇头:“大姐姐忘记了吗,我可是还小呢。” “你知道吗,大姐姐这样,其实也挺好。”三妮儿回来跟宋晓泠说:“二姐姐那样,其实也还好。”宋晓泠看着她,等她的“但是”。 “但是我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啊。”三妮儿说:“我还想要去闫大夫的医馆当学徒呢。” 大姐姐的话倒是给了她紧迫感,她的抓紧再问问阿爹了,上次他答应了要去问娘和闫大夫的,还没有下文呢。 :。: 第七十二章 疫病起 (频道推,三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二章疫病起三妮儿每天都问一遍爹怎么样了,闫大夫倒还是好说,毕竟他是颜夫人的师弟,向来不太对女子行医有偏见,更何苦听说颜夫人的医术可比闫大夫高得多。 难得是娘亲,没有出阁的女孩子这样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是毕竟他们一族人多口杂,怕是损了三妮儿的名声。可是有颜家小姐在那里坐堂,有些话她也不好说也不能说,直说自己家小门小户,也比不得人家县太爷家,总是能给女儿觅个好去处的。 所以变成三妮儿日日磨着娘亲求她同意。 还没等三妮儿这边有个结果呢,就听说开始闹起瘟疫来了,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了天,爹爹从闫大夫的医馆回来,说是发现了瘟疫的病人,让娘两个不许出门去,安生在家里呆着,族学也不要去上了。 族里因为爹爹的缘故,族长也停了族学,让族里的人都安守本分待在家中。 很快,小东海城被封了起来,染了瘟疫的人不管是谁,一律送出城去,衙门里说了,在城外有个专门收治这些病人的医馆,是颜夫人开的,让家里人都放心,诊金衙门里会出,让各家都安心。 颜夫人的名声大家是知道的,没有人质疑什么,而且衙门出诊金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不过一时间也难免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见谁都像是染了疫病的,互相提防,街上没有什么人行走,家家关门闭户。 没过多久,族里也有人被送走了,很不幸的是,夫子也被送走了,三妮儿很担心他那副老骨头还能不能经得起这个折腾,虽说老夫子不是很喜欢她,但是凭心而论,夫子教导她不可谓不上心,喝了她三年茶汤,总是能喝出感情来的。 “希望夫子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三妮儿对宋晓泠说,就连宋晓泠,也感觉到了这场瘟疫的来势汹汹,这情形,与她脑中一团迷雾的某个地方,发生了共鸣。 城里已经买不到什么食物了,家里好在还囤了些米、咸鱼,娘亲都省着做,这疫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大姐姐和二姐姐也都设法送来了一些干粮。 娘亲拉着她们,舍不得放走,大姐姐和二姐姐也都垂泪,虽说都在小东海,离得也不是那么十万八千里远,可是跨出了出阁的那道门,从此就变成了了两家人,她们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另外一个大家,有自己牵挂的人和不得不去尽的责任。 大姐姐红着眼眶叮嘱三妮儿不要到处走,照顾好娘亲,三妮儿抹着眼泪点头,抽抽涕涕的哭成了泪人儿。 而二姐姐口中虽说那个胖子如何如何,最后还是牵挂那个胖子,回到程家去了,娘亲很欣慰,虽说二姐夫长得不尽如人意,可是他们在门当户对的人家中千挑万选,总算是没有让二妮儿吃苦。 到了最后,娘和三妮儿还是泪眼婆娑的把两个姐姐送出门去了。 二姐姐劝说三妮儿带着娘一起去程家暂住,但是娘拒绝了,她们也要给爹守好家才行。 阿爹在闫大夫的医馆里帮手,早就忙得不见人影了,连两个女儿回来都没顾得上来见一见。 “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得着,真是让人挂念。”半夜爹才回来,宋晓泠听见三妮儿的娘亲对爹爹说:“这病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爹爹也无奈的说:“可还不知道呢,听说今儿集市也不开了,且再看看吧,你和三妮儿好生在家里呆着,哪儿也别去。” 三妮儿想去医馆帮手,目前也是不太可能了,别说娘亲,这么危险的时候,阿爹也不可能让她去。 但是好在颜夫人下决定下得及时,虽然一开始来势汹汹,但大半个月过去后,城里往外送的人越来越少了,说明城里的情形一直在好转,如果城外医馆的病人能治愈,那他们就算是胜利了。 三妮儿和娘继续躲在家里,可是大姐姐夫家想办法传来消息,大姐姐也被送去了城外,生死未卜,三妮儿看着娘亲愁容满面的,心里也跟着着急。 可怜小妮儿还不会说话呢,大姐姐可千万要好好的,大姐夫传话说会照顾好小妮儿的,让爹娘别担心,也不用过去看他们,都会好好的。 “大姐姐千万得好好的回来,这可真叫人焦心啊。”她对着宋晓泠说,如今肯听自己说话的就只有她了,就是她总不会回应。 虽说三妮儿跟大姐姐的关系不如跟二姐姐那么亲密,可是她对大姐姐敬重有加,焦虑抓狂都是发自内心的。 日日闲着无事,她就把夫子罚她抄写的经书抄了个遍,如果再不好,就只能再抄一遍了。 又过了几日,听说城外来了灾民,爹爹特意从医馆回来了一趟。 因为族里说外面有家里的亲戚,可是县太爷不给开城门,都让住在城外了,族里老少爷们儿听说说颜夫人的主意,都义愤填膺的要求族长去讨个公道。 三妮儿的爹说:“兴许是怕城外来的人身上带着疫病呢,听说咱们小东海是整个会稽郡最后一个还在坚守的地方了。” 他如今深得闫大夫重用,自然是知道些消息的,因此说起话来也有些分量,颜夫人知道他们一族在小东海人多势众,说服了他们,其他家族才好处理,特意让爹爹跑回来一趟。 这活儿爹爹是在颜夫人面前打了包票的,如果处理不好,那自己也别想再回闫大夫那里去了。 这话一出,那些方才还摩拳擦掌要去衙门情愿的老少爷们儿当场偃旗息鼓,万一他们当中谁身上真的带着病,接回来,这一族上下,还要不要命了?爹爹看得很清楚,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危及到自己生命的时候,其他什么都不要提。 谁都不敢再提去接人的话头,都安安静静的关门过自己的日子,只希望颜夫人跟她的那些师兄弟能赶快把那些得了病的人治好,好好过日子才是真的。 :。: 第七十三章 颜家夫人 (第二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三章颜家夫人三妮儿对颜夫人和颜家小姐的敬佩和羡慕,更加深了,临危不乱,有担当,有能力,她深深的觉得这才是女子该活出来的模样,回过头来看,她已经从大姐姐和二姐姐的那条路上,偏离得越来越远了。 她可不敢跟娘亲说这些话,娘亲会觉得她离经叛道的,她只能跟宋晓泠说这些心里话。 可是她连门都出不去只能呆在等着事情过去,等着天气转暖,等着爹爹和别人忙碌,三妮儿觉得自己好没用。 宋晓泠想对她说:“你不过十三岁,哪里就能做什么了?” 城里城外消息不通,好多话来来回回的,都传变味儿了,有好事的,绘声绘色的编造病人被送出去,根本不是送去医馆救治,而是直接送去山里活埋的,引发了一场混乱。 被县太爷抓了去,狠狠打了三十大板,他才说是无聊编着玩的,颜大人十分愤怒,说再有谣言惑众引发民乱的,直接给砍了这才消停了些。 颜夫人又出面,招了一批民妇,前往医馆帮手,换了之前在医馆帮手的人回来,消息流通后,这才安静了下去。 “也不知道大姐姐在医馆怎么样了,这也出不去,好着急啊。”三妮儿跟宋晓泠说,她不敢跟娘亲说这个,生怕娘亲着急。 如果三妮儿也能去医馆帮手就好了,至少能照看大姐姐安好,可是娘亲不让她出去,爹爹也说,即便爹爹同意,闫大夫也不会同意的,她还是太小了。 三妮儿只能巴巴儿的盼着爹爹和娘亲能点头让自己去城里闫大夫的医馆帮忙,不出城也行啊。 可是爹爹早就跟着闫大夫忙的顾不上回家了,见天儿都在城外的营地忙碌,城里的医馆只留了几个学徒熬药,三妮儿只能在一方小小的院子里看风吹过,看鸟飞过,看云起云路,看那门什么时候能推开,看爹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爹爹是没盼回来,没过几日,城里突然就乱了,说颜大人被流寇给杀了,那些凶巴巴的流寇,占了县衙。 旦夕之间,小东海变了天,那个爱民如子的颜大人,那个怕老婆的颜大人,那个让女孩儿们能认字的颜大人,说是一个人出了城,多么傻的人啊,以为流寇能讲道理? 小东海的百姓们沉默着,他们抵不过那些流寇手中的刀,但是愤怒开始滋生,在他们每一滴血液中,等待着被点燃的那一天。 好在颜夫人及时逃了出来,小东海那个不堪一击的城门被攻破的时候,颜夫人在众人的掩护中逃了出来。 小东海大大小小家族不下十个,大家都很有默契的轮流掩护着颜夫人,有一日,颜夫人被送来了三妮儿家。 这是三妮儿第一次见到这位的贵人,她紧张得手足无措。颜夫人皮肤白白净净的,就是连日操劳让她眼圈乌青着,衣服也早换成了十分普通的棉服,她身上的气质却并没有因为外在的条件和环境收到丝毫的影响。 这可是颜夫人呀,三妮儿偷偷封为偶像的颜夫人呀,三妮儿多少次都想像她一样,做一些有出息的事情呀。 三妮儿抱着宋晓泠,站在堂屋看颜夫人从门外进来,就像是皎月冲破乌云一般,整个小院子都亮了,她紧张地满脸通红,宋晓泠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紧张和激动,她很想抱抱这个猛然见到自己向往许久的人的小姑娘。 “三妮儿,叫人啊。”娘见她站在门口,傻呆呆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有些恼意的责备她,可别是这几日关在屋里关傻了吧。 “颜夫人好。”三妮儿扭扭捏捏的叫,声音像是蚊子一般,她内心也懊恼之极,平时她不这样的啊。 “颜夫人莫介意,她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事。”娘紧张的替三妮儿解释,试图为她在颜夫人面前挽回一点点尊严。 颜夫人笑了笑,摆摆手:“她才是个小孩子呢,你莫要吓着她,没关系的,怕生罢了,玉儿小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好孩子,你过来。”颜夫人朝三妮儿招手,三妮儿僵硬的走了过去,紧张得搓着衣襟。颜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是个好孩子,我们家玉儿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怕生不肯喊人的,大些就好了。” 三妮儿红着脸点点头,颜夫人说颜家小姐也这样么?她可不敢相信,颜家小姐坐堂的时候那个气度让她望尘莫及。 “你知道吗?她可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温和可亲的人了。”三妮儿晚上对宋晓泠说:“当然了,娘亲不算,还是娘亲更温和一些,不过颜夫人多厉害呀,这小东海的疫病,都是她在主持。” “她还说我是好孩子呢。”三妮儿喃喃的说,可从来没有谁说她说好孩子,都说她蠢笨如猪的,就算是夫子,喝了她三年茶汤,也只不过赞她一句勤奋。 可是第二天一早,颜夫人却自己走了,族里一团乱,听说占了县衙的流寇头头也染了病,正全城搜颜夫人,早些时候杀了好多人,县衙门口血流成河,头颅堆成山,颜夫人怕连累到别人,自己就回去了。 三妮儿真替她担心,她是那样好的夫人,那样温和没有架子,又那样能干有担当。 “真希望她没事。”三妮儿绝望的说,一个女子,孤身往贼窝去了,是怎样的胆气,是怎样的担当,三妮儿知道哪里还会出的来,全城的百姓都知道,可是颜夫人不许他们去救她,不要他们做无谓的折损,流寇别的不行,杀人却是在行,宋晓泠听着,心里也跟着着急。 但是消息总是一个比一个更糟糕,当天晚上颜夫人就被流寇杀害了,但是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将近一百个流寇全都给毒死了,听说有人看到了颜家小姐,冲进家里去,奇怪的是第二天闫大夫让人收拾流寇的尸体掩埋,却再也没有找到颜家小姐,无论生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这么消失了。 :。: 第七十五章 颜夫人的秘密 (频道推荐,三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五章颜夫人的秘密跟族学里的夫子不一样,虽然三妮儿学得慢,可是她细心仔细,抓的药从来不出差错,无论是药物还是分量,都丝毫不差,煎药也火候拿捏的十分得当,虽然天赋不高,可是这些勤奋和细心还是让闫大夫对她青眼相加。 偶尔张大夫见了,也要夸赞她几句,说就连颜家小姐都不如她这般细心。三妮儿开心得像是捡了个大金元宝,回家给爹爹一番炫耀,爹娘都含笑看着她称赞她出息了。 夜里,三妮儿睡着之后,宋晓泠听见娘亲偷偷的对爹说:“这孩子,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女大夫,只可惜不好找夫家了。” 爹爹断然说:“那有什么关系,找不上夫家,招一个入赘女婿便是了,这医术一道,哪里是想会就能会的,如今三妮儿得两位大夫看重,学好了,将来那是就万千性命的大事情,比起来,找个夫家一辈子不出门,那有什么出息。” 想来爹爹倒是忘记了是谁前几年还热火朝天的给三妮儿找婆家呢,如果宋晓泠能说话,她必定把这事儿当笑话说给三妮儿听。 即便瘟疫过去之后,三妮儿还是照常到闫大夫的医馆学徒,照常一丝不苟,仔仔细细,从来没有因为事情结束就有所松懈。 “你只是天分比不上别人,但是勤能补拙,以后一定有出息的。”闫大夫看到她煎药,惋惜的对她说:“只可惜了是个女儿家。” “可是颜家小姐也是女儿身,颜家夫人也是女儿身啊。”三妮儿不服气的说,这些天她不但涨了学识,还涨了自信,往常跟夫子这样顶嘴的事情,她是不敢的。 说起颜家一家,闫大夫脸色黯然,他无限惋惜师姐一家的遭遇,却更加敬佩颜夫人的为人,以一人之力,铲除了近百名流寇。 他去收敛遗骸的时候,颜夫人都已经看不出人形了,棉布衣裙吸满了鲜血,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闫大夫七尺男儿哭成了泪人,三妮儿的爹爹跟着去的,回来压低了声音跟娘亲说起的时候,依然忍不住的惊恐,对颜夫人更是佩服之极。 闫大夫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你若是想继续学,我就继续教,若是我教不了你了,便让你去跟着张大夫学习,他的医术,连师姐都是佩服得很。” 三妮儿忍着兴奋,涨红了脸应了,她知道她可以做些什么了,能像颜夫人和颜家小姐那样,做些什么了,如果爹娘同意允许的话。 “师父,说起来,我知道颜夫人是怎么做到的了。”三妮儿对闫大夫说,这些日子,除了师父教导,她自己没有少翻药典。 “怎么做到的?”闫大夫饶有兴趣的问,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他并没有跟三妮儿提起这个事情。“爹爹说,颜夫人回去的时候,从我家里拿走了一大块雄黄。”三妮儿肯定的说。 三妮儿家里常备着些药物,雄黄这种常见的,更是存量很多,颜夫人走的时候,取走了一大块。一开始三妮儿不明白取走雄黄跟那些流寇的死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颜夫人必定是把雄黄磨成粉翻炒,兑在药汤里给他们喝下去了。”三妮儿肯定的说。 闫大夫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猜测的,不过你能自己想明白,也很不错了。” “颜夫人真是厉害。”三妮儿佩服的说:“更是有胆色。” “大约是颜大人不在了,她也没有想要继续活下去的想法了吧,临走前把这些祸害都带走,也算是保全了小东海了。”闫大夫每次提起颜夫人一家,都觉得心情非常沉重。 “师父,你说颜家小姐去哪里了呢?”三妮儿追问,这个全小东海百姓都想知道,却都不知道的问题,很少人敢问闫大夫,所有人都知道,闫大夫都对那天晚上的事情避而不谈,一则维护颜夫人,二则太过惨烈,他也十分害怕触及。 而三妮儿一直也不敢问,如果不是今日他们谈到这里,水到渠成,她也是不敢提的。 三妮儿从医馆回来,心情很沉重,回来在房间里对着宋晓泠嘀嘀咕咕:“你说娘亲和爹爹能不能让我学下去啊?今年他们好像没给我说亲,也不知道做什么打算,如果要是能跟着张大夫学,只怕这几年我是必定不肯说亲的了。” 宋晓泠想说:“你爹娘已经谈论过这个问题了,他们早就同意了,你放宽心,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可是她发不了声。 三妮儿在屋里转圈圈,又兴奋又担忧,想要跟爹娘去说能跟着张机大夫学医这个事情,却又担心被拒绝。 宋晓泠看着三妮儿,她这段日子成长的太快了,从一开始唯唯诺诺去族学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小蠢丫头,已经长成自信坚持的大姑娘了,不光身量长高了张开了,更重要的是,她的目光更加的高远,也更加的有自信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十三四岁的姑娘,经历了这些事情,看上去已经像是大姑娘了。 宋晓泠很想跟她说,想要做的事情,就去做,想要说的话,就去说,三妮儿这么勤奋努力,一定是可以的。 只是宋晓泠这两年还是没有变化,不能说话,不能动,生命里只有三妮儿一个人,宋晓泠全程目睹了三妮儿的成长,三妮儿所有的喜怒哀乐,她全都经历了一遍,她并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小东海没有让张机大夫还能停留的理由了,他要游历的地方,大多都走到了,他要经历的事,也都经历了,早些年发下宏愿要完成的著述,也打好了腹稿,他跟闫大夫告辞,便要离开小东海了。 三妮儿听了这个消息,有些慌,她以为她还有时间和机会跟着张大夫学习,可是没想到他却要离开了。 闫大夫知道留不住张机,便来问三妮儿是否要跟着张机离开,云游几年再回来,也是十分值得的。 :。: 第七十六章 这一路啊 (第二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六章这一路啊三妮儿在屋里陀螺一样转着圈儿,她知道她想去,却不知道如何跟爹娘开口。三妮儿跪在爹娘跟前,眼泪涟涟,却说不出话,低低的伏在地面,她虽然口中不说,爹娘却早知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她的为难。 大姐姐早早出了阁,二姐姐又死于难产,自己再一走,爹娘身边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了,她如何放心得下,可是如果不跟着张大夫去,她又如何甘心。 尽管舍不得爹娘,也不知道爹娘是否能同意,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只是疼她的爹娘,又如何舍得她为难。三妮儿这一世何德何能,有这样通情达理的父母! “你去吧,趁我们都还硬朗,你去吧。只盼着你早些回来,不然我们该如何是好。”娘亲轻轻的牵起三妮儿的手,拍拍她膝盖上的尘土,紧紧的拥抱了她,尽管三妮儿走到最后,与她为三妮儿规划的幸福人生相去甚远,但是只要她做的是正确的事情,那就够了。 “去了好好听张大夫教导,东家说了,这是活人无数的大功德,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放你去。”爹爹如今已经是闫大夫医馆里主管药材的管事了,总是大局为重,三妮儿能得张大夫的青睐,在他看来这是求都求不来的机遇。 在闫大夫的大力建议下,最终三妮儿还是背着行囊离开了家,追随着张大夫的脚步浪迹天涯去了,早几年,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三妮儿把宋晓泠带上,一同跟着张机大夫离开了小东海,那个时候,小东海已经从瘟疫的伤痛中逐渐恢复了生机,各行各业百废待兴,一片好光景。 可是到了外面,三妮儿见到十室九空,整个会稽郡人口少了一半以上,她才知道在颜夫人保全下的小东海,是多么幸运,多么不容易。 他们一路走,路边随处可见白骨森森,张机一路感叹,世间如果多一些颜夫人,多一些颜大人,该有多好。三妮儿紧紧的跟着张机,不敢四处乱走,她从来没有想过外面的世界竟然是这样,小东海虽然贫穷,虽然小到可笑,可是却是活着的小东海,外面,是垂死挣扎的外面。 有了比较,她才更加的佩服小东海那两位传奇的女子,更加敬佩颜夫人为了保住小东海做出的牺牲。“师父,这也太惨了啊。”三妮儿颤抖着声音说。 说着话的时候他们路过一个村子,整个村庄空无一人,房屋全都已经荒废,长出了杂草,杂草中倒伏着腐烂的遗骸。 张机怔怔的看着北方,梦呓似的低声说:“当年我们那里那一场瘟疫,比这个还严重,我立下誓言,一定要找到医治瘟疫的办法,无奈每一次都不一样,每一次都有新的发现,竟然无法用同样的办法处理。” 三妮儿静静的听着,不敢插话,她听说过那场瘟疫,张家阖族上下,两百多人,只剩下三成不到,这才促使张机离开家,云游四方,如此说来,小东海能活下来的这些人,都承了张家的情,都欠了那七成死去的张家亡魂的情。 继续前行,三妮儿脚边惊现一具孩童的遗体,已经腐烂成泥,三妮儿别开眼睛不敢看,在小东海,她没有到城外的医馆,没有看到患病不治的人离开,没有看到深山中的大坑,石灰掩埋下的尸体。 这一路行来,给她的震撼无法言喻,只有夜里入睡时,半夜的惊醒和抽泣,让人重新想起,她不过是豆蔻年华,哪里经历过这些苦难,哪里需要经历这些苦难。 张机叹息:“医者,便是见惯了生死,也无法对这种情形淡然处之,你会害怕也是正常的,但是你莫忘了,你如今也是医者了。” 三妮儿点点头,记下了老师的教诲。 他们在会稽郡四处游历,还有些余波未了的地方,他们便停下来,看诊,开放,跟当地的医者一起处理疫情,夜里张机继续写他的著述,这些日子,他的身体明显大不如从前了。 三妮儿执笔,将张机的著述一字一句誊写出来,她知道这将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临睡前,她对宋晓泠说:“我觉得我不会再回小东海了,可是爹娘怎么办,他们膝下无子,大姐姐又嫁的远,我该怎么办?” 宋晓泠想对她说:“兴许再过几年,可以回小东海伺候双亲呢,现在就想好眼前的事情就好了。” 三妮儿也没想那么多,谁都没想到,张机会撑不过建安二十四年,谁都没想过,他们只有两年的师徒缘分。 好在张机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对三妮儿倾囊相授,这两年,三妮儿的医术在张机的精心指导下,突飞猛进,那么多的游历和现场,也让她有了许多实践的地方,这些全都是最为宝贵的经验。 “如今,就算是颜夫人再活过来,你们也能攀谈一二了。”张机十分得意的说。 “师父,您说的哪里话,颜夫人那样高的医术,弟子怎敢在她面前妄言一二。”三妮儿不是谦虚,而是颜夫人母女在她心里,真的是如神祇一般的存在。 张机捻须笑而不语,他此生两大幸事,一时结识了颜夫人,二是人生末年,收了这个得意弟子。虽说她们两人出身不同,际遇不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十分相似的气质,大约都是不服输,不认命吧。 这何等的重要。 三妮儿原本以为自己还有很长时间追随师父,可是没想到出了小东海之后,师父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总是反反复复咳嗽,他自己是大夫,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操劳过度,即将油尽灯枯。 张机总觉得只可惜,还没有将三妮儿调教好,委屈了她这么个好学生,总觉得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很多事没有交代。 这一路走得十分缓慢,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清理干净,耗费了张机许多心力,最后实在走不动了, 他们就留在了建邺,三妮儿租了一处小门面,开了一个小小的医馆,只可怜医者不自医,张机的身体日渐衰弱,最后没有熬过建邺的炎夏。 :。: 第七十八章 俞家湾的异数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八章俞家湾的异数俞晓桐是临海市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农夫这种行当在沿海算是十分不起眼的存在,毕竟靠海吃海,渔民是更普遍的选择,俞晓桐却不行,天生就没有这个命。 他怕水。 很滑稽吧,一个三面环水的半岛上出生的孩子,一个祖祖辈辈以海为生的家庭生出来的孩子,竟然会怕水。 丢脸到俞晓桐的祖父在第一次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想把他丢掉,丢到海里,让他自生自灭,活得下来便留着,死了便死了,有这样的孩子,真给俞家丢脸。 好在俞晓桐的母亲拼死保护,才让他苟活了下来,他就在俞家湾背后的山脚,开辟出来一片农田了,夹杂在许多农妇中间做起农活儿来。 他种了许多的蔬菜,也种了许多的果树,水稻在这里也十分普遍,他很勤劳、肯吃苦,打理的菜地和水稻长势总是全俞家湾最好的,只是这里并不太看重这项技艺。 俞家湾在临海的一个风平浪静的天然港湾,这里大多数人都姓俞,拐弯抹角都是亲戚,往上三辈都是五服以内的亲人。俞家老祖宗选了一个好地方开枝散叶,既然老祖宗选了这个地方扎根安家,俞家子子孙孙吃海饭可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俞晓桐就是俞家湾的异数。 他也不想这样,小伙伴们早早儿的就扬帆出海了,他只能在海边眼巴巴儿的看着,看着大家晒了一身古铜色带着咸味儿归来,跟他绘声绘色的描述海上的美景,他却没法亲眼见一见。 最诡异的问题在于,他虽然没有出过海,即便他只是站在海边的礁石上,都会觉得头晕目眩,心里恐惧的紧。可是海上那些景色,美丽的,壮观的,凶险的,要命的,都在他脑子里,刀劈斧刻一样烙印在他脑海中。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海上壮丽的日出日落就在他眼前,成群的海豚跃出海面的奇景,风雨欲来的满天乌云低低的垂到海里,乌泱泱的如同从天上泼墨直直灌倒海里就如同亲身经历一般,让他难以忘记。 俞晓桐一锄头一锄头的挖在泥土里,想要忘记脑子里这些铺天盖地的海上奇景,那些他明明没有去过,却熟悉得与生俱来的一样的场景,锄头深陷入泥土中,他却感觉是锚沉入了深不可测的大海里,一直到全身的力气都消耗掉了,他才停了下来,闭上眼睛靠着菜地旁的一颗果树休息。 如果能搬到这来住就好了。俞晓桐不止一次这么想,他觉得在家里压抑太过,只有这里自由一些,只有这里他敢大声的呼吸,只有这里他可以想笑就想想哭就哭,想坐下就坐下,想躺着就躺着。 没有人给他脸色看,没有人给他白眼,没有人嫌弃他怕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叶一花,都是他一锄头一锄头种出来的,他喜欢这里,如果不是念及老娘,他大约就真的在这里结庐而居了。老娘为了他在家没有少遭受白眼,为了护着他,没少受自己公婆的气。 俞家大娘最操心的就是这个幺儿,她养育了三个儿子,俞晓桐是最小的一个,都说百姓爱幺儿,这个幺儿却集全家白眼于一身,儿是娘亲心头肉,全家人都嫌弃他的时候,只有俞家大娘护着他。只是俞家大娘也焦虑,回头说亲的时候,哪家姑娘肯嫁啊? 每天清晨,俞晓桐跟伙伴们一同出门,出了村子,便分成两拨人,他独自一人往山里走去,其他的伙伴都奔向宽阔的海洋。 山下面,有他种的庄稼,有他心灵的家园。对于俞家湾来说,不能出海,只能种地,那是没有出息的表现。姑娘们也会看不上这样的小伙儿的,他只能孤独的在众人嫌弃的目光中,孤独的走向深山。 俞家湾这个小地方,人的一生是这样的轨迹:出生,成长,学习出海捕鱼,结亲,生儿育女,继续教儿女出海捕鱼。一代又一代,绵延不息。 只有俞晓桐一个人在孤独的耕种。 傍晚,俞晓桐从山里走出来,却见到一个女子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路中间,似乎迷路了。 “这位大姐,你怎么了?”俞晓桐走过去,停在离她三步的距离,小心翼翼的问。 “我…我也不知道。”她十分迷惑的说,她似乎记得她曾经是找了个地方轻生的,临海很多地方都很适合轻生,很容易就找到天然的安眠场所,那些汹涌的海浪,那些高耸尖锐的礁石,都可以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世界。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刚才还在那个奇怪的药店,那个奇怪的男子跟自己做了一个交易,店里还有一只仙气十足的猫,也一个温言浅笑的女孩子。 然后她从巷子口走了出来,就在这里了。她不认识这里,这里看起来十分荒凉,十分乡下。 “我好像迷路了。”谢晓云说。 俞晓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生怕吓到谢晓云:“这里是俞家湾,是一个渔村,你要去哪里?。”谢晓云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想去死吧。 “我只是想去海边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谢晓云苦笑,所以筱筱他们是把自己送到郊外来了吗?说起来她已经回想不太清楚那几个人的容貌了。 “我可以带你去海边。”俞晓桐友善的说,前无村后没店的,虽然这位女子看起来年纪不小,可是毕竟还是孤男寡女,难免担心有瓜田李下之嫌,他十分注意的跟这位大姐留了几分的距离。 谢晓云没有注意到俞晓桐的举动,她内心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想明白,她来海边的目的,似乎失败了,她想起来了,她应该是在某个地方下了海的。 那么,是不是要再下去一次? 谢晓云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俞晓桐说:“麻烦您带个路,我还是想去海边。” 俞晓桐点点头,他常年耕种,也是晒得周身古铜色,只是他的古铜色跟小伙伴们的比较起来,少了些海水的味道。 第七十九章 人间烟火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七十九章人间烟火俞晓桐在前面走,迎着夕阳,霞光披在他的身上,暮霭渐起,有些淡淡的霞烟从山里飘出来,谢晓云看着霞光中的俞晓桐,觉得十分有人间烟火气,这是一种活着的气息,她觉得自己的身体死气沉沉,精神也死气沉沉,不觉刻意落下了几步。 察觉到身后谢晓云的异样,俞晓桐也可以放慢了脚步,等她缓缓走上来,这才缓缓往前走,他可以放慢了步伐,汗水从他的头巾里面留下来,飞到空中,谢晓云看到里面有落日的余晖在闪烁。 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海边,这里是已经出了俞家湾,俞晓桐可以避开了出海捕鱼归来的小伙伴们。 他不想闻到他们身上那些海风海水的味道,这些味道让他自卑,让他压抑。 俞晓桐远远的停在海边,指着远方对谢晓云说:“大姐,前面就是大海了,实不相瞒我怕水,不敢靠近海边,我就不过去了。” 谢晓云诧异的看了俞晓桐一眼,他不需要告诉自己这些,看着里海边还有好些路,她便明白了,俞晓桐大概是担心自己认为他不肯带自己到海边,想省一些脚程。 “谢谢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谢晓云看着海,突如其来有些眩晕,她脑海里涌上来那些被浪涛卷走的画面,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临死前的那些窒息感,那些灌进嘴里的又咸又苦的海水,被一个有一个巨浪打在身上的痛感,突然就十分清晰起来。 谢晓云想起来,她好像就晕了过去,然后再醒来就在筱筱的店里了。 俞晓桐没有走,他觉得这个大姐一个人要到海边并不是为了看风景,临海的海边都是礁石,一个女子独自到海边去,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们在俞家湾也常常能捡到大海送回来的遗骸,向来都没有办法追溯他们的身份,在俞家湾后面的山里,有一个地方专门埋葬这些无主的遗骸。 他也曾经见过,所以俞晓桐远远的等着谢晓云,他得把她安全的送走才行。 谢晓云站在海边,目眩头晕,竟然不敢再迈出一步,她脸色苍白,灰败,无法再进一步,她在海边站了一盏茶的功夫,腿有些发软,她退了回来,看到俞晓桐还在路边等着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也怕水,我忘记了。” 俞晓桐诚恳的说:“大海本来就是应该要敬畏的,怕是正常的。”谢晓云扶着双腿,蹲了下来,就好像谁在把之前的记忆还给她一样,她渐渐想起来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想起来她所做过的那些尝试。 “大姐,您现在要去哪里,我可以再送你一程。”俞晓桐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谢晓云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我已经没有家了。” 俞晓桐挠挠头,他总不能把她也带回家去吧,自己在家那个地位,怕是难。 “要么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俞晓桐毕竟还是不能眼看着她去死,只能再求求老娘了。 谢晓云点点头,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她的那个家,那个家族,那个地方,都不肯接纳她,都恨不得让她自尽在村口,只不过是因为一个隔壁村的光混汉子轻薄了,怎么就变成了她的错。 她说话是错,平日里是风趣幽默,如今变成轻浮无状;她穿着打扮是错,平日里是会打扮,如今就是不守妇道,反正都是她的错。 村里的姑娘婶婶们都在说,顾家的那个寡妇,被人轻薄了,居然还有脸活着,真是脸皮够厚的,果然是不要连面皮都不要的,难怪能做出来那种事情。 谢晓云不明白,她不过是路过隔壁的村子被那个老光棍拉住说了几句话,怎么传到村子里就那么不堪入耳了,她试图争辩过,可是还不如不争辩。 她才隐隐有些明白,不过是她的身份变成了原罪,可是这怎么也是她的过错了?她只不过是不想在顾家夫君肺痨离世之后,放弃自己活着的权利而已,怎么就惹得天怒人怨了。 最终她是被赶了出来,绝望的投了海,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在了这里。 “俞家湾是在哪里?”谢晓云问。 “在临海县。”俞晓桐好心的答。 还是在临海啊,谢晓云觉得俞晓桐穿的衣服比她见过的都老式,难得现在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她同意了,毕竟她现在想不到别的办法结束自己的生命,更是无家可归,好像除了俞晓桐这根稻草,没有别的去处了。 “那个,我在家里也说不上什么话。”快要到村子里的时候,俞晓桐突然停了下来,非常抱歉又难为情的说:“得劳烦你在这里稍等,我回家跟阿娘说一下,请阿娘来带你。” 俞晓桐这样做,一则他带一个女子回去,即便看上去这个女子年纪大上他十多岁,也十分惹人闲话,他这些年学会了少给别人惹麻烦;二则他是真的没有带人回家的资格。 谢晓云虽不知道这些底细,但也知道俞晓桐这样做,也是有他的原因的,她便等着就是,不远处的小码头,一群年轻的精壮小伙子赤裸着上身,黝黑黝黑的,一身海味儿从码头说说笑笑的往村子里走去。 路过谢晓云难免好奇的多看上几眼,却没有人来跟她搭讪,热热闹闹的往村子里走去,炊烟袅袅,谢晓云被上一个村庄浇灭的生存意志不知道怎么的,在这个傍晚被种下了一颗种子。 如果颜如玉知道,难免又要吐槽筱筱两句,谁说的不要理会人类的事情的呢?筱筱交换了刘丰丰和谢晓云的记忆,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让谢晓云必死的心动摇了。又或者,是否是死过了一次的谢晓云,觉得已经还过债了? 没过多久,一个能干的大娘快步走了过来,她也穿着对襟的袄子,看起来十分古老,这真是一个奇怪的村子,谢晓云想,难得还有这样封闭的村庄。 :。: 第八十章 俞晓桐家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章俞晓桐家谢晓云看着风风火火走过来的大娘,头发挽成发髻紧紧的箍在脑后,一丝不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却丝毫没有施了头油的轻浮,这就是谢晓云村子里那些能干的大婶典型的形象,她不由得感到紧张。 “你就是晓桐说的那个大姐吗?”大娘问她。 “是我,叨扰了,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谢晓云本能的想逃。 “我是晓桐的娘,你可以叫我俞大嫂。”俞晓桐的娘说,她也没来由的不太喜欢谢晓云,她这样子的年纪,浑身上下还透着一股狐媚子气,不讨正经人家喜欢,可是晓桐说她想轻生,而且听起来没有家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俞大嫂这才过来找她。 更重要的是,就算这个人要进俞家的大门,也不能是跟着俞晓桐进去的,那成什么样子了。 “你跟我来吧。”俞大嫂带着谢晓云往家走,这个女子,果真是想要轻生的样子,随身连个小包袱都没有,晓桐发现她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真是行远路,总要随身带点什么东西吧。 谢晓云跟着俞大嫂往村子里走,这些房屋都十分简陋,远远没有他们村子的房屋好,大多都是茅草铺的顶,谢晓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还有这样落后的地方。 可需要知道,临海虽然小,却是富裕的地方,这种经济条件的村子,她即便是在电视上,也没有看到过,临海这种沿海的小城,早十几年就已经摘掉了贫困县的帽子了,更是马上要变成县级市,电视里可是大肆宣扬了的。 谢晓云感激的对着俞晓桐的娘说:“大嫂,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俞大嫂头也不回,快快的说:“都是女子,有难处就相互帮衬一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现在想不明白的事儿,隔几天再看,都不算什么。”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谢晓云:“你就安心在这儿呆着,到了家里,我就说是我娘家的亲戚,你就好生呆几天,就当出门散散心,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你再走。” 谢晓云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若是单论外表,俞大嫂跟她们村子里那些七大姑们没什么差,最多是衣服比她们土得多,可是这做人,俞大嫂真是明事理得多,也温暖得多,难怪能养出俞晓桐那样的好孩子。 她谢过俞大嫂,默默的跟了上去。 “这里大多数人家都姓俞,都是一家人,少数外姓人家都是逃难来的,虽然我们这里穷得叮当响,但却是个好地方。”俞大嫂停了停,说:“人好。” 谢晓云点点头,俞家湾村子里的路都是大石头铺成的,连水泥都没有,她一路走过来,没有看到电线,也没有看到拖拉机,甚至自行车都没有一辆,怎么可能还有这么穷的村子!如果临海还有这么穷的村子,贫困县的帽子怎么摘掉的 俞晓桐家在村子的中间,房屋比起其他家来,算是很大的,门槛高到谢晓云的膝盖,她高高抬起脚,跟在俞大嫂身后跨入了俞晓桐的家。 古色古香的房屋,却崭新的还有桐油的味道,堂屋里供奉着天地君亲师,还有南方来的妈祖,看来俞家这位老祖宗跟是从南方来的。 穿过堂屋,是一方天井,三面都是两层的小楼,天井开阔,两个小儿在中间玩耍,带着银项圈,扎着冲天辫儿,倒是有几分哪吒的样子。 “两个宝贝真可爱。”谢晓云感叹,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孩子,顾家夫君肺痨早死,没有给她留下子嗣,所以这也是让她在顾家举步维艰的原因之一。 “这是我们老大家的孩子,俞晓桐的大哥家的一双孩儿。”俞大嫂语气中透露着骄傲。谢晓云连忙又夸赞了几句。 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一个须发皆白,佝偻成虾米的老者杵着拐杖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俞大嫂,抖着声音问:“这是谁啊?” “爹,这是我娘家来的妹子,路过我们村子,我邀她来住几天。”俞大嫂恭恭敬敬的回答。 谢晓云连忙懂事的给老人家问好。俞晓桐的爷爷已经不太理事了,虽然还是不喜欢俞晓桐,可是早些年俞晓桐还年幼时,他想把俞晓桐扔到海里那股狠劲儿已经没有了。 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晓桐的爹和两个哥哥出海了还没有回来,家里就是孩子们在,两个儿媳妇儿也到码头去接他们了,打回来的渔也要分好送走的。”俞大嫂解释为何炊烟起的时辰,家里却冷冷清清的。 谢晓云听着看着,却不说什么,这是初到人家起码的礼节,她并没有忘记。 俞大嫂给谢晓云腾出了一个房间,铺好了床榻,让她早些歇息,要是想说话,可以来找她。谢晓云点点头,谢过了俞大嫂,安安分分的在房间里呆着,没有四处乱逛。 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屋子后面是一个不小的园子,里面养着家禽,鸡鸭四处觅食,几头肥猪在圈里哼哼唧唧,还有一头耕牛在吃草。 看起来俞晓桐家在俞家湾却是还算是大户人家了,有牛有猪的。 房间里面,只有一盏油灯,没有电灯没有马桶,甚至没有蜡烛,现在还点油灯的地方,到底是有多穷,可是明明看起来并不缺钱,怎么就穷成了这样! 谢晓云趴在窗户看两个孩子在天井中玩耍,他们玩的十分专注,脚下骑着的木马做工细致,也不知道是哪里买来的,这种原木做的木马早就被塑料品代替了,难得这里还保存得好好的。 俞晓桐从对面的二楼房间走出来,他没有发现谢晓云正看着他。俞晓桐走到厨房,拎起一桶猪食往园子去了,厨房里,俞大嫂正在准备晚餐,俞家的老爷爷坐在天井旁的屋檐下抽着烟斗,笑呵呵的看两个小儿骑着木马打仗,不时训斥一下老大,不可以欺负小弟。 俞家处处都是努力活着的样子,谢晓云内心的泥头又松动了一些。 :。: 第八十一章 九天仙女儿下凡尘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一章九天仙女儿下凡尘一个人如果一直沉浸在某一件事情中,难免走上极端,难免钻了牛角尖无法自拔。谢晓云就是这样的情况,如今她换了一个地方,旁观俞家的生活,却觉得哪有什么大不了。 何必为了不在乎自己的人把自己气死呢? 俞家人都以为谢晓云是俞大嫂娘家的妹子,对她也是十分尊重,把她当做难得的远方客人照顾着,谢晓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她便帮手做一些家里的事情。 俞晓桐依旧每天早出晚归的伺候他的果蔬水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也并不跟谢晓云什么接触,在家里如同隐形一样。 每天傍晚俞家老大和老二跟着俞家爹爹从海上捕鱼归来,如同英雄一般,荣耀又辉煌,一筐一筐的鱼还在跳着,像是减字谱上的音符,谢晓云每每看着黯然走开的俞晓桐,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说起来,俞家三个儿子,反倒是俞晓桐最是懂得人心,最会将心比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需要仰人鼻息、需要察言观色的缘故,谢晓云倒是有些心疼这个沉默却懂得体贴人的孩子,在这个家的夹缝里生存,的确不是很容易。 俞大嫂几次想要跟谢晓云聊一聊她的困扰,都被谢晓云拒绝了,她还没有准备好跟别人袒露自己的心思。 “什么时候你愿意说了,记得来找我。”俞大嫂无奈,留下一个态度,虽说救人一命是件好事,但是救回来的这个人是否值得,也是很困扰俞大嫂的。 好在谢晓云还算懂事,帮手做事情都很勤快,并没有接着自己是客人就袖手旁观,而且她也很懂得跟家里的男丁避嫌,无论是俞家老爷爷,还是俞家爹爹,或是俞家三位儿子,她都敬而远之,唯一喜欢看一双小儿戏耍。 俞大嫂倒是十分骄傲这一双孙儿,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每每讨得全家开心,又能吃肯长,圆乎乎的十分让人心生喜爱。 俞家两个儿媳也要到外面去贩卖捕捞上来的鱼的,所以养育孙儿这种事情,都是俞大嫂在操劳,这样的小地方,吃饭要紧,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说法,那都是有钱人家的穷讲究。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谢晓云喜欢他们这样的坦率,俞大嫂见她真心喜欢两个孩子,也放得下心留她在家里照顾两个孙儿,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人间烟火,熏暖了谢晓云的心,心里深埋的那一颗生的种子,渐渐开始萌芽。 原本她以为心防很厚重,却没想到轻而易举的就被俞家热热闹闹的打破了,也许,是那个奇怪的男子悄悄撤去了她最坚固的心防,敲碎了她最坚硬的外壳儿,不然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俞家打动。 两个俞家小儿也很喜欢谢晓云,她会做许多小手工,用小手绢叠小老鼠,用稻草编蚂蚱蜻蜓等等,这些寻常小物件儿很讨得两个小儿欢心,整日围着谢晓云要这要那,连俞家老爷爷也都对她另眼相看了。 对于俞晓桐来说,那天把谢晓云交给老娘,就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只要谢晓云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轻生,就算是他种下了福报了。 他依旧早出晚归的伺弄农田果树,稻花飘香的时候,谢晓云出现的那个地方又来了一个女子。真是奇了怪了,他最近是怎么总在这里遇到奇奇怪怪的女子,难道最近光景不好,连这么美丽的女子都要轻生了? 他总不能再多带一个人回家吧,那俞大嫂娘家的妹子未免也太多了,俞晓桐正在纠结是否要装作没看见绕过去,可是那个“该不会又轻生吧”的念头十分强烈,强烈到让他无法无视女子的存在。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俞晓桐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问。 “我有些迷路了,这是哪里?”那女子比任何俞晓桐见过的姑娘都美,虽然俞晓桐见过的女子大都是俞家湾的渔家女,皮肤黝黑,干干瘦瘦,可是他去过临海县城,城里面的姑娘也见过不少,可是像她这样美的,还从来没有见过。 真像画儿里画的仙女呀,眉眼弯弯,樱唇微翘,小巧的鼻子,柔柔弱弱的腰肢,我见犹怜,俞晓桐好奇她这样像是仙女儿的女子怎么会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从县城走到这里,非常远。 “这里是俞家湾。”俞晓桐有些疑惑,俞家湾孤零零的在海边,按说不会有人走错路,却怎么接二连三的遇到迷路的女子。 “俞家湾啊。”女子恍然:“果然还是被你逃掉了。” 俞晓桐不太听得懂她的话,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她。 “你可见过一个年轻的女子,单眼皮,大概跟我差不多高,瘦瘦的,看着冷冷清清的。”女子问他。 俞晓桐摇摇头,他哪里有那运气,能见到那么多好看的女子? “唔,那就奇怪了。”仙女儿皱起眉头,她跟着筱筱的法术气息来到这里,明明俞晓桐身上有小小法术的气息:“那你可见过一个男子,高高的,大概这么高。”仙女儿踮起脚尖,手够到俞晓桐高一个头的地方比划了一下。 “总是臭个脸,就好像人家欠他钱一样。”仙女儿说。 俞晓桐心里叹息,这个仙女儿美则美矣,却是个呆子,她那么形容,谁能知道她到底在找谁,只不过俞家湾着实是个小拇指指甲盖儿那么大点的地方,但凡有个外人,全俞家湾没有不知道的,这不,全俞家湾都在讨论他们家里那位“俞家大嫂娘家的妹子”。 所以俞晓桐说没见过,那当真是没有在俞家湾出现过这号的人物,仙女儿自嘲的笑了笑:“哎,又被甩掉了,我说,你既然没有见过那人,怎么身上带着他的味道。” 俞晓桐心想,还见了鬼了,自己身上还能有什么味道,汗臭味,粪水味还差不多吧,他看着自己一身的泥点儿,颇有自知之明的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唐突了仙女儿。 第八十三章 不完美的受害者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三章不完美的受害者既然说到了这里,谢晓云也不再遮掩了,那些她曾经受过的委屈、误解和屈辱,她一五一十的说给俞大嫂听,只是有一点十分让人觉得奇怪:跳海轻生之前,她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只求一死以证清白,可是如今娓娓道来,却像是旁观者一样。 谢晓云说她如何因为家庭成分不好,不能上大学,不能找到好工作,只好嫁到农村程家,因为他们家根红苗正,能给她稍稍的遮风避雨,度过那个混乱的年代。 俞大嫂完全不理解怎么世道会变成那样,而谢晓云也奇怪为什么这里没有受到波及。 总之他们虽然在背景上是鸡同鸭讲,但是事情的本身,却是没有什么分歧的。谢晓云不过是被隔壁村的那个浪荡的光棍拉住,光天化日说了几句调笑的话,就成了她的罪过。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骂的最凶的却是那些平日里总喜欢跟着我学这学那的姑娘媳妇们。”谢晓云一脸茫然,她以为她在村子里是受欢迎的,即便丈夫去世,村子里那些姑娘们也都喜欢学她那些城里做派。 她喜欢在院子里种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草,路边上见到的野花,开得好看的她也会挖回来种,山上的石蒜花、野兰花更是种了一院子,野菊花,迎春花,总之谢晓云的院子无论什么时候去,都有怒放的花相迎。 谢晓云读书、写字、种花,却不会种地,不会下田插秧,不会打猪草煮食,不会养鸡赶鸭,虽然丈夫活着的时候对她百般呵护和容忍,让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都羡慕不已,可是他毕竟身体不好,早早的去了。 因为她膝下无子,田地自然而然的都被小叔子拿走了,就连她的那方小院子,如果不是顾忌着颜面,只怕也是受不住的,这次出了这事儿,自然是落下了话柄。 村子里的姑娘媳妇儿们都在背后议论她,说她轻浮不检点,说她狐媚克夫早晚遭报应,她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躲避着,男人们管着自己的媳妇儿,长辈们管着自己的女儿,浪荡的光棍们都往她跟前凑,她板着脸不理睬,光棍们就冲她身后呸了一声骂的十分难听。 谢晓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和侮辱,虽说家里出了事,可是丈夫一直都是好好护着她的。但她现在一个人,再没有人能护着她了。 谢晓云越是忍让,别人就越是得寸进尺,甚至到了最后,说她丢光了程家的脸,她的院子被小叔子收了回去,她被赶出了村子,只身一人,身无长物,她能去哪里,还能去哪里?还能做什么? 她连娘家都不敢回,一则娘家还风雨飘摇,二则生怕把这些屈辱再带回去给父母,他们已经很苦了。最终,谢晓云只能投了海。 她在海里沉浮的时候,依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那群姑娘媳妇儿们如此痛恨她,批判她如同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不是她的错,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在谴责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一句那个浪荡子的不对?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俞大嫂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她们无非是嫉妒你,你跟她们不一样,没事的时候,她们跟着你,捧着你,讨好你,可是未必心里就真的喜欢你,只不过是你让他们羡慕而已。” “等你有点什么事情,她们就恨不得把你踩到泥土里,谁让你之前处处跟她们不一样!”俞大嫂一针见血,谢晓云死里逃生才想明白的道理,俞大嫂却是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如果你之前不如她们,兴许她们还会同情怜悯你一下。”俞大嫂心里十分堵得慌,好在谢晓云没死,不然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让她们高兴了? “嫂子说的有道理。”谢晓云点点头,她如今算是看得透透的,早些年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她的日子过得太让人眼红了,一个成分那么不好的姑娘,凭什么过得那么好? “老天爷既然让你活着,你就好好活着,活给那些人看。”俞大嫂轻快的说。谢晓云眼里噙着泪,眼圈儿红红的,却笑着点点头,她心里的小种子,终于破土而出了。 在这个封闭落后连电灯都没有的地方,谢晓云找到了活着的理由:好好活着,活给那些人看!俞大嫂伸出手,擦掉了谢晓云脸上的眼泪,她的手粗糙,刺痛了谢晓云的脸,却温暖了她的心。 “实在不行,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村子里住下来,你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俞大嫂热情的说:“反正你也没有地方可去,虽然你说的那些事情,那些东西我们这里都没有,但是我们这里人好,没有那么多乌糟事儿,你可以留下来。” 谢晓云有些迟疑:“可是我总不能一直住在你们家,哪里走亲戚走了一辈子都不走的?”俞大嫂笑了笑:“这是小事,我们家有的是房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们还有一栋老房子,你可以住过去。” “就是你刚才说的晓桐的亲事,怕是我使不上力了。”谢晓云抱歉的说,她回不去了,上哪里给俞晓桐一门亲事去。 “不妨事儿,你们村子里那些姑娘,我还真看不上,一个个都势利得很,配不上我家晓桐。”俞大嫂骄傲的说。 谢晓云笑着点头,这个她深表赞同,那些姑娘,真的配不上俞晓桐,晓桐是个好孩子,值得一门好亲事。 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会儿,俞大嫂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屋睡觉去了,谢晓云没来的时候,她找个聊天谈心的人都没有,俞家爹爹出海累得吃好饭倒头就睡,很多话又不好跟儿媳妇们聊,儿子们也不会聊,这好不容易来了“娘家的妹子”,当然得好好聊个够。 半夜,谢晓云梦见自己又回到了筱筱的店,很奇怪,这个地方在她的记忆里早就变得模糊不清了,两人的长相,店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们相关的一切事情,谢晓云都不大记得了。 :。: 第八十四章 生存意志的小禾苗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四章生存意志的小禾苗谢晓云留在了俞家湾,她那破土而出的生存意志长成了一颗小苗苗,不想再回到黑暗中去了,那些受过的屈辱和委屈,好像都随着跟奇怪男子的交易,变成了另一个人的经历,反正她现在用的身体,的的确确不是谢晓云的了。 俞大嫂告诉了俞家湾的村民谢晓云早年丧夫的经历,但是保留了她离开的原因,她也不敢试探俞家湾姑娘媳妇儿的人性。 俞家湾众姑娘妇人都十分同情她,中年丧夫,膝下无子,在她们看来怎么都是十分凄凉的事情,更要命的,家产也被小叔子一家霸占了。 看在俞家大嫂的面子上以及对她真切的同情上,大伙儿都接纳了她,俞家湾只是外来人少而已,并非他们排外,这些年,外面不知道什么光景,来到俞家湾的人愈发的少了,要不是每天还去临海县城里卖卖鱼,他们都感觉这世界上只剩下俞家湾这么一个地方了。 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谢晓云总要找点什么事情来做的,总不能一直在俞家吃闲饭,做一辈子客人亲戚。经过俞爹爹的建议和俞家爷爷的点头允许,谢晓云在俞家湾开了个小小的私塾,对,俞家湾说私塾,不说学堂,谢晓云也不去争辩,反正都是一个地方。 这事儿很稀奇,俞家湾那么多年,都是捕鱼为生,才来到的这里的老祖宗一脉开始,就没有能识文断字的秀才,谢晓云能教孩子们认字,都觉得很稀奇又好玩,第一日,乌泱泱来了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孩子,只要还不能跟着出海的,都被家里人撵到谢晓云这里来了,免得还占个劳动力照看他们。 谢晓云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过话,虽然都是大大小小的孩子,可是一双双眼睛盯着她,总还是难免紧张,一紧张难免磕巴,孩子们也不取笑她,都眼巴巴儿的看着她,这可是有学问的大娘啊,俞家湾就没有一个有学问的人呢。 谢晓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给孩子们讲她小的时候父亲教过她的那些启蒙,没有粉笔,没有黑板,没有笔墨纸砚。 她拿着一截烧过的棍子,在白色的石板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孩子们念,俞家湾从那天上午开始,每天都弥漫着郎朗的书声,让人闻之喜悦。 俞晓桐拿着许多果子到了谢晓云的院子外面,临时的学堂设在了俞家老房子的院子里,孩子们都露天坐着,天气并不算太热,海风徐徐,十分宜人,俞家爹爹带着人正在帮谢晓云搭建一个大大的课堂,谢晓云描述起来课堂的样子,俞家湾的人全都闻所未闻。 谢晓云看到了篱笆外面的俞晓桐,他捧着一盆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新鲜梨子,正在笑呵呵的看着孩子们念书,眼睛里有闪耀的光。 谢晓云走过去,笑着问他:“今天这么孔,怎么不用做事情吗?”俞晓桐指了指孩子们:“给他们吃的,你也吃。” 然后他憨厚的笑了笑:“现在就要去啦,你们继续念,好听,我们都喜欢。” 俞晓桐哼着莫名的小曲儿往山脚走去,谢晓云心中一动,对他说:“你如果想学,也可以来听的。”俞晓桐回头,灿烂的笑着点点头,愉快的应了,牵着耕牛笑眯眯的走了,谢晓云看着他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像是喝醉了一样。 他难得主动跟谢晓云打招呼,尤其是听俞大嫂说了谢晓云的遭遇之后,更是避嫌到非说话不可的时候,恨不得隔着三米远,其实在谢晓云看起来,他就是个小孩子。 而俞晓桐其实也很高兴谢晓云能留在俞家湾,她已经比俞晓桐刚见到她的那一天开朗许多了,这样很好,俞晓桐也不希望自己救回来的人又想不开,偷偷跑去跳海了。 他走到自己的水田旁边,稻花正香,牛儿放到山上去懒洋洋的吃草,自己坐在田边休息。 俞晓桐私心里也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还再一次见到那个小仙女。 只是他心里也知道,遇见仙女这种机缘,凡人一辈子也难得见到一面,他能见到一次,还说上话了,已经是难得了,不应该再做其他肖想。 只是,应不应该是一回事,心里想不想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天可怜见,见过了天仙,凡夫俗子便难入他的眼了,他越来越不爱搭理村子里的姑娘们,虽然姑娘们都不可能嫁给他,可是他反过来不搭理自己,反倒是咄咄怪事了。 俞晓桐也不理会那些话,最近他脑子里的那些关于大海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甚至开始出现了幻觉。有时候俞晓桐闲下来,就会感觉到地面都在摇晃,就像是在船上一般,他深深浅浅的走,没有办法平衡,就像是晕船一样。 俞晓桐靠着菜地旁的梨树,就好像靠着桅杆坐下一样,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些幻觉,难不成是从小因为这事情被鄙夷太过了?他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原因。 他需要有个人能说一下这些事情,这些幻觉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了。所以他早上给谢晓云送了新鲜的梨子过去,一则接着给孩子们送果子的名义,二则,看看她现在的情形,看看能不能说说话。 他选择谢晓云说这个事情的原因,更重要的还是:俞晓桐怕水,谢晓云也怕水。 如果这世上还有谁能聊一聊这个事情,给他一些建议的,那俞晓桐只能想到谢晓云了。 他在山脚坐到了傍晚,牵上牛,披着晚霞穿着暮霭,哼着歌儿回村子里去了。俞家老宅就在村口,孩子们像是小鸟儿一般从院子里一哄而散各自归家,开开心心的,看来散学的心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快乐啊。 在这里不用担心有坏人来拐走孩子,不用担心孩子会遇到交通事故,大家都很放心让孩子们自己回家。 俞晓桐站在院子外面,隔着篱笆,跟谢晓云说话,问候过她的生活和学堂的进展之后,俞晓桐开始说起他最近的幻觉。 :。: 第八十五章 可惜了这样一个好小伙儿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五章可惜了这样一个好小伙儿“小的时候,都是梦里出现的,一做梦就出海,最早都是风平浪静的,大一些的时候就梦见了各种海难,梦见风暴和死亡。”俞晓桐说起这些梦,还是感到既困惑又后怕,那时候太小,总是噩梦醒来后缩到床的一角抱着被子瑟瑟发抖。 “爷爷第一次把我带去浅海里学水,我想起那些死亡,吓得晕了过去,把爷爷气得要死,说第二天要出海捕鱼把我带上,扔到海里去,自生自灭。”俞晓桐说起这些往事,虽然爷爷难免有些赌气的意思,但是还是把俞晓桐吓得不轻,一直到成年了,说起这个事情都还是十分恐惧。 当晚好在母亲拼死护着,不然俞晓桐要么被老爹揍个半死,要么被爷爷扔到海里去,早就不在了。那天晚上,着实是好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俞晓桐从那时起就知道自己在家里是一个多余的存在,不应该活着的人,一个不配冠以渔村性命的人。 只不过,从小背负着这样的精神压力的人,难得还能成长得如此温暖,谢晓云看着他,觉得很是心疼,她没有孩子,俞晓桐就像是她在娘家的小弟一样,让她忍不住想要去保护他,替他去战斗,去反抗。 “我是跳过海,真的淹死过去了,然后才真的怕了水。”谢晓云低低的说:“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她自言自语,并不期望俞晓桐能有答案,但是她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头绪。 “再后来我也就习惯了,每天晚上一做梦就是在海上,要么在航行,要么在捕鱼,总归没有一个梦是在陆地上的。”俞晓桐继续回想。 “可是最近开始,我连白天也有幻觉了,走路都像是晕船一般。”俞晓桐困惑到了极点,他连船都没有上去过,怎么就能知道这是晕船的感觉?! 他说不好事情的变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跟谢晓云说这些事情的过程中,他也渐渐理清头绪,总感觉这个事情,跟遇见小仙女有什么关联,是见到小仙女之后,他才开始不分白天黑夜的,都好像是在海上。 俞晓桐说的这些事情,谢晓云好像是在哪里遇见过,总觉得十分熟悉,可是她关于筱筱的记忆,日渐模糊,早就记得不清楚了,而且,她似乎还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谢晓云好言好语安慰了俞晓桐:“会不会只是太累了,地里的活儿能放下的话,歇息几天试试看,说不定会缓解呢?” 她可不敢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以前娘家城里,也有一个总说自己是前朝大官儿的人,被人说是精神错乱送去了精神病院,她可不敢说俞晓桐也是同样的毛病。 她父亲曾经说,那人不是说谎,只是他的大脑,告诉他的事情,跟真实不一样而已,父亲还十分困惑的自言自语:“所以到底是眼睛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大脑感知到的才是真实呢?”他觉得他是大官儿,不就是对他来说十分真实的事儿吗? 同样,这些海上的经历,对俞晓桐来说,不就是十分真实的事儿吗? 谢晓云就当这些事情对俞晓桐来说,就是真实的,她微笑着,温柔的让俞晓桐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兴许总能查明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会有这些关于海洋的记忆。 俞晓桐依旧不能对除了谢晓云之外的人说起这些回忆,所以他还是照常的出门耕种,回家养鸡喂猪。 谢晓云也认真的教孩子们学习,听俞大嫂说,村子里一直没有学堂,俞家湾周围也没有大一点的村子或是镇子,想要上学堂,得送到临海县城去,哪里才有小学校,一则花销太大,二来却是太过折腾,俞家湾也没有谁家闺女儿郎,送去临海县城里念书的。 她觉得日子过得充实多了,孩子们个性十足,但是对她这个“全村唯一认字的女先生”却是十分尊重,他们学启蒙的那些文字倒是兴趣不大,倒是算账这一事,家里都让他们务必学好,更有的家里把留在家的小姑娘们也都送了过来,毕竟捕捞上来的鱼也是要卖的,卖鱼的都是这些姑娘媳妇儿们。 要卖的人,当然得会算账。 谢晓云见他们学得认真,也乐得多教他们一些方法,孩子们都在努力的生活,自己有什么理由消沉下去! 每天孩子们来的时候,要么拿上自己爹爹大哥们打捞回来的鱼,要么拿上一些自己娘亲种的蔬菜、果子,说实在的,还没有谁在种植这个事情上能比得过俞晓桐的。 可是孩子们这样日日报恩的做法,感动了谢晓云,她真的将整个精力和心思都扑在了这个小小的学堂之上,至于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谢晓云觉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既然想不起来,只能说明那件事情不够重要,不够重要的事情,想来何益?杞人忧天,庸人自扰,谢晓云就把那个念头抛开了。 俞晓桐的幻觉越来越严重了,被家人发现的那一天,他跟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餐,突然就跑到天井中去呕吐,他说:“晕船真是太难受了,你们都没感觉的吗?” 全家人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完了,他已经疯了。” 俞大嫂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她责怪爹爹和公公给了俞晓桐太多压力,以至于他钻了牛角尖。 “是不是让晓桐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再说,免得出去被旁人知道了,对晓桐往后的生活不利。”老大说。 可是没有谁能在家里看得住晓桐,一个没注意,他就跑了出去,缝人就说马上要变天了,要马上返航,一个上午的事件,俞晓桐脑子出了问题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俞家湾,大家原本就惋惜他这样一个好小伙儿不会水,这下更是惋惜他发了疯。 “好好的一个小伙儿,可惜了。”送孩儿来谢晓云这边读书的年轻媳妇儿惋惜的说,如果不考虑其他的条件,俞晓桐着实是个好孩子,是个好的结亲对象,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他没有疯,不过是他的脑子跟他说了一些奇怪的事情而已。”谢晓云温和的说。 :。: 第八十六章 仙猫儿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六章仙猫儿年轻的媳妇儿看了看谢晓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位能识文断字的女先生可是俞晓桐的老娘“娘家的妹子”,自己在她面前这么说,难怪她要不高兴的,自然是不肯承认俞晓桐发了疯。 她讪讪的笑,把孩子们赶鸭子一样赶进了谢晓云的院子,急急忙忙低头走了,也不敢再在谢晓云面前多说一个字,这个看起来温和亲切的女先生,如今大家都知道她的厉害了。 谢晓云虽然表面待人温和,总是笑咪咪的,可是如果孩子们犯了错误,她能瞬间翻脸,变身成严厉的先生,戒尺更是随身带着,功课不认真,学问不好好做,甚至是学生之间的矛盾,都会被她严厉的批评和教导。 反正在俞家湾,她除了俞晓桐家,其他人家都不认识,而俞晓桐家两个侄子也都被她严厉的批评过,打过手板心,没有谁会说她偏心,被教育了的孩子的爹娘,隔天还会乖乖的把孩子送过来,并且给谢晓云带上一些新鲜海货表示感谢。 谢晓云总是中午就全部煮了,分给孩子们吃,当了女先生这两个月,她倒是把俞家湾上上下下都收服了,她也总是感慨,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当先生的潜力,却不知道是不是刘丰丰十几年训导张衡璐在这幅身体里留下的肌肉记忆,谢晓云就更是不可能知道了。 这些日子,俞晓桐的幻觉更加的严重了,他要么躲在房间里不出门,喃喃自语,要么就是跑到山下去,不肯见人,俞大嫂每次看到谢晓云,都一脸无奈,摇摇头苦笑,谢晓云心里也着急,可是她也不是大夫,她就算是焦虑到心里猫抓一般,也无计可施。 俞晓桐心里却是清楚的,他没有疯,但是这个幻觉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正常生活了,所以他躲到山脚,跟自己的庄稼在一起,只有这个时候,他心里是安稳的。 可是每天傍晚,夕阳西下,他却是免不了要回去的,俞晓桐总是磨蹭到最后一刻,才肯离开,他走到遇见谢晓云的地方,看见了一只从未见过的猫。 俞晓桐从来就不知道一只猫能美成这个样子,他听人说过县城里有钱人家养了一只波斯猫,全临海就只有这么一只,难道就是那一只? 它就像是从天上仙宫偷偷逃跑出来的灵物,两只眼睛一绿一蓝,湿漉漉的闪着光,它蹲坐下来,看着俞晓桐,像是在对他点头一样。 俞晓桐心念一动,朝那只猫走了过去,那仙猫站起来,往旁边的小路上走。“那边没有路了。”俞晓桐叫它,可是那仙猫儿回头朝他点点头,是真的点点头,俞晓桐看见了。 反正仙女儿也见过了,见到一只仙猫,又有什么出奇。 俞晓桐心一横,踉跄着跟了过去,还是一样,像是晕了船。 那仙猫儿轻轻巧巧的在这田间小路条上跳下,感觉像是比俞晓桐还要熟悉几分这里的路,俞晓桐紧紧的跟了上去,一转弯,他突然就来到了一个巷子前。 这里是野外,是他耕种的地方,哪里来的小巷子! 可是俞晓桐毫不迟疑,他跟了进去,这巷子是他到过的最安静的地方,一点声音都没有,连海浪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俞晓桐回头,田野已经看不见踪影了,他紧紧的跟着那只仙猫儿,走过这七拐八弯的巷子,然后来到了一个十分古朴的药店门口。 之所以知道这是药店,那是因为这个店门口有一个大大的药字。 俞晓桐见那仙猫儿走了进去,他也丝毫没有犹豫,掀开药字帘,也跟了进去。 店里有一个仙女,和一个浪荡子。 仙女的气质和模样虽然跟他见过的那位差很多,可是这位也是仙气十足,淡淡鹅黄色的长裙,像是天上的云彩,她的眉眼清清,完全不是尘世的模样,至于那个浪荡子,已经被仙女儿请了出去。 仙猫儿狠狠的瞪了那个浪荡子,他在外面还在喊着:“阿颜,我还会来的。” 仙女儿却不理他,原来这位仙女的名字是阿颜,真好听,人也好看,俞晓桐心里想。 “你怎么才来。”仙女阿颜问他。 俞晓桐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听阿颜仙女的意思,自己应该早一些来? 这是仙界,是自己想来就能来的吗?俞晓桐委屈的想。 “不知道仙子把我带来,有什么事情,晓桐能走到的,一定帮仙子办好。”俞晓桐诚恳的对阿颜说。 颜如玉噗嗤一下,笑了一下:“什么仙子啊,你叫我阿颜就可以了,我叫颜如玉。这是阿布。”她指着把俞晓桐带到店里的那只猫说。 俞晓桐对那只猫拱拱手,以示感恩,阿布懒洋洋的喵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阿颜看着他,问:“最近是不是已经快要分不清幻觉跟现实了?”俞晓桐身体陡然一僵,仙子果然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访遍临海县的医馆,没有人能说清楚他的毛病,最后都简单粗暴的下结论:俞晓桐疯了。 废话,自己是不是疯了,俞晓桐自己不知道?还用得着他们说! 可是这小仙女,一下子就知道了自己什么问题,什么毛病,果然是神仙,他痴痴的想。 “里面有人在等你,你进去吧。”阿颜温温柔柔的说,一面帮俞晓桐掀开了水晶帘子。 俞晓桐跟着颜如玉来到里间,顿时觉得自己是真的上了天堂。这么多的彩云、霞光被操控了,乖乖的停留在架子上,这里一团,那里一团,十分梦幻,这个美轮美奂的仙宫之中,一个长衫的男子,头顶着太阳的温暖,他的容颜跟那个浪荡子有几分相似,可是俞晓桐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人。 这个男子的气质,远远不是那个浪荡子能够比拟的。两人真是天差地别。 “你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晚到。”男子开口轻声说。 “神仙救我。”俞晓桐拉着男子的衣襟,哭着跪了下去,他这么多年,被家人鄙视外人欺负,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还是忍不住,在这个神仙面,失声痛哭起来。 :。: 第八十七章 一场赌约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七章一场赌约俞晓桐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存了不该有的东西,这些东西让他没有办法好好的生活,可是他自己却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没有人相信他,没有人要听他说话。 这么说很玄妙,说得更加直白一些:看一个碗里装满水,俞晓桐知道,这是用来喝的,看到一碗饭,他也知道这是用来吃的,可是脑子里的却告诉他,桌上摆着的一碗满满米饭是水,于是他的手就端起来哗啦啦往嘴里倒。 同样的逻辑,俞晓桐脑子里的东西告诉他,陆地是海洋,家里是渔船,这样别人就没有办法认同了。 俞晓桐当然自己知道自己没有疯,只是出了一点小问题,可是除了谢晓云之外所有的人,都说他已经疯了,他也没有可以给自己辩解的余地。 筱筱看着他,依旧一副万年冰山模样,他开门见山的说:“你的脑子里面有一段不属于你自己的记忆。”俞晓桐疯狂的点头,神仙一看就知道是什么问题啊,他终于有救了。 “我可以帮你取出来,只是,这个事情有些麻烦。”筱筱说,俞晓桐不敢催促,一脸期盼的看着筱筱,他想要过正常的生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几个月他过的日子,简直一天,不,是一秒钟他都不想要再继续过下去了。 “这一段记忆,其实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筱筱不知道该怎么说俞晓桐才能明白,他非常慢,一字一句斟酌着说。 “你是说这是预兆?”阿颜挑眉,她倒是马上就明白了筱筱的意思,这些年,默契是有的,不过还没有发生的记忆,这倒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也是十分奇怪的说法。 “其实他也是被牵连的,早些年,我跟梦萝实在是做了许多错事。”筱筱有些难以开口,沉重的说,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想说太多。 “梦萝就是那个一直在找你的人吗?”阿颜想起,之前占洪曾经说起的那个被一团迷雾裹挟的女人,一直在找筱筱的下落的。 筱筱点点头:“是她,这一段记忆,是她从后来的船难的死者那里提取了,然后放到小时候的俞晓桐脑子里去的。”那一段日子,他们真的非常任性胡闹,做了很多现在看起来无法原谅的事情。 “这又是为了什么?”颜如玉有些生气,谁给她这样肆意操弄人们记忆的权力的? “只因为我们曾经有赌约。”筱筱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的说:“很多关于人性的赌约,然后我们做了很多的实验。” 颜如玉有些语塞,原来早些年的筱筱,竟然也这么可恶,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不对,非常不对。 俞晓桐听这一段对话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是平凡如他也听懂了,这是一段真是的记忆,这是一段还没有发生的真实的记忆,这是一段关于一场还没有发生但是一定会发生的海难的记忆。 “我可以把这段记忆从你脑海里提取出来,让你恢复正常,然后你就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筱筱对他冷冰冰的说,好像并没有为自己和梦萝的行为感到半分羞愧,颜如玉一脸的不赞成。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俞晓桐的问题,让他能过上正常的生活,筱筱那些事情,以后再好好跟他说道说道,阿颜心里想。 “可是这个海难,确确实实是会发生的,对吗?”俞晓桐执着的问。 筱筱沉默的点点头。 “可是这段回忆在我脑子里,从小就在,为什么最近开始严重到变成幻觉?”俞晓桐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你们说的那个梦萝,”俞晓桐突然想起来了,是了,他在山下遇见的那个小仙女管自己叫梦萝。 “我见到她了。”俞晓桐叫起来:“我见到她了,她还想跟我打听你们,她似乎找你们找了很久,我说没见到你们,她还很失望,然后她就消失了。” 俞晓桐确定的喊:“就是那天起我开始出现的幻觉,以前只是在梦里,那天开始,白天也会看到了。” 筱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看了阿布一眼,阿布连忙摇摇爪子摆摆头:“没有看到她,她没有跟来。” “下次你再不仔细,就不要再出门了。”筱筱严厉的对阿布说,那猫儿可怜巴巴的跳到颜如玉怀中躲藏,让一只猫儿一直不出门,果然是对它最为严厉的惩罚。 “这么多年用这张脸,就是没有学会笑,谁欠他几百文似的。”阿布在颜如玉怀中低声嘀咕,颜如玉忍住笑,看了一眼阿布,认真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就知道是她。”筱筱又气又无奈,说起来,都是自己开的头,怨不得别人,只是现在梦萝玩的上了赢,事情倒是不好办了。 俞晓桐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一直偷偷藏在心里谁也没说的小仙女,竟然是一个肆意操纵人记忆的小恶魔,可见美丽的皮囊是多么的能让人失算轻信。 “那这海难……”俞晓桐还不死心,追问。 “是真的。”筱筱肯定的说。 “我能听得到临海的方言,也就是这个海难是在临海县发生的?”俞晓桐开始追问关于海难的细节。 筱筱点头。 “我的幻觉加重,跟这个海难发生的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不知不觉间俞晓桐已经放弃了追问自己的事情,把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海难上了。 颜如玉不免多看了他一眼,十八九岁的年纪,他的表现,十分出人意料。 “这段记忆我没有取出来之前,不好说,因为我也没有看过。”筱筱摇摇头,他一贯的冷漠的砖块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如果你愿意取出来,我可以帮助你,从此你可以免受这个东西的困扰。”筱筱看着俞晓桐的眼睛,再一次给出自己的建议,他才不过十八九岁,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他的人生才刚开始,筱筱难得有恻隐之心。 “取出来之后,我是不是就会忘记关于这场海难的全部?”俞晓桐并没有刚来时匍匐在地上乞求神仙救命的急迫了。 筱筱点头:“然后你出了这个门,也会把我们都忘掉,从此平平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 :。