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丞相》 第一章要脸吗 南启二十四年,自启辕大帝逝世后如今已是宣武帝在位的第六个年头,皇帝无道宦官行贿,偌大的南启早已在看似平和的景象下动荡不安,只是这种平和又能持续多久……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正是初春的好时节,碧青的湖面就着细雨,波光粼粼。 湖面上雾气氤氲,朦朦胧胧之间可见远处山峦层层叠叠。 南启城的银湖上每到初春时节总是有许多文人墨客趋之若鹜。若大的湖面上使着好几叶小舟船坊, 许多都只能看见一个点,也不知要行到何处去。 岸边停着一艘画舫, 与前头那些小舟不同,画舫空间极大。里头已是聚了五六个诗客, 船头一身着蓑衣,头戴箬笠的老汉正百无聊赖的叼着一枝新柳,眼睛不时往天上瞟去。 不远处一男装打扮的小娃娃正背着个大包袱卖力的向湖边跑去,依稀可见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算着时辰该是到了,老林立马吐了嘴里的柳条枝吆喝 “开船喽!” “船家船家等等”眼看就要赶上了,姜归家不禁大喊。 老林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好手想要盘下他的人不计其数,这也自然带起了他的傲气。 他一向奉行守时守点,时辰一到立马就走。闻声,连头都没回,径直撑了船篙便离了岸。 只可惜他这般做,却是找错了人, 船还未行至多远,忽然一阵剧烈晃动, 等老林好不容易稳住了船身再回首。 船头竟不知何时多了位衣裳飘飘的小公子,样貌虽不惊艳可胜在肤白胜雪,一双眼睛极富神采,只是看样子好像没有睡好,眼皮底下还泛着青。 船夫正欲询问。 那小公子却忽然开了口,软儒童音宛若空谷幽灵 “船家,方才不还看都不看我便走了么,如今这般盯着我又是做甚” 姜归家两道小细眉蹙了起来,满脸的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溜了出来,要是因为没有赶上船就被抓回去岂不亏大了。 说罢看都不看那船家一眼径直走了,看样子像是为着刚才之事生气呢。 随着那片雪白的衣角消失在船舱处老林才回过神来,接着便是一阵叹息 “可惜喽,若是长的好看些不知有多么俊俏” 船上原本的诗客也被刚刚那个小公子吓到,待看清相貌后也是一阵惋惜, 纷纷猜测许是这孩子的父亲是个大商贾,样貌平平娶了个貌美妻儿。不禁又是一阵哀叹,这孩儿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爹。 船家正要撑船再走,忽的,船上又跳上来一人直往方才那小公子的方向追去, 这下船家可没那么好运。直接摔了个踉跄,船上又是一阵骚动。 竟又是一个小公子,穿着时下最流行的程子衣,湖蓝色大襟、白色右衽、斜领上绣的是竹绕湖石、宽宽的袖子被风吹的鼓起,腰间盘着的缠枝玉带并连着一串琳琅玉佩叮当作响,满脸焦急之色却掩不住贵气。 一看便是个惹不起的。 船家不禁扶额今个出门怕是没烧香吧…… 廉子沐一路追赶至此本就疲惫, 如今看见正主不仅好好的,还极为怡然自得坐在那,品着他好容易才从自家老爹那偷来的五十年老花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姜归家,你还要脸不要” “要啊” “……,亏的我还跑去救你,还有没有点兄弟情义了。” “好啦,好啦,哝给你留了一坛呢”看着姜归家一脸料定了他会接过的神情, 廉子沐还是很不争气的接过了。笑话,怎么说也是他家的不是。 要说姜归家认识廉子沐是倒了八辈子霉,那廉子沐认识姜归家就是倒了八十辈子血霉。 廉子沐的父亲是开国大将,手里掌着的那是天启一半的命脉,廉子沐作为廉老将军唯一的嫡子自然身份尊崇无法无天。反观姜归家的身份就有点像话本子的狗血设定,无父无母,两岁多的时候就被抛弃在了荒郊野岭,还好小娃娃声音够洪亮这才免了被豺狼虎豹果腹的危险。 救她的正是天启赫赫有名的丞相姜离,那可是翩翩公子世无双,万千天启女孩心目中的白月光啊,以至于十八岁的姜离把尚在襁褓中的姜归家抱回来的时候,甚至有姑娘要出家,更奇葩的是还有人冒充她的母亲非要去官府滴血认亲,还好官府大哥慧眼如炬,要不然她得流多少血,正所谓女人何苦为难女娃娃,不过为了一个男人,当初的小姑娘也真是够拼。 好啦回归正题,要说当初这两人的相遇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当年廉子沐小公子迷恋上了《大明神捕》的戏码,来到丞相府做客不好好做他的小正太,非要到处乱窜抓刺客,结果就瞅见还是小萝卜头的姜归家偷偷摸摸去地窖喝酒,这货脑子里面立马浮现各种英雄场面,结果刚一进门就被酒瓶子绊了个四仰八叉,待一打听两人立马明白过来。 哦~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南启小恶霸。 哦~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丞相私生子。 这一来姜归家哪能善罢甘休,不仅灌的廉子沐连亲爹都认不出,连自己都中了招,一个不小心差点烧了大半个丞相府。而且要不是那次相遇,廉子沐只怕还和众多百姓一样以为姜归家是个男童呢。 啧啧啧,回想过往那简直都是传说啊! “算你还有点良心,姜爷肯放了你?他那画离堂怎么办” “走之前我已经把半年的量完成了” 正喝着花雕的廉子沐被面前人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呛了个脸红脖子粗, 这家伙,还真是为了出门什么都干的出。她平常分明是最懒的那一个,居然在一夜之间完成了半年的量, 啧啧,那本《梦春郎》可有足足二十册。全部制成画本少说也要几千张!她这是有分身啊! 果然,懒人勤快起来简直不是人。 不过她倒也真是敢做,要知道那本《梦春郎》里头明里暗里讽刺的都是当今陛下不仅好女色连宫里面的太监都不放过。 前个他还偷偷瞧过,画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全册无一丝不雅,却把皇帝的嬴荡表现的淋漓尽致 正想笑话笑话她。忽然瞧见小娃娃眼睛下面那浓重的青黛,就改了话头。问道: “这次要走半年?又要去哪儿,南启国你不都游遍了么” “当然是塞外了,西域三大邦国,三足鼎立。女真,哈密,吐鲁番,哪一个不需要半年时间。” 廉子沐看到姜归家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满是神采,一双眼睛好像会发光。 这表情竟是像极了府中那老夫子上课的神态。好不容易把笑意压了下去,忽然,看见小娃娃眼睛一转,廉子沐暗叫糟糕。果然,下一秒脚上就挨了一记打。 “要是怕了,趁着船还没开多远,你现在走还来的急” “嘿,小爷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真是的,都一个晚上没睡了,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毒舌,早知道方才就应该好好笑话笑话她。 “那你就不怕你将军爹爹把你抓回去” “这……这个”廉子沐不禁气结怎么每回都拿他爹爹压他。 第二章君子还债,十年不晚 哎呦呦哎呦呦 清明世道好河图 做个船夫拉客走 游遍银湖景色美啊,美到清明盛世图。盛世图啊在何方,一家有女入金笼。情凄凄,泪珠帘。何时才到盛世图…… 老林摇浆摇的无聊,又无人同他讲话,便自顾唱起了歌,用的是闽南话,倒也无人听得懂他唱的是什么,船上人也都只是听个调。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听不懂。 廉子沐朝着姜归家压低声音道“你瞧如今这世道,老百姓心里头都门清呢!” 末了,又扫视了一眼船上众人,颇有些担心“若是被哪些不怀好意之人听见,那个船夫岂不遭殃。” 姜归家眨巴了下眼睛“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事。” 廉子沐一听,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姜归家忽然提高了音量,用闽南话对着那船夫说了一句话。 船上之人都被被这举动弄的面面相觑,只见那船夫听见后脸色立马变了变,随后就止了歌声,换了一首天启渔民常唱的打渔曲。 大家都以为那小娃娃刚刚说的只是让船家换一首曲罢了,便并未太在意。 只有廉子沐端起面前的酒壶恭顺的给姜归家斟了一杯酒,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相视而笑。 