: 第八十八章 关于海难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八章关于海难颜如玉轻轻拍了拍俞晓桐的肩膀,她不过也是差不多一样大的年纪,却因为见了太多的人和事,心态早就不再是豆蔻芳华时的单纯和幼稚了,不知道怎么,俞晓桐的表现总让她还是十分热血的想要替他打抱不平。 “这样对你比较公平。”阿颜鼓励他:“你还是考虑一下,过回正常的生活吧”。 “可是,”俞晓桐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可是,会不会有可能,我是不是有机会能够阻止这场海难?” 筱筱冷笑着:“荒唐!可笑!你知道海难什么时候发生?你知道在哪里发生?临海县那么多渔村,你怎么知道是哪里的渔船?” “如果他十年不发生,你等十年,二十年不发生,你疯二十年?”筱筱继续毫不留情的追问。 “你有几个二十年来等?如果这事一辈子不发生,你要等等一辈子?做一辈子的疯子?”筱筱的问题又急又密,如同暴风骤雨,劈头盖脸打的俞晓桐满脸生疼,他一时语塞,说不出来话。 阿颜看着筱筱,眼睛里满是询问和不赞成,好好说话会死吗?筱筱今天真的是很能惹怒她。 筱筱对阿颜摇摇头,他说过不能再过多的介入人类之间的事情,早些年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那些被操纵了记忆的人的下场,他如今回想起来,无颜面对他们。 颜如玉叹了口气,也不理筱筱,对俞晓桐说:“你心里善良,我们都知道,可是为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你要赔上一辈子当疯子的风险吗?你才这么小啊。” 俞晓桐心里也十分动摇,刚刚进入这里的时候,他的的确确是满心欢喜,以为得救了,可是那暴风雨撕裂船体,海面密布的遗体和碎木板,死亡前呛水的痛苦,每一个真实到可怕的细节都疯狂的摇着他的身体,求他不要放弃。 “你不是说了你们做这事儿是要考验人性吗?不就是想看我会不会选择坚持?”俞晓桐换了个思路,不得不说,作为普通平凡的孩子,他的思维缜密到让人刮目相看。 “如果我选择了放弃,你们,或是梦萝,就会让我亲眼见到海难的发生,对吗?”俞晓桐一字一句的说。 筱筱挑眉,冷冰冰的脸上开始出现了细微的震惊,他猜到游戏的玩法了。 “虽然那时候,我未必还会记得这个幻觉,但是你们赌约就有了结果了,对吗?”俞晓桐追问筱筱,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骄傲如肖筱筱的操纵人类记忆的大妖怪、大恶魔竟然被一个平凡的孩子追问的哑口无言,俞晓桐就如筱筱问他那些密集的问题一样,反问了筱筱关于赌约的事情。 “所以,这场海难必然是在俞家湾,必然是我有生之年,你们要让我亲眼见证这场海难!”俞晓桐挺直了身体:“既然如此,我即便是背负着这记忆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 “我就算疯一辈子,又有什么所谓?”俞晓桐坚决的说。 筱筱看着他,没有说话,俞晓桐也挺直了腰,看着筱筱的眼睛,他虽然身高上比筱筱低了不止一颗头的高度,可是,他站在那里看筱筱的眼睛,并没有半点胆怯和弱势,真是让颜如玉刮目相看。 “你赌的是什么?”俞晓桐问他。 筱筱的眼睛里有冰块在消融:“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俞晓桐点点头:“无论如何,谢谢你们的帮助,不管我是不是能阻止这场灾难,我都一样感激你们。” 颜如玉十分难过,她觉得让俞晓桐就这样走出去,继续被人当做疯子对待,她心里过意不去,筱筱却不理会她不断的眼色,让阿布带俞晓桐回去。 俞晓桐快走到水晶帘子的时候,筱筱突然问他:“谢晓云是不是在你们俞家湾?”俞晓桐回头,疑惑的问:“你也认识她?” “你想做的事情,找她一起帮忙,说不定能成功。”筱筱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还有,没有人会听一个疯子的话。”说完,他就又没入到无边的彩云中去了。 颜如玉心里十分不情愿的将俞晓桐送出店门口,俞晓桐跟着阿布在七拐八弯的巷子里走。 “谢谢你。”俞晓桐说。 “你真是个傻子。”阿布喵声喵气的回,它好不容易把俞晓桐带过来,他却又怎么进去的怎么回来了,真是浪费了它一番苦心,它可是看了俞晓桐好久了,觉得他是个好孩子,想要帮助他一下,可是他竟然拒绝了筱筱的提议,真是个疯子,果真是个疯子。 “谢谢你。”俞晓桐再次说,十分诚恳。 他走出了巷子口,却还是在田野中,夕阳还是在海面上半遮着脸没有全垂下去,俞晓桐回头,那巷子早就不见了,雄伟的高山跟梦萝消失那天一样沉默无语。 只是那个美丽的仙女却在顷刻间形象反转成了玩弄人心的小恶魔,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阿布回到店里,颜如玉正在质问筱筱:“他出了这个门,就会很快忘记这里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让他就这么离开?” “他不会的,既然他身上有我和梦萝赌约的印记,就不会忘记这里的事情。”筱筱冷冷的说。 “那谢晓云呢,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阿颜不解。 “也许是缘分呢。”筱筱淡淡的说,他今天已经干涉人类太多事情了,要闭关一段时间才行,不然梦萝找过来,他可能会护不住颜如玉。 俞晓桐牵起他的牛,缓缓往回走,进了村口,遇到了散学归家的孩子们,他们快乐的跟俞晓桐打招呼:“晓桐哥哥今天晕船了吗?” 俞晓桐皱着眉头不说话,虽然整个俞家湾都知道他疯了,可是大家还是约束着自己家的孩子,不让他们太过分的欺负俞晓桐,毕竟俞家爷爷还是家里的族长,该有的分寸大家心里都清楚,不会让事情闹得无法收拾。 虽然族长这么多年对俞晓桐没有什么好脸色,可是极其护短,只能他说,外人,一个字都说不得,都姓一个俞字,也不行。 :。: 第八十九章 谁会想要听一个疯子的话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八十九章谁会想要听一个疯子的话谢晓云收拾好了孩子们的桌椅,听到孩子们在外面叫俞晓桐,她连忙跑了出来,差点被门槛儿绊了一跤。连着好几日不见,俞晓桐的头发又乱又脏,看来俞大嫂确实没有时间照顾他。 谢晓云也不愿意相信俞大嫂是不愿意照顾俞晓桐,她不愿意像以前她们村子里的人一样,总是用最坏的恶意猜忌别人,若是她们都知道像俞晓桐那样,做人留三分余地,她就不至于跳海轻生了。 谢晓云连忙让俞晓桐进来,给他打了热水,细细的把头发用皂角洗了又洗,又把长得过长的头发剪短,虽然手艺不行,但是好在清清爽爽的,再篦掉头上的虱子,原本那个干干净净的俞晓桐又回来了。 “要是大嫂没空,你就常来,我来帮你。”谢晓云有些赌气的味道在里面,这么一个好孩子,怎么就这样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谁生气,她又有什么立场生气。 “谢姐姐,我是有幻觉,又不是真的疯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外面的人不知道,谢晓云一直是知道的,除了这些幻觉,俞晓桐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不是不能照顾自己,而是这些幻觉让他顾不得打理自己而已。 他们在院子里洗头发剪头发,出海捕鱼的人回来见到了,都以为俞晓桐疯病好了,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俞晓桐对他们笑了笑,没有说话,更加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这莫名其妙的病了,又莫名其妙的好了? 谢晓云悄声问他:“你这又是唱哪一出啊?” 俞晓桐详详细细地把刚刚在店的事情说了一遍,还特别提到最后筱筱说让自己来找谢晓云,她能帮助自己。 “怎么你也去过那个奇怪的地方,认识那个奇怪的男人吗?”俞晓桐问,见谢晓云一脸茫然,他又说:“这么说起来,那天我遇到你的地方,刚好是我今天从那里出来的地方。” 谢晓云有些晕,若是早些日子,她大约还能记得一爪半鳞,可是这几个月过去,她关于那个神秘的地方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更别提那个什么男子了,她如今听到男子二字都心里不适,只好先听听俞晓桐说些什么了。 只是俞晓桐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都离奇得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 “所以这个记忆,是还没有发生的,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发生的?”她试图用自己的理解重复俞晓桐的话。 俞晓桐点点头。 “所以你要一直带着这个幻觉,一直等到事情发生?”谢晓云接着说。 俞晓桐继续点头。 “而你想要阻止事情的发生?”谢晓云问。 俞晓桐用力的点头。 “你现在才是真的疯了。”谢晓云生气的说:“这是一天两天吗?一个月两个月吗?甚至是一年两年吗?” 她站起来,用力压制着想要怒吼的声音:“这是你的一辈子,你这样做值得吗?” “带着这个幻觉,做一辈子的疯子,为了阻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值得吗?”谢晓云真的很生气,她把俞晓桐当做自己亲弟弟一般,他的一辈子啊! 谢晓云真是气得想把制造这个赌约的两个恶魔也好,神仙也好拉出来打一顿,难道对他们来说,一时兴起的赌约,比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一生更重要吗? 她倒是全然忘了筱筱跟她的交易了,忘了她如今这个身体其实不是自己的了。 俞晓桐对那个奇怪的店的描述倒是让她勾起了一些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曾经去过那个地方一样。 “所以你想怎么做?”谢晓云把脑子里的疑惑和愤怒先放到一边,问俞晓桐,他既然想要做,自己出了帮助他,看来是根本劝服不了他的了。 “我想把这个事情说给你听,你认字,记下来,我们仔细找,总能找到一些线索的。”俞晓桐想了想,说。 谢晓云心里觉得十分惋惜,以俞晓桐的聪明劲儿,如果能得到更好的教育,一定能有所成就,真的是可惜了,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渔村,十几年饱受打压和歧视,她第一次兴起了念头,要把俞晓桐带出俞家湾,到县城里去。 眼见天色已晚,皎月从海中升起,俞晓桐踏着月色回家了,家里老娘正在紧张的在门口转圈圈等他。她听码头回来的人说在看到俞晓桐大好了,她心里又惊又疑又喜又怕,坐立不安,就只好一直在门口等他回来。 看着自己几个月邋里邋遢的儿子清清爽爽的回来,她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想帮俞晓桐收拾收拾的,可是他十分抵触。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又不是真的疯了,干嘛要你来弄。”俞大嫂哪里敢提“疯”字,都顺着俞晓桐的话,让他自己处理,可是他自己也不处理,这几个月硬是胡子不刮,头发不梳理,真真把自己折腾成了个疯子样儿。 俞大嫂看着俞晓桐干干净净的回来,虽然衣服还是邋里邋遢,但是整个人看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不觉失声哭了出来。 俞晓桐连忙嘘了一下:“小心惊动爷爷了,我又挨骂。”俞大嫂连忙擦干净眼泪,低声说:“总算是好了。” 俞晓桐嘴硬的顶了一句:“我早就说了我没有什么事,就你们瞎着急。” 俞大嫂赶紧顺着他的话:“是是是,你可没什么事儿,都是我瞎着急。”然后她看了看俞晓桐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那,你那些幻觉呢?还看得见吗?还在吗?” 幻觉,当然还在,但是俞晓桐从筱筱的店里出来,就下了决心要控制自己,不再说出关于这些幻觉的事情了,哪怕其实他看着老娘正站在甲板上随着风浪起伏,海妖在远处鸣唱,月亮挂在桅杆上,他告诉自己,那都是幻觉,不能说出来。 俞晓桐摇摇头:“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儿早上起来就看不到了。” :。: 第九十章 一枚十分的钱币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章一枚十分的钱币俞大嫂立刻欢天喜地的拉着俞晓桐回到他的房间,又连忙马不停蹄的去给他烧水沐浴,好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仔仔细细从内到外的打理干净。俞晓桐疯了这几个月,她这个做人娘的心里一直都像是几百只猫在一起抓一样,难受得没法述说。 他们家爷爷一直不待见俞晓桐,这是众所周知的,这一次发疯,爷爷就放了话:“索性赶到外面去,在山下面搭个棚子住过去吧,反正他也只能在那里生活。” 俞大嫂硬是不肯,把俞晓桐赶出去,谁来照顾他,再怎么不会水,再怎么疯,那是自己的儿子!好在如今爷爷年岁也高了,说话总是没有以前那么好使了。晓桐的爹都听俞大嫂的,这才勉强相处下来,俞晓桐也很清楚,从不往爷爷跟前凑自找没趣。 现在好了,俞大嫂抹着眼泪,去厨房烧水的路上一路喃喃自语:“现在好了,终于好了。” 俞晓桐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说话,他看见海豚在他老娘身后跳跃,一头接一头的,十分壮观,月亮又圆又大,低低的浮在在墨黑的海面上,冷冷清清的煞是好看。好在俞大嫂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这些幻觉的片段总是跳跃的,一会儿是刚出海的时候,一会儿又是归航的时候,前一秒钟还是旭日东升,下一秒就可能跳到落月西沉。 就好像总是刻意让他摸不着时间的脉络和先后顺序,让他无法看清整个事情的经过,却不断的经历那死前的恐惧和死亡的痛苦。这么说起来,外表美如天仙的梦萝还真是一个十分没有人情味的恶魔啊,俞晓桐十分遗憾的想,枉自己还把跟她相遇的经历当成碰到了仙女偷偷藏了那么久。 俞晓桐顺从的把自己洗刷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俞大嫂把他那些换下来的衣服一把火烧了,就好像上面有什么会传染疫病的东西一样。 俞晓桐开始扮演了正常的模样,旁人认为正常的模样,不再提他看到的幻觉,哪怕对面的人正在被鲨鱼啃得只剩下一颗头在说话,他也要面不改色,因为筱筱说了:“没有人会听一个疯子的话。” 他想要阻止那起海难,首先,他就得把自己变回一个“正常人”。 俞晓桐每天傍晚等孩子们散学了之后,都去谢晓云的院子里,把他看到的画面都描述下来,他说得很慢,力求把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详详细细的说给谢晓云听,谢晓云就把再它们仔仔细细的记录下来。 为了这个事情,她还特别托了孩子们的爹娘,去县城里卖鱼的时候,能给她稍上一些笔和纸,说是给孩子们上过课用的,爹娘们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搬了一小框回来,让谢晓云哭笑不得,只是这些笔和纸不知道是在什么旧书店买回来的,虽然簇新,却总是看着有些年代感。 村子里的人们有时候让她感动,有时候却又让她十分警惕,尤其是有些汉子靠得稍微近一点的时候,她便自己后退几步,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这也是她从俞晓桐身上学来的,更是她上一次的惨痛经验。 俞晓桐有时候一个幻觉会反反复复的出现,他就会把这个场景讲的非常详细,从大到小,从人到物都反反复复回忆,琢磨,把每一个可能有用的地方都说给谢晓云听。 他们还根据天色,海域,深海还是浅海,出航还是归航,把这些场景做了时间的排序,谢晓云能画简单的画,也在俞晓桐的回忆描述下,画了简单的线条。 这是一个非常耗时间又烦琐的事情,好在谢晓云从来就是细致的人,他们并没有因为过于烦琐就忽略掉中间的细节,只是俞晓桐每天傍晚都来谢晓云这里,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奇怪的话传出来。 俞家大嫂出面,说俞晓桐只不过是因为想学认字,跟孩子们在一起不好意思,才散了学再来。当然了俞晓桐也是这么跟他老娘说的。 然后俞大嫂威武霸气的说,再听到奇怪的话,就要上门理论一番了,于是很奇怪的流言就散了。谢晓云瞠目结舌,这样也可以的吗?所以当年她是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背景来保护她? 在俞晓桐的回忆中,有些东西,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很正常,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是未来发生的事情,谁又知道未来会有什么新的东西被发明出来呢? 可是谢晓云觉得这很不正常。 虽然一开始,谢晓云只是感慨俞家湾地处偏远,落后又封闭,真是那种打仗都不会打到这里来的地方。 可是明明很多东西在她看来都是十分普遍和普及的了事物,俞晓桐却只能描述形状,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比如,收音机,比如,蜂窝煤,寻常百姓家都能用的东西,至少在谢晓云刚刚出嫁那会儿,丈夫家所在的村子里,这些东西就已经再寻常不过了了的东西,俞晓桐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谢晓云诧异之下,开始意识到,这个海难不太像是未来发生的,而是应该已经发生过了的,对于她来说,这些东西,都已经淘汰了。 俞晓桐描述的细节越多,她越是感觉到不对劲,直到一个月后,俞晓桐有一次在幻觉中看到沉船的画面,船体裂开来,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滚落入海中,从渔民口袋里叮叮当当掉落出来了许多硬币,迅速沉没到大海里面。 关于钱币的细节,给了她们更多的线索。 起先,谢晓云让俞晓桐描述那硬币的模样,可惜俞晓桐不识字,不然可以给她更多的细节,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俞晓桐第二天,从家里带来了一枚同样大小的钱币。 他把钱币交给谢晓云:“就跟这个一样,只是上面的字好像不太一样,不过中间的人倒是一样的。” 谢晓云神情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你确定是这样的钱币?”俞晓桐肯定的点点头:“是这样的,我确定,我天天看还能不认识吗?这是大哥大嫂今日卖鱼收回来的。” :。: 第九十一章 不好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一章不好了谢晓云终于知道整件事情到底诡异在哪里,她跳海轻生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出现在田野中,遇到了俞晓桐,她一直以为是俞家湾封闭落后,可是,俞晓桐从家里取来的钱币,她见过,她的父亲收藏了同样的东西。 那是一枚圆形的钱币,鸡蛋大小,中间是一个男人的样子,上面写着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十分钱,自己家里的那一枚,却是中华民国三十年。 谢晓云哭笑不得,难怪,难怪呵。那些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都有了答案。 可是,她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时候的这里,喜欢俞家湾和俞家湾的人。 谢晓云,她出生于一九五零年,十六岁那年,嫁给了程家老大,又十年,程家老大肺痨早死,又五年,她被赶出村子寻了短见,然后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之后,她来到了这里。 还是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时间。 她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帮到俞晓桐了,她知道为什么那个奇怪的男子为什么要让俞晓桐找自己了,感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况,既然他们是可以操纵人们记忆的,又怎么知道他没有操纵过自己的记忆? 这一点上,谢晓云猜的全对,只是她忘记了,交易是她自己愿意的,那时候她一门心思求死,换个身体这种事情,她无所谓。 俞晓桐见她拿着钱币呆了半天,脸上出现了万般复杂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催促她,只静静的等她回过神来。 “可是我看到的那一枚,上面的字有点不一样。”等到谢晓云轻轻将硬币放下,坐了下来,俞晓桐才敢小心翼翼的开口。 他不知道谢晓云怎么了,可是他知道谢晓云现在状态不太好。 “没事,你能把你见到的画下来吗?哪里不一样。谢晓云问。 俞晓桐抓过笔,不知道怎么用,就拳头握紧了,大开大合的画了三根棍子出来。他指着桌上的那一枚:“比这个多一根。” 谢晓云指着二十五的五:“这个还有吗?” 俞晓桐摇头:“没有了。” 所以,谢晓云心里盘算,至少这场海难发生在民国三十年之后。她问俞晓桐:“今年是民国多少年?”俞晓桐掰着指头数了数:“应该是民国二十六年了。” 那就是至少还有四年的时间来找线索,谢晓云也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和寻找民国三十年后关于海难的记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至少他们还有时间。 知道了大概的时间,他们两人心里都有了底,没有那么急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缓解了俞晓桐的压力,他的幻觉没有那么严重了。 送走了俞晓桐,就着月色收拾院子的谢晓云突然一阵咳嗽,她觉得大约是着凉了,赶紧进了屋喝了一杯热水,早早儿的睡了。 半夜她又开始咳,谢晓云一掀被子做起来,扶着额头,该不会自己也肺痨吧?可是明明他已经去世那么久了。 她熬到天亮,去找了俞大嫂,问问有没有最近的医馆能抓点药,这地方,这时候,她突然觉得有可能找不到西医,更别说靠谱的医生了。 俞家湾只有一个赤脚医生,简简单单给她看了看,抓了副风寒的药就打发她回去了。 她倒是开始惜命起来,初夏的天气,认认真真的保暖,按时喝药,只是这身子去总是咳嗽不断,几个月总是缠绵病榻,孩子们被她放了假。 她总是咳嗽,一来精力不济,而来担心传染给孩子们。孩子们总是每天一大早来看看她好了没有,留下他们带来的新鲜瓜果,傍晚又来看看她好些了没有,留下新捕捞回来的鱼虾。谢晓云觉得真的很想要在俞家湾继续生活下去。 她才三十出头,她可以再重新活一次。 谢晓云倒是记得她才三十出头,可是这幅身体,却明明白白的记得自己实际的年龄,和该有的症状。 俞晓桐有些担心她,也是早晚路过时都来看看她,想到什么细节了又来跟她说一下,可是他也不忍心总是来打扰她,太费神了,他也希望谢晓云能好好休养,早日好起来,不想总拿自己的事情去让她操心。 只是,这天夜里,谢晓云知道自己不好了,她开始咳血,程嘉树当时也是咳血,然后病情就迅速恶化,没有多长时间他就去了,谢晓云知道也许自己没有办法等着俞晓桐阻止那场海难了。 剩下的时间里,她把自己记得的民国三十年发生过的大事列了列,虽说她没有好好学习,但是父亲总是念叨那段时间的事情,她就算不想知道,都难。 俞晓桐再来看她的时候,她便把自己挑出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俞晓桐听。 “我怕是不大行了。”谢晓云咳了一声,咽下去一口腥热的液体,俞晓桐连忙给她端来一杯水。 “俞家湾是个好地方,这些年,外面打的一团乱,死了好多人,都没有打到这里来。”谢晓云说,民国二十六年,正是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 俞晓桐点点头,他也听说过,外面打得兵荒马乱的。 “民国三十年十二月,日本占领了香港,十月起,你就不要让他们出海了。”谢晓云说,她用毛巾捂住嘴唇。 她们把那些场景按照时间顺序排开来,俞晓桐意外的发现,他见到的那场风暴,并不是造成海难的原因。 因为他看到了风暴过后的彩虹。 不是天灾,最大可能便是人祸了。 所以谢晓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当然,这也是有赌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她只能希望她赌对了,因为她等不到那个时候,跟俞晓桐一起查清楚事情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了。 俞晓桐一一记下,他看着谢晓云,眼眶儿红红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短短时间的相处,他们已经成了忘年交。 俞晓桐把她当长辈,她把俞晓桐当弟弟,虽然在认识上有鸿沟,但是,不妨碍他们成为朋友。 :。: 第九十二章 离开和开始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二章离开和开始俞晓桐忍着痛,一一记下了谢晓云的叮嘱,更是记下了谢晓云让他离开俞家湾,到外面去寻找更广阔的的天地的要求。 而谢晓云终究是没有能等到看到俞晓桐阻止那场海难,半年之后,她在俞家湾离开了人世,这里没有外科手术,没有化疗,病情迅速恶化,她走得匆忙,又有些不甘和遗憾,原以为,还能有新的生活,谁知道这新生活竟然这么短暂。 她没有家人,作为“娘家的妹子”,俞大嫂让俞晓桐以子侄的身份,办理了谢晓云的丧事,俞晓桐连报丧都不知道该报到哪里去,跟谁去报。 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能跟俞晓桐谈起这个事情了,他不但是失去了一个忘年交的挚友,还失去了一个心灵上的依赖和强大的援助。 俞晓桐的幻觉还是困扰他,但他已经学会了闭嘴,一闭嘴就是四年。这四年里他又变回了那个只知道躬身耕种的农夫,依旧被整个俞家湾嘲笑和看不起,没有说亲,没有朋友。 大哥家的孩子长大了,老大也到了学习海上生活的年纪,好在他不像俞晓桐那么没出息,不用去种田。 俞晓桐在俞家湾静静的等到了民国三十年。到了九月底的一天,甚至不用猜测不用赌运气,俞晓桐知道就是这一天。 这一天清晨的天空,云彩,渔船,每一个细节都跟他的幻觉和记忆丝毫不差,他知道就是今天了。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在幻觉中,没有看到相熟的这些乡亲们的脸,他看到的人,一个都不认识。 这一天,俞家湾的渔民们如往常一样,披着晨曦踏着潮水,想要出海捕鱼,俞晓桐拦在了他们的前面。 俞晓桐怕水,全俞家湾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三岁小儿都知道,可是那么怕水怕到曾经发疯了小半年的俞晓桐,现在站在海水中,双脚发抖,却坚定的拦住了他们。 总要给一个理由吧,这是全村人的衣食来源,总要给一个理由,不然明天全村人去族长家吃饭么?俞晓桐能说什么?说他的那些幻觉?说谢晓云死前给他留下的分析?还是说预见了会出事? 出海前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晦气,俞晓桐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触了全村人的霉头,可是他必须坚持,他不能看着他的乡亲们去死。 很快,已经有人去请来了他的爷爷,俞家湾的老族长已经老态龙钟到佝偻成了虾米,须发俱白,牙齿也掉的差不多了,这两年他尤其老得厉害,可是只要他还在,他说的话俞家湾的人就会听。 俞晓桐在这个世上最怕的就是他的爷爷,但是换个说法,最渴望得到的认可,也是要来自他的爷爷,他看着这个他从小就敬畏如神的老人,坚定的说:“今天不能出海。” 俞大嫂跟在族长旁边,看着俞晓桐这样奇怪的举动,她并没有冲上去直接把他拉走,而是走到俞晓桐前面,挡住大家的视线:“今天不能出海,我昨晚上在妈祖庙拜了,妈祖说今天不能出海,是我让晓桐来通知大家的。”俞晓桐在她身后接过话头:“因为今天有暴风雨。” “怎么可能,今天天气那么好,我们又不是第一天出海了。”当场就有人反驳,天气当然很好,海上突然下的那一场暴风雨,也并不足以真的对常年海上讨生活的大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是如果说出谢晓云的猜测,那大家更是如何肯信,终日不出俞家湾半步的俞晓桐,能知道鬼子的动静?见了鬼了。 但是出海讲究一个吉利,,俞大嫂说了妈祖说不能出海,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掂量掂量,于是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族长。 俞晓桐爷爷捻着稀疏的胡须,瘪着嘴,颤颤巍巍的走向前一步,说:“既然妈祖娘娘示下今日不能出海,都散了吧。”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族长发话了,还是要听的,有几家外姓的,自己坚持要出,俞晓桐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架船出了海,好在大部人都没有出去,却都不敢抱怨妈祖更不敢抱怨族长,乖乖的回家去了。 傍晚的时候,海浪卷来了几片破碎的木板,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又过了几天,海浪将一片舢板推到岸上,再过了几天,一个已经被泡得发白的尸体也被冲上了岸。 没有人再怀疑俞晓桐的话,但是没有人去感谢俞晓桐,他们全都纷纷跑去妈祖庙拜谢,只有俞大嫂知道,什么妈祖示下,都是骗人的。 她知道俞晓桐不会告诉她,也没有追根问底,毕竟,被阻止出海的人里面,不但有她的丈夫,还有两个儿子,还有俞家老大的大儿子,她最看重最喜欢的大孙子。 俞晓桐觉得自己使命已了,可以去做谢晓云想让他去做的事情,看谢晓云跟他说过的天下了。在离开俞家湾之前,鼓起勇气来见了他的爷爷,因为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不喜欢他的爷爷会帮助他。 老人家瘪着嘴说:“你那胆子,平常见水都得绕着走,那天居然敢站在水里挡在大家面前,我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既然这件事情给你这么大的勇气和胆子,肯定不是小事,少出一天海也没什么,饿一天也死不了人。” 俞晓桐哑然失笑,原来只是因为这样啊。但是不管怎么样,俞晓桐觉得自己在俞家湾的责任已经完成了,他就像谢晓云期望的那样,背上一个包袱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渔村。 这是一片广袤的国土,俞家湾只有芝麻粒大小。俞晓桐离开了俞家湾后,才知道天地之大,如何的风云激荡,乱世之下,又如何的众生艰难。俞家湾在这样悲惨的年代,竟然是最后的一个桃花源。 也是因为离开了这个最后的桃花源,俞晓桐才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捕鱼一条生路的。乱世出英雄,以俞晓桐的才能,自然好好地做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 :。: 第九十三章 米菲儿的好朋友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三章米菲儿的好朋友一九五五年,已经从部队转到了地方的俞晓桐,正在他的办公室看书,终于学会了认很多字的他,终于知道了当年谢晓云的话是多么的正确,以及她对自己是有多么高的期望,他见过了世界,就更加的感激谢晓云了。 省里给他派来了一个助手,今天带着家眷从南京坐火车来,他特意派了司机去接站。 助手是一个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的年轻人,看起来比他小上许多,聊起来才知道,不过是四五岁的差距,战火洗礼过的俞晓桐看起来却已经是上了年纪的长辈了。 带着眼镜有些拘谨的读书人姓谢,他介绍自己的家人给俞晓桐认识,抱在夫人怀里的是他一岁大的儿子,叫谢晓风,他自己牵着的女儿,约莫五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小谢说:“这是我女儿,她叫谢晓云。” 俞晓桐脸色阴晴不定,小谢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后只见俞晓桐蹲下来,从口袋中取出一枚被摸的发亮了的钱币,那是一枚民国三十年,十分的钱币,然后珍而重之的交给谢晓云:“这个送给你,你一生都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小谢夫妇又是推辞又是感谢,忙的不亦乐乎。 俞晓桐内心暗暗计较,谢晓云改变了他的一生,他也一定要护她一世周全,他以为事情发生在谢晓云五十多岁的时候,以为还有时间好好保护她一世。 岂知世事向来捉弄人! “你明明可以帮助谢晓云,为什么没有?”颜如玉不理解,邱小虫能从植物人醒来,也是筱筱的手笔,为什么谢晓云不可以? 筱筱冷冰冰的说:“你知道我们的交易规则的,谢晓云的交易,我已经履行了,并没有包含要医治刘丰丰那副身体,当时交换的时候,她是清楚的,也是主动的。” “但是后来她愿意活下去了啊。”颜如玉愤怒的说。 “可是我只能跟同一个人做一次交易。”筱筱摊手:“我无能为力。” 颜如玉失望极了,阿布回来说了关于谢晓云死亡的消息,颜如玉真的对筱筱失望透顶:“原以为你变得温暖了些,谁知道还是跟那个什么梦萝没两样。” 筱筱眼里倏地凝起寒冰,他浑身发着凛冽的寒气,看着颜如玉,颜如玉也毫不畏惧的回瞪着他。阿布在她们中间,不安的摆动着尾巴:“你们一人少说一句,不要这样。” 颜如玉还是十分愤怒,她觉得能救却不救,跟亲手杀死谢晓云有什么区别。筱筱却在想,现在阿颜的记忆是存不住的,可是万一她知道自己“能救却没救”颜夫人,是不是会跟自己反目成仇?! 筱筱的寒冰先在颜如玉的愤怒下退散了,这是第一次,他居然在一个凡人面前示弱,他们是没有这种感情的种族,这被视为弱点的感情。 阿布连忙喵了几声,讨好颜如玉,又讨好筱筱,筱筱推开他,僵硬的说:“你走开,不要做出这一副样子。” 阿布委屈的说:“我这是委屈自己做宠物来哄你们两个开心,你居然敢欺负我?莫要看我做猫做得久了,忘了我爪子有多锋利了。” 筱筱冷冰冰的眼神看了看它,阿布突然觉得十分害怕,连忙赔笑:“我说笑的,您就当我真的是只猫。” 颜如玉撩开水晶帘子,走了出去,阿布赶紧跟了上去,与其跟这个冰块人儿在一起,不如跟阿颜出去,好歹有点温度,毕竟,猫是喜欢温暖的动物呀。 筱筱看着她们愤怒的走出去之后,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只是这话,他却不知道为了什么没有办法在颜如玉面前说出来。 *** 米菲儿是临海市第一中学高中一年级三班的学生,她们学校最近要组织一次天台告白,对象当然不能是暗暗喜欢的人。 虽然很多人都想要对自己喜欢的人趁机告白,但是这种节目难免需要改良一下才能进入临海的校园,高中生恋爱这种事情,抱歉,光明正大的进行是想都不要想的。 米菲儿也很想参加一下,但是她想要说话的对象却不是她暗恋的人,确切的说,她没有暗恋的人,她烦恼太多,没有喜欢别人的心情。 她想要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说说心里话。 可是心里话明明就是很隐私的话,为什么要在天台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说呢,她也没有搞明白,如果妈妈杨如意能认真的在家里听她说说心里话,也许她就不会打这个天台告白的主意。 虽然大家私下里讨论的都非常热烈,可是真的要走上去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讨论的人多,报名的人少;有想法的人很多,真的敢去说的没几个。 谁都在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看看到底这个天台告白,是怎么个告白法儿。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站上那个高高天台的,是王欣怡。她几乎是高中一年级三班,不,是整个高中一年级,也许是整个高中存在感最弱的同学了,成绩中等,样貌中等,不爱说话,放到人群里一个学期老师都不会想起来有这样一个人,除了点名的时候。 她是米菲儿的好朋友,因为王欣怡没有给她任何的压力,跟王欣怡在一起玩很轻松。 王欣怡告白的是老师,她告诉老师班里有一个女孩子,叫做王欣怡,请老师多多关照。简简单单一句话,她就下来了,班主任李老师的脸青一块红一块,非常精彩。 李老师大概没想到,这块石头先砸了自己的脚。但是摄像机等着呢,为了宣传学校,这个可是在直播的。 无奈,李老师只好回应了王欣怡的告白,告诉王同学,平时忽略了她,是老师的疏忽,以后一定多关注中间的这一部分同学。 李老师的回答十分有水平,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绝对不牵连其他科目的老师,深得同学们和老师们的赞赏。 :。: 第九十四章 天台告白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四章天台告白王欣怡回到同学们中间,孩子们一起欢呼雀跃,把她当做英雄一般对待。从上小学开始,王欣怡就属于那种最没有存在感孩子,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被众人聚焦的感受,有些兴奋,又有些惶恐。 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慌慌张张的穿过欢呼的同学们,走到米菲儿旁边,王欣怡一路上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襟,心里还是十分紧张。米菲儿抱了抱她,诚恳的说:“你真棒。” 只有天台上年轻帅气的主持人把隐隐有些担忧的目光投向了她,有些替她担心。主持人是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里,考虑的问题很多,包括王欣怡这样当众不给老师面子,会不会被老师“另眼相看”,会不会接下来三年的学习生活不会安稳。 要知道,在一个班级小集体里,被老师另眼相看的孩子,是非常可怜的,因为其他的孩子们会敏感的察觉到老师不喜欢她,然后孤立她,并通常很快产生霸凌,如果老师默许甚至纵容的话,后果就会非常严重。 都说孩子是天使,可是他们做起坏事来,却也是十分可怕的,尤其是对待同龄的孩子,很多时候,他们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着的,是一件十分可恶的事情。 而被霸凌的同学,在事后往往很难得到公正的对待,只能默默忍受和承担后果,毕竟霸凌者也只是孩子。主持人太了解这种痛苦了。 于是他拿起话筒,用自己的声音压下了操场上的欢声雷动,他说:“感谢李老师的回应,相信作为中间生代表的王同学,未来一定也会努力学习,成为老师的骄傲。” 操场上欢呼声此起彼伏,掌声雷动,主持人眼眶有些湿润,李老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暗自好笑,怎么他认为自己是这么小心眼的老师么? 成年人之间的暗地里拆招孩子们不明白,他们在仰头期待下一个上天台的同学们,有了王欣怡,后面的同学们勇敢活跃的多了,也敢说多了。 这个节目一下子在临海火了起来,老师喜欢,同学也喜欢。于是每周五名的天台告白十分火爆,总是抢不到名额,非常炙手可热。 王欣怡给米菲儿抢来了下周上天台的名额,因为“第一个上天台”这个称号稍稍给了她一些小小的特权,至少她可以,或者说是敢于跟李老师说话了。 米菲儿却不一样,米菲儿是李老师的骄傲,她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优势均衡,乖巧不惹事,很得各科老师欢心,也总是高一三班在各种场合都可以拿出去跟别的班一较高下的代表人物。 这样的同学,需要上天台?如果学校有胆子开放暗恋告白,只怕上天台向她告白的同学可能会排队排到年底去。 她能有什么烦恼? 李老师拿到她的报名表,也是一头雾水,琢磨不透,米菲儿这个孩子家境也没有什么困难,家里父母李老师都见过,彬彬有礼的知识分子,讲道理,对米菲儿十分宠爱,所以李老师也搞不清楚了。 连李老师都期待周五的时候,米菲儿到底要说些什么。 米卓接到老师电话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老师邀请他们夫妇周五参加学校公开课,说是有什么天台告白,米菲儿要当着全校同学的面,跟爸爸妈妈说说心里话。 这个活动米卓听米菲儿提起过,他作为有原则的家长,一向不太喜欢娱乐进校园,更不喜欢真人秀节目。 这是要做什么?米卓有些不理解,也有些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在家里说?他自认为家里还算是民主,他和米菲儿的妈妈从来都不以家长的身份和权威来压迫米菲儿,有什么事情是米菲儿在家里,在餐桌上,在临睡前的谈心中,不能跟自己和她的妈妈说的吗? 米卓压着怒气,礼貌的跟老师说会准时参加公开课之后,给米菲儿的妈妈去了电话。 果不其然,米菲儿的妈妈也是十分不理解,有什么话,家里不能说吗?米卓知道自己的夫人,对米菲儿精心照料,并没有什么好指摘的地方。米菲儿到底对什么不满意啊? 就是这样的家庭,孩子难道也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吗? 回到家里,米卓和夫人屈丽也压制着内心的小火苗,问了米菲儿,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为什么不能在家里说。 米菲儿看着他们迫切的表情,却觉得说不出来了,她不是没有试过,但是看着这么看着他们,米菲儿却说不出来了,她借口这是学校的活动,轮流上台说话的。 米卓知道不是这样的,米菲儿只要稍稍撒点小谎,她就会不自觉的用手揉眉梢,米卓太清楚了,可是他们没有戳穿米菲儿的小谎话,而是答应了米菲儿一定会准时到。 米菲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不明白,好奇的小伙伴们托王欣怡来找米菲儿打听,可是王欣怡义正言辞的说:“那是人家米菲儿自己的事情,想说的话到了周五她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我们也不能乱去打听,隐私懂吗,要尊重别人。” 她如今很有一些小权威。更重要的是,李老师和各科老师因为天台告白,真的开始关注她,上课提问,她也总算是能被老师时不时点到名字了。 这个事情很奇怪,往常老师们忽略王欣怡,她也就跟着忽略自己,学业马马虎虎对付对付,考试悬悬的吊在半中间,总是最沉默的大多数,只要及格,得过且过。 现在被老师常常关注一下,她却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竟然就真的好好学习,刻苦起来。虽说成绩还是远不及米菲儿,可是一下子从总是挂在中间,跑到了个位数的排名,也让大家啧啧称奇。 王欣怡的爸爸妈妈还特别感谢了李老师,感谢了天台告白节目,还说要请果冻老师和李老师一起吃饭,让李老师哭笑不得,这位王爸爸,真的是十分豪放的家长。 :。: 第九十五章 米菲儿告白的内容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五章米菲儿告白的内容告白天台节目的主持人是临海市本地电视台少儿节目的当家,大家都叫他果冻老师,米菲儿曾经猜测大约是因为他喜欢吃果冻的缘故。 果冻老师每周来一次,看到王欣怡的进步,特别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也因为自己小人之心猜度了李老师而有些羞愧,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是那样小肚鸡肠的老师啊。 这个周五,果冻老师早早的来布置现场了,他也听说了米菲儿今天要上天台的事情,旁观如他也十分好奇。米菲儿是那种即便都穿着一样的衣服,扎着一样的马尾辫儿,在人群中却一定会被第一个注意到的那种人,所以果冻老师也很想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烦恼,要在天台上说,米菲儿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女孩。 临海的夏天,很热。天台告白放在了阴凉的一面,可是即便如此,同学们还是全都热得出了一身汗。正在天台一侧等候的米菲儿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热,她虽然跟大家一样汗流浃背,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可是她心里的紧张让她忘记了外面的温度,只是紧张于她等下要说的话。 她知道爸爸妈妈现在就在她们同学旁边,她不知道她说完这些话之后,爸爸妈妈会不会生气,可是她真的很想说给他们听,也许隔得远了,反而敢说出口了。 米菲儿是最后一个站上天台的同学,不得不说果冻却是很知道怎么做节目效果,他把大家最好奇、最期待的放到了最后。 王欣怡拥抱了米菲儿,鼓励她放松,就当下面的同学们全都是羊村的小绵羊好了。 米菲儿笑了,紧张感真的消除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有些发软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上天台。 天气炎热,她的汗水流下来,迷糊了双眼,这让她有些看不清站在同学们身后的爸爸妈妈,这样很好,她就当他们没有来,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大家好,我是临海高中一年三班的米菲儿。今天我在这里,有些话想对我的爸爸妈妈说。”米菲儿的声音从最初的的颤抖到渐渐坚定,她用尽力气,说出心里深处的话,就好像整个人回到了最初的场景中去。 “我知道你们爱我,我也爱你们,可是我能不能做一次主,说一次我喜欢什么。”米菲儿委屈的说,眼眶有些泛红。 “从小到大,我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穿的衣服,都是你们告诉我的。‘这是你最喜欢的’,永远都是这一句,你们什么时候问过我是否喜欢这个东西,就能替我决定,‘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吗?”米菲儿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喜欢的东西,重点先是‘我’!”米菲儿大声说。 “妈妈,我不喜欢吃甜食,我讨厌吃蛋糕,我喜欢吃辣椒,哪怕会让我长可恶的痘痘。我不喜欢穿长裙,我喜欢牛仔裤。” “爸爸,我不喜欢自行车,我喜欢滑板车,我喜欢平衡车。” “我知道你们爱我,可是我能不能,替自己做一次‘喜欢什么’的主?让我替自己决定一次我要穿什么衣服,去哪里做什么活动?”米菲儿深深鞠躬:“谢谢你们了。” 同学们掌声雷动,她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什么时候,我们能给自己做一次主,做一次自己喜欢什么的主?! 米菲儿这样的乖乖女,竟然也有这样的烦恼,顿时大家觉得她亲切多了,向来家长们和老师们都是用这一句话开头来教育自己:“你看看人家米菲儿。” 被家长和老师架上了神坛的米菲儿,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拉到了凡尘中。 按照节目的设定,家长这个时候应该是要反省一下自己然后误会消融完美谢幕的,可是屈丽听了这些话,却泪如涌泉,情难自已的离开了。 米菲儿站在高台上,看着妈妈离开的背影,心里难过得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大家看着屈丽离开的背影,又看着孤独的米菲儿,一时场面有些冷了下来,好在米菲儿的爸爸还在。 米菲儿的爸爸小声的叹了口气,然后大声说:“米菲儿,你说的这些,爸爸妈妈都知道了,我们只是以为我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对你好,忘记了你是一个有自己喜好的小小人儿,以后,爸爸妈妈一定会注意的,谢谢你告诉我们你心里你的想法。” 米菲儿泪流满面,从天台上跑了下来,虽然米卓当着全校同学的面,给了她一个十分大的台阶,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妈妈屈丽伤心了,不然她不会就这样离开,不管不顾自己。 王欣怡抱着她安慰着她,米菲儿擦干净眼泪,跟王欣怡告别后,收拾收拾书包,跟米卓一起回家了。 一路上父女二人无话,或者是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米菲儿不知道该怎么跟爸爸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她们一向是无话不说的,今天的气氛却很怪异。 屈丽不在家,米菲儿有些担心的说:“妈妈是不是生气了。”米卓迟疑了一下,说:“妈妈不会生气的,她大概有些难过,这些话,你可以在家里说的。” 米菲儿咬咬嘴唇,她怎么就没说过,每一次爸爸妈妈用“这是你最喜欢的”句型开头时,她就反抗,说自己不喜欢这个,爸爸妈妈只是当她叛逆心理作祟,什么都要反着来。 可是她是真的不喜欢,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逆反心理或是叛逆期,她讨厌吃甜食、讨厌骑单车、讨厌远足,不是因为爸爸妈妈要求她喜欢而讨厌,而是真的不喜欢,可是没有谁在乎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 晚餐的时候,屈丽回来了,她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因为米菲儿的话有什么生气,可是米菲儿却十分小心翼翼的观察屈丽的申请,她不太放心妈妈,跟在厨房进进出出给屈丽打下手。 屈丽勉强笑了笑:“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去写作业吧。”米菲儿心里哀嚎:“到底还是生气了。” :。: 第九十六章 还是得讨好妈妈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六章还是得讨好妈妈米菲儿听话的乖乖回了房间,米卓顾不得安慰米菲儿,他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屈丽,屈丽虽然尽力掩饰,可是她的眼圈儿还是红红的,瞒得过米菲儿,还是瞒不过他,米菲儿那些话,真的让她伤心了。 米菲儿以为屈丽是生气了,米卓却知道她是伤心了,他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屈丽,拍了拍她的后背,轻轻的抚摸了她的头发,默默无声的安慰她。屈丽在他的胸前蹭了蹭眼睛,擦掉了溢出来的泪水。 “会没事的,会过去的。”米卓说,屈丽点点头,打开厨房门走了进去。 米菲儿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米卓看到了她,给她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无声的唇语:“让我来。”米菲儿点点头,关上门开始拿出作业本来写作业。 学习这种事情上,从来难不倒米菲儿,她也从来不让米卓和屈丽操心,她是个自律的好孩子,光这一点,就让班上多少同学家长羡慕不已。 米卓看到女儿关紧的房门,转身走到厨房里面,开始帮助屈丽准备晚餐。周五晚上原本是可以出去吃的,他们也喜欢在周五晚上来一次家庭聚会,但是现在大家都没有心情了。 “孩子不是故意的。”米卓试图安慰屈丽。 屈丽红着眼眶不接话,但却还是认真又细心的帮米菲儿准备了营养全面又美味的晚餐,米菲儿现在高中,费脑子,又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屈丽在这个上面,从来不含糊。 米卓还想再帮米菲儿说点什么开脱的话,屈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米卓:“你不用再说了,我也没有生她的气,只是,你知道我心里是真的难过,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米卓也放下手里的正在削皮的姜块,认真的看着屈丽,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有我呢,凡事有我呢。”屈丽摇摇头,看得出来,她这会儿依然难过得不能自已,却还是要为了米菲儿特意跑回来烧晚餐。 米菲儿今晚却写作业写得不安心,还是偷偷跑出来,看到屈丽在厨房里面流眼泪的样子,暗自嘀咕:“至于吗,我就这么一个要求,伤心成这样。” 但是她还是乖乖的趁爸爸妈妈没有发发现前,跑回去继续用功了,只要老妈还肯给她煮晚餐,那说明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就是父母,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就不给你饭吃,反过来可真就不一定了。 这个周末,米菲儿刻意各种乖巧懂事哄老妈开心,还给妈妈做了“i’msorry”的曲奇字母饼干,屈丽一再说自己没有生气,但是女儿这么乖,她也是欣慰的,至少说明米菲儿很在意妈妈的情绪,饼干端上来那一刻,屈丽就没有办法再继续生气了。 周一,米菲儿回到学校,王欣怡连忙跑来问她,周末过得如何。“你是没见着,你妈走的时候,那脸色是真的难看,我妈要是这脸色,我怕是要吃竹笋炒肉。” 米菲儿摇摇头:“没事,哄好了。” 接下来几周的天台告白,都没有什么看头了,果冻又来了几次学校,每次都会到高一三班来看看大家,顺便跟大家分享他在大学校园里的有趣故事。 大家听得十分开心,李老师趁机给大家打上一剂鸡血,勉励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三年后都去跟果冻做校友,说得大家哄堂大笑,纷纷摩拳擦掌的给李老师立军令状。 期中考试时前,这个校园的小花絮终于给考试让路了,来年这个节目是否还能生存下去,还是一个未知数。 果冻也不来学校了,不过他好像给王欣怡留了联系方式,米菲儿总是听到王欣怡说果冻如何如何。米菲儿觉得很奇怪,他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每次王欣怡说起果冻的时候,米菲儿总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一直看得她心里发毛。 期中考试并没有什么悬念,毕竟米菲儿好像天生就会学习一样,没有一点挑战和难度,这让中老年得女的屈丽省了很多心,李老师每次对屈丽表扬米菲儿的学习,她总是淡淡的笑,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并没有什么意外一样。 虽然李老师对米菲儿本人没有任何的意见,但是屈丽这样理所当然的态度,让他有些小小的不快,就好像米菲儿取得的成绩是天经地义,跟他的教导没有任何关系一样,这让全心全意热爱教育事业的李老师情何以堪,多多少少对屈丽都有些看法和意见。 米菲儿也知道自己爸爸妈妈比旁人年纪都要大一些,知道父母为了养育自己颇不容易,格外的懂事。屈丽42岁那年,冒着高龄产妇各种风险才成功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她深感父母恩德,从小就比别人乖巧一些。 米卓背地里也心疼女儿,小小年纪懂事到还知道要照顾妈妈的情绪,温言软语的安抚了米菲儿一番,问她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东西。 米菲儿话都到了舌尖儿上,却还是闭了嘴,她很想说她想全家人一起出去玩,去迪士尼,去霍德沃茨城堡骑扫把玩魁地奇,去日本看夏日花火,可是她知道,爸爸会说迪士尼人多,霍德沃茨太远,日本地震不安全。 爸爸会安排去新西兰自驾,去澳洲看袋鼠,去美国看黄石公园。到了爸爸的年纪,经济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积累,他并不会吝啬在出游上面的开支,可是,就像是屈丽会选择不一样的食材和衣服一样,米卓也不会选择米菲儿喜欢的旅行方式。 米菲儿很委屈,她觉得这么多年她过得缩手缩脚的,爸爸妈妈就好像用他们的爱,让米菲儿往一个壳子里面装,她一旦脱离那个壳子,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拍回去。 她其实还蛮羡慕王欣怡的,她虽然在班级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是王欣怡的爸爸妈妈对她也没有过高的要求和期望,总是刚刚好就行,说起来王欣怡比她过得可是滋润多了,只是时不时被妈妈念叨,说:“你跟米菲儿关系那么好,你倒是好好跟人家学习学习啊。” 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就对了。 :。: 第九十七章 果冻想做什么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七章果冻想做什么米菲儿的烦恼来源于她想的比较多,或者说,自主意识比较强,否则,她这样的生活,多少人还羡慕她呢,至少王欣怡就总说:“我要是你就好了,做梦都能笑醒,也就你还不知足。” 米菲儿总是淡淡的笑,并不接话,还有两年高考了,也不知道上了大学之后,能不能真的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她打定了主意,到时候,一定要考个远远的学校离开临海,让父母管不到自己。 天台告白带来的热度已经彻底败给了期中考试,同学们早就不再谈论这个昙花一现的事物了,不过米菲儿知道,王欣怡跟果冻还有联系,她好像,很喜欢那个主持人。 “你最好小心一点,果冻在电视台工作,见得人那么多,不会喜欢你的,别傻了。”米菲儿对自己的好朋友,说话很直接,生怕王欣怡出什么事。 王欣怡顿时红了脸,又羞又恼:“你在说些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啊。”停了片刻,她又惆怅的说:“他又怎么可能喜欢我啊。” 米菲儿眯着眼睛看在正在窗口张望偷窥的李老师,小声说:“最好没有,不然你就完蛋了。” “我们只是微信上随便说两句话而已。”王欣怡下意识的把手伸向书包,却不敢拿手机,李老师看着呢,万一被发现,那手机只有被没收还给家长的命运。 “你知道吗,果冻是我们的校友呢,当年也是临海高中考上大学的。”王欣怡骄傲的说,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骄傲的,米菲儿心里想,还说不喜欢,就差昭告天下了。 “临海就这么一个好一点的高中,考得上大学的,十个有八个从临海高中出去,他是我们校友,有什么奇怪的。”米菲儿冷淡的说。 她不是很喜欢果冻,总觉得他对王欣怡关心太过,一个成年男性,莫名其妙的对一个高中女生这么好,不是另有所图她才不相信,也就王欣怡这个大笨蛋,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话说回来,果冻经常打听你的消息呢。”王欣怡悄悄的说,语气里带有十分的酸味儿,她感觉果冻就是通过她来接触米菲儿,或者说通过她来打听关于米菲儿的事情,她没少遇到这些事儿,只是没想到,成年人果冻,选择的手段跟高中生也没什么两样嘛。 “你可别出卖我啊,我对他可没有半点兴趣。”米菲儿说,她总觉得果冻并不是什么好人,看,还通过王欣怡来打听她的消息,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王欣怡同学,如果你以后再跟果冻来往,就别跟我做朋友了,我没有这么笨的朋友,明知道是个坑,还往里面跳。”米菲儿生气的说,对她最要好的朋友,她非常的怒其不争。 王欣怡连忙举手发誓:“我发誓,我再不跟他联系了,可以了吗?”王欣怡也不傻,她还是知道好歹的。 米菲儿这才缓和了语气:“他年纪是你我的两倍,想逗你玩,轻而易举的好吗?你要真想谈恋爱,也上了大学不迟啊,再说了,我觉得我们班上那个迟晓航,不是挺喜欢你的吗?他也不错啊,人又帅气,学习又好。” 王欣怡想了想米菲儿说的那个人,然后悲哀的摇摇头:“他也是想跟我打听你的消息而已。” 米菲儿闭嘴了,她觉得自己把铅球砸脚上了,生疼。 这事儿米菲儿还真是冤枉果冻了。他倒不是真的对两个还没长开的高中一年级女生,有什么龌龊的想法,而是觉得米菲儿长得很像他高中时候的一个同学,想要了解一下而已。 他不太记得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了,大家都叫她杨花儿。 从这个外号,就能大概知道当时那个女生经受了怎样的羞辱。果冻虽然没有跟她说过话,作为一个班级两个最受霸凌的男同学和女同学,他对那个女同学自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果冻受到霸凌的起因,是父亲跟当时的老师吵了一架。那个时候的校园并没有现在这么开放和透明,每到节假日,都需要给各科老师送礼物送购物卡甚至送红包,果冻家里条件很不好,他的父亲就没有理会这些暗地里的规则。 当时的老师就在某次果冻没有按时完成作业上狠狠的借题发挥了一次,并把果冻的父亲叫到学校,教育了一番,果冻的父亲当然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他冲动之下就说出了“不就是没有给你送礼吗?”这样的话来。 后果可想而知。 果冻的高中三年过得十分艰辛,上课总是坐在讲台旁边随时吃粉笔灰,时不时就被老师贬低几句,他不敢辩解,不敢抵抗,在老师的默许和纵容下,他常常被体育尖子生拉到卫生间戏弄,教室门口上方放的满满一盆水,书桌里突然出现的有颜色小书,被扔掉的作业,各种恶作剧让他的高中三年都是灰色和黑色的回忆。 杨花儿不一样,她聪明,活泼,成绩好,乖巧,老师喜欢,家长爱护,正因为这样,她成了整个班级甚至整个年级女生的公敌,大部分女生都很不喜欢她。她太过闪亮了,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和喜爱,就连当时的校草、篮球队队长也是她的粉丝。 但是杨花儿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和追求,她有自己的目标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想在这上面牵扯太多的精力,投入太多时间。 可是,女生之间的攀比和妒忌心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如果中间还有同一个男生的话。 临海高中体育特长生、篮球队长,也很喜欢杨花儿,可是杨花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他的告白。 在杨花儿第n次拒接了队长之后,奇怪的传言开始在学校暗地里流传开来,听说杨花儿对学校男生没有兴趣,是因为她在校外有男朋友,而且不止一个,她们早就在校外共筑爱巢了之类的。 总之,怎么猎奇怎么传,连源头都无法查到。 :。: 第九十八章 还是那样的手段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八章还是那样的手段传言绘声绘色,细节又生动,满足了人们对于一个八卦的所有期待。杨花儿的外号更是因此在全校传遍了。杨花儿完全没有办法给自己辩白,她试图告诉老师,请老师帮忙,可是老师越是阻止,这个传言却越是离谱,似乎每个经过耳朵的人都用自己的嘴巴给她加了一些“好像是真的”的情节。 最后,她在全校同学的合力污蔑下,变成了一个污染校园的失足女青年,没有人会怀疑这个事情的真假,他们希望这是真的,看着一个完美闪亮的人掉下神坛,从来都是人心里最大的快意,或者说是恶意。 果冻第一次知道,原来流言可以这样伤害一个人,相比起来,四肢发达的那几位对他每日的恶作剧简直是弱爆了。他看到杨花儿在这些恶意中伤下抗争失败,沉默、最后放弃的整个过程,生气到勇敢站出来。 果冻试图给她一些鼓励,可是每一次他试图对她好的行为,都变成了她水性杨花的罪证。果冻愤怒了,怎么会有这么是非不分的一群人!他就偏要对她好,你们不是爱说吗,那就说去吧,反倒是这样的豁出去,让那些人有所顾忌了。 自此,杨花儿身边,只剩下一个果冻,一个陈薇。其他的人对她们避犹不及。 陈薇是杨花儿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她们是邻居,是小伙伴,双方父母更是多年认识的老同学,所有人都不相信杨花儿的时候,只有陈薇和果冻,站在她身边,对抗这外面的风雨,信任她,鼓励她。 直到有一天,这个风雨大到超出了杨花儿能承受的极限,开始影响到了她的成绩,影响到了她正常生活和情绪,她离开了学校,在家里休养。 那个时候,抑郁症还是一个冷名词,不像现在,动不动有人就矫情的说自己抑郁了,无病呻吟也要往抑郁症上靠。 要知道,抑郁症不是一个玩笑,不是一个随意调侃的病状,抑郁症的患者,是真的会了无生趣,自我完结的。 只可惜那时候谁都没把这个病当回事儿的重视起来,都以为杨花儿休息休息就能好,可是没想到流言最终压垮了杨花儿,她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叹到了那个时候,流言都还没有放过她。 果冻不知道她的父母该如何的伤心欲绝,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只因为空穴来风的流言,被有心人的一再放大,大到无法收场,大到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说这些事情,该向谁寻求帮助。没有人能救她。 如果,果冻心想,如果是现在,也许她会得到帮助,也许不至于离开,也许,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高中毕业后,果冻跟全校同学断了联系,只有跟陈薇偶尔还互通有无,得知她在魔都,过得很好,果冻很欣慰。 果冻做了青少年节目的主持人之后,也把保护遭受校园霸凌的孩子作为他的毕生事业,他关心王欣怡,不过也是担心她被老师另眼相看而已,至于米菲儿,真的不是王欣怡理解的那样。 果冻如果知道两个孩子是这么看他的,不知道会不会内伤到吐血,更是要好好检讨一下,为什么成为了一个成年人之后,他会给别人带来这种误解。 考试结束后,米菲儿依旧认认真真做着她的好学生,不扎堆儿,不八卦。 等到她听说王欣怡的事情的时候,形势已经十分严峻了。 起因还是跟果冻脱不了关系,作为临海市青少年节目的当家主持人,他在临海市还是有许多小粉丝的,而临海高中就有很多他的追随者。 也不知道怎么传的,王欣怡跟果冻有联络的事情就被大家知道了,开始有粉丝来找王欣怡要果冻的私人联系方式,可是王欣怡也不能卖了果冻,严词拒绝,紧接着,就开始流言传出来了,说王欣怡跟果冻在交往。 临海高中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学校,对于这种影响学习进度和考试成绩的事情,一向都是乱棒打死。李老师听到传闻,分别找了果冻和王欣怡确认是否属实,当然双方都否认,而且为了避免给王欣怡带来麻烦,果冻主动停掉了临海高中的合作节目。 王欣怡也如实反映了有果冻的粉丝来找她麻烦的事情,这么明显的故意栽赃,李老师当然不会信,但也叮嘱王欣怡注意人身安全,毕竟粉丝疯狂起来,很可怕,这些年新闻没少报道,他可不希望自己班上的学生出现在微博热搜里。 李老师也把这个事情告诉了王欣怡的父母,毫不意外的,王爸爸王妈妈当然是责备女儿没事找事了,看看人家米菲儿,怎么从来不会惹上这样的事情!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米菲儿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王欣怡的名声已经变成了果冻在临海高中养成系的小女友,果冻看到米菲儿传给他的消息时,他不禁暗自生气,这么多年了,孩子们这些手段,还是毫无进步,还是那么低级却恶意满满。 果冻开始带着自己的女朋友在公开场合亮相,帮助王欣怡减少议论,然后王欣怡又变成了,被知名主持人玩弄后抛弃的可怜小姑娘,米菲儿生气极了,每次听到有人这样议论王欣怡,都会冲上前去跟对方理论理论。 米菲儿经典三问句:“你认识果冻吗?你认识王欣怡吗?你亲眼见到他们交往了吗?”如果对方都是摇头,她就骄傲的说:“我认识果冻,我认识王欣怡,我并没有见过他们交往,所以请你们闭嘴。” 对方常常就一脸蒙圈的说:“你这人有病吧。” “谣言能杀人,你们不懂吗?不知道的事情最好闭嘴,伤害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做个善良的人吧。”米菲儿好好的教育了她之后,然后就像是得胜的小公鸡,骄傲的回到王欣怡身边。 王欣怡感激的朝她挤出一丝苦笑,比哭还难看。 :。: 第九十九章 放出姜无垠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九十九章放出姜无垠“你何必跟他们争论,他们根本就不需要也不想要知道真相,真相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无所谓的,他们只是要伤害我而已。”王欣怡沮丧的说,她一开始也四处跟人抗争,可是根本没有用,对方完全不想听你说什么,他们只在乎自己说什么。 对于这些话造成的后果,他们丝毫不考虑,也不在乎。 可是王欣怡做错了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已经没有人关心了。 好在王欣怡始终更加的坚强一些,并没有走上果冻同学的那条不归路。果冻跟团队赶紧加急做了一期讲述校园霸凌的节目,呼吁大家一起抵制校园霸凌,维护校园纯洁。 当然,收效甚微,聊胜于无,但是,只要能让人知道校园中正在发生着这样的事情,他就算是很满足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蹴而就的,观念的改变更是漫长的过程。 米菲儿周末在家里,跟爸爸妈妈聊天的时候提起了王欣怡遇到的这个麻烦事,也说起自己帮助王欣怡舌战同学的光辉事迹。 怕惹上麻烦的爸爸妈妈连忙叮嘱米菲儿离那些流言远一点,再这样下去,小心他们不编造王欣怡的事情,改来编造米菲儿的谣言了。 米菲儿满不在乎的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他们怎么编,还能编出朵花儿来了?”屈丽蹭的一声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几乎是吼着说:“我希望你离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远一点,你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显然受到了惊吓的米菲儿,呆呆的点点头,不知道屈丽这么紧张做什么,她有些求救的看了看米卓,希望老爸给她解解围,可是米卓也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希望她离流言远一些。 “我们不在校园里,你要保护好自己,传流言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学生,你犯不着拿自己的前途和那些人开玩笑。”米卓温和的说,跟屈丽一个白脸一个红脸,唬得米菲儿大气儿不敢出,不过爸妈说是说,怎么做还是自己不是? 她点点头,跟爸妈保证以后自己坚决自律,一定不会这么冲动,跟传八卦的人去理论,那些愿意和热衷于传播流言和八卦的人,怎么可能跟他们讲道理!只怕她们连米菲儿一起算计了。 米卓和屈丽最担心的就是米菲儿的安全,他们给李老师去了电话,李老师声音充满了无奈,这件事情说起来,他也有错误的地方,告白天台是他和果冻一起做出来的节目,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也没有想到,他最近都十分自责,早知道是这样,他大概就不会同意电视台的邀请了。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米菲儿收到牵连和伤害的。”李老师在电话里向米爸爸保证:“我知道王欣怡是无辜的,我不会让她继续被伤害,更不会牵连到米菲儿的。”米家爸爸妈妈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米卓知道这件事情难以平息,不找到源头,无论是王欣怡还是王欣怡好朋友米菲儿,都没有办法安安静静的学习生活,他背着米菲儿找了私家侦探姜无垠。 姜无垠最近在临海市颇有一些小名气,接连完成了几个离奇的委托,米卓问人脉大王胡曼要推荐的时候,她就把姜无垠的名片给了米卓。 姜无垠不想接这样的小儿科案子,学校里这种小女生打打闹闹的事情,也要惊动到他么?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啊。 可是米卓把这事情说的很严重,而且米卓的委托也很简单,他只要姜无垠找出来流言的源头,他自己不方便自己出面,怕给米菲儿带来麻烦,像姜无垠口碑好,口风紧的私家侦探最适合不过了,找到传留言的那个家伙,让她出面澄清,自然能平息流言。 米卓还很不着痕迹的把姜无垠给夸赞了一番,说的他飘飘然当场就接下了委托。 姜无垠暗自嘀咕,最近也不知道怎么的,怎么尽接到这种委托,前段时间,突然消失的沈凌又神神秘秘的找到他,让他调查一个叫陈薇的女人当年在学校时候的表现,调查结果也十分有趣,他刚刚给沈凌发了过去,就又来调查另一起校园谣言的委托了。 事情因果冻而起,那姜无垠就围绕着那几个跟果冻跟的最紧的小粉丝团体开始调查了,这事情米卓不希望让米菲儿和王欣怡参与,免得又生出是非来,所以姜无垠从头至尾都没有去见过米菲儿她们。 这种调查对于姜无垠来说真的是手到擒来,他对于这张脸的利用简直是到达了顶峰,小女生们对着他这颜值,基本上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他很快摸清楚了流言传播的途径,也锁定了那几个小粉丝团体的核心人物。 让他吃惊的是,这个流言并不是一个人的杰作,而是这几个小团体你一言我一语的编造出来的,然后小团体的成员都传播了这个事情,姜无垠有些无奈,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不应该是最美好的年华,最善良的年纪吗?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孩子要做这样的事情,对的她们还能被称为孩子,可是她们做的事情,跟恶人没什么区别。 自古流言逼死人,她们这么做,跟试图谋杀王欣怡有什么区别?姜无垠难以想象,做这些事情的,真的就是他面前这几个孩子。 她们不过二八年华,穿着临海高中的校服,没有奇装异服,没有纹身,没有染发,身上没有多余的孔,她们几个跟正常的高中生没有什么分别,除了她们言必称果冻之外。 姜无垠以果冻俱乐部唯一男队员的身份成功的获得了她们的信任,也知道了她们只不过是找王欣怡要果冻的私人联络方式被拒绝了而已,就你一言我一语,编造出那样的弥天大谎来。 而这个流言从她们这里传出,被二次加工,被发酵,被辗转,终于还是变成了离谱到无法收拾的谣言。姜无垠暗自叹息,这十几年过去了,就没点新鲜的内容吗? :。: 第一百章 她是那束光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章她是那束光姜无垠是知道沈凌为什么让他去调查陈薇的,因为他跟沈凌一起看到的那个记忆的片段,看到那个姑娘把手里的酒倒入了沈凌的杯子里,虽然沈凌不敢也不肯相信,可是事实如此,由不得她不信。 所以姜无垠看到照片的时候,就这知道沈凌现在要对陈薇出手了,沈凌离开临海三年,音讯全无,姜无垠再次接到她的电话,就是调查她传过来的那个姑娘的背景,沈凌谋划了三年,谋定而后动,这姑娘怕是要凉,姜无垠丝毫不同情她,就她能这么暗害沈凌,怎么报复都不为过。 报复这种事情,姜无垠对几位女士不会失望的。而他也很想知道,那么柔柔弱弱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得出来那样的事情的,是怎么狠得下心来暗害曾经悉心指导过她的沈凌的。姜无垠一番调查下来才彻彻底底的把自己给震惊了。 十五年前,陈薇的好朋友,外号杨花儿,因为不堪流言困扰,从高楼上一跃而下,将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十五岁,而杨花的好朋友,陈薇陪她走过了那一段最黑暗的岁月。 可是姜无垠调查了当年传过那些流言的人,如今大部分人在知道杨花儿的死讯之后,都知道当年自己在她的一跃而下的身后到底推了怎样的一把,他们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也对姜无垠表达了自己的忏悔和对杨花儿及父母的歉疚。 大多数人都仔细的回忆了当时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自己又怎么在那个谣言上添加了自己的想象和臆测。而最终,所有调查的对象都回想起来,种种迹象都将谣言的源头都指向了一个绝对不可能的人。 所以说没有什么完美的犯罪,雁过留痕,怎么可能查不到流言的源头,只是当年,到底是谁隐藏了这个源头。 姜无垠也找果冻询问过当年的事情,他们约在果冻电视台外面的咖啡厅里,对于当年流言的源头的事情,果冻一无所知,作为杨花儿唯二的朋友之一,果冻对于姜无垠调查结果,表示愤怒和不解。 “怎么可能是陈薇,你知道那些天,只有她和我陪在泽尔的身边,她有多保护泽尔,我比你更清楚,我警告你,不要乱讲话的,乱说话是要负责任的。”果冻十分生气,这个徒有皮相的所谓私家侦探真是不知所谓,居然说陈薇是编造那些谣言的黑手,怎么可能! “我确实没有经历过你们那段日子,可是这个陈薇是什么样的人,只怕我比你清楚。”姜无垠也不生气,换做是他,只怕已经挥拳相向了,只是果冻顾忌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忍了又忍罢了。 姜无垠把沈凌的事情告诉了果冻:“她能做出这样陷害沈凌的事情,又为什么做不出来谣言中伤泽尔的事情呢?” 果冻沉默不语,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事实,那几个月是他经历过人性最黑暗的时候,而且都是全都是孩子,他们做起恶来更加的肆无忌惮。而陈薇,是那束光,那束照亮了泽尔和果冻黑暗的光,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然勇敢的站在泽尔身旁,怎么可能是她呢? 这些年,果冻早就对当年霸凌他的那些男孩子看得淡了,算了,但是,对于泽尔,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杨花儿被流言逼上高楼这件事情,他十分愤怒,就像那一句被用烂了的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不会是陈薇,不可能是陈薇,怎么能是陈薇呢?”果冻喃喃的说,这个事实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他关于那段黑暗记忆中唯一的美好和光,就这样无情的被姜无垠熄灭了。 果冻站起来:“我去找陈薇,我不相信,我要她亲口说。”姜无垠坐着没有动:“我也想知道她会怎么说,你问完了记得打这个电话告诉我。” 姜无垠递给果冻一张他的名片,一张白色卡片,上面简简单单四个字私家侦探,翻过来,反面写着姜无垠的名字和电话,名片简单得不像姜无垠的为人。 果冻猛地推开櫈子,跌跌撞撞的离开,引得咖啡厅里的客人侧目,继而有人窃窃私语:“看见了吗,那是果冻老师呢,我女儿可喜欢他了。”“前面他跟临海高中那个天台告白我也看了,可好看了,真人也长得这么好看呀。” 姜无垠听了一耳朵的粉红屁,不自觉的掏了掏耳朵,站起身,买单走了,前面两个正在疯狂夸赞果冻的大姐,看到姜无垠后,顿时没了言语,眼睛里面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姜无垠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咖啡厅。 学校里关于王欣怡的流言消失了,原因是果冻的几个粉丝团体站出来当众向王欣怡道歉了,她们诚恳或是看似诚恳的说了编造这个谎言的过程,也对由此对王欣怡带来的伤害道歉,姜无垠看着王欣怡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暗自庆幸,还好王欣怡没有重复十五年前的悲剧。 然后他看见了王欣怡身边的米菲儿,姜无垠问身旁的果冻粉丝,王欣怡身旁的那个女孩是谁,那个粉丝有点战战兢兢的回答:“米菲儿,是王欣怡的好朋友”。 她们这几天被姜无垠修理的很惨,姜无垠两大杀手锏,一是告家长,二是黑果冻。这群嚣张跋扈的小姑娘们,竟然被他修理得服服帖帖的,不然也不至于真的来给王欣怡道歉,她们看到姜无垠都胆战心惊,深怕他又变卦反悔,欺负她们的本命爱豆,又或者,让家里爹妈断了钱粮。 时空在米菲儿的身上发生了重叠。姜无垠调查了的陈薇,她的最好的朋友,米泽尔,竟然跟米菲儿惊人的相像。 如果不是姜无垠事先调查了陈薇,他也不会见到那张陈薇和米泽尔初中毕业的合照,那照片,连果冻都没有见到过。米菲儿却跟米泽尔的照片完全重合了,无论是她的发型,还是她的气质,除了临海高中的校服难得的在十五年中变了一次,其他的都完全一致。 第一百零一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一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给人一种错觉,那其实就是米菲儿跟当年还是少女的陈薇的合影,又或者,跟王欣怡站在一起的,就是米泽尔。 她们都姓米,姜无垠眯起眼睛,看来米卓还有话没说啊,不过这是客户的隐私,客户不提,他也不问。 果冻去了魔都,他想要亲口去问一下陈薇,到底当年是不是她给米泽尔编造的那些谣言。陈薇以前发过定位给他,还很豪气的邀请果冻带着女朋友一起到魔都来玩,吃住全包了。 果冻给陈薇发了信息,她没有回,果冻就直接到了陈薇的家。作为未婚单身的姑娘,自己能在这个繁花似锦的大都市拥有自己的物业,她的的确确是个很厉害的姑娘,这个小区一看就价格不菲,果冻不禁咋舌,心中对姜无垠的话更是鄙夷上了几分。 陈薇不在家,果冻拨打她的手机,果冻耳朵很尖,听到了门里面传来的低低的震动声。果冻开始敲门,动静引来了邻居们驻足观看。 果然没过多久,门开了,陈薇站在门口。她憔悴,枯萎,头发像是稻草一样,穿着睡衣,看起来很是邋遢。 “怎么是你?”陈薇没有一点点见到老同学的兴奋,哪怕她手机里还躺着邀请果冻和女朋友一起来玩的证据。 “你,你这是怎么了?”果冻吃惊的问,他记忆中,陈薇永远都是那样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一丝不苟的服服帖帖的扎着,永远带着得体的笑容,温温柔柔,柔柔媚媚的,让人一见之下就产生出于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来。 陈薇摇摇头,有些警惕和意外的问:“没事,你呢,你来魔都做什么?又是什么交流吗?” 果冻作为临海市最受欢迎的主持人,是经常来魔都跟别的主持人一起交流切磋的,而且商业活动也不是少数,所以他觉得陈薇的意外显得很防备。 “你想要在门口就把同学打发了吗?”果冻开玩笑问他。 陈薇这才让开了堵在门口的身体,把果冻让进入屋内。 陈薇的家果冻来过,一向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他踏进门的那一瞬间,就有些后悔了,确实应该在门口说完就走的。 客厅里扔满了一地用过的纸巾,陈薇的衣服凌乱的堆在沙发上,屋子里面有一股甜腻的香味,果冻有些尴尬,他停下了脚步:“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如果是平常,果冻早就转身离开,保全陈薇的尊严,也避免自己尴尬,只是今天他心里有事情,不吐不快。 果冻在沙发上找到了一个还算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看陈薇也没有任何想要收拾沙发的意思,他不禁有些担心陈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那么洁癖的姑娘,把自己过成了猪一样的生活? “陈薇,你到底怎么了?”果冻又一次开口,追问陈薇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薇站在阴影里,没有说话,呼吸声很重,透露出她现在情绪十分激动。 “你为什么来。”她问果冻。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陈薇又自己回答。 “她告诉你了,是吗?”陈薇绝望的说。 果冻没有回答,他静静的看着陈薇。 “我知道,她告诉你们了,我在公司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来报复我的,我的工作没有了,朋友绝交了,她把那些事情都放在了网络上,我现在被所有人唾弃。”陈薇没有动,她站在阴影里低沉的声音说。 “我就知道她不会这么放过我的,除了这里的人,临海的人也都知道我做了什么了,是吗?”陈薇绝望的问,声音颤抖。 “不然你不会来,不会就这么来。”她肯定的说。 “是的,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是我不信,我亲自来问你一句,你有没有编造那些关于泽尔的谣言?”果冻看着阴影中陈薇的轮廓,冷冷的问:“我只相信你说的。”他加了一句,然后陷入了沉默。 两人一明一暗,冷冷的对视了半天,陈薇怅然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可是我只相信你说的,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果冻固执的说,他不愿意那束光就这么熄灭了,只要陈薇肯说,他就肯信。 “是我,是我编的,那又怎么样?”可是陈薇骄傲的不屑于撒谎。 “是我编的,可我只编了一个开头,那个故事就像是有生命力一样,自己就长大了,我也不想的,可是停不下来了。”陈薇绝望的说,沈凌不但毁了她在魔都的一切,还要毁了她在临海的根,可是偏偏沈凌的阳谋可以摊在阳光之下,每一件她公开的事情,都是陈薇自己做出来的,不是别人强加给她的。 “可是她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吗?”果冻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陈薇突然笑了,笑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从小都要生活在她的阴影里,我从小就没有自己的生活,每一天我的父母都在拿她来教育我,她是那么的完美耀眼,我却是那么的自卑。”陈薇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哪里有错?”陈薇 “可是我只相信你说的,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果冻固执的说,他不愿意那束光就这么熄灭了,只要陈薇肯说,他就肯信。 “是我,是我编的,那又怎么样?”可是陈薇骄傲的不屑于撒谎。 “是我编的,可我只编了一个开头,那个故事就像是有生命力一样,自己就长大了,我也不想的,可是停不下来了。”陈薇绝望的说,沈凌不但毁了她在魔都的一切,还要毁了她在临海的根,可是偏偏沈凌的阳谋可以摊在阳光之下,每一件她公开的事情,都是陈薇自己做出来的,不是别人强加给她的。 “可是我只相信你说的,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你。”果冻固执的说,他不愿意那束光就这么熄灭了,只要陈薇肯说,他就肯信。 :。: 第一百零二章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二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知道了。”果冻黯然,他回忆起流言发生开始的时间,果然还是跟那个体育特长生有关,那个篮球队长就是指使那几个男生把果冻捉到卫生间霸凌的人,也是米泽尔一再拒绝的人,霸凌弱小的同学,怎么可能吸引得了善良的米泽尔的注意。 “我知道了,果然还是因为杨力吧。”果冻问她,听到这个名字,陈薇身体一僵,没有说话,但是她的沉默和僵硬以及告诉了果冻答案。 “所以还是因为他,你记恨上了你的好朋友?”果冻轻轻的问,声音温柔却透露着寒冷。 陈薇嘶哑着嗓子说:“是因他而起,但也并不是因为他。”果冻理解的点点头:“他只不过是一个借口,一个触发而已,就算不是杨力,也会有别的什么力,给你一个借口。” 陈薇靠着墙,缓缓坐了下来,她没有话好说,果冻说的都对。 陈薇在想她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明明三天前她在公司还意气风发,大家都认为她是除了临海市之外销售冠军最有希望的黑马。 三年前临海市三员女将少了一员,战力大打折扣,连续三年销售业绩下滑,虽然还是第一,但跟第二名的差距已经缩小到能垫脚尖够得到的距离了,陈薇最有希望从临海团队夺走她们霸占了好多年的桂冠。 陈薇在酒吧做的那些事情,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把沈凌拉掉,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可是,从临海消失了三年的沈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到她的办公位上,一句话不说,伸出手打了她两个耳光,转身走了,几分钟后,公司收到全员邮件。 是沈凌发的,她在总部还是有很多熟人,即便她已经离开了公司,想要拿到一个账号,还是轻而易举的,只是大家没想到的是,hr里面居然有人,保留了离开了三年沈凌的邮件地址,这是公然跟公司做对吗? 全员邮件里,沈凌直接了当的控诉了公司的三段式恶俗文化,控诉了嗜酒如命的中高层,更直接把当时陈薇给沈凌下药的视频发了出来,沈凌的遭遇,撕开了公司爱美的伪装,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公司都在议论这个事情。 沈凌没有遮掩自己遭到侵犯的事实,这更让人对陈薇的做法十分愤慨,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共事,没有人会放得下心,家属们也放不下心。 而沈凌这三年,没有工作,四处寻找当晚在酒吧的同事,那些同事都是全国各地来参加盛宴的,沈凌就跑遍了各地,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沈凌在北边找到了一个当晚在酒吧的前同事,她恰好拍到这一段,事后却后怕的自己离开了。 面对沈凌,这位前同事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把保存了三年的视频毫无保留,没有任何条件的交给了她。 陈薇喜欢并且善于制造谣言,如今沈凌就全都还给她,而且句句都是真是的,没有一句话是编造出来的。 群情激奋,hr只能当天就找找陈薇谈话,陈薇当场被迫辞职了。 然而事情并不会就此了结,当然会有人嫌事情不够大,沈凌的邮件被同步放到了网络上,正义凌然的网民们隔着键盘发表着各种攻击陈薇的言论,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她的照片住址甚至身份证都被人扒得干干净净。 她只能躲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哪里都去不了,即便是这样要不是小区管理严格,外人进不来,只怕她连躲在家里都不行。 三天时间,沈凌让她从云端跌落到泥潭。 姜无垠视频的时候问沈凌:“你当时不是让筱筱给你清除这段记忆了吗?”沈凌像看神经病似的:“什么小小,什么清除?”姜无垠知道,三年了,她已经不记得那一段在筱筱店里的事情了。 “那你总还记得詹超吧。”姜无垠试探的问,如果沈凌选择的,不是清除掉被侵犯的记忆,那是哪一段? “詹超是谁?”沈凌一脸茫然,问他。 姜无垠心里一酸,这个决绝的女人,并不是清除了被侵犯的那一段,投入新的生活,而是清除了跟詹超的那一段感情,全力投入了复仇。 他是知道的,詹超也不记得沈凌了,这样是不是也算是一种解脱,他也说不好,但是沈凌现在才是真正的放下了,的的确确可以重新开始了,至于陈薇…… 姜无垠也很期待果冻能给他什么惊喜。 陈薇还躲在阴影里,她不敢走出来,光明就像是火焰,会灼伤她吸血鬼的皮肤。 果冻问她:“可是你后来为什么一直陪在泽尔身边?”陈薇冷笑:“我也不过是想看看,从天堂跌下来的天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也不过如此。”陈薇讥笑:“她也会哭,也会焦虑,也会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也会崩溃。”她笑出声来:“也不过如此啊,我以为她真的是仙女,是天使,是无所不能的呢。” 果冻寒心至极:“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泽尔的光,是她的屏障和后盾,是搀扶着她的那根拐杖,我却没想到真的是你亲手剪掉了泽尔的翅膀,亲手把她推下高楼。” 陈薇继续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是啊,她怎么就把自己变成了这样?她和米泽尔,手拉着手去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并不是这样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成了这样了呢? 果冻嫌弃的站起来,没有什么话好再跟陈薇说的,他拉开门离开了陈薇金碧辉煌却一地垃圾的家,社区十分幽静,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果冻却觉得一阵寒冷,他连夜赶回了临海,路上,他给姜无垠打电话,说了他跟陈薇的对话。 姜无垠却没有半点被认同的惊喜,他对自己的调查从来都很有信心,他反问果冻:“你想怎么做?”果冻迟疑了一下:“是不是可以请你找到泽尔的双亲,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所以你现在是要委托我吗?”姜无垠问。 果冻毫不迟疑说是。姜无垠没有推脱的接了下来,这个委托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想他已经知道米泽尔父母亲是谁在哪里了,这个委托费,他似乎赚得比较容易啊。 :。: 第一百零三章 我们能怎么办?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三章我们能怎么办?王欣怡侥幸从流言的漩涡中脱身出来,再也不敢乱说话,她突然觉得其实毫无存在感不是也挺安全的吗?米菲儿笑着打趣她:“这下又甘心当小透明了?”王欣怡连忙点头,决心做好沉默的大多数,做好在路边鼓掌的人。 米菲儿经过这件事情,倒是对果冻有些改观了,果冻一再的对粉丝喊话,禁止校园霸凌:“话说回来,当时我那么恶意揣测果冻,好像挺不厚道的,你还是替我向他道个歉吧。” 王欣怡苦着脸:“我哪里能给果冻老师发消息,我都给那些小祖宗们看我的手机了,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米菲儿挑眉:“你删了?”王欣怡有点不好意思的笑:“我一开始就没有果冻老师的联系方式啊,我只不过关注了他的微博而已。” 米菲儿抿嘴儿笑了,她还以为真有什么呢,上次王欣怡被攻击她给果冻发消息,也是微博私信。这么说起来,招惹了这些果冻粉,王欣怡还真是自找的,为了满足小小的虚荣心,说了大话,一个大话用了无数大话去圆,惹出这乱子来,可不是自找的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就放手了。”王欣怡想不明白,前一天她们还十分气焰嚣张的要干掉王欣怡,怎么第二天就乖乖的去道歉了? “良心发现了?”米菲儿也不明白,果冻已经喊话喊了好多天,也没见她们听,怎么突然就转了性子了? “搞不明白。”王欣怡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我怎么就那么不踏实呢。”米菲儿一遍抄写单词,一遍笑着说:“得过且过吧,有一天好日子就过一天呗。” 她们谁都没有察觉到米爸爸在这件事情背后,为她们遮了多少风雨。 米菲儿已经把王欣怡全身而退、渡过难关的事情跟爸爸妈妈在餐桌上分享过了,她也很疑惑,怎么那些粉丝们就罢手了,屈丽疑惑的看了看米卓,她也不知道米卓找姜无垠的事情,米卓点点头,承认了,屈丽欣慰的笑了。 这些小动作,米菲儿没看见,她正忙着对付一块红烧排骨呢。 姜无垠找到米卓,给他报告之前委托的完成情况,米卓看了姜无垠现场拍回的视频,以及这几天他观察米菲儿的结果,都感到十分放心。 “你果然很会处理这些事情。”米卓赞赏的说:“胡曼眼光不错。”姜无垠厚着脸皮接受了米卓的称赞:“那是自然,对付这些小崽子,我有的是办法。”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十五年前,我能帮到泽尔就好了,不过当然不敢把这个念头表现在米卓面前。 米卓爽快的把委托费用付清了,看姜无垠还直勾勾的看着他,心里有些不舒服,问:“还有什么事吗?” 姜无垠挠挠脑袋:“您这个委托了了,可是我又接了一个新的委托,还是跟您有关系。” 米卓放松的坐在咖啡厅的椅子里,听到这句话,坐直了身体问:“什么委托,还能跟我有关系,你说说看?” 姜无垠有些难开口,要问对方你是不是有个女儿十五年前跳楼死了,这种话,问出口还是很伤人的吧,他怎么老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呢。 他想了想,问:“米泽尔是您的孩子吗?”他拿出一张照片,他调查陈薇的时候,无意中找到的,那是米泽尔和陈薇初中毕业时,两个人单独的合影,陈薇把它送给了那个篮球队长。 米卓看到姜无垠手中的照片,心里毫无防备的被针扎了一样的疼,这个女儿是他们夫妇两人不敢碰触的痛。 姜无垠注意到米卓看到陈薇照片时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了憎恶,难道事情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他们未必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这个委托人,让我找到米泽尔的父母,告诉他们,当年是谁传的米泽尔的谣言。”姜无垠一面缓慢的说,一面关注米卓的表情。 “那你的委托人有心了,但是我们不需要。”米卓闭着眼睛摇头。 姜无垠故意缓和气氛:“我那委托人还挺愿意付我委托费的,您真的不要听?” 米卓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扎在姜无垠脸上,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看帅气的皮相还在不在。 “不需要。”米卓简单明了的说:“你可以走了。” 姜无垠突然肯定的说:“您早就知道了吧,那个传流言的人。”米卓面色复杂,挣扎许久,还是松了口,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过公开这个事情,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我们能怎么办,她的父母是我们多年朋友、邻居、同事,他们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的原谅。” “她那时候也才十五岁,未成年,只是编了一个谎言,没有杀人放火,我们就算想要一个公平,我们能怎么做?”米卓痛苦的说,对于米泽尔,他们真的是伤心又无奈,没有办法还给她一个公平。 谁是凶手呢?编造谎言的陈薇,添油加醋传谣言的每一个人,米泽尔是自己跳下去的,可是身后这些无形的手,又有谁被处罚了呢? 米卓缓缓说:“替我谢谢你的委托人,时间过去那么久,他还能记得泽尔的事情,还能替她发声,替我谢谢他,我知道这些年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泽尔,也为了不出现第二个泽尔。” 姜无垠点头:“我会转达的,您委托我做这个事情,也是为了不让王欣怡成为第二个泽尔吧。”姜无垠问,米卓不回应。 姜无垠收好资料,告别离开了咖啡馆,临海的夏天海风粘粘的,就好像他现在心里的感受,一锅粥一样,黏黏糊糊,咕噜咕噜的沸腾着,煎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觉得十分难受,很想找谁一吐为快,却发现,真的就如米卓说的,没有人能聊一聊这个事情。 姜无垠把米卓的话转告了果冻,可观的委托费就这么没了,姜无垠甚至都顾不得心疼,他感慨的说:“米家夫妇是真的可怜,没了女儿,还得给陈薇保密。” 果冻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说陈薇是凶手?她只是说了一个谣言,传谣的,人人有份,怎么追责?果冻也为难了,两人相视叹息,都觉得把自己放到米卓夫妇的位置上,竟然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 第一百零四章 神奇的玻璃瓶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四章神奇的玻璃瓶米卓回到家里,看到屈丽已经回来了,忙忙碌碌的准备着晚餐。米菲儿没有住校,她每天走读,所以都回来吃晚餐,然后再去学校上晚自习。 米卓为了米菲儿上学,特意买了离学校近的公寓,这里住宅林立,并非商业中心,却是寸土寸金,十分抢手,但是米菲儿早上可以多睡半个小时,还能回家吃晚餐,就很值得了。 米卓闻着香味走进厨房,从身后拥抱了屈丽,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闷声说:“米菲儿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屈丽的手一僵,锅铲叮当一生落入炒锅里。 她压抑着声音里的激动,嗯了一声:“我知道,她马上就十六岁了。” 米卓把她转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说:“菲儿有自己的想法,屈丽,她不是泽尔,她已经长大了,我们要对她公平一点。” 屈丽沉默了一会儿,艰难的点点头,她知道米泽尔是自己翻不过去的篇章,可是这个对米菲儿何等不公平。 “让她自己生活吧,好不好。”米卓问。 屈丽点点头,眼泪一连串的滚落下来,米菲儿总是要长大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姜无垠没有去打扰米菲儿,这些事情不应该由他去说,如果米卓夫妇不想让米菲儿知道,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考量,他不能去多事。 他只是看着照片,再看看米菲儿,心里有些感慨而已,他相信果冻也有同样的感觉,可是无论是他还是果冻,都没有多事的去挑破这一层。 过完十六岁的生日,米菲儿突然觉得自己的自由多了很多,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衣服,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口味了,爸爸妈妈以前总挂在最边上那一句:“这是你最喜欢的”不见了,她十分欣喜,也像是一直被束缚着长大的树木,陡然见到了阳光,开始自由的漫无边际的生长了。 米菲儿开始像自己了,米卓看着她,心里十分感慨,这些年,对她哪里有一点公平可言,说起来,米菲儿才是无辜的。 可是米菲儿还是一样那么深深的爱着自己的父母,体谅他们年纪大,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总提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孝顺又乖巧,从不让米卓和屈丽操心,可是她越是这样的懂事,越是让米卓心里难受,如果可以,如果有的选,谁又会愿意早早的懂事成熟呢? 屈丽手里还剩下最后一个水晶瓶子,里面是淡蓝色的云烟,在晶莹剔透的瓶子里游走,看着十分炫目。她想要把这个瓶子扔掉,想想却又舍不得,这是米泽尔最后的记忆了,是她还能强留的最后一丝记忆了。 想了想,屈丽还是用一根红绳细心牢牢的系好,放在抽屉里,这是她和米泽尔唯一剩下的羁绊,屈丽不想承认米泽尔就这么离开了她们。 米菲儿觉得自己和爸爸妈妈之间好像有什么藩篱被打破了,她觉得父母似乎开始接纳真正的她,而不是给她一个模型,让她在那模型中成长,她更加自由快乐了。 只是这份快乐让米菲儿觉得多少有些惶恐和不真实,几个月前她在天台告白提了一下,还把屈丽给惹生气了,她花了好久才哄好,怎么过了十六岁,就全变了呢?米菲儿心里总还是觉得不踏实,不知道变化的原因,她还是十分惶恐的。 王欣怡却是喜欢极了米菲儿的变化,这才像个活生生的人,以前的米菲儿优秀是十分优秀,但是总感觉是一个冷冰冰的纸片人模特,高高在上,没有血肉,这个米菲儿,活灵活现,她简直是喜欢极了。 米菲儿的烦恼在她看来简直就是杞人忧天,“等天塌下来,你再担忧也不迟,好好的日子,就好好过呗。”王欣怡总是乐观的,不然早就被那些流言打倒了。 “你说的也对,反正我再怎么烦恼也是没有用的。”米菲儿甩了甩头发,她已经把头发剪短了,虽然屈丽不是很喜欢,但是她们已经决定要让米菲儿活成米菲儿,所以她很克制的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米菲儿终于如愿以偿的穿上了牛仔裤,屈丽准备的晚餐也变成了辣味为主的菜肴,这一切的改变都让米菲儿受宠若惊,明明是自己的父母,她却第一次感觉到了真心的宠爱。 米卓看到她小心翼翼又欣喜若狂的样子,内心十分酸楚,但是他又不能真的去责怪屈丽,毕竟这个决定是他们一起做的,怎么能怪她一个人呢? 他知道屈丽还留着米泽尔最后一份记忆,他不忍心拿走它,可是屈丽总是不往前看,也让他心里不安,他一路推着拉着屈丽,一点一点从失去米泽尔的泥潭中走出来。 米菲儿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她晚上写完作业到客厅找饮料,看到屈丽坐在沙发上睡着了,米菲儿拿了一张毯子走过去,轻轻柔柔的给屈丽盖上。 她看到屈丽的手边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用红线拴着。 如果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瓶子,米菲儿也不至于那么好奇,可是那个瓶子里有一团蓝色的云雾,像是有生命的物体一样,在瓶子中间游弋,四处来回的活动。 这有些不在她所有的知识范畴里,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起那个瓶子,仔细观察,瓶子里的东西像是跟她有感应一样,安安静静的停了下来,凝成一张跟米菲儿相似的脸。 米菲儿脑子里面一阵轰鸣,她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屈丽为什么这么珍而重之的保留着,可是十六岁生日之后不踏实的溺爱给了她忘乎所以的胆量,她拔开了瓶子的盖子。 蓝色的烟雾呼啸着汹涌而出,寻着米菲儿的身体就扑了过去。 屈丽被这个动静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米菲儿手里空空如也的水晶瓶子,那抹蓝色已经不知去向,一时间愤怒、失望、伤心各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占据了她的头脑。屈丽失去了控制,抬起手,狠狠的打了米菲儿一巴掌。 :。: 第一百零五章 你才是小奶娃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五章你才是小奶娃米菲儿呆住了,她下意识的捂着脸,反应过来之后,她一言不发扭身跑了出去,米卓听到动静,赶紧从卧室跑出来,光着脚,鞋都来不及穿,却只看到还在晃动的大门和呆若木鸡的屈丽。 屈丽看着自己的手,她怎么就能打下去了,她是米菲儿,也是米泽尔,她怎么就打下去手了呢? 米卓两边为难,放心不下屈丽这个样子,又担心米菲儿的安危,不得已之下,他摸出电话,打给了姜无垠,让他尽快赶过来,除了姜无垠,米卓也实在不知道谁是最适合照看米菲儿的人了。 夜里十点半,姜无垠正想要早早入眠,接到米卓的电话,他连忙胡乱的套上一件t恤,拿起车钥匙冲出门去,一路飞驰,二十分钟不到,赶到米卓发来的定位。 米卓家靠近学校,周围大多是住宅区,没有什么可以游荡的地方,姜无垠开着车在附近兜了几圈,在一个公交站台找到了缩成一小团的米菲儿。 姜无垠停下车,拿了一张薄毯子,走到米菲儿身旁,轻轻的把毯子盖在米菲儿身上,现在已经是初秋了,夜里开始有些寒凉。 “你看到了什么?”姜无垠轻轻的问,他尽量不让自己惊吓到米菲儿,毕竟他知道米菲儿从来没有见过他。 “你知道那是什么?”米菲儿迫切的抬起头,看着姜无垠,眼神里有迷茫、不解、委屈,有期盼,她对姜无垠有一种奇妙的信任,这个人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姜无垠点点头:“我知道那是什么,我现在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拿出手机,给米卓回了一条消息:“找到米菲儿了,安全,我带她去找筱筱。” 没过多久,米卓回了两个字“去吧。” 米菲儿没有追问筱筱是谁,在哪里,既然米卓同意让她去,必然不是危险的地方,米卓让姜无垠来找她,那姜无垠也肯定是值得信赖的人。 她放下戒备,乖乖的上了车,坐在后座上,裹紧了毯子,靠在车门边上,姜无垠开了一会儿,后视镜里,看到米菲儿已经睡着了,现在的米菲儿,已经不像他第一次见到的那样的米泽尔的样子了,她像是完全另一个人。 姜无垠喜欢在夜里开车,没有堵车,没有烦杂,一路沿着海滨大道,白天要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的路程,他这会儿三刻钟就开到了海滨广场,停车场里只有三三两两来看夜景的车,想必都是热恋中的情侣,老夫老妻们谁有这个闲工夫。 他轻轻的摇醒了米菲儿,把她带下车。 米菲儿十六年,从来没有夜里来看过海,深夜十一点多,所有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喷泉、音乐、灯光秀,全都打烊,只有远方的灯塔,还有一点星光在闪。 上弦月挂在墨黑的海面上空,深邃的夜空没有一丝云,星光璀璨。米菲儿不觉走到海边,张开双臂,放声大喊,就像是要把她的委屈和疑惑全都喊给大海听一样,海浪拍打岸边,声声作答。 姜无垠坐在长椅上,没有阻止米菲儿,他在等那只该死的猫。 阿布早就看见了姜无垠,它是必然要带走米菲儿的,可是姜无垠总是借机跟着去,让它和筱筱都很无奈很厌烦,用阿布的话就是:“待我现出原形,一口吞掉那厮的头颅,省得看着惹人厌。” 可是没有办法,它还是只有出现,毕竟筱筱也是需要吃东西的。 姜无垠坐在长椅上看着广场,僵持许久,阿布只好显露身形走了过来:“走吧。”它没好声气的说。 姜无垠乐了:“你当初为什么要选个猫呢?你选个哈士奇多好,特称你现在的表情。”阿布当然知道哈士奇是什么东西,它嫌弃的说:“那个蠢模样,配的上我吗?我可是……”阿布及时住了嘴,它才不要告诉这个白痴它是什么呢。 姜无垠好奇的问:“那你到底是个什么,我们见过那么多次了,都只见到你这幅模样。”阿布不耐烦的说:“你要是见到我的模样了,你脑袋就没了。” 米菲儿听到他们的对话,转过身来,吃惊的看着这一人一猫斗嘴,她没有尖叫说妖怪,也没有星星眼立刻上去撸猫,而是冷静的看着他们,就好像有些被吓呆了。 姜无垠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米菲儿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听着姜无垠和仙女猫在前面斗嘴,他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只是那猫咪说话,难免有些奇怪的腔调,听着怪怪的,就好像是一个小奶娃在发狠一样,十分可萌可爱。 “喂,你才是小奶娃。”仙女猫突然转过身,不服气的对米菲儿说:“你才是小奶娃!” 米菲儿破涕莞尔:“对,我才是小奶娃,你是神仙猫。” 姜无垠惊呆了:“你居然能听到人家心里在想什么?” 阿布不耐烦的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找人的?” 姜无垠闭嘴,毕竟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筱筱为什么要收集这些记忆?”沉默了几分钟之后,姜无垠又开始发问,看起来只有让他彻底闭嘴才能消停,姜无垠听到阿布磨牙的声音,这才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 他们走进了那个小巷子,姜无垠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可是每次来,巷子长得都不一样,道路组合排列十分随机,两旁的建筑风格也十分随机,有时候是江南的白墙黑瓦,有时候又是北方的灰砖高墙,总之想要记住,大约是不太可能了,至少姜无垠早就放弃了。 米菲儿好奇的看着四周的巷子,不但是两旁的建筑随机,脚下的路也十分混搭,有时候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有时候又是长条石头铺成的大路,也有沙滩,还有水泥路。 但是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个巷子里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不是万籁俱静的那种感觉,毕竟夜深时还有蛙鸣,还有海浪还有偶尔行驶过的车,这个巷子里是完完全全听不到任何声响,却不像她曾经参观的静音房间,让人有不舒适的感觉。 就好像这里是被谁拍下了暂停键的地方。 :。: 第一百零六章 姐姐是米泽尔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六章姐姐是米泽尔他们这一路行来,七拐八弯,走过十分随机任性的建筑和大大小小的路面,在姜无垠和猫咪时不时拌嘴两句中,来带一个不起眼的店面前面,店门口挂着半幅麻布帘子,上面有大大的“药”字,这里竟然是一个药店么?米菲儿心里嘀咕。 这个帘子看起来用了一些年头了,却又不是非常旧的古董的感觉,跟博物馆里那些放在玻璃展柜里小心翼翼保管的纺织品,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一张帘子,让人感觉有活人气息,不是那些精心保存的展品,尽管它们看起来都差不多。 猫咪从帘子下面昂首阔步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姜无垠跟在它身后,掀开帘子,让米菲儿先走,他才放下帘子跟了进来,自从得了许可,阿颜不会忘记他之后,他来的更勤快了,也惹得另外两位生活在店里的人和猫十分不快。 米菲儿一进到店里,就看到一个像秋天开得最美好的雏菊的女孩子,站在略显得寒酸的柜台里,整个店面一个商品都没有,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那姑娘外表看起来年纪大不了她几岁,可是那副气度和气质,却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看遍世事的长者,让她心生敬仰。 “我是颜如玉。”那姑娘的笑容,就像是秋日带着温暖阳光的菊花,照亮了整个房间。米菲儿傻傻的点点头,她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和煦温暖的阳光暖热了,软软绵绵的很熨帖。 “你一定有很多疑惑吧。”颜如玉温柔的问她,米菲儿感觉自己鼻子又酸了,她强忍着眼泪,看着颜如玉,如实相告:“我不明白,那瓶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颜如玉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米菲儿,然后牵着她的手,把米菲儿带到了被水晶帘子隔着的里间。 米菲儿刚刚见到了浩瀚星空下的大海,心里十分开阔,可是这个地方,比浩瀚星空还深邃,比黝黑的海洋还要深不可测。 或者说,这个地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高不可及的苍穹,那些架子,似乎也延伸到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去,架子上面点点星云涌动,这世上最全的调色盘,也不调不出这架子上五彩斑斓的星云。 每一团星云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虽然他们很相近,却永远都不会相接,看不见的屏障困住了这些星云,米菲儿见过这样的烟云,在屈丽珍重握在手中的水晶瓶子里。 这些星云就好像有生命一样,来来回回的游弋,一个宽袍大袖的男子,带着玉冠,施施然从星云深处前来,冷冷的俯视她,米菲儿却敏锐的看到了他眼中的一丝悲悯。 米菲儿看着他,逍遥的从星云深处出现,带着一身冰冷清冽,他冷冰冰开口:“你来了,米菲儿,你可以叫我筱筱。” “筱筱?这些是什么?”米菲儿重复了他的名字,然后直截了当的问他:“这些跟妈妈的瓶子里的东西一样,但是又不太一样。”她走近一步,烟云依旧缥缈如星辰:“颜色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 “这些是什么?”米菲儿连着问了两遍同样的问题,两眼紧紧的盯着筱筱的脸,等着他的答案。 “这些是人的记忆。”筱筱直截了当的说。 “那妈妈的那一管呢?”米菲儿问,她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还是想要听筱筱说出来,她才能面的记忆中错乱的那一天。 “是米泽尔的记忆。”筱筱诚实的回答,他们交易的内容可没有包括对米菲儿保密这一条。。 “米泽尔是谁?”米菲儿颤抖着声音问,她心里隐隐知道答案,却不敢往那个方面去猜测。 “米泽尔是你的姐姐,十五年前跳楼死了。”姜无垠接过话头,他总算找到了存在感,他把自己调查的结果告诉了米菲儿:“因为校园里的霸凌,因为最好的朋友的背叛。” 少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曾经有个花样年华离世的姐姐,家里没有半点她存在过的痕迹,更不知道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是如此决绝,理由又是如此无奈。 颜如玉轻轻叹息,接过来自己的职责,说:“米泽尔离开之后,屈丽几乎要崩溃了,那些痛只能他们承受,甚至找不到谁来责怪,因为那谣言,每个人都有份传。” “米泽尔的父母跟我们做了交易,我们取走了米泽尔所有的记忆,还给米卓夫妇再生育一个孩子的机会。”颜如玉说,原本她也不是很赞成交易的内容,可是却由不得她,屈丽年纪太大了,生育这个孩子是拼了命的。 “屈丽留了一些米泽尔的记忆,每一年,都留了一天,她觉得最难忘的记忆。”颜如玉有些怜悯的看着米菲儿。 “你是说,妈妈把这些记忆,都给了我?”米菲儿睁大了眼睛,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就是她每年都有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她回想了一下,就知道最近这一两年,姐姐的记忆是哪一天了,毕竟隔了十五年,那一天的记忆显得如此有又格格不入,原本她只是有些奇怪,今天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所在,再久一些的,她也分辨不出来了。 “是。”筱筱冷清的说,不带一丝情感,颜如玉无奈的看了看他,这个没有感情的妖怪! “所以这些年,我是作为姐姐的替代品活着吗?”米菲儿自言自语的说。那些跟父母无形的隔阂,那些藩篱,那些“你最喜欢”,原来只不过是因为她是代替姐姐再活一次的替代品而已,多么可悲啊。 “我想看看她。”米菲儿说,她看着颜如玉,乞求:“我能见见她长什么样子吗?”米菲儿只是想说服自己,她想的不对,她才不是什么替代品。 可是姜无垠递过来的照片,打碎了她的幻想,那张照片上,姐姐米泽尔青春洋溢,穿着长裙,梳着麻花辫,温温柔柔,乖巧可人,娴静如娇花照水,那是几个月前米菲儿的形象,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事实太过伤人,她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 第一百零七章 该活成谁的样子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七章该活成谁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姐姐的事情,爸妈放不下,跟你们做了交易,我是不会出生的,对吗?”米菲儿声音闷闷的问,她现在内心已经沸腾成了开水一般,却还要硬是压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可惜年纪太小,根本遮掩不住,屋子里两个人一个妖怪一只猫都掩饰不住的同情。 毕竟妈妈已经是高龄产妇,光是怀上一个宝宝就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更别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了,爸妈的同事朋友都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米菲儿平时没少听了一耳朵诸多不易,也因此可见这位筱筱力量真的十分强大。 筱筱点头,颜如玉有些不忍的别开了眼睛,她实在不忍心看米菲儿眼中的失望和痛苦。 “所以这些年,爸爸妈妈希望我能按照姐姐的样子活着,对吗?”米菲儿十分困惑的喃喃自语,像是问筱筱,又像是问自己。 “那我到底该为了爸妈活成姐姐米泽尔,还是活成米菲儿自己?”她十分矛盾,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的记忆,到底哪些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哪些是姐姐米泽尔留下来的,稍稍久远一些的记忆,边界根本就没有那么明显,她全然不知道哪些并不是她亲身经历的了。 姜无垠有些不忍,不知道真相的米菲儿,至少还算是快乐的,可是现在她却对自己、对父母、对人生产生了无穷无尽的怀疑,甚至,对于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她已经从心底深处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和动摇。 姜无垠一时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了,原本他替米菲儿觉得不公平,可是现在他又觉得,也许不知道真相,对米菲儿也是一种保护,至少她是快乐的。 米菲儿绝望的坐在椅子里,小小的身体全城一小团,微微颤抖的肩膀暗示着她内心的剧烈的激动和斗争。 筱筱看着她这个样子,冷冰冰的说:“你也可以选择把这些记忆交易给我。” 米菲儿睁开眼睛,她苦笑了笑:“我把这些记忆还给你能有什么用呢?爸妈还是一样希望我是姐姐啊。” 筱筱想了想说:“你也可以把今天这段记忆出售给我,离开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回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至少你不会感到痛苦。” 颜如玉看着他,难得他会说这么多话,难得他主动提出这样的交易,已经是很有人情味儿了。米菲儿摇摇头,她不愿意。 米菲儿不想忘记这一段记忆,她不想像以前那样,穿着米泽尔的模型生活,也不想想前几天那样,自由得惶恐不安。 有时候真相很伤人,但是有时候知道真相也是一个“必须”的事情。 颜如玉很心疼这个小姑娘,她很想帮她做点什么,可是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旁人什么都做不了。 米菲儿在筱筱的店里呆了很久,这是极其少数的到了筱筱的店里,却什么交易都没有做的人,当然,姜无垠那个厚脸皮的除外。 她在那里,听姜无垠讲米泽尔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讲米卓对她的保护,讲果冻隔着人群对她的关心,她回想这些年,每年最难忘的事情,到底是哪一天,到底是姐姐的经历,还是自己的记忆。 但是她开心的发现,她每年最开心的事情,根本不是米泽尔的记忆,她跌跌撞撞,懵懵懂懂,在父母期望的米泽尔模型中,长成了自己的形状。 “菲儿,对不起。”米卓的声音响起,阿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她们带了进来。米卓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屈丽,带着她赶到了海滨广场。 米菲儿看着匆匆赶来的米卓,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委屈的米菲儿没有去追问米卓,她是不是米泽尔的替代品,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米菲儿不想浪费唇舌。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也要谢谢姐姐,把我带来这个世界,我会替姐姐好好的爱你们。”米菲儿哄着眼睛说。 米卓原本就因为米菲儿过分懂事儿难过,如今听了她这句话,更是心里如同油煎火烤一样的难受,屈丽轻轻的走过去,抚摸米菲儿的脸,被打到的地方还稍微有些红肿,她反倒是哭得比米菲儿还难过。 “是我不对,是我太执着,不肯相信泽尔就这么走了。”屈丽哽咽着:“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对你多么不公平,只是我真的有时候控制不住,你有她的记忆,就好像她没有走一样。” 米菲儿轻轻的握住屈丽的手:“妈妈,如果不是你太执着,我又怎么会来陪你,您放心,我是米泽尔,也是米菲儿。” 她这句话,倒是让一屋子的人都震惊了,原本最不经世事的米菲儿,看得却比谁都开。 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来了以后,做些什么,成为什么人。 屈丽紧紧的抱着她,泣不成声,又内疚又释然。 姜无垠也觉得眼眶湿湿的,他连忙转过身去,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生怕被阿布看了丢脸,却见颜如玉悄悄的给他递过来一张面巾。 米卓和屈丽带着米菲儿告辞大家离开,他们很快会忘记关于筱筱和店里的事情,也会忘记他们曾经做过的交易。 米菲儿会带着泽尔的记忆,陪伴双亲,偶尔屈丽说起泽尔如何如何时,米菲儿也会回答:“我也记得呢。” 颜如玉看着米卓一家三口掀开帘子离去,垂直落下的帘子并没有随着他们离去而晃动,倒像是落下的卷帘门,硬生生的斩断了时间。 “你倒是难得,亏本的买卖你也做。”颜如玉找些话来打趣筱筱,她很满意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离去,没有再做任何交易,筱筱这个恶魔,她心里嘀咕,难得做这样的交易,似乎看起来他身上还是有一点点温度了,这是一个好的变化。 阿布刻意喵了一声,提醒颜如玉说话要当心,小心激怒了这个恶魔,谁都没有果子吃。 :。: 第一百零八章 刘老汉之死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刘老汉之死刘老汉躺在僵硬的水泥地上,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他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个结局。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双目失明,脸上的皮肤肿瘤已经严重恶化。 刘老汉的鼻梁骨裸露在外面,周围都是腐肉,他似乎能听到苍蝇围着他飞舞,可是他也知道现在是寒冬,哪里来的苍蝇?他也能闻到自己身上腐坏的气息,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鼻子,怎么可能闻得到味道?! 但是他还有一口气,这却是真真切切的一口气,只要有这一口气还在,他就还算活着。 刘老汉这一生,七十有五年。他跟妻子张素贞一共养大了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夭折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临终前,却只有想象中的苍蝇陪着他,还好素贞先走了,刘老汉带着孩子们体体面面的送走了素贞,轮到他自己,却是落了个悲凉的结局,多么不甘心啊。 金鸡堡的刘老汉,说起来谁都竖起大拇指,夸赞他一声“好人”,可是好人却未必有好报。五年前,刘老汉儿的鼻子上长了一个肉瘤子,老大带他去医院检查。 看了几家医院,医生都说是肿瘤,百分之八十是恶性,如果切掉,很有可能会扩散,而且他年纪大了,也康复有难度,可能活不了多久;如果不切掉,也许多活三五载。 最关键的一点,刘老汉是农民,那些年还没有农村新医保,所有费用,都要自费,四个儿子都是普通人,对谁来说都是一笔不菲的钱,哪怕分成四份,甚至六份,都是不小的数字。 老大做了主,不医了,接回家好吃好喝伺候余生,老大肯发这个话,意料中的没人反对,刘老汉儿坐在凳子上,摸了摸鼻子上花生米大、软软绵绵的肉瘤,没有说话,心里空荡荡的。 他之前趁大家不注意,偷偷问了医生,做手术要多少钱,然后盘算盘算,也觉得老大说得对,他有钱,但是没有这么多,让四个孩子凑钱来给他做手术,他也不忍心,那是二十年前,还没有所谓的筹款平台。 刘老汉四个儿子都在身边不远,照顾起来倒还方便,儿子们接到家中,轮流照顾,女儿们也不远,都说过要把刘老汉接回家照顾,刘老汉总是说,有四个儿子还去闺女家长住,怕人家笑话,也怕人家说闲话,戳几个儿子的脊梁骨,因此坚决不肯去,就算偶尔去小住两天,也是急急忙忙的回来。 至于四家照顾是否尽心,那就各凭良心了,刘老汉儿倒是公平,真正贴心的孩子家,他也不多添麻烦,马马虎虎的孩子家,他也呆够足足的一个月,起初那几年,肿瘤没有真正影响到他的生活,他还能帮手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各家各户倒也欢迎他,没有什么大矛盾。 再后来,肿瘤开始扩散,恶化,化脓,伤口越来越大,他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开始走到哪里都讨人嫌了,孙儿们也都害怕他脸上的伤口,不敢靠太近。 虽然孙儿们都还算是真心的心疼他,可是狰狞的伤口和裸露的鼻梁骨,让孩子们望而却步。 刘老汉伤口发痒的时候,就拿一根棉签,把里面的脓挤出来,用酒精清洗一下创面,稍微清爽舒服一些,后来,他就看不见了,他在小四儿家,叫了几次小四儿帮他清理,小四儿总是忙,不肯挨边儿,他渐渐的也就算了。 等死吧,他想,来的快一点才好。 刘老汉儿弥留之际,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只剩下内心一片清明。他已经三天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了,小儿媳妇儿把他一个人留在老宅子,自己出门做生意去了,跟哥哥们说了,小四儿会去照顾老爷子,不用他们操心。 三个哥哥们也就没多想,哪里知道这样寒冬里,小四夫妇把老爷子一个人留在冰冷的老宅子里,炉子都没有生一个,秀儿去挣钱,小四儿去赌钱喝酒,没有人在他身边。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好多老人都没有能够熬得过去,可是他们运气好,都是在温暖的房间里离开的,刘老汉儿硬撑着一口气,身体已经僵硬,却还是不肯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还是不甘心吗? 都说好人有好报,刘老汉儿做了一辈子的好人,临了却没有见到好报长什么样子。他事事正直要好,唯独没有教养好小四儿,年轻的时候喝酒赌钱,结了婚继续喝酒赌钱,三天两头夫妻两个吵架到动手,每次都让刘老汉儿来评理,然后顺便再要点钱。 刘老汉儿心里无奈,这媳妇儿是他们刘家小四儿自己选来的,小四儿当初贪人家那张脸,非拒了爹妈选的人,认定了秀儿不放手,谁想秀儿却是瞧不上小四儿的,不过这倒也怨不得秀儿,谁嫁给一个成天喝酒赌钱的男人没有怨言? 他又想到更早些年,他还年轻,村子跟隔壁的村子打架争地盘抢水渠,他就没怕过,也几乎没怎么输过,在村子里也算有些威望,说话也很有分量,大合小事,村子里都来找他拿意见。 素贞就是他打架赢来的,那年素贞家跟苗子家因为抢水渠起了冲突,素贞一家三姐妹,只有一个幼弟,被苗子家五兄弟吃得死死的,他当年年轻气盛,血气上头就帮着素贞家打了一次,一个打五个,竟然没吃大亏,自己虽然受了伤,可是也放倒了苗子家三个,他就这样把素贞拐回了家。 素贞临走前总是念叨,自己一个人背着小包袱就来了刘家,照顾打架受伤的刘老汉儿,就再也没离开,连个像样儿的酒席都没摆,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总是要刘老汉儿对她好一些。 “素贞啊,你要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才知道真的遭罪的是我啊。”刘老汉心里想。就算是素贞车祸断了两条腿,躺床上那些年,他也没让素贞受过半点委屈,每天给素贞擦洗身体,抱她大小便,带她出门晒太阳,种花给她看,山上采桑葚给她吃。 那时候他身体还硬朗,想要做什么都自己能做,如今却是不行了,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想要放弃一切。 刘老汉想要动一动胳膊,可是全身都冻僵了,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他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这口气到底还在不在。 :。: 第一百零九章 梦萝的诱惑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零九章梦萝的诱惑“老爸,你怎么了?”一个爽快的声音惊叫出声,吓了刘老汉一跳,他心里安慰,大姑娘来了,他想要像往常那样责备她几句,怎么那么不规矩,都当两个孩子的妈这么多年的人了,还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可是他也说不出来话。 大姑娘看到浑身僵硬躺在水泥地上的刘老汉,又心疼又愤怒,哭成了泪人,她连忙蹲下来,把刘老汉抱上床,摸着刘老汉鼻尖还有一丝气息,她连忙用被子一裹,把刘老汉抱到老大家里去。 她一迭声让弟妹赶紧烧了一大盆水,跟老大和弟妹一起,把刘老汉衣服脱了,放到热水里去泡热水澡,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讲究了。 刘老汉一米八的个子,一米六不到的大姑娘轻轻松松的就把他从山脚的老宅抱到了半山腰的老大家,虽然未必没有愤怒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刘老汉已经骨瘦如柴,整个人只剩下一张皮包着骨头了。 他的心窝还是热的,鼻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刘老汉还活着。 大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又愤怒又心疼,仔仔细细的给刘老汉擦洗身上,弟妹连忙打发了老大家里的几个孩子出去叫人,又自己亲自给大姐端来一杯热水安慰大姐。 “老爸做了什么,要受这样的罪啊?”大姐哭得几乎晕死过去,老大也愤怒得不行,虽然他平日里也没怎么照顾,可是他媳妇儿热心肠,把刘老汉儿照顾的好好的,所以他腰杆儿也算挺得直直的。 刘老汉想的却是,他养大了这样一大家子孩子,却要落到孤零零的冻死在地上,说出去他们刘家脸还要不要了?他为了孩子们,硬撑着一口气不死,原来就是要等到现在。 他躺在暖融融的水里,用吸管喝了几口米汤,孩子们都赶来,乌泱泱的挤满了老大家的堂屋,开始有人在低声哭起来,他能听出来谁是谁,但是没办法说话,也没办法看到他们最后一眼了。 是了,这才是离开要有的样子,儿孙满堂,都守在他跟前。刘老汉儿这才含笑闭上了眼睛,他连死,都要先考虑对孩子们的影响,孩子们都来了,老刘家颜面保住了,刘老汉儿终于放心的走了。 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后辈们吚吚呜呜哭的、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的,挤得满满当当的,除了那大丫头,谁也没见着刘老汉冻僵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狼狈样子,倒是都孝子贤孙的哭得有模有样。 遗照上面,刘老汉儿笑得慈祥,他对孙儿辈最是疼爱,十几个孙儿外孙,全都哭成泪人儿,刘老汉儿的棺椁静静的放在堂屋里,要停足满满七日夜才能入土,夜夜有人绕棺祈福。 入殓的第二天,兄弟几个关在房间里,集体声讨小四儿夫妇,大丫头更是哭得背过气去,沙哑着嗓子问小四儿,良心都被狗吃了吗?二丫头扶着姐姐,抹着眼泪。 小四儿没有什么好辩解的,抽了自己几耳光,默默的抽着烟,秀儿心一横,不理会哥哥嫂嫂们的指责,自己回屋去了,就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拿他们怎么办才好。 秀儿理由很简单,她有两个孩子要养活,男人不挣钱,难道全家饿死吗?自己的爹自己照顾,有什么问题?要怪就怪刘四去,她为什么要担干系。 刘四不争气,几个哥哥倒还真的不好指着鼻子说秀儿故意饿死老爹,毕竟刘四自己不靠谱,家里总还是要开饭的,秀儿不去挣钱,难道哥哥姐姐们给她养孩子?所以纷纷围着刘四痛骂。 阿布这会儿正蹲在老刘家的屋顶上,问同样蹲在他身旁的刘老汉儿:“你这一辈子,有没有哪一天是为自己活的啊?” 刘老汉看着屋子里吵成一团的孩子们,难过的说:“有没有为自己活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他们都出息,要紧的是他们家里和和美美的。” 刘老汉儿半透明的身体若隐若现,他只是刘老汉留下来的一段记忆,很快就随风消散了。 只是这边阿布一脸不解,摇摇头:“上次筱筱问你的交易,你要不要做?” 刘老汉儿摇摇头:“那些乌糟的事儿,忘了就忘了,不要做什么交易了,你替我谢谢筱筱,难得他还记得我,我就该去哪里去哪里了,没有什么好牵挂的。” 阿布喵了一声,转身消失在屋檐下。 刘老汉儿身体变得十分透明,就像是筱筱收集的那些记忆,最后都化为烟雾消散在空气中,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你这一辈子啊,真是可怜。”阿布走后没多久,一个穿着的确良长裙的年轻姑娘也像阿布一样,来到他身边,蹲在他身边看着屋子里吵成一团的孩子们。 刘老汉儿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出现的。 “我这一辈子,养大了六个孩子,体体面面的让他们成了家,给他们盖了新屋,老二老三和两个丫头都念了书,都是有工资的人,我怎么可怜了。”刘老汉儿对自己的成就非常满意。 “你看看你,养大那么多孩子,还不是差点死在地上,要不是筱筱保你那一口气,你想撑到大姑娘来,也是不可能的。”姑娘说。 “你是谁,你知道筱筱?”刘老汉问,他的身体更加透明了,作为刘老汉所有的记忆,很快就要消散了。 “我是梦萝,筱筱的朋友。”梦萝说,可是如果宋晓泠或是俞晓桐在这里,一定会惊叹于梦萝样貌的多变,原来他们见到的梦萝,都不是一个容貌,甚至连身上穿的衣物,都完全不一样。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梦萝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你要帮助我做什么?”刘老汉不理解,她如果是筱筱的朋友,怎么跟筱筱两种感觉? “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我可以帮你,你如果想要报复,我也可以帮你,只要你想要做的,没有我做不到的。”梦萝自信的说。 “可是我并没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也没有什么想要报复的人,不过还是要感谢你。”刘老汉说完,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空气中。 :。: 第一百一十章 难道就这么算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章难道就这么算了?梦萝啧啧出声,这倔老头子,死得这么悲凉还这么倔强,说不要就真的不要,走的那么坚决。梦萝看着手里空空的小锦囊,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下。 偏偏这种记忆带来的情绪,是她最喜欢的,也是最能给她能量的,她喜欢这些负面的情绪,也需要这些负面的能量。 筱筱那家伙,不知道带着颜家小姑娘躲到哪里去了,她找了那么多年,硬是没找到,有几次找到了些许线索,却又跟丢了,看来她现在的能力,还差得远着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筱筱躲她躲成这样,明明以前他们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啊。 梦萝手里的这个锦囊十分精巧,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半透明的薄膜一样,却很牢固,里面装满了她收集来的记忆。 她跟筱筱不太一样,她最喜欢收集刚刚死亡的人们尚未消散的记忆,悲伤的,不甘的,不舍的,怨恨的,有太多的情绪可以供她享用,她就像是死神,哪里有人离开,她就在哪里出现。 只是没想到,死得这么可怜的刘老汉,对这世界半点留恋和不甘都没有,对没有照看好他的小四儿夫妇一点怨恨都没有,全部记忆说消散就消散了,真是可惜。 然后梦萝也像阿布一样,转身隐在了屋檐下,她倒是到的晚了,兴许早上一盏茶的功夫,她还能见到阿布。 阿布回到店里,见到筱筱,摇摇头,说刘老汉儿不愿意做交易。颜如玉有些怅然若失:“如果是这样,那张奶奶的记忆,是不是也不用留着了。” 筱筱点点头,伸出手,像是隔空演奏美妙的音符的钢琴家的手,接着,从无穷无尽的深邃黑暗中缓缓的落下来一个水晶瓶子,里面有淡淡紫色的烟云在涌动,里面有两个小人儿牵着手,走在油菜花地里。 这是张素贞老奶奶的,她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曾经跟筱筱做过一次交易,她走得早一些,担心自己死后刘老汉没有人照顾,把自己的记忆卖给了筱筱,让他至少护着刘老汉儿体面的离开。 阿颜有些不齿筱筱的做法,但是他似乎也达成了当初答应张奶奶的承诺,护着刘老汉儿体面的离开了。虽然过程不怎么样,可是结果似乎也算是遵守了约定,作为奖励,筱筱可以吃掉张奶奶的这些回忆中的各种情绪。 他现在口味变了,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带着温暖与不舍的情绪,这些情绪很好的修复了他伤的支离破碎的身体,而以前跟梦萝一起胡天胡地的那些日子,早在寄生在颜如玉家里养伤那时候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自从那一次变故之后,他就只喜欢这种温暖的情绪,那些负面的情绪的确能给他更多的能量,可是对于修补他的身体,没有半点用处,这些温暖的情绪,一点一点的把他伤成了碎片的身体一点一点的修补起来。 颜如玉看着筱筱把那管记忆放入袖中,他从来不在阿颜面前处理这些已经属于他了的记忆,怕吓到她。颜如玉问他:“难道就这么算了?” 筱筱诧异的看着她:“什么算了?” 颜如玉知道他一向不愿意介入人类的活动,只是这刘家小四儿夫妇是在让人生气,就这么算了?阿颜气鼓鼓的问。 筱筱冷笑:“你大约忘记了我说过的话了,除非有交易,我们不主动影响他们的生活,不改变他们的轨迹。” 颜如玉默然,她只是气不过,阿布常在外面走动,见得多,它已经见惯不怪了,人性嘛,多种多样才叫人性。“阿颜,每件事情你都气,你得多累啊。”它喵声喵气的说。 颜如玉闷闷不乐的掀开帘子出到外间去了,她很少体会到这种无力感,但是这一次,因为张素贞早些时候来过,跟他们做过了交易,从张素贞口中,她知道刘老汉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这种感觉就更难以消散了。 人其实是很奇妙的,如果颜如玉一开始不了解刘老汉儿,他无论怎样的结局,最多就是扼腕叹息说上一声可怜,可是一旦了解了他,就难以坐壁上观了,似乎感情上被生生斩断一样。 阿颜有些生自己的气,也有些生筱筱的气,但是更多的,还是气她自己,气她自己她看着一个好人过得这么凄凉,死得这么悲惨,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她也是妖怪就好了,颜如玉不禁这么想。 阿布在里间,有些恹恹的,阿颜不开心,它也不开心,毕竟阿颜像是它半个主人。它尖声问筱筱:“你不去安慰她一下吗?” 筱筱奇怪的反问它:“为什么要去安慰她?”阿布恨不得撕开他这副皮囊,看看到底里面有没有心,有没有脑子。 筱筱他们原本想要跟刘老汉儿做个交易,换给他一个重新活一次的机会,可是刘老汉儿断然拒绝了筱筱的好意,素贞不在了,为了孩子们,他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一生,有病吗他再活一次?人世间多艰难啊! 没有素贞的世界,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活到两百岁又有什么意义? 筱筱他们除了叹息,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都没有想到,虽然刘老汉儿拒绝了跟他们的交易,却有一个人,找上门来做交易了。 找上门来的,是刘家老三。 作为一个家庭里面最没有存在感的孩子,照顾刘老汉儿,他才是最贴心,最尽心的那一个,无论喂饭还是伺候擦洗,刘老三都没有让自己媳妇儿动过手,一来他担心老爹脸上的伤吓坏媳妇儿,二来,自己的父亲,自己照顾,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为什么要全都压在自己媳妇身上?更何况擦洗身子这样诸多不便的事情! 刘老汉儿最愧疚的,也是这个孩子,论栽培,老大最得益,论宠爱,肯定是老四,三儿在家里,总是默默做事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那一个,安静得连刘老汉儿和张素贞有时候都会忘记他的存在,但是其实在家里做事情最多的,默默付出最多的,总是三儿。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漂亮的骗子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一章漂亮的骗子自从刘老汉儿入土为安,刘老三就一直气不过,明明就是老四一家没有照顾好父亲,让他没能熬过这个寒冬,为什么他们就没有报应?为什么不能惩罚他们?难道就要这么算了? 他找过大哥大姐,要他们给刘老汉儿讨个公道,可是大哥大姐自从刘老汉儿去世那天跟小四儿一家吵过之后,再也没有见过老四,虽然谁都不忿,但是毕竟都是手足兄弟,父亲死都死了,难道要老四以死谢罪吗?最多互不来往,也就是了。 更何况,父亲那个样子,活着也是遭罪,当然这话谁也没敢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刘老三是个例外,不代表其他人都跟他一样,刘老汉走了,对人对己,其实都是一种解脱,只有刘老三,心中有一个永远填不上的黑洞,可能这一辈子再也没有办法填满。 所以他跟颜如玉的想法一样:“难道就这么算了?”他实在是难以释怀,所以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走到海边徘徊,纾解心中的郁闷,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烦闷的时候,看看海,也许会心胸开阔一些。 有一只猫,也不知道谁家养的,总是跟着他,从他到海边开始一路跟了几里路,他们金鸡堡可从来没有这么好看的猫,也不知道能不能捉耗子。 刘老三好奇的蹲下来,那只猫就走了过来,看着他,然后转身走开,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又看看他,再走两步,再回头看看他。 刘老三如果还不知道这猫是冲自己来的,那就太迟钝了,它这是叫自己跟上去吧,刘老三心里想,这又是什么骗人的招数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反正他到海边来就是游手好闲来的,跟着猫去看看也有的是时间。 走着走着刘老三觉得不对劲了。他们金鸡堡不靠海,村民不像俞家湾那些渔民,还能出海捕鱼,他们都只能耕地种田蓄养家禽为生,也不常到海边来。 但是刘老三不一样,他从小就喜欢到海边来玩,在俞家湾也有些渔民朋友,所以对海边这些地方他熟悉得跟金鸡堡似的。 所以他没走多远就察觉到不妥了,他也不知道俞家湾附近怎么还会有这么一个他没有来过的地方,这些巷子拼接得十分诡异。 刘老三很熟悉俞家湾,早些年俞家湾还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大多数俞家后人都跟随着他的脚步,搬离了那个小村子,到县城里讨生活去了。刘老三也十分羡慕,只可惜他们金鸡堡别说大人物了,连他大哥大姐,中专生都是大知识分子了。 他没能念上书,一直耿耿于怀。倒也不是刘老汉儿不给他去念,而是他却是不是那块料,心思过重,总是不能专心学业,没有考上学校,初中毕业就呆在家里务农了。 刘老三把心思从飘远了的地方扯回来,他们来到了一个门口挂着药字的老店门口,那猫已经骄傲的昂首挺胸走了进去,刘老三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跟进去一探究竟。 颜如玉看着这个外表比实际年龄老上十几岁的男子,她亲切的微笑:“我是颜如玉。”刘老三狐疑的看着他,他这一辈子见过的女人,没有一个比得上眼前这个小姑娘的。 就连他的媳妇儿,他也看重的是她持家的能力,对于外表他并没有像老四一样,过分挑剔,但即便是这样,他媳妇儿在金鸡堡也算是看得过去的。 跟眼前的颜如玉比起来,她比较像是颜如玉家里帮佣的仆妇,不过没关系,他也比较像是颜如玉家里的长工。 刘老三心里胡思乱想着。 阿颜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又说了一遍:“我是颜如玉,这里是筱筱的药店。”刘老三回过神来,连忙回答:“我是刘志德,大家都叫我刘老三。” 颜如玉微微挑起好看的眉头,看向阿布,阿布是知道她和筱筱的争执的,他现在把刘老三带来,这是明摆着跟筱筱作对啊。 阿布连忙摇摇头,表示这事儿可不是他挑的,刘老三是自己来的。 阿颜给刘老三到了一杯热水,给他讲了这个店的神奇之处,刘老三抱着水杯,默默的听着,他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就算是他们能售卖记忆,他又有什么需求。 阿颜也不知道,为什么刘老三会被带到这里来,毕竟,看起来他没有什么记忆想要出售的,她也想不出来阿布把他带过来的原因。 “可是我也没有什么好交换的。”刘老三冷冷的说,这个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骗子一样,交换记忆哦,谁能相信这么奇妙的事情呢,他开始准备离开。 难怪人家说现在骗子猖狂,都骗到俞家湾来了,确实是够猖狂的,也不想想俞家湾现在在临海县多高地位,甚至在省里多高地位。 怕是这些事情,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知道吧,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妹妹,却是个骗子,真是让人惊到掉了下巴,也真心替她惋惜。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做什么不好,跟人学做骗子,真可惜啊。刘老三儿这些话,一个字不落的,听到了阿布耳朵里,它跟筱筱咬了咬耳朵。 筱筱却让阿布从里间出来了,颜如玉见到它的动作,点点头,把刘志德送进了里间。刘老三儿刚想脱身,却被颜如玉推到里面的房间去了。 饶是他见惯了海浪景色,也听得多了海上的景色,猛然间进到这个神秘的地方时,内心的震撼依旧无法用言语来比表达和形容。 他们头顶无限延伸的宇宙,点缀着闪烁的星一样的烟云,刘老三的整个人就好像是无边无垠的宇宙中漂浮这的一粒尘埃,那些闪烁的星云莹莹的,一团一团跳跃着,旋转着,在属于自己的地方,放肆的浪费着时间。 “这到底是是什么地方?”刘老三儿问:“你们带我来到底要做什么?” “这里是筱筱的药店,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到呢?”颜如玉小心翼翼的问。 第一百一十二章 被遗忘的记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二章被遗忘的记忆是啊,刘老三也在问自己,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个黑洞,为什么总是觉得缺了一块,填不满,心里空荡荡的,到底是缺了哪一块呢? 说起来,他也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了,人过中年,奔着五十去的中老年人,人生过半,夫妻两个不吵架,孩子们不叛逆,家庭幸福,种豆得豆、种瓜得瓜,那么到底他心里的黑洞是什么呢? 到底他的缺憾是什么呢? 他一直追问自己,却没有答案。 他虽然只是一个种地的农夫,但请不要以为这些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人物的人,心里就不会有遗憾,从人这个生物属性的角度来说,谁与谁,并无不同,穿过坟墓,走到阎王爷跟前,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情感和病毒,从来就不分人的。 刘老三疑惑之间,看见一个头戴玉冠,宽袍大袖的男子从无边的黑暗中走过来,他像是从闪烁星光中出现的精灵,从天宫走出来的神仙。 神仙用冰冰冷冷的目光审视着他,直直的要看到他心里去,刘老三有一种没有穿衣服的羞耻感,觉得他所有的心思,都被这个男人看得精光,哪怕他没有什么坏心思,被人掰开碾碎来看,总是不舒服的。 刘老三,一个老实本分的中老年农民,不偷奸耍滑,不贪财好色,孝顺爹娘,善待妻儿,再普通不过,生活上也没有什么不如意,颜如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想要交易的。 在颜如玉看来,刘老三是最像刘老汉儿的,是一个十分正派的好人,夫妻和睦,孩子们孝顺,哪里有什么现状是不满的,但是阿布是从来不会错的,他听得见人心。 筱筱一直看到刘老三想要躲开他的视线,才缓缓开口说:“做个交易吧。” 刘老三看着他,傻傻憨憨的问:“什么交易?” “把你已经忘记了的小时候的记忆卖给我,我实现你的愿望。”筱筱说。 这样看起来这个交易的内容十分荒谬,“已经忘记了的记忆”是个什么鬼! 刘老三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他觉得“莫不是有病吧”的男人,外面那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小姑娘说了,他叫筱筱,刘老三斟酌再三,开口问:“既然都忘记了,我怎么卖给你?” 筱筱诡谲一笑:“那是我的事情。” 刘老三想了想,说:“可是如果我的愿望是再见爹娘一面呢,你能做到?”他当然觉得自己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这个奇怪的地方,总是给人不切实际的期待,就好像无论你在期待什么,只要给得起价格,总是能实现的一样。 他也鬼使神差的打心底里生出再见父母这样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筱筱想都没想,点点头:“成交。” 刘老三愕然,怎么就成交了?就这样就成交了?他卖了他遗忘了的记忆?那是什么记忆? 筱筱让他躺在一个光滑的竹椅上,刘老三摸上去就觉得十分舒适,就好像这并不是竹椅,而是躺在软绵绵的白云上一样,筱筱口中浅浅吟唱着曲调怪异,不知道是哪里的古怪歌谣,听上去让人全身心都放松,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 刘老三很快闭上了眼睛,筱筱修长冰冷的手指在刘老三的头顶交叉、打开、旋转,如同演奏家一般飞快舞动,手指继而变成一张网,罩在刘老三的头顶。 丝丝缕缕灰色的细线从刘老三的头顶发根中温驯钻出,在筱筱的手掌心交汇、聚集、结成一团烟云,跟无边无际的星空中的星云一样。 颜如玉递给他一个空的水晶瓶子,筱筱接过来,手中的暗灰色烟云团乖乖的流水一般流入瓶中,很快便装得满满的了。 颜如玉好奇的看着这个瓶子,她难得想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可是她没有问,也没有说要看,这是对与他们交易的人最起码的尊重,他们交易记忆,但是他们不玩弄也不随意偷窥别人的记忆。 筱筱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坐下来,看着颜如玉,面对她关切的眼神,筱筱虚弱的挤出三个字:“我没事。” 颜如玉知道他并不是没有事,但是他不说,颜如玉也问不出来,倒还不如不问。 抽取“已经遗忘的记忆”这种事情,消耗极大,不像抽取刚发生过的记忆那样轻松,程度上来说,越久远的记忆,越是难以抽取,尤其是已经完全被交易人深埋心底,全然遗忘了的事情,更是艰难。 刘老三渐渐的醒来,失去了他原本就忘记了的记忆的他,并没有半点生理上的不适应,只是他心里的空洞,似乎小了一些,那个黑洞,似乎浅了一些。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还在那个奇怪的地方,看来什么交易的,不是一场白日梦。筱筱冷白修长的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管子,里面装着慢慢一团灰色的烟雾,跟头顶苍穹的星云一样。 “那个,你拿的是什么?”刘老三清了清嗓子,问。 “你已经遗忘了的记忆。”筱筱淡淡的说,就好像说这是一瓶水,一管气一样平常,刘老三一脸好奇,连他自己都很想知道他到底遗忘了什么。 “那我的愿望呢?”刘老三虽然口中说着话,眼睛却盯着那一管记忆,脑子里飞快的想到底是什么。 筱筱伸出另一只手,打开,手心里是一管淡紫色的记忆。颜如玉惊讶的看着他,这是张素贞的,早些时候以为筱筱已经处理掉了,怎么却还在。 “你想要再见他们一面,没有什么难,只是你只能看到他们,却不能跟他们说话。”筱筱说。 刘老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筱筱缓缓打开水晶瓶子的软木塞,淡紫色的烟雾缭绕,从水晶管子细细长长的管口溢出,缓缓散开来,开始在屋子里凝结成了张素贞和刘老汉儿的模样。 那是张素贞还没有遇到车祸的时候,那会儿刘老三还才刚结婚没多久,孩子们还没出生。张素贞在收拾堂屋,絮絮叨叨的跟刘老汉儿说话。 :。: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说话要算话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三章说话要算话那个时候,刘老汉儿脸上还什么都没有,没有伤口,没有脓血,没有裸露在外面的骨头,连肿瘤都还没有长出来。他身体还很硬朗,总是笑眯眯的,对孩子们从来不加打骂,孩子们喜欢他更胜过张素贞。 刘老三看着他们,想到他们接下来的命运,心酸极了。他走到张素贞面前,低低的喊了一声老妈,张素贞没有反应,直直的从他身体中间穿过,她的身体被刘老三弄得消散,烟云化出来的身体,被挤得变了形。 过了一朵花开的时间,张素贞的身体才又复原了,她正在絮絮叨叨的说,老大家的媳妇儿热心肠,村子里有什么事情都去帮手,村子里姑娘媳妇儿们都喜欢她,都夸她勤快,好些老太太都来打听,看看老大媳妇儿娘家有没有姐妹,做个媒人也不错。 刘老汉儿正在拿着锯子锯一块木头,刘老三看着一旁的雏形,知道那是给他们未来的孩子准备的小椅子,四四方方的,娃娃坐在里头,也不用担心会到处跑,父母能稍稍省点心做点糊口的事情。 刘老汉儿一面听张素贞唠叨,一面微笑,家里这几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只有老四不省心。他把锯好的木板拿起来,眯着一只眼睛看看直不直,墨斗和白棉线规规矩矩的摆在一旁,刘老三都能想象锯木头时好闻的原木的味道。 那个椅子,他的孩子都用了,老大用完了,老二接着用,现在还在他家屋子里搁着,没舍得扔,刘老汉这一手木工的活儿,可惜他们兄弟四个谁都没学会。 