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什么云彩,偏西的斜阳射出强烈的白光,在江面上显得格外炫目。 一艘画舫上,坐了不少文人墨客,看到这样一幅美景不禁诗性大发。一霎时,诗词之身不绝于耳。 唯靠窗处不同 窗边,一年纪较小的娃娃坐在高凳上,小短胳膊刚好够到桌面。两条小短腿正不安分的晃来晃去, 雪白的袍子下摆用黑线绣着飞燕,随着小娃娃的晃动上下起伏,好似有了灵性。 小娃娃的手中拿着一支狼毫正在细心描绘,小小的脸上,神情无比专注。 对面的少年剑眉星目,怀中抱着一个空酒坛。似是喝醉了,口中还含糊不清的念着些什么,在柔和的金光下显得分外和谐。 “姜归家,你也太不厚道了,每回都把我扔下” 看着面前这个醉的红成猴子屁股的人,姜归家一阵无语。 “那您老人家还不是每回都能自己赶上” 语罢,那少年似是听懂了,不满的呶了呶嘴。 看着天边那抹艳丽的色彩,姜归家忽然眼眸暗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笔。对面的少年依旧醉的不省人事,姜归家轻声道 “小将军对不起了,这回我是真的不能带上你。” —— 第二天姜归家几乎是被震醒的,自昨夜开始江面上就不太平了,一个接一个的大浪使得船身左右摇摆。 舱中之人也是东倒西歪,不多时又有大雨落下。被大风一刮,全灌进船舱里了。 别人倒还好,只是苦了她一个小娃娃,这回出门身上带了许多笔纸和珍惜画册。 她向来视这些为珍宝,是一刻也离不了身的,自然是拼命护着。反倒忘记一旁被她下了药的廉子沐。 “五支,六支……十支,还好还好幸亏没坏要不我得多心疼” 语罢,姜归家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一旁鼻青脸肿的廉子沐。好家伙,还好没醒,要不然她还不得被廉小将军的三十六种刑法给折磨死。 廉小将军是姜归家给廉子沐取的外号,每次只有在她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时候才会这样称呼。 看着廉子沐的脸,姜归家忍住了想笑的冲动,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廉小将军你可别怪我啊,我也损失惨重啊,好几张宣纸都溅上了雨泥,以后都只能用来打打草图了。” 要知道一张这个价值千金呢,想想就很肉疼。她这个人啊什么都好, 就一点,太过贪财。 有时候她自己都嫌弃,可是没办法,天性啊!谁让她是捡回来的。 算了算了,看廉子沐这个样子,等醒过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把她生吞活剥,她还没有看够画够这大好河山,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客死他乡。 打是肯定打不过了,她还是先溜吧。撇了撇一边昏昏沉沉的廉子沐,好兄弟你可别怪我啊! 大不了,以后多帮你画几张俊俏小像勾引良家故娘就是了。 说罢趁着船一靠岸便如飞兔般蹿了出去。 老林看着船上还在昏迷不醒的人,认命的坐了下来尊着姜归家的话守在一旁等人来接,毕竟昨天要不是方才那小公子提醒他,他还自大的以为南启没人听得懂他们闽南话,到时候只怕客死他乡。 原来那日姜归家说的是:船家你这词若是换一换说不定能延绵益寿。 可怜了廉子沐,一点意识都没有,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和已经被抛弃的事实。 第三章生死轮回 待行至一所破庙,姜归家忽然蹲下,打开包袱,取出里面一卷画册和几冊宣纸藏在角落并用稻草盖好。这才离开。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叫花子来到此处,到处翻找。 看到一处隆起的草堆,他立马走过去用手拨开。 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将里面的东西赶紧用事先准备好的破布包好,再藏到衣服里, 那小娃娃机警的看了看周围,赶紧向着当铺的方向跑去。 因着西域三邦日欲强盛,天启在关外设置了七大城池,无通行令皆不可行。 以往出门都是姜离带着她,这个家伙可是南启第一贵族。走哪不都是别人贡着,连带着她也沾光。 况且还有廉小将军罩着,路途绝对是畅通无阻,可是这回却是她孤身一人了。 略微正了正心神,姜归家便向码头走去。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能就这么轻易退缩。 画离堂内 一男子手执狼毫正在案前疾书,眼睛里满是清冷,绝色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让人猜不透。 他是姜离,这南启三大贵姓之一,十六便出使塞外和谈。 大殿之上,亲手一箭射杀哈密使臣,取其头颅大喝“弹丸之地,安与日月争辉” 启辕大帝亲自赐名涌泉君 【出处】正是三国·魏·曹植《王仲宣诔》:“文若春华,思若涌泉;发言可咏,下笔成篇。” 二十手握重权,掌左相位,天下学子莫不瞻仰敬畏。只可惜再横溢的才华,也逃不过生死轮回。 “叶清,待会把这封治水册呈交给陛下。”姜离将刚刚完成的奏章放在一旁,转手又拿起了一本小册子开始书写。 叶清从小便在姜离身边服侍,乃是他的心腹,但是对于这个万人敬仰的人,叶清却是知道他背后承担的责任到底有多么大。 而且他的身体已是愈来愈不好了。如今又这么劳心劳神, 叶清不由得担忧“主上,您的身子!” “我没事,丽江、南门最近哄水频发,不少无辜百姓无家可归。有许多已经涌到了南启城,加之西域各国日渐强盛,难保没有反叛之心,若再不治理只怕后患无穷。” 叶清恨恨道“要怪就怪当今圣上,整日留恋后宫,沉迷美色。把什么都丢给您。” 姜离没有说话,启辕大帝千古一帝,只可惜他这皇位传错了人。叶清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回禀道 “主上,徐小姐来了正在前厅等候” 姜离头也没抬淡淡道“让她走吧,她如今已是到了婚嫁年纪,不宜再来找我。倘若坏了她的清誉,便不好了。” “是”这徐小姐的父亲也是朝庭重臣,作为三大贵姓之一,多少王公贵族趋之若鹜,偏偏全南启都知她只暗慕主上一人,当今皇帝疑心甚重,三家独大本就忌讳,又怎么会让两大贵姓连亲,南启上下谁人不知,也就只有徐小姐一人在自欺欺人罢了。 “对了主上,廉将军的独子被抓回来了,据说被他爹抽了五十多鞭,如今已经下不来床了。” 闻言,姜离这才放下手里的笔 “哦,那丫头竟是这么快就把他给赶了回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是了,早在出发之前小姐便使人递了消息给廉府,在加上咱们丞相府特制的迷药,自然是没跑。” 姜离微微一笑,当初既是把她放了,他就该猜到的。以那丫头的心智和手段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就让廉子沐找到,原来是存了这一手。 摇了摇头,姜离放下手中的笔,转身就进了隔间。 没有等到主上吩咐叶清不敢起身,果然,不一会一个锦盒便被扔进了他怀里。 接着,清冷的男声想起 “把这东西交给她”末了,顿了顿。又道“鹰哥儿也一并送去” 叶清有些吃惊,鹰哥儿乃是姜离当年出使塞外意外所得,西域各民皆称为神鸟。倘若有人能够驯服,便是天选之人。这么多年主上从未离身,主上竟是如此重视小姐! “对了,那丫头画的《梦春郎》你找个机会售出去吧” 这下叶清却是不得不说一句了“主上那本《梦春郎》明里暗里说的可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一旦查出您可是谋逆之罪!” 姜离淡淡一笑“无妨,你去办吧” 第四章还撑的住吗…… 海上的日子大抵都是枯燥乏味的,可对于她这样一个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人来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少了一个人难免寂寞啊! 偌大的甲板上一个小娃娃正靠在船边上,看着远处的天边一言不发 故意让廉子沐跟着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 其实那日当她看见那抹夕阳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晚上会有一场暴雨, 刚开始本来只是在他的酒里加了迷魂散,想明天一靠岸就偷偷溜走。可谁知道这风暴竟然如此厉害。 好在她早就找人通知了廉老将军,如此一来他便不会再有机会跟着她了。 廉子沐那个家伙现在应该已经被他爹抓回去了,也不知道这回被打了几板子。 等他回过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找他算账呢。算了,还是等下回再给他道歉好了。毕竟这件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也是为他好。 看向天启城的方向,她已经离那里越来越远了。姜离,你还撑的住吗…… 镇远将军府内,廉子沐正一脸愤怒的趴在床上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你们别拦着我,看小爷不去找她算账。” 好几个小厮连忙在一旁拦着 “少爷,老爷说了您不能离开房门半步,您就别为难小的们了,况且您的伤还没好,大夫说了要静养,不能动怒啊。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门关住。” 方才还嚷嚷着要把姜归家大卸八块的某人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伤,动一下就疼的要死。 只能惺惺趴回床上,想到大夫和他说的迷魂散就浑身难受,咬牙切齿道: “姜归家,我跟你没完!” 船上之人大多都是外出贸易的商贾,见多识广之人不在少数。经常凑在一块谈天说地,偶儿也会邀姜归家一起。 原本他们以为姜归家是个足不出户的富家小公子,恐是与爹娘闹了什么不愉快,才来了这。 怕小孩子受不住寂寞,终日无聊。常拉了她一块,可聊着聊着,却越发觉得她不一般。 大到山川名秀,小到长街小巷,就连皇家秘辛也有好几个,总之就没她说不出来的地方。 这哪是足不出户,分明是深藏不露啊! 为此,姜归家还交了好几个忘年交。 “姜小公子,来来来。上回你给咱们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就走了,可是馋了我们好久,” “那可不,人人都说京中盛行的《梦春郎》作的极为精妙绝仑,可是依我看都没小公子给我们讲的那么绘声绘色” “对了说起《梦春郎》我倒是在南启听说了不少传言,其中传的最厉害的就是说,那里面说的都是皇城里的奸臣权贵。” “是了,我也听说了据说还有那一位呢”说者故意压低了声音,直引的大家更有兴趣了,偶有胆小的便一直主张大家禁声。 “小声些,那些人可都是惹不起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位高权重又怎么样,还不是欺负百姓,丧尽天良。”听了这么一番大义炳然的话,不少人都连连附和。 “要我说那我随笔居士当真是名大士。”被忽然提名的某人正低调的扫了扫鼻子。看大家都聊的那么火热,姜归家正欲抬脚离开却偏偏被人发现了。 “小姜公子要去何处啊” “可别又是想逃啊!” “是啊是啊,这回可别那么轻易想溜了。” 看着周围围成一圈的人,姜归家不禁扶额。刚刚不还聊的好好的嘛,怎么忽然就发现她了,果真是运道了。 她不是不愿意,只是几天下来该讲的她都讲的差不多了,不该讲的也说了好几个。喉咙都要痛死了,真真是讲不动了。 “诸位,真是对不住,不是在下不肯讲,只是我如今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若是勉强只怕也不能尽兴,要不等过几日待我好些再与各位畅谈。” “这” 那些商客也不是不讲理之人,虽然有些扫兴,到底不能为难一个小娃娃,只得作罢。 贾老板向来与姜归家走的近些,看气氛有些微妙,便有意为她解围。 “姜小公子学识广阔,这些日子下来也为我们讲了许多趣闻,解了许多乏闷。我们还未好好谢过,既然小公子身体不适。如此,那我们便就等些日子也无妨。” “是啊无妨”听到贾老板都这么说,众人也纷纷附和道。 啊吉那是这艘船上唯一一个外疆人,他自诩这个世上就没有他去过的地方。 当初看见姜归家与其他人相谈甚欢时,他还份外不屑,如今瞧见这番景象便嗤笑道 “不知有汉,何论魏晋。依我看她分明学问浅薄,才疏识浅,这才故意推脱,你们竟还觉得她学识广阔,” “啊吉那,你这是什么意思。姜小公子的见识咱们可都是有目共睹,我看你分明就是矜名嫉人。” 贾老板立马反驳道, 这艘船上他最讨厌的就是啊吉那,一身的蛮荒之气经常仗着人多霸道无理,还瞧不起他们汉人。 “矜名嫉人!不过一个小娃娃能有多大见识,难道还比得上我们这些常年出门的商户不成。 我看你们汉人就是喜欢沽名钓誉,一个个的也是稗耳贩目,鄙俚浅陋。居然觉得一个小娃娃厉害。哼!” “你!” 眼看两边就要打起来,一直沉默的姜归家忽然开了口 “你既然不服气,不如比试一场。” 听到一个小娃娃居然有胆量敢跟他比试,啊吉那倒是有些吃惊。随即便哈哈大笑, “好,有胆量,咱们就一试见真章。” “不可啊!”贾老板赶紧跑到姜归家身边劝到。 “姜小兄弟莫要为了给我们出一时恶气就答应,我们虽然比不得他们会武,也不至于要你一个小娃娃挡在身前。” “贾老板说笑了,难道你不相信我?况且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说罢,姜归家对贾老板行了一礼就向啊吉那走去。 “此次比试,未免旁人说我啊吉那欺负你一个小娃娃。咱们就比对这片海域中物种的熟悉度如何, 由人将海中随意一物种打捞,咱们来猜,三局两胜,看谁说的多说的准。 你放心,虽然我是商人,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片海域,不会占你便宜。” “如此甚好” 未免让谁占了便宜,打捞之事便交给了船上船夫,也由他们来辨认对错。 到底是经常在这片海域上走的人,不多时一只全身透明中间好像镶着十字架的伞状带触须的东西就被捞出,放入水中犹如花瓣盛开。 “这是何物,竟是从未见过”船上商贾纷纷议论 “桃花水,桃花鱼。白红画不出,花鱼两不知。是桃花水母” 啊吉那得意的说到,眼睛却是不时看向一旁的小娃娃,见她没有半点着急不由得有些失落。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定是她故意装着莫不在意,为了维护面子罢了,这才释然。 “说的没错,确实是桃花水母,这东西可只有咱们这片海域才有呢,兄弟好眼光。” 眼看啊吉那已经答出了一题,贾老板他们都赶忙看向姜归家,可是面前的小娃娃却是一脸平静,让人看的着急。 第五章往事不堪回首 “大家快看,这是什么!”随着一声惊呼,一条肢口纲,剑尾目的东西被捞了上来 只见这东西身体由头胸部、腹部和尾部3部分组成,头胸部和腹部均覆以圆弧形甲壳,外观呈现瓢状,极其怪异。众人正当不解就听一声童音 “这是鲎,其中头胸部与腹部的甲壳之间可以看到有关节可做适当活动,仅尾部呈现剑状露出甲壳外。” “这位小公子好生厉害,这东西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的,请教了许多人才知呢!”船上水手纷纷夸赞到,姜归家只是谦虚一笑。阿吉那却是有些不屑,催促他们快些打捞。 那些水手向来惧怕阿吉那,听了阿吉那的话便加快了打捞的速度。 一柱香的时辰过去,那些水手都已经累的够呛,阿吉那和姜归家却是越比越激烈。 什么三局两胜完全抛之脑后。 船上众人也是看的过瘾纷纷催促,那些水手只得再次打捞。 只是姜归家一直稳占上风,说来也奇怪,他们两个之间每回都是只差一个阿吉那便能赶上, 可每回在阿吉那要赶上的时候,下一个姜归家却一定可以答上,倒好像是故意一样。 看着一个体型细长,两端尖,外形似鱼但不是鱼,身体侧扁,半透明的东西,姜归家淡淡到 “这是文昌鱼,营养价值极高。 传说;古代,文昌皇帝骑着鳄鱼过海时,在鳄鱼口里掉下许多小蛆,当这批小蛆落海之后,竞变成了许多象鱼样的动物,为纪念文昌帝君的缘故取名为“文昌鱼”。” 又是一番利落的见解介绍,众人不禁惊叹“小公子果真厉害” “不过书中偶然瞧见,还请您们继续打捞。” “不必打捞了。”啊吉那忽然冷冷道,“我只想问你一句,方才那桃花水母你可知道” 姜归家看着啊吉那沉默了一会,便大方承认“是” 啊吉那的脸色立马阴沉下来,正当大家以为他会发怒的时候他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看的贾老板他们一头雾水。阿吉那走向姜归家说到 “我认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姜归家看着面前几十缸酒坛子,扯了扯嘴角。 塞外人虽然豪爽,可毕竟是输给一个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小娃娃,脸上难免挂不住。 当下就要跟她拼酒。 