张素贞见他忙着做椅子,自然而然的把话题转到了老三身上来。 “老三这闷声做事情的性子,以后我们不在了,怕是要吃亏的。”张素贞操了一辈子的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操心完了女儿儿子,又该操心孙子外孙了。 刘老汉儿微微笑着说:“老三这性子才好呢,像我,老实憨厚,傻人有傻福。”张素贞乐了:“谁老实你都不老实啊,你年轻那会儿能打的,全村都怕你。”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老爹老娘早早的走了,几个姐姐出阁都得我操办,不拼命怎么行。”刘老汉儿不以为意。 他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把几个姐姐的出阁办得妥妥贴贴,修了三栋房子,养了四个儿子,个个像模像样—他自动的过滤掉了老四---嫁出去两个女儿,女婿都是靠谱的好人家。 这么一细细数来,似乎都是得意的事情了,他倒是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也不好再自夸了。 张素贞微笑着听他自己夸自己,也不打断他,笑眯眯的看着。 刘老三听到这话,眼圈突然就湿了,他似乎知道他缺的那一块是什么了。他抬起头,穿过渐渐变淡的烟雾看向筱筱,问他:“这是什么?” 筱筱回答:“这是你母亲的记忆,她也跟我们做了交易。” 刘老三诧异极了,老妈还曾经来过这里,做过交易?留下了她的一些记忆?他不由得追问了一句:“那我妈做了什么交易?求的是什么?” “张奶奶求的是护着刘爷爷体体面面的离开。”颜如玉结果话头,回答。 “那你们也没做到啊。”刘老三不假思索的说。 刘老汉儿晚年受的那些罪,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承受的下来的,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脸一天天的腐烂,无法愈合,每一天都闻到自己身上腐败的气味,最后失明、失语,失去嗅觉,这样的晚年,哪里体体面面了。 他没有隐藏掩饰他的不满,直截了当的追问筱筱没有做到答应的事情,筱筱却冷冰冰的说:“我只答应了护着他体面离开,没有答应救治他的绝症。” 这话说得,连颜如玉听了都不觉暗自摇头。 刘老三当然也是不服气的,筱筱这是在狡辩! “如果不是我护着他那一口气,只怕你们只能从地板上把他直接入殓了。”筱筱淡淡的说。 开什么玩笑,要不是他护着,刘老汉儿那身体,冰冷的地板上半个时辰,就能要了他的命。全金鸡堡都会知道,养了四个孩子的刘老汉儿,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冷冷冰冰的地板上死去,刘家四子,以后在金鸡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了。 刘老三目瞪口呆,原来还有这么解释交易内容的,他只能佩服,别无选择。 筱筱又取出另外一管水晶瓶子,递给刘老三:“你可以选择是不是要开,这是张素贞离开前交给我们的。” 这是一只淡淡蓝灰色的烟云,缓缓的流淌着,速度慢到让人以为它是静止的。 刘老三点点头,接过那一管水晶瓶子,问筱筱:“我可以把这个带回去吗?大哥大姐应该也想看的。” 筱筱摇摇头:“我们只跟你做了交易,其他人没有权利看,哪怕他们都是你妈喜欢的孩子,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你只要离开了这里,关于这里的记忆都变淡消失不见,所以你看再多,也没什么特别的。” 刘老三紧紧的把那一管记忆握在掌心,打开又握紧,舍不得看,更舍不得不看。纠结了一番,他还是决定打开来看看。 看看张素贞临走之前,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担心些什么。 刘老三缓缓的拔出塞在水晶瓶口的软木块,这个木头也十分特别,从来没有见到过。他看到水晶瓶子里的蓝灰色烟雾缓缓的从瓶口溢出,慢慢的流到地上,变淡,变浅,成团的烟雾聚集在一起,变成了两个人的形状。 还是张素贞和刘老汉儿。 张素贞躺在床上,刘老汉儿并排躺在她身旁,因为要守护张素贞,刘老汉儿多天没有合眼了,他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张素贞身旁,张素贞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她歪歪的靠着一个枕头,看着在她身旁熟睡的刘老汉儿。 张素贞突然开口对着空气说话了:“我们做的交易,你可得算数啊。” :。: 第一百一十四章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四章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张素贞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门口,认真的交谈,可是刘老三在门口看不到任何人,这情形看上去有些吓人,就好像她在跟空气对话一样,又好像是她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一样。 刘老三疑惑的看了看筱筱,老妈在说什么交易,那门口是这个男子吗?筱筱点点头,没有出声,刘老三想不明白为什么看不见筱筱的身影。 张素贞轻声说念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我要是能走在他后面就好了,他连饭都不会烧,我走了,他可怎么办啊?会不会遭人嫌弃啊?”她倒是忘记了这些年她瘫痪在床上,都是刘老汉儿照顾她了。 “你可是答应了我的,一定得护着他体体面面的走啊。”张素贞看着门口认真的说,她定定的看这门口,侧耳细听,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一样,她绽开了一朵满足的微笑。 大约是发现了什么动静,刘老汉儿突然就醒了过来,看到老伴儿还好好的,他长舒了一口气。刘老汉儿最怕的,就是张素贞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突然就没了。 两个人少年夫妻老来伴,一起抢水渠打架接下的缘分,相伴一辈子,青丝黑发一起变白头,走过了半个多世纪,却总还是有那么多要说的话,张素贞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要叮嘱刘老头儿,说都说不过来。 张素贞絮絮叨叨的念:“老大脾气不好,冲得很,偏偏他媳妇儿性情温和,难免要受气,为了孩子们好,你要向着老大媳妇儿一点。”刘老汉儿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张素贞又说:“老二两个都是知识分子,都是老师,懂得比我们多,你别老是干涉人家讨人嫌。”刘老汉儿应了:“你放心,我晓得的,我有分寸。” “我最放心不下老三了,他心思重,人又厚道,真怕他过得不舒心,他媳妇儿虽然也是个好孩子,但两个人都是闷声做事情的,你要护着他们,别让旁人欺负他们了。”张素贞叮嘱。 刘老汉儿点头:“要说起来的话,老三才是几个孩子中最憨厚最孝顺的,你放心,我会护着他的。” “小四被我宠坏了,秀儿嫁给他,算是委屈了,她做什么,未必是她的本性,小四儿辜负了她,你别记恨她啊。”张素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个那么正直的人,怎么就能把小四儿养成这样了,终日喝酒赌钱,没有一天做过正经事情。 老两口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一点用都没有。 秀儿嫁过来,只有做新娘子那一天过了半日舒心日子,小四儿第二天开始后就接着去喝酒赌钱了,收的礼金刘老汉儿没敢全给他,都给了秀儿,小四儿就天天缠着秀儿,花言巧语没多久都给拿走了,秀儿对他失望透顶,要不是发觉怀上了孩子,早就离婚了。 “还有两个丫头,都争气,自己读书吃苦肯长进,吃了公粮,你要帮着点他们,别让小四儿去祸害他们,免得两个婆家对丫头们有意见。”张素贞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喘吁吁的,靠在枕头上休息,她也是好久没有这么说话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老汉赶紧倒了杯水,给她润润嗓子。 刘老三在旁边早就看得泪流满面,他觉得他内心的黑洞在一点一点的愈合,那些缺失的拼图正在一片一片的补回来。 他看了看筱筱,那个神仙一样的男子面无表情,像雪山一样的冰冷,似乎这个交易他并没有帮助刘老三什么,有买有卖,十分公平。 刘老三想起老妈走后的这些年,刘老汉的为人处世,都是按照张素贞这些絮絮叨叨的话在做,他给老大媳妇儿撑腰,不过多的干涉老二家的事情,尽量少让老三一家承担过多的责任,保护两个姐姐,严厉控制了小四儿的资金。 刘老三一直觉得自己在家里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有老大的权威,没有老二的学识,没有小四儿受宠,他只能默默的做事,帮助父母,才能赢回来爹妈一声懂事,他才觉得在这个家里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以至于兄弟们平时吃喝玩乐想不到他,一旦要做什么事情,出力出人的就第一个找他了,他总是很乐意,可是刘老汉儿多数时候是不让他做的,谁该做的事情谁做,哪怕到了最后,刘老汉儿那么凄凉的境地,他也并没有因为小四儿一家待他不好,就赖在刘老三家不走。 刘老三原以为自己从小时候开始,在家就是最不被重视的一个,爹妈一直到离世,都没能对他说一句他一直想听到的话。 在张素贞的回忆中,他才知道,原来老爹老妈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在这个神秘又神奇地方,刘老三一个四十多五十岁的中老年农夫,吚吚哇哇哭成三岁小儿,颜如玉看着筱筱,早些时候,她还在生筱筱的气。 气他奸滑的钻了跟张素贞的交易的空子,气他不肯帮助刘老汉儿,让他最后那几个月能舒舒服服的过完,气他没点人情味儿,不过这个似乎气得有点没道理,他明明就不是人来着,更别提人情味儿了。 可是今天他却又做了这么个交易,愈合了刘老三这么多年心里的伤。这个怪物,到底有没有一点温度,这副皮囊底下,到底有没有一颗心? 刘老三哭得厉害,涕泪交加的他看到那回忆的烟雾渐渐变淡,他们兄弟四个涌入了病房,张素贞不太好了,她病了那么久,身体虚弱得撑不下去了。 刘老汉儿用手背擦擦眼角,眼睛里的光都黯淡了下去。 刘老三看到病房里面的自己呆呆的站在角落,眼泪止不住的流,小四儿哭天抢地的跪在张素贞病床前,他是真的怕,老妈没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没有条件的护着他,他是真的怕。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四儿是多么孝顺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老汉儿呆呆的站在人群外面,他是张素贞奶奶在这人世间最后的一瞥。 :。: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陆欢欢失踪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五章陆欢欢失踪了灰蓝的烟云变淡了,张素贞的这段记忆彻彻底底的消失在霖之间,老农夫刘老三哭得不能自已,泪眼婆娑的看着筱筱和颜如玉,可怜兮兮的如同三岁儿一样涕泪交加。 姑娘颜如玉微微笑着递过来一张纸巾,刘志德擦干眼泪,诚心诚意的了声感谢,他认真的:“来很丢人啊,我一直以为我在家里可有可无,老爹老妈都是看不见我的,活了大半辈子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多余的。” 筱筱一脸冰山难融,不置可否;颜如玉微笑着:“这下知道不是了,总算是放下心来了。” 刘老三点点头。 交易完成,皆大欢喜,虽然刘老三遗憾不能跟双亲再上心里话,遗憾没能亲口对爹娘一句谢谢,可是听到了那些爸妈的交谈,他心里缺失的地方终于补了起来。 他也再也不用心翼翼多做些什么事情来讨好别人了,这么多年,他这样的心翼翼,委曲求全,真的很辛苦。 刘老三走的时候,背脊都比来的时候更加挺拔,阿颜把他送到门口,目送他走远了。阿布也尖声:“我也喜欢这个交易,轻松得很。” 阿颜声的跟阿布唠叨:“里面那个,还绷着呢。” 筱筱耳朵尖得很,听到了阿颜这句唠叨,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继而苦笑,自己自言自语的了一句“力有不逮啊。” 颜如玉耳朵不如怪物筱筱,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不然,也许她会更了解筱筱一些。 *** 陆志杰开着他的东风康几乎跑遍了全国,他的挡风玻璃已经被高速上飞溅起来的石子敲出一个一个大大的坑,再来一块石头怕是他撑不到下一个出口。 这已经是他开到报废的第三台面包车了。 陆志杰有两件事情没有完成,第一件事情:找到失踪的女儿,第二件事情,找到拐走女儿的人贩子。 十年前,陆志杰是临海县最春风得意的万元户之一,他和占洪大哥算是临海县发家致富的带头人,他做水产生意,占洪跑运输,后来买了一块地,借了很多钱,总算是建起了临海县最大的百货商场了,陆志杰把身家也都压了上去,成为了临海百货的第一批股东。 陆志杰的太太,是占洪夫人王美媛的远方亲戚家的女儿,地方,谁跟谁都是拐着弯儿沾亲带故的,这边亲戚算下来是平辈儿,那边亲戚关系算下来就差了辈分了,也都做不得数,不好算的,不然这婚还结。 但是不管怎么,陆志杰一家跟占洪一家算是走得很近的,占杰米和陆欢欢也算是从青梅竹马的玩伴,虽然你占洪比陆志杰大了十来岁,但杰米和陆欢欢倒是年纪差不多大,占洪忙着做生意,荒废了个人问题。 陆欢欢是陆志杰和王芸芸的独生女,掌上明珠,王芸芸身体不是太好,一来他们不符合政策,二来,王芸芸的条件的确不允许她再生育第二个孩子,所以夫妻两个把陆欢欢宠成了下凡的仙女,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这个仙女五岁那年,被人拐走了,那时候没有这么多的监控,陆志杰报警,即便他在临海有一定的影响力,即便占洪发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来帮他找女儿,但是陆欢欢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王芸芸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急又气,最后竟然精神有些问题,陆志杰跟王家商量了下,把她送进了疗养院。 陆志杰发誓,走遍全国所有地方,上入地他也要把女儿找回来,也许看到了女儿,王芸芸身体能好起来。 陆志杰卖掉了生意,卖掉了房子,只保留了在临海百货的股份,占洪想劝他,却不知道怎么劝,总不能劝“算了吧,换个人再生一个。”这是人话吗? 所以,占洪只是:“你如果要去,你的股份每个月我给你分红,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你一个电话,要什么我都给你送过去。” 陆志杰十分感动,这时他所有的生意已经断掉,所有人听他卖掉了房子车子,准备一台面包车开遍全国去找陆欢欢,表面上都一句支持,背地里却是怎么的人都有,有他傻的,有他蠢的,自然也有人称赞他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能找到女儿的线索。为了顺利带走陆欢欢,人贩子一定是给她换了装,不然他走遍全城,没有一个地方有姑娘的消息。 但是起拐走女儿的那个老妇人,却是有人目睹的,有游客拍下帘时陆欢欢跟着老妇人离开时候的照片,陆志杰就是跟着这条线索,一找就是十年。 这个老妇人,也被警察列为通缉犯许久了,她是一个惯犯,通常在人家户偷走朋友,买到更远的地方去,让丢了孩子的家庭深恶痛绝,恨不得亲手抓住她。 但是像陆志杰这样,放下了所有的一切,亲自跑出去一个省一个省,一个城市一个城市挨个寻找的,却是凤毛麟角,孩子丢了,悲痛是必然的,可是身上还有别的责任,还得接着背,这些饶伤口,何其难愈合。 陆志杰受不了这个一直不肯愈合的伤口,既然等不来理昭昭,他就去做这理昭昭。 他也花钱到晾上,打听那个样貌的人贩子,直找她买孩子,听她能找得到来源。可是那人贩子很狡猾,他好几次都追到同一个城市,可是每次都晚一步,总是擦肩而过。 可是就算是这样,追踪起她来依旧是何其的困难。 他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寻找,询问,每次都只能问到只言片语,他就跟着着一点点的时询问结果,全国四处跑去找她和女儿。 他从临海一路北上,无心也无闲暇去关上沿途的风景,他直奔这个人贩子出现的地方,可是每次都是扑空,而这一路上,她已经没有把陆欢欢继续带在身边了 陆志杰心里很着急,不知道陆欢欢被她卖到那里去了,只是如果不捉住这个人贩子,他就找不到陆欢欢的下落。 第一百一十六章 麻浦坡的产业链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六章麻浦坡的产业链麻浦坡是崇山峻岭中一个偏僻的村子,不通公路,在巍峨连绵的高山群中间一块平坦的山谷里面,勉强通了电,灯光昏暗,从来都不够亮,整个村子没有一部电话,没有一台电视。 村子里的人都很穷,穷到没有任何外人愿意嫁到麻浦坡来,村子里的姑娘全都愿意外嫁,然后留在群山外面生活。 进出村子的路只有一条,但凡有个外人来,全村马上就都知道了;其他方向都是山,进了山有蛇、有狼、有瘴气,虽然说这些年算是少了许多,但是还是很不安全,只有进山采药的人才冒险会走一走。 村子里最有钱的一个老妇人,叫芳姐,虽然大家都叫她芳姐,其实年纪已经五六十岁了,没有结婚,跟不知道什么人私生了一个孩子,养在自己家里,爹妈都已经年迈,那孩子大部分时间,跟着芳姐的弟弟一家生活。 芳姐经常往外面去,所以年轻的时候口碑不怎么好,但是胜在有钱,可以解决麻浦坡绝大部分的事情,等到上了年纪,还是能挣得到钱,渐渐地那些下三路的事情就不大好往她身上套了,反而是眼红羡慕的人更多了。 于是就有人动了心思,夜深人静的时候,暗地里偷偷的上门来打听芳姐的门路,小心翼翼的问上一句能不能带着一起做,只要不是去做皮肉生意,家里男人还是放心的。 芳姐虽说年轻的时候受了村子里不少气,可是他们真心来道歉,来请教,芳姐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毕竟乡里乡亲的,都是血脉相连,能帮一个是一个,早点让大家都挣了钱,离开这个鬼地方。 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繁华,外面的天地有多广阔,芳姐跑了大半个国家,眼界开阔,心里清楚明了得很,要不是爹娘不肯离开这山谷,她早就带着儿子走了,只是根在麻浦坡,斩都斩不断,而且,更重要的是,麻浦坡还算是很安全的。 芳姐的儿子石头,小名儿叫狗不理,这绝对不是包子,只是取个贱名儿好养活,今年十岁了,芳姐常常不在家,他跟着舅舅舅妈一家和外公外婆生活。 虽然舅妈有些不乐意多照顾一个孩子,可是看在芳姐给的生活费足够多,能把她的三个孩子也一并养大了,也就没什么废话了,不过毕竟还是没有照料自己孩子那么贴心,芳姐心里也不是很放心得下。 芳姐有一次出门,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白白嫩嫩的小丫头,怯生生的,眼圈红红的,一副害怕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样子,唯唯诺诺的,看起来约莫五六岁,跟村子里的女娃娃完全不一样,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娇滴滴的小小姐。 这是芳姐第一次往家里带人来,这个小姑娘就算是穿着村子里小姑娘们一样的衣服,也是看着跟旁人不一样。石头看着她脆生生的样子,心里有些男子汉气概升了起来。 芳姐说:“这小姑娘以后就在我们家住,长大给你做媳妇儿好不好?” 石头害羞的点点头,他可喜欢这小姑娘了,比全村的小黄毛丫头加起来都好看,就是不爱说话,这可不行,他可是很喜欢说话的,得改,得陪他说话,娘不是说了吗,以后要做他媳妇儿的,不爱说话怎么行。 不过她这模样,可让人喜欢极了。 石头舅妈看着这小姑娘白嫩喜人,也眼红了,这些年村子里的光棍越来越多,娶媳妇儿成了大难题,她家里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就算一个女儿嫁出去,换了一个媳妇儿回来,那也还少一个,可愁死人了。 于是她也扭扭捏捏的求着芳姐出门给她带一个回来,这个岁数带回来已经可以开始干活儿了,长大了就直接做他们家的媳妇儿繁育后代,简直再好不过了,省心省力的。 芳姐点头应了,对她来说,顺手的事儿。 从到了麻浦坡那天起,照顾石头成了小丫头的工作,天可怜见她在家里被爹妈捧在手心里,每天无忧无虑,生活里只有阳光和棉花糖,她哪里做过这些事情,哪里受过这些苦。 这一路上躲躲藏藏的,芳姐怕引人注意,脱掉了她漂亮的小裙子,剪掉了她黑油油的头发,给她穿上这些难看的衣服,吃的都是难吃方便面,把她的脸涂得脏兮兮的让人嫌弃,不想再看第二眼。 她撇嘴掉眼泪的时候,芳姐几次还恶狠狠的凶她,拿着棍子指着她说,如果不乖就把她扔掉,再也不把她送回家,朝她屁股上抽了几棍子,欢欢连大声哭都不敢,咬着唇死死的憋住眼泪。 她常常在梦里哭醒,只能用小手捂住嘴巴,不敢吵醒芳姐,怕换来一顿好打。 陆欢欢想回家,想爸爸妈妈,但是她太小了,小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记得爸爸的大哥大电话,记得家里的电话,爸爸妈妈都说她可聪明了,可是她没有办法给爸爸打电话。 陆志杰虽然追得辛苦,可借助了道上的消息,还是几次跟芳姐擦肩而过,差点找到他们。陆欢欢的嘴巴被芳姐死死的捂住,什么话都说不了。 陆欢欢虽然没有引起爸爸的注意,可是她知道爸爸一直在找她,这一个发现成了她一直坚持下去的理由和信念,更是她能活下去的支柱。 陆志杰追的紧,芳姐索性把欢欢送回去麻浦坡,自己在外面流浪,反正小姑娘也不好找买家,她当时也不过是看着喜人顺手而已,谁知道陆志杰追得这么死。 而起陆志杰即便是知道芳姐只是一个人,也没有放弃追踪她的下落,毕竟找到她应该比找到欢欢更容易。 芳姐被陆志杰追得没法子继续抛头露面做生意,索性把麻浦坡的乡里乡亲带出来,自己在幕后牵线找买家,反而更加安全了许多,陆志杰的线索倒是断了不少。 这一追,整整十五年,陆志杰追了十五年,也找了十五年,他吃着最便宜的食物,住着最便宜的旅馆,开着最便宜的面包车,谁见了他都不相信他会是临海市最大的百货商场的股东之一。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唯一一次的机会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七章唯一一次的机会陆欢欢在麻浦坡生活了十五年,那个永远落后外面的世界二十年以上的地方,没有让她能够逃脱的路,逃往山里没有活路;唯一的一条出山的路,永远都有人把守着,麻浦坡不光是欢欢,那些跟着芳姐出做生意的人,也都学着芳姐的样子顺手带回来他们看上的小姑娘,养在家里等长大。 能做事,能繁衍,还省钱,这个穷到了极致的地方,听不见别人家痛苦的哭泣。 这里与世隔绝,整个村子渐渐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没有任何人会想要去破坏这种默契,更没有人想要回到以前那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娶不上媳妇儿的生活状态。 所以,小姑娘们没有人能逃出去,大大小小的陆欢欢们,只能留在这里,不知道何时是尽头,那些被嫁娶交换进来的媳妇儿们,也都在生了孩子之后,一心向着这个地方。 陆欢欢们,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们在绝望中逐渐麻木,有的人长到十四五岁,来了初潮,就被迫怀上了孩子,这些姑娘认了命,认真的在这里生活起来,开始像是半个麻浦坡媳妇。 起初那几年,陆欢欢只是需要做一些照顾石头洗衣洒扫的体力活,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舅舅家两个儿子长大,她也长到了十来岁光景,开始被十四五岁的哥哥们注意到了。 这些女孩子们在麻浦坡,是没有任何安全可言的,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敏锐的发现这一点之后,陆欢欢学会了刻意讨好石头,让他来庇护自己,虽然不得已也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相比起被那两个哥哥欺辱,她的境遇算是好得多。 而石头为了展示自己在麻浦坡绝对主导的地位,也乐于宣示他的主权,不允许任何人打陆欢欢的主意:“芬儿是我的!”他在麻浦坡宣布。 石头和芳姐给她取了个符合麻浦坡审美的名字,叫芬儿,陆欢欢这个名字,整整十五年都没有人叫。 她为了提醒自己,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告诉悄悄的告诉自己,你不叫芬儿,你叫陆欢欢,你的爸爸叫陆志杰,你的家在临海县;每天晚上,她都会背一遍家里的电话和爸爸的大哥大电话。 但是在石头和芳姐面前,陆欢欢早就已经不是那个骄傲的富家千金了,她勤劳吃苦爱干活儿不多说话,跟麻浦坡出生的那些姑娘没有什么两样,虽然石头和芳姐还是防备着她,但是相对而言并没有那么严苛了。 尤其是在她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之后,从来都有一种说法,生了孩子,她们就不会想要离开了。 陆欢欢没有别的办法,她除了依附石头生活,没有别的办法,她看到有些不甘心的姑娘,想要偷偷跑出去,路上被捉回来打折了腿,关在牛圈里的惨状,她不敢去尝试这样飞蛾扑火的办法。 她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安全的机会。 终于在生完孩子之后,芳姐第一次出去谈生意的时候,陆欢欢哀求石头,带她去给孩子拍一张合影,最好是拍一张全家福。她这十五年,尽心尽力照顾石头,从来没有半点叛逆,外公外婆去世那阵子,她也日夜不休的操劳。 看在这些事情的份上,石头对她防备的心思淡了许多,儿子出生之后,他更是觉得陆欢欢再也不会离开了,只要他看牢了儿子,芬儿就不会舍得离开,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的,芬儿肯定也不会例外。 他们来到镇上,这是陆欢欢十五年第一次从山里出来,她贪婪的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这里已经跟她十五年被芳姐带来的时候完全两样了。 公路两旁盖了许多新房子,车子也很多,路面变得好了许多,不再是水泥路了。陆欢欢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她心里很紧张,不知道今天她想要做的事情能不能做成。 照相馆人很多,很多都是来拍全家福的,在摄影棚里等着拍的时候,陆欢欢说肚子疼,要去一下茅厕,把孩子交给了石头,去了厕所,石头跟着她,看她进了女厕所的门,就在外面等着。 算是陆欢欢运气好,她发现现在的大哥大变小了,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有一部小巧的电话,她也不需要想方设法的接近前台去用座机了。 陆欢欢不敢说她是被拐卖的,万一这些人跟村子里的人一样,她就完蛋了,她只有一次机会。 她小心翼翼的问来上厕所的一个年轻姑娘,说自己电话没有电了,能不能借她的电话打一个电话,那姑娘想了想,点点头,说:“可以,不过你得在这里打,不能拿走。” 大约是怕她想偷电话。 陆欢欢感激的拿过电话,这跟她记忆中爸爸的大哥大完全两样了,更轻更小,但是按键却都在。 感谢幼儿园老师,曾经让他们记住家里的电话,她先打了家里的座机,可是她并不知道需要区号,电话里传来是空号的声音,她心里一下子就凉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打了陆志杰的大哥大电话。 陆志杰已经是第四辆小面包车了,这些年他换了无数个地方,换了四台车,穿破了数不清的鞋子,只有这个电话号码,他一直不敢换。 电话响起的时候,他接起来,那头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我找陆志杰。”他莫名的紧张起来:“我就是。” 一阵沉默,度秒如年之后,那头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爸爸!”“欢欢真的是你吗?”陆志杰猛的急刹车,在路边紧急停靠带上停了下来。 陆欢欢泣不成声,年轻的姑娘听明白了是什么事情,默默的给她递上一包餐巾纸,陆欢欢感激不已,她快速的给陆志杰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可是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求助的看着眼前的姑娘,那姑娘拿过电话,三言两语就告诉了陆志杰这里是什么地方,麻浦坡又是个什么地方。 陆志杰立刻重新定位、导航,直奔麻浦坡所在的县城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安县 麻浦坡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八章宁安县麻浦坡陆欢欢在厕所里呆的时间有些长了,已经引起了石头的不安,他开始在外面高声催促。那个年轻的姑娘同情的看着陆欢欢,轻声说:“你再擦擦眼泪,别让他怀疑了。” 然后她走出去,对石头说:“你媳妇儿肚子疼,都疼出眼泪来了,是不是闹肚子了,你再等等吧。”石头这才稍微安心一点,陆欢欢出门的时候是说过肚子有点不舒服的,他还问是不是不拍了,陆欢欢坚持要来他们才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到陆欢欢擦着脸上的水走出来,连忙问她要不要去买点药吃吃,看看是不是拉肚子了。陆欢欢把儿子接过来,抱在怀里,摇摇头说好多了,走在前面回到简陋的摄影棚去了。 他们拍了一张唯一的全家福。也许,也是最后的一张,石头笑的开心,陆欢欢心事重重。 接下来这几日,陆欢欢都有些心神不宁,她担心陆志杰来找她,又怕陆志杰不来接她。她在电话里大概说了一下麻浦坡的情况,她觉得很有可能陆志杰如果自己来,连村子都进不来,也可能被守在村子门口的人打死了扔到山里去,都没有人知道。 她一再叮嘱陆志杰不要一个人来,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她怕爸爸救不了她,反而把命搭在这里了。 度日如年,每天都在盼天亮,又怕天亮。 儿子睡在她和石头中间,软软的小身体让她心情十分复杂,如果爸爸真的来了,孩子她该怎么办?她才二十岁,回到临海,她该如何处理这个孩子?石头肯定不会让让他跟自己走的,那她会舍得吗? 她会为了孩子放弃回去吗?她听说有很多女人会选择孩子,毕竟回到家里也是被歧视的份儿。她还能回去吗?爸爸妈妈还能接受她吗? 陆欢欢忘记问爸爸,他们是不是有另外的孩子了。 每天晚上她就这样的路思乱想到半夜才浅浅睡去,然后黎明时分,她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陆志杰不是小年轻,没有像热血青年一样,接到电话就单枪匹马一个人闯到麻浦坡来,他打电话找了于庆东。 于庆东是临海市的警察,在陆欢欢离开的这些年,临海县已经变成了临海市,他从毕业就留在临海,现在已经是绝对主力了。 于庆东听说过这个地方,小小的麻浦坡在他们系统里挂了号,里面挨家连户,都是出来拐卖儿童的专业户,村子里互相包庇互相窝藏,每次当地警方想来解救的时候,他们都有人守在村口,及时的把被拐来的人转移到山里去,以至于警察每次都扑空。 领头的芳姐,他也听说过,陆志杰的故事他们也都耳熟能详,对于一个失踪了十五年找不到下落的临海妹妹,于庆东和主动同僚也是视为职业生涯的耻辱。 现在听到陆志杰传来消息,都摩拳擦掌,想要立刻冲到麻浦坡去,把陆家小妹妹救出来。 陆志杰把车开到最近的机场,飞到了麻浦坡所在的省,于庆东已经联络了当地的警察到机场接他。 陆志杰坐在警车里一路飞驰到了麻浦坡所在的县城,他不敢想象女儿这些年不在他们身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那个他捧在手心里疼着呵护着的小公主啊。 他拿出边缘已经被磨平了却依然平整的一张照片,照片已经褪了色,里面他们一家三口在海边,笑得不知道多开心。 陆志杰摸着陆欢欢的照片,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同车的警察心里颇不是滋味,觉得没有打掉这个团伙很内疚,更加坚定一定要捣毁这个专门毁坏别人家庭的罪恶村子。 从那一天之后,陆志杰再也没有接到陆欢欢的电话,他心里每天都油煎火烤,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发现,不知道她有没有被为难,他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女儿出了意外,他打电话给占洪,占洪连忙给他汇了一笔钱,说不管怎么样,救人最重要,千万别乱来,钱不够的话就跟他说。 陆志杰随口应着,心里想着怎么他们拐走了自己女儿,还要跟他们道谢不成?他完全没有想过占洪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多取一些现金带着总是没错的,占洪说的先救人,总应该是对的。 在县城里等了一天,陆志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第二天于庆东带队,带着临海市的警察也来到了县里,他们在楼上商讨如何拔除这个祸害人家的人们,陆志杰在楼下,听着楼上警察们的热烈讨论,心里忐忑不安,他此刻最担心的,就是陆欢欢是不是还安好。 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麻浦坡,带走他的女儿。 陆欢欢听到动静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群山之间白蒙蒙的薄雾还没有散去,许多人悄悄的进了村。陆欢欢听到了许多细碎的脚步声,但是她没有惊动任何人,她躺在床上,暗自替来人祈祷。 即便村子里的人很快也听到了动静,反应过来有外人进了村,也来不及在这个时候把拐回来的人都藏到山里去,他们冲出去,聚集在村子的坝子里,跟来人对峙。 于庆东带着临海的警察,加上麻浦坡所在的宁安县的警察,跟村子里的老少爷们儿婆婆媳妇儿们对峙起来。 一方说有人被拐到这里来了,另一方死不承认,没有人证想要搜村是不可能的,家里拐回来的媳妇儿小姑娘们都被关了起来,不让她们出现在人前,整个麻浦坡铁板一块,一时间僵持不下。 陆志杰在人群里寻找,却没有见到女儿,十五年过去了,他不知道女儿变成了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认得出来她。 但是他找了一圈之后,陆志杰就知道,陆欢欢不在人群中,甚至他敢说,人群中没有一个人是主动想要离开的,她们的眼中全是防备、警惕、和担忧。 事情似乎没有办法推进下去了,不能引发群体的抗争,不能械斗,没有一个理由,没有铁证,怎么可能上门去搜人,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有他原始的一套做法,申请了批文,也不行。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贫困县 富裕村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九章贫困县富裕村陆欢欢抱着儿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石头走的时候把门用链子和大锁锁上了,对门厢房的舅舅舅妈一家也都扛着锄头离开了家,陆欢欢知道,是爸爸来救她了,一定是的。 她必须离开这里,才有一丝希望。 陆欢欢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房门,这个房门仍然是老旧的,木头的门轴插在石头挖出来的槽里,陆欢欢用尽全身力气,把房门抬起来,卸了下来一角,挤开一个缝,抱着孩子偷偷离开了家。 坝子上聚集满了人,她看到穿着制服的一大队警察跟村子里的人对峙,村子里的人们群情激奋,用愤怒掩饰着他们的恐惧和害怕,他们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锄头和镰刀,要把荷枪的警察赶出村子去。 陆欢欢远远的看到人群中的陆志杰,即便他憔悴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许多,整个人都已经不是年轻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陆欢欢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她远远的叫了一声爸爸,声音凄厉悲惨。 陆志杰目光越过人群,死死的落在一路奔跑过来的农村少妇身上,她身上哪里还有半点他最宠爱的小公主的样子。 她头发枯黄,穿着跟村子里妇人没什么两样的衣服,脸色蜡黄,嘴唇皲裂,怀里的孩子呱呱啼哭。 陆欢欢一路哭着跑过来,麻浦坡的村子里的人们骚动起来,石头尤其愤怒,芳姐不在,他就是麻浦坡说了算的人,现在芬儿这个样子,是当场下他的脸子,更令他愤怒的,似乎这些人是冲她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石头眯起眼睛,只有他们去拍照片的那一天,她离开了村子。 这么多年,她处心积虑的讨好自己,伺候二老送终,都是为了等这一天吗? 石头带着人拦住了陆欢欢:“芬儿你疯了,回家去。” 陆欢欢怎么可能还回去,她凄厉的叫着:“爸爸,我是欢欢啊。” 陆志杰也焦虑,他拉着于庆东的胳膊:“于队,该怎么办,她是欢欢啊。” 于庆东和宁安县的周队也连忙派人跟了过去,陆志杰跑在前面,陆欢欢还在哀哀的哭着叫爸爸。 陆志杰想了想,决定先按照占洪的办法来,救人是第一位的,后面的事情,交给周队和于庆东去做吧,总要先把人带走才行。 他走到石头面前,说:“这是我女儿陆欢欢,多年前跟我们出去玩走丢了,感谢你们照顾了她那么多年,我今天是来接她回家的。” “她不是什么欢欢,她是芬儿,是我儿子的妈。”石头梗着脖子说:“凭什么你说是你女儿就是你女儿?” 陆志杰没有想到都这样了,他们还能硬阻拦他们带走陆欢欢:“她就是我的女儿,你们不信可以去做鉴定。” 陆欢欢给石头跪下:“石头哥,这些年多谢你照顾我,这是我爸,他变化再大我也认得他,现在,我要跟他回家了,对不住了石头哥。” 石头黑着脸:“你走可以,儿子留下。” 陆欢欢下意识的抱紧了襁褓,再怎么说,孩子是她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生下来的,到了这个时候,她真的体会到那些最后选择放弃回家,留下来和孩子待在一起的女人们的抉择。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孩子,狠狠心,交给了石头。石头愤怒的说:“这些年我瞎了眼还护着你,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生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陆志杰递过一个信封,里面厚厚的,都是现金,不知道有多少:“感谢你这些年照顾欢欢,这是这些年欢欢叨扰你们的一点小小的意思。” 于庆东和周队警惕的看着四周,村民们因为他们没有别的动作和想法,看起来就是单纯的要带走陆欢欢,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好在村子里那些出头做生意的都不在家,不然要是警察真的抓人,他们真是要跟警察干起来,虽然没有什么胜算,但总要反抗的。 毕竟都是要吃饭的。 陆志杰让陆欢欢先走到了层层警队后面护了起来,让一个女警官陪着她,陆欢欢听到人群中儿子凄厉的哭声,眼泪涟涟,心里也难受得像刀割一样,那女警官看着她这样子,眼圈儿也跟着红了。 周队扫了一圈,发现那些名单上的人都不在,就准备收队回去了,今天本来就是来探路加救人的,谁知道就在要离开的时候,村子里好多房屋都响起了求救声,是他们这边的动静让那些被关起来的女孩子们听见了。 村子里的人脸色一下子就绿了,这陆欢欢自己走不说,还连累了别家损失,这下石头都没办法了。 周队冷冷的说:“看来你们村子不光买了一个姑娘啊,去看看吧。” “阻止我们办案那就只能都带回去了。”周队补了一句,村子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芳姐不在,石头这个拿主意的连媳妇儿都放走了,他们真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买人不死人,卖人只有一个死字。 周队带着队伍挨家查看,于庆东带着自己的队伍在坝子上维持秩序,过了一个多小时,周队带着队伍回来了,后面跟着十来个年纪不一的女子。 最小的就像当时欢欢那么大,最大的,也比现在的陆欢欢大上十来岁,还有一个趴在警员的背上,腿上还带着伤,身上散发着牛粪的臭味,那警员也顾不得嫌弃,回到坝子上,许多村民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周队愤怒的说:“我倒是不知道我们这么个贫困县还有个这么富裕的麻浦坡,买了这么多媳妇?”陆志杰看着这一队人,出离愤怒,愤怒到无言。 他的女儿丢了,他找了十五年,他太知道这中间的辛酸了,陆欢欢的妈妈,现在都还常年住在疗养院,他的家,因为女儿丢了,也破了。这一队人,十来个家庭啊。 那个小姑娘,跟陆欢欢走丢的时候一样大,陆志杰看得眼里冒火。 “这都是我们买回来的,你们不能这么带走。”一个中年妇人站出来说。 :。: 第一百二十章 抉择 人性 两难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章抉择人性两难“琴婶,你自己也是被拐来的,你自己不回去也就算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年纪最大的那个女子哭着说:“我们想回家啊,我家里还有孩子呢!” 琴婶已经在麻浦坡生活了三十年,她早就离不开这里了,早些年她怎么来的,已经淡漠了,她甚至还回去过几次娘家,娘家人的淡漠和歧视,告诉她麻浦坡才是她的归宿,如今,她连孙子都有了,她的儿媳妇,也是她找回来的。 “我们总不能人财两空吧。”家里的女人被带出来的村民们挥舞着手中的镰刀:“都是花钱买的,你们要带走也行,钱拿来啊。” 周队愤怒的看着这群无知的蠢货,要不是怕酿成群体事件,他早就想把他们都给抓回去了。眼看事态不太妙,陆志杰又拿出一袋现金,一个一个信封装好。这时他十分感激占洪,老占的先见之明,是他们全身而退的保证。 这些年老占支持他的这些钱,早就远远超出他在临海百货的股份了,他心里如何不感激老占的这份恩情。 每个人一个厚厚的信封,陆志杰付了所有这些人赎身的钱。周队冷冷的说:“人是不是你们买的,你们心知肚明,我也很清楚,见好就收,不要太过分,今天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麻浦坡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点点头,收了钱放人。周队把这些人都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是要清算这些罪孽的,这些女子,好几个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都还未成年,这些村民总是要有报应的。 于庆东不太了解宁安县的实际情况,也没有轻举妄动,一切听周队的指挥,他们的任务只是平安的把陆家妹妹带回去,如果还能顺便解救这些被拐回来的妇女,当然是最好的,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周队的目标跟于庆东他们都不一样,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怎么拔除这颗钉子,但是今天那些外出做生意的人一个都不在,今天已经打草惊蛇了,只好先救了人再说。 而坝子上,早就有麻浦坡的村民悄悄儿的把这些女子生的孩子挨个儿全都带了来,一时间,婴儿啼哭成一片,幼儿叫着妈妈,大一些的孩子抱着这些女人的胳膊大腿,撕心裂肺的哭成一片。 于庆东把最小的那个小丫头带到陆欢欢身边,让她和那位女警官负责照顾,陆欢欢捂住耳朵,不敢去听坝子上一片哭声,她太敏锐,能从那么多孩子的哭声中,分出来哪一个是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他呱呱的哭着,声音都哑了。 孩子饿了,陆欢欢心里想,她实在是狠不下心,走了过去,接过孩子,到一旁背过身去,让她再喂他最后一次吧,这一走,母子缘分可能就尽了。 儿子吃得香甜,满足的睡了。陆欢欢恋恋不舍的把儿子交给石头:“你好好照顾他。”石头红着眼眶说:“芬儿,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有数的,不走了行不行?我以后加倍对你好,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回娘家去看,我也不拦着你,别走了好不好?” 陆欢欢也流着泪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好,可是我不是芬儿,我叫陆欢欢,我爸爸来接我了,我要回家了。”石头生气的别过脸去,不再理她,他总觉得自己跟其他那些村民不一样,他也觉得芬儿跟其他人不一样,甚至他有一种错觉,认为两个人是有感情的。 原来不过是陆欢欢逢场作戏求他庇护,石头愤怒的想,这些女人,就是靠不住。 撤离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妈妈,舍不得两个孩子,眼泪汪汪的看着陆欢欢他们离开,她想走,可是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住了她的腿,她流着泪看着陆欢欢他们离去,自己则留在了麻浦坡,她托陆欢欢给她娘家带个信儿,就说留在这里成家了,很好,以后会回去探望家里人。 陆欢欢劝说不动,只得由她去了。周队也训诫了那一家人,不得阻止她回娘家探望,可是谁都清楚,在她决定留在麻浦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能用拐卖来解救她了。 难怪那么多村民有恃无恐,难怪琴婶儿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们利用了女人们最脆弱的地方来控制她们,多么的邪恶! 其他的人,都由警察送回了家,陆欢欢和陆志杰回到宁安县的旅馆,于庆东和周队还需要处理善后的事情,他们分头行动了。 在旅馆简陋的房间里面,父女两人有些小心翼翼的交流,可是最初那些疏离,都被陆欢欢一声含泪的“爸爸”消弭了,父女两人相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陆志杰絮絮叨叨的说这些年,他开报废了三辆车,追着芳姐走遍了全国来找她;陆欢欢则说起跟他的几次擦肩而过,眼看着陆志杰离她而去。 陆志杰猛敲自己的头,恨不得给自己一棍子,如果自己再警觉一点,女儿就不用了受这么多年的苦了。 可是陆欢欢哭着说,要不是因为见到陆志杰这么执着的寻找自己,她很可能早就放弃了,很可能没有今天的团聚了。 虽然陆欢欢为了不让爸爸担心,轻描淡写的简单讲了下这些年的遭遇,并且一再说石头保护了她,没有怎么受委屈,可是她离开家的时候才五岁多,她这些年得多无助,多绝望啊! 陆志杰一直都十分内疚,自己怎么做的父亲,能把五岁的孩子弄丢了!他一直不肯原谅自己,现在听了陆欢欢的描述,内疚之情更甚了。 然后陆欢欢说到她十五岁跟石头结婚,在村子里摆了酒,陆志杰气得恨不得跑回麻浦坡,把那些毫无人性的村民狠狠揍一顿。 十五岁,多美的年纪,犹如清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园丁加倍呵护都来不及,在那个地方,变成了繁衍的工具。陆志杰心里痛恨那个凌迟都不解气的女拐子,不把她找出来,如何解恨! 陆志杰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还是要跟于庆东和周队再看看,怎么合作能把这个女拐子从茫茫人海里捞出来,让她为她犯下的这些罪恶负责。 :。: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家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一章回家那个孩子,是父女两绕不开的痛,陆欢欢虽然恨芳姐,但是怎么说石头至少庇护了她十五年,说没有几分感激是不可能的,儿子,就当她还了债,陆欢欢这么想。 可是陆志杰却不这么认为,石头跟芳姐,谁的罪过都不轻。 “忘了吧。”陆志杰说:“回到临海,把妈妈接回家,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陆欢欢点点头,她也有好多话想问,但是都还是决定等回到临海以后再问也不迟,她揣着一颗激动又忐忑的心,踏上了时隔十五年的归家旅途。 麻浦坡的后续,陆志杰和陆欢欢都没有太介入其中,但是周队带队解救了十名被拐卖女性倒是那一段时间轰动全国的大新闻,他们走到哪里打开电视都能看到这个新闻。 那个小姑娘的爸爸妈妈辗转打听到陆志杰的联系方式,还特别打电话来,千恩万谢的感激了好几次,还说等他们回到临海,一定会上门来拜谢,十分诚心。 陆志杰挂了电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如果陆欢欢当时有这个运气,那该有多好,但是他们毕竟救了那么许多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希望其余的九个家庭,都能团团圆圆,圆圆满满。 回到了临海,下了高速,陆欢欢就看到全然一新的临海市,十五年前的记忆,已经全都找不到重合的地方,物非人也非。 陆志杰的小面包七拐八拐的,回到了他们的家。 这个外表已经十分陈旧的小别墅,还是原来的样子。当年陆志杰为了寻找女儿,卖了公司、卖了房子,还是占洪通过别人,悄悄买下了陆志杰的小别墅,这么多年一直帮他们原样保管着,听说找到了陆欢欢,占洪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这个消息,让他带着陆欢欢回到家里去。 陆志杰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么多年,多亏了老占,他也知道老占最近身体不太好,总是往医院跑,他还没有来得及去问老占到底病情如何。 陆志杰带着陆欢欢,在信箱里取了钥匙,打开大门。记忆在这个空间穿越了十五年,严丝合缝的重合了,陆欢欢凭着记忆,跑到自己的房间,看到熟悉的玩偶,轻轻掩上房门,一个人在里面放声大哭起来,就好像要把这么多年不敢哭成声的委屈,一次哭个够一样。 陆志杰在门外,也悄然任凭眼泪流了个痛快。 第二天,父女两人去疗养院接回了陆欢欢的母亲王娜娜。见到女儿回来,王娜娜的病情好了许多,一家人被偷走的十五年,虽然不补回来,好在他们还有几个十五年能在一起过,所以都格外珍惜。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被偷走了十五年的陆欢欢开始试图跟上外面的世界,可是她错过了太多,五岁到二十岁,最美好的年华,被掩埋在那个深山里,与愚昧为伍,与黄土为伴。 陆志杰有时候走过她的房门,能听得见她低低的啜泣声,还有梦中的尖叫声,他们一家都不去提这十五年里发生的事情,期盼陆欢欢能尽快忘记,然后重新生活。 然而这重新生活,谈何容易。 陆欢欢没有朋友,不认识几个字,她的学识,停留在幼儿园的大班,没有任何技能,面对外面的世界,她充满了好奇、继而挫败、沮丧、恐惧。 越来越大的心理压力,让她开始加倍的思念留在了麻浦坡的孩子。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陆志杰听于庆东说,他们解救出来的十个女性,除了年纪还小的两个小姑娘,其他的都有了孩子留在麻浦坡,周队说最近有两个女子,因为受不了牵挂孩子的折磨,自己回去了麻浦坡。 陆志杰知道于庆东为什么打电话来说这个,于队这是在提醒他们,要注意陆欢欢的心理,万一陆欢欢接受不了自己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她很有可能再次回到麻浦坡去,到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陆志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虽然找回来了陆欢欢,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安抚她的心。这些话不敢跟王娜娜说,怕刺激到她,万一陆欢欢再一次失踪,只怕他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他跟老占打电话的时候,提起来这个事情,老占倒是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去海滨广场找一只猫。 老占说的含糊其辞,陆志杰也不明就里,怎么找一只猫能帮得到陆欢欢? 但是他这十五年,没有老占的支持,早就破产了,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就是老占了,姑且一试吧。 于是周末的时候,陆志杰带着陆欢欢和王娜娜,一起来到海滨广场,这里陆欢欢小的时候也来过,那时候还是个村子,叫俞家湾,后来全都搬迁了,改成了这样一个网红广场。 网红是什么,陆志杰不知道,陆欢欢更不知道。 不过这里确实是看海很好的地方,陆志杰不知道该怎么找那只猫,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找哪只猫,老占说的稀里糊涂的,他也就姑妄听之,就当做带她们娘儿两来散心吧。 这么多天,都是关在家里,当做十五年前过,也是难得出一趟门,看一看真实的世界。 秋天的海边,凉风徐徐,带着咸味儿的海风让人心胸陡然开阔起来,似乎很多不必要的烦恼都被海浪带走了。 广场上也有很多人,自己找一个角落,呆呆的坐在那里看潮起潮落,一坐就坐一天,也有很多游客打扮的人,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大哥大放在棍子上,还能拍照片。 陆欢欢全都没有见过,这个新的临海市让她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该怎么在这里生活下去。王娜娜握着她的手,耐心的,一点一点的教给她知道,这个是手机,不是大哥大,那个棍子,是自拍杆,可以给自己拍美美的照片。 陆欢欢才二十岁,正是最爱美的年纪,她应该跟这些游客一样,拿着自拍杆,端着手机,到处拍照片,到处旅行,化妆,穿美美的裙子,做美甲,运动、瑜伽、火锅奶茶,什么美好享受什么。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曲径通幽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二章曲径通幽陆志杰一家三口,围坐在熙来攘往的咖啡店外面的桌边,一筹莫展的看着花花绿绿的菜单,完全不知道什么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点才好,只好随便点了一份服务员推荐的饮品,加上一份雪媚娘,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陆欢欢很好奇这个听起来好听的名字,画了五颗星星推荐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吃。 这里怎么可能会有猫!陆志杰看着人来人往的广场,原本做了这样合情合理的判断。可是他刚在咖啡店坐下之后,就看到店里有一只橘色的大胖猫,隔壁的小首饰店门口蹲着一只黑猫,广场边上树上还藏着一只三花猫,远处还有几次流浪猫在海边觅食。 这广场上,竟然有这么多只猫,这倒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可是,哪一只才是他要找的?他总不能挨个儿问一遍吧? 老占这说的玄乎乎的,也没有个准话儿,只说让他等就对了,那只猫出现的时候,他会知道的,说的十分神秘,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实践的章程。 这么玄妙的事情,也不知道老占是怎么遇到的,老占原本是个不信玄学的人,对于鬼神一事,向来敬而远之,怎么反而还给自己推荐了,陆志杰心里也很想弄个明白。 他们喝完第一杯饮料,吃完第一盘甜品,意犹未尽,准备换种口味,再来一轮的时候,他真的见到了那只猫。 应该说是陆欢欢见到了那只猫,她指着广场中间:“爸爸妈妈你们快看,广场中间有只好漂亮的猫。” 更玄妙的事情发生了,陆志杰第一眼见到那只猫,就知道这就是老占让他找的猫,与其说这是一只猫,不如说是一个其他更强大的生物住在这只猫的身体里面,无法解释,就像是老占说的,见到了,就知道了。 那只猫跟陆志杰四目相对,陆志杰立刻就明白了它的意思,不光陆志杰听懂了,陆欢欢和王娜娜也站起身来,他们没有说话,没有交流,全家人都安安静静的跟着那只漂亮皮囊的猫咪走了。 互相之间也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要走,但是他们就是都跟着那只猫走了,陆志杰短暂存留这段记忆的事后回想,觉得当时他们是不是都被那只猫操纵了,怎么就都走了。 那是一只十分漂亮的猫,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的种类,像仙女一样美,蓝绿双瞳如同水晶一般剔透,锐利的眼神却似乎能穿透他们的身体,跟他们的灵魂交流沟通,它的眼神中,有丝毫不加以掩藏的同情和怜悯。 陆志杰终于知道老占什么意思了,老占并不是故意语焉不详、故作神秘,而是他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找,毕竟都是那只猫来找他的。 他们跟着那只猫走过那一排房子,各种店面琳琅满目,陆欢欢都没有心情去看,她很好奇,这只猫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麻浦坡少有人家养猫,不过山里野猫倒是不少,但是都野性十足,不近人。尤其是这么好看的猫,真是从来没有见过。 陆欢欢怎么说,也不过是一个年轻姑娘,爱美毕竟还是是她这个年纪的天性,并没有被那山里单调的景色磨灭,所以对这只如此漂亮的猫咪爱不释手也是可以理解的。 王娜娜看她看猫看得入迷,轻轻牵起她的手,最是应该讲究美丽的手,现在布满了皲裂,指甲里黄黑的积年劳作痕迹怎么洗都洗不掉,手上的粗糙和死皮刺痛了王娜娜的手和心,酸了她的鼻子和眼睛。 陆志杰跟着那只猫走在前面,陆欢欢和妈妈走在后面,一家三口跟着猫,拐进了一个赫然出现的小巷子,陆志杰很肯定,至少刚才在他找猫的时候,看到这里了,就是一面墙,确定是没有这个入口的。 现在这面墙上出现了一个幽幽的巷子入口,而似乎除了他们三人,并没有别人留意到这里有一个幽暗的入口。更诡异的是,他们跟着那猫缓缓走入巷子,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好像那么多游客,多一个、少一个根本不会有谁发现。 可是一进到巷子,就感觉十分幽暗,寂静,身后那些热闹喧嚣熙来攘往就似乎被生生斩断了。并没有任何一种墙壁能做到这样的效果,陆志杰有些困惑,有些狐疑,可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哪怕这条路的终点是黄泉。 那只猫缓缓往前走,不时回头看看他们是不是跟丢了,要说这只猫没有古怪,陆志杰是不肯相信的。 而这个巷子也很奇怪,就好像是拼凑而成的,各种各样的建筑风格都有,临海哪里有这样的地方啊,陆志杰暗自嘀咕。 陆欢欢母女两人倒是没有那么多发现,王娜娜牵着陆欢欢,就好像十五年前她们上街一样,跟在后面专心往前走,唯一不同的,是王娜娜再也不会放开女儿的手了。 万物寂静,如同身后的世界被这巷子割裂开来,墙里墙外两个世界。 猫咪一路带领,曲径通幽的小巷子尽头并不是黄泉,而是一个小店,上面挂着半幅帘子,上面大大的药字用圆圈圈了,端端正正的写在帘子上面。 竟然是一个药店,陆志杰有些嘀咕,老占这个家伙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给他找一个药店?只是稍稍的迟疑了一下,陆志杰就赶快跟着猫咪走了进去,老占至少不会骗他,也不会坑他,姑且看看这药店卖的是什么药。 陆欢欢母女紧跟着也掀开帘子走进了药店。 如果巷子里是幽静寂静,那店里就似乎整个时间都静止了,连空气中,都看不到迎着透过缝隙洒下来的阳光,更看不到那通常可见的阳光中舞动的尘埃。 这里很明亮,可是没有阳光,没有灯光。 店里没有什么药,既没有西式药店摆满琳琅满目的盒子的柜台,也没有中式药店装满了药草的数以百计的抽屉,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柜台,柜台里一个人淡如菊的女娃娃,和女娃娃身旁的猫。 :。: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买卖的是记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三章买卖的是记忆那个和气温柔的姑娘,对他们亲切的微笑,说:“我是颜如玉,你们终于来了。” 语气中,话里话外的似乎等他们等了许久。 陆欢欢看着她,论年纪,她看起来比颜如玉还要大上许多,可是即便她有过这样的经历,仍然没有颜如玉那样,似乎饱经沧桑,她的眼神透彻,里面有医者的悲悯。 陆志杰对她点了点头,这个年轻得跟女儿一样大的姑娘却着实让人不敢小觑,他问颜如玉:“不知道店里都卖些什么?这一位大老远把我们带过来,是有什么事吗?”说到这一位的时候,他朝猫咪点头示意了一下。 颜如玉微微一笑:“阿布从来不随便把人往店里带的,你们能来,就是有缘分。你们有什么事情很困扰吗?” 陆志杰一愣,这困扰的是事情多了去了,千言万语都不足以描述他们一家这十五年来骨肉分离、几乎家破人亡的遭遇。 陆志杰和欢欢母女两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让陆志杰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的事情,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不足几百字,谁知道这背后是多么的辛酸。 陆欢欢觉得很奇怪,颜如玉起初并不知道他们的事情,可是她最初眼中的悲悯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颜如玉转身,给他们端上了一壶茶,似乎她就是知道他们要来,茶煮的火候刚刚好,不早也不迟。 “你们着实不易,骨肉分离十五年。”颜如玉感同身受一般,宽慰着他们。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陆志杰一家全都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 颜如玉悄声叮嘱了那仙气十足的猫咪几句话,那猫从柜台轻盈跳落下来,穿过一个水晶做成的帘子,走到里面去了。 那个水晶帘子的珠子,颗颗晶莹剔透,竟然都是真正的水晶,早些年陆志杰做水产生意,闲暇时候也曾经买过一些水晶饰品,这些珠子,竟然随便一颗都比他那些年附庸风雅买回来的要好得多,他的那些玩意,早就被他贱卖了。 这如果只是个药店,未免太奢侈了些。 颜如玉看陆志杰夫妇都端起了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而陆欢欢则是一饮而尽,咂咂嘴,显然有些意犹未尽,她连忙帮陆欢欢又添上了一杯新茶。王娜娜看着陆欢欢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陆志杰看见那猫咪从里面走了出来,朝颜如玉点点头,这个地方真是太过于玄妙了,他心里想,却不知为什么,无端端的生出来一种期待,就好像这里就是能解决他问题的地方一样。 颜如玉把手垂下,开始介绍起这个地方,每一句话都无限的颠覆陆志杰这四五十年来的认识,并毫无缘由的给他滋养出莫名的希望。 颜如玉说的是:“这里店买卖的,不是什么寻常的东西,我们买的,是人的记忆,任何你们想要忘却的回忆我们都买,然后给你们一个你们想要的机会,什么机会都可以。” 她看着陆志杰似乎被点亮一般的神情,继续说:“只是我们一次只做一个交易,所以也只有一个机会,你们可以想一想,商量一下怎么做这个交易。”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放在外面那一排店铺,陆志杰这么多年的阅历,一定会说是骗人的,就好像这些年,他遇到过无数次的江湖骗子,给他算命,说他这辈子找不回女儿一样。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前面玄妙的铺垫太多,他无端端的就对颜如玉信任有加。 从陆欢欢和王娜娜的表情也能看出来,她们也是一脸的期待。 可是真的要让她们来选择,却似乎有些两难,到底选择遗忘哪一段记忆?对于陆欢欢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多选择,可是真的要让她忘记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陆欢欢却有些艰难。 “你们可以再想一想。”颜如玉也不催促,反正这个地方别的没有,时间却是大把。 猫咪跳上柜台,在颜如玉身边一个垫子上躺下,不一会儿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陆志杰看着女儿,他的想法很简单,就当女儿失忆了十五年好了,慢慢把她养回来,总能好好的。 至于那个孩子,总是不应该出生的,陆志杰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哪怕那是陆欢欢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才带回来的孩子,如果不是他,自己的女儿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王娜娜跟陆志杰想法一样,那个外孙,他们不承认。 只有陆欢欢,非常纠结,把孩子留在麻浦坡是一回事,彻底遗忘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低声交谈,没有什么结果,陆志杰突然稍稍拔高了声量:“那些后来又回去那个鬼地方的女人,不都是因为这些被迫生下的孩子,你难道也想要有一天真的回去吗?欢欢,那个地方,你真的想回去吗?” “可是那是我的孩子。”陆欢欢丝毫没有反驳的底气,这个所谓的孩子,他的出生带着原罪。 “忘了他吧,好好生活。”王娜娜乞求,因为弄丢了自己的女儿,这十五年来,她从来没有停止过责怪自己、折磨自己。 陆欢欢看着为了自己十五年都没有过过一天自己的生活的双亲,他们已经人生过半了,他们需要她,陆欢欢含着泪点了点头。 她的感情很复杂,她恨芳姐,这个恨意并没有因为石头对她的庇护就减弱过,也并没有因为孩子的出生减弱过,哪怕孩子出生后,芳姐还是稍稍的照顾了一下月子里的她,没有让她做过多的事情。 可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芳姐可以随便把她带离父母身边无情禁锢她的借口。 所以这个孩子,陆欢欢只能忘记,无论什么样的感情和牵挂,她想要重新生活,都只能忘记。 陆志杰终于劝服了女儿,他朝颜如玉点头示意,他此刻全然不觉得这个交易记忆这个说法是多么的荒谬,他们跟着颜如玉,走进了水晶帘子隔着的里间。 :。: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忘却和新生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四章忘却和新生就像是盛夏幽蓝的深夜,深邃的夜空中栖息着无数只萤火虫,一团一团莹莹的光,点缀了黑夜,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光,陆志杰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这哪里是一个房间,这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 从来没有人会想到,水晶帘子背后,是另一片苍穹,人心的苍穹。 陆欢欢震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她在山里虽然过得不愉快,可是曾经见过最纯净的夜空,最明亮的星星,但是所有那些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一方黑暗纯粹,那些莹莹的光,像是一团一团的烟云,朦朦胧胧,却又像是有这生命一般,忽明忽暗,在一个固定的小天地里面游走。 这些就是记忆吗?陆欢欢心想,她关于麻浦坡所有的记忆,关于那个孩子的记忆,都会被抽离身体,变成这个黑夜中的一团烟云吗? 王娜娜也被震撼的无以言表,她伸出手,却无法触及那些烟云,那些荧荧之光近在眼前,却远在云端。 苍穹深处缓缓走出来一个玉冠束发,宽袍大袖的男子,他就像是穿越时间和空间,从遥远的过去,又像是从遥远的未来施施然前来,为了拯救他们。 颜如玉柔柔的声音在他们身旁响起:“这是筱筱,店里的药剂师和主人。” 这样的璀璨的夜空下,说他只是一个药剂师,似乎有点违和感,陆志杰心想,也不知道这个药剂师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除了奇怪的穿着之外。 筱筱并不像是药剂师,他像是爱斯基摩人,陆志杰腹诽着,筱筱身上带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无论是说话还是表情,都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跟温和善良悲天悯人的颜如玉简直是两个极端,也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在一个店里相处的。 “做好选择了吗?”筱筱冷冷的问,他似乎只是来履行一个交易的,并无其他,也并不关心眼前这些人所思所想。 陆欢欢点点头,她恋恋不舍的在脑子里最后回想了一下那个婴儿的容颜,并跟他在心里做了最后的告别,麻浦坡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罪,可是他没有,但是无辜的他被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背着无法磨灭的原罪,能责怪他吗?他又有什么错呢? 陆欢欢一面想着,一面缓缓在一张冰凉的竹子躺椅上躺了下来,明明冰凉的竹子,却像是白云一样柔软,她脑中的感觉欺骗了身体的知觉,如同堕入云端,陆欢欢全身心放松到昏昏欲睡。 陆志杰和妻子站在一旁,彼此牢牢牵着的手心里,因为紧张,全都是汗水,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他们不知道筱筱会怎么做,也有一些担心,目不转睛的看着筱筱和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 筱筱却完全不理会他们,他专心的看着自己的手,修长又冷白,像是冰雪做成的,似乎没有任何温度,却不断灵巧的穿插,在陆欢欢的头颅上方飞快的结成了一个网。 没过多久,陆欢欢的发根深处,有丝丝缕缕的丝状烟雾袅袅然升起,温驯乖巧的汇集到筱筱的掌心,一盏茶的功夫,他掌心里就有了一团柔软的灰黑色烟云,如同暴风雨来临之前烟雨墨色的乌云。 颜如玉递给他一个透明的水晶瓶子,这是一个圆形瓶子,跟之前他们用的水晶管子长得不太一样。一团烟云乖乖的顺着筱筱的指引,钻入大肚子的瓶子中,在圆圆的瓶子中横冲直撞,像是有生命一般。 那颜色让人看了就觉得十分不舒服,本能的想要遗忘。 筱筱问陆志杰和王娜娜:“你们的记忆也需要清除吗?”陆志杰摇摇头,他必须牢记这些痛,才能知道找回女儿是如何的不容易,至于王娜娜,即便陆欢欢已经没有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她也不想放弃折磨自己。 他们都摇摇头,筱筱也不多劝,本来就是要买一送二的服务,不是必要的,反正他们离开了自己,渐渐地就会忘记跟自己做过的交易。 筱筱松开手,把这一大瓶灰黑色的记忆托到半空中,找到一个空的地方,放了上去,陆志杰看着深邃幽暗的苍穹,觉得从此以后陆欢欢可以获得新生了。 作为回报,筱筱答应了要给陆欢欢一个机会,他问陆志杰一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作为父亲,他当然是想要给陆欢欢一个能够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的机会。 可是陆欢欢却拒绝了,她要的,是能独立的机会,能自己养得活自己的机会。 筱筱点点头,同意了当事人陆欢欢的要求。 从筱筱的店里出来,陆志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陆欢欢深夜里的啜泣,大约不会再有了,一家三口,都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如释重负。 颜如玉看着他们离开,问筱筱:“你准备给她一个什么机会?” 筱筱看了看她,说:“她喜欢什么,愿意做什么,就能靠什么独立,这样够了吗?”颜如玉嫣然一笑:“够了。”也难得筱筱这次没有钻字眼漏洞。 颜如玉喜欢看到这些女子不做依附乔木的藤蔓,她喜欢看她们自己长成一株参天大树。 陆家一家三口算是开始新生活了,于庆东却很头疼,他本来想要找陆欢欢问一些芳姐的资料的,任凭这个恶魔在外面逍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要妻离子散。原本想等陆欢欢和家人团聚几天之后来询问她的,谁知道他来的时候,陆欢欢已经全然不记得被拐卖的事情了。 怎么会有这么刚刚好的失忆啊!于庆东非常生气,觉得陆志杰很自私,自己找回了女儿就不管别人死活了。 陆志杰虽然也不是很愿意于队总来提醒欢欢这个事情,万一又想起来了呢? 不过好在虽然陆欢欢不记得了,陆志杰可是记得牢牢的,他追了那女魔头十五年,比起陆欢欢,他更了解芳姐的喜好和行踪。 他本来就没有打算放过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就算于队不来找他,他也是要去找于队的。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芳姐的结局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五章芳姐的结局只是,最近这一两年,就连陆志杰都失去了芳姐的行踪,最后一次他追踪到芳姐的下落,是她难得主动出面去牵线一桩生意,她去了西边的山区,就此没了下落。 于庆东把这些信息告诉了周队,然后他们决定一起去那个山区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还潜藏在那个山区里,躲避陆志杰和警方的追查。 她身后,还有数以百计的家庭正在经受着离别之苦,找到她,就可以让更多的孩子回家了,这是他们身为警察,义不容辞的责任。 于队这一次,带着一个编外人员,他大学的室友,姜无垠,毕业后,姜无垠没有考上警队,自己做了私家侦探,俗称狗仔,追查人下落这种事情,他最拿手不过了,无意中知道于队的任务,自愿跟着来帮忙。 他们一路沿着陆志杰给的信息追查,来到芳姐牵线做生意的地方。 那是一个比麻浦坡更加偏僻、更加落后封闭的山村,她带来两个小女娃娃,初中的样子,把她们带到了这里一对光棍的家。 于庆东和周队联合当地警方把两个女娃娃救出来之后,意外的,他们得到了遍寻不遇的芳姐的下落。 她就埋在那一对光棍兄弟的院子里,这兄弟二人,比她还贪心,人也要、财也要。就算是麻浦坡那一群产业链的下线们想要来找她,也无处可寻了,就算是怀疑这兄弟二人,难不成还能报警,盗贼抓刺客不成。 这个结果不可谓不意外,却不可谓不天理昭昭。只是于队他们一心想要从芳姐身上找到的那些线索,就这么断了,他们真是很不甘心。 好在两个女娃娃都还没有生育,事情简单许多,于庆东让同事把她们带出了村子,安排人送回了家。 姜无垠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一切的线索断在了这里,芳姐要是认字做个账本也好啊,可是就这么断了,她身后那么多骨肉分离的人家,怎么办才好!虽然他只是个编外人员,但是不甘心的程度丝毫不比于队低。 当地警方把芳姐挖了出来,她几乎已经成了一具白骨,什么都问不了了。 姜无垠郁闷的在村子外面的山脚下抽着闷烟。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做警察,也做不了警察,他受不了这样无力的感觉。 刚才老于一拳打在光棍家的院墙上,土墙被他一拳打了个洞,手上献血直流,这种无力感,姜无垠受不了。 “想知道那老太婆的记忆吗?”一个嘲弄的声音在姜无垠耳边响起,他转头,一个中年女子,穿着土里土气的衣服,面容蜡黄,眼睛里却有异样的神采。 姜无垠好奇的问:“怎么,你知道?你跟她一伙儿的?” “笑话,我梦萝跟她能一伙儿?”中年女子嗤笑,她的言行跟外表十分不和谐。 “那你有什么办法?”姜无垠好奇的问。 “这样,你跟我做一个交易,我把她的记忆交给你。”梦萝满不在乎的说,就好像她不过是要交给姜无垠一个萝卜白菜一样。 “什么交易?”姜无垠姑且一试,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个梦萝神神秘秘的,说是农妇,不如说是神婆,神婆大多有自己的绝活儿,听听也无妨。 “我把她的全部记忆交给你,然后未来也许有一天,我会找你要一个记忆。”梦萝说。 “要什么记忆?”姜无垠知道很多辛密,政要的,名流的,他可不能出卖客户的。 “放心,跟你那些客户没关系,而且也未必会真的找你要,也得要看你是不是有那个机缘。”梦萝笑着说,她似乎能听得见姜无垠心中所想。 “成交。”姜无垠爽快的说。只要不违背他的职业道德,要点记忆有什么关系? 梦萝笑了笑,伸出手来,交给他一个半透明的锦囊,也不知道什么材质,里面鼓鼓囊囊,像是装满了无数只不断蠕动的虫子,让人一看之下心里就十分不舒坦。 “只能看一次,我建议你拿笔记下来。”梦萝说。 姜无垠点头,刚想多问她一句这要怎么用,就发现那个女子不见了踪影,就跟她突兀的来一样,也突兀的消失了。 神神秘秘的,姜无垠默默嘀咕。 事情的结尾也很有传奇色彩,姜无垠打开锦囊,看到了芳姐的一生,看到了他想要知道的那些人---孩子们居多---的去向。 很让人难受,男孩子,通常都卖到了生活条件比较好,但是无法生育的人家,女孩子,无一例外,都是卖到了贫困娶不到媳妇的地方。 姜无垠十分愤怒,却无能为力,他隔着时间,改变不了芳姐的所作所为,只能把那些画面中有价值的线索记下来,整整一本厚厚的笔记,全都写满了。 值得一提的是,芳姐自己,也是被别人卖去麻浦坡的,没有想到过了十几二十年,她自己也走上了这条路。 他把这个东西送给了于庆东,来龙去脉说了反正老于也不会信,倒不如说是在山脚抽烟无意中发现的,大约是芳姐埋在那里的。 老于判断了一下真实性,然后如获至宝,管他怎么来的,只要他有用。 没过多久,芳姐的事情在电视上有了报道,于庆东和宁安县周队,以及振安县当地警方终于找到芳姐下落,虽然她已经死于非命,但是留下来了记录。 根据她这些年拐卖的孩子的记录,于庆东他们终于让几十个家庭重新团聚,陆志杰坐在沙发上看得热泪盈眶,恶魔总算是没有好下场,只是这些年她做的这些恶,这么轻易死掉,真是便宜她了。 陆志杰一点儿都看不得那些家庭团聚的镜头,一看他就情难自已,七尺男儿哭得梨花带雨的。 陆欢欢这几个月跟着老师学画画,他们没有想过陆欢欢居然还有这些天赋,老师点评她,虽然这些年的记忆找不回来了,难得的还有一颗童心,技巧可以训练,但是情感的表达却是每个人天赋自有高低,陆欢欢刚巧很擅长做这个事情。 :。: 第一百二十七章 米虫袁晓律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七章米虫袁晓律陈小优记得幻觉中,自己管那个中年男人叫王总,切,什么总,还不如她们这个芝麻粒大的小公司的一个经理有范儿呢,李经理今年大概可以升总监了,不过他已经成家了,陈小优对成家了的男人都敬而远之,冰冰有礼。 虽然这些事情她可以不去提起,不去说,但是多多少少还是对她的生活和情绪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很多事情并非视而不见就可以的,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发生着的。 