想着 既然见识比不过你,拼酒总不会输吧。 你们汉人娃儿还在喝奶的时候,老子就在喝酒了。 塞场失意,酒场上怎么也得拼回来! 那些与她交好的商贾纷纷劝她莫要答应,可她却知道塞外人能够邀你喝酒,那是看的起你。 要是喝不过也没关系,可你要是不答应,那可就是不识好歹了,这艘船上可有一半的人都是他的。 阿吉那的意思很明显了 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她根本没得选好吧!难怪认输认的那么爽快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过,这些酒一看就不是凡品。唔,她也不算亏了。 随着比试结束虽然啊吉那输了,却喝酒喝的十分高兴,还与船上的贾老板一行人成了好朋友。 拼酒拼个没停,弄的船上七七八八躺了许多人,跟躺尸似的。 “姜小兄弟,鬲,咱咱们可真是相见恨晚啊!” 阿吉那此刻已是醉的迷迷瞪瞪,连打了好几个酒隔才把话说完全。 姜归家不禁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刚甩了一个小酒鬼又来了个老的。她上辈子莫不是酒坛子生的,要不怎的这般遭酒鬼喜欢! 姜归家没有理他,一手执酒壶,另一只手撑着船沿,轻轻巧巧的就翻上了船沿, 从远处看大半个身子都在船外。只垂下一只脚在船内侧晃晃悠悠。 看了看醉的不省人事的阿吉那,说完那句话后便没了声响,只怕是睡了过去。 这倒也是,船中的酒有一半都下了他的肚子,能不醉么。 此时已是到了黄昏时刻,金色的夕阳把整个海面都染上了一片瑰丽,这般瞧着竟是分外壮阔,难怪那些诗人都爱以此做文章。 光彩沉沉万木西,青空围出酿胭脂。 家园正对荒陂望,恰似腾波出海时。 孔大诗人当真好笔头,只可惜她这笔只能用来画,吟诗作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说干就干,毕竟这般好的美景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夕阳洒在姜归家稚嫩的小脸上,纸上斑驳的影子与墨痕相应成趣。 依旧是毫无滞碍的落笔,年代悠久的狼毫笔上却是莹白如玉的小手。景中人画着画中景。 清风无味,芳华黯淡,仿佛她和她手中的画是这世间唯一的颜色。最后一笔勾勒, 顷刻,笔落,画成。落笔——随笔居士, 这世上又多了一副倾世之作。 许多年后,当《塞上海—夕落》真品,现世于天启江洛楼。 多少王公贵族文人学子宁愿砸锅卖铁,也只是为了能够进楼睹其真容。 此时,甲板上的人若是知道这样一副大作就是在他们面前完成的,而他们却都醉的不省人事,不知该有多么追悔莫及。 当然这都是后话。 姜归家回到舱中拿了几条被子分别给外面大醉之人盖上后,又顺走了两坛酒,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房中明显有人来过。窗户也是大开着,看来是刚走不久。 难怪方才回来取笔纸时没有动静。想了想那些名贵纸笔,不由大惊。赶紧去检查了一番,“还好,还好,只是被翻动过。若是少了一支,看她不扒了那个小贼一层皮。” 此刻缩在船上某一角落的叶清莫名感觉背上一凉“唔唔怎么忽然这么冷,看来得去找个被子盖盖才行” 今日船中之人大都是在甲板上醉的不省人事,她素日里又没得罪什么人。 到底是谁会趁着她不在来翻她的东西,再往桌上看去,却发现多了一样黑漆木盒。 正欲打开看看,一只黑色大鸟却飞到木盒之上,可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鹰歌儿!怎的是你” 姜归家不由大惊,当年姜离带她回府时鹰歌儿就在了,她还时常去逗它玩。 只可惜这鸟和她主子一样难伺候,有好几回都追的她在府里跑上跑下。 要不是有姜离护着,她还指不定被一只鸟给欺负成什么样呢! 亥往事不堪回首越想越丢脸啊! 第六章儿媳妇 姜归家缓缓将木盒打开,是一封信,信上的字迹还是那么刚毅俊秀,只是比起以往少了许多气力, 他的病竟是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将纸张展开,一股混合着药味的墨竹气息扑面而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小归家,生辰快乐! 落笔姜离 是了,今日是她十三岁的生辰,每年都是姜归帮她过,如今出了门她自己竟是不记得了。 姜归家不禁想笑,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也这样磨磨唧唧, 缓缓归矣,他这是在等她回家。 想到姜离,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想必早已经猜到她此行的目的。 却这般轻描淡写,当她傻吗! 再往锦盒内看去 一只黑漆狼毫映入眼帘,金色镂空的卷云纹交相辉映。雪白狼毫根根如丝,这竟然是笔中至宝——墨岚。 传闻,这笔中狼毫是出自天山狼王之子的胎发,极其珍贵难寻。 当初她在书中看到世上竟有这种笔后,曾多次想过去寻。只是不得其所踪,想来许是后人奇想,当不得真。 便只能作罢,为此她还惋惜伤感了许久。 这东西他定是寻了许久吧! 不知为何当初那样想要,等到真真切切的拿到手里时。 却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兴奋,人果然是贪心的。 姜离曾经说过她的心中所装,就如同一副山水画,画中仿佛包揽万物。可画外也不过是一张纸的大小罢了。 但姜离对她而言早已是亲人一样的存在,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可是他的心里藏了太多秘密,这些秘密就像毒药一样每天都在侵蚀他的心智,将他折磨的遍体鳞伤,以至于所有的神医都断言他活不过三十岁,可是她不信,她的生命是姜离给的,她不允许他就这样离开,就这样败给了命,所以她一定会找到最好的药,最好的大夫一定会留住他! 一夜无眠…… 姜归家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小孩子,怎么总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再这样下去,她都快变成一个老学究了。不管了,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今天补觉,谁来也不见。 奈何天不随人愿 姜归家此刻正用被子死死的捂住耳朵,门外的阿吉那锲而不舍的敲着房门声大如宏钟 “姜小兄弟,姜小兄弟,在吗!我是阿吉那有事找你。” 阿吉那在门外敲了好一会见都没有人应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心下一急,当下就用力拔山兮之势把门撞开了。 一霎时,尘土飞扬。 阿吉那看到了姜归家不禁大惊“姜小兄弟原来你在啊?我还以为你被贼人虏走了呢!” 姜归家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房门无奈扶额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阿吉那你有什么事啊”姜归家发誓她当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非常想把他扔出去的, 只可惜力量太过悬殊。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只可惜阿吉那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她的恶意,反倒笑呵呵的,一个箭步就坐到了床上。 这可把姜归家吓坏了,不自觉的往里缩了缩。 阿吉那笑的一脸真诚的说道“小姜兄弟,要不咱们结拜吧!我阿吉那发誓,只要你做了我兄弟,在吐鲁番绝对可以横着走。 这辈子我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中原男子,小小年纪不但见识广阔,酒量还那么好。这回我是真的服了, 倘若你是女子我定是要让你做我的儿媳妇!” 说实话姜归家是这回真的很想把他扔海里了,特别是听了他最后一句话以后。还儿媳妇! 第七章水太深了 不知不觉海上航行的日子已是过了大半个月,自她与阿吉那拜过兄弟以后,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地位一下提高许多。 现在在船上那些手下都爱称呼她一声:小姜爷。 据说这是阿吉那吩咐的,说是能够做他兄弟的人怎么也当的起一个爷字! 