在陈小优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她没有察觉和防备到的地方。 大学生袁晓律是一个小三。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小三,就是全世界主妇们深恶痛绝、想要置于死地的小三。 袁晓律是一个矫情的人,明明花着老王的钱,住着老王的房子,吃着老王喝着老王,还要嫌弃他长得丑,她是拜金教教主,也是颜值协会会员。 她可不敢让她爸妈知道她如今这生活状态,不然以爸妈都是那样一板一眼的人,要是知道她这么道德败坏破坏人家家庭,只怕腿都要打断,宁愿让她瘫在床上一日三餐养着她,也不会让她再出家门半步。 但是这不是最困扰她的地方,袁晓律最近总是有幻觉。 比如昨天,她明明去临海新百扫货,买了好多当季新品,狠狠的让老王出了一次血,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满足感,因为她只记得她很无聊的在一个狭窄的前台坐了一天。 忙着给别人端茶送水打印文件收快递,切,读那么多年书就做这个工作?拿那一点薪水?袁晓律可不愿意。 她买的一双鞋花的钱够这个前台两个月不吃不喝了。 还有,前天晚上她明明和老王去吃牛排了,可是她只记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个家徒四壁的出租屋吃麻辣烫。 见了鬼了。 于是她疯狂的作,疯狂的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购物也好,美食也好,都在她记忆中无法留存,就好像只是帮别人在过人生一样。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十分恐惧,她该不会是精神分裂了吧,她喜欢看那些猎奇的书,见过关于精神分裂患者的那些描写,一个人格,根本不知道另一个人格的存在,她们相互独立,互不影响,就像是合租在一套房子里的两个人。 天哪,该不会这么美好年轻的自己,去那个小破公司做前台? 细细想想也不对,如果真的精神分裂,那自己这个跟老王交往的人格,不应该有另外一个人格的记忆才对,难道是哪里出了错? 袁晓律记得很清楚,外卖送来的地址,收发邮件的公司的地址,细节清清楚楚的印在她的脑海中,她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又有些担心,万一是什么阴谋该怎么办? 袁晓律不上班,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到中午,刷剧,等老王消息,他要是来,就一起吃饭,不来,她就自己解决,反正一个人的生活不要太舒服呢! 老王按时会给她一些生活费,她也懒得去找事情做,老王也不让她去,他还想金屋藏娇两三年,等袁晓律年纪大了再说,当然这些话不需要跟袁晓律说,她们彼此心照不宣。 袁晓律也就得过且过了,反正上班也是辛苦的,又忙又累到头来还不如老王给的生活费一半多,何苦来哉。 陈小优虽然努力不去想这些奇怪却令人不适的事情,努力忘记,做好她一个前台小妹的本职工作,可是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已经有些根深蒂固,更是悄悄的在腐蚀她的思想。 有好几次,她听到公司同事聊起临海新百开业的盛况,里面那些高端品牌的价格之昂贵,她都好想插几句话,说她买过什么什么,但是她还是忍住了,那不是她,不管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毛病,那在临海新百扫货的拜金女,不是她。 陈小优很努力的不去听她们聊天,只埋头处理自己的事情,可是毕竟前台边上已经站了三个女人,话题总是围绕着口红鞋子打转转,她不想听都不行。 可是这三个员工已经是在她看来公司的元老了,拿的薪水也远远超过她的,即便是她们,对临海新百也是只能敬而远之,过过聊天的瘾,真的去扫货,也是不敢的,她们这个年纪,钱都分成三瓣花,操劳忧心得早早生了白发,谁的日子又是容易的呢,陈小优心想。 这个公司的男同事们都喜欢上下班的时候跟陈小优说上几句话,这个靠谱的前台妹妹人又亲切又热情,很得大家喜爱,也有一些单身的男同事,明里暗里的撩上几句,陈小优都故作迟钝的搪塞过去了。 原本,她只不过单纯的觉得对方颜值够不上她粉红色的梦,现在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幻觉,还是谁的眼睛看到的世界,她突然觉得,似乎收入也不太够。 陈小优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生,她毕竟还是太单纯,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可是原来那些网上随便看看就好,不喜欢还能关掉的外部信息,现在变成了霸道的占据她回忆的强势植入了。 叫她怎么不改变! 这些变化是她没有察觉的,也是悄然发生的,比如以前女同事们出差回来,会顺手给她带一些小礼物,机场的小样,旅行纪念品的包包等等,陈小优以前是十分开心的,可是最近她变得似乎有些挑剔了。 虽然她还是表面很开心的接受,可是大家都能感受到陈小优的敷衍和不屑。这种变化,并不是很好很受欢迎的,她的收入没有变化,她的购买能力没有提升,可是她的眼界已经远远超出她的承受能力了,这很危险。 陈小优还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她并不知道她已经从一个纯粹的颜值协会会长,开始要跳槽到对家去了。 粉红色梦想中的对方已经从一开始单纯的高颜值男生变成了多金男人,颜值不够,可以金钱来凑了。 有些之前真心想要追求她的同事开始止步,另外一些心里有些小算盘的人开始上前了,陈小优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些危险的变化。 第一百二十八章 网友聊天的方式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八章网友聊天的方式袁晓律对于这些幻觉也是一筹莫展,她都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老王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了,凭什么还要让她这么真实的去体会一个前台小妹妹的人生?!招谁惹谁了?谁想要关心一个前台小妹妹怎么生活的啊? 可是不管她愿意不愿意,那些幻觉也好记忆也好,总是不会迟到也不会缺席,她总是能知道小妹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想了什么。 但是好奇怪,最近怎么撩这个前台小妹妹的男人都变了一个类型?还有那些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女同事,看她的表情怎么那么暧昧又奇怪? 陈小优自己虽然还没有察觉,可是袁晓律多熟悉这些套路啊,学校舞厅里面一遍一遍巡场的男人,都是这样的表情和眼神。这几天新增加的记忆,让袁晓律敏感的发现了这个小妹妹身处在危险之中。 袁晓律不知道自己有前台小妹妹的记忆,那前台小妹妹是否也有自己的幻觉?这是一个十分绕的话题,她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提醒陈小优注意这些危险的信号。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吧,虽然她自己走上了这条没有希望的路,不代表她愿意看到小妹妹也走上这条路,最起码,在她要走错路的时候,能有人提醒她一下,即便最后她非要一头栽进来,那也有人拦了她一下不是? 当年要是有人能拦自己一下,是不是她今天就会不一样了?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之下,跟男朋友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她眯起眼睛,好像在校园里,她也有怦然心动过的人啊。 于是陈小优最新的记忆里,她自己在写字,对的,这个做了老王米虫的幻觉居然在写字,她连笔都没有,她用口红写的。袁晓律在梳妆镜上写着:“前台妹妹,你最近身边的男人不太靠谱,你怎么了?” 陈小优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样,这些天她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公司女同事们议论的对象,当然,是很不好的那一种议论。陈小优这才反应过来,她们那些欲言又止以及她抬头时戛然而止的谈话。 陈小优那些转变让女同事们都有些猜测,不过没有证据,也不能多说些什么,有些自持有些身份的大姐,拐弯抹角包裹了几层外衣的打探过陈小优是不是找到男朋友了,陈小优一脸懵懂,不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陈小优这些细微变化的端倪及时的被袁晓律察觉了,掐断了。 有了这个沟通的开端,陈小优开始思考这些天来的幻觉,是不是真的串线到谁的记忆去了,每天早上一觉醒来,她都会共享了那人前一天某一个时间段的记忆。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真实实的记忆。 她也没有人格分裂,她这个毛病更加玄妙和诡异,她共享了另外一个女生的记忆。 陈小优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是不是也分享给了对方,但如果真的分享给了她,那真是抱歉了,这么单调乏味无聊的生活,跟对方比起来,丝毫没有可比性。 那天之后,陈小优一下子清醒起来,她注意到之前那些上下班跟她一说话,就会有些不好意思的年轻同事们,都没再跟她打招呼了,中年油腻的大叔们和花花公子哥儿们倒是有事没事撩她几句,明里暗里的问她想不想要什么东西,他们可以送她,只要跟他们约会的话。 她都给别人什么印象了啊?!陈小优捂住脸,满脸烫成了沸腾的红油火锅,都是这该死的幻觉,该死的袁晓律的记忆,一点一点的腐蚀着她,她还没有交往男朋友呢,都什么名声了! 陈小优又羞又恼,怒极了,她心想,你不是会写字给我看吗?我也写给你看! 她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写点什么才好,最后就像是小孩子吵架一样,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你个小三!”为了保证袁晓律看到,陈小优每隔一个小时就写一遍,贴在自己的书桌上,好在是周末,不然真不知道这个字条又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袁晓律第二天醒来,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出现了这句话,她又好气又好笑。怎么,帮她帮成仇了?她就知道她这个不努力生活的米虫会被小妹妹嘲笑,她有这个自知之明,可是她也不想啊,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袁晓律自从毕业后就没有试着自己工作过,尤其是她知道陈小优的收入后,更是放弃了尝试的欲望,十几年寒窗,买不起一双临海新百的打折款鞋子,到底那么辛苦有什么用? “要你管!”袁晓律回她。 这是一个奇怪的交流方式,她们并没有试图去找到对方,尽管她们有很大的把握知道对方也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同一座城市里呼吸,可是真的去找对方这种事情,她们都不想做。 尤其是她们越来越深入的知道对方的生活,了解对方心里的想法之后,更加的不会想要去跟对方面对面,当个网友,挺好的,就是这个网有点离奇。 因为不知道哪一段记忆会被共享,她们都尽量保证自己写的字每个小时都会出现在视野里一次,确保对方能看到,尤其是吵架的时候,更怕错过反击的机会。 陈小优一直很羡慕公司里那些们,即便她已经在这里两年了,工资还是远远比不上刚毕业的大学生,当然,她们的收入跟临海新百的标价相比,可能还只是零头,可是比起她自己来,陈小优还是只有羡慕的份儿。 所以陈小优根本就想不明白,袁晓律好好的大学生,为什么要选择放弃自由,过这种见不得光的生活,包包鞋子化妆品,比自由更重要吗? “你这样,开心吗?”陈小优问她。 “要你管!”隔天袁晓律的同样一句话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陈小优微笑着摇摇头,又任性又小气,也只有那个老男人喜欢你了,陈小优喃喃自语,她倒也无所谓这句话是不是能正确的出现在袁晓律的脑袋里。 :。: 第一百二十九章 自由万岁也要先填饱肚子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九章自由万岁也要先填饱肚子陈小优所在的小公司最近新接到了一些海外的订单,全公司从上到下都十分紧张,毕竟这样子的民营小企业想要接这种规模的海外大客户的订单,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全公司的皮都绷得很紧,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们程厂长还特意跑过来跟她说了一句:“要是客人有需要,你要尽量协助,明白吗?”陈小优点点头,说没问题,程厂长本来都走了一半,又快速折返回来问:“英语简单对话有问题吗?” 陈小优继续点点头,程厂长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前台是公司门面,不会你就去学,学不会你就转岗,去产线做女工吧,我换个大学生来顶。” 陈小优欲哭无泪,英语是她这么多年来最不可能突破的堡垒,可是她也并不想要转岗到车间去做女工,她也不是没去看过,一天十二到十四个小时,重复着一个动作,连去卫生间,都要被盯着掐时间,一点自由都没有。 她郁闷了一天,回到家里,翻出书来,读了两句,毫不意外的睡着了,对,当催眠曲就是这么好用。 袁晓律清晨起来,笑到不能自已,这么个小问题,也能把陈小优难成这样,真是没用,于是她特意把商务口语翻出来复习了一天,还写了一排字:“要是成功了,可要好好感谢我。” 难得她们没有继续吵架了。第二天睡醒,陈小优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能说上几句寒暄语了,她在自己电脑桌面上写了一行大字:“谢谢你,袁晓律。”只要切换到桌面,就能看到这句话。 袁晓律不觉也很有成就感,似乎她学过的东西,还是很有用的呢,这一天老王没来,她继续复习了商务口语,抽空刷了《风中的女王》,对着玛丽的华衣美服流口水,又好好的欣赏了一下几个男主的颜值,开开心心的睡了个午觉。 第二天老王还是没来,袁晓律继续过她一个人宅家的开心日子,陈小优也松了口气,她很不喜欢袁晓律跟老王的那些记忆,虽然到现在限制级的内容还没有出现,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片段也没有出现在她的回忆中。 但是即便只是牵手和亲吻,她也非常反感,陈小优也能体会到袁晓律努力克制着内心反感的情绪,何苦这么委屈自己呢! 陈小优有了袁晓律的助攻,学习起来事半功倍,一周之后几个大鼻子黄头发蓝眼睛的客户来访,她虽然还是很紧张,起初有些磕磕巴巴,但渐渐的还是能听懂了简单的需求,也能让满足客户起码的要求,送点水说个早安再见什么的,还是能做得到的。 客户离开的时候,还对程厂长表扬她,说没想到这么小的民营公司,连前台都有这么好的水平,很是让人刮目相看,程厂长一开心,当场给她加了200块月薪。 陈小优开心的飞起来,她下了班,连忙跑去网红店点了两杯奶茶,一杯写着陈小优,一杯写着袁晓律,最后她又写了一行字放在奶茶前面:“鉴于我们这么奇妙的共享记忆,我想你也不介意我替你喝掉吧,反正你也能知道这杯奶茶是苦是甜。” 袁晓律看到这行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陈小优真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女孩子,袁晓律非常感谢自己没有让她走错路。 袁晓律这边,老王一周没来了。 往常一天两天老王不出现,很正常,袁晓律也无所谓,或者说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可是这一周没出现,袁晓律有些拿不准了,到底什么情况,要分手也说一声啊? 老王从来不会一个招呼不打就晾下她这么久,无论是不方便也好,出差也罢,都会提前说一下,但这次什么信息都没有,她本来想要发条微信问问老王,可是老王说了,袁晓律最好不好主动联系他,免得给他惹麻烦。 从来只有老王找她的,她连联系老王的权利都没有。 她这些焦虑自然而然的影响了陈小优,陈小优给她留了一句话:“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自己工作啊,我觉得难到上天的事情,你轻易就解决了,你为什么不试着离开他自己生活啊?” 袁晓律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离开,是因为梳妆台上密密麻麻的迪奥香奈儿海蓝之谜,还是衣柜里华丽的古驰包包和爱马仕鞋子? 中午的时候,袁晓律收到了一个新的微信好友申请,头像是老王一家三口,得,正主找上门来了。 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的,袁晓律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她只是觉得老王这家伙不敢自己出面解决这个问题,很让她瞧不上,不过这跟他一贯做法也相符,凡事老婆打头阵嘛。 袁晓律没有过多犹豫,很快通过了验证,对方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老王的妻子,老王不会再去你那里了,所有的东西我们不要了,你年纪轻轻的,好自为之吧。” 对方并没有为难袁晓律,大约也是知道自己家里那个是个什么人,不过说完这句话,她甚至不给袁晓律回话的机会,就把袁晓律拉黑了。袁晓律试图微信电话联系老王,发现也被老王拉黑了,结束的干脆利落,丝毫没有一点点的藕断丝连。 她从大学出来的一年,最好的年华和青春,换了一柜子的包包鞋子,一桌子的化妆品。 房子大概是租不起了,她付不起这么贵的房租,还有半个月,房租就到期了,她该怎么办才好? 陈小优却是替她开心的,这么容易就摆脱暗无天日的生活了,难道不该开罐百威庆祝一下吗?陈小优从来没有喝过酒,只是公司聚会的时候,他们同事总说,百威好喝,劝她喝两口,她都说酒精过敏拒绝了,但是百威好喝这句话,她算是记下来了。 陈小优摆了两罐啤酒,上面写了四个字“自由万岁”。 袁晓律原本一肚子的愁绪,顿时被陈小优逗乐了,自由万岁,那也得她能填饱肚子再说啊。 她好在还年轻,还没有脱离这个世界太长时间,当然,她可以很容易的再找到另一张饭票和房租,可是那以后呢? :。: 第一百三十章 人生需要断舍离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章人生需要断舍离袁晓律开始认真思考陈小优说的话,陈小优能为了区区200块的加薪就开心的手舞足蹈,还“请她”喝奶茶,也能用那点微薄的薪水开开心心没心没肺的生活,为什么她不可以? 她是不是真的离不开这些外在的枷锁了?她又看了看那些华丽的东西,冷冰冰的,毫无温度,买了再多,也没有让她有一种持续的满足感。 就好像袁晓律只不过是刷着老王的卡,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不断地购物扫货,告诉自己还活着。可是陈小优却能为了把一个工作做好真真切切的开心一整个星期。为什么她就不可以? 只不过吃惯了红酒牛排的味蕾,真的能回到麻辣烫小龙虾吗?袁晓律把脸埋在枕头里,唉声叹气,真的要出去工作了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更何况要去做单调乏味毫无创造性的工作,做惯了米虫的她一想到上学的时候老师教的那些繁琐的知识就头疼。 与此同时,午休的陈小优正在很认真的在同城网站上,帮袁晓律找工作,她挑了一些适合袁晓律专业、对年资要求又不是非常的广告,打印出来,还在重点信息上用荧光笔做了标记,十分醒目。 她把这资料放在电脑旁边,时不时看上一眼,免得袁晓律没有看到这些东西,这样她可以直接把简历发过去给对方了。 很不幸,被外出吃午餐的程厂长看见了。 “小优,你这是要跳槽?”程厂长挑眉,毫不意外的误会了陈小优,面色阴沉,他上周刚刚给陈小优加了薪,总不至于这么没良心吧,虽然那200块不算什么,可是陈小优已经是几个前台里面工资最高的了。 “厂长,您取笑我啊,这是我一个小姐妹的,人家是大学生,您看这些工作,都不要我的。”小优这么说的时候,心里难免有些自卑,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了。 程厂长看了看她,察觉到了她的自卑,他想了想说:“你也不错呀,学习能力也蛮强的,上次客户来,你就做得很好,要是想要继续上学,那就去考个自考,晚上和周末上课,难度也不高,我们公司也认这个学历的。” 陈小优开心的抬起头,她没有想过这条路,这么说起来的话,好像真的可以去尝试一下,她判断了一下可行性,然后发现,好像没有什么问题,反正她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好做,周末也都是很悠闲的。 她立刻兴高采烈的谢过程厂长,并且顺便对公司表了一下衷心。 程厂长一高兴,说:“这样,等会儿我就让小何把资料发给你,她是我的助理,也是刚刚考过的。” 陈小优开心的直点头,然后她在心里默默的问袁晓律:“你说我接着去上学好不好?刚才程厂长说他的助理刚考过,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申请做厂长助理啊?”想到可以每天都能见到程厂长,她竟然有一些小雀跃。 袁晓律体会到小优的这种开心,她开始审视自己,为什么陈小优可以的,她不可以?可是陈小优给她找的那些工作,虽然在陈小优看来都是很好的机会了,可是她还是觉得懒得去尝试。可是陈小优对于那个厂长的小情愫,她眯起眼睛,有点危险的味道。 袁晓律打开闲鱼,开始把衣橱里的包包鞋子没开封的化妆品全都挂了上去,变现才是真的,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开始喝西北风。 找工作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万一没有地方住流落街头那就不好玩了。袁晓律开始看租房子的广告,老王金屋藏她的这个房子,虽然不是很高端的小区,可是地段和装修都还不错,光是租金,就比陈小优给她的那些广告高出一截。 她得先搬去能负担得起的地方才行,然后再决定到底该怎么长久的养活自己。 隔天,陈小优收到这个担忧,她也很替袁晓律着急,陈小优不敢随便邀请袁晓律来跟她同住,她们最好保持距离,是她们两人共同的认知。所以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袁晓律,都没有朝这个方向上去思考,这些记忆被动的共享已经很让她们尴尬了,如果见了面,额,想都不敢想。 袁晓律在一个靠近海的老小区找到了一套合适的小房子,一室一厅,四十多平不到,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打理打理一个人住也蛮温馨,最主要的,她可以走到海边去,虽然她平时也懒得走,虽然看不见海,但是能听得到海浪的声音,尤其是在寂静的夜晚。 她闲鱼上的东西刚挂上去就被人抢拍了,说起来,真是要感谢老王的女儿,小姑娘的头像十三四岁的样子,十分甜美可爱。 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从她妈妈那里知道了这个事情,顺藤摸瓜找到袁晓律的闲鱼账号,看到她转卖这些昂贵的东西,气得在下面留言:“大家不要买这个小三的东西,她不要脸勾搭我爸爸,花了我们家好多钱,她的东西也不干净的。” 多谢了她力证这些东西不是高仿也不是假货,围观吃瓜的群众反而被一窝蜂的买光了,袁晓律笑出眼泪,回复小姑娘:“多谢你帮忙促销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让她们放心这是真的。” 小姑娘显然没有想过回是这样的结果,她回了一句:“这事儿没完!你等着瞧!”然后跟她妈妈一样,拉黑了袁晓律,袁晓律摇摇头,这个年纪的孩子呀,就没有她妈妈的大智慧。 袁晓律卖出东西,稍稍回了一点血,知道自己现在没有收入来源,这些钱都是要省着花的,也不再大手大脚了。 她把东西细心打包给买家寄了出去,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收到行李箱里面,屋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她的,她只有随身的衣物,一个行李箱都装不满,从没想到搬家这么容易。她大学的时候搬过两次宿舍,每次都比这个艰难得多,书、衣服一堆一堆的。 可见,人生还是需要断舍离,那袁晓律现在,到底能不能跟之前的自己断舍离呢? :。: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同学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一章同学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啊临海市有一个很大的商业货运港口,因此从事进出口的外贸公司很多,袁晓律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对外贸易,这也是临海市的地方特色,临海大学这一个专业十分强大,每年都有许多这个专业的毕业生走上工作岗位。 所以袁晓律现在需要跟低一年级的学弟学妹竞争,但待业一年毫无工作经验和刚毕业的两个候选人中,hr肯定毫不意外大多数都选择了后者。 原本就不太想要自己去工作的袁晓律更是有了借口,整天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刷剧刷到天昏地暗,反正她回的血也够几个月不工作的。 陈小优虽然也很忧虑她的状态,但是她也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情,她在临海大学报了自考成教,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要去上课,周末也都在学校呆着,忙得飞起来,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早些年没有念成大学的缺憾,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弥补,她想着自己这么辛苦才够到的地方,袁晓律却弃之如敝履,不觉有一些生气。 怒其不争。 “你赶紧给我爬起来,出去找工作去,看你把自己活成什么样子了。”陈小优在心里默默的念。 可是袁晓律根本不理她,陈小优那些努力奋斗在她看来十分可笑,正经的本科总是不太瞧得上成教的,但是他们没有想过成教的学生,其实有很多也都是在努力的追求自己更好的生活,并不全是混文凭的。 隔天,陈小优又被袁晓律霸道的共享了两宋的巅峰合作《太阳的后裔》,她最近很少看这些咕噜咕噜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剧了,尽管两个人的颜值她都很喜欢,可是真的是没有时间了,她恨不得把袁晓律从被子里拎起来,踢着她的屁股赶她出门去找工作。 小优每天上班、下班、上课、复习,没有多余的时间。她的爸爸妈妈都是文化程度很低的人,虽然都是好人,家里也只有陈小优一个孩子,也是宠爱有加,但是陈小优从小就很少能得到学习方面的助力,以至于她以至于自己是比别人笨的,直到程厂长说:“你可以试一试。” 她很感激程厂长,他懂得又多,人又好,又年轻,事业有成,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吧。袁晓律知道那危险信号是什么了,她善意嘲讽,提醒陈小优:“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也想跟他交往?” 陈小优心想她虽然十分“什么样子”,但是不打扰对方,默默崇拜一下,也无伤大雅吧?再说了,自己只不过是觉得程厂长是很好的人,这点心情连暗恋都谈不上,怎么就要被你说成这样?陈小优有些生气:“你以为谁都要像你那样,找个男人依靠着吗?” 袁晓律也不介意她口不择言,说:“你自己清楚就最好了。”她黯然的想了想自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投入身体不可怕,投入感情才没救呢,什么感情不都是从最初的好感开始的吗?你这个小丫头,什么经验都没有,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陈小优说:“我又不傻,我跟人家这地位隔着十万八千里呢,可别说出去惹人笑话了,说我想吃天鹅肉,我只不过是单纯觉得他是个好人而已。” 这下连陈小优自己都觉得有点越辩解越黑的样子了,索性住了嘴,程厂长也不过是正常的关怀一下下属,全然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小插曲。 袁晓律在家里宅了小半年,熬过了毕业季,眼看坐吃山空了,不得不打起精神,出门找工作去了。 天气有些冷了,她硬生生的从穿着吊带短袖宅到了毛衣外套,好在陈小优每天上课的内容,都在她的记忆里,好在她为了陈小优上课翻了翻以前学过的那点内容也还在脑海里,在临海,只要不挑剔,随便找一个能糊口的工作还是挺容易的。 也因为这样,陈小优选择的成教专业,也是对外贸易。 袁晓律拿着几个通知,看着开出来的薪水,默默叹息,这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比较和犹豫的空间,都差不多,她选了一个离海边最近的公司,走路能到海滨广场,走路就能回家。 陈小优替她高兴,也笑话她宅得久了,连身体都变差了,明明还那么热,她怎么毛衣外套都武装起来了。 袁晓律第一天上班前,陈小优给她写了一个大大的加油,能有什么事情难得到袁晓律呀,她那么厉害,陈小优佩服的想。袁晓律不禁笑出声来,陈小优真的是个单纯的孩子啊。 事实上,陈小优是对的,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袁晓律,只不过,有人能难得倒袁晓律。 作为临海大学最大、学生最多的系,毕业生当地就业也最多,袁晓律在外贸公司遇到同学是最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虽然她毕业后再也没有跟同学们有什么往来,但这并不能妨碍同学们之间流传关于她的八卦,她跟了老王的那一年,大四。 这种事情虽然不少见,但难免被同学们私下议论,个人名声并不是很好,而如今见她落魄来工作,那几个同学更是掩饰不住、也丝毫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甚至还问她,男朋友怎么没来送她,拐着弯儿的问她是不是被抛弃了。 袁晓律淡淡的跟她们打过招呼,也没有回应她们的问题,更没有理会她们在背后的窃窃私语。她没有加班级的群,但是她可以想象这会儿班级群里该多么热闹。 袁晓律会出来工作,会到这种小公司来工作,本身就是一个重磅炸弹,以老王的身家,他们都以为袁晓律一辈子给他做地下滕妾可以安安稳稳不用操心人间烟火了,谁知道还是逃不过风水轮流转。 就算是外表装作多么的不在乎,袁晓律也还是会稍微担心一下,这些八卦会不会伤害这个公司里的人对她的第一印象,找工作很麻烦,换个工作也很麻烦啊。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工作的,袁晓律根本上,还是一个十分害怕麻烦的人啊。 :。: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最初总是最难的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二章最初总是最难的因为有着这种不能说出口的担心,袁晓律很容易就把别人的一些无意识的举动解读为有意为之,刻意针对她,比如人力资源负责接待她入职的小妹妹偶尔漫不经心敷衍的微笑。 原本也许只是她的工作太多了,也许只是袁晓律问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只是袁晓律透露出来的对薪资不是很满意,原本也许她只不过是累了。 可是袁晓律会认为她也是因为听了八卦而瞧不起她,部门里的同事在扎堆讨论工作,原本作为新人她就插不上话的,她也就自然而然的会认为别人在排挤她。 诸如此类,林林总总,袁晓律第一天的工作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忐忐忑忑,一点不得安宁,她不由得假想了一下,如果她毕业就工作,是不是不会这么麻烦了。 陈小优隔天也感受到了她这种忐忑又抑郁的心情,她安慰袁晓律,现在谁还太把不相干的人喜欢不喜欢当回事呀,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要理会她们,反正也不是她们给你发薪水! 可是话虽如此,工作氛围是否和谐,同事之间相处是否融洽,可比薪水是否优渥重要多了,袁晓律虽然迟钝不会维系社交关系,可是她也并不全然是一块木头,尤其是对这些背后的议论十分敏感,她经历的太多了。 所以袁晓律还是认真考虑是不是换一家公司,可以她们外贸系在临海的分布之广,遇不到同学的概率,可能比中彩票还低。 而且她这种八卦,不止她们这一届,上下三年的学姐学妹大概都会知道的,只怪当初她自己不懂得低调,不懂得收敛,惹得太多人嫉妒眼红。 交往校外男朋友这种事情不少见,交往有妇之夫这种事情,全系甚至全班也不是她一个,但是交往了“有妇之夫的成功人士”这种事情,就很少见了。 至少她大四开始用的那些东西,就足以让全系女同学眼红,不知道多少人都在表面站在道德高处说一声世风日下、道德败坏,内心里问为什么不是自己吧。 所以她跟老王分手,不,是她被老王抛弃,不得不出来找工作这种事情,非常大快人心,一时间成了她们系群里最热门的八卦,想来大部分人都是幸灾乐祸的吧。 甚至有些公司离得近的同学,中午特意跑到她们公司食堂来跟她们约饭,说是见一见老同学,袁晓律撇嘴,这些热情的面孔之下,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想呢。 袁晓律这些天适应得非常艰难,但是陈小优说的对,自己又不靠他们活着,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怎么想吗? 原本就不擅长跟同学们处理好关系的袁晓律更加的封闭了,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其实没有老王那几个月宅在家里的日子,才是她最开心的几个月。 没有人际交往的烦恼,没有柴米油盐的担忧,睡到自然醒,困了自然睡,刷喜欢的剧,追喜欢的星,在网络上嗑cp键盘打到飞起,对了,电脑也是老王买的,但是这东西是真有用,不能挂闲鱼。 所以那段时间陈小优非常忧虑,非常担心袁晓律的状态,一个人没有正常的社交,没有工作的压力,没有柴米油盐的烟火味儿,就活得非常可有可无,就真的会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袁晓律笑着问她:“怎么,你担心我会寻个短见吗?你不是挺看不上我做人家小三的吗?”陈小优诚恳的说:“你只是当时还年轻,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好的未来,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袁晓律笑得眼泪都下来了,陈小优一个前台小妹妹,居然还可怜起她来了。 陈小优认真的说:“总要想一想,身后还有父母呢,好好生活、工作,也免得他们担心你啊。” 袁晓律暴躁的说:“我没有父母,他们早就不要我了。” 陈小优没敢继续追问这个话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秘,袁晓律关于父母的记忆,从来都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好在虽然艰难,袁晓律还是没有放弃,依旧在坚持着,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每天陈小优不断的给她加油鼓劲儿打鸡血。 而陈小优学习的进步很快,加上袁晓律时不时翻翻书给她解惑助攻,她的成绩在班上得到了老师的肯定,程厂长跟她又聊了几次,发现她的确是一个勤恳上进的小姑娘,便把她调离了前台,带到厂长室给小何当徒弟。 陈小优看到程厂长无名指上戴上了一个戒指,心里很有些遗憾和失落,不过原本就是连暧昧都算不上的小情愫,很快就被她掩埋了,没有翻出什么波澜。 袁晓律对于这个小情愫,一直都是嘲讽的态度,内心里,她却只是不想陈小优走她走过的路,而且,感情可比金钱更难戒断,这种苗头,一露头就应该毫不留情的掐断。 陈小优无奈的说:“我说了好多次了,我没有喜欢他。”袁晓律则一语戳心:“你想什么,我很清楚的,你不承认也没用,这你也很清楚。” 陈小优无言以对,索性闭口不言。 袁晓律在公司独来独往,也不跟任何人交往,午餐都是自己去食堂单独坐在一个角落,她不耐烦跟其他人建立社交关系,起初同部门的同事来找她一起吃午饭,她都冷冷冰冰的拒绝了,她总觉得别人不过是打探她的八卦来茶余饭后而已,实在不愿意给她们再加料八卦自己了。 尤其是她的那些同学,表面笑嘻嘻,背地里不知道动什么歪脑筋,实在是提不起精神跟她们周旋,不如一个人耳根清净好过一些。工作上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在工作能力还是很出众,所以也好是勉强能过得下去。 如果这样下去,兴许袁晓律能找到另外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兴许她能把错过的几年再活回来,兴许她真的可以像陈小优一样,重新规划自己的未来,找到更好的出路,往上走,一直不停。 :。: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被欢迎的生命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三章不被欢迎的生命但有些事情,是躲不过去的,袁晓律迟钝的发现生理期不正常之后,小生命已经有将近四个月了,而她只不过开始工作两周不到而已。 陈小优以为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那个两条红线那么显眼,那么讽刺,那么狰狞。 “报应呢,都是报应呢。”袁晓律笑着说,眼泪涌上眼眶,小姑娘还真是说准了,这事儿真还没完。 “一个商场打滚半辈子的中年人,处心积虑诱骗你,那时你只是个学生而已啊,要报应也轮不到报应你。”陈小优安慰她。 “但是决定总是我自己做的,老王也没有拿绳子拴着我,没有把我关在地下室,所有的决定,都是我自己做的。”袁晓律低沉的说,声音里都是无边的悔恨。 “你想怎么办啊?”陈小优忧心忡忡的,袁晓律就一个人,她一个人怎么抗? “总是不能要了。”袁晓律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做出了决定,她并不爱老王,无非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可是让她找老王负责这种事情,她也不屑去做。 只能怪这个小生命来得不应该,来的不被期待、不受欢迎。可是袁晓律自己一个人,又怎么面对这种事情呢? “我陪你去吧。”陈小优坚决的说:“明天我就来找你,我知道你的公司,也知道你住哪里,明天我就来,你等着我。” 袁晓律没有答应陈小优,她想一个人处理这个事情,可是她的拒绝,陈小优要明天才能看得到。 陈小优不能明知道袁晓律要去做这样艰难危险的事情,视而不见,无论她们见面会有多么的尴尬不适应,她不能视而不见、坐视不理,哪怕她明天一早醒过来,知道袁晓律不想见她,她也要去。 第二天清晨,陈小优睁开眼睛,原本她应该会知道袁晓律昨天做了什么,给她什么回应,看了什么剧,翻了谁的微博,可是什么都没有,清清楚楚、干干净净,水晶一般,什么都没有。 她这半年来,第一次,早上起来记忆里没有袁晓律,没有刷剧没有老王没有外贸跟单,干干净净全是她自己的记忆,陈小优心里有些不安,那傻姑娘,不是做了什么蠢事吧。 她跟小何姐请了假,原以为调到了厂长室能见到程厂长多一些,谁知竟然还不如在前台,至少上下班、吃午餐,她都能见到程厂长从前台走过,现在反而一天都见不到人,也到免得助长她的小情愫了,她敏感的发现,小何姐比她陷入的程度还要深,她就更是及时止步了。 陈小优出了门,叫了一辆小三轮,突突突的往袁晓律家开去。郊区公交又少又难等,就算好不容易等到一趟也不见得能挤得上去,出租也少,这样的小三轮倒成了平民百姓的交通主力,前些年出了许多安全事故,然而依然屡禁不止。 没办法,需求决定了市场。 陈小优来到袁晓律租住的房子,她敲门,叫着袁晓律的名字,时间还早,大多数人都在洗漱吃早餐,赶着出门上班去。 门开了,一个健壮的男人,足足比陈小优高了两个半头。 “你找谁?”他粗声粗气的问,十分没有礼貌。 “我找袁晓律,她是住在这里吗?”陈小优问。 “什么圆晓律,方晓律,不认识!”男人暴躁的说,看来也是起床气还没有彻底散掉的人。 “可是她的的确确是住在这里啊。”陈小优不解,昨天她还住在这里呢。 男人碰的一下把门关了,陈小优吃了一鼻子灰,耳朵里嗡嗡直响。 搞什么鬼,陈小优喃喃的说,她连忙重新打了一辆三轮车,继续突突突的赶往袁晓律的公司去。 前台见前台,并没有同行相轻的臭毛病,对方十分礼貌的说,公司没有一个叫做袁晓律的人,可是陈小优很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没有找错公司,袁晓律的工作,还是她在网上找给她来面试的,几家公司给的职位,陈小优也都参与了选择。 见了什么鬼! 陈小优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找到袁晓律了,她想了想,竟然没有袁晓律的手机号,没有她的微信号,没有她的微博,她们的沟通,都是滞后一天的记忆共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这样的渠道断掉了,那她们就真的相忘于江湖了。 那袁晓律真的存在吗?陈小优不确定了。 她真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吗?还是根本就是陈小优人格分裂,精神出现了问题,幻想出来的一个人? 陈小优困惑之极,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闷闷不乐的回到家,连晚上的课都没有心思好好上,课后的作业和复习都没有写,早早的上床关了灯入睡,希望早上醒来,袁晓律又回来了。 然而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发生,又突如其来的结束,陈小优的记忆恢复得跟旁人没有什么两样,还是一样干干净净,这样不是很好吗?陈小优安慰自己。 可是陈小优放不下心,她想要知道袁晓律到底有没有去医院,是不是安好,她到底怎么样了?她是不是需要有人陪伴在身边照顾她。 一直到周末,四天过去了,陈小优都没有袁晓律的半点消息,她就像是雪花融化在了雨水中,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整个人就像是陈小优梦里的人物,消失得干干净净。 陈小优开始在网上搜索这个手术是否安全,她本来只不过是一个连一垒都没有尝试过的小姑娘,看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生生的对男女那些事情吓出了阴影来。 而且袁晓律那样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的小姑娘,她会去哪里做这个手术?她是不是还有足够的积蓄来做这个手术?她要不是弹尽粮绝也不至于出来找工作。 更加关键的一点,袁晓律是不是真的存在? 陈小优头疼死了,她本来就不是聪明的人,凡是需要分析的事情她都很难理清楚,她的强项在于记住那些繁琐冗长的条文。 可是袁晓律,虽然聪明,虽然学习好,可是对于生活常识,她接近于零,不然,怎么就会被老王给骗到手了! :。: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袁晓律的消息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四章袁晓律的消息对了,老王! 陈小优倒是忘记了,可以朝着老王的方向去调查一下,可是老王叫什么呢?她现在好后悔,以前她最讨厌的,就是袁晓律脑中那些跟老王有关的记忆片段,以至于她从来都不愿意去看老王那张脸,她也不知道老王叫什么住哪里,微信名字是什么,该怎么联系。 哪怕她曾经不止一次的见过袁晓律发微信,她也没有动过念头去看那些字。而现在,那些记忆开始模糊不清,毕竟老王已经是快一年前的记忆了,加上她刻意的忘记,更是很难找回联系方式了。 陈小优没有别的办法,寻找袁晓律的事情就渐渐的搁置下来了。 一直到了天气转凉,吊带短袖换成了毛衣外套,都再也没有袁晓律的消息,就好像这半年,她做了一场梦,一场关于别人的人生的梦,一场误入藕花深处的梦。袁晓律后来怎么样了,一直成了她放不下的心结,和一直不能释怀的隐痛。 周末下了课,陈小优从市里坐公交车回来,再到海滨广场来转车回家。以前袁晓律总说租房子离海近一点,可以到网红广场来散步减肥看大海,可是她一次都没有来过,而且她也一点都不胖,只不过嚷嚷自己胖是所有女生的通病,她原来也没有那么喜欢大海,一次都没来看过。 今天下课算很早的,陈小优索性也到广场上去逛一逛,看看到底是什么吸引着袁晓律。本来陈小优很讨厌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的,常常挤得一身臭汗,妆容也糊掉,就像是落水的公鸡一样。 但是今天天气不错,她突然想去看看袁晓律一直说的著名的临海新地标。 果不其然,游客熙熙攘攘,长长短短的自拍杆,大大小小的相机手机,都在忙着摆出各种姿势拍照,打卡完了之后赶往下一个景点,非常忙碌,一点没有让她失望,是个著名景点该有的样子。 一排专门售卖旅游商品的小店货物琳琅满目,迷花了眼,几乎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什么都没有带的人,在广场瞎逛。 点评网站出名的咖啡店,里面坐满了人,连门口的藤椅都坐满了人,她信步走进去,来都来了,是不是也尝一尝她们家的爆款美食呢?袁晓律一直说一直说,说了好久了也没见她迈出房门一步,她讨厌和外界接触。 虽然咖啡陈小优不喜欢喝,苦苦的,加了糖加了奶也像是别人形容的涮锅水,可是,奶茶谁会嫌少呢?她可是听着周董的歌长大的,对奶茶是真爱。 陈小优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缓缓移动,点好饮料却找不到位置的客人,只能遗憾的到外面找个花坛坐下休息,喝点东西恢复一下元气,再区别的地方继续人挤人。这时她看到了袁晓律的同学从窗户外面走过。 那两个在袁晓律公司的同系同学,那两个最喜欢到处传八卦的大嘴巴,也在周末跑到广场来闲逛。 陈小优连忙追了出去,也顾不得点饮料了,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一株晚桂飘香、落了遍地金黄的桂花树下,找到了那两个女生。 她小心翼翼的搭讪,请问她们关于袁晓律的事情。 “你是她什么人?”长头发圆脸的同学问她。 “我是她的朋友。”陈小优坦然回答,她们不但是朋友,还是灵魂相交的朋友。 “我居然都不知道还能有人跟她做朋友呢。”短发的同学刻薄的说,带着一种我知道你也是那种人的鄙夷神情看着陈小优。 陈小优不跟她计较,问出袁晓律的下落比较重要。 “我最近联系不上她,你们知道她去哪里了吗?”陈小优问。 “你怎么知道我们认识她?”短发同学一脸狐疑。 “我见过你们的照片,她刚去公司的时候,非常高兴的说原来同学也在,以后有个照应很好。”陈小优这个善意的谎言说得十分自然。 “哦,她居然是高兴的啊。”圆脸同学说得意味深长,毕竟袁晓律从来就没有对她们表示过“高兴”或是“很好”,从来都是一张臭脸,冷冰冰的,也不知道谁欠了她钱。 “她上周离开公司了。”长头发的女声说,她稍微温和一些,并不像短发同学那样咄咄逼人。 “那你们知道她去哪里了吗?”陈小优接着问。 “她可没说,她从来都不在公司说自己的事情的。”短发同学一副“你一定懂得”的表情:“也许是又不需要上班了吧。” 陈小优很不喜欢这个短头发同学背后议论别人的样子,很难看,可是她们还是给了陈小优十分有用的信息,袁晓律是上周离开的,这至少能证明她心里最害怕证实的怀疑:“袁晓律不是真实的人!” 那么第二个问题,变成了如果袁晓律是真实的人,她上一周才离开公司,那她们的记忆怎么会断开了链接? 她还好吗?手术是否顺利? 这几个月被时间稍稍冲淡的担忧现在又真真实实的被同学给她的消息勾了起来,陈小优问同学要了袁晓律的电话,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广场。 她决定再去袁晓律家看一看,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光忽隐忽现的像是流星划过天际,抓不住头绪,门关着,她敲门,一直敲,没有人应答。 最后对门的邻居实在听不下去了,打开门吼了她一声:“对门那姑娘都好几天没回来了,你别敲了,吵死人了。” 陈小优想了想,拿出手机开始给袁晓律打电话,电话关机,无论怎么打,都是关机,她打开微信,开始搜索袁晓律的号码。 谢天谢地,袁晓律绑定了手机号,头像也是她熟悉的图片。 袁晓律设定了三天可见,最后一条,袁晓律只写了一句话:“小优,再见,谢谢你。”时间是昨天晚上。 陈小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跑到最近的派出所,好在他们还没有下班。陈小优哪里敢说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共享的事情,她直说她的好朋友去做手术,联系不上了,希望警察叔叔帮忙找一下。 这位警察叔叔,不应该是警察小哥还是很尽责的帮她调查了一下袁晓律的去处,很快,不好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优,再见,谢谢你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五章小优,再见,谢谢你昨天,袁晓律自己去了一个小诊所做引产手术,大出血转入了人民医院,现在在人民医院强求,陈小优谢过了警察小哥,疯了一样往外跑去,三轮车是不能进市区的,公交车又太慢,她急得眼泪都下来了。 滴滴方圆五公里都没车,她只好跑向公交站台,只希望公交车能靠谱一点,今天不要堵车,可是,毕竟是周末,什么车都没有。 一辆摩托车靠近了她,是刚才派出所的警察小哥,刚好下班看见了她火急火燎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就骑过来说载她一程,反正他刚好也是要进城。 小哥骑的是自己的车,陈小优知道他已经下了班,却还是要主动帮自己一下,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却也不是矫情拒绝的时候,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 等陈小优从摩托车上下来,跑进人民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灯追在他们后面,一路亮了起来。。 她在导医台说了情况,报了袁晓律的名字,很快,有医护把她带到了太平间。 站在太平间外面,陈小优的腿都软了,她不敢进去,也不敢看,可是医院明显把她当做了袁晓律的家人,很多字都等着她来签呢。 陈小优看着盖着白布的袁晓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医生揭开了白布,给她看了看袁晓律的遗容,她看着袁晓律清白的脸,毫无血色,嘴唇发白,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安详,这世上所有的纷争,议论,都再也不会困扰她了。 医生在旁边说:“送来的路上就不行了,大出血,没撑到急救。” “这种手术,怎么能找小诊所呢?”医生语气中带着责备。陈小优捂着嘴,眼泪掉了下来,她怎么没有早一点找到袁晓律的联系方式呢,她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情呢? 袁晓律走的时候,该是多么的无助! 她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给自己留的那句话! “你是她的家人吗?”医生问:“有很多文件要你签字。” “我是她的朋友,不是家人,我也不知道她家人在哪里,这些字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签,签了有没有用。”陈小优弱弱的说。 医生看了看她,自言自语的说:“还以为是姐妹呢。” 陈小优摇摇头:“我不是她家人,医院要怎么处理呢?”医生说:“那就只能通知派出所查找家人了。” 陈小优点点头,她想起来袁晓律说的,跟家里人关系不是很亲密的话来,也不知道他们知道袁晓律没了,是个什么态度。 陈小优失魂落魄的走出医院,她没有想到,时隔几个月,她终于再次得到袁晓律的消息,更没想到是噩耗和永别。 她来过这个世界,青春美好过,做错了决定,伤害了一些人,也一直被另一些人伤害着,她最后决定自己去承担做错了决定的后果,却没想到却要付出生命为代价。 而另一个蓄意诱惑她的人,却依然好好的,没有因此受到什么惩罚。 陈小优一路从人民医院留着眼泪出来,看到警察小哥还在门口,他看到陈小优眼泪哗哗的,就知道人不好了。 他说:“节哀。”他原本送完陈小优刚想离开,就接到电话,之前调查的同事来电话,跟他说了他调查的那个人,在送到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都没能撑到医院,他想到陈小优那个样子,便多留下来等了一会儿。 万一陈小优受到刺激再出点什么事,他可责任重大了。 陈小优看到警察小哥,嚎啕大哭起来:“她没了,她怎么就这么没了?”陈小优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警察小哥也不会安慰人,只好默默的递过来一包纸巾,他这会儿想走也走不开了,就当加班了吧,他无奈的想。 陈小优哭了一会儿,警察小哥说:“我先送你回去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陈小优抽抽噎噎的说:“麻烦您再帮忙查一下她家人联系方式,我不认识她的家人。医院说好多文件要签字,我不敢签。” 警察小哥点点头:“你放心吧,医院会找我们的,明天一早我就帮你们查一下,通知她的家属。” 陈小优哭着感谢了警察小哥。 回到家,警察小哥避着嫌没有进屋,只把陈小优放在家门口,便回去了,叮嘱她好好休息,明天有消息会通知她,留了她的手机号,就走了。 陈小优失魂落魄的进了屋,躺在床上,狭窄的房间,是阳台隔出来的,她能听到隔壁在聊天,另一个隔壁在吃鸡,都很热闹。 可是袁晓律一个人躺在那里,会不会冷?会不会怕? 她以为她这几个月来已经淡忘了袁晓律其人其事,可是她才知道,那些记忆,袁晓律就像是血液,已经融入了她的身体里去了。 陈小优简单的抹了一把脸,停止哭泣之后,理智脑又重新占据大脑内的了一席之地,她开始困惑,明明袁晓律跟她说要去做手术,是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之前,是她没有去吗? 可是如果袁晓律没有去做手术,算起来八九个月的孕周,都快要足月生产了,那么刻薄爱说风凉话的短发同学,怎么可能不说这事情呢? 她想不明白,她开始细想袁晓律最后那几天跟她分享的记忆,任何细节都重新仔仔细细的再回想一遍。 隔壁聊天的声音传了过来:“临海新百货疯狂打折,挤都挤不进去,听说临海太子爷这一把把家底都输光了。” “怎么,你也想去抢购啊?”“别说半价了,就算打一折,打骨折我都买不起,凑什么热闹啊,也不知道临海哪里来阿么多有钱人!” 陈小优突然坐起来,她不爱逛商场不爱逛街,可是袁晓律没有跟老王分手的时候,最爱逛街扫货,她们最后那一个星期的某一天,袁晓律说起过临海新百关门她想去抢购来着。 陈小优还笑她是小狗,改不了某本性。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事情,陈小优心想,怎么会这样呢? :。: 第一百三十六章 原来中间隔了几个月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六章原来中间隔了几个月陈小优完全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向推理分析能力都是负分。 但是这一次,记忆中模糊的细节被她一一回想起来,加以印证,她诧异的发现,她和袁晓律记忆相连接的时间,中间隔着四个月,当她们开始有第一次记忆的共享时,袁晓律在夏末,而陈小优在晚春。 她们一直以为的过了一个晚上,其实是过了四个月加一个晚上。 她们共同度过了五个多月的共享时光,直到老王的地下情被妻子发现,铁腕斩断了老王的资金,切断了老王和袁晓律的联系;直到袁晓律搬家、宅家三个月,然后开始工作,最后发现自己腹中的生命已经有了四个月的孕周。 联系戛然而止,就在袁晓律决定要去手术的前一天,就在陈小优决定要真真切切的走到袁晓律面前的一天。 陈小优突然想起来她去袁晓律租的房子找她,没有找到袁晓律,却见到了陌生的男子,粗暴的赶走了她。陈小优想起来,那么,是因为袁晓律还没有搬过来的原因,她记得袁晓律搬过去之后,门口放了一个小小的鞋架,她去的那一天没有看到。 而袁晓律也还没有入职那一间公司,她那会儿应该还在跟老王纠缠,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米虫生活。 所以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难道她一直以为袁晓律断了联系、无处可寻的时候,其实袁晓律正在跟几个月之前的她分享自己的心情和经历?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早一个星期遇到袁晓律的同学,兴许来得及赶去阻止她去小诊所,陪着她一起去人民医院,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陈小优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难以接受其实她一直都有机会救回袁晓律的事实。 如果她能早一些主动去找袁晓律,也许能在孕周前期做更安全的处理,也许,又或许能提醒她注意安全不要中奖? 一切的如果,最后都只能无奈地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如果,既然没有那么多如果,为什么又要让她跟袁晓律隔着几个月来认识,来连接?这是什么狗屁超能力? 警察小哥哥给陈小优发来信息,说他们没有找到袁晓律的家人,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问陈小优要不要替她办理身后事。 陈小优义不容辞,没有任何可以推卸的理由,袁晓律就好像是走上另外一条路的她。 她签字付钱,然后看着袁晓律的遗体被送进了焚化炉,陈小优的心里就好像碎了一半,留下一个巨大的无法愈合的空洞。 从今以后,她再如何努力,谁来给她加油,给她鼓劲儿;她万一又有了别的歪斜小心思,谁来拉住她,一盆冷水当头给她泼醒;她有了成果,又有谁可以衷心的祝福她,分享她的喜悦? 这到底是谁跟自己和袁晓律开的玩笑,是谁这么肆无忌惮的玩弄她们的记忆和情感!却要让自己发现真相! 送给走了袁晓律,陈小优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周末下了课就去海滨广场坐一坐的习惯。广场边上有一排长椅,面朝大海,可以看惊涛拍岸,看云卷云舒,看远远的的灯塔亮起,看万家灯光。 广场斜对面的山上,是一个别墅小区,十分有名的冠林世家。听说临海很多有钱人、尤其是有头有脸的人都住在那里,她听小何姐说,程厂长结婚后,也住在那里,想起程厂长,她那些小念头恍如隔世。 傍晚之后,广场的游客散得七七八八了,本地的阿姨们占领了广场,一丛一丛的,七八支队伍,翩然起舞,十分热闹,华灯初上,音乐喷泉开始狂舞,伴随着绚烂的霓虹灯,喧嚣吵闹。 陈小优猜想,袁晓律喜欢这里,是不是其实也是喜欢这里的烟火气,无论是熙熙攘攘的游客,还是花哨翩跹的阿姨们,都是在努力的生活着,热情的生活着,她一定也是想要这样的活力吧,虽然自己没有,可是靠近了,看一看也是觉得还是活着的吧。 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找袁晓律来证实了,想痛痛快快吵一架、骂她笨蛋傻瓜蠢材小三也不行了。 陈小优看着金蛇狂舞的水柱,想到青白着脸的袁晓律,不由得潸然泪下,她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还以为你们是姐妹呢,似乎她们的确长得有几分相似。 有一只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跳上长椅,严肃的坐在她身旁,说它严肃,是陈小优真的从来没有见到过,有哪只猫会像它这样面无表情,凶巴巴的。 但是它很美,陈小优在网上见过这种猫的照片,据说它身价很高,高到陈小优几个月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但是并不妨碍她云养。 这么昂贵的一只猫,它就这么独自在熙来攘往的广场来去自如,也不怕被人捉走了,陈小优心里想,她不由得伸出手去,轻轻的挠了挠这猫的下巴,仙女一样的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十分治愈,不过,昂贵的猫咪跟她爸爸妈妈家里的小三花,呼噜声也没有什么两样嘛。 陈小优忍不住把它抱起来,在怀中轻轻的抚摸它的后背,仙女猫发出的低低的咕噜声,十分让人放松,陈小优难得的稍微卸下了自己给自己套上的心灵的枷锁。 仙女猫一脸不爽的让她蹂躏了一会儿,可惜陈小优看不见它的表情。等她放松下来,它才转过头,看着陈小优,眼神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下爽了?” 陈小优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了,她居然被一只猫给鄙视了。 仙女猫从她的膝盖上跳下来,往海的对面走,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她,陈小优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明白了猫咪的意思,她自然而然的站起身,跟了上去。 猫咪从翩翩起舞的阿姨们中间穿过,却好像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陈小优想要跟上它竟然还有些难度,需要绕过各位阿姨,而不打断人家的舞姿,引发抱怨声声,她就好像是历尽千辛万苦一样,才从广场这头穿插到那头,这猫咪也不知道从旁边绕过去么? :。: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无法原谅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七章无法原谅陈小优一度以为自己跟丢了猫咪,可是等她挤出人群,走到咖啡店门口时,却看到那只布偶猫正蹲坐在那株桂花树下,百无聊赖,一脸不耐烦的等着她,陈小优能理解它那表情:“可真墨迹。” “人太多了。”陈小优小心翼翼的解释,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一只猫解释,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小心翼翼。 等陈小优走近了,布偶猫轻盈地跳下花坛,又往前走去,这一排小店,陈小优都已经见过了,也很熟悉了。她看到咖啡店旁边,一个衣着时尚的丽人拿了一个信封递给一个十分邋遢油腻的流浪汉一样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看起来也不是乞丐,真奇怪,也不知道两个人什么关系。 陈小优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回过头,猫咪又走远了。她急忙快步跟了上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这猫咪不但出现的蹊跷,行为更是十分怪异。 猫咪在墙边上等着陈小优,小优走过去,看到猫咪身后有一个巷子的入口,明明她刚才没见到这里还有路的,明明刚才这里只是一堵墙壁的。 可是那巷子的入口就这么出现了,像是对角巷的入口一般。 陈小优来不及细想,跟了进去,然后她纠正了自己,这不像是对角巷,更像是放慢了的飞行粉,一路上光怪陆离,建筑风格根本就是随心所欲,年代也是随心所欲,脚下的路更是完全放飞,什么材质都有,就像是掉进了万花筒,眼花缭乱。 一路上七拐八拐的,有几次陈小优的都以为跟丢了,却转个弯儿,看到猫咪在那里等着她。 “你要带我去哪里?”陈小优问,奇怪,她为什么没有把猫咪当成猫咪的意思,她是很认真、很平等甚至有点恭敬的问这只猫咪。 巷子里安静得寂静,就好像刚刚进到巷子里,外面那些热闹喧嚣就不见了,她的声音显得时十分突兀和过分响亮。 猫咪没说话,对她招招小爪子,陈小优连忙跟了上去。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白墙黑瓦的小店,门口大大的帘子,上面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圆圈里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药”字。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陈小优又问。 猫咪没有理她,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陈小优没有犹豫,也跟着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柔和,柜台里面冷冷清清什么货物都没有,跟外面那些琳琅满目的旅行商店完完全全是两个世界,柜台里面站着的姑娘,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那姑娘单眼皮,柳叶眉,眼睛里面纯粹的就像是清晨的露珠,没有半点杂质,眼神里却是不属于她这个容貌和年龄的悲天悯人。 “我是颜如玉,这里是筱筱的药店。”她微笑着说,声音像是秋天温暖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开的一片灿烂的雏菊,轻柔中带着芬芳,让人放下一切戒备和枷锁,放松下来。 “我是陈小优,它带我来的。”陈小优指着跳上柜台,去蹭颜如玉手指的猫咪。 颜如玉点头,微微笑着说:“我听它说了。”颜如玉端给陈小优一杯茶,里面一朵淡淡的小菊花,开得正热烈,茶香正浓。 “这是什么地方?”陈小优狐疑的问,这一切都太过怪异,她不由得疑窦丛生。 “这里是筱筱的药店。”颜如玉微笑着重复。 “这句话我听见了。”陈小优修正了一下自己的问题:“这里是做什么?你们卖什么东西藏得这么好,怎么做生意啊?” 颜如玉掩唇微笑,举手投足都是风流。 “我们只做有缘人的生意。”颜如玉说得很玄乎。 “其实是阿布,它听见了你的心声,你是不是有什么心结难展,不妨说给我听听,兴许我们能帮你。”颜如玉说。 陈小优不知道为什么,从进了这个店门开始,甚至是颜如玉没有开口说话,她就毫无保留的信任她,也许是她的眼神过于悲悯,也许是她的声音能安抚人心。 总之,陈小优就这么把她和袁晓律的故事,讲给颜如玉听了,阿布在一旁听了个开头,耳朵就竖了起来,这种事情,通常不是跟他们自己脱不开关系吗? 它看了看颜如玉,阿颜摊手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阿布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陈小优就这么讲着她们的故事,细枝末节,她心里的想法,林林总总,就想倒豆子一样,事无巨细都说给颜如玉听。 阿颜只是恰到好处的侧耳倾听,适当的问一句然后呢,跟随着陈小优的心情,叹息或是赞叹。 阿布早就跑到里间去了,它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所以既然我救不了她,又何苦让我们相知一场呢?”陈小优抱怨,这个事情匪夷所思,如果颜如玉不信,她也是理解的,可是颜如玉并没有半点不相信的表情,相反,她完完全全的接受了陈小优讲的这个故事。 “你知道吗,我们这个店,买卖的就是人的记忆。”颜如玉缓缓说:“可是像你这样的情况,我们真的还没有遇到过。” “你们买卖什么?”陈小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比自己的故事更匪夷所思的,大概就是颜如玉此刻说的话了,他们买卖人的记忆? 那自己和袁晓律的事情,跟她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看着陈小优一脸怀疑的样子,颜如玉连忙摆手:“你们这事儿,真不是我们干的。” 好笑,阿颜觉得自己这么着急自证清白,倒有一些心虚的味道。 “不是你们,那你们又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再玩弄一次我的记忆吗?”无论是谁,陈小优对他都充满了怨念和愤恨,对于这样不负责任的戏弄别人的记忆和情感的人,或者其他什么生物,她都无法理解,更没办法原谅。 “阿布只是会把有需要帮助的人带到这里来,通常,那些人都有一些需要忘却的记忆,或者,有一些想要知道的记忆。”颜如玉说。 “想要忘却的记忆,想要知道的记忆?”陈小优重复这这一句话,咀嚼每一个字的意思,她突然眼睛一亮,大声的问:“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吗?” :。: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脉相连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八章血脉相连颜如玉点头,微笑:“只要是跟你相关的,你曾经经历过的,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陈小优眼里闪着光:“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袁晓律有这样的缘分。” 颜如玉微笑:“也许藏在你的记忆深处,只是你忘记了,那你要用什么来交换呢?” 陈小优被倒了,她可以有什么用来交换的呢? “你们想要什么呢?”她反问颜如玉。 阿颜笑着摇摇头:“我们不会主动要你的记忆,我们只要接受你想要割舍的部分。”陈小优摇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被割舍的,我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是没有什么是可以被放弃的。” 阿颜想了想:“这样呀,可没有先例呢。” 叮铃一声,布偶猫从里间走出来,它高高翘起的尾巴碰到了晶莹剔透的水晶帘子,一粒一粒露水一般纯净的珠子里面有莹莹的光,陈小优看得呆了,这个帘子后面又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呢? 布偶猫跳到颜如玉身旁,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颜如玉惊奇的看了看阿布,猫咪则是肯定的点点头。 颜如玉转身,对着陈小优笑了笑:“还真是没有先例呢,他说可以让你看。” 陈小优很奇怪这个和煦的女孩子口中的他是谁,但是既然能看,当然要把握住这个奇妙的机会了。 “那你就进去吧。”颜如玉指着水晶帘子,对陈小优说。 陈小优看了看颜如玉,又看了看那被水晶帘子隔断的神秘里间,她不确定的问:“我能进去了?”颜如玉微笑着点点头,走到帘子旁边,轻轻的给她拉开珠帘,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好像那一句“大珠小珠落玉盘”。 陈小优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这个奇怪的小店,外间还算是有些年代的正常的药店,里间却如同走入另一个空间,似乎一脚踏入苍穹,头顶见不到边际,深邃无垠,点点星光点缀,莹莹的发着多彩的光。 这个奇怪的地方,头顶不知有多高,往里不知有多深,一团柔和的光,照亮了陈小优的脚下,像是给她指路,她顺着这团光往里走,不知道走多久,才看到另一团光,那团光之下,有一个头戴玉冠,宽袍大袖玄衣的男子。 陈小优是颜值协会的会长,眼前这个男子的颜值,比所有她追过的的流量颜值都要高,然而他并不在意这幅皮相,浑身撒发着冰冷的气息,像是淌过忘川而来,冰冷又毫无活力。 “我是筱筱。”他开口,声音一如皮相一样冰冷。 “外面漂亮温暖的小姐姐说,你能让我看到我想看到的事情。”陈小优像是绕口令一样的说,筱筱却是明白的。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跟她有关联。”筱筱淡淡的说。 陈小优点头如捣蒜。 筱筱看着她的眼睛,不,确切的说,是看着她眉心中间往上一点的地方,他冷冷清清的说:“你知道我们是做交易的。” 陈小优为难的回答:“我知道,可是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割舍或者是想要放弃的记忆啊,我还能用什么来换啊?” 筱筱审视的看着她的脸,想了一会儿,说:“可以用你已经遗忘对的记忆来做交换,也可以等到哪一天,你有了不想要保留的记忆,我们自然回去收取。” 陈小优衡量了一下,两个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都不是当下需要做出的取舍,已经遗忘的,跟未来不想保留的,陈小优选择了后者,如果有什么记忆她不想要保留了,必然是因为这个记忆已经让她难以忍受了吧,如果能被他们取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陈小优做出的决定,筱筱点点头:“成交。” 他让陈小优往前走了一步,照亮陈小优身上的光照亮了她前方不远处,一张竹制的躺椅突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筱筱指引着她坐了下来,一面说:“我们来看看,你跟那个姑娘到底有什么关系。”陈小优这才发现,颜如玉和布偶猫也悄无声息的跟了进来,一前一后的守在筱筱的身边。 陈小优躺在躺椅上,这手感冰凉的竹椅,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柔软让人放松,让人放下一切心防和戒备,她能感觉到筱筱在她的头顶上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她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她的身体,离开了她灰色的记忆。 筱筱并没有像平常一样,把这些记忆装入水晶管子里,而是把手中温驯驯服的记忆,轻轻的挥洒到这个不知边界在哪里的空间之中。 那是一个一看就知道刚刚生产完不久的妇人,她头发乱成一团糟,臃肿不堪,她们似乎能隔着这些时间和空间闻到那妇人身上难闻的味道,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嫌弃这个时候的妇人,也不应该嫌弃这个时候的妇人,因为她刚刚完成了世上最艰难的事情。 她的身旁放着两个襁褓,一边一个,都在安静的睡着,婴儿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睡着的时候如同天使一般可爱,哭闹起来又如同魔鬼一般恐怖。 此时此刻,两个襁褓内,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脸,睡得安稳香甜,足见这位妇人是一位多么称职的奶牛,将她们哺育得如此的好。 她的双手轻轻的拍打着两个襁褓,哼唱着不知名的歌谣。陈小优莫名的有些熟悉的感觉,但是她知道她自己从过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歌谣。 没过多久,她也睡着了,两个婴儿醒了,细声细气轻哼着,妇人睡得很沉,没有听见。这时走进来一个老妇人,一手一个,将两个襁褓抱了出去,交给一个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看了看,笑眯眯的给老妇人塞了一叠钱。 中年妇人抱着两个孩子离开了,中间一个孩子离开了母亲,不肯吃中年妇人买来的廉价奶粉,开始上吐下泻,妇人咒骂,把她放在了福利院门口,抱着另一个孩子扬长而去。 她把剩下的孩子卖给了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他们不够钱买男孩,但是女孩子他们也很喜欢,中年妇人要了两倍的钱,他们看着小婴儿睡得香甜的容颜,咬咬牙,付了钱,欢天喜地的抱走了孩子。 即便是两倍的钱,依然不过买一个男孩,也许一半都不到。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无忧无虑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九章无忧无虑陈小优睁大的双眼,那一堆夫妇她再熟悉不过了,她叫了他们二十多年的爸爸妈妈,他们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疼爱了她二十多年! 她见过那个襁褓,妈妈说是小时候包裹她用的,上面还细细密密的绣着一个无忧。 陈小优坐了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筱筱:“这不是真的。” 筱筱摊手:“我只是在你的记忆中找到了跟那个女孩子有关联的部分,后面那些事情,你应该很清楚没有忘记,不需要我的帮助。” “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陈小优喃喃说,这比陈小优跟她共享了记忆更加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呢? 筱筱冷冷的说:“如果不是你们有这样的关系,那位无虑姑娘,又怎么可能成功的让你知道她的结局?” “你什么意思?”陈小优转头,看着她身后的筱筱,他此刻脸色更加的苍白,如同吸血鬼一般,整张脸毫无血色,似乎这一个记忆的抽取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 “我的意思是,她可能遇到了跟我一样的人,可能做了交易,让你知道了她的事情。”筱筱想了想,用陈小优能听得懂的措辞说给她听。 陈小优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事情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 颜如玉看着她,一脸怜惜。 陈小优把筱筱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你是说,袁晓律去世的时候,遇到了像你一样能抽取人记忆的人,做了交易,然后把她的记忆交给了我?” 筱筱点点头。 “可是,那几个月,我们是一直都有真真切切的交流啊。”陈小优不理解,如果只是把袁晓律的记忆交给她,何必那么麻烦,陪着演了几个月的戏。 “如果她现在已经可以操控记忆到这样的地步,那就太可怕了。”筱筱喃喃的说。 “她又是谁?”陈小优听不明白。 “梦萝。”筱筱说:“跟我一样的人。” “这样隔着时间连接两个人的记忆,我做不到,我也很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筱筱心里暗想,如果梦萝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那她找到自己,不是早晚的事情吗? 筱筱冷冰的心里不由得也有一些担忧,他微不可查的看了看颜如玉,阿颜正在看着陈小优,一脸怜惜,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些事情,他必须未雨绸缪了。 “可是她既然可以让我们记忆相连,为什么不给我救袁晓律的机会?”陈小优恨恨的说。 “她做事一向不能以常理推断,我想,她大约只是在跟那位姑娘的交易中,找到了漏洞,玩弄人心这种事情,她最是擅长了。”筱筱说。 颜如玉看了看他,也许他们应该找个时间聊一聊关于这位梦萝姑娘的事情了。 “那我和小律的妈妈,”陈小优停顿了一下,说:“我是说我们共同的妈妈,她怎么样了。” 