姜归家不禁感叹果然有了后台就是不一样,权势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唯一不好的就是阿吉那越来越爱黏着她了,天天找她问东问西。 说什么,他好歹是个大哥总不能一直被自己兄弟比下去。得向她请教云云。 虽然被人请教很开心,可她会的那些东西,都是当年姜离带她云游四海时的积累。 说白了,她就是一张地图,你要是问她那个地方美景最好,风俗如何如何。哪的姑娘最标致什么的,那她绝对是无所不知。 可阿吉那却总是向她请教商道上的事。 她委实是招架不住啊!几天下来她倒是从阿吉那那里学了不少! 以前她也问过姜离为什么只带她玩却什么都不教她。 姜离只是笑笑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学那些老古板作甚,多长点见识就好。 当时她还以为是姜离不愿意教她,现在看来,她确实是比较适合多长点见识。 商道上的水太深了! 想起姜离,姜归家就是一阵心酸,自那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姜离的消息传来,要不是还有鹰歌儿日日傲娇的盯着她看,她都要怀疑那天是不是做了个梦。 她想,那天潜入她房中送信的人一定还在船上,她也曾问过阿吉那船上是不是有中途上来的人。 阿吉那说没有时。她就难免有些失望,后来阿吉那又派了许多人打探才有了些眉目。 原来在前段时间有一搜别家的货船曾与我们保持过十分近的距离,不过很快就分开了。 所以当时大家没怎么在意,以为是舵手一时失误,没有撞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来,那人就是那个时候混上了船,阿吉那看她那么重视,以为是来追杀她的人,问她要不要他帮忙找出来扔海里喂鱼。 姜归家听到这话立马就甩了他一个眼刀。 笑话,这人可是姜离身边的人,要是把他扔海里,她以后如何知道姜离的消息! 阿吉那被姜归家甩了一记眼刀后安静了不少,可是没过多久就咳嗽起来。 问他怎么了!他只说是以前的老伤了,那天夜里喝多了酒在甲板上又吹了风,这才又被勾了起来。 说完后,还颇为幽怨的看了看姜归家。好像在问她,怎么给别人盖被子就不给他盖。 姜归家无奈的抽了抽嘴角,想来,阿吉那的被子是被那个送信人给偷走了。 这个家伙!姜归家忽然很同意阿吉那的做法,确实应该扔进海里喂鱼去! 看了看阿吉那,那家伙还等着她的解释呢!便只能硬着头皮撒谎。 说是可能被他哪个手下卷走了不一定,毕竟甲板上有那么多人嘛!阿吉那这才满意离开了。 不过从那以后,每天晚上都能看见阿吉那的手下在甲板上跑步! 这个时候姜归家就在心里默默的和他们道歉道:同志们,千万别怪我哈,要怪你们就怪那个偷了你们老板被子的人吧! 此刻,在一处隐秘的隔层内,叶清把身旁那条被子盖在身上紧了紧,嘟囔到“这鬼天气,怎的忽然那么冷,看来得去多偷几条被子才行。” 第八章清泉客栈 一个多月的海上航行终是到了头,当姜归家的双足踏入地面时,竟然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她自己都有些吃惊,看来是因为在船上待的日子太久了,整个人都有些不适应。 阿吉那和他的伙计倒还好,看起来都没什么不适应,应该是做这一行经常海上陆上来回跑习惯了的缘故。 看着许多人拿了货物向四面八方走去,其中还有一些和她交好的商人,姜归家不禁有些感叹。 这世间再多的相遇都会成为过客吧!啊吉那还在一旁指挥伙计把货物卸下来那架势一看就是塞外人,处处透着豪爽。 想到在船上啊吉那和她谈论哈密风光,引得她无比向往,她还和啊吉那约好一定要去。 只可惜只能等以后了。 没有打一声招呼姜归家就上路了。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 离别什么的她最讨厌了,阿吉那,有缘再见吧! 女真——三大番国之一,以女子为尊。 一年之中有八个月都是黄沙陌陌,只有剩下的四个月的时间作物可以生长。 可能是因为气候温差太大的原因,女真的草药药效奇强,奇珍异草不在少数。 民间更是流传着那里有一种草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有长生不老之效。因此每到草药成熟之际,总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 清泉客栈——通往女真国路上唯一的栈道。 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姜归家已经快被这大漠的太阳烤焦了,心里不禁佩服这老板,还真是会做生意。 这不是赤裸裸的把人往里吊嘛!很显然,她已经被吊到了。 笑话,对于她这样一个已经渴了两天的人来说,就算是地狱她也去,更何况这地方可比地狱好太多了。 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嗯,还是有底气的。 可是等看到清泉客栈的真面目时,姜归家彻底傻眼了。 早就听说清泉客栈名气之盛,却也没想会是如此之盛。 只见这客栈面前停了黑压压一片人马,不像是来住店的,倒像是要把这客栈给铲平! 要不是看到这些人里面有好些都带着货物,而且还有许多马车,她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些人都停在这外边做甚? 正欲找个大叔问问,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却是强先一步。 看那小厮面白无须姜归家微惊,宫里的人! 只听那小厮问到:“这位大哥,我家主子初来乍到,原想在此借宿一晚,却不知为何遇上这般情形,特遣我来问问其中缘由” 说罢,还塞了一袋金子过去。 姜归家不禁暗暗咋舌,果然是宫里出来的,还真是阔气啊! 只见那大汉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眉开眼笑道 “你们初来,自是不知其中原委,这条路上原本是土匪群居地,每到夜晚还有豺狼虎豹出没,别说是在这做生意了,就是过夜也是不敢的。 可就在前几年前这里忽然就盖了间驿站,而且那些土匪和豺狼虎豹竟然都不敢靠近这里。” 说罢,还顿了顿,一脸得意的看向那小厮。 那小厮颇为配合的露出了惊叹的表情,那大汉似是很满意小厮方才的表情这才继续讲了下去 “原本啊,我们以为这里开了一个客栈定是极其赚钱的买卖,可谁知这里的老板怪的很, 他出售房间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必须完成一件任务。 完成任务后,那客栈里的伙计会带你去一个房间。 在那里,那老板会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能够回答的让他满意,这才可以入住。” 那小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不知是什么任务啊” 姜归家此刻也是被那大汉的话勾起了兴趣,看那大汉一副就是想吊着你的样子,她真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第九章左相的人! 只见那大汉慢悠悠的饮了口酒,这才说道 “看见客栈面前那口大缸了吗!” 姜归家顺着那大汉的话看去,还真有一口青瓷大缸,只不过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住了,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 接下来又听那大汉说道 “那里头有一条五彩锦鲤,只要你能够在不触碰和伤害这条锦鲤的前提下,只用手。 不借助任何外物,将它活灵活现的带到老板面前,这才算过了第一关。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我连第一关都没过呢!” 说罢便走了,看样子是去找办法去了。 那个小厮打探到消息后,自然也没多做停留,一路小跑着到了一架马车旁。 待姜归家看见这辆马车后又惊了一回。 这马车可不是一般的马车,粗糙的香樟木里头只怕裹着黑金丝楠木。 空间看似狭小,里面一定内有乾坤。 木头李的手艺她可不会看错,想当年,他在姜离手下做事时,还偷偷教过她几招,可惜已经失踪了许久。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呢!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他的手艺! 木头李做东西有一个怪癖,他极其喜欢在木头原有的纹路上嵌入合欢树油。 