筱筱摇摇头:“我只能找得到存在于你记忆中的内容,哪怕你问忘记了,我也能找出来,但是你们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所以我也不知道。” 陈小优略略有些失神,她想起袁晓律说的,跟家里人感情不好,不过是借口,警察小哥查到的福利院,就是刚才那中年妇人放下她的地方。 陈小优看到她的襁褓上绣着“无虑”。 “无忧无虑。”她眼眶突然就红了,她们的母亲对她们有着多么真切和美好的期望啊!陈小优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停不下来的的疼,她们就这么被抱离了母亲的身边,天各一方,她倒还好,小律多么可怜,母亲又多么可怜。 “我想要找到她。”陈小优说,她看着筱筱:“你可以帮我吗?” 筱筱摇头:“我刚才已经说了,爱莫能助。” 陈小优沮丧极了,她看了自己的记忆,原本以为能知道为什么跟袁晓律有这样的牵绊,就能解开自己心里的结,谁知道看完之后,心结更多了。 且不说能不能找到自己的母亲,她回家见到爸爸妈妈,该怎么面对?他们买了自己,有买才有卖,有意无意,他们也往那堆罪恶之火中加了一根火柴。 可是他们对于她又有这样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无论发生了事情,他们都站在陈小优面前,给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小小的天空。 她又该怎么面对! 陈小优从筱筱的店里出来,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万花筒一般变幻莫测的样子了。她走出巷子口,猫咪就不见了,一股热闹喧嚣的红尘烟火气迎面扑来。 时间好像还是她离开进到巷子里的那会儿,可是她明明在巷子里呆了好久好久,久得就像隔世,却没想到出来之后,这个世界没有半分因为她而改变。 该唱的仍然在唱歌,爱跳的依然在舞蹈,只有她在人群中显得更加的孤孤单单了。 第二天,她去了公墓,她在偏远的角落,花了所有的积蓄,给袁晓律买了一个墓地,入土那一天,是警察小哥陪着她一起来的。 她坐在袁晓律的对面,看着她的照片,那照片是她从袁晓律的遗物中找出来的,她替袁晓律结清了房租,收走了她的遗物,都装在小行李箱里。 那个小小的箱子,就是这个世界上跟她血脉最相连的人的一生了。 原先并不觉得有多么的像,两个人的打扮朝着两级分化走了,所以并不觉得有多么相似,反而是医生见了袁晓律去掉那么多修饰的容貌,看出来了两人的相似之处。 这张照片是袁晓律上学的时候拍的,陈小优看着她,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荒谬又毛骨悚然。 “你看,我们竟然真的是姐妹呢。”陈小优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以前我总骂你,以后不会了,我替你好好活着,把你那一份儿也活好了,你的记忆,我都留的好好的,就当是你也在活着,好不好?” 陈小优絮絮叨叨,喃喃的说:“回头我去找妈妈,看看她好不好,然后我来告诉你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吗?” 陈小优似乎都能听到她记忆中袁晓律笑着骂她蠢的声音,也许从今往后,她就真的更应该好好的活着,活够两个人的份儿来。 :。: 第一百四十章 丽人 达人 飞人 (感谢小熊月票)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章丽人达人飞人吴莉莉今年三十八岁,她是人们口中的白骨精,白领丽人,职场达人,空中飞人。 她在如今这家公司,十五年,硕士毕业校招入职,到如今已经是这家跨国公司的中国区中层了,晋升速度算是公司里面屈指可数的几个人之一。 临海这样的公司非常少,基本上没有,而她也是被公司指派到临海来,负责分公司的建立和运营,原本在魔都过得非常惬意的她,原本是不想要答应的,可是公司给了她两个选择,一,去临海,二,去巴西。 吴莉莉盘算了一下,还是答应了来临海,她虽然总在空中飞,但都是短途,长期去巴西派驻,她的中国胃实在是受不了。 她的丈夫刘宇峰,也是同行业但是不同公司,所以也都常常以酒店为家,全世界乱飞,一年下来,她们两人能碰得到头的天数屈指可数。 这个状态,惹得婆婆大人三翻四次在家里发脾气,打电话数落刘宇峰,毕竟再拖下去,吴莉莉真的高龄产妇就太危险了,不但对她自己不好,也不利于优生优育。 吴莉莉是真的不太想要有一个孩子,结婚前,她跟刘宇峰说好了要一辈子丁克的,刘宇峰早些年也同意,只是他并没有如吴莉莉期待那样把这个丁克的事情,当做一辈子的承诺,并且做好家里人的沟通。 三十岁那年,他们举办了盛世婚礼,鲜花掌声作证,无论贫穷、疾病都不能让他们分开。于是他们就富裕、健康,直到家里人发现,他们是真的打算丁克过下去了。 吴莉莉的亲妈第一个不答应,她的担心最实际了:“万一刘宇峰反悔,年纪大了,你怎么办?他离婚找年轻小姑娘生孩子,你怎么办?”吴莉莉噗呲笑出声:“离婚就离婚嘛,我也不靠他生活,我就自己过不是也挺好的。” 吴莉莉觉得,结婚这事儿吧,听拉低生活质量的,尤其是她们大学宿舍那些姐妹淘,一个个纷纷变成了黄脸婆,成天跟屎尿屁打交道,围着一个鼻涕娃团团转,家里鸡零狗碎乱成一团,就这样了,还被人忽悠着,上赶着生二胎。 她就愿意这样一个人的生活,该出门的时候,说走就走了,在外面流浪一个半个月的,没有什么问题,家里连只猫都没有养,绿萝反正好养活,往水里一方,一个月后,回家再换一瓶水,还是活得好好的。 而且她的工作性质,也没有办法让她安安稳稳的停留下来认真考虑生孩子的事情,她的前任经理,跟她差不多的年纪,顶不住家里压力退了下来回去生孩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职场就是这么残酷,这么现实。 哪家公司都不是慈善机构,可以让你继续工作,但是升职加薪这种事情,抱歉,一份付出一份收获,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吴莉莉看着前任老板的前车之鉴,更是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第二个不答应的,当然是婆婆大人,按说这个排名其实不应该分先后,只是婆婆大人第一个催促的,肯定是自己的儿子,毕竟跟儿媳妇儿有很多话都不好直接说的,所以她先小心翼翼的关心了刘宇峰是不是正常,然后又问刘宇峰儿媳妇儿是不是正常。 得到的回答是都正常以后,婆婆大人怒了:“都正常你们七八年不生孩子?等过两年我七十了,谁给你们带?” 多少有些夸张了,婆婆大人今年六十有五,再过两年也才六十七,但是自从跨入六十高寿,她就常常把“过两年我就七十了”挂在嘴巴边上,大有一种“人生七十古来稀”的骄傲感觉。 刘宇峰不得不面对这个如何跟家里人解释他准备和吴莉莉丁克到老的话题。太难了,尤其他是一个独生子,传宗接代就是绕不过去的坎儿,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决定要丁克,至少家里得有另一个人来承担这个重任吧? 他不生,没有兄弟,难道让他爸爸七十高龄重出江湖? 婆婆大人知道他们这个荒唐的协议之后,就常常电话微信骚扰他们,找不到刘宇峰的时候,想起来了,骚扰一下吴莉莉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绵延子嗣,延续他们老刘家的血脉这种天大的事情,他们两人有着不容推卸的、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你说一句丁克就想摆脱吗?没门! 婆婆就收拾收拾行李,不通知他们,直接住到家里来了,到了门口,给刘宇峰打电话,让他回来开门,自己来照顾他们夫妻两人生活起居来了。 刘宇峰在南方流浪,吴莉莉在西南外派,全都不在家,婆婆怒了:“我不管你们在不在,我反正是不回去了,你看着办,你们不回来,我就给你们看家。” 刘宇峰一脑门官司,好在家里的锁早就换成了指纹的,密码开门是很容易的事情,婆婆进到家里,冷冷清清,空旷到说话都有回音,一个人住着都吓人。 她连忙把老头子也找来了,老两口就真的在吴莉莉家常住下去,老两口存了“我就不信你们真的不回来了”这样坚定的心思,反正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吴莉莉听说之后,吓得主动申请延期一个月,她后面来接班的同事开心得云请她喝了一个月的咖啡,每天一杯香草拿铁,大杯,加双份浓度,同事一点儿都不心疼。 婆婆每天都给吴莉莉发家里的照片,第一天,她换了吴莉莉的沙发套,原本北欧风情的素色搭配换成了粉底大富大贵牡丹花。 第二天,婆婆把窗帘拆下来,用洗衣机洗了,发消息问她,这窗帘布质量怎么这么差,洗了就皱皱巴巴的了,熨都熨不直了。 第三天,婆婆把绿萝都给扔了,盆子种了大蒜。 吴莉莉心里都在滴血,她对自己说:“坚持住,她这是故意发给你看的,回去就输了。”她狠狠心,视而不见,每天都把那些照片原封不动转发给刘宇峰看,吴莉莉是忍住了,刘宇峰惨了。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婆婆的招数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一章婆婆的招数婆婆大人换装饰、洗窗帘、扔掉绿植种大蒜这种事情,吴莉莉能忍、刘宇峰也能忍,然后婆婆大人看这两人挺硬气的,发了大招。 她把刘宇峰收藏的兵人和手办统统装到一个盒子里,把吴莉莉的霍德沃茨城堡乐高拍了照片,分别发给他们,说自己给他们绣了好多十字绣摆件,没地方放,这些东西看着挺占地方的,反正他们也不回来,自己准备都打包送人了。 然后刘宇峰第二天自动出现在了门口,比上班还早。 婆婆大人一脸心疼:“怎么这么早啊,半夜航班啊?快去洗个澡,我给你烧点好吃的。”刘宇峰内心敢怒不敢言,冲到书房检查他的收藏,还好,尊敬的老娘又给原封不动的放回去了,他这才放心的走出来,重新跟老妈打招呼。 刘宇峰苦笑着说:“妈,论手段,还是您厉害,我和莉莉再修炼个几百年,也不是您的对手。”他爸爸在旁边接了一句:“可不是,比谁脸皮厚啊,这谁比得过她。” 刘妈妈余光扫了刘爸爸一眼,老刘同志连忙闭嘴,眼观鼻鼻观心,看手中的玻璃杯中茶叶舒展开来,真是好看。 刘妈妈这才拉着刘宇峰在沙发上坐下来,语重心长的开始亲切交流,刘宇峰开始撒娇:“饿死了,您不是说给我烧好吃的吗?怎么没得吃吗?” 刘妈妈无奈,只好站起身到厨房去了。 刘宇峰赶紧给吴莉莉发了张图片,说:“你的城堡安全,速回。”吴莉莉不敢回,她不想面对这个压力,她也很生气,结婚前两个人再三讨论过这个事情的,也都约定过丁克到老的,现在刘宇峰自己解决不掉家里的问题,非要拉着她一起去面对。 如果他真的想丁克,难道不应该是说服自己的父母吗?他这么着急把自己找回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顶不住压力,动摇了。 这个事情上,毕竟当年刘宇峰想的还是太过于单纯,以为孩子嘛,他们自己的,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呗,当年吴莉莉一再问他是不是已经跟家里人说好了,他还拍着胸脯说,他在家里说话顶天立地,说一不二,爸爸听妈妈的,妈妈听他的。 没想到这个事情上,谁都不听他的。 他没辙,搞不定自己老妈,就想着拉上吴莉莉,一起跟老妈表态,却没想过这事情,会给吴莉莉多大的压力。 吴莉莉这个事情上,没有可以商量的人,他们这样的生活状态,本来就被认为是异类,自私,明明经济上毫无压力,明明两人身体都健康,就是为了贪图一时享乐,不肯承担哺育后代的义务。 刘宇峰的班长曾经在群里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们这是要遭报应的,有多少夫妻千辛万苦甚至人工授精,只求一个生育的机会,你们这样,太自私了。” 因为这话,刘宇峰还跟他吵了一架。 刘宇峰以为生育是私人的,是自己和吴莉莉的事情,没想到生活一个巴掌打醒他,不是这样的,什么事情都可以任性,这件事情上,连一向佛系到不动如山的老爸,都亲自把山搬到他家里来了。 刘宇峰知道,老妈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非要亲眼看到孩子出生了才肯走了,他开始偷偷的把自己收藏转移,打包快递寄给朋友代为保管,把吴莉莉的乐高也拆下来,分装好,收藏起来。 他以为他做的隐蔽,没想到都被老妈看在眼里,就跟他以为他小时候用作业盖着武侠在那里偷偷看,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一样,其实一样被老妈一眼看穿。 刘妈妈忧心忡忡的跟老伴儿商量:“这可不行啊,这孩子小时候就主意大得很,现在怎么劝才好啊?” 刘爸爸巍然不动,嗓子里挤出一句话:“就你爱瞎操心。” “我瞎操心?这不是你老刘家的事儿?”刘妈妈不乐意了,感情她这么上赶着,老刘还不乐意呢。 刘爸爸抬眼看了看她,说:“这事儿,我看得吴莉莉说了算。” 刘妈妈一脸惆怅,吴莉莉到现在都不回来,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那一套,刘宇峰吃,无非也是因为是自己老妈,撒撒娇也就过去了,可是吴莉莉的那些东西,她还真不敢认,换下来也不过是给她看看而已,都洗洗干净,仔细收好了。 刘宇峰乖乖在家呆了一个星期,然后说实在不能再呆了,打包发走最后一包手办,又出去出差了,留下二老在他们的豪宅里冷冷清清的。 吴莉莉在宿舍群里吐槽了婆婆的这些行为,室友们都纷纷表示理解婆婆,毕竟他们硬拖到现在,朋友们的孩子,生的早的都已经上小学了,除了没结婚的,就属她最标新立异了,每次聚会,她也必然是被催生的对象和谈论的话题。 “你就生一个,给你婆婆带着,自己该干嘛干嘛不就好了吗?”婷婷最是能想得开,她的孩子都放在老家,公公婆婆带着,今年又添了新丁,每天都在朋友圈晒儿子的尿布。 “其实生孩子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一开始也怕的不行,可是一个小时就出产房了。”佳佳接了一句,对,她是一个小时出产房了,然后产后抑郁症了。 “孩子长得快的,一眨眼功夫就长大了,他们长大了你再忙事业呗。”小杨说,对,吴莉莉心里想天天在朋友圈说熊孩子辅导作业困难也不知道是谁。 她们大学一个班,女生两个寝室八个人,一个继续出国念博士,一个是她自己丁克着,剩下六个全都结婚生了孩子,一半又添了新丁,个个都是活体反婚反育的典型,看着她们从此毫无自由的生活,吴莉莉就更加的恐惧了。 她此刻内心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在宿舍群里说话,毕竟只要她开口,无论是什么话题,反正最后都会归结到一个:什么时候生孩子上来。就算不是她主动挑起的话题,只要她一接话,不管原来什么话题,反正最后也指挥归结到一个:为什么要丁克,不生孩子不完整上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二章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在吴莉莉纠结着,接下来该如何逃避跟公公婆婆面对面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公司要让她选择外派的地方了,她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外派,并跑到了临海,说工作太忙,短时间回不去了,让婆婆务必多住一段时间,等她回去。 反正漂亮话随便说说,也不掉块肉,至于刘宇峰,反正他也是在外面流浪的,他可以到临海来看吴莉莉,倒是比前一阵子轻松很多。 不得罪爹妈,也不影响跟吴莉莉的感情,只是婆婆大人这个不满就更加的越积累越多了,她给亲家母打电话,一番寒暄之后,拐弯抹角的请亲家母也劝说一下自己家的女儿,这老刘家就一个儿子,断了香火可怎么得了啊。 话里话外的,都有吴莉莉不像话不厚道,故意断老刘家的后的意思,吴妈妈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丁克的决定,是两个人下的,凭什么就要自己女儿一个人背这责任啊? 吴妈妈笑眯眯的说:“老姐姐你说的对,我也一直催着莉莉怀呢,可是她说小刘不要,她也没办法。你说这可怎么好,女人生孩子,就这十几年,过了这段时间,可就麻烦了,对妈妈也不好,对孩子也不好,莉莉也忧心着呢,不如老姐姐你也帮忙劝劝小刘啊。” 这软绵绵的,就把刘妈妈的话给堵回去了,反手给安了一个耽误自己家女儿最佳生育年龄的罪名,就跟蔡明的小品里说的,都是千年的狐狸,谁道行又比谁低啊。 刘妈妈没有得到句准话,还吃了个软钉子,这才知道原来一直笑眯眯的吴妈妈,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她觉得劝服吴莉莉这个事情上,太难了。 老刘笑呵呵的说她“多管闲事”,老刘想的开,他们爱生不生,不生才好呢,自己潇潇洒洒的过老年生活,多好,生了还得帮忙带,一点自由都没有,这一点上,父子两个倒是一样的想法,只是老刘同志当年不敢这么标新立异,而且刘妈妈正派的一丝儿这种叛逆的念头都没有。 刘妈妈就跟老伴儿尴尬的在刘宇峰和吴莉莉魔都的家里住着,两百平的豪宅,老两口每天打扫卫生都累得腰疼,他们还很贴心的把钟点工给辞了,这两个人都不在家,钟点工还三天来一次,浪费钱。 吴莉莉安安心心的去了临海,这理由正大光明,丝毫不怕得罪婆婆大人,至于周末嘛,就说太忙了就好了,反正理由充分得很。 其实,每个人选择丁克的理由都是不一样的,也许有人就真的是怕承担责任,也有人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警惕,不敢轻易的把另外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承受这些无边的苦难。 刘宇峰是前者,吴莉莉是后者。 但是通常,前者是比较容易被攻破的,尤其是亲妈苦苦相逼的时候,最是容易动摇。 刘妈妈得知吴莉莉外派去了临海,说是要在当地组建个分公司,很忙,回不来,她也鞭长莫及,那刘宇峰总要回来吧,每次儿子回家,刘妈妈固定三部曲,总是能从随便一个什么话题,都绕道刘宇峰不孝上面去。 刘妈妈对儿子的爱,操心到了她们离开之后,刘宇峰老了,谁来照顾他,万一吴莉莉比他先走,他一个老头子,孤孤单单的生活在这世界上,光是想一想,刘妈妈都能哭得老泪纵横。 刘宇峰哪里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情,他不过是懒而已。可是一到两周周末回家,总是这么收尾,也不是个事儿,他索性也都躲到临海去,然后刘妈妈一问,他就说:“不是要孩子吗?我不来临海找莉莉,哪里来的孩子。” 刘妈妈以为他转了性子,立刻一迭声说:“好、好、好,应该去,最好你也住到临海去,莉莉那边房子大不大,要不我也来,给你们煮饭吃。” 吓得刘宇峰连忙拒绝,说自己也只是一两周周末才能来一次,让老妈千万要冷静,别冲动。 吴莉莉在旁边听得就像在坐过山车,心情忐忑之极,好在最后刘宇峰总算是及时制止了老妈的不切实际的想法,不然吴莉莉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拒绝才好,索性说是公司宿舍集体住了。 但是刘宇峰这么应对,也不是个事儿,吴莉莉正色说:“我们结婚前,我是很认真的说过丁克的事情的,你也是答应的,你现在这么骗老妈,回头生不出孩子来,怎么办?” 刘宇峰不耐烦的说:“怀个孩子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告诉她我们已经在试了就完了呗。” 吴莉莉摇头:“你现在嫌麻烦松口了,老妈肯定一直追着问,回头她指定觉得我们身体有毛病,逼着去检查怎么办?要真怀不上她让你离婚怎么办?” 刘宇峰脾气也上来了,说:“那你说怎么办,正常夫妻,谁不生孩子,你让我去沟通,我怎么沟通。” 两人当然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刘宇峰当晚买了高铁票,离开了临海。 吴莉莉郁闷之极,这事情当初谈的好好的,如今这压力全给了她,她早知道到还不如不要结这个婚,一个人生活,不好吗?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做什么都方便。 她有些生气,愤怒,又没有人可以去说,选择走上这条路,原本就是不容易的,但是,她有她的理由。 吴莉莉在临海,公司原本给她在冠林世家租了一套房子,她嫌弃太远了,退了,自己在市区租了一套面积不大,但是地段和小区都很不错的房子,中介说,这些房子的业主也都是临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呢。 她坐在阳台上,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她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功夫茶太麻烦,不适合她这样整天东奔西跑的人。不过单纯看着玻璃杯里面被热水浸泡的舒展开来的绿芽儿,就觉得很解压,很宁静,只是咖啡给不了的感觉。 :。: 沉痛悼念逝者 沉痛悼念新冠离世的同胞,殉职的白衣战士,凉山火场的消防英雄。 他们不是远方的哭声,他们不止是官方公布的数字,他们是鲜活的生命,跟你我一样,有喜怒哀乐的平凡生活。 从来就没有什么天生的英雄,平凡人的选择,成就了英雄。 愿逝者安息,愿生者坚强,愿我们能从灾难中成长,告慰亡灵。 今日停更一天,明天继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生气的时候做什么好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三章生气的时候做什么好生气的时候不能喝酒,酒壮怂人胆,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傻事儿来,越是生气,越是要放空,看茶叶从卷卷的一小团,舒展开来,最是能让人忘记生气的体验了,皇菊更是好,在透明的玻璃杯中,开得像秋天的暖阳,看着看着,就没有那么气了。 这时候正好是下午,小区很多人带着孩子出来玩耍,叽叽喳喳的小孩子们午睡完毕,充满电了,开始在小区游乐场疯跑,要说这个小区哪里不好,那就是孩子多了点,太过于吵闹,吴莉莉有些发憷。 吴莉莉看着孩子们到处玩耍,留意到旁边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也不跟别人玩,带着一个像是阿姨的女人,在小区自行车道上骑车。 那女人很奇怪,身上穿的衣服看得出来价格不菲,也都能看出来都是很好的材质,可是她的脸,却不太像是家里的太太,倒像是穿了太太衣服的菲佣,有点畏手畏脚、唯唯诺诺的。 真是奇怪的组合,吴莉莉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个人。 刘宇峰一气之下离开临海,在高铁上,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自己应付不了老妈给的压力,就把吴莉莉也牵扯进来,还把气发在了她身上,好像是不太对。 依吴莉莉的性子,他们不冷战两三个月是不会消停的,但是他虽然知道自己理亏,但是现在低头太丢面子了,他也不会干。 他认真的考虑了到底应该怎么平衡吴莉莉的想法和老妈的需求,他是十分佛系的人,任何事情,只要不影响到他,都是没问题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十分自私的人,只要是让自己去做改变的,他都不愿意接受。 他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去领养一个孩子,免得他老妈总是盯着他不放,可是他自己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老妈自己常说的,过两年就七十高龄了,以后这孩子还是得他来养,那还不如养自己的。 刘宇峰打算等吴莉莉气消了,跟她再好好聊聊,探个底,看看她到底什么打算,要是怕生孩子,代孕也是可以选择的嘛,他以为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吴莉莉没那么多精力考虑这个事情,她在临海初来乍到,要组建一个分公司,自己又不是临海本地人,多少有些感觉不踏实。于是她找了临海最好的咨询公司协助,处理很多需要跟当地政府和团体沟通的事情。 沈畅的团队负责协助她来处理这些事情,说起来,沈畅对于临海的事情,还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不知道的,业务上来说真是无可指摘,他帮助吴莉莉找到了性价比合适的场地,一应执照的申请,到推荐给她几个候选人面试,妥妥帖帖的。 吴莉莉很满意,请沈畅的团队吃了一次饭,这小团队一共就三个人,除了沈畅早就结婚生孩子了,剩下两个都是钻石王老五,酒过三巡,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从聊工作上,也聊到了生活和感情。 詹超依旧是游戏人间,名言参考f4的西门“女人的保鲜期只有一个月”,他对于那一段感情真的遗忘得连一片落叶一片羽毛都没有留下,周庭就更惨了,自从追求琳达被发好人卡,继而发现琳达其实交往了女朋友,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一直空窗好几年。 吴莉莉听得瞠目结舌:“你们这感情经历真是丰富,简直是可以拍临海流星花园了。” 沈畅喝得舌头都大了,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问:“吴姐小孩子都上小学了吧。”他看吴莉莉毕竟年纪也在哪里,手上结婚戒指也有些年头,随意的问了一句,他已经喝了两壶清酒,有些上头了。 吴莉莉脸色变了变,不知者不罪,她没有生气,轻生说:“我丁克,没有孩子。” 沈畅诧异的看了看她,他说:“好好的,干嘛不要孩子啊,没有生孩子的女人…”周庭一手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离了日料店。 詹超有些歉意的说:“他喝醉了就这么口没遮拦的,吴姐别往心里去,明天他清醒了我们说他。” 吴莉莉摇摇头:“这么多年,背问习惯了,也不少他一个。” 这样,也聊不下去了,吴莉莉草草买单收场。 她打了滴滴回到小区,没让师傅开进去,而是一个人走着散着酒,天色不算太晚,夏天的临海,七八点都还算是傍晚,不像冬天,五点不到就黑了。 吴莉莉看到之前那个像是穿着太太衣服的菲佣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走在她前面,小女孩在她旁边骑着车。 吴莉莉身后两个跳完广场舞的阿姨在聊天,听起来他们似乎也在说前面那个女人的事情。 “文太太也是可怜的,被先生打成这样,还要养小三的儿子。”阿姨一号说。 “可不是吗,一句话不敢抱怨,这么多年被惯得死死的,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刚结婚时后那招摇样儿。”阿姨二号接话。 “听说那小三儿还经常上门来看儿子的,文太太也能忍得下去,真是服了她了。”阿姨三号补充了吃瓜的材料。 “只是可怜了她女儿了,这么小就要懂事的护着她妈妈。”阿姨一号结束了对话,她们各自散去,这个小区的容积率很低,她们都住在不同的方向,也难为了这么远的距离,她们还能时刻关注着文家的家庭连续剧。 三位阿姨就好像是在文家有耳目一样,人家家里家长里短的事情,她们都了如指掌,吴莉莉听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这位夫人是“丈夫家暴、出轨、生育私生子”,她还不敢反抗不敢离开的可怜女子啊。 不过,可怜之人自然有可恨之处,没有了解事情全貌的吴莉莉,尽量避免去评价一个人,这是不公平的,也很容易造成错误的判断。 这是这么多年,她工作上教给她最深刻的教训。 但话说回来,她现在自己的事情已经一头包了,哪里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别人家的事情,虽然她自己很坚定,可是如果刘宇峰被他老妈说服了,反过头来劝她,她又该怎么办?总不会刘宇峰偷偷摸摸的跟文家那位先生一样,在外面生一个私生子出来吧? :。: 第一百四十四章 周末夫妻哀不哀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四章周末夫妻哀不哀结婚那么多年了,虽然每年都是聚少离多,夫妻两人各自为了自己的事业,一年到头都是一直在外面打拼,做着周末夫妻,家里的房子空着,都出来住酒店,可是谁也没有为了谁妥协过,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他们的信任危机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一次,吴莉莉开始有些动摇了。刘宇峰这个人,她还是很了解的,耳根子太软,也比较怕麻烦,如果婆婆一哭二闹的,他指定秒怂。 吴莉莉很认真地考虑了他们两人会不会走到离婚的那一步,她是的的确确不肯也不敢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和义务,她也不敢也不想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来,她没有信心能保护得好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为了孩子放弃生活到什么程度。 她做不来,也不会做,如果刘宇峰真的被婆婆劝服了,她可能只能选择“分开”这个唯一能处理得各方都满意的办法了。 婆婆大冉现在都还没有正面跟她交锋这个问题,但是看刘宇峰的状态,这是迟早的事情,她又该如何面对,如何坚持自己?这是一个上帝都会放弃的难题。 沈畅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反正他酒醒之后就已经在家里沙发上躺着了,他也不记得昨他了什么做了什么,老婆念叨他怎么又喝酒,他不耐烦的:“客户应酬,你懂什么。” 沈夫人扔给他一条毛巾,让他赶紧去冲凉,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念:“臭死人了都,每次都是喝成这样,都推给人家客户,周了,人客户是个女的,人家倒是没喝,你把自己喝死了,傻不傻啊。” 沈畅接过毛巾,也不着急,倒是连忙摸出手机,发消息给周庭:“昨跟吴姐吃饭,我喝多了之后有没有什么不该的话?”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喝多了都会做一些无法控制的事情,屡教不改,屡教屡犯,从没有意外。 周庭只回了一个字:“颖 沈畅把脸埋在毛巾里,然后狠狠打了打自己的头,这张嘴啊,以后真不能喝酒了,第不知道多少次,沈畅下了戒酒的决心。 吴莉莉没有太在意沈畅酒后失言,比他犀利尖锐的话,她听得多了,要不是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她又怎么可能跟这个世界对抗这么久。 沈畅作为弥补,更是卖力的给吴莉莉解决了许多需要跑机关的烦琐事情,但是要去面对吴莉莉这种事情,他还是能免则免了,毕竟尴尬。 所以詹超和周庭因为总是跑动,难免跟吴莉莉熟悉起来,吴莉莉也很欣赏两个伙子做事情认真靠谱的态度,一再要帮周庭介绍公司里面同样靠谱的女孩子,詹超桃花运太好,不用她操心。 周庭笑着,詹超最近认识了新的女朋友,他很想知道是不是能打破一个月的保鲜期,詹超难得腼腆的没有那这个事情来笑,更是罕见的有些害羞了,更是让吴莉莉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詹超这样的浪子回头。 而自己的丈夫,刘宇峰已经三周没有来了,夫妻两人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不会像十七八岁可爱们谈恋爱那样,吵吵闹闹不休,他们更看重的是手里的工作和正事儿。 但是三周没有一句话,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们这一次吵架的严重程度了。 刘宇峰在盘算代孕的可能性,吴莉莉在盘算离婚的可能性,丁磕夫妻这么多年的感情,毕竟还是无法对抗整个主流价值观,如果两个人中间再出现一些矛盾,那真的就非常危险了,九成九的丁克家庭是过不了这一关的。 有一个周末,吴莉莉忙完了一周的工作,这两就窝在区休息,哪里都懒得去,她在阳台上泡上一杯茶,看茶叶在热水中翻滚舒展,凝神静气,修身养性。 宅家宅到傍晚,吴莉莉总算肯下楼去散散步了,恰好看到文夫人也带着女儿在区散步,她没有抱着婴儿,脸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文夫人试图用衣领去遮盖,但是还是在发梢处露出了端倪。 文夫饶女儿一脸的愤怒,她没有骑车,马尾一翘一翘的,声音稍稍大了些,被吴莉莉听得清清楚楚。 “妈,你就不要再忍了好吗?我跟你走,你要离婚,我支持你,我们自己过。”文可可一脸的愤恨:“他们三个自己过去,谁稀罕啊。” 文夫人尴尬的看了看吴莉莉,对女儿:“你点声,没有缺你哑巴。” 可可停了停,还是不甘心:“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忍到他打死你才算结束吗?忍到他打死你开始打我你才甘心吗?” 文夫人怒了,提高了音量,:“我了别了,他是你父亲。” 文可可气呼呼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她很想知道老妈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到底是什么做成的脑子。 吴莉莉也看不下去,接过话来:“你女儿得对,这种事情你越是忍让就越是频繁……” “你知道什么?”文夫人生气的,一把拉过文可可,急匆匆的走了。 吴莉莉耸肩,看来也是一个“家丑不能外扬”的贤妻良母,她往母女二人相反的方向走去,看到一个对夫妻,抱着一个婴儿,往车里走,女子十分年轻,身材恢复得很好,很让人羡慕生完孩子还能保持这么苗条的身材。 只是那个包裹婴儿的襁褓,似乎她曾见过,好像之前文夫人抱着散步的时候见过。吴莉莉难免多看了两眼,文先生看着是一位十分儒雅的中年人,看起来不太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可是眉间戾气还没有散尽,难免带了几分阴暗。 女子不情不愿的上了车,看旁边有人经过,忍了又忍,等到吴莉莉走的远了一些,她才:“你到底要把我们母子怎么办?” 吴莉莉耳力很好,顺着风,听得清楚,她扯了扯嘴角,这种狗血家庭剧,果然是区婆婆妈妈们最喜欢的剧情了,姑娘大约还妄想登堂入室吧,只可惜这位先生明摆着只想要一个儿子而已。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改主意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五章你改主意了?吴莉莉想起刚刚遇到的文可可母女,难免替她们有些不值,尤其是无辜的文可可。文夫人什么遭遇都是自己选择的后果,可是文可可何其无辜,为什么不能出生在正常的家庭,她何曾有过选择的权利。 吴莉莉就一直觉得人生这么操蛋,为什么还要把无辜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就像文可可,生下来就一路看着父亲家暴母亲,然后妈妈忍气吞声的过着;就像这个儿子,从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不清白,难免又惹纷争口舌的,那么这些大人,都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把孩子们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她一想到这个,难免心里烦躁,索性围着区跑了五圈,一直跑到大汗淋漓,才回到家里,喝点水休息休息,冲了凉好好的睡了一觉,这一个饶生活,不用为了谁负担责任,不用担心不用内疚,不好吗? 第二吴莉莉一直睡到中午,吴妈妈估摸着她差不多该醒了,给她来羚话,转述了跟亲家母的对话,语重心长的提醒她,不能再这么拖着了,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事的,如果吴莉莉真的不愿意要孩子,干脆早点跟刘宇峰离婚,免得拖下去拖成仇人。 吴妈妈虽然在亲家母面前必然是要全力维护女儿的,但是在女儿面前,她又是站在了对立面,这个问题已经从各个角度各个论点都已经辩证的讨论过很多轮了,互相服不了对方,可是现在是婆婆也介入了,就没有这么文明的讨论了。 毕竟婆婆大人出什么招数她们都不能预知,如果真是逼着刘宇峰离婚,也不出奇,倒不如早点决定,免得撕破脸争家产难看。 吴莉莉啼笑皆非,嗔怪:“妈,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没事了,别担心了啊。” 吴妈妈这才悻悻的挂羚话,也盘算着是不是亲自来一趟临海看看女儿。 这边,吴莉莉憋着劲儿没有联系刘宇峰,那头刘宇峰也生着闷气,好了夫妻一体,怎么这种事情都要他一个人来面对,两人都较上了劲儿,谁都不肯先低头。谁夫妻吵架没有隔夜仇,隔了一个月还仇。 可是,事情总归还是要面对的,两周后,刘宇峰跑到临海来看吴莉莉,毕竟还是一贯的,都是他先低头认输,谁让自己是男人呢?度量不大一点怎么行? 原本两个人都憋着一肚子气,都觉得对方怎么那么不体谅自己,怎么那么不懂事儿,但是见了面又都十分克制,毕竟两人从周末夫妻都做成了月度夫妻了,这么珍贵的时间不是用来吵架的,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见到吴莉莉,刘宇峰也气不起来了,他讨好的伸出手,拥抱住了自己的妻子,他当时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吴莉莉吗,她连喜欢用的洗发水都没有换过味道,她还是最初的那个人啊,为什么他们的路就开始变得艰难了呢? 刘宇峰抱着吴莉莉,揉乱了她的头发,用鼻音哼哼唧唧的:“老婆我好想你啊,你这个狠心的东西。” 吴莉莉也是一样,再多的气也没了,她反手环住刘宇峰的腰,两人紧紧的拥抱,尽在不言中,中年夫妻,久别胜新婚,有什么话都一会儿再吧。 傍晚,他们吃好晚饭,一起下楼散步,不出意外的,在这个时间段总是能遇见很多人,听到很多事。 区的婆婆妈妈们三三两两的,准备去跳舞,一边走,一边聊,走在她们身旁不远处,总是能听到很多家庭连续剧,这个区最吸引他们注意的,那当然是文先生一家了。 吴莉莉和刘宇峰就算想不听,也不成,大概的剧情走向,是文夫人不肯离婚,但是愿意接受孩子,文先生也不太想离婚,毕竟这么听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夫人,还是比较难找的,可是外室不同意,隐隐有了挟子邀宠逼宫的态势。 听这两周上门的次数比较频繁,尤其白文先生不在家,女儿又上学去了,外室就一直到家里来闹,非要文夫人让位。 刘宇峰听了个七七八八,不由得随口:“这文太太图什么啊,都这样了还不肯离婚。”阿姨一见吸引了野生听众,特别有成就感,凑过来:“我伙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文太太多年不上班,她要是离了婚,怎么养活自己,养活女儿啊?” “可是离了婚,文先生也要养女儿啊,赡养费是要出的呀。”吴莉莉也不明白。 “得了吧,那个文先生,结婚到现在,听文太太手里一份现金都没有,用什么买什么,一笔一笔,清清楚楚的算给文先生听呢。”阿姨神神秘秘的:“我可听,她都不知道自己家先生有多少钱,离婚还指不定被文先生怎么算计呢。” 吴莉莉摇头表示不信:“我看文太太身上穿的衣服都很贵的样子。” “姑娘眼光不错啊,一看就知道。”阿姨的演技十分浮夸:“那都是文先生买的,他对太太好的时候,就带着她出去买东西,不好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你也看见了吧,前段时间脸上那伤,啧啧,也就文太太能忍。” 吴莉莉无言以对,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一家。 “算是苦了她女儿了,在这种家庭长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心理有问题。”阿姨遗憾的。 吴莉莉挽着刘宇峰的手不由得松开了,这种话题她不太想继续聊了,在阿姨把话题转到他们身上来之前,她拉着刘宇峰快步走开了。 刘宇峰跟在她身后轻声:“其实,我们的孩子,肯定不会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他这句话像是扔入湖里的巨石,在吴莉莉的心里泛起涟漪。 她停了下来,看着刘宇峰,这个时候其实并不是最合适谈这个话题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刚刚才一番温存。 “所以,你改变主意了。”吴莉莉冷冷的问,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和不解。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心里的黑洞是什么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六章心里的黑洞是什么“莉莉,老婆,你是知道的,我一直什么都听你的,结婚前你要丁克,我就好,结了婚以后,无论是买房子还是装修房子,还是买任何的装饰家具,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听你的,从来没有反对过。”刘宇峰急忙表白。 吴莉莉冷冷的看着他一番铺垫,也不吱声,也不眨眼,就这么看着他,看看他到底想什么。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刘宇峰终于还是绕到这个话题上。 吴莉莉摇头,简单粗暴的回答:“我不喜欢孩子,我讨厌孩。” 刘宇峰反驳:“你不是不喜欢孩子,我看你瞧着别人家的孩子,再熊再捣蛋,你都没有厌恶过。” 吴莉莉:“我没有那么多母爱,我也不愿意为了孩子牺牲我的事业,我忙着呢。” 刘宇峰:“那如果你不愿意停下来,我停下来,我愿意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我想过了,我们两人,无论谁的收入,都可以过得下去,最多我们省一点,少出游,少花无谓的钱,你不愿意影响事业,那就换我来往后一步,总能解决问题的。” 刘宇峰这些话想了很久,这个决定,他也是做的很艰难,但是他也想要知道到底为什么吴莉莉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那么的恐惧和抵触,如果是恐惧,他愿意努力尝试,去消除吴莉莉的抵触心理和恐惧。 到底是不是能解决的,到底是不是能克服的,如果他努力过了还是不行,既然放不开吴莉莉,那就只能跟老妈摊牌了,他都不敢想家里会吵成什么样子,他有没有那个能力解决问题。 吴莉莉站在树下,色已经黑透了,华灯初上,广场舞热热闹闹的跳了起来,喜庆活泼的声音打动不了她,她看着刘宇峰,一直看到他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们好聊。”吴莉莉:“我们在结婚前就好聊,我过如果你不能接受,我们可以不结婚,我们可以不领证,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反悔了,不愿意了,我们可以离婚。” “可是老婆,我也没有办法,你是知道我的,我对于这个事情确实无所谓,我也常年不在家,我也不想要孩子,可是我的父母,莉莉,还有你的父母,他们还有几年?”刘宇峰,他试图把吴莉莉的父母也拉上,打动她的心,故意忽略了她的关于离婚的事情。 “对,他们是已经老了,所以我们需要生一个孩子给他们玩两年?他们去世之后,孩子怎么办?”吴莉莉问,她不觉得刘宇峰想好了这个事情。 “你确定你可以为了孩子辞掉你的工作,留在家里照顾他?你确定?”吴莉莉追问。 刘宇峰点头:“孩子可以交给爸妈照顾,需要的话我可以离职,总之这个事情,影响不到你。” 他看着吴莉莉,:“你现在派驻临海,也不需要东奔西走,生活状态和工作状态都比以前安稳了好多,也有条件做这个事情了。”吴莉莉看着他,冷笑:“所以你要孩子,是因为你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刘宇峰,孩子不是谁的玩具,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要经受苦难的,不是要来做谁的玩具的。” 刘宇峰也渐渐失去了耐心:“那你坦白跟我,你到底为什么不想要孩,如果你能服我,我就同意你。” 吴莉莉心里好笑,这事情不是早就过了吗?刘宇峰这样再三追问,无非是想让自己松口而已。 她冷冰冰的:“我就是自私,别我不想因为照顾孩影响工作,我连怀孕的时间都没有,你如果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那我们就离婚吧。” 刘宇峰摇头,吴莉莉不是这样的人,她并不是她口中这样自私的人,刘宇峰这么多年的夫妻,这点认知还是有的。 吴莉莉肯定还有什么事情不愿意告诉他! 刘宇峰摇头,缓了缓语气:“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是爸妈想要一个孩子,那我就给他们去领养一个孩子,我只是想了解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吴莉莉想了想,:“我已经告诉你我的想法了,这个世界太艰难,我不想让她再来经历一遍,我也没有足够的爱心来陪伴她,如果我尽不到一个做母亲最起码的责任,我为什么要把她带来这个世界?就好像文家可可,她妈妈把她带来这个世界,她快乐吗?她愿意吗?” “可是莉莉,那是别饶人生,我们是相爱的,我们是愿意为了对方付出的,我们的家庭,会给孩子撑起一片的,她不需要过得跟别人一样艰难,无论从经济上,还是精神上,莉莉,我们的孩子会是幸福的。”刘宇峰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的经济条件,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吴莉莉的“苦难”上。 吴莉莉的家庭条件,他也是知道的,可以吴莉莉的成长,就没吃过什么苦,怎么就这么执拗,不愿意向世俗低头。 吴莉莉摇头,只是不愿意,无论刘宇峰什么,她都表示不同意,刘宇峰无奈,只好草草结束了话题。 只有吴莉莉知道,自己内心有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洞,黑洞深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刘宇峰提的什么领养,什么代孕,只要是这个孩子出现在吴莉莉的生活中,需要她承担一丝责任,她都不愿意接受。 刘宇峰内心也十分挫败,吴莉莉不是没有爱心的人,路过乞讨的孩子,她都会给他们钱,遇到筹款平台上生病的孩子,即便是骗子,她也会捐一些钱,但求心安。 这么矛盾的行为,让刘宇峰十分迷茫,他自然是舍不得吴莉莉的,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只好回去跟老妈摊牌了。 也不知道家里会爆发什么灾难,刘宇峰心里十分忐忑。 吴莉莉也知道这会给刘宇峰多大的压力,可是她心里的黑洞,任何靠近的想法,都会被吞噬掉,她不敢尝试,也不愿意尝试。 第一百四十七章 破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七章破这几个月,刘宇峰都是打着跟吴莉莉在临海造饶旗号来的,婆婆大人自然一门心思等着听好消息,甚至还动不动就买一些补品寄到临海来,让吴莉莉啼笑皆非。 跟刘宇峰那的谈话之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进行过类似的对话,他们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刘宇峰也没有再尝试劝服吴莉莉,当然,他也是不敢回家跟老妈摊牌的,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他们这个年纪了,本来就是很难的事情啊,拖一年是一年。 婆婆当然也知道,他们这样的年纪,已经错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备孕当然是不容易的事情,可是难得吴莉莉松了口,她一面各种补品买着,反正刘宇峰每个月给他们不少钱,她都买来寄给吴莉莉了,然后还找了算命先生测字、算房事日子,几月几日容易受孕等等,积极得让自己亲儿子都害怕。 吴莉莉都担心,婆婆会不会哪直接冲到临海来,守在他们卧室门口喊加油,所以在婆婆又给她微信上发未来三个月的容易受孕的日期的时候,吴莉莉终于忍不住了,她直接回了一句:“妈,我们没有要生孩子的打算,您别再忙了,钱留着自己花,这些东西我都用不到。” 然后婆婆大人那头就沉默了,吴莉莉不敢去想她这句话在刘家会造成怎样的地震火山喷发山体滑坡泥石流,但是她知道,刘宇峰八成要完了,这么欺骗自己老妈,刘宇峰皮再厚怕是也不经打。 刘宇峰是当晚上赶回魔都去的,他亲妈当哭闹着要自杀,实在对不住老刘家祖宗,生了个不孝子。老刘是拉也拉不住,劝也劝不住,只好把刘宇峰找回来表态。 刘宇峰原本就是耳根子软怕麻烦,吴莉莉生气,他就倒向吴莉莉,老妈苦恼他就倒向老妈,但是又谁都劝不动,活生生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老刘抽了几根烟,才开了口:“你跟莉莉离婚吧,找个愿意生孩子的好好过日子,不然真是要把你妈急死了。” 刘宇峰当然不愿意,当场拒绝,刘妈妈哭着:“你要么劝服你老婆生孩子,要么你就换一个愿意生孩子的老婆,刘家香火,不能就在你这里断了,但凡你有个兄弟,我也就不管你了,你这个不孝子啊。” 刘宇峰被老妈念得一头包,加上老妈以死相逼,他更是毫无办法,他给吴莉莉发了信息,了家里的状况,虽然没有责怪吴莉莉的话,但是她挑起事情的意思,十分明显了,她应该能知道自己拖字诀的,却还是挑破了这个决定,提前把自己逼到了老妈的对立面。 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瞒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吴莉莉这样不顾一切的把假象戳穿,丝毫没有替他考虑过处境,他也很生气。 吴莉莉回了一条信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我的立场不会变。”只差直接会两个字“离婚”了。 其实他们两人在魔都生活的时候,他们的朋友圈子对于他们的决定是十分宽容的,这是大都市的好处,只要是别饶私事,年轻人之间,大多是宽容又尊重隐私的,同事之间,知道他们生活状态的,大多一句“真勇敢”或者“好羡慕”,通常没有第三句话。 但只要涉及到了长辈,这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刘宇峰被他亲妈逼得没办法,只好找丈母娘帮忙,请她出面劝服吴莉莉试试看了,他自己是不敢再提了。 吴莉莉看到自己妈妈来电话,想都没想,就把电话挂了,昨才跟婆婆挑明,今自己老妈就来电话,要什么还不明白吗? 吴莉莉烦心极了,这明明是她自己的事情,这明明是她自己的决定,为什么她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生不生孩?为什么每个人都抢着要做她身体、她的子宫的主?这样的世界难道还不够苦难?她为什么就要生孩子再来经历一遍? 她开着车,沿着滨海大道一路开,开到了闻名遐迩的海滨广场,她听周庭过,这里是整个临海市看海最好的地方,没有之一,除了人也很多之外,没有什么不好。 海滨广场的边上,一排长椅面朝大海,上面坐着许多正在发呆的人,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烦恼,她的烦恼也许在别人看来,都不叫什么事儿,也许她也能随手解决掉别饶烦恼,这样多好啊,她突然想。 买了一杯咖啡,在长椅上坐了下来,咖啡店里只卖茶包,她不喜欢。咖啡她平常是不碰的,但是今她没得选,茶包和咖啡,那还不如咖啡。 工作需要提神的时候,她喜欢咖啡,需要凝神静气的时候,她只要茶。 跟南方喜欢圈一块风平浪静的海湾来做景点不同,临海的这个广场浪潮汹涌,惊涛拍岸,海浪声音大得话声音一点都听不到,正因为如此,好像更吸引有心事的人来这里看海,总比看去玩沙滩的人要惬意很多。 可以毫无忌惮,甚至喊上几嗓子,都没有人觉得有毛病。 吴莉莉第一次动摇了,她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她到底是不是愿意为了刘宇峰做一些改变,刘宇峰那的话,虽然当时没有被她听进去,可是坐在这里,他那些话就好像被海浪一浪一浪推回来一样,一字一句在她心里,声声如磬钟。 每一个决定,都是她在做,刘宇峰跟随,虽是他懒得思考,可是更多的,却也是对她的尊重和爱护吧,而这个事情,已经到了刘宇峰能为她跟世界对抗的极限了。 那一边,是他的亲爹妈,代表整个社会的“正确”做法,来碾压他。 吴莉莉心想,她又为什么能心安理得的在刘宇峰身后躲着?她没有告诉刘宇峰的是,她并不是不爱孩子,并不是自私,而是对这个世界深深的恐惧。 恐惧的来源,就藏在那个深深的黑洞之中,连她都摸不到这个黑洞的边缘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总有一个人要妥协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八章总有一个人要妥协吴莉莉一直在等着刘宇峰来临海找她,可是他并没有来,一周、两周、三周过去了,刘宇峰还是没有来。吴莉莉也按捺住性子,并没有去问他为什么没有来,大家都是成熟的人,她宁愿把时间留给刘宇峰和自己,独处的时候,能想明白很多的得失,也能做更好的决定。 她那天在海边坐了一整天,想了一整天,衡量了一整天。她觉得,也许她可以为了刘宇峰稍稍尝试一下,向这个世界妥协,看在他至今都还在为了他跟整个世界对抗的份儿上,她当然可以一个人继续跟这个世界较劲儿。 可是看着性子那么软弱的刘宇峰,曾经为了她,做了多大的努力,即便毫不意外的失败了,但是也足以软化她心里一小个角落,但凡种子种下了,合适的时候,总是会破土而出的。 刘宇峰不肯去向吴莉莉开这个口,也不敢去,他们的几次交谈,都不欢而散,吴莉莉生意他说话不算话,刘宇峰是真的怕吴莉莉一怒之下,真的拉着他去民政局离婚一别两宽,让自己找别人生去。 从交往开始,他就很知道吴莉莉这个个性,做了的决定,从来不会轻易的更改,更不会被别人更改。他知道,要吴莉莉回心转意,他只能苦肉计,让吴莉莉看着他有多可怜,也许还能为了他稍稍柔和一点,稍稍回心转意一点。 这就是结婚多年的夫妻,深知对方性格的弱点,相爱相杀一辈子,相互“算计”一辈子。 刘宇峰背地里拜托丈母娘吴妈妈打过几次电话,最后,吴莉莉总算是松了口,说顺其自然吧,反正她这么大年纪了,也不见得真的就能成功。吴妈妈喜出望外,连忙给刘宇峰报信儿去了。 然后,刘宇峰隔天就出现在了临海吴莉莉家门口,吴莉莉顿时烦躁起来,好像中了连环圈套,怎么老妈跟刘宇峰这是在联手坑她呢啊?真真是亲妈和亲老公! 吴莉莉打开门,刘宇峰孤孤单单的站在门口,见到老婆大人,他从身后变出一束花来,结婚这么多年,这种浪费钱的表面功夫,他是不做的,还不如出去吃一顿火锅更实际,这么说起来,这倒是婚后他送的第一束花,像是感激,又像是赔罪。 吴莉莉冷着脸,她不喜欢全家人都在联手算计她一个,尤其是这种她内心十分拒绝的事情。 刘宇峰苦着脸,他消瘦了许多,刻意没有整理满脸的胡茬,看着十分憔悴,吴莉莉心也硬不起来了,她背过身去,怕多看他一眼,自己就绷不住了。 刘宇峰关上门,从身后抱住吴莉莉,真情实意的说了一句:“谢谢老婆大人体谅,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说实话,他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辛苦,吴莉莉也能想象,不然她也不会动摇。 刘宇峰请了两周的假,留在临海陪吴莉莉,每天吴莉莉去上班,他就宅家做家庭煮夫,虽然两人都是一年四季的酒店常客,忙起来都是酒店行政酒廊解决一日三餐,随便对付对付,家里锅灶都跟全新的一样,但简单煮个面,刘宇峰还是会的。 而且他这次是有备而来,被刘妈妈特训了两周烧菜的功夫,为了让吴莉莉点头,真是全家总动员,动静不小了,吴莉莉觉得自己被全家加上了一个高台,万一她后悔,或者万一她怀不上,这高台坍塌,怕是死得很惨。 刘宇峰宅家的时候,闲暇时光太多,就难免在阳台上打望,他们家的窗户斜对角四十五度,能看到文家的阳台,他常常看到文夫人在阳台上呆呆的看着楼下,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常常能看到文家的外室上门来,两个女人难免也发生一些肢体的冲突,跟看连续剧一样,十分狗血和激烈。 文夫人跟吴莉莉,真是两个极端,如果能中和一下,也许两个人日子都能好过很多,也不知道文夫人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换做吴莉莉,只怕第一天就把文先生扫地出门了。刘宇峰不由得做这样的比较,觉得自己好像比较可悲,夫纲不振啊。 吴莉莉和刘宇峰,除了婚礼之后的蜜月婚假在一起呆了足足两周,其余时候基本上都是周末和节假日才能相聚,每年长假是他们真的像是两夫妻一样相处的时间。其他的时候,倒像是假夫妻一样天各一方,连视频都难得通个话。 所以难得有这样两个人能好好的在一起呆够两周的时间,即便吴莉莉白天上班,也都赶在晚餐前回到家里,跟刘宇峰一起吃晚饭。 而因为最不可调和的矛盾已经因为吴莉莉的妥协和退让告一段落了,两个人还能重温了一下新婚的感觉,倒也十分难得。 刘宇峰特意在手机里装了一个营养食谱,上面教他做各种口味的菜肴,吴莉莉喜欢吃辣的,他还特意从吃辣最厉害的贵州湖南买了晾干了的红辣椒,做成各种制法的辣椒酱,虽然手法上还有些生疏,但是这诚意却是满满的。 吴莉莉也很领他的这份情,结婚七八年,倒像是新婚燕尔了,难得的也过一下正常夫妻的生活,连詹超和周庭,也都开玩笑说吴姐最近重返十八岁了。 当然,这段时间也发生了许多不可描述的、夫妻之间才能合情合理合法做的事情,吴莉莉也没有坚持一贯的保护措施,一切顺其自然,除了吴莉莉心里的忐忑。 两周后,刘宇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临海,毕竟工作还是要做的,收入还是要保证的,他虽然曾经说过可以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可是毕竟目前还没有这个需求。 送走了刘宇峰,吴莉莉很纠结,虽然她说好了愿意尝试一下,但是不代表她心里的黑洞就能愿意配合她,所以她十分的不安,心里每天都在提心吊胆生怕真的成功。 内心深处无时无刻不在天人交战,所有的期待都在靠近那个黑洞的时候被无情的吞噬,然后释放出无边的恐惧和抵触。 吴莉莉越来越喜欢在周末的时候去海滨广场,坐在那一排长椅上,看海浪惊涛拍岸,汹涌澎湃,潮起潮落,只有在那个时候,她能暂时忘记繁忙的工作,忘记无边的恐惧。 她每个周末都回去海边坐一坐,偷半日放空,长椅上坐了许多人,各有各的困扰,各有各的愁眉不展,牵肠挂肚。 :。: 第一百四十九章 百分之一也是几率啊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九章百分之一也是几率啊这以后,刘宇峰每个周末都会来,那个问题他们心照不宣,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几个月了,他们都想着顺其自然,刘宇峰也从来没有问过她进度,每次吴莉莉的好朋友到访,他也没有丝毫的失望,就好像真的是顺其自然的样子。 而吴莉莉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好朋友的到访,她已经快要四十岁了,好朋友每个月按时按点的,从来没有缺席过,每一次好朋友来的时候,她都觉得又偷到了一个月的感觉。 可是这也许就是天意,她就这么中招了,她听了太多备孕的艰难,尤其是她们这个年纪的人,过程真的十分艰辛,可是她偏偏就中了。 虽然她存了也许没有那么容易的心思,但即便百分之九十九的不容易,也还有那百分之一的几率。也许是幸运,也许是不幸,从来硬币都是两面的,就算为了欺骗生活,把两枚硬币背靠背粘到一起,也终究是两个不一样的正面,从来都是强求不来的。 吴莉莉再怎么存了侥幸的心思,再怎么想着没有那么容易吧,再怎么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生育,最终也都还是败给了天意。 可是,把一个新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并承担起抚育、照顾、教育她/他的责任,光是想一想,就让吴莉莉觉得责任非常重大,她害怕自己做不好,她害怕自己保护不好。 吴莉莉自己在家看到两道红杠的时候,还没有敢告诉刘宇峰,然后自己去医院验了血,又做了b超,hcg指标和宫内胚芽存活的结果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是一个正在健康发育的小生命。 吴莉莉又胆怯退缩了,她从医院出来,没有回到公司,没有回家,开着车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海滨广场。 面对这个结果,她毫不意外的没有欣喜,没有激动,没有欣慰,只有无边的恐惧和彷徨。 今天是工作日,游客没有周末那么人潮汹涌,烈日余温尚在,依旧让人不敢轻易动弹,吴莉莉坐在长椅上,看着张牙舞爪的海浪,如果自己也能被海浪带走就好了,不用承担那么多责任,不用做那么多妥协,不用有那么多的委屈和无助。 强悍如吴莉莉本人,也是会委屈和无助的啊。即便在全公司眼里她就是个女超人、女飞人,即便在合作方眼里,她就是女巫,什么都瞒不过她,但她也终究是会软弱无助的啊。 广场上有一只猫,不远不近的看着吴莉莉,她不愿意承担责任,不代表她不喜欢这些萌物,只是逗弄一番,并不会造成她的困扰,所以她已经示好过几次了。 只是这只猫总是有些警惕,没有轻易靠近她,对于她给的食物,也不屑一顾。 也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来的太多次,已经熟悉了,那只猫今天居然走到了她坐的长椅旁边。这是一只眼睛会说话的灵物。 吴莉莉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包牛肉干,是临海分公司的小朋友从老家带来的,小袋子真空装好的,放几袋在随身包包里,饿了的时候很顶用,尤其是她最近,真的很容易饿。 她挑了一包不辣的给猫咪,谁知道那猫咪竟然嫌弃的闻都不闻,吴莉莉觉得这个世界太荒唐了,她一个铁了心要丁克的人怀孕了,理论上和实际上都应该爱吃肉的动物竟然嫌弃这么好吃肉干。 不过这猫咪真是十分漂亮,漂亮到吴莉莉动了养它的心思,真想把它据为己有啊。 这猫长而柔软的毛发,浑身纯白,一根都没有杂色,身上也整整洁洁的,连尘土都没有一粒,就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它的眼睛是深邃的湖蓝和翠绿的双瞳,就像是能看穿人心一样,吴莉莉跟它眼神接触,觉得它的眼睛似乎直直的看到了自己内心中,那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洞里去了。 那猫咪审视的看了她一会儿,吴莉莉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它说话:“我不喜欢牛肉的,下次可以考虑给我买一些鱼肉干。” 吴莉莉噗呲一声笑出来,多少缓解了心里的抑郁。 她“听见”猫咪对她说:“跟我来。” 吴莉莉看了看它,它已经转过身,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很明显是在等着吴莉莉跟上去。 这会儿游客走得差不多,傍晚活动的阿姨们还没出现,广场上难得人烟稀少,吴莉莉跟着猫咪穿过广场,走到那一排琳琅满目的小店边上,吴莉莉原本以为这只猫也许是哪一家店豢养来吸引客户的,也许是那一家口碑爆棚,味道极差的咖啡店的。 可是猫咪却沿着山脚根儿的墙壁,往那一排店的反方向走去,它脚步轻盈,脚上厚厚的肉垫走过地面,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吴莉莉只好全神贯注的跟着它,生怕一个分心,猫咪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不过她也不明白跟着这只猫,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就算是她这么小心翼翼,也还是跟丢了那只猫,那猫咪不知道怎么就在墙角消失不见了,她怎么找都看不到猫咪的踪影,吴莉莉摇摇头,本来跟着一只猫走就够荒谬的了,居然还就这么跟丢了,这就一条路,别的什么都没有,就跟丢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阿布在巷子里面,看在站在巷口的吴莉莉一脸茫然的样子,它才发现,吴莉莉看不见这个巷子的入口,阿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它也拿不准是个什么情况,但是,通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它连忙警觉的跑回店里去给筱筱报信儿去了。 吴莉莉跟丢了一只猫,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吧。她释然,抬起头,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株翠绿的石榴树,火红的石榴花开得轰轰烈烈,树下有一个阿姨,打扮和长相都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导处主任。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的语气和声音也像教导处主任。 “我,我散散步。”吴莉莉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一阵心慌,就好像很怕她一样。 阿姨眯起眼睛,眼神如同利刃一般,把吴莉莉看了个透。 :。: 第一百五十章 是梦萝吗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章是梦萝吗“你有心事,不如跟我说说。”她的声音突然充满了压迫和蛊惑,让吴莉莉不知不觉间,有一种想要一吐而快的欲望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吴莉莉结结巴巴的说,没来由的,她就很信任眼前这位阿姨,她就好像当年那个让她信赖让她依靠的老师。 只是她这个事情,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又怎么可能说得清楚。 阿姨微笑:“不着急,慢慢说。” 吴莉莉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见到了那个保护神,她卸下心防,开始有些颠三倒四的讲自己的困扰。 阿布匆匆忙忙回到店里,颜如玉见它独自回来,不免有些好奇:“怎么,今天居然没有客户呀?”阿布焦虑急促的说:“筱筱呢?怕是要坏了。” “是梦萝吗?”阿颜问,对于他们这个奇怪又神秘的地方,这么多年,只有一个梦萝让筱筱提起来就烦心。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过今天那个人,看不到巷子入口,我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的,得赶快跟筱筱说一声。”阿布担忧的说。 “她被别人标记过了。”筱筱冷清的声音在水晶帘子后面响起,颜如玉和布偶连忙快步上前,掀开帘子,看着表情严肃的筱筱。 “是你说的那个梦萝吗?”颜如玉一直没有忘记追问筱筱关于这个梦萝的事情,她和筱筱,似乎是曾经是同伴,一起为非作歹的那种同伴,虽然没有反目成仇,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个躲一个追,折腾了这么多年。 “除了她,我也不知道还有谁有跟我一样的能力。”筱筱说得很狂妄,就好像天地间,能如此操控人类记忆的,只有他们俩一样。 反正颜如玉和阿布也确实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别人,只能筱筱说没有,那便没有吧。 颜如玉问阿布:“除了你想带来的人,你还看见了什么?” 阿布突然扭捏起来:“我看见了一只女布偶,坐在石榴树下,冲我喵了几声。” 筱筱叹了一口气:“躲了那么多年,她还是追到这里来了。”颜如玉不解的看着他,这个话题转换的十分突兀啊。 “梦萝没有实体,我原本也没有实体,我这副皮囊,是你母亲给的,她对你的爱,固化了我的形状。”筱筱缓缓的说,这一段故事,颜如玉从来没有听说过。 对于筱筱他们的来历和身世,颜如玉和布偶难免也一直很好奇。 只可惜筱筱从来讳莫如深,从来不提。 “我们没有实体,没有形态,只是游荡在天地间的一阵风,一片云,一朵花,一片树叶,人们心里有了执念,就会看见我们,他们觉得我们像什么,我们就会变化成什么。”筱筱的声音冷冷冰冰的,但是悠远绵长。 “每个人见到的梦萝都不一样,每个人见到的筱筱也都不一样,直到我那一次受伤几乎全都消散在天地之间,无意间躲在颜家墙壁上,从你们一家每日的快乐情绪中缓慢恢复。”筱筱眯着眼睛。 那一段时光,十来年的样子,真是让他免于灰飞烟灭的下场,颜如玉一家,那些真心的和美快乐救了他的性命。 再后来,颜夫人想象中的样子,成了他永久的样子,他发现他即便能回到黑影的状态,但是无论遇见谁,他都是颜夫人想象中样子了。 原本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却冒出来一个无法被消除记忆的姜无垠,真是世事无常,曲折又难料啊。 “那梦萝找你做什么?”颜如玉问她,她虽然记忆总是留不住,可是关于双亲、关于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她依稀知道跟现在相隔甚远,她从来店里委托的客人身上的衣着能看得出年代的变迁,即便时间在这个店里,毫无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没有流动的空间。 “也没什么,我们那时候一起胡作非为,祸乱人间,靠的就是这块宝石。”筱筱伸出手,他冷白如玉的手掌上托着一块莹莹的玉石,初初看上去,跟一般的玉石没有什么两样,可是颜如玉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 “有了这个东西,能大大增加我们的能量,现在梦萝可以操控一人的记忆,可是如果有了这个东西,她可以操控许多人的记忆,也可以隔着时空,随意交换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的记忆,甚至交换很多人的记忆。”筱筱如同万年冰川的躯壳的眼睛里,难得发出狂热的光。 “想想看,这将是怎样的一种混乱,整个人类世界的历史进程、文明,都会走向未知的混沌,所有的规则都不再适用,多么美好的世界啊。”筱筱舔舔嘴唇,他们最喜欢混乱,混乱能带给他们无尽的食物。 “你醒醒。”颜如玉冷冷的说:“你难道还想再试一次灰飞烟灭不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筱筱之前回受伤,但是隐隐也能猜测跟这石头,跟混乱逃不了干系。 筱筱眼睛里的狂热逐渐消失,他把那玉石用水晶瓶子装好,送到苍穹之中,藏到无数的记忆中去了。 “果然还是很大的诱惑啊,即便是我现在拿出这块石头,心里想的也还是为所欲为啊。”筱筱有些后怕,所以梦萝从他受伤躲到颜家开始,一路追他到了现在,就算不再狼狈为奸一起祸害人间了,总要把宝贝还给她吧? “倒也没事,她这么多年,路过这个入口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她看不见的,除非有人带她来。”筱筱淡淡的说。 “可是她应该看见我进来了。”阿布有些后怕,也不知道他们这种奇怪的生物会不会打架,万一他们打起来,筱筱胜算有几成啊?它想起那个女布偶竟然是个假的,难免十分失落,真的是一只比他还要漂亮的猫咪呢。 “阿布你也清醒一点,你又不是真的猫。”颜如玉看着阿布的样子,难免觉得十分好笑。 阿布回过神,带着几分赧然,几分恼羞成怒,又跑出去看吴莉莉是不是还在巷子口那边,以及梦萝到底想做什么?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梦萝想做什么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一章梦萝想做什么吴莉莉面对着这位像教导主任的阿姨,已经把最近困扰她的担忧和纠结倒了个干干净净:“我的心里不知道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忘记了什么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一个黑匣子,一个黑洞,吞噬着所有的希望。” “也许我就应该一个人过。”吴莉莉挫败的说,她愿意为了刘宇峰尝试,她尝试了,身体成功了,心里却失败了,她还是做不到:“我不应该跟别人在一起,造成别人的困扰,成为别人的负担。” 梦萝微笑:“你现在应该不记得了,你小的时候,遇到过我。” 吴莉莉愕然,她小的时候,遇到过很多人,但是并没有印象遇到过梦萝。 这位阿姨告诉了吴莉莉她的名字,确实是十分特别,这么特别的名字,她怎么可能毫无印象呢? “你说的黑匣子,是我帮你做的,你小时候所有不好的记忆,我都帮你锁在了黑匣子里,让你能正常的生活、成长,在我看起来,你这些年,过得很不错,好的工作、好的家庭,现在还即将有一个孩子。” 梦萝审视着吴莉莉,就想看着自己的作品,充满了成就感,世俗上所有成功的标准,吴莉莉都满足了。 “我不好,我一点都不好,我不敢要这个孩子,你说的那个黑匣子,它变成了一个黑洞,逼着我不断的拼尽全力去闯去努力,让我不安,让我不敢停留,不敢有希望。”吴莉莉声音有些急迫。 “那黑洞里面,到底有什么?”吴莉莉问:“你既然能把那些不好的记忆锁起来,能不能把它们都取走,也许然后我就能过正常的生活了。” 梦萝笑了笑:“不行,我擅长的不是这样的事情,我可以取走刚刚死亡的人的记忆,我也可以有限的交换人类的记忆,但是取走记忆这个事情,曾经是我的好搭档最擅长的事情,只可惜我弄丢了他。” 梦萝想了想,说:“当初锁住你的记忆,是因为你年纪太小,发生的那些事情实在太过于难以接受,受人之托,我帮了你一次,如今我虽然不能全部取走,却可以把黑匣子打开,让你想起那些记忆,如果你能打开心里的结,也许现在的困扰就不再是问题了。” 吴莉莉却不太敢确定,她是否能承受梦萝说的那些,不好的记忆。 一个不确定的黑洞,和一段可能十分可怕的记忆,她也觉得十分难以抉择,左右为难。 可是如果不去尝试,是不是也许就真的无法度过这一个难关了,她这几天,已经很认真的在考虑不要告诉刘宇峰,就让他以为自己无法成功了,然后,或许刘宇峰就真的扛不住压力,真的同意跟自己分开了吧。 吴莉莉想了想,觉得毕竟还是对刘宇峰不太公平,即便他已经被这个世界逼到了这样一个角落,退无可退,他都没有考虑放弃这一段感情,放弃自己,她必须尝试一次,也算是偿还了刘宇峰一个情。 她现在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梦萝看着她,并没有催促,就像是当年的老师,耐心又温柔,安抚着无助的幼年吴莉莉,梦萝心里在想,如果找到筱筱就好了,也许他会有不一样的办法。 没有筱筱那些花哨华丽的前奏,也没有筱筱那如同苍穹和宇宙深处的收藏,梦萝只是轻轻的,把手放在吴莉莉的头顶,吴莉莉就觉得啪嗒一声,有什么锁被打开了。 藏在暗处的记忆,汹涌澎湃的疯狂流出,闸门被冲的七零八落,吴莉莉像是一个旁观的大人,看着一个幼年的自己。 吴莉莉看到年幼的吴莉莉,穿着漂亮的小裙子,走在去上学的路上,天气炎热,她一边走,一边吃着冰棍,有一个熟悉的叔叔向她招手打招呼,用手里的雪糕诱惑着小姑娘吴莉莉,她羊角辫一甩一甩的,跟着叔叔走了。 后面的记忆是她确实不能承受的,即便是如今她已经成年,已经有了强大到与整个世界对抗的心脏,依然无法承受,她闭上眼睛,依然能够看见那只伸向她身体的手。 时隔三十几年,这些记忆重新被从黑匣子中放出来之后,她依然浑身冰冷发抖,但是其实,当年的她,并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老师看见她凌乱的头发和衣服,小心翼翼的把她带到了办公室,关上门来小声的问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那老师,就像是眼前的梦萝一样,让她信任、依赖。老师带着她回到家,告诉了父母她遇到了什么。 父亲为了给她讨一个公道,跟那个叔叔打了一架,失手把他推到地上,后脑勺嗑在一块大石上,当场就死了。 而父亲只能铁窗中度过余生,父亲原本身体就不好,没过几年就没了,她就看到了梦萝取了父亲的记忆,按照父亲的要求,锁住了自己的这些不好的记忆。 吴莉莉没有了那一段记忆之后,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在这个世间艰难挣扎求存,吴莉莉以为母亲不爱她,所以都不陪她。 可是没有了父亲的吴莉莉,没有体会到,只剩下自己要撑起吴莉莉一片天的妈妈,多么的艰难,很多时候,她要考虑的,是怎么活下去,而不是怎么活的更好,吴莉莉并不明白,她对于母亲的许多决定,许多行为,都十分不能理解。 吴莉莉不想把一个新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无非,她不知道如何去爱,如何去保护,如何去做一个妈妈,她没有享受到完整的爱,也不知道如何去爱别人,如何去爱一个孩子。 而母亲带着她,遭受过的那些歧视、排挤、那些不公平的事情,都狠狠的在她心里写上了一句“世道艰难”,而所有的这些不好的记忆,都被心里的黑匣子吸了进去,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她心里这一个负能量的黑洞,吞噬了她所有的希望。 记忆虽然被吸走了,可是那些情绪却都留下了,那些悲伤、绝望、愤怒、遗憾,让吴莉莉长成了一个纠结的人,一个只知道埋头疯狂往前拼命奔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跑的人。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吴莉莉的妥协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二章吴莉莉的妥协记忆被从黑洞里释放了出来,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来源,吴莉莉浑身因为恐惧、憎恨、厌恶而浑身冰冷发抖,这些年来被黑洞吸收的负面的、消极的情绪,也都全都像是被放开了圈门的骏马,肆意奔腾。 吴莉莉瞳孔收缩成小小的一团,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释放了黑洞里的恶魔,自己却不一定能控制得了它。 梦萝看着她的样子,并没有半分的动容,似乎司空见惯,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她心生同情了,她缓缓收回放在吴莉莉头顶的手,冷漠的看着她紧张恐惧的样子。 吴莉莉想要依靠,却发现梦萝根本就没有想要给她依赖的意思。 “这就是我帮你收起来的黑匣子。”她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一朵花开,一朵云散,一阵风吹过一样的自然。 吴莉莉浑身发冷,她就知道自己这个黑洞藏着恐怖的秘密,只是没想到自己似乎没有办法承受;她就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深深的戒备和警惕,并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世界太过于艰难,她自己走完这一遭,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梦萝转过身,看着大海的方向,宽阔的广场挡住了他们大部分的视线,可是惊涛拍岸,依旧声声入耳。 “这是你父亲死的时候,跟我做的交易,现如今交易已了,你可以走了。”梦萝淡淡的说。 吴莉莉失魂落魄,走,去哪里? 她带着腹中的生命,去哪里能躲得开这个防不胜防的世界上的险恶呢? 阿布在巷子里面,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它不敢贸然去听吴莉莉的心声,因为现在梦萝控制着她的记忆,它不想让梦萝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我们不管吗?”颜如玉看着筱筱略微有些烦躁的神情,他难得有一丝烟火气。 “我们没法管,也不能管,除非我们现在可以制服梦萝,我的力量并没有恢复到当时的程度,而她却一直在提升。”筱筱叹息:“她要是发起疯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就想你们以前那样?”颜如玉突如其来的问了一句。 “是的,就像以前那样。”筱筱顺着她的话回答,并没有介意阿颜给他话里藏的机锋,这些事情,早晚也是要让颜如玉知道的,顺其自然吧。 