在外面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只是这种东西在强烈的太阳光下会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淡粉色。 要不是大漠太阳光炙热,她也不会这么容易看出来。 本想再上前查探清楚,那马车身边的护卫却发现了她,还亮了亮身边的大刀,吓的姜归家赶紧转过身去。 却感觉身后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在盯着她,如芒在背。待行至无人处,那种感觉才消失。 那马车里的人一定不简单! 在一处小土坡旁休息片刻后,她才敢出来,此时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 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以后还得小心点,那辆马车里的人给她的感觉太可怕了。 木头李的事情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她现在只希望别再遇见那辆马车了! 看了看客栈面前,人已经少了许多,看来是因为无法完成任务都放弃了。 她其实早就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被人识破她的身份,因此一直都没敢上前。 但随着太阳渐渐落山,周身的气温也越来越冷,而且不时有狼嚎声传来。 姜归家不禁有些犹豫了,有许多人已经开始搭建帐篷和生火。她本就孤身一人,带的东西甚少,虽然有这么多人在,她不至于被野狼咬死。 可这里是大漠,一到晚上水都能结成冰的。 若她是女儿装扮,说不定还会有人可怜她,匀她一条被子。可她现在偏偏是男儿装扮。 虽然年纪小,可也不见得有人会可怜她,况且,她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正当姜归家还在犹豫的时候,却不知道,客栈一间屋子里有人在监视着她。 轩辕昱一手负在身后,冷峻的脸上分不出任何喜怒。明明是十七岁的少年却老成的可怕。他的身后还站着一名小厮模样的人,看到自家主子一直盯着人家看不禁打趣到 “殿下若是喜欢带回去做个书童便是了。” 听了这话轩辕昱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原小江自小就在轩辕昱身边伺候聪明的很,一看这样立马乖乖的闭了嘴不说话。 轩辕昱却开口了“那人不简单”原小江听见自家殿下的话后不禁有些迷糊了,这是在说那个小娃娃? 先前他打听消息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跟个小猫似的躲在一旁偷听。 但并未见她有什么不一样啊! 待再仔细看去才发现她身旁的篮子里竟然装着一只老鹰。 要不是盖在上面的布被掀开一角,露出了倒钩似的鹰嘴他还真发现不了。 不过他现在更迷糊了,虽然说她一个小娃娃带着个老鹰是有点奇怪。 可这能代表什么 不禁疑惑道“殿下,恕奴才愚钝,除了一只老鹰奴才什么也看不出来。” “黑羽鹰”轩辕昱淡淡道。 原小江吃惊道“左相的人!” 第十章扶苏公子 天启国能够拥有黑羽鹰的人只怕除了左相姜离,就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只是自三年前后他就甚少出现,偶而有大事相商都是被皇帝诏入圣德殿。 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看见他的人! 原小江在吃惊的同时还有些担忧,此次出使女真乃是他们秘密出行,这个小娃娃既然是左相的人,难保不会坏他们的事。 不禁说道“殿下,这个人咱们不能留!” 轩辕昱看着下头还在纠纠结结的姜归家。 这样一张脸!又是姜离的人,看来有很多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料。 女扮男装!眉梢轻佻 “留着,她就是扶苏要找的人!” 姜归家看了看手里的篮子,鹰歌儿已经有要醒的迹象了。 出发之前还是一直让它待在篮子里,偶尔没人的时候也会放它出去飞两圈,它到还算听话没给她招惹什么麻烦。 只是越到这黄沙深处它就越是兴奋,只怕是到了故里按耐不住了。 毕竟是鸟中的王者。 前几日还趁她不注意跑到别的村落去了,掀起了好一阵麻烦。 这东西在西域可是比国王还金贵,为了不惹祸上身不得不给它下了安眠散。 现下身边这么多人,若是鹰歌儿醒来还不知会有什么麻烦! 把篮子上的布略盖严实了些,她才有些放心,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看着前方不远处的青瓷缸,姜归家走了过去。 清泉客栈周围有许多人,虽然他们进不了客栈,但有这么一座楼房他们挨着也有安全感。 此时见一个小少年居然向着客栈们前走去,不禁起了看好戏的心思。 笑话,他们一群大男人都没能解决的事情,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能有什么能耐! 姜归家看着面前这扇两个她加起来都够不到的大门,略正了正心神就开始敲门。 第一下没人应,第二下又没人应,这下姜归家可尴尬了。 旁边的人看着都笑了起来,还有以个长相猥琐的人说道 “小公子莫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怎的一扇门都敲不开,来,到哥哥这来。好好求求哥哥,哥哥就帮你开”说完后又是一片哄笑。 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一个小童模样的人将头探了出来,看见姜归家后行了一个礼说道 “这位公子,我家先生有请” 一霎时,所有人都震惊了。 特别是刚才取笑她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 这变故,姜归家自己都惊到了。什么情况! 清泉客栈一间上好的厢房内,扶苏正气急败坏的拿着一株灵草和轩辕昱理论 “你那么着急要见我,就为了这样一个女扮男装的假小子!轩辕昱,你知不知道我手上这株菡萏草有多难寻!” 扶苏简直要气死了,他正好在炼制丹药时,忽然就闯进了一个人,他还没看清是谁呢就被掳到这里来了。 毁了他辛苦寻来的灵草,居然还一点感觉也没有。 西域诸国谁不尊他敬他,也就是他轩辕昱敢。 若是换做别人早就被他拿来试药了! 看了看一旁低眉顺眼的原小江,就是这个家伙将他掳来的。哼,既然轩辕昱这个魔鬼他碰不得。那…… 这时坐在蒲扇上的轩辕昱淡淡开口了“小苏,把你那点心思收起来。”扶苏一听,立马跟蔫了的白菜一样。 当初要不是想捉了轩辕昱来试药,他又怎么会惹上这么个大麻烦! 原小江不禁感叹,扶苏公子也就只有对着他家殿下才会有点人气。 这世上果然只有他家殿下才能制住扶苏公子了。 想到刚才扶苏看他的那个眼神,简直可怕! 扶苏就是这清泉客栈的老板,为人冷淡,对草药却十分爱护。 医术极其高超,上到王宫贵族,下到平民百姓,被他治好的人不计其数,可被他害死的人也不少。 他这人有个癖好极其喜欢拿活人试药,特别是那种一看就不一般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认识轩辕昱。 每一个来找他救命的人在见他之前必须奉上一条人命,否则他就不会救。世人皆称阎罗圣手! 第十一章惊人的相似 此刻在一间普通客房内,姜归家正在暗暗发愁, 怎的这么容易就进来了呢? 那小童将她带到这里以后就离开了,一路上无论她如何询问,都不作声。 莫不是有诈! 赶紧去拉门栓,门已然被锁住了。 四周的窗户早就被封闭起来,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一样东西她可以用来防身。 大都是闺阁女子用的东西,她不由得心惊。 谁,到底是谁竟然识破了她的女儿身,还做了这般周密的布置! “轩辕昱你说的可是真的?” 扶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轩辕昱居然要把那个丫头送给他任他处置。 要知道,这种事情放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他不是最护着他的人么?看了看面前正在品茶的人,他不禁打趣到 “轩辕昱你的人你竟然舍得!” 轩辕昱将茶盏缓缓放下,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何时说过她是我的人。”