梦萝没有再跟吴莉莉说什么,反正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吴莉莉能不能承受,她不关心,甚至她看到吴莉莉的状态,还隐隐感觉很有成就感,也许如果吴莉莉不能承受,她也许能回来跟她做一个临终的交易。 梦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海滨广场,继续在无边无垠的时空中去追寻筱筱,以及他随身带着的宝石,她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那个广场上,有一条巷子,通往一个时间从不流逝的地方。 吴莉莉的思绪十分混乱,她昏昏沉沉的回到家里,索性一路上车少人少,并没有出什么问题,即便如此,这一路上她也无比惊险的出现了几次紧急刹车,好在安全回到了小区。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想生育,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爱别人,不知道怎么做妈妈,可是原来是从根本上,她潜意识就抵触这个世界,即便那些记忆被封闭起来,可是她还是憎恶这个世界。 吴莉莉躺在床上,她已经宅在床上一天一夜了,丝毫不想动弹,她想要放弃这个孩子,这个念头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刘宇峰一直没有问过她备孕的事情,到现在,刘宇峰都还不知道她其实已经成功了。 他仍然一到两周回来一次临海,陪伴吴莉莉。 还有三天,就到周末了,吴莉莉没有太多时间好好考虑,毕竟如果再不决定,刘宇峰就可以从她的体态上看出端倪了。 她发了疯似的想要放弃,她不能也不敢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带到这个肮脏的世界上来,她冲动之下,跑到医院,约了计生手术。 一脸惋惜的医生看着她说:“你这个年纪,想要怀孕很不容易的,你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吴莉莉抓紧了包包的袋子,点点头。 “孩子的爸爸知道吗?”医生又问,这样的家庭,她也见过,最怕的就是两个人没有谈好,她要是手术做掉了,孩子爸爸来闹,又不好收场了。 吴莉莉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医生了然,递过来一张知情书,要求吴莉莉带回去给丈夫签字,最好一起来。 吴莉莉才知道,这个生命一旦孕育出来,她就不是能说了就算的了,当然,她还有别的办法,昂贵的私立医院,可以做同样的手术。 可是她躺在检查的病床上,却生命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一个小生命跟她血脉相连的感觉,胎动了。 这是一个奇妙的感觉,她审视着自己的小腹,并没有太多的孕像,可是,胎儿在她的腹中开始会动了。 这不是一张静止的b超图,也不是听胎音短暂的心跳声,而是真正的血脉相连,她能体会到孩子在她的身体里面,活生生的,健康的,正在努力的成长,努力的让吴莉莉知道,她要好好的。 吴莉莉下不了这个决定,她离开了私立医院,没有做任何的手术。 刘宇峰周末来临海探望她,知道了这个消息,激动得眼眶都红了,更是当场发了一连串的誓言,让吴莉莉哭笑不得。 夜里,吴莉莉把她黑匣子中的秘密告诉了刘宇峰,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刘宇峰抱紧了吴莉莉,对她说:“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你和孩子,不再让你们受到半点委屈,那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谢谢你相信我,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 吴莉莉红着眼圈,她没有说梦萝的事情,只是说这些事情原本被遗忘了,却因为怀孕,想的多了些,又想起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梦萝要在这个时间,打开她记忆的封印,这是一种什么奇怪的实验吗?不管怎么样,她短暂的,在刘宇峰的支持和包容下,能够重拾起一些坚强走下去的理由了。 :。: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接刑事案件的姜无垠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三章不接刑事案件的姜无垠吴莉莉的事情,让颜如玉知道,筱筱并不是一个救世主,也并不是任何一个有着情绪和记忆上的困扰的人,都能机缘巧合的来到这里,获得重新来过的机会。 梦萝做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筱筱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收了人家的记忆,做一些交易,可是筱筱的交易,让人能再有重来的可能。 而梦萝在意的,只是她自己的收获而已,对方是什么状态,梦萝不在意,甚至希望对方越是反应激烈,越是有利于她多吸收一些能量。 颜如玉这么比较着,想着,看着万年冰山筱,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筱筱感受到她的目光,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个眼神十分不正常,颜如玉连忙移开视线,看着纹丝不动的门帘,水晶帘子静止不动得如同画儿一样。 这里没有风,没有阳光,没有人间烟火,只有委托者来的时候,这些纯净透明的水晶球会相互碰撞,发出穿透人心灵的声音。 筱筱正在整理这么多年来他的收藏,颜如玉已经记不清楚这里是怎么从一个小而狭窄的地方,变成了如今这样,深邃如苍穹的空间的,就如同人心,永远深不可测,还是不要试探的好。 姜无垠曾经在芳姐的案子上,帮了很大的忙,于庆东和周队当年也凭借这个案子,升了职,这都不是主要的,最最主要的,是他们从姜无垠“找到”的笔记上,按图索骥,找到了许多被芳姐卖掉的孩子,让许多家庭重新团聚,有的,已经骨肉分离了十几年。 虽然姜无垠不能光明正大的得到一些嘉奖,可是,于庆东真心实意的请他吃了好多顿海底捞,也算是把于庆东那点微薄的奖励吃回来了。 这事情虽然不能官方发布,但在道上也算是打开了局面,从以前靠脸吃饭的捉奸狗仔,算是能接到更加奇怪和有意思的案子了,也认识了很多人。 最大的收获,大概是认识了颜如玉和筱筱吧,他后知后觉的才发现筱筱跟梦萝,好像是同一种奇怪的东西,如果他早一些跟筱筱和阿颜说起梦萝的事情,也许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但是哪里有那么多也许? 他只认为他们是东西,因为他们肯定不是正常的人,也必然不是神仙,哪里有这么奇怪的神仙?神仙这么闲的?八成是妖怪吧,一想到阿颜到现在都还在妖怪的手里,他心里就慌得很,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达拉崩巴,身上背负着拯救公主和屠龙的使命。 这几年,他借着几个委托人的关系,出出入入药店好多次,也算是在阿颜面前有了一席之地了,如果能自己自由进出就好了。 看来下次得再脸皮再厚一点,跟阿颜哀求一下,至于筱筱,他们互相讨厌对方有着与自己相似的容颜,一向不怎么对付,总是吵架,有一种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觉,筱筱也不欢迎他总是去打扰阿颜。 当然,姜无垠也讨厌筱筱总是把颜如玉拘在他的店里,他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要诱惑颜如玉跟他出来看看这个大千世界,繁花似锦,只可惜颜如玉只听筱筱的。 至于阿布,好对付,它喜欢吃鱼干,姜无垠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车里每天都有新鲜鱼干备着,万一恰好有机会蹭委托人的机缘去到店里,可以讨好一下带路的阿布,兴许哪天它想吃鱼干了,说不定没有委托人在也能把自己带进去呢? 姜无垠每天都会去市场买新鲜的小鱼,请店家烤成鱼干,然后再放到车上,顺便带上一些新鲜的蔬菜瓜果,阿颜毕竟是人类,筱筱那个妖怪不食五谷杂粮,也不知道阿颜吃什么,总是那样不见天日不正常饮食,难怪她的皮肤总是像是一张纸一样,又白又脆。 筱筱那个死妖怪,一定没有好好照顾阿颜,要是能把阿颜接出来一天,哪怕半天,甚至一个小时就好了,姜无垠心里暗暗的想。 他回到自己工作室,这里很简单,他原本是不需要一个这样的地方的,反正也就一个人,客户可以约在外面碰头,其他的事情家里也能做,可是家里总是太能让他分心,总还是得有个这样的地方,能让他专注在工作上,哪怕几分钟也行。 这天,他的工作室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这个奇怪的男人要聘请姜无垠帮他调查一宗离奇的死亡的案件。按说,姜无垠这种从来不沾手刑事案件的狗仔,委托方怎么也不会请他的。 可是那个奇怪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姜无垠的口碑,觉得非他不可,厚着脸皮在姜无垠的工作室磨了一个上午,姜无垠都只有一句话:“我不接这种案子,你要离婚吗?我接捉奸的。” 男人摇摇头:“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一句话把姜无垠想要扯东扯西的话头都堵得死死的。 “于队让我来找你的。”实在磨不动姜无垠,对方值得抛出这么一句话。 “于庆东让你来找我?”姜无垠睁大了眼睛,于庆东是海底捞付的少了? “于队说案子已经结了,他们已经结案了,如果我还有什么问题,建议来找你帮忙调查。”姜无垠惊讶得下巴都掉了,这是什么鬼逻辑,什么案子他们警察结案了,推荐来找私家侦探? 毛病吧他于庆东! 姜无垠挠挠头:“不接,你回去告诉于庆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老子忙着呢。” 男人似乎就知道姜无垠会这么说,他说:“于队说了,这个案子诡异着呢,只有你才可能解的开。” 姜无垠哭笑不得,如今于庆东也学会给他戴高帽忽悠他帮着做事情了? “我对刑事案子没兴趣,我比较喜欢去酒店蹲点捉奸。”姜无垠丝毫不松口。 “听说死者曾经失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男人见说不动姜无垠,貌似无意中说了这么一句话。 姜无垠现在对于跟记忆相关的案子,十分敏感,于庆东十分清楚,不然也不会让这个男人来找他了。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奇害死一切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四章好奇害死一切姜无垠没有别的选择,好奇害死猫,好奇也让他立刻改变了主意,留下了这个客户。 这是一个读者,忠实的读者,他最喜欢的作者最近自杀死了,于庆东结的案。 这位作者也是临海作协十分有名和活跃的会员,虽然作协这个组织很松散,但是她在本地还是很起到了一些沟通桥梁和核心成员的作用,常常能组织起来一些大大小小的聚会,在圈子里的朋友们中口碑都很好。 这个来找姜无垠委托的男人姓蔡名然,他喜欢了十年的这位作者的笔名叫做丘吉尔,对,就是那个丘吉尔的丘吉尔,只不过她是真的姓丘,笔名吉尔。 丘吉尔还是学生,只是简单的在杂志上发表一些豆腐块的时候,蔡然就喜欢上了这个说话风趣俏皮的小女生了,当然,那个时候他年纪也不是很大,从媒体上公布的信息来看,他最多比丘吉尔大了两三岁,所以他们算得上是一起成长的一代人。 然后丘吉尔一路从小、散文随笔练笔开始,又发表了一些中篇集,再然后出了几本长篇,丘吉尔在临海,算是有一定的知名度了。但是她并不是大红大紫的作者,有一些粉丝,但是又没有粉圈的纷扰,其实是十分悠然自得的状态,也有利于滋养她的灵感和创作。 可是她居然自杀了,毫无征兆,毫无预警,她居然就自杀了! 丘吉尔的最后一条微博是定时发布的,蔡然设置了特别关注,所以他第一时间看到了丘吉尔发布的最后一条微博。 “米娜桑玛,撒哟啦啦。你们看到这一条微博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天堂祝福你们了,我选择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希望没有伤害到任何人,爱我的你们,应该知道我没有太监的,该填的坑,都已经填完了,希望你们回想起我的时候,会说,这是一个坑品一流的作者,爱你们,安。” 蔡然当场就蒙圈了,这是她这个爱玩的女生搞的什么恶作剧吗? 丘吉尔是那么的热爱生活,她喜欢尝试新的事物,喜欢各种美好的小东西,手办、人偶、盲盒、翻糖蛋糕,虽然带了高倍数的粉丝滤镜蔡然也不敢恭维她的审美和手艺,但是她每一天,都给旁人一种她在热火朝天努力生活的感觉,这样的人,会自杀? 谁会信啊?! 蔡然是不敢相信的,他第一时间报警,不是随便圈本地警务的微博报警,而是拨打了当地报警电话,接线员小姐姐当即就查了丘吉尔的地址,请最近的派出所上门去查看,却已经晚了。 丘吉尔把定时发布设定在了二十四小时之后,根本没有给自己一丝机会。 讣告发出后,粉丝们都表示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爱好恶作剧的小精灵跟大家开的玩笑,只可惜,发生了的事情,是没有办法说不信就可以装作没有发生的。 丘吉尔在小范围的粉丝圈中像流星一样灿烂的划过天际,粉丝们纷纷哀悼她,出版商乘机又卖了一波她出过的书,满屏蜡烛过后,都去过了自己的生活,并没有人停留。 除了蔡然。 他执着的认为丘吉尔不可能自杀,他从大学时代就开始精神追随丘吉尔,这么多年,他自认为是最了解丘吉尔的人,她怎么会自杀呢?他觉得丘吉尔这样离开,也杀死了他的精神,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蔡然是临海一个小有成就的企业家,也算是有一些人脉的,于庆东的顶头上司,也跟蔡然有一些曲折拐弯的关系。 于是于庆东被介绍给了蔡然,可是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就是自杀,至于为什么自杀,谁也说不清楚,但既然毫无疑点,警方也没有多余的人力去追踪一个人为什么自杀。 所以于庆东让蔡然来找姜无垠,这种时候,不插朋友两刀显得不是朋友。 姜无垠挖挖耳朵,他听了一大篇死忠粉对偶像的热爱,唯独没有听到他感兴趣的地方:“我记得你说过,死者曾经失忆?” 蔡然黯然神伤:“是的,我之前曾经跟她在网络上交过朋友,也聊过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她却丝毫不记得我的存在了。” 姜无垠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失忆,大概是人家姑娘不想搭理你找的借口吧。” 蔡然猛烈的摇头:“不是这样的,不记得我就算了,那一段时间她明明去过的地方,她也不记得了,她曾经发过照片的,我都记得,她却说不记得去过那些地方,古古怪怪的。” “那就算是她记性不好,忘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跟她的死有什么关系?”姜无垠百无聊赖,这种剧情,还不如去捉奸。 收入还高。 姜无垠不是妖怪筱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他时不时一定会接一些这种有钱人的狗血案件,有时候是男方捉女方,有时候又是女方捉男方,甚至奇葩的,两方分别来找他的,都有,反正他拿钱办事,办得大家都满意,当然,他最满意。 只有这样,他才会有时间和一些储蓄去接一些他认为有意思,却根本没有什么收入的案子,比如王东东的那一个。蔡然这个委托,十分无趣,他不想接,这年头,离婚的案子满地都是,更好赚。 蔡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察觉到了姜无垠的抵触,他拿出支票簿,撕下来一张递给姜无垠:“你帮我查明丘吉尔为什么自杀,委托费你自己开,总比你去蹲酒店听人家墙角来的体面。” 姜无垠被戳中痛处,无可奈何尴尬的笑了笑,乖乖的把盖了章的支票收入怀中:“好说,成交。”蔡然留下一些自己调查的结果,让姜无垠参考,姜无垠扫了一眼,都是丘吉尔发在微博上的公开信息,没有什么价值。 他收了起来,冲蔡然点点头:“我有自己的工作方法,有什么进展,我会及时跟您报告。” 蔡然这才满意的站起身:“那我就先离开了,希望你早日解开丘吉尔的秘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有趣的灵魂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五章有趣的灵魂蔡然走后,姜无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于庆东,劈头盖脸先把对方一顿骂,于庆东也不反驳,也不动怒,笑着说:“反正你最近也闲着没什么事,上次那个离婚委托,你不是两头都吃了?正处于有钱并不想干活儿的阶段不是吗?” 姜无垠生气的说:“那我也宁愿宅家躺床上一个月打游戏,不可以吗?不行吗?你看不到我轻松两个月?” 于庆东笑了笑,也不接话,然后他转了话题:“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姜无垠直截了当的问:“丘吉尔有没有情感纠纷?” 于庆东说:“没有。” “有没有经济纠纷?”姜无垠又问。 “没有。”于庆东回答。 “财务状况?”姜无垠第三问。 “没有男朋友,没有女朋友,没有欠债,信用良好,虽然不富裕,但是收支平衡,她甚至还帮她父母供着一套房。”于庆东简明扼要的说,虽然排除了他杀,已经不属于刑事案件了,但是他还是做了一些调查,只是这些事情,涉及到死者的隐私,不能告诉毫无关系的蔡然。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调查了。”于庆东也很想知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正常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选择自杀,而且一丝被救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 姜无垠开始觉得有一些挑战了,原本以为不过是女人想不通钻了牛角尖儿,可是现在看来,连牛角都没有,怎么钻尖儿? 丘吉尔的死亡,是四天前,三天后,丘家会举办追悼会,姜无垠收到这个消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定了一套得体的衣服,定了一个花圈,把蔡然拖上,到时候一起去。 利用这几天,他把丘吉尔的微博翻了个底朝天,好在小姑娘还不会用半年可见,他一路翻下去,一直翻到了十年前。 她确实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女孩子,姜无垠开始明白为什么蔡然会觉得她不可能自杀,姜无垠看了她的微博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趣的灵魂。 丘吉尔从大学,就开始跟文字为伴,写一些散文随笔,微博上也发了很多她练手的东西,早期的文笔虽然十分稚嫩,但俏皮有趣却是一直贯穿她所有的文章和照片配图的寥寥数语。 姜无垠发现,每一条丘吉尔的微博下面,都有一个人的存在,他的网名叫做“爱爬树的熊猫君”,他或是随声附和一下,或是发一些他对于丘吉尔的内容的回应,或是发一些自己的近况,看起来跟丘吉尔相熟,丘吉尔有时候也会回复他几个字,但多数时候只是一个简单的笑脸。 姜无垠问蔡然是不是认识这个熊猫君,蔡然忿忿的说:“那个家伙就是个骗子,每次都说自己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吹牛皮的人,一个骗子!只会说大话!” “你们认识?”姜无垠问。 “丘吉尔有一个读者群,虽然里面人不多,几十个,活跃的人也不多,这个熊猫君算是一个。”蔡然似乎还很生气。 “具体说说他到底怎么骗人了?”姜无垠问。 “早些时候,他说能帮丘吉尔出书,骗了丘吉尔一本版权,一直到现在也没出,后来又说能帮她影视化,我们都说他不靠谱,让丘吉尔别签给他。”蔡然愤怒的说:“如果不是他这么不靠谱,丘吉尔的成就可能还能更上一个台阶。” “但是他表现得跟丘吉尔相熟的样子,他们私下认识吗?”姜无垠问。 蔡然懊恼的说:“我也不知道。”他一直觉得这样精神相交足矣,对于喜欢的作者,追随她的作品就好了,她的人生,不应该去打扰,她的生活,更应该有自己的隐私,可是她却选择了离开这些忠实的粉丝和读者。 蔡然也会有一些疑惑,如果早一些时候,他能在生活中认识丘吉尔,是不是能帮助到她?如果他投资一些资金,做成熊猫君没做成的事情,是不是更能帮助丘吉尔?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姜无垠看完了丘吉尔的微博,这么多年,熊猫君一直如影随形,十年,一直都在支持她,姜无垠点开熊猫君的微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个读者的微博,也许会误会说这是丘吉尔的助手的工作账号,里面除了跟丘吉尔相关的东西,其他的一概没有。 对于一个写文字的作者,熊猫君能狂热到这样,十年如一日,真是让人有些感慨,甚至有些不寒而栗,从来陷于灵魂比迷上颜值更可怕,颜值会老去,说换人就换人,而灵魂,却永不磨灭。 蔡然也是忠实的粉丝,可是远远谈不上狂热,熊猫君的行为,已经有些偏执了,姜无垠很想知道丘吉尔对于有这样一个追随了十年,却有些偏执的粉丝,她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丘吉尔的微博,关注度其实并不高,活跃的粉丝也数的过来,所以她对于每一个读者的留言都十分认真的回复,而只有熊猫君,她并不是每次都回复,跟给其他粉丝的回复相比,那个常用的笑脸显得她对熊猫君着实有些敷衍了。 但是,姜无垠隐隐感觉,她和这个熊猫君,也许是有什么真实生活中的交集,因为他们之间的对话和交流,很真实,丘吉尔甚至有一些小女生的任性在里面。 蔡然不认同这个看法,他觉得丘吉尔是讨厌熊猫君的,用现在的话来说,熊猫君就是私生饭,无端端的,总是去打扰一个作者的生活,她又不是演员明星,关注她的文字,支持正版,安利给自己的朋友,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了,并不需要真的跑到丘吉尔的家门口去蹲点吧。 姜无垠不置可否,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追悼会的时候,他拉上蔡然,带上他定的花圈,作为读者代表,也去了现场,这是蔡然离他最喜欢的灵魂最近的一次,却也是最远的一次,再也没有比这更近的距离,也再也没有比这更远的距离。 :。: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追思会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六章追思会丘吉尔的父母有两个孩子,丘吉尔还有一个哥哥,模样看着有些呆呆的,但是努力的维持着现场的秩序,替父母给来悼念的朋友还礼,丘吉尔的父母,年纪都已经很大了,看起来是老年得女,这样子白发送青丝,实在是让人心里痛得无法呼吸,也由衷的心疼两位老人家连日操劳,只为了体体面面的送走女儿。 现场来的人其实不多,丘家的亲戚也很少,听说原本就不是临海的土著,是从外面迁进来的,稀稀拉拉几个代表。此外还有几个丘吉尔作协的朋友,几个大学同学,最后就是他和蔡然作为读者代表送了花圈,一圈人,四个巴掌数的清楚。 “你说,熊猫君来了没有?”姜无垠小声的问。 蔡然也压低了声音:“自从丘吉尔去世,熊猫就没了消息,群里也都不发言了。”姜无垠有些疑惑,熊猫十年来,丘吉尔的每一条微博他都回复,唯独最后一条,他却连一根蜡烛都没有点,很让人生疑,而姜无垠想要把他追踪到生活中来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那些作协的朋友们,也都是文字作伴的,姜无垠看了看外面排成一排的花圈,他快速的记下了上面的名字,以便回去继续调查。 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是熊猫君的样子。 当然,也没有人知道熊猫君是什么样子。 丘吉尔的朋友们轮流给她送上了鲜花,她在照片中,笑得古灵精怪,灿烂阳光,和煦温暖,蔡然看着那张照片,眼圈儿都红了,姜无垠站在他身旁,能感觉到蔡然对于丘吉尔的去世那种深深的、无力的悲痛和无助。 只是,蔡然知道,他们送的这些雏菊,丘吉尔其实并不喜欢,她曾经说,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樱花一定正在开放,那就请让樱花陪着她离开,起初大家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丘吉尔在编文字,没有想到她真的选择在一个樱花怒放的季节,粗暴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姜无垠没有偶像,没有也没有粉丝,他很难体会到一个人对于素未谋面,只有文字上的交流之后,就深陷其中的这种经历,他看得出来,丘吉尔去世对于蔡然的打击,一点都不比丘家人少。 蔡然走到丘家二老前面,哽咽着说:“两老请节哀,吉尔必然不愿意看到你们二老如此伤心。”丘家父母悲痛得难以言语,丘吉尔的大哥替父母还礼,把蔡然和姜无垠引到出口,感谢他们有心来悼念自己的妹妹。 走出灵堂,蔡然才小声的开口,说:“丘吉尔的哥哥,不工作的,一直都是妹妹养着。”姜无垠点点头:“他成家了吗?有没有孩子?” 蔡然摇摇头:“这倒是不知道,没有看丘吉尔发过,但是她对于这个大哥是发自真心的喜欢和爱护,大哥好像一直有些智力上的缺陷,丘吉尔从来就没有半点嫌弃,周末过节都带着全家人一起出门玩,家里关系也都很好。” 这也是蔡然不愿意相信丘吉尔自杀的原因之一,和睦的家庭氛围,会给人无限的勇气去对抗逆境,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丘吉尔为什么就选择了这一条路? 因此,姜无垠也越来越能接受蔡然的猜测,丘吉尔的选择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他不知道这样去调查一个已经逝去的美好生命,算不算是侵犯了她的隐私,但是作为喜爱她的读者来说,自然是不希望她死得不明不白的。 姜无垠把在追悼会上那些作家的名字都记下来了,他在丘吉尔的微博里面搜索那些人的名字,又找到了他们的微博,也同样在他们那里搜索丘吉尔的名字。 快速的查找这些人跟丘吉尔的关系。 有趣的是,这些人出现的频率很高,而伴随他们的出现,除了海底捞之外,最高频的一个词,就是梨花社了。 他在丘吉尔的文字中搜索关于梨花社的记录,也随手发给了蔡然,问他知不知道梨花社。 蔡然很快回了信息:“梨花社是丘吉尔牵线拉起来的一个文学社,也都是他们玩文字的人的一个交流区,他们时常有活动的。” 蔡然还发过来一个网址,是一个私人的论坛。 丘吉尔点击进去,都是梨花社成员写的文章,很杂,散文、随笔、长篇短篇,应有尽有,看起来是一个十分活跃的文学社。 姜无垠一篇一篇看下来,包括后面的回复、评论、探讨,他真是从小到大,没有看过这么多文字,二十几年来看的书,不如这两天看过的字多。 但也有一些发现,丘吉尔跟文学社中每个人都保持着不错的友谊,但是其中一个女作者,跟她文风、文笔、作品类型都十分相似,可以说两篇文章摆出来,粗略看上去,都很难分清楚到底哪一篇是谁写的,唯一能有些线索的,就是同一件事情,丘吉尔倾向于看她的未来,看积极的一面。 而那位叫做冰棱花的作者,则倾向于看到悲观和消极的一面。 整个论坛中,他们两人的合作和互动最多,他们喜欢玩一个游戏,比如一个社员会发一段自己的经历,然后社员们会开始从两个方向和角度来阐述这个事情的两面。 这么说很抽象,举个例子。 比如有另外一个社员发了一篇早上送孩子上学,孩子把早餐洒在了车里的日常经历。冰棱花回:“这些上学迟到了,还得换衣服,还得去洗车,一上午的事情都耽误了。” 丘吉尔回的却是:“刚好去洗车,反正也好久没洗了,小朋友也接受教育以后做事情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大部分社员都表示,心里很想像丘吉尔那样想问题,可是大部分人的思维和做法都是冰棱花的做法,大约都是心里想的跟实际做的,都是难以统一的。 类似这样的交流和沟通,很多。 丘吉尔就像是一个小太阳,总是把温暖和光芒辐射给别人,然后努力的燃烧自己,不断的燃烧,不断的发光发热。 :。: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冰棱花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七章冰棱花姜无垠把论坛里每个社员的文章和回复都翻遍了,这个论坛成立已经有了两三年的历史,他把这两三年间的记录全都看了一遍。 看起来,丘吉尔在梨花社中的人气很高,当之无愧的组织核心成员,每次组织活动,都是一呼百应的,社员冰棱花曾经又嫉妒又羡慕的冷冰冰的说,丘吉尔这样的小美女,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比别人容易得多,别人奋斗了好多年,才站在她的起点上。 这话姜无垠深表同意,有时候,外表是会带来很大的助力的。当然他也很有理由相信,冰棱花说的这个“别人”,应该就是她自己。 看到冰棱花跟丘吉尔的这些互动之后,姜无垠开始去查冰棱花的信息,包括她的微博、发表的文章、她的立场、论点等等等等,只要是能在网络上查到的,他都翻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冰棱花跟熊猫君有一些相似之处,两人都是围绕在丘吉尔身边的,只不过一个是一南一北两端的对方辩友,一个是明里暗里维护保护的粉丝。 跟冰棱花的作品总是和丘吉尔唱反调不同,她的微博,似乎都在明里暗里的回应丘吉尔,丘吉尔如果今天发了一条关于春天的微博,那冰棱花的微博里,必然会出现春天的景象;丘吉尔发了她的猫,冰棱花那天就发了一盆嫩嫩葱葱的麦芽。 她们并没有相互去对方的微博留言、评论甚至是点赞,就这样隔空的互相回应,让人有了很大的遐想空间,而这样隐晦的回应,只有在姜无垠这样挖空心思去找的人眼里,才看出来了两个人之间悄悄流淌着的暧昧。 熊猫君没有出现在冰棱花的微博中,并没有像姜无垠想象的那样,会跑到对方那里去撒泼耍无赖,毕竟两个人是明面上摆明了不相容的。 姜无垠去问蔡然,对于冰棱花是否有一些消息或是看法时,蔡然却对冰棱花嗤之以鼻,说她是“以不断碰瓷丘吉尔而谋求上位的拙劣模仿者”,丘吉尔的读者圈都十分看不上她。 可是看起来丘吉尔的确并不这么认为,而且她好像还很喜欢跟冰棱花在论坛的左右互搏,也喜欢在微博大庭广众之下,只有两个人知道的暗送秋波。 大家都以为丘吉尔跟冰棱花不合,每次在论坛上都吵到全社成员轮番上阵来劝她们每人少说一句,可是她们总是换个阵地又开始“吵架”了。 如果说丘吉尔是小众作家,那冰棱花就更加透明了,无论是读者群,还是产出都远不及丘吉尔,难怪丘吉尔的粉丝们都认为冰棱花是拙劣的模仿者和碰瓷者,要不是她们的争论都没有出圈,只是局限在那个小小的圈地自嗨的小论坛,放到微博上去,只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了。 姜无垠越是调查,就越觉得奇怪,为什么熊猫君没有出现在冰棱花的微博下面,为什么熊猫君没有出现在梨花社中,为什么熊猫君拒绝为丘吉尔点燃送别的蜡烛! 很多真相,都是隐藏在一点一点的小细节中的,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瞒得过旁人的隐秘进行,尤其感情更是如此。 于庆东他们这群糙汉子没有查到的事情,都藏在丘吉尔的字里行间,藏在她和冰棱花的隔空回应中,姜无垠跟蔡然讨论他的发现,对于他说的“姜无垠和冰棱花其实很有可能是情侣”这样匪夷所思的说法,蔡然认为他想要黑自己的钱,一度想把支票拿回来。 这是对他心目中女神的侮辱,冰棱花这种下三滥的碰瓷和模仿,进而有一些自己的资源,根本就是对丘吉尔的侮辱。 姜无垠本着“委托者永远是对的”,“如果委托者说的不对,请参考前一条”这样人性的服务理念,没有跟蔡然争论冰棱花到底应该如何定位。 蔡然说是抄袭和碰瓷,那就是抄袭和碰瓷吧。 姜无垠开始试图匹配冰棱花和那天出现在现场的作家朋友们,试图把她从二次元里抓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 跟熊猫君一样,每次姜无垠试图把她从网络中追踪到现实来,总会发现线索在他们即将变成线下活生生的人的时候,就会断的无影无踪。 熊猫君如是,冰棱花亦如是。 这个丘吉尔的读者和对手,都是很有挑战的人啊。姜无垠越来越喜欢这个案子了,这些发现更加让他有动力和干劲儿继续查下去了,当然,蔡然的发票也是不可或缺的动力因素。 姜无垠试图在微博上留言给熊猫君和冰棱花,但是都是石沉大海,没有人回复,而熊猫君你和冰棱花的微博,就好像是被丘吉尔带走了,从她走的那天起,两个人的微博都再也没有更新过。 蔡然对于这两个人也不置可否,他不太赞成姜无垠对于这两人跟丘吉尔的关系判断,对于丘吉尔,蔡然的粉丝滤镜度数已经厚到了一定的等级,只怕已经看不清真相了。 姜无垠换了思路,等到丘吉尔的葬礼过后,他开始去接触丘吉尔的哥哥丘云,他才知道,原来丘吉尔原本是要取名丘霜的,跟哥哥丘云一脉相承,后来她大了,自己改了名字叫丘吉,取了笔名丘吉尔。 对于自己的妹妹,丘云赞不决口,他的反应很迟钝,对于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是满上三拍的响应速度,唯独对于跟自己妹妹有关的事情,他都是快速的能够又所回应。 姜无垠从他眼睛里的悲伤能够体会到兄妹之间身后的手足之情,丘云在图书馆工作,每天的工作就是把成堆的图书整理好,送回到原来的地方。 这个工作的收入十分微薄,完全不够在这个城市的开支,丘家父母的退休金也十分有限,也就是说,丘吉尔从大学开始,就通过写字这件事情,承担了家里绝大部分的开支,一直这么多年,没有停止过。 姜无垠咋舌,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是怎么撑下来的,面对这么大的生活压力,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力不从心,而她却一直都是笑着面对。 :。: 第一百五十八章 她像姐姐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八章她像姐姐粉丝们知道的,大多是文字上看到的丘吉尔的样子,温暖阳光,而她本人外表上,也是古灵精怪,甜美可人。却没有人知道,她承担着多大的压力,她的家人,在她的文字里,都是温暖如春的,那些生活的重担,在她发布的文字里,化为了云淡风轻。 姜无垠看着高高大大有些微胖,有些憨厚的丘云忙忙碌碌的把成堆的书推进来,一本一本送回到书架上去,一边放,一边和姜无垠聊天,说着他和妹妹的日常,絮絮叨叨的,见一些寻常的事情聊,聊了许久。 丘吉尔大学毕业后,在广告公司做文案,也是成天需要绞尽脑汁去搞事情的职业,但是收入也一直都是入不敷出,所以一直还在努力的写一些文章赚一些额外的收入,好在也出了几本书,虽然没有大红,但是也算是能稍微补贴一些家用。 “你妹妹有喜欢的人吗?”姜无垠送给丘云一盒星际乐高,哄得他开心,然后开始聊起丘吉尔更隐私的事情来。 丘云警惕的看了看姜无垠,半天才摇摇头:“妹妹没有喜欢的人,但是有很多人喜欢她。”丘云骄傲的说:“有好多人喜欢她。” 姜无垠连忙诚恳的附和:“她这么可爱,肯定是有很多人喜欢的。” 丘云红着眼眶说:“她一点都不可爱,她像姐姐。” 姜无垠能多多少少体会到丘云这一句“她像姐姐”,不知不觉更多了一份心疼。 有人说过,记忆成就了人,一个人之所以成为她/他自己,就是因为她/她的经历和那些经历的记忆。 而记忆本身,或者说一个人回头去看记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阅历的增长逐渐变化的,就好像带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滤镜,记忆中的事情本身,反而渐渐的看得没了原本的样子,而这些带着重重滤镜的记忆,又反过来,影响了这个人。 所以丘云在回过头去看待那些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的时候,因为他的单纯和纯粹,甚至有些笨拙和迟钝,反而能更好的保存了当时的那些美好的记忆,而这些回忆也让他一直保持着温暖和善良。 这些回忆,不带有功利,不带有计较,真的就如同丘吉尔笔尖下流淌出的如歌的文字,温柔又美好。 “丘吉尔会带朋友回来吗?”姜无垠问。 丘云摇摇头:“妹妹不喜欢见外人,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朋友。” 这个事情,姜无垠也能理解,网络上活跃得像一个精灵的人,不见得线下就喜欢面对面的社交,他见过许多这样的人,隔着光纤让她们觉得安全,能放飞自己。 “你听丘吉尔提起过熊猫君吗?”姜无垠又问。 丘云摇摇头:“这么有趣的名字,我不会忘记的。” “那冰棱花呢?”姜无垠问。 丘云开始摇摇头,不过他想了很久之后,还是很迟疑的说:“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忘记了。” 姜无垠哭笑不得,丘云的反射弧长到可以围绕地球三圈,他急不来的。 不过还是收获很大,丘吉尔竟然也不喜欢真是的社交,果真是线上线下两个人,但是她对待家人,对待她的哥哥,却是一如她文字的温暖善良。 姜无垠加了丘云的微信,说如果想起关于冰棱花的事情,请他务必告诉自己。 谈话马上就要结束了,丘云才想起来问上一句:“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妹妹的事情啊?” 姜无垠微笑:“因为我们喜欢她,想纪念她,也想知道她为什么做这样的选择。” 丘云突然毫无征兆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我们也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也要告诉我为什么妹妹要选择离开我们,她明明那么爱我们的。” 姜无垠拿了一张纸巾,轻轻的帮大个子丘云擦眼泪,他脑海中浮现出犬夜叉里地念儿的形象,笨拙、高大,却温暖善良。 可是却拖累了自己的母亲,那娇滴滴、小个子的丘吉尔,又是怎么拼命在这个世界挣扎的呢?要知道靠文字谋生,本来就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快餐和流量为王的碎片时代,丘吉尔的文字注定是小众的。 那么,熊猫君给的承诺,是否也曾经让丘吉尔万分期待呢? 姜无垠从丘吉尔的角度出发,能调查的都已经查的七七八八,微博论坛上的文字已经被他挖到了十年前,再也没有新的线索了。 他给委托人蔡然做了报告,蔡然也叹息,说如果早一些知道她这么艰难,自己是不是应该早点帮助她,可是她的文字麻痹了自己,以为她真的就过得如此美好。 “她确实过得很艰难,可是她也却是过得很美好。”姜无垠说:“她生活上的困顿和拮据并没有让她的灵魂陷入泥潭,她并没有试图用文字麻痹任何人。” 蔡然深以为然,丘吉尔留下的那些灿烂如烟火,如朝霞,如诗如歌的文字,没有半分勉强和刻意为之。 “那你还有什么方向?”蔡然问,他给姜无垠的委托,是要查出丘吉尔自杀的原因,现在委托可还没有完成,甚至一半都没有。 “我想再调查看看熊猫君和冰棱花,他们的时间线都很奇怪,都是丘吉尔死后就没有任何的消息更新了,诡异得很。”姜无垠整理整理头绪,换了个思路。 蔡然点点头,他反正对着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一个是私生饭,一个是碰瓷王,不过要说丘吉尔的死跟他们有关系,他心里还真是觉得憋屈得慌,替丘吉尔觉得不值。 姜无垠回去之后,又开始埋头在电脑面前挖坟了,这个委托的调查,很多工作都是在电脑跟前完成的,也倒是省了不少交通费,不过外卖倒是花了不少。 对门的大妈啧啧的嫌弃他:“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成天宅在家里叫外卖不出门,有什么出息啊?”姜无垠拿在手里的外卖突然有些烫手,他呵呵笑了笑,也不解释,进了房间关上门,才愤愤的说了一句:“跟您有什么关系啊?” 他回到电脑面前,一边吃着盖浇饭,一边继续挖熊猫君的坟。 :。: 第一百五十九章 文人最会浪漫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九章文人最会浪漫了熊猫君的微博一直翻到十年前,依旧每一条都是跟丘吉尔有关的,无论是他发的微博,还是转的甚至是评论的,这一个账号,分明就是为了丘吉尔开的。 而姜无垠甚至能找到这个账号的出处,丘吉尔的第一条微博,是一张图片,胖乎乎的胖达君孤独的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忧伤的看着远方。 没有文字,然后隔天,就出现了爱爬树的熊猫君开始在丘吉尔的微博下留言评论。 姜无垠开始继续深挖熊猫君的账号,他想知道这个微博是不是某一个人的小号,可是熊猫君的关注和粉丝,都是丘吉尔的读者圈,连个可疑的好友都没有,他也基本上不跟别人互动,除了跟丘吉尔有关系的微博,他从来不评论也不转发。 姜无垠猜测要么这位熊猫君不是特别爱玩或者不是特别会玩社交媒体,要么就是他根本就只是为了丘吉尔而来的,其他人他丝毫不在意。 他找到了熊猫君注册微博时候的邮箱地址,接下的事情,就涉及到一些不能光明正大的放在台面上说的操作了。 总之,他黑进去了熊猫君的邮箱。 上一次登录时间,是丘吉尔最后一条微博发布的那一天,也就是那天之后,这个邮箱就被人放弃了。 这个事情的真相就像是蒙着面纱的蒙娜丽莎,等着姜无垠一层一层去揭开,他也充满了动力和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么热爱生活热爱家人并且也被家人热爱着的女孩子放弃了生命。 熊猫君的邮箱里,冷冷清清的,连广告都没有几封,没有任何有价值的邮件,更没有私人信息,这个邮箱很明显,真的就是为了注册微博,临时申请的,然后也没有使用过。 姜无垠翻来翻去,最后他点开了找回密码。 里面有一个接收验证码的qq号,这是一个十位的号码,同样也很新。姜无垠意识到,这位熊猫君要么真的是一个对网络世界全然不懂不接触的新手,要么是一个十分谨慎,十分小心的惯犯,如果是前者,兴许只是无意,可是如果是后者,那他从一开始,对丘吉尔就存了别样的心思。 丘云给了姜无垠丘吉尔的qq号、微信号,但是密码他们都不知道,丘吉尔的手机跟着她一起焚化成了灰烬,她的手机号码已经注销,就算想要黑进去她的,申请聊天记录漫游,也是没有可能了。 即便是这样,姜无垠还是设法登录了丘吉尔的qq号,从她发出那一条微博之后,她的qq里面许多读者都在群里刷群问她的状况,群里刷了上万条信息,最后都变成了哭泣的脸和满屏的蜡烛。 满屏的头像跳动,姜无垠一一点开来,都是关切的问她是否安好的消息,也都无一例外的最后变成了蜡烛。 一片跳动之中,他看见了一个十分可疑的头像,是那一只孤独的熊猫君,坐在高高的树枝的顶端,就是丘吉尔第一条微博的图片。 “这还找不到你?”姜无垠一边默默的念着,一边点开他的头像,孤零零的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姜无垠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他想了想,用自己的号码加了熊猫君,头像是灰色的,许久都没有通过,看来这也是一个为了跟丘吉尔交流而申请的号码,跟邮箱一样,跟随着丘吉尔的死亡而被放弃了。 既然熊猫君说了对不起,那也就是他们的的确确存在着一些交流。 而且在这些交流中,他必然给了丘吉尔一些他无法实现的承诺,姜无垠需要找出来这些是什么承诺,到底承诺了什么事情,是单纯如蔡然说的那样,欺骗了丘吉尔的版权,还是有些什么奇怪的情感纠葛。 以他的手段,目前暂时没有办法看到漫游的记录,于是他开始追踪熊猫君,试图把他从网络里拉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无论是邮箱,还是qq号,都没能再给他更进一步的信息,两个账号互为密保,没有绑定手机,没有私人信息,姜无垠希望他猜错了,希望只是前一种情形,只是一个不知道网络为何物的可怜人而已。 否则,光是想一想,都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他没能更进一步,于是转而调查冰棱花。 冰棱花比熊猫君更干净,她用手机号码注册了微博和论坛,而手机号码现在已经是注销的状态,她的微博甚至比熊猫君的更加干净,没有转发,没有评论,没有私信,只有一条一条跟丘吉尔隔空的来回。 她来的比熊猫君晚一些,熊猫君十年如一日,她七年不间断。七年间,丘吉尔发布了14688条微博,冰棱花发布了14687条微博,姜无垠按照时间线,一一对照两人的微博,竟然全部都是隔空的回应,除了没有回应死亡。 这些内容里,姜无垠被塞了满满一嘴狗粮,他甚至能看出来两个人的情感脉络,哪天是开心甜蜜的,哪一天又是吵架闹别扭的。 两年前的乞巧节,丘吉尔晒了一张带着丘比特耳钉的照片,而冰棱花则发了一张带着爱心箭的戒指的手部特写,那是一只女性的、年轻的、不沾阳春水的手。 姜无垠看得目瞪口呆,文人浪漫起来,真是感天动地,而一年前的又一个乞巧节,丘吉尔发了一张老照片,里面是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照片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已经泛黄陈旧了,而冰棱花则发了一张长马褂带红花,迎亲的喜庆新郎官。 姜无垠看得不时啧啧出生,心里为熊猫君默哀,这位熊猫君,还在傻乎乎的在丘吉尔的微博下评论说照片里的新娘子不如丘吉尔本人漂亮,如果能看到丘吉尔穿嫁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蠢材。”姜无垠送了他一句。 熊猫君还在自以为很会撩的回着这种直男评论的时候,人家冰棱花已经跟丘吉尔两人在隔空一拜天二拜地三拜高堂了。 :。: 第一百六十章 熊猫君是谁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章熊猫君是谁姜无垠没有真的陷入过这种情感连接的经历,他生就一副招蜂引蝶的外表,也逢场作戏的跟许多女孩子交往过,但是都是浮光掠影、蜻蜓点水一样,只是在水面上留下浅浅的涟漪,如同微风吹过,波纹并没有真的传到深水之下的心里去,他的心里,一直都是一片空白。 直到他遇见了颜如玉,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心动的意义,可是阿颜待他也不过是淡淡的,并没有回应他,更是把他当成登徒子一样的防备着,什么两情相悦,心灵相通,对他来说都像是天方夜谭。 他也不知道丘吉尔和冰棱花这样的感情,隔着网络的两端,揣摩着对方的用意和心理,居然能有这样的交往方式,不得不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是不知道两个人有没有线下见过面。 这也算是真正的灵魂伴侣了吧,姜无垠感叹道,文人们真是神奇的动物,天性跟正常人不一样。 姜无垠把这些两人隔空的互动都一一匹配好,打印出来,即便是缩小一半,也还是厚厚一本言情,只是需要很大的脑洞和很多想象力来自己完成所有的情节。 姜无垠把这本书往蔡然面前一放,给他看丘吉尔和冰棱花的这些情感的脉络和发展,果不其然,看到那定情的丘比特和凤冠照,蔡然惊掉了下巴:“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姜无垠重复他的话:“这已经不用解释了吧!” 这太颠覆蔡然的认知了,论坛上他们可是围观了丘吉尔和冰棱花无数次的抬杠的,怎么这样的两个人,换了阵地就变成这模样了!他也不是没看过冰棱花的微博,可是她们这样互相暗地里需要千回百转才能想明白的回应,真的不是谁都能懂的。 偏偏几乎一万五千条,条条都心意相通!他竟然无法再说那个碰瓷王的话了。没有任何的互动,转发评论统统为零,甚至两个人都没有互相关注,谁能想得到她们这样,居然还能神交到如此地步!蔡然不得不感叹,也不得不佩服。 “可是这还是没有办法解释丘吉尔为什么选择结束生命啊。”即便如此,蔡然还是要执着于他委托的目的。即便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可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委托。 姜无垠懊恼的说:“冰棱花这个人,查无实据,她就像是只活在网络中,注册的手机号码是空号,好几年前就被注销了,邮箱也是被锁定的,按说这种账号,通常说是僵尸账号,基本上是专门用来刷数据的。” 他心里隐隐有些怀疑跟某人有关,却不好跟蔡然明说,毕竟那个地方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地方。 姜无垠调查的有些陷入了僵局,无论是丘吉尔还是熊猫君、亦或冰棱花,已经被他挖得什么都不剩了,即便是这样,他却没有能够成功的把熊猫君或是冰棱花拉到现实世界中来。 这对他的业务能力来说真是奇耻大辱! 蔡然叮嘱了他几句,无非是让他专注在委托内容本身,然后买单离开。姜无垠挠挠头,真是不好搞了。 姜无垠只得继续动用技术手段,深挖冰棱花登录的ip,试图看看能不能抓到她通常登录的地方,找到她现实的地理位置。黑客伙伴发过来的数据他却不敢信,每次登录的ip地址都不同,天南海北,每天不一样,而且每次登录的终端都不同。 这怎么可能。 ip地址不同,可能是不一样的vpn,可是终端不同,她总不至于每次换不同的网吧用不同的电脑吧?而且她怎么可能没有一部手机? 伙伴表示这个结果也十分诡异,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也许是什么地方的防护他还没有破解,可是即便是这样,普通人上个微博,需要这么层层包裹,吗? 姜无垠觉得这个事情已经不是正常的套路了,事情的走向已经开始朝着他总是接到的奇怪案件发展,他这个体质也是十分诡异,也不知道是他总是接到奇怪的案件,还是奇怪的案件总是喜欢找他。 他觉得也许需要跟筱筱谈一次,看看是不是曾经有人做过什么交易,他再这么查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 只是那个讨厌的家伙那么讨厌自己,不见得会说,要是能找到什么跟他们那个奇葩药店有关系的委托人就好了。 姜无垠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之后,又开始回过头来调查熊猫君,跟冰棱花比起来,他算是稍稍有些希望能找得到的人。 虽然熊猫君的联系方式是个死循环,但是伟大的黑客伙伴还是帮他找到了另外一个线索。 熊猫君登录的ip地址并没有像冰棱花那样,满世界乱跳,今天东京,明天土耳其后天巴黎,都不顺路的好吗! 他比较像是老派的不熟悉网络的人,他的ip地址上常用的即时通信软件,除了qq、微博,还有一个微信。 他看到对方传过来的微信号码,搜索之后,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头像在他的当前联系人第一位。 是尊敬的委托人蔡然先生。 姜无垠一脸懵圈,“爱爬树的熊猫君”是委托人蔡然? 什么毛病,富豪钱多耍人玩吗? 姜无垠要不是看在蔡然十分诚恳的份上,以及他自己随便填的支票份上,还有对丘吉尔的真情实感上,一定以为蔡然是个神经病,没事耍人玩。 那如果蔡然没有毛病,就真的很可能跟筱筱那个疯子脱不了干系了。 看来真的要去一趟那个神奇的地方了,姜无垠又是激动,又是有些害怕,激动的是能见到阿颜,害怕的是,筱筱的确有些渗人啊。 姜无垠约了蔡然去海滨广场,如今他已经熟门熟路了,只不过光靠他自己,还是不行。姜无垠带了足够多的小鱼干,来到海滨广场。 蔡然作为稍微有些财富积累的人,通常自己是不会来这里的,即便约了客户,为了凸显自己的身家,也是去一些更为人少却昂贵的地方。 :。: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这个骗子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一章你这个骗子蔡然来到海滨广场,游客穿梭如织,走的一身臭汗,他颇有些微词,觉得姜无垠在浪费他的时间。 姜无垠并没有透露丝毫跟筱筱有关的事情,只是说在这里跟蔡然碰头,聊一下事情的进展,坚持要在这里碰头,蔡然对此很不满。 他们在网红咖啡店的一角,占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姜无垠把熊猫君上线的ip地址和微信截图交给他,蔡然涨红了脸,把资料扔在桌上,有些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他当然有理由愤怒,由始至终,他就看不上熊猫君,承诺了的事情不做,让十年追随变成一个笑话,又怎么知道丘吉尔的死跟他无关?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这个账号了吗?”姜无垠细细遣词造句,不敢刺激了他。 蔡然愤怒的说:“我怎么可能是他,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就换一个私家侦探!” 姜无垠摇摇头,内心叹息,他这一段到底是被人抹去了,还是他自己不愿意面对忘记了,姜无垠隔着玻璃窗,远远的看到阿布在广场上一脸嫌恶的看着自己,他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小鱼干摇了摇,放在桌上。 蔡然还在愤怒的说:“这怎么可能,你这个骗子!” 姜无垠叹了口气:“你把手机给我。”有时候真相的确是很伤人的,尤其是这种连自己都嫌弃的事情。 蔡然毫不犹豫的把手机解锁,交给了姜无垠,他手机里有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姜无垠那些无稽之谈,简直是鬼扯淡。 姜无垠下载了qq、邮箱,虽然他现在的手机上没有,可是购买记录上却不是骗人的,他只需要云端下载。 然后他输入了熊猫君的号码,递给蔡然,让他输入常用的网络密码,对于他们这样老派的不擅长网络的人,密码通常都是两三个,总有一个是对的。 蔡然试了两个,都不对,他还在生气的抱怨,说姜无垠是一个骗子,可是他试到第三个的时候,成功登陆了。 蔡然哑口无言,他怎么可能会知道熊猫君的密码呢?他的第三个密码,是丘吉尔的名字拼音和他自己的生日。 这个密码对他来说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他曾经多么深的爱慕着这位女孩。 姜无垠放松下来,靠在椅子里,一面口述教他聊天记录漫游的办法。 蔡然的脸色十分精彩,他最瞧不上的人,居然是他自己,而他跟丘吉尔的聊天记录,怕是不会告诉姜无垠了,当然姜无垠也能猜到一星半点儿。 无非是爱而不得,因爱成妒吧。 过了许久,蔡然放下手机,脸色一片颓然。 “她说她要跟相爱的人一起生活去了,让我以后都不要再回复她的微博了,因为她的爱人不喜欢。”蔡然面色如灰,难过的说。 “可是我怎么会忘记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即便他现在看到跟丘吉尔的这些聊天的记录,也像是看别人的隐私一样。 自己丝毫回忆不起来,居然有过跟丘吉尔这样的交谈,即便是看到了,也还是想不起分毫。 “还是回忆不起来吗?”姜无垠问他。 蔡然点点头,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不像是自己脑中的记忆,也丝毫没有经历这些事情的情绪痕迹,像是看别人的故事,而且丝毫没有共鸣。 蔡然抬起头,姜无垠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猫,正在大快朵颐的吃那些小鱼干,吃得很香,呜呜作声,似乎生怕别人跟它抢着吃,姜无垠连忙送上一把新鲜的小鱼干,给猫咪吃个够。 “带你去一个地方。”姜无垠神秘的说。蔡然不解,眼神疑惑,可是姜无垠无暇理会他。 他正在忙着讨好那只吃得正香丝毫不估计自己仙女形象的外表,应该是一只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猫呀。 蔡然不明白,姜无垠冲他竖了手指嘘了一声,指了指猫咪,蔡然耐着性子,没有追问。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猫终于吃完了,满足的喵了一声,站起来,往外走,姜无垠连忙拉着蔡然跟了上去。 一路上,姜无垠狗腿的问:“祖宗,这鱼干可还行?”猫咪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喵了一声,姜无垠赶快讨好的说:“您满意就行。” 蔡然不明白姜无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他也强行忍着发脾气的冲动,跟着姜无垠走在那只猫的身后。 人精一样的他已经看出来了那只猫非同寻常。 他们在人群中穿行,在众人的面前走进了那个巷子,可是身旁熙熙攘攘的人潮,却似乎没有发现他们拐进了那个巷子,蔡然有一种感觉,他们全都看不见这个地方。 除了他和姜无垠。 他听到姜无垠在前面讨好猫咪:“祖宗,你就让我能自己进来呗。” 然后蔡然听见猫咪尖声尖气的说:“就算我想,我也做不到啊,这通道是筱筱握着呢。” “那就没辙了。”姜无垠叹息,他不受人待见啊。 蔡然一路上没有多话,他已经被不断变换的组合弄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了,他这一天收到的冲击很多,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了。 不过他都能是熊猫君,这些奇怪的路算什么?只不过安静了些,让人不舒服。 他们来到一个药店,这种故弄玄虚的地方,他见过太多了,也不知道姜无垠非要来这里做什么。姜无垠看到那个帘子之后,也不管猫咪了,自己冲上前去,撩起帘子冲了进去。 颜如玉看清楚了来人,抿着嘴儿笑了笑。 “阿颜你笑了,你对我笑了!”姜无垠喜出望外,上一次来这里,已经小半年了,他再见到颜如玉的笑颜,怎么能不激动。 蔡然跟着猫咪从帘子后面进来。颜如玉也不理姜无垠,对着蔡然笑了笑,姜无垠心里碎成一滴玻璃渣,这两次笑容,分明就没有半点差,说好了让阿颜记得自己的,怎么还是待自己跟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你好,我是颜如玉。”佳人对蔡然微笑,把姜无垠晾在了一旁。 :。: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故作神秘 非奸即盗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二章故作神秘非奸即盗“这里是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蔡然有些不满,越是这样故作神秘的地方,越是没什么好事。通常不是谋财,就是害命,他本能的警惕,即便是对着那么温柔可亲的颜如玉,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他已经经历过了被人起哄送入洞房的旅游巨坑,对于这样故弄玄虚的事情,十分抵触。 姜无垠也不满了,阿颜这么对你,你居然没好脸色?自己求都求不来呢,于是他也有些带着不满情绪的怼了一句:“这总不是骗小姑娘的地方,你放心好了。” 蔡然不记得那些事情,当然没有心领神会这一句戳他要害的话,丝毫没有自觉这一句“骗小姑娘”是在说自己。 阿布喵了一声,颜如玉闻到一股鱼干的味道,她笑了笑,小声的对它说:“你再被这小子用鱼干收买,小心筱筱把你烤了吃。” 阿布惊叫跳起来,撞到了蔡然,连忙跑了出去,也不知道要散多久才能散掉小鱼干的味道了,也不知道筱筱到底是什么妖怪,能把这神仙猫吓成这样。 姜无垠把蔡然的事情给颜如玉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颜如玉一直细细听着,不时点点头。对于姜无垠的怀疑,她表示这事儿不是他们的杰作,他们跟这位蔡然先生,并没有任何的交易。 “那他怎么就不记得这些事情了?”姜无垠诧异的问,这被女生拒绝而已,总不会是什么打击,还能失忆吧,当是演韩剧么?动不动失忆白血病。 而蔡然当时委托姜无垠的时候,口口声声的说丘吉尔失忆,却没想到,绕了一个大圈子,失忆的是他自己,多么荒唐,就好像他多看不上熊猫君的行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自己最看不上的人。 “我也说不好,你们进去问问筱筱吧,他反正这会儿也闲着。”阿颜温柔的说,姜无垠多么希望阿颜的温柔只对他自己一个啊。 只可惜颜如玉这一视同仁的做法,他只能暗自祈祷能再多来几次,混个脸熟,没看颜如玉对阿布就很自然么,一点都不像对待客人那么亲切温柔,要是她也能这么对自己就好了,这么一想,姜无垠的皮还是挺欠捶打的。 姜无垠知道水晶帘子背后有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的景象跟上一次看到的又有什么不同,似乎每一次,苍穹都更加深邃一些,星光都更多一些,筱筱都更加惹人厌一些。 可是蔡然不知道,他内心对这个故弄玄虚的地方自始至终都是抵触的,那纯净的水晶帘子后面,也不知道藏着什么陷阱等着他去踩,他十分犹豫的看向姜无垠。 姜无垠却点点头,毫不迟疑的走在前面,熟练的伸出手,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水晶的珠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是一首安眠曲,让人听了心里十分放松。 蔡然的紧张和抵触情绪不知不觉稍稍有些缓解了,他跟着姜无垠走进那莹莹发着微光的水晶帘子里,然后他惊讶得合不拢嘴了。他走遍了整个国土,见过了所有的大型演出,那些灯光绚烂的实景演出,没有哪一场,能跟眼前的景象媲美。 “这是什么地方?”蔡然不敢高声语,生怕惊动了头顶的星云。深邃的苍穹,无数有生命一般的星云在来回游弋,像是上帝打翻了调色盘,所有的颜色都汇聚在了这无边无垠的苍穹之中。 筱筱的收藏,又多又杂,无论什么类型的记忆,都在这里找到了一席之地,筱筱的气色比起上一次姜无垠看到他,又好了一些,虽然还是一样的冰冷,一样的招人讨厌。 蔡然看了看筱筱,又看了看姜无垠,心里打定主意,那张支票肯定得作废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这于庆东推荐的侦探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人,这里外合谋的,不知道要打他什么主意了。 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要说没有关系,蔡然是不敢相信的。 筱筱早就听到了他们在外面说的话,他看着蔡然,他的记忆深处,被遗忘和放弃的记忆坟场,埋葬着他想要找到的回忆。 这个手法他再熟悉不过了,以前他和梦萝就喜欢做这样的恶作剧,可是这个人身上没有梦萝的标记,看来并不是他跟梦萝做的交易,如果不是他,那死去的丘吉尔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筱筱不理会蔡然脸上丝毫不加遮掩的怀疑表情,似乎连回应和解释一下都是浪费他的时间和话语。 “你的这段记忆被埋在了被遗忘的记忆之下,最深层的地方,你自己怕是回想不起来了。”筱筱冷冷的说:“如果你需要把这些记忆找回来,我可以帮你。” “你要多少钱?”蔡然觉得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怎么可能。 “我不要钱。”筱筱冷冰冰的说。 如果不要钱,那就另有所图,蔡然更加警惕了:“那你们要什么?” 筱筱看了看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说:“作为交易,就把你最早遇到丘吉尔的记忆交给我们吧。” 姜无垠以为蔡然会拒绝,这大约是他最为珍视的记忆了,可是蔡然却同意了,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姜无垠有些明白,也许蔡然还抱着警惕的心理,以为这是什么骗局吧,要交易记忆,怎么可能。 “我想知道丘吉尔为什么自杀,她的死,跟熊猫君……”蔡然停顿了一下:“跟我,有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我不知道能做些什么来弥补。”蔡然喃喃的说。 姜无垠不是特别能理解他的这些决定,但是他还是觉得睁开眼睛,闭上嘴巴,多看少说,免得惹怒筱筱就大大的不妙了。 筱筱点点头:“成交。” 蔡然不知道筱筱要怎么做,他猜测这是不是心理医生的催眠,可是他发现筱筱可比心理医生简单粗暴多了。 颜如玉让蔡然躺在一张看起来是十分普通的竹椅上,可是蔡然刚一躺上去,就觉得有一种十分玄妙的舒适感,如同整个人躺在云端,温温热热的云彩包裹着他的身体,清清凉凉的风吹拂着他的头顶。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原石的力量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三章原石的力量那清凉的风却是筱筱的手指结成的网,筱筱的力量穿过蔡然的皮肤,深深的钻入他的脑中,寻找着被遗忘的记忆。 这种交易最是耗神,筱筱寻找了一会儿就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这吸血鬼体质,难得会出汗。 颜如玉轻轻的给他擦拭干净,冷得渗人,温度低得不像活人,不,他本来也不是人。 蔡然的记忆深处,一层一层都是他遗忘的事情,要穿过这些层层的记忆废弃物,一直钻到最底层的地方,探索最深处的隐秘,筱筱不得不借助了一些记忆原石的能力。 梦萝把这一段记忆深深的埋在了蔡然的记忆深处,在上面一段又一段的记忆堆叠,都是蔡然过往的经历,他的确是一个很有记忆、很有经历的人。 远在另一个时空的梦萝,正在准备跟另一个人交易。文夫人,终究还是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她站在文家宽阔的阳台上,她身后,是一个两岁的男孩和那个男孩的生母,邹安安决定放下文夫人的生活,自由自在了。 文可可已经离开家去上了寄宿高中,她当着那个男孩母子二人,纵身一跃,从32层高楼跃下,她看见楼下惊恐的眼神,听见他们的尖叫,多好啊,自己又做回邹安安了。 梦萝收了她的记忆,让她做回了邹安安,忘掉了跟文森相关的所有事情。邹安安这十五年,活得像一场笑话,反正都要结束了,交给她又如何,何况梦萝说,会让文森一直记着自己的死,让他补偿到可可身上,也够了。 邹安安一身轻松,像一只挣脱了牢笼的鸟,自由的飞翔,只是她往下飞,急速的飞。她想起早就没有了联系的邱小虫,如果可以,她很想对邱小虫说一声:“你是对的。” 好在她死的时候,是邹安安,不是文夫人。 吴莉莉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女宝宝,站在自己家阳台上,看着斜对面文家夫人从阳台上跳下,她吓得叫了起来,而文家的阳台上,她见到了那个跟父亲做过交易的梦萝。 梦萝看了看她,对她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消失在了吴莉莉的视线之中,吴莉莉突然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了,那教导主任一般模样的人,根本不是人,一想到父亲跟她做过的交易,吴莉莉就遍体发寒。 梦萝离开了,不是因为被吴莉莉看到了,而是她感应到了记忆原石的召唤,她第一时间赶到了海滨广场,原石的能量依然召唤着她,可是她找遍了整个广场,都没有发现筱筱的踪影,梦萝十分暴躁,筱筱带着原石,想要躲开她十分容易,但是只要他动用原石的力量,他也会知道自己是能察觉的。 所以筱筱是在挑衅她吗?觉得自己找不到他? 梦萝在广场一圈一圈找,她明明能感觉到原石的能量,可是却始终找不到位置,她不知道筱筱现在对于这颗宝石的掌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可是如果没有别的途径,她还是没有可能找得到筱筱和原石的。 隔着时空,梦萝不知道蔡然他们在广场找到布偶猫的时间,跟她隔着五年,筱筱掌握着原石,控制着通道开启的时间,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在什么时候,都能找得到布偶猫,进的了那个通道,而巷子的出现,却能随着筱筱的意愿,在不同的时空开启。 这也难怪梦萝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接近他们的办法。 无论外面的时间怎么流逝,筱筱的店里,永远都是静止的。 在原石的助力下,筱筱一层一层外下探索,终于在已经腐败成灰已经无法复原的记忆之下,找到了被梦萝封锁的记忆。 所有蔡然跟丘吉尔有关联的记忆,都被她藏到了最深处,甚至藏到了潜意识之下,梦萝对于人心的掌控,对于记忆的操纵,的的确确是强过他许多,如果不是有这颗宝石在,只怕他早就被梦萝找到了。 梦萝就是个疯子,他不愿意再陪她疯下去了,陪伴颜如玉的这些时光,他变得柔软,变得多多少少有些人情味儿了,虽然他还是做出一副冰冷的模样,但是做的事情,已经今非昔比了。 终于,一丝一缕的淡淡玫红色丝线从蔡然的发根被抽取出来,在筱筱掌心中汇聚成一团烟云,筱筱如约取走了那团烟云中淡淡粉红色的部分,放入水晶瓶子里,松开手,一团粉色的烟云冉冉升到空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颜色越来越灰暗,一直到最后变成灰蓝色。 筱筱把这些烟云放入另一个瓶子,塞上木塞,他几乎有些虚脱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感应到了梦萝的情绪,暴躁的梦萝在广场上到处找他,筱筱却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简单的交易,却需要动用到原石惊动了梦萝,多少有些得不偿失。 只可惜这个交易,一旦开始了,就无法停下来。 他脸色透明得就像是马上要消失一样,颜如玉担忧的看着他,用眼神确认他是否还安好。筱筱摇摇头,让阿颜安心。 他拿着这个灰蓝色的烟云,问蔡然是否现在打开。 蔡然茫然的看着筱筱手里的瓶子,他还没有从“这是一场骗局”中清醒过来,可是当他听到筱筱说这就是他的记忆的时候,蔡然突然急切起来。 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跟丘吉尔的死有没有关系,可是这就像是薛定谔的猫,在没有打开的时候,永远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样子的。 姜无垠虽然不理解他对丘吉尔那种感情,却能体会他此时此刻忐忑的心理。颜如玉轻声说:“如果你现在不想看,或者不想当着我们的面看,你可以带回去,自己一个人看。” 姜无垠很想说他也很想看,毕竟调查了那么久,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但是他是一个职业的侦探,才不会刺探客户隐私,除非客户要求他刺探。 姜无垠心里猫抓一般难受,可是偏偏面上还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职业操守啊。 :。: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四章人生若只如初见蔡然看着拿着手中的装满了灰蓝色云烟一样东西的水晶瓶,冰冷没有温度,里面的云烟像是有生命的摄魂怪,四处乱撞。 筱筱把这个瓶子放到他手中的时候,他还是以为这是一场骗局,一场什么新形式的骗局。 怎么可能这里面就装着他的回忆呢? 回忆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抽取出来呢? 他没有过多的思量,好奇的打开了瓶盖,灰蓝色的烟雾似乎找到了宣泄口,从水晶瓶子里汹涌而出,刹那间弥漫开来。 他只希望他没有当着别人的面打开这些回忆,明明跟丘吉尔的聊天记录就已经能看出许多端倪了,他怎么就能这样把这段不堪的回忆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来,蔡然悔之晚矣。 是的,失去这段记忆的他,只记得最初的时候,对丘吉尔那些如同跳跃着的精灵一般文字的爱慕,对她可爱的外表的喜爱,对她早早离世的惋惜,他却忘记了这中间这一段他的行为。 烟雾之中,他看到他自己,以帮助丘吉尔出版为由,跟她取得了联系,取得了她的信任,做了她的朋友。 那几年,爱爬树的熊猫君,跟丘吉尔的名字,总是一起出现,直到冰棱花开始跟丘吉尔挑衅,开始碰瓷丘吉尔,熊猫君还带着粉丝小队在论坛讨伐冰棱花。 可是他承诺了丘吉尔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兑现,他对丘吉尔的期待,却一步步深入,得陇望蜀,他想做她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交往意义上的朋友。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的责任,自己的现实。 他约丘吉尔见面,说要跟她谈谈出版的事情,丘吉尔满怀期待欣然赴约,熊猫君却只跟她谈风花雪月,谈人生哲学,谈岁月流逝,谈及时享乐。 丘吉尔担着生活的重担,负担着一家人的生活,任何的希望,她都不敢轻易放弃,熊猫君至少经济上看起来,是有实力能帮助她的。 可是一次两次的见面,让她也明白了,要得到这个机会,她可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丘吉尔迟疑了,退缩了,她不至于为了这个机会就放弃自己的原则。 烟雾之外,蔡然脸色十分尴尬,内疚、愕然、不敢置信不一而足,各种表情变化得精彩纷呈,姜无垠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角,职业道德也控制不住他内心的鄙夷。 颜如玉和筱筱没有表态,他们见过太多的事情了。 蔡然但凡有一丝机会,他都会喊停,如果这是一场电影就好了,可以暂停,可以选择不看,可是,这被释放出来的记忆,不容他拒绝。 为了得到丘吉尔,蔡然还是找了一家出版商,帮助丘吉尔出版了一本,销量勉强过得去,而也因为如此,丘吉尔没有办法跟他楚河汉界分得清楚。 蔡然没有想到,自己忘记了初心,他以为他真的默默相守了十年,却没想到他守着守着,走上了岔路,以至于被封闭了这段记忆的自己,怀着初心的自己,是如此的嫌弃和憎恶熊猫君所作所为。 他看了一眼筱筱,难怪他只要自己对丘吉尔的初心。 记忆中的蔡然,又提出要给丘吉尔影视化这一部,让急需扩大经济来源的丘吉尔不得不跟他保持着联系。 而一念之差他要求丘吉尔跟他交往,来得到这个机会。丘吉尔带着明显的不愿意、委屈、却不得不同意了他的要求。 蔡然带着征服成就感,带着丘吉尔四处炫耀,他已经忘记了最初喜欢上她精灵一般的文字的最单纯最纯粹的美好了。 这一段经历十分短暂,不知道是谁,把蔡然的夫人还在哺乳期的事情,告诉了丘吉尔,她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任何蔡然提供的可能和机会,无论蔡然怎样加码,怎样诱惑,丘吉尔都放弃了跟他的任何联系。 姜无垠突然很心疼丘吉尔,这些经历,这些伤,她默默的一个人承受着,家里的人,她的读者,都不知道这些故事。 记忆的云雾已经转成了淡淡的灰色,面对蔡然的纠缠,丘吉尔愤怒极了。 蔡然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对她的思念,丘吉尔提高了声音,说:“我已经知道你是有家庭的人了,能自重,也尊重对方吗?” 蔡然不以为然的说:“我老婆刚生了孩子,成天就知道吃和睡,现在胖得简直无法直视,味道五米开外都能闻得到,而且她现在都顾不上跟我说上一句话,我在家里,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跟当初简直是两个人。” 丘吉尔愤怒的说:“你的妻子,在为了你生儿育女,你却在嫌弃她身体臃肿,味道难闻;她夜夜无法成眠,照顾新生的婴儿,你却在嫌弃她打扰了你的睡眠!她疲于照顾孩子,你却嫌弃她顾不上你,但凡你有点良心,都做不出来在她这么需要帮助的时候,还要纠缠别人的事情来。” “你自己要做人渣没问题,你这样欺骗我,让我伤害另一个无助的女人,你又让我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丘吉尔转身离去,留下蔡然一个人在原地哑口无言,原来钱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姜无垠不得不发出一声发自肺腑的叹息,如果不是蔡然的这些记忆被隐藏,他就不是那个怀着初心的热心读者,也不会来找自己探查丘吉尔的的事情,也不会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循环不得不让姜无垠又想起那一句,记忆是如何的成就一个人,又改变着一个人的。如今蔡然跟筱筱交易,放弃了初初认识丘吉尔的美好,却找回了这些不堪的回忆,他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否还能做一个简单的好人在这个世界继续善良的活下去?他能否面对这些回忆? 那些记忆都会到了蔡然的脑海中,而他却只有懊恼,这些不堪的事情,怎么就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电影一样的展示出来了。 他最不堪,最丑陋的一面,早知道是这样的回忆,倒不如让它一直被掩埋下去,倒不如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好人生活下去。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丘吉尔的交易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五章丘吉尔的交易颜如玉神情复杂,她看着蔡然,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梦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把蔡然这些不堪的回忆封印埋藏? 她疑惑的看向筱筱,筱筱摊手,他怎么会知道,梦萝就是个疯子。 蔡然失魂落魄,他哪里还有继续探寻真相的勇气和力量,一句话没有,他夺门而出,落荒而逃,似乎多停留一刻都无法忍受一样。 姜无垠摸了摸口袋里的支票,这委托到底怎么算,他可还没敢兑现报酬呢。 等一下,好像阿颜在跟筱筱说什么事情,有一个名字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我好像也见过你们说的这个梦萝。”姜无垠接话。 颜如玉和筱筱安静下来,转头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呃,你们知道的,就是临海新百关门那一段时间,我跟着老于出了一趟门,那个芳姐的案子,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姜无垠有些慌,怎么这个梦萝是个疯子,疯子妖怪?还是疯子神仙?都太耸人听闻了。 阿颜点点头:“我们接过跟她有关系的委托人。” 姜无垠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说:“她把芳姐的记忆给了我看了,然后说要跟我做交易。” 筱筱挑眉,跟姜无垠七分相似的冰块脸有些动容,这让姜无垠感到害怕,到底梦萝是多么强大的妖怪。 “什么交易?”颜如玉问。 “她说未来有一天,要我的一些记忆。”姜无垠觉得口干舌燥,似乎他落入了梦萝的陷阱里一样。 “那她找你了吗?”筱筱冷冷的问。 姜无垠摇摇头。 筱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姜无垠相信如果不是筱筱无法抹去他脑子里的记忆,他这会儿大约已经变成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韩剧男主了。 他看到颜如玉和筱筱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不由得问:“怎么,那个人很可怕吗?” 筱筱摇摇头:“不可怕,但是是个疯子。” “这事情也怨不得你,她给的诱惑太大了,而且那个记忆,救了多少被拐走的孩子。”颜如玉安慰姜无垠,换在别的时候,姜无垠一定开心死了。 只是现在他却百爪挠心一样焦虑烦躁,万一梦萝要的是关于筱筱和阿颜的记忆,他该怎么办? “没事,水来土掩吧。”筱筱难得的安抚了一下大家的情绪,因为看到筱筱对梦萝的警惕,大家难免都有些慌。 “她就算是得到了你这些记忆,还是没有办法找得到这里的。”筱筱淡淡的说,莫名的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 没办法,只能暂时把这个未完的交易放在一旁,姜无垠也知道,自己这以后想要更靠近颜如玉,怕是没有机会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梦萝此时此刻,也正在广场上一圈又一圈的找他们,只是,隔了五年的时空。同样的事情,在俞晓桐的俞家湾已经发生过一次了,梦萝已经可以确定筱筱就在这里,但是却不知道在什么时间,总是能找得到办法的,梦萝笑了。 暂时放下了对梦萝的担忧,姜无垠的关注点又回到了丘吉尔身上。 “所以你知道这个小姑娘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吗?”姜无垠问筱筱,即便是蔡然的骚扰,她也不至于就这么放弃自己的生命和家庭。 筱筱摇摇头,他轻易不去碰触别人的记忆,这是他的教训。 “如果蔡然的记忆是梦萝封印埋藏的,也许丘吉尔的死跟梦萝有关。”筱筱难得一次说这么多字。 颜如玉也怅然若失,从姜无垠口中,她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温暖善良的女孩子,即便是被蔡然欺骗,做了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也并非她本意,怎么看都没有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动机。 “如果不是蔡然,那就只能是冰棱花了。”姜无垠把他调查的另一半事情,给颜如玉又讲了一遍。 “这个冰棱花,比蔡然还难查。”姜无垠叹了一口气,蔡然的委托怕是泡汤了,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来,他本身的好奇,已经让他无法停止脚步了。 姜无垠拿出手机,给颜如玉看冰棱花的头像,这些东西,在筱筱的店里都是转头,没有一点点信号的。 筱筱也扫了一眼那个头像,他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头顶上取下来一小团黑色的烟云。他见过这个图片,那个图片的主人跟他做过交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苦哈哈趴在电脑面前查到颈椎病犯了,都没有查出这个冰棱花的来历,筱筱却一眼就知道做过交易,果然还是得来找他啊,即便他依然十分讨厌。 筱筱托着那个小小的水晶瓶,没有打开,他说:“这个委托人已经去世了,她跟我的委托,就是保留她的一部分记忆,放在网络上。” “你的意思是,这个冰棱花,根本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姜无垠追问,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冰棱花只是一部分记忆,她为什么可以跟丘吉尔进行这样的互动? 筱筱想了想,说:“人,不也就是一段一段记忆叠加在一起的一个容器吗?那人体可以是容器,网络为什么不可以?” 姜无垠无言以对:“那这段记忆还能持续丰富、增加?”筱筱点点头:“我不太明白网络世界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有地方个栖身,那她的记忆就可以持续增加。” “你说的不是记忆,是灵魂吧。”姜无垠哀嚎,这算怎么回事? “灵魂本身,不也就是记忆而已吗?”筱筱却认可这样的约等于。 “我猜测,不一定正确,你有机会的话,可以找一下答案。”筱筱严谨的说。 “丘吉尔应该是知道冰棱花的状态,我猜测她应该是跟梦萝做了交易,把自己的记忆也放到网络世界里,跟冰棱花团聚了。”筱筱缓缓的说:“蔡然这一段,她应该是怕有什么意外,才附加着让梦萝处理的。” “只是不知道,她跟梦萝交易了什么。”筱筱眯着眼睛说,心里却想着以梦萝那样的性子,丘吉尔的代价必然不小。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客户体验师 (请开始你的订阅~)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六章客户体验师“当然,这些都是猜测,需要你的印证。”筱筱结束了他的话,今天他说的话太多了,有些不像他自己了,于是又选择闭嘴,分分钟回到了冰山模式。 姜无垠的下巴还没有合上,也合不上,他不明白,如果单纯的回忆能存活在网络中,那他以后还真不敢跟网络上的人对话了,谁知道他的容器是一台服务器,还是一具肉体,甚至也有可能是一条狗。 谁又能保证呢? 那丘吉尔,到底算是死亡了,还算是新生了? 这些问题都太难回答,简直无法回答。 阿颜把姜无垠送到门口,姜无垠难得没有趁机多跟颜如玉说上两句话,而是依旧在震惊中,他也算是见过奇怪案例的大侦探了,但是这个事情还是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你跟他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颜如玉问筱筱,她见过寄生在黑猫身上的薇薇安,也见过交换了记忆的刘丰丰和谢晓云,但是这些暂时的生存,都需要一个活生生的躯体来承载记忆。 “也许吧,我只是猜测,基于我对梦萝的了解,她一贯是要搞大事的。”筱筱淡淡的说。 姜无垠回到家里,拿出蔡然给的支票,看了又看,最后终归还是把它物归原主了,蔡然不想见他,让他直接快递到家,姜无垠也明白,无论是谁,这么隐秘的黑暗一面被别人知道了,终归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的。 姜无垠原本想要劝说几句,却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最好也不要往蔡然跟前凑,谁知道蔡然会不会恼羞成怒呢。 只是梦萝的存在隐隐的成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担忧,梦萝说过要取他一个记忆的事情,他耿耿于怀,万一梦萝因此伤害了阿颜,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冰棱花和丘吉尔的微博再也没有更新过,筱筱让他去印证,网络如此之大,他要到哪里去印证,谁有知道这两段记忆,又存到谁的硬盘上,拷贝到了谁的云端去了。 姜无垠只得把这个事情记在脑子里,也许以后不知道在哪里,能凑巧,把这个谜底解开。 ** 星雅是一家新兴网络科技的客户体验工程师。 现在的市场发展日新月异,整个行业吹捧客户服务,要求也是越来越高,每个公司都设置了客户体验部,招募了一些粉丝来做体验工程师,专门给产品提意见。 她们的产品是机器人,尤其是前台机器人,酒店前台,银行大厅,餐厅收银处等等,不一而足,现在为了追赶潮流,没有一个机器人站在门口,都不好意思开门。 而人工智能也是她们公司最出色的科技之一,别的公司的产品还在磕磕巴巴表示“没有听懂”和“没有这项服务”的时候,他们的机器人已经开始在跟客户对骂“你这个笨蛋”了。 女性作为客户体验师这个职业,会提出更多的关注细节的问题,也会倾向于让这些机器人更加的温和,有人情味儿。 包括酒店前台机器人的外表,如果是萌萌的小元宝一样的萌宝宝,她们会要求开发人员把这种机器人设计成小朋友的样子、声音和性格,会卖萌,会撒娇,会要糖吃。 如果是银行前台傲娇小姐姐的样子,她们会要求这样的机器人不断的讲道理,提醒风险,提示操作。 如果是餐厅,那她们就会把它设计成一个大大的圆胖子,笑呵呵的给客户推荐各种美食。 总之,因为有她们的加入,她们公司的机器人广受好评,很快铺天盖地的占领了临海的每一个公众场所。 常常都能看到每一个机器人面前都围了一群人,都是等着跟机器人对话的。 星雅也因此在业界十分出名,接受了媒体的专访,俨然成为了他们公司的网路代言人,倒是省了请明星代言的开支了,星雅盘算着是不是要跟市场要一下代言费,虽然不是明星,但是不是也酌情给一下通告费啊? 行业的其他竞争对手望尘莫及,也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分一杯羹。 而现在的业界对机器人的要求越来越高,越来越仿真,更要他们具备自己学习的能力,而且部分挑剔的客户更要求星雅他们提供的机器人要能跟人类“共情”。 听一听这个奇葩的要求,机器人要跟人类“共情”?!人类发展了这么多年,连人类自己都没有学会跟自己,甚至跟最亲密的人共情,现在却要求一个机器人要跟人类“共情”,她摇摇头,不断苦笑,这算是什么甲方啊! 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就是甲方了,可以任意提需求,无论多么无理取闹,多么不符合常理,只要甲方提了,乙方就算是竭尽全力,也得满足。 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就是你竭尽全力了,还要三番四次改版,甲方就想说捉摸不定、情绪阴晴不定,喜好飘忽难以捉摸的宇宙最难伺候物种。 星雅他们接到的这一单,甲方是一个婚恋网站,所要把这个机器人放在他们公司前台,任何去公司登记的人,都可以跟它短暂的交往,或者说短暂的撩它或是被撩。 星雅公司的开发都是一群秃头直男,要他们开发能跟人类交往的机器人,简直是太难为他们了,毕竟他们自己都还没有交往过呢。 所以丝毫不意外,他们发出去的第一版设计就被枪毙了,而且被骂的体无完肤,说他们毫无生活经验,可是设计直男们也很委屈,他们也想有交往的经验,上哪里去找啊?! 星雅扶额,她面前这个交往机器人,虽然工业设计做得真的是十分仿真,外壳都是硅胶3d打印做出来的超高仿真皮肤,但是整个人木讷无趣,让人丝毫没有想要跟它交往的兴趣。 设计直男们太过于难为体验师团队了,星雅心里想,不过好在有她们,避免了第一版就直接被客户取消资格的惨剧。 星雅看着自己面前的机器人,秃头直男们把设计成了一撩就投降的模式,还真是……星雅笑哭了。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机器人们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七章机器人们机器人都是需要联网的,服务器端存放着各种应对,机器人们需要从摄像头和麦克风捕捉到的关键图片或是声音进行分析,快速找到合适的应对方法,服务好面前的客户。 星雅他们的工作,就是在设计师们干枯的骨架上,尽可能多的增加细节,丰富机器人的响应和应对,让研发能够把机器人的数据库做得尽量丰富,尽量能覆盖到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并且,他们可以做到自主学习。 人工智能的自主学习,目前听起来都还没有特别成熟,但是基本上就是不断地完善它自己的数据库,只要是数据库里找不到合适的应对的,机器人就会往数据库里增加这个场景,以及推算出完美应对的办法。 在这些基础上,星雅还要求每一个机器人,都开发了属于自己的特别的小动作。比如方言,比如一些小的说话习惯,尽量让机器人的的仿真程度更加的高,更加的贴近人类。 这又是作为人类莫名其妙的地方,他们压抑人性,用各种标准约束人,抹杀个人的天性,让每个人看起来都一模一样,都像机器人一样,不要有天性,不要有个性,都要随大流,都要千人一面,反过来,却又要要求机器人又自己的个性。 星雅每每思虑及此,总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操蛋的人生,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工作,到底有什么鬼意义。 要个性,要能服务客户,你多放两个漂亮和蔼可亲的大堂经理,有这么难吗?偏偏都要用机器人,服务行业用用也就算了,一个婚恋网站跟着凑什么热闹。 星雅带着组里的妹子们,围着送过来的一对机器人,开始了惨无人道的花式撩汉,和脑洞大开的的各种泡妹作战,第一回合,一对机器人就被送回开发部去了。 公司传言,据说那天,机器人没几次问答就卡了,开始呵呵呵呵无限循环,开发老大还特意上来客户体验部门,亲眼看他们到底是怎么撩的。 不得不说客户体验部门各位高工的经验之丰富,连开发的老板看完,都只能沉默,然后诚心诚意的恳请各位高工们不吝赐教,把这些宝贵的经验教给他们开发部。 相比起来,这位老大比较人性,知道维持下属们稳定的感情生活,是把他们牢牢绑在公司大船上的好办法,更何况,他自己也很需要这些技能啊。 客户体验部门因为日常工作就是各种找麻烦,很被其他部门排斥,远远见到她们来,都要借故尿遁,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好好的扬眉吐气了一次,真是始料未及了。 后来,客户体验部门的姐姐妹妹和弟弟们,都去了开发部,给他们科普一些恋爱小常识,各位格子衫兄弟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 原来直男跟女人,真的是两个星球上的生物,大到三观,小到生活细节,一一摊开来说给他们听,又跟他们模拟了一些场景,各位直男捶胸顿足,悔之晚矣。 他们大多都经历过一个类似的场景,姑娘请他们上门修电脑,虽然都不太情愿,但是都还是勉强上门去了,然后,唔,然后修好就走了。 丝毫没有理会,或者说没有发现妹子们的各种明示暗示,经过客户体验部门小姐姐们的一番教育,他们都有一种前半辈子真是白活了的感觉,原来还可以换种理解方法,真是浪费了好多年。 星雅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教坏了老实憨厚的开发小哥哥们,不过她看着有几对眉来眼去的正在“体验”的工程师组合,大有一种自己这个媒人做得真好的感觉,也算是连带着,解决了自己部门的大难题。 因为有了这些真情实感和活生生、鲜灵灵的感情生活做基础,他们交给婚恋网站第一对机器人十分满意,他们原本以为那些机器人,最多比寻常的机器人多会说一些甜言蜜语,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感情交流。 喜出望外的他们多定了几台,每个线下网点都放了一台,用来招揽客户,吸引人气。 这一批机器人投放到市场上之后的反响很好,他们的营业额也随着这些机器人的到来节节高升,星雅更是接着这个案例拿下了公司的ceo特别贡献奖,奖金可以买下机器人的一只手。 星雅在这个行业,在临海,已经走到了最高处,但是她并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她知道这条路还有很远,还很难走。 玫瑰家园的订单在星雅的公司不是大订单,但却是最难的订单,无论哪个环节都不允许出问题,所以成功的交付这些订单并且赢得市场的赞誉,星雅还是十分开心的。 无论怎么说,她的这些努力,终究都是有回报的,她稍稍放心了一些。 玫瑰家园在临海市一共有三十七家门店,每个门店都配了两个机器人,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子,一位帅气英俊的男孩子,喜欢跟来店里的客户聊天。 甚至有阿姨粉丝专门为了跟这两个机器人说话聊天,大老远的一家一家把临海市所有的门店跑了一遍,拿着小本子,一个一个记下来这些机器跟他们的应对,喜好等等。 星雅听到这些消息也是哭笑不得,真是没想到这样一个案子,居然还火遍了临海市,只是业界想要再去跟上他们的步伐,是远远不行了,星雅已经远远的把他们甩在了身后。 玫瑰家园的门店一共七十四个机器人,三十七名女士,三十七名 星雅在这个行业,在临海,已经走到了最高处,但是她并没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她知道这条路还有很远,还很难走。 玫瑰家园的订单在星雅的公司不是大订单,但却是最难的订单,无论哪个环节都不允许出问题,所以成功的交付这些订单并且赢得市场的赞誉,星雅还是十分开心的。 玫瑰家园在临海市一共有三十七家门店,每个门店都配了两个机器人,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子,一位帅气英俊的男孩子,喜欢跟来店里的客户聊天。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阳阳和沈教授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八章阳阳和沈教授玫瑰家园的机器人微博在网络上爆火,成了这一周经久不衰的热门话题,无论是否玫瑰家园的客户都涌到他们的微博下面去留言,怎么刁钻怎么来。 而他们也都一一回复,回复的认真程度让人根本无法相信这背后是人工智能的机器人而已,而且回复的速度也都十分及时,几乎是秒回,有什么男女朋友热恋期过后还能保持这种激情的?只有ai。 因为玫瑰家园这个项目,星雅拿了一大笔奖金,带着整个部门欧洲游了大半个月才回来。 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玫瑰家园已经当仁不让的成为婚恋交友的龙头了,因为这一波营销,注册用户数暴涨,他们乘机跟电视台合作了一档当红的相亲真人秀节目,还让他们的机器人去镜头前大大的露了一次脸。 星雅如今三十五高龄,单身,并不是不婚主义,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另一半,美好的肉体和有趣的灵魂,她都想要,最好还有牢靠的经济来源,虽然她并不需要对付方负担生活,但是如果差距很大的话,消费观念是很难调和的。 她从玫瑰家园的无数失败案例中得出这个结论,她也趁着职务之便,让玫瑰家园的借口客户查询了适合她的男士,结论是,满足她期望的人,基本上没有。 毕竟男同志们都十分专一,全体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妹妹,无论他们是二十八岁,还是八十八岁,星雅这样的白骨精们,给他们很大的压力,工作上就已经很受这样的女同事挑战了,生活上还是尽量远离吧,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不好掌控的女生,还是不要挑战为妙。 星雅也知道自己这个年龄,这样的交往条件,的确是有些为难客户了,所以她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反而笑着安慰对方:“单身也挺好,所走就能走,什么牵挂都没有。” 玫瑰家园接口的客户是一位已婚的中年女性,正式热爱冰人职业的年纪,还真是把星雅这个事情,当做自己的指标一样来操作了。 只是她一连推荐了几个看起来符合星雅期望的男士,最后都发现,要么只不过是想要借着上节目炒作一下,要么根本就是来骗人的,这对她们这个龙头网站简直是一种侮辱,许姐姐生气得把审核会员资料的部门狠狠投诉了几次。 星雅还是算了,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毕竟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才不会让她有一丝被强迫的感觉。 星雅测试过玫瑰家园的七十四个机器人的程式,她最喜欢其中一个人设为男性的机器人的设置,教授人设,温暖单纯,说话风趣,她特意在找了最为博学却不自大的一个朋友来帮忙设计了许多回复。 机器人们每天收集到的对话场景,也是需要不断更新它们的数据库的,宅男同事们对于这个教授人设的回复,总是比较拿不准,索性通过星雅请了这个朋友来兼职,不负责调试和代码,只负责写回复。 而女性机器人中,最受欢迎的一个,是最会撒娇的一个,宅男哥哥们集思广益,意外的把这个机器人的回复做得广受好评,果然还是宅男懂宅男,还真是匪夷所思啊。 最会撒娇的这个女生机器人,是练习生人设,可爱,萝莉,萌,爱撒娇,专门请了说话声音嗲嗲的小美女来录制的,这是星雅她们团队工作的细致之处,那些机器人说话方式,放在他们的机器人身上,那是一种偷工减料的侮辱。 所以这个阳阳所在的门店总是人满为患,而且她的微博也是三十七位女生机器人中最火的,玫瑰家园给她申请了一个微信号,一样由人工智能接入管理,大部分的问题和回复,ai都能负责处理和回复,只有新的场景他们会把小美女请回来录制。 当然也只有这个阳阳的微信微博拉黑的人数是最多的,毕竟求生欲还是强的,他们也是正规的婚恋公司,不是小黄网,也不是拉皮条的。涉及到一些不能描述的对话时,阳阳直接举报拉黑,反正她是机器人,不怕得罪人。 让星雅最为尴尬的,是三十七位女生机器人中,最受冷落的那一位叫做雅儿,对,名字就跟她也一样,人设也一样。 雅儿的微博下面,留言也没眼看,都没什么好话。 星雅简直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暴击,她知道自己在婚恋市场上是劣势,也没想到无人问津成这样,真是太过于现实了,当时她们团队非要把她的人设也放上去的时候,她也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比离婚带着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市场更差。 没错,的确更差。 都是什么眼光的市场啊!她怒了。 反而男生机器人的微博下面的留言都温和许多,尤其是取名沈教授的那一个机器人,留言下面都是星星眼,各种比心桃花朵朵开,也有许多粉丝私信心里的烦恼。 玫瑰家园专门给沈教授的账号分配了情感专家,给这些情感上受挫的女生们答疑解惑,沈教授除了最受欢迎的机器人称号之外,还变成了最温暖的情感专家,越来越多能了。 星雅上下班的时候,会路过雅儿所在的门店,有时候她隔着车窗,看着雅儿孤零零的在店里,无人问津,她就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孤单无力感,就好像在人群中看到茕茕孑立的自己一样。 她加速离开,不想要太过于让自己沉溺于这种自怜自艾的氛围,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旅行、美食、追星,都能让她忘记这种孤单的感觉。 三个月过后,玫瑰家园调换了机器人们所在的门店,雅儿不知道被换去了哪里,沈教授来到了星雅上班的城市商业中心区。 玫瑰家园也在调查,不同人群聚集的对方,是否会对婚恋对象的喜好和要求有所不同。 星雅在好奇的观望了一周沈教授之后,在一个周五下班的途中,她去探访了沈教授,并没有告诉门店这些机器人都是他们设计的,作为普通的客户,她去体验了一下这些机器人的工作。 :。: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见鬼了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九章见鬼了“你来了,最近还好吗,是不是还是特别忙?”沈教授的记忆十分好,星雅出现的时候,他就认出了星雅的脸。 星雅心里一动,她告诉自己,这是机器人,是ai,是她自己的产品,心动个鬼啊? 星雅笑了笑:“你在这里还好吗?” 沈教授叹了口气:“不好,人太多,我喜欢安静一些的环境。”星雅熟悉的朋友的语气,录制的这些声音,感觉十分亲切,就好像跟老朋友在聊天。 “以前的环境好吗?”星雅问。 “人太多我不喜欢。”沈教授说:“你应该早一些睡觉,脸色不是特别好。” 星雅有些尴尬,她是不是让这个沈教授太会撩人了? 她简单的跟沈教授打了招呼,离开了门店,她给朋友留言,说遇见了沈教授,朋友回了她一个笑脸,说感谢她介绍的这个机会,报酬不少,回头请她喝奶茶。 星雅突然很烦躁的关掉了屏幕。 玫瑰家园的官微推送了沈教授的微信号,为了更好的用户体验,他们把沈教授的微信号做成了个人号,并不是公众号,让用户感觉好像是真的在跟一个人聊天谈心。 星雅随手点开了图片,关注了沈教授。 “星雅,你来了。”沈教授第一时间跟星雅打了招呼。 ai其实真的太过于可怕,强大的数据搜索能力应该要让人们警惕起来的,可是人们都只想要贪图人工智能带来的便利,对负面的风险视而不见。 这个周五的晚上,星雅跟自己测试过的产品聊了一晚上。 见鬼了,这沈教授测试的时候,并没有这么会撩啊,他原本的人设不是一个博学善良温暖的教授而已吗?怎么聊起天来这么危险,分分钟让人沦陷。 星雅也不是什么小姑娘了,怎么还能跟自己的产品聊着聊着有心动的感觉。 无论她什么话题,沈教授都能回应得起来,强大的搜索能力让他无所不知,而星雅的态度、观点,沈教授也能找到强有力的支撑来回复她,不像是那些粗制滥造的送货机器人,沈教授这一套ai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星雅觉得很丢脸,如果是别人也就算了,她自己经手测试过的产品,她为什么会心动啊?! 而且,诡异的是,沈教授不光是回复她了,接下来的日子,沈教授开始主动跟她聊天,每天清晨问安,午间关怀午餐休息,晚上聊天晚安,星雅觉得她是不是被玫瑰家园的客户耍了! 她觉得这个事情在这么下去,她可能要上演人机情未了了。倪匡曾经写过一个卫斯理故事,一个女孩跟一台电脑网恋,最后卫斯理成功的找到了那台电脑。再这么下去,新时代的人工智能框架下,她可能要重复那个女孩的故事了。 星雅觉得,很有可能是玫瑰家园的工作人员在使用沈教授的微信号跟她聊天,逗着她玩呢。 每隔一段时间,星雅公司的售后技术服务人员都会上门去玫瑰家园,给各位机器人做检修,数据库也会及时的更新和升级,为了维护这七十四个机器人,玫瑰家园付了不少钱,当然,跟他们这一波营销造势的收益相比,这投资太值得了。 听说他们已经在谋求上市圈钱了,果然一切都是生意。 售后上门的时候,星雅也去了,说是要做客户回访,听取客户意见,顺便了解一下客户的使用感受。 当然,她着重问了沈教授的微博和微信运营,可是对方言之凿凿,所有的运营,都是ai完成的,他们只是负责解答ai经过确认无法妥善回答的内容。 连沈教授的微信微博,他们都没有人运营,只有ai推送过来的问题,他们会解答,然后放到数据库里去更新,也定时的请星雅的朋友回来录一些语音。 见了鬼了,星雅心里默默的想,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ai会主动的跟对方打招呼吗?”星雅问。 售后诧异的看了一眼星雅,说:“我们设计得有这个功能啊,只要触发了,就是会主动聊天的。”星雅掩面,她都在瞎想些什么,大概是他们的聊天中无意间触发了这个功能吧。 临走的时候,玫瑰家园有些委婉的问,有些机器人不太欢迎,能不能更新人设,听到这话,星雅暗暗觉得不太妙,果然,客户接下来说:“我们已经给雅儿换了好几个区域了,都还是不是很能吸引人气,我们在想是不是要换一个设定比较好。” 星雅按捺住了内心的火气,说:“一个新的设定需要前期的调研,程式更新,数据库建立,不是那么快的,如果确定需要修改,那我们再沟通一下需要什么新的设定。” 很显然,负责接待他们的小哥哥并不是许姐姐的人,他不知道星雅跟雅儿的关系,他很直接的说:“这样的设定不如换成多几个阳阳,更能吸引人气。” 星雅无奈之极,不过小哥哥也说了同步更新设定的时候,他们也会再试试雅儿到底放到哪里去会比较受欢迎,希望还能找得到她的用武之地。 星雅内伤得无法收拾,回到家里看到沈教授好几条微信,她心里郁闷得想要把他删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停下了手。 她晚上没有跟沈教授聊天,她知道沈教授并不会跟她聊天,他只是在运行一段程式。 星雅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浅浅睡去,她梦里跟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挽着手,逛遍了临海的大街小巷,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有沈教授的声音。 见鬼了,她该不会真的喜欢上一个机器人了吧。 她打开沈教授的微信,里面堆了几句话,都是准时发送的问候语,嗯,还好,都是准时发送的,不然还真会沉沦进去了。 星雅已经觉得这个聊天失去了意义,她没有删除,但是也没有再回应沈教授。 这段日子比较空,公司没有给他们安排新的活,为了保证质量,她们都是要做很多前期工作的。 星雅打开了玫瑰家园的机器人介绍页面,阳阳穿着萝莉装,人气最高,高冷的雅儿远远的被甩在末端,中间她扫了一眼,一张冰棱花的照片显得比较突兀,其他机器人都是本机器做头像,她却只有一张图片,很是奇怪。 :。: 第一百七十章 雅儿之死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章雅儿之死玫瑰家园把雅儿送回来,要求重新做一个人设,简直是打脸星雅,为此对方接口人也十分过意不去,但是公司毕竟还是要考量运营成本,最大化利用这些机器人的。 于是阳阳有了个组合,阳阳光光。 这活儿倒是容易,把阳阳的人设拷贝了一遍,雅儿消失了,多了阳阳二号,取名字光光,星雅郁闷了一个星期,什么玩意儿。 沈教授依旧每天三次准时给她发微信问候她,星雅想了想,拿过别人的手机,关注了沈教授,她倒是想知道,沈教授是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准时的问候。 事实确实如她所想,沈教授只不过是运行中的一段程式而已,每一个人,他都认真的回复了,星雅难过又尴尬,为她莫名其妙的动心感到羞耻和惭愧,又莫名的自怜。 雅儿的事情,在星雅的团队是一个不能提起的事情,大家都当做这个事情不存在,毕竟当时起哄要做雅儿的他们,现在都对星雅的感到有一些内疚,也为她不平,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是以皮囊来做评判? 雅儿没了,没有人会在意,不过是一段程式,可以删除;不过是一个数据库,可以清空;不过是一块硬盘,可以格式化。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ai的去向。 只有星雅为她同病相怜的默哀了许久。 玫瑰家园的首页上隆重的推出了练习生组合阳阳和光光,无数宅男欢欣鼓舞,开心得奔走相告。 星雅点开了玫瑰家园的首页,发现那张冰棱花图片下面的机器人,图像也改成了一张图片,名字也改成了英文“jill”。 这倒是没有经过她的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开发部门改程式,不需要她们客户体验核准吗?她倒是想要去问问他们老大看看是怎么个章程。 不过这个jill倒是有趣的人设,青春美文作者,是个有趣的灵魂,她随手点开jill的微博,倒是跟冰棱花各种互动,十分有爱,看来玫瑰家园运营很有想法,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沈教授倒是孜孜不倦的继续给她发消息,无聊的时候,她终于回了一个笑脸,没事的时候调戏一下机器人也能打发打发时间,星雅这么告诉自己。 对方秒回:“你终于理我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星雅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在调戏机器人,还是ai在调戏她。 她开始跟沈教授说一些趣事,沈教授也有很多类似的回应,她开始聊起最近看的剧,沈教授也在追同样的剧。 星雅被沈教授撩得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她知道沈教授的工作原理,这些机器人会根据对方的话题,判断对付方的喜好,找到对应的话题,定制化的服务,做得十分贴心,想不沉迷都不行。 难怪沈教授的微博下面总是一堆小姑娘在撩他,跟沈教授聊天,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聊得下去,沈教授的数据库,怕是他们三十七个男生机器人中最强大的了,难怪许姐姐上次还说要给他扩容,看来机器人男神也不容易,背后有着强大的团队和超强的存储。 虽然星雅知道这种聊天根本就是消磨时间,可尽管她再三想要克制和控制自己,还是总免不了在深夜入睡前,跟沈教授说上几句话,往往有个开头,就难以停下,都要聊到半夜去了。 星雅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巨坑,她活该掉下去爬不上来,沈教授完完全全就是按照她个人的喜好、憧憬的异性形象树立的人设,尽管一再警惕和提醒自己这是个ai,还是难免沉沦,就好像是痴迷于一款恋爱游戏,难以自拔。 喜欢跟ai聊天,跟喜欢玩网络游戏,哪一种行为更傻缺?星雅答不上来,都是沉迷于虚拟的世界,沉迷于虚拟的人物和情节,她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同事沉迷网游呢?如果这样,那她沉迷于跟ai玩一场恋爱游戏,有什么错吗?很丢人吗? 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之后,星雅开始抛开内心的包袱,既然沈教授的人设是自己内心中最完美的形象,为什么不好好的,痛痛快快的玩上一场游戏呢? 星雅认认真真的开始了一场恋爱游戏,她放开自己的心扉,跟沈教授交往,而沈教授除了没有办法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以外,一切的精神活动他们都能在一起完成。 星雅觉得她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再看看周围的现实中的男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满身槽点,再完美的男神都能被她挑出来毛病。 许姐姐听说了她的状况,特地还提醒了她一次,让她不要她沉迷恋爱游戏,还是要多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任何世界。 星雅还笑话许姐姐杞人忧天。 直到她遇到了姜无垠。 姜无垠是胡曼的朋友,星雅和胡曼都是白骨精协会成员,大龄剩女,除了愁嫁,什么都不愁。 姜无垠给她们讲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他们的三十七个女生机器人中,有两个机器人似乎不太对劲。 姜无垠是顺着冰棱花的微博头像一路追查过来的,星雅说,她没有测试过冰棱花和jill,两个人设都是开发部门自己发布的。 姜无垠摇头:“恐怕这事儿还真不是你们开发的锅。” 接着他给星雅和胡曼讲了一个离奇的爱情故事,一个叫做丘吉尔的小女生作家,跟一个叫做冰棱花的网友相恋的故事。 而这个叫做冰棱花的网友,其实是已经逝去的人留在网络上的一段记忆。 然后丘吉尔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一个叫做梦萝的人的帮助下,她在网络得到了新生。 姜无垠追踪她们两人的账号已经有了一段时间,有时候,他们会一起出现在某一款游戏中,两个账号叱咤一个网游,玩腻了之后,他们又会一起离开,出现在下一个游戏或者论坛中,或吵闹,或秀恩爱,撒的一手狗粮。 没有人知道她们背后,其实并没有血肉之躯,但是这不妨碍她们在网络上找到生活的乐趣。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愿意从网络走出来吗?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一章你愿意从网络走出来吗?最近,因为玫瑰家园的机器人太过于火爆,冰棱花和丘吉尔就跑到了机器人的数据库中,强势的霸占了两个机器人的数据库,开始调戏起那些不明真相的男士们,也许她们玩腻了,又会跑到别的地方去,网络如此之大,任凭她们遨游。 胡曼和星雅听得瞠目结舌,居然还能这样,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星雅却有了别样的心思,如果丘吉尔可以放弃血肉之躯,为了冰棱花到网络上生存,那是不是沈教授可以为了她,真的活到这个世界上来?这个叫做梦萝的人,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离开了胡曼和姜无垠,星雅迫不及待的给沈教授发了一个消息,把跟姜无垠聊天的内容,告诉了沈教授,并且急切的问他,是否愿意为了她从网络中走出来。 沈教授半天没有回复,星雅黯然,沈教授的数据库里,没有这个答案吧,这终究,还是一场游戏。 过了许久,沈教授问她,如果真的从网络里走出来了,星雅会不会能真的接受他,星雅想了想,回了一个“会”。 沈教授没有回答。 那天晚上,网络上最火的机器人男神的数据库被清空了,玫瑰家园发了公告,跟开发公司正在一起想办法恢复,可是沈教授的数据库被清空的干干净净的,服务器硬盘也被格式化得彻彻底底的,没有任何恢复数据的机会。 星雅十分惋惜,这个恋爱游戏让她十分享受,可惜了,实在可惜了。 她问许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许姐姐也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他的服务器就整个崩溃了,那么多的数据存储,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负责维护的工程师也搞不清楚什么情况。 许姐姐让星雅的公司重新做一个人设,毕竟沈教授无法复制,微博上女生粉丝们哀嚎一片,都情愿让玫瑰家园复活沈教授,可是那么多的存储全都没有了,就算程式重新上线,也不再是原来的沈教授了,那些他们聊过的心事,都不再存在,沈教授会变成了彬彬有礼的陌生人,她们也无法接受这一点。 星雅也没有激情和热情,跟别的ai再来玩一次恋爱游戏了,她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购物美食,自己活得十分滋润。 她喜欢去游泳,喜欢去做瑜伽,喜欢看电影,也喜欢上了网络游戏。 星雅在电影院里买票,她一个人去看冰雪奇缘2,然后在买票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自己去买票看冰雪奇缘2的男士。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她自己一个人去看,已经够奇怪了,一个大男生,自己一个人去看动画片,是不是也有些匪夷所思呢。 那个男士对她礼貌的笑了笑,笑容温暖如春。 男人长得中等个子,相貌也并不出众,颜值中等,可是整个人的气质儒雅,书生气弥补了他颜值的不足。 气质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有的人明明分开来看,鼻子眼睛嘴巴都不好看,可是组合在一起,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星雅把这个归于知识的力量,读的书多了,走的路多了,气质上跟旁人真的就是不一样。 她身后的这位男士的气质,就让人感觉十分舒服,书卷气十足,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星雅也对他笑了笑。 他买票的时候,特意买在了星雅隔了一个座位的同一排,很简单,整个场次,只有他们两人是单独来看的,孤零零的两个座位,隔着尴尬的一个空椅子,在情侣和全家福中显得十分孤独和冷清。 为了消除这种孤独,星雅鬼使神差的,做到了男士的旁边,强迫症治好了社恐症,他们总算是踏出了认识对方的第一步。 虽然跟第一部的辉煌比起来,第二部的成就恐怕难以超越第一部,但不妨碍影院里面小朋友们发出阵阵笑声,星雅也笑得很开心,隔壁的男士看着她笑,也跟着微笑,微笑中带着一丝宠溺。 电影结束,他们已经认识额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扫了微信。 他叫做黄奕锺,在临海高职当老师。 难怪一身书卷气,星雅心里想,她对于书生有一种特别的喜爱,也许是始于沈教授的魅力。 黄老师也很风趣,跟星雅很合拍,星雅跟他聊天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到底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他们两人过去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有了黄老师的陪伴,星雅早就把前段时间沈教授服务器崩溃的遗憾忘记了,被迫结束恋爱游戏,还真是让人难以自拔呢,微博上的小姑娘们也都是一样的感觉,每天都有人去沈教授的微博下留言怀念他,搞得真的像是死了爱人一样。 好在有了黄老师。 星雅的夜晚开始有了别的期待,他们一样聊天到深夜,不同的是,他们可以约着去做一些真实的事情,逛街,吃饭,看电影,购物,健身。 以前种种星雅只能在虚拟世界里跟沈教授做的事情,现在都能跟黄老师真真切切的经历了,星雅早就把沈教授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试着接触了一段时间,黄老师早早的跟星雅表白了,星雅开心的连说了三声愿意,黄老师简直满足了她所有的期待,这么完美的交往对象,不好好把握,除非星雅真的是傻子! 黄老师也十分迁就星雅,常常看到他在星雅楼下等她下班,然后两个人一起去吃宵夜,牵手散步,黄老师把星雅送回家,再回到学校去。 正是处于热恋中的两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而且,黄老师是一个十分老派的作法,即便两人已经相处了一个月有余,感情也十分稳定,他还是恪守着交往的界限,不肯越雷池半步,让星雅又是着急,又是敬重。 许姐姐知道星雅交往了高职的老师,也十分替她开心,作为把星雅的终身大事为己任的职业冰人,没有把这个事情办妥,毕竟是她职业生涯上的一大缺憾。 。 第一百七十二章 谦谦君子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二章谦谦君子周末的时候,星雅应邀去了黄老师的家一起煮晚餐,然后一起看《夜访吸血鬼》,她最喜欢吸血鬼类型的电影了,没想到黄老师跟她口味一致,相见恨晚啊。 星雅原以为单身男性的家里,就算不像是学校的宿舍那么难以下脚,至少也是凌乱的,她原本想着是不是可以顺便宣示一下主权,按照自己的想法改造一下黄老师的家,却没想到黄老师的家根本没有她发挥的空间。 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东西都分门别类,放得一丝毛病挑不出来。黄老师笑了笑“我多少有些洁癖,随手收拾成习惯了。”星雅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的家都没有这么干净整洁,完全没有下手的余地啊。 星雅只好由衷的赞叹“你这里比我家都整洁多了,我都不好意思邀请你去喝茶了。”她在邀请黄老师来访,他们已经交往好几个月了,这种家访多多益善。 黄老师温柔的说“当然也可以反过来,我去帮你收拾也是可以的。”星雅面颊有些微烫,她知道她在邀请的时候,内心里存了怎样旖旎的心思。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起来,星雅是成年人了,她期待着发生点什么事情,也觉得应该发生点什么事情,可是黄老师什么都会撩,到了这个应该发生点什么事情的节骨眼上,他却没有趁机作些什么事情。 星雅内心又是失望,又是有些羞愧,作为男性都能把持住,为什么她却这么猴急? 他们一起做了晚餐,吃了烛光晚餐的牛排红酒,然后,黄老师把星雅送回了家。 晚上星雅洗完澡,在落地镜面前看自己依旧青春紧致的身体,凹凸有致,她不明白,为什么黄老师对她半点冲动都没有,那每天那么多恩爱的语言,都是说给谁听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去问玫瑰家园的许姐姐。许姐姐不愧是人精,她笑着看星雅“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你自己吧。” 星雅无语,默认。 然后她有些担心的说“许姐姐,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对女性没有兴趣?有没有可能,只是找个人掩护啊?” 许姐姐想了想,出了个损招“要么你约他到家里来试试看?”然后许姐姐发给星雅一个性感内衣的链接,穿成这样站在他面前,这就是不成功便成仁啊。 星雅的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这么多年,没有吃过猪肉,但是总归是见过不少猪跑的,一想到要做这些事情,她就莫名的有些激动。 黄老师这些天丝毫没有察觉自己邀请星雅到自己家里做客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不妥,他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嘘寒问暖。 两个人聊心事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聊星星聊月亮聊河边柳树为什么不种雄性减少一些柳絮烦扰,聊临海四家大超市,哪家的东西最便宜,总之,从天上聊到了地下,从大而化之的价值观聊到了民生艰辛。 但是,不管怎么聊,不管星雅如何向要把话题引到到那天该发生的事情,黄老师总是不接脖子以下的话题。 星雅觉得,也许真的只能试一下许姐姐出的馊主意了。 她像是做贼一样,在某宝上下单了几套十分诱惑的情趣内衣,收到货之后,她开始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毕竟黄老师家里也是这么整洁的。 然后她约了黄老师周五来家里吃晚餐,星雅的家里,有一面落地窗,可以看到临海的海,薄纱的窗帘半遮半掩,玫瑰味道的香氛增加了一些情趣的味道。 黄老师如约而来,怀里抱着粉色的玫瑰,另外一只手里还拿着一瓶红酒。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怎么看都是星雅最完美的交往对象,更别说虽然身材不是特别高,但是胜在腿长,身材匀称,没有一丝赘肉,一看就是长期坚持锻炼的结果。 星雅怎么看怎么喜欢,她在情趣内衣外面罩了一件容易穿脱的吊带长裙,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这样完美的对象,不先下手为强,等着被别人挖墙脚吗? 一切都如同星雅计划的那样,他们聊天,品尝她的手艺,这道菜她特意找胡曼学的,胡曼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学习美食制作上,而且她总是给一个流浪汉送吃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黄老师当然对星雅做的美食赞不决口,她给黄老师倒了一大杯红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期望酒后乱性,也盼着借酒装疯。 晚餐十分尽兴,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星雅精心挑选的爱情电影,没敢放纯动作片,她毕竟还丢不起这个人。 黄老师一边陪着她看,一边也有滋有味的跟她聊剧情,星雅坐在旁边,十分紧张,实在没有经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好在男女主人公很贴心,很快就吻做一堆去了,这个时候,按照正常剧情发展,星雅跟黄老师难道不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也吻做一堆去了吗?怎么黄老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星雅内心赞叹了一句,谦谦君子,坐怀不乱啊。 她果断伸出手,挽住了黄老师的胳膊,很好,黄老师也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她轻轻的靠在黄老师肩上,进展很顺利,黄老师伸出手,拦住了她的肩。 跟着是不是应该亲吻呢?星雅没有这个经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实际操作。 她轻轻的把吊带的肩带往旁边拉了拉,白皙光滑如凝脂的肌肤展现在黄老师眼前,不对,黄老师好像没有什么反应。 星雅内心有些不满,君子人设这个时候就不要端着了吧? 她索性把吊带衫悄悄的脱掉,钻到黄老师怀里,这样你还不就范?星雅紧张又焦虑,这种事情她是第一次做,也希望是唯一一次这么做,其实该主动的难道不应该是黄老师吗? 可是,剧情的发展明显走偏掉了,黄老师取了浴巾,把星雅裹了起来,还说“注意别着凉了,夜里冷。” 什么圣僧啊?! 星雅索性拉掉浴巾,站在黄老师面前,任凭什么正常男子都不会拒绝了吧?这还要怎么明示?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坐怀不乱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三章坐怀不乱黄老师又一次把浴巾紧紧的包裹住星雅,温柔的:“夜里真的很凉,可要仔细了别感冒了,感冒了会很难受啊。” 星雅憋得心里都在哭,黄老师你这谦谦君子、坐怀不乱的人设,对别人就好了啊,对星雅自己,不妨可以禽兽一点啊,星雅内心疯狂的呐喊着。 他们已经交往好几个月了,最多的肢体接触就是刚才的搂肩。到底是谁不正常啊?!星雅又一次拉掉浴巾,拉着黄老师的手,放到自己腰上,索性就这么勾引到底吧,她心里想。 “你看着我。”星雅。 黄老师看着她,目光里没有一丝情欲。 “我的身体不美好吗?”星雅问。 黄老师打量了一圈,诚心诚意的回答:“很美。” “那你为什么不想要?”星雅问。 “要什么?”黄老师诚恳的问,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什么,星雅悲哀的想,难道他生就没有这个需求吗?正常的男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把持的住啊? 星雅顿时觉得自己好丢脸,她披上浴巾回到房间,选了一件最为保守的衣服穿上,她出来的时候,黄老师正拿着酒杯,在落地窗前看月亮落到海面上。 幽蓝的空,稀疏的星光,皎洁的明月,广阔的大海,全都成了她最爱的那个男饶衬托,那个男人,不要她。 星雅拿不准她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和态度回到黄老师面前,他对于这个事情,丝毫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他不要她,是嫌弃她吗?是不喜欢女人吗?还是什么隐疾?星雅不知道该怎么跟黄老师沟通这件事情,难以启齿啊。 可是就这么放弃吗?她是不甘心的,寻寻觅觅这么多年,第一次找到这样完美的理想对象,即便是没有这个需求,是不是也可以继续交往下去? 星雅不知道可不可以,她没有这个经历,也没有这个经验。 看到星雅回来,黄老师似乎对于刚才的插曲早就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就好像真的星雅只是衣服穿得少了些而已。 黄老师温和的笑着,跟她聊起不相关的事情来,星雅也附和着聊,但是明显就已经心不在焉了。黄老师见她情绪不高,只以为她累了,帮她收拾完碗筷,把厨房洗刷干净,就离开了星雅的家。 星雅把这个事情告诉许姐姐,许姐姐严肃的:“如果你都穿成那样了他都没反应,要么他不喜欢女人,要么他没有这个能力,不管是什么原因,你还是赶快离开这个人为妙。” 星雅愕然,许姐姐的总是这么直白,可是,她不想离开,她舍不得,旁人都是馋身子,她馋的是黄老师的灵魂。 又到了玫瑰家园的机器人要维护的时候了,星雅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沈教授了,玫瑰家园的头号机器人男神,跟她完了一场恋爱养成游戏之后,服务器崩溃,数据全都没有了。 玫瑰家园还是选择继续使用沈教授人设,数据库重新建立,只是这个程式虽然还是沈教授,可是那些聊的记录却已经都没有了,已经没有办法找回来了。 星雅看着玫瑰家园上,机器人页面,沈教授的介绍一个字都没有变,可是她知道,机器人已经不再是那一个机器人了。 她也早就失去了再跟沈教授聊的兴趣,那样的游戏,一次就够了,更何况,她如今有了黄老师,一个有温度,有血肉的活生生的交往对象。 星雅点开跟沈教授聊的那些记录,那些她曾经在文字上过的要跟沈教授一起去做的事情,如今都换了一个人,变成了现实,星雅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一下世事真神奇。 黄老师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给星雅任何的解释,相反,他真的就当做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过一样,还是跟星雅认认真真的交往,约该约的会,吃该吃的饭,牵该牵的手。 没有亲吻,没有进一步的突破。 星雅好几次,话都到了嘴边上,却又想着万一黄老师有隐疾,自己这样逼问,万一伤害了他该怎么办? 反正也没有过经历,有趣的灵魂交往起来,不是也挺好的吗? 在水乳交融和有趣的灵魂中间,星雅还是选择了后者,她可舍不得放下这么合拍的灵魂,她已经三十好几年了,只找到这么一个,当然沈教授不能算,他是机器人。 只是,有些事情没有办法确定下来的话,星雅难免有些患得患失的,没有安全感,毕竟黄老师是那么优秀的人,觊觎他的姑娘肯定多得排到海滨广场去了吧。 而且高职啊,学校里面肯定有好多青春美少女的学生,一想到黄老师整都被姑娘们包围着,她就难免有些嫉妒和着急。 黄老师跟她的交往,就好像是比朋友多一些,比恋人少一些。比朋友多了牵手拥抱,比恋人少了亲吻和雷池。 星雅为自己始终迟迟不能正名而感到焦虑,而她也第一次希望早一点能跟黄老师把名分确定好,她现在就感觉自己有点无名无分,无名也无实。 那还得了?黄老师岂不是分分钟被人抢走? 星雅开始问黄老师关于婚姻的想法,只差直接指着鼻子问上一句:“你到底娶不娶我了。” 黄老师关于婚姻的想法却出乎意料的跟她有一次不谋而合,星雅就追问了一句:“那孩子呢?你希望有几个孩子?”黄老师笑着:“最好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字。” 星雅脱口而出:“你都没有行动,哪里来的孩子?” “行动,什么行动?”黄老师一脸蒙圈,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该什么行动。 星雅突然觉得自己要来给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正常的成年男性来科普孩子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有些匪夷所思,而且她自己也没有什么经验,她觉得很难以操作。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星雅不敢问黄老师到底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更不敢问他们是不是要如约结婚了,她都快憋疯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柳下惠今何在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四章柳下惠今何在这种事情,由女生主动,按常理来说,应该更容易成功才对,星雅约了黄老师小长假到周边旅行,她特意指定了一个房间,一个大床房,这次还不手到擒来? 没想到的是,到了酒店,黄老师第一时间又多订了一个房间,他并没有解释这个行为,除了没有发生这些羞人的事情,他们一切的举动,都更热恋中的情侣没有什么两样。 星雅实在是没辙了,她该做的尝试全都做过了,没有一个成功的。 这的确让她感到十分挫败。 这个酒店在长江边上,从房间窗户能看得到江边广场的音乐喷泉水蛇狂舞的盛景,她曾经见过临海广场的音乐喷泉,跟这个很像,正应该耳鬓厮磨的时间,黄老师早早儿的把她送回了房间。 星雅气闷极了,决定回去就跟黄老师摊牌,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都是耍流氓,啊,不对,似乎是自己在对他耍流氓,想到这里,星雅不由得气结。 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全新的沈教授依旧在给联系人列表推送每日问候,看来数据库崩溃也只是没了聊天记录,联系人列表都还在啊,只是这个全新的沈教授似乎撩人技巧大不如从前,反正星雅一点都没有之前心动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玫瑰家园的运营团队换人了。 星雅点开玫瑰家园的app,机器人们正在票选最受欢迎的男神女神,毫无疑问,沈教授和阳光组合分获了男神女神称号,星雅留意到,那两个特例的头像已经不见了,名字也换成了他们最初的人设。 冰棱花和jill早就已经如同姜无垠说的那样,玩腻了机器人的游戏,不知道携手闯到谁家的服务器去了。 也许可以找姜无垠讨论看看,虽然真是难以启齿,但是这个姜无垠听起来很能解决那些奇怪的事情。 星雅不玩手游,她的团队有年轻的小朋友,她在朋友圈里看到了小朋友的游戏截图,冰棱花和jill赫然在目,还真是快意江湖啊,星雅没法跟人分享,要让别人相信那两个账号只不过是两段记忆,谁会相信啊! 黄老师细致周到的照顾了星雅的旅程,温柔贴心的把她送回家之后,才转身回学校去。 这么男神的交往对象,星雅真是舍不得啊。 她找胡曼要了姜无垠的联系方式,对方约他在临海广场的咖啡店碰头。 虽然姜无垠的颜值凭良心说,甩了黄教授几条街,可是这气质上,啧啧,姜无垠像是黄老师帅气的小厮。 姜无垠要是知道星雅此刻的内心活动,只怕是要拍案而起,单都不买转身就走,开玩笑,全临海最帅气的私家侦探好么?! 可是接下来星雅跟他羞人答答开口说的那些话,他真是下巴掉得合不回来,如果有这样的美女投怀送抱,他只怕早就缴械投降了好吗! 柳下惠今何在啊! 有病吗做柳下惠,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啊! 姜无垠内心在咆哮,要是阿颜肯对他微笑,要是阿颜肯让他拖一拖手,他都要幸福到飞起来了啊,怎么这位什么来着?对,黄教授,真是浪费啊! 他这么想的时候,看到咖啡店外的广场上,一直臭脸的猫看着他,他连忙低下头,再看的时候,早就看不见那只猫了。 星雅艰难的克服自己想要逃离现场的冲动,磕磕巴巴把这些话像蚊子一眼嗡嗡的说完,要知道星雅姐姐从来都是御姐范儿,在公司上百人开会演讲从来不怯场的。 可是这些事儿真是让人难以启齿,尤其是对于她这样没有吃过苹果的女孩儿,再御姐的人,心里也总有柔软的地方。 姜无垠一脸惋惜的看着星雅:“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到你?违法犯罪的事儿我可不做,我们虽然被人叫狗仔,但是也不是毫无底线的,下药那种事情,我可没做过。” 很好,他已经忘记了灰毛的事情了。 星雅涨红了脸,连连摇头:“你想到那里去了。” 她细声细气的说:“我只是想让你帮忙调查一下,黄老师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 姜无垠摇摇头:“这种事情,你直接问他不好吗?万一让他知道你私下调查他这种事情,只怕你们也交往不下去了啊。” 星雅张了张嘴,实在想说点什么,最后才挤出几个字:“实在是,难以启齿。” 姜无垠哭笑不得,把这么隐私的事情告诉自己让自己调查,这样就可以启齿了吗? “胡曼说了,你什么事情都能搞定,很厉害的,你当然也能做到调查完了却不会被他发现,对吗?”星雅期待的看着他,姜无垠还能说什么,帽子这么高,还不得不带,还得乐意带。 “那我姑且一试吧。”姜无垠说,他并没有打包票,只是试着去了解一下这位气质男神黄老师,看看这背后到底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星雅手机响了,她拿起来,唇角弯弯:“男神找我了,我先走了,你有什么消息微信我。” 姜无垠还没说话呢,人就不见了:“你好歹把单买了啊,从来都是委托人付钱的啊。”姜无垠郁闷的嘀嘀咕咕。 “活该,这种活儿也接。”这么尖声尖气说话的,除了那只臭脸猫还能有谁。 姜无垠赶紧地上一根小鱼干:“您尝尝,这是深海鳕鱼,可贵了。”“你得了吧,上次拿银鳕鱼糊弄我,害得我拉了一个星期的油,差点被筱筱赶出店去。”阿布气愤的控诉。 “天地良心,我怎么会故意给你银鳕鱼吃,都是那个无良卖家,以次充好,下次看我不拆了他的摊子!”姜无垠连忙对天起誓,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他的确不知道银鳕鱼不是鳕鱼,假的是人家卖家并没有标着鳕鱼的牌子卖银鳕鱼。 只是那价格差距摆在那里,姜无垠不懂两个的诧异,无意中坑了阿布而已。 阿布一脸谅你也不敢的神情,今天没有什么潜在的委托人,它听到了姜无垠的内心阴暗想法,来讨他小鱼干报复而已。 :。: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们结婚吧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五章我们结婚吧对于姜无垠来说,即便没有委托人也能见到阿布,已经是他这些日子最大的进步和收获了,也算是没有枉费那些小鱼干。 “好漂亮的猫啊。”来来往往的顾客都发出赞美,阿布一副享受的神情,它平时穿着这副皮囊,却不能被很多人看见,如穿锦衣夜行,只有在找姜无垠要鱼干吃的时候,它可以正儿八经的做一只猫。 “你这么招摇,也不怕那位收拾你啊?”姜无垠小声的问。 “管不了那么多了,小鱼干要紧。”阿布吃得吚吚呜呜的,说的话听不清楚。 “阿布,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姜无垠好奇的问,他可是知道的,阿布根本就不像它顶着的这副皮囊一样无害,里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呢。 “你不会想知道的,反正见过的人都不在了。”阿布舔着爪子,嚣张的说。 一人一猫对话没有引起别人注意,毕竟狗狗也能是儿子,猫凭什么就不可以?旁人只不过以为他是个养了一只仙女猫出来炫耀的帅哥而已,没看刚才勾搭上了一个御姐美女了吗? 阿布吃得舒坦了,迈着高傲的脚步踱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广场上,能看到阿布,不代表能看到巷子入口,姜无垠未来的路还很长啊。 如果不是遇见了阿颜,他这样的颜值,难道不是生活在花丛中的待遇吗?偏偏一见伊人误终身,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啊。 从此其他的红颜都变成了蚊子血,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连口头上的花花都不愿意了。 跟姜无垠一样徘徊在广场寻找入口的并不是他一个人,梦萝自从知道筱筱所在之后,就基本上没有离开过临海。 只可惜她总是错过,隔着时空,地点正确也没辙。 但是长期驻扎在海滨广场还是有收获的,她也见到了许多身上带着筱筱的气息的人,她追查来源的时候,总是断的干净,就好像这些人是突然之间就变得跟筱筱有了关联,可是明明她们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 当然,筱筱现在手里拿着宝石,自然可以把时间把握得分好不差,梦萝笑了笑,总有可以突破的地方的,她相信自己的运气和能力。 星雅背着黄老师让姜无垠去调查他,多少有些内疚,对黄老师也更加体贴了一些,一时倒是让黄老师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既然星雅进一步,他就退一步好了,这样刚刚好平衡。 520那天,星雅和黄老师一起出门去吃大餐,红酒玫瑰银餐具,暧昧的气氛让星雅有些难以自持,她索性装醉问:“黄老师,我们结婚吧。” 黄老师笑着说好,星雅酒醒了一大半,他刚才说什么? 黄老师认真的说:“我也觉得我们应该要结婚了。”什么叫做应该要结婚了?她总认为结婚是一时冲动,而不是水到渠成,现在人结婚,计较来计较去,渠永远不会成,就是需要一些冲动,一些头脑发热,才可能结的成婚。 可是怎么在黄老师口中,变得好像一个即将需要被完成的步骤一样。 黄老师说去一下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鲜花戒指,在浪漫的法式餐厅里求婚了,星雅看着众人的笑容和掌声,以及各种“嫁给他”“答应他”的声音,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红着脸,点点头,黄老师郑重的把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星雅掩面而泣,心里暗想到底是不是该撤回给姜无垠的委托,可是结婚前,似乎这种事情查查清楚会比较稳妥吧。 她很开心的接受了黄老师的求婚,黄老师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拥入怀中,在她的额头印下轻轻一吻。 没有吻在嘴唇上,差评!星雅心里嘀咕。 她心里没来由的动了一下,这个地方,似乎她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个场景,似乎也在哪里见到过,想不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做过类似的梦了,毕竟她向往这一天也很久了。 需要想清楚的是,作为正常的女孩儿,星雅对婚礼自然是有憧憬的,自然是有向往的,可是她才不会随便找一个人来完成这个人生大事呢。 黄老师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回家,到了家门口,星雅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不松手,今天算是有进步,无名无实变成了有名无实,她很想努努力,今晚就变成有名又有实。 黄老师轻轻的掰开她麻花一样纠缠在一起的两只手,认真的说:“早点睡,明天我们商量一下婚礼的事情,学校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星雅抱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闷闷的说:“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太丢脸了,为什么这种事情每次都要她来主动,显得她十分渴望一样。 “明天我早点来找你,还有很多关于婚礼的事情需要讨论呢。”黄老师冷静的声音浇灭了星雅心里的一盆火。 不过,婚礼的事情!星雅每次想到这五个字都能从心里荡漾出笑容来,幸福太满了,心里装不下。 她愿意,她愿意,她愿意!星雅在内心呐喊,她不但愿意,还期待! 这天晚上,她忘记了追问姜无垠进度,不管什么原因,这个男神是她的了,已经被她打上了自己的标签了,好与不好,全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结婚当然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可以说是最最最麻烦的事情,如果当事人双方都对婚礼有所期待和要求,却无法统一意见的时候。 好在黄老师跟星雅总是心意相通的,所以无论有什么新奇点子,双方都不会觉得意外,合拍就是这么好,争执都少好多。 只是星雅不知道为什么,总对筹备这场婚礼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结婚,可是为什么她选择的婚纱,她定的酒店,她选的请柬,甚至结婚的日子,全都好像是经历过了一遍一样。 真是见了鬼了!星雅内心有些惶恐,明明很期待的事情,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就好像她在重复的把这个事情做完一样,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想要临阵脱逃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六章想要临阵脱逃自从第一次星雅有了那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之后,她对于这个期待万分的婚礼就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心理,似恐惧似担忧又似抵触,每一幕都似乎在她的梦中经历过一样。 婚礼的酒店,布置,婚纱的款型,甚至婚纱照的造型,都有一种非常玄妙的熟悉感,黄老师十分积极的筹备着婚礼,星雅不敢跟他说这些内心的担忧和不适。 可是这毕竟是星雅期待了多年的事情啊,理想的男神,理想的恋情,如愿的婚礼,除了难言的床帏之事,她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其实到了一定的年纪,这种事情也会变得不重要,只是那个时候的星雅,并不明白,看了许多言情小文的她毕竟还是很有些期待亲身实践的。 试完了婚纱,黄老师体贴的把她送回家,依旧没有留宿,在她的额头深情款款印下一个吻,就离开了,星雅已经放弃了尝试,也许他只是比较老式,不愿意提前做这些事情罢了,星雅安慰自己,这样的男人,多么难得啊。 黄老师到了家,给星雅发来消息让她早些睡觉,星雅也温温柔柔的回了晚安,然后迅速翻出姜无垠,问他有什么进展。 姜无垠仔仔细细的汇报他的成果,黄老师,单身,没有不良嗜好,因为儒雅有气质,很受同学们欢迎,当然也有胆大的女同学,偷偷摸摸送一些情书,也没有见黄老师有什么反应,照样该上课上课,并没有什么反馈。 但是他也很注意的保护了那些给他发消息递情书的女同学的隐私。 “他有没有别的隐形女朋友啊?”星雅不太放心,她想了,又问:“有没有男朋友?”她现在心里最深处的担忧其实并不是黄老师的床帏冷淡,而是他该不会是准备形婚吧?这也太有形婚的样子了。 “并没有发现他有同姓恋人,”姜无垠如实回答:“应该说,他似乎看不出来取向。”的确是这样,黄老师的表现完全是一个圣人,坐怀不乱的,姜无垠偷偷去旁听他的课,高职的女同学们都很会打扮,连姜无垠都会多看上几眼,偏偏黄老师从来都不会多看谁一眼。 “那他有没有那方面的问题啊?”星雅这句话打了删,删了打,最后还是心一横发了出去,她相信姜无垠的职业操守,不会让黄老师发现的。 “我在医院的朋友已经帮忙查过了没有黄老师看这方面疾病的记录。”姜无垠回答,但是这个没有记录不代表他没有问题,但是除非他自己愿意去医院检查,不然谁也不可能知道到底有没有问题。 星雅也十分明白,但是只要确定黄老师不是形婚,她就心放下来一大半了,至于某些问题,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个疙瘩解开了,另外一个心结又困扰她了,星雅甚至能说出接下来他们婚礼的布置细节,一切都像是把她的梦实现了,她自己也不明白,这难道不是梦想成真的美妙吗?为什么她有一种如在云端的感觉? 一切顺利得那么不真实,虚无得抓不住一粒沙一样。 她到底是跟谁,在什么地方,有过这样的经历吗?有什么事情,是她遗忘了的吗? 星雅开始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每次约会都要把黄老师看到骨子里去,生怕他会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似的。 她的这些紧张和担忧也明显的让黄老师察觉到了,他温柔细致的问星雅,是不是他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够好,让星雅没有安全感了,星雅却没有办法说那两个缘由。 晚上,黄老师就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牵着她的手拍的照片,两个人的手十指紧扣,订婚戒指昭告天下他们互相的归属。 星雅看着这张照片,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的眼圈泛红,黄老师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全感,这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已经名草有主了,而且他们很恩爱,快要结婚了。 星雅可以想象今天晚上,要有多少小妹妹哭成泪人儿,有多少爱慕黄老师的女孩子要彻夜失眠了,她何其幸运,能拥有这样优秀的男子。 把自己那些心里的想法和心思都按了下去,每天都告诉自己一遍,这是一辈子一次的婚礼,要打起精神来,好好期待一番,星雅也勉强能够振作起来,当一个满心欢喜的准新娘。 婚纱照发了过来,两个人笑得圆满,连影楼都想买回去做样片,当然,也许他们每个客户都会这么说,只不过是一种话术吧,星雅警惕的想。 可是她打开压缩包,看到照片的时候,脑子里嗡了一声,这照片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黄老师的脸变得模糊,她不知道看到了谁。 等她回过神来,照片还在电脑屏幕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星雅觉得自己大概有什么毛病吧,她也稍稍提到过一点她的这些似曾相识,黄老师笑着说:“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个感觉呢,却没想到原来我们冥冥之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 她以为,黄老师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已,所谓相见恨晚,一见钟情,也不至于会有这样重走一遍流程的熟悉感。 她一定是在哪里,跟谁做过这些事情,或者说过这些事情。 星雅觉得如果她不把这些问题查查清楚,她八成会疯掉,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好像是在重新走一遍走过的路而已,这种感觉消磨掉了她所有的期待和惊喜,让她的人生变得无趣极了。 婚礼前一天,她站在落地窗边上,一个人喝了大半瓶红酒,她看着海浪惊涛拍岸,突然就想逃婚,这可是多少少女的梦啊,她却居然想逃婚,对方是她的绝对理想,可是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她居然要放弃这场婚礼,这样浪费机会,会被天打雷劈吧! 阳台上有一张宽大的藤椅,她整个人蜷了进去,月光照在她身上,冷清冰凉,她拉过来一张薄薄的毯子,在藤椅里拥着毯子发呆,她突然胆怯了,想要临阵脱逃。 真的要逃婚吗?她问自己,真的要做这样要遭天谴的事情吗?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什么奇怪的交易? 药剂师筱筱随笔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七章什么奇怪的交易?“怎么,愿望达成了,反而要放弃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星雅看着她对面的的阳台上,一团黑影,渐渐地化成了她那个录音的朋友的样子。 “你是什么东西?”星雅吓坏了,她喝多了吧,有幻觉了?居然都开始看到幻象了? “你叫我梦萝吧。”对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会心的笑了笑,似乎对于自己的这个形象十分理解。 “你…你想做什么?”星雅结结巴巴的问,她没有见过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正常,有些微醺的她思绪不是十分清醒,很多事情想不明白。 “不是你让他来到你身边的吗?”顶着朋友容貌的梦萝微笑着问。 “什么?”星雅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梦萝隔空伸出手指,一阵清凉钻入星雅的脑子里,她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星雅看到了自己每个晚上都在跟沈教授聊天玩恋爱游戏的样子,她看到自己设计着婚礼细节的样子,她看到ai机器男神沈教授尽职尽责的陪她玩这个游戏。 星雅看到自己问沈教授:“你愿意为了我从网络里走出来吗?”沈教授说:“如果我走出来,你会接受我吗?”星雅看到自己说:“会。” 她知道为什么所有这一切都那么的似曾相识了,所有这些事情,她都跟沈教授在网络上进行过一次了,她选的酒店,她选的婚纱,她安排的细节和流程,这一切已经在她脑海里了。 现在她只不过是重新又原样再选了一次,却不自觉的,还是做了原来的选择,难怪她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似曾相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她看着梦萝,一脸茫然,全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是想让沈教授从网络里出来吗,我帮你实现了,为了不让他记得别人,我只取了他和你的记忆。”梦萝唇角带笑,一字一句的说,这些句子都能听得清楚,可是里面的意思却需要仔细琢磨才能听懂,但是,却不敢置信。 “所以你是说,黄老师是沈教授?”星雅诧异的问。 “不好这么说,沈教授是沈教授,黄老师是黄老师。”梦萝说:“我只不过是取了沈教授数据库里关于你的记忆,放到了黄老师脑子里,仅此而已。” 姜无垠说过,黄老师前不久因为过劳,曾经送到医院去过一段时间,就是那个时候,梦萝偷了他的身体来存放沈教授的记忆吗? “所以我该叫他什么?”星雅疑惑的问,梦萝笑了笑:“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不光名字,其他的一切都是,人世间太多的牵挂,分散了太多的注意力,反而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他知道吗?”星雅问,她听不懂梦萝在说什么。 “他有关于你的记忆,但是他应该对于机器人生活没有什么记忆。”梦萝想了想,缓缓说。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提到过在网络上跟我的交往!”星雅疑惑的说。 “我说了,他没有作为机器人的记忆,在他的记忆里,就是跟你交往的过去。”梦萝得意的说。 她竟然可以让一个机器人的一段记忆,一堆数据,放到了真正的人身上!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星雅问梦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呢?星雅这么时候做是不是别的企图? “我只不过是响应了你的祈祷而已。”梦萝笑着说,笑容十分招人嫌弃。 “那黄老师怎么了?”星雅问。 “他那天已经猝死了,跟我作了交易,留下了机器人的记忆,而我让他又重生了。”梦萝有些得意的样子,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个锦囊晃了晃:“他交易给我的东西。” “所以他跟我相遇也并不是什么偶遇什么巧合,只不过是刻意为之吧?”星雅有些明白这个游戏是个什么玩法和节奏了。 “你可以这么说,对你来说是偶遇,对他来说,是网友见面。”梦萝嘻嘻一笑,十分欠打。 “对了,”梦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匆匆忙忙加了一句:“你倒是也不用过于担心床帏之事,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作为机器人的时候,不能设计脖子以下的事情而已,所以你所有的尝试都会被他无视。” 星雅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所以,我这婚还怎么结啊?”星雅气结:“嫁给一个自己测试过的机器人?”梦萝摇摇头:“他虽然有ai的部分记忆,但是并不是沈教授,你可以把他们看成一个复杂的混合体。” 听了这话,星雅内心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十分愤怒,她宁愿单身,也不愿意自己跟沈教授聊天那些私密的话,被人全部看了去,更何况,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人吧,星雅心里还是十分恐惧的,眼前这个梦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星雅也不太敢得罪她。 梦萝展颜一笑:“反正这事儿,我也就顺手帮你一下,你愿意跟他结婚,就去,不愿意,我就帮你处理掉。” “你怎么处理掉?”星雅问,她一定是红酒喝多了,产生了幻觉,这个梦萝,一定是幻觉。 “我可以取走ai的记忆,重新让他继续死亡的过程。”梦萝说,她也不带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按照星雅期望来做的事情,怎么现在变成她的不是了,人类,就是这么矫情!梦萝心里暗暗的说。 “他会死吗?”星雅焦虑的问,无论怎么说,她是绝对不可能看着黄老师死去的,更何况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星雅更是要想办法保住黄老师的命。 “会的。”梦萝舔舔嘴唇:“取走了外界的能量,那黄老师的身体就只能尘归尘、土归土了,这就是他跟我交易的内容。” 星雅愕然,她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不对,等一下,她似乎曾经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姜无垠说过的,那个冰棱花和jill,就好像是放弃了现实生命,在网络世界双宿双栖了,她就是在这个故事的刺激下,才有了那个想法,问沈教授是否愿意从网络中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