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扶苏看看原小江又看看轩辕昱,忽然生起闷气来。 真是的,好你个轩辕昱居然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将他掳过来。瞪着轩辕昱半天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又转过头去瞪小江公公。 原小江表示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看了看轩辕昱只见他又将茶盏端起饮了一口,末了,又加了一句“我的人比她好看。” 扶苏和原小江嘴角同时抽搐了一下,原来这个家伙是个颜值癖啊! 客房内 姜归家已经将这里里里外外都摸索了个遍,整个人都累的瘫坐在地上,也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密道。不禁疑惑道 “奇怪了,不因该啊!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机关暗道” 这种地方当然会有机关暗道,要不然,如何抵御那些强盗匪徒,野兽饿狼。 只不过早就被轩辕昱叫人隐藏起来了,她当然找不到。 鹰歌儿早就已经醒过来了,一直在房间里乱飞。 许多东西都被它给砸了个稀巴烂,此刻它也是累的不行。 一人一兽就那么趴在床上休息。 姜归家正躺着,忽然发现,有一个烛台上的蜡烛没有燃起来。 这里的烛台并不是案桌上常用的一整支,而是像藤蔓一样向外延伸的枝条状,上面有许多小烛台。 那个没有燃起的烛台就藏在许多燃起的烛台后。 要不是她躺下刚刚好错开了那些燃起的烛台,还真的发现不了。 她将那个没有燃起的烛台用头上的簪子划了一个十字,又将周围其他的蜡烛吹灭。 这才可以用手碰到,用力拔了下。 果然,是固定在上面的。 轻轻转动,不远处的地板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一个地道口出现了。 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不及多想,姜归家就带着鹰歌儿下了地道,并启动了地道下面的机关将入口关上了。 地道都是用青瓷板一层层铺好,一路上还有灯火通明。 看来建立这个地道的人是个洁癖,一个地道居然一尘不染。 只不过也太复杂了些,每走一段路就会有十几个岔路口。 要不是有鹰歌儿一直在前面引路,她只怕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忽然前面一阵刺目的白光,姜归家还以为已经逃出来了,没想到跑过来却发现是一间密室。 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铜炉,旁边摆了许多个大木架子,上面都是些瓶瓶罐罐,还有些锦盒。 打开一看,锦盒内装着的都是些花花草草。 她对这些没有兴趣,随手就放一边了,不过鹰歌儿倒像是很喜欢,全都叼来吃了。 姜归家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怕它吃坏了,不过后来看它吃了这么多都没事也就随它去了。 她好奇的是那个大铜炉,这么大个炉子该不是用来炼丹的吧! 走到铜炉后面,姜归家忽然惊叫一声,跌坐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半透明的材质透出里面容貌瑰丽的女子,她的身旁灌满了液体。 那张白的好像浮尸的脸上好像还在微笑,眉眼处居然和她有着惊人的相似。 而她,居然还有心跳…… 第十二章我要的是天下! “这是哪里?”姜归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想动身起来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手脚都被固定在身下的石床上。 她记得在她当时在一个石室里,看见了一个活死人。 她当时被吓坏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然后她听见了鹰歌儿的叫声, 之后,之后她就被人打晕了。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时一道石门打开,一个白衣秀士慢慢的走到了她面前。 这个人她记得,当时就是他把她打晕的。 可是这里是哪里,还有那个女子…… 扶苏看着面前再度晕过去的女子,眉头紧锁。 为什么会这么像?还是他的人!姜离,你终究是要开始复仇了吗? “你还在犹豫什么!”轩辕昱一进来就看到扶苏对着姜归家的脸入了神。 不禁眉头微皱,他终究还是忘不了吗? 也对,那样一个女子任谁都会忘不了吧! 扶苏没有回头,而是冷冷的说道“我不像你,有些事情我不会忘也不敢忘!” 说罢便转身去拿柜架上的刀具。 冰冷的刀具闪着寒光,姜归家看到上面映照出了自己的影子,她想逃跑,可惜浑身无力。 隐隐约约听见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话,便没了知觉。 “就这样杀了她” “你送她来不就是为了这样,你知道我有多恨姜离,你既说她是姜离最珍视的人,她死了姜离该有多么伤心啊!哈哈哈哈。”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扶苏有些恼怒。 轩辕昱却是从柜架上取下一枚瓷瓶,缓步走到扶苏面前“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面前人递来的东西,扶苏握紧了手中的刀。 “扶苏,你给我听好了,我想要的是只有天下。为了天下我可以牺牲任何人,哪怕是你!” 扶苏看着面前的姜归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姐姐你放心他们欠你的我都会一一为你讨回来! —— 姜归家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密室里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精致的卧房。 鹰歌儿也不知所踪,掀开身上的蚕丝被,发现身上的衣裳竟然只剩下里衣。 原先的衣服也不知所踪,刚想下床,门忽然被人打开。 她赶紧用被子将自己裹好,不多时一双绣着卷云纹的白布靴子出现在了眼前。 抬头看去,姜归家不禁惊呼“是你!”哪个打晕她的人。 扶苏眉头微皱“声音那么大,看来是没事了。” 说罢直接就拿了她的手来把脉,姜归家还想躲开,只可惜扶苏的力气太大了。 不禁小声诽谤到“有事还不是被你打的” “我打你当然没事,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中了毒倒是真的” 姜归家不由得一惊,中毒! “难道是那些草药,” 可她只是碰了一下。鹰歌儿可是全都吃了,那鹰歌儿岂不是! 看到面前的小丫头一副要哭的表情,扶苏不禁有些想笑。 知道她是担心那只鸟就说到:“你放心,你的那只鸟是黑羽鹰,百毒不侵。越毒的东西对它越好。它没事” 知道鹰歌儿没事姜归家不禁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问道“那它现在在哪里?” 扶苏将把脉的手收回淡淡说道“吃了我那么多上好的灵花异草,你觉得我会放过它!” 此时刚好有一位小童端了一锅鲜汤过来。扶苏叫人盛了一碗端给姜归家。指着碗里那个翅膀一本正经的说到“在这里”。 扶苏看见姜归家明显征了一下,正想再骗骗她,就见她忽然从容淡定的将汤接过,一滴不剩的全喝了。 扶苏微微一怔,这个丫头还真是有趣。“丫头,怎么猜出来的。” 姜归家微微一笑“不告诉你。”她现在脑袋后面还疼着呢,才不告诉他。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一个将草药保存的那样好的人,怎么可能在知道鹰歌儿是黑羽鹰这样的至宝后还将其炖了。 这不是暴殄天物么!她又不傻。 第十三章他该还了! 扶苏走到窗前,初晨的朝阳就那样熙熙攘攘的落满了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身上。 姜归家不解的问到“为什么要打晕我,又为什么要救我!” 扶苏没有回头而是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你该感谢你有那样一张脸。” 姜归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那个女子!” 扶苏忽然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想听一个故事吗?” 她没有回答,扶苏却再度看向了窗外,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在天启的一条破败的小巷子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医术高超的师傅。 师傅对他很好,经常带他到山里面去采摘灵草,好的灵草全部都留给他吃,唯一的粮食也留给他吃。 那个小孩以为自己终于遇见了一个好人。 他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以后一定会用最好的东西来报答师傅。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最好的师傅, 他最尊敬的师傅想要的是他的命! 我永远都忘记不了那个夜晚, 你想象到吗,看着自己最尊敬的人一脸狰笑的将自己绑起来。 每个日日夜夜割肉噬血只是为了长生不老。 可笑,多么可笑啊。救他只因为他是至阳体质,喂他灵草是为了调息他的血液。 他一直都只把他当做一个牲口来养。 就是为了将他的血液调制成黑羽鹰一样的百毒不侵。” 扶苏嘴角上扬,在那样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看到实在是有些狰狞。 姜归家的脸上满是震惊,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恶毒之人吗?“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把他杀了。”扶苏一张脸上满是平静,仿佛刚才诉说的是别人的经历一样。 “那和那个女子有什么关系”姜归家不死心的问到。 扶苏忽然转过头来,几个跨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面前女孩纯粹的双眼,他终究还是冷冷开口到 “那个女子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问,否则后果不是你承受的起的。” 说罢,一拂衣袖便走了。留下姜归家一人茫然的坐在床上。 —— 密室之中 轩辕昱一只手负在身后,站在铜炉前。 嘴唇动了动 “姐姐” 面前的女子依旧倾国倾城,美丽如生前。 只可惜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她是他的亲姐姐。 他记得在他被宫里的太监宫女欺负时,姐姐总会及时出现。 他从小就没有母亲,姐姐对他来说更像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天启有女,才貌双绝。智可通国,艺比天高。 他的姐姐是天启最尊贵的女子,他永远记得她那双睿智的眼睛。 可她却死的那样屈辱! 轩辕昱缓缓伸出手,触摸到的却是冰冷的晶石。 “姐姐,这是那人欠你的,他该还了!” 天启皇城内 好几个医官都站在殿外急的团团转,此时又一个医官从殿内出来。 他们赶紧上前询问,这可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老人了若是再不行,他们就可就真得等着陪葬了。 只见那老者摇摇头。 看到那老者这个模样,有好几个医官承受不住打击已经跌坐在地。 殿内,奢靡香烟缓缓萦绕在一片赤金碧华之中,一雍容华贵的女子陪坐在床前。 看着面前已经奄奄一息的皇帝心中不禁冷笑,这个人是天启历史上最好战勇猛的皇帝轩辕厉,也是她的丈夫。 只可惜太过重色,这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想到这天下终将是她儿子的,好看的眉目不禁染上一丝笑意。 招手换来一名女官轻声说到“易儿呢!一切可都布置好了。” 她是皇帝身边的人,一早就知道了皇帝的病况。 特意命人将消息透露给轩辕昱,就是为了将他调离皇城出去寻药。 如今在这紧要关头,当然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轩辕昱必须死! 天启城外,一身将军战袍的轩辕易早已将整个皇城团团包围。 看着跑来传话的竟然是母亲身边最得力的雪琪。 知道是母亲怕他出什么差池,立即说到 “请姑姑转告母亲,一路上我早已做好埋伏,定不会让轩辕昱活着回来!” 第十四章这是谁画的!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匈奴草黄马正肥,” 湛蓝的天空下一只老鹰正在自由盘旋。 炽热的金光洒在一个小娃娃红彤彤的小脸上,姜归家此刻正坐在窗户边上。 喝着酒吟着诗,看着空中的大鸟,眉头微皱。 奇了怪了,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鹰歌儿翱翔九天的样子如此有气势,叫人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壮阔之感。 正发着呆呢!忽然就听到扶苏那个木头的声音了。 竟是把她刚刚那诗的后半段给念了出来。 “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全优不敢接,军师西门伫献捷。 你又不是男儿,好端端的念这诗作什么,难不成要去保家卫国。” 扶苏还没进房间呢就听到了姜归家的声音,这个家伙定是又偷他的酒喝了。 “况且哪有人念诗就念一半的,你这小丫头倒是会享受,可惜我那些百年的药酒,别人愿用千金换来救命,你却把它当水喝了。” “谁说只有男子才能保家卫国,自古女英雄照样可以。” 看着面前昂起头来的小姑娘,扶苏嗤笑“我只知道自古红颜多祸水。” 说罢,扶苏劈手就将姜归家手里的酒坛子夺了。 姜归家反手去夺结果反倒被扶苏一个转身就给制住了不禁砸砸嘴“小气鬼,就会欺负我。” 扶苏一听,手上用力一松,姜归家立马一个狙咧跌到了地上。 “我要是想欺负你,你早就不在了。” 说罢,抬脚就往外面走去。姜归家立马爬起来跟了过去。 来到清泉客栈已经有半月有余了,本来是想早点离开赶紧去女真找药。 可是当她知道扶苏就是阎罗圣手后就改变了主意。 姜爷的病乃是天生不足之症,她出来找药也是希望可以有一线生机。 可是如今就有这么一个现成的绝世高手在这,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木头,你何时才能随我回天启?”姜归家抓住面前男子的白色袍子下摆,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那个比她高了半个身子的人。 扶苏看向面前努力仰起脑袋才能看见他的姜归家,明亮的双眼璀璨夺目。 这个孩子是如此纯粹,扶苏不明白,他与她不过相处了半个月,自己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小他五岁的娃娃如此亲近。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样一张脸!想到她所为之人,扶苏不禁一声叹息。 姜离你到底何德何能!难道就因为你智比诸葛吗?看着面前孩子渴求的双眼,他终究还是答应了。 轩辕昱早在半月前就动身回了天启,他这一走可是带着西域三国各一半的兵力。 此次回去,只怕这天启早就换了主子。 也罢,此次回去少说也要一个月的路程,到时候什么都该结束了。 三天后 扶苏才刚刚把一切打点好,小丫头就迫不及待的拽着他上了马车。 这一看可不得了,车上的行囊就占了一半的空间。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小丫头这么会收拾东西。 “丫头,你的东西怎的这般多?”扶苏随手就拿了一个长条木盒,姜归家还来不及阻止。 木盒就被打开了,她正想把东西夺回来。 就看见扶苏正一脸震惊的看着木盒中被他打开的那副画。 姜归家不禁气到“你怎么可以随便动别人的东西!”说罢就劈手去夺那副画。 结果扶苏却忽然转过头来抓着她的衣领就把她抵在了车壁上。 一双眼睛红的可以滴出血来颤抖着问她到“说,这是谁画的” 姜归家从来没有见过扶苏这个样子,害怕的说到“是我画的” 她看到扶苏明显一征,随后颈上一松。 扶苏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幅画,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姜离,论智谋和手段我终究还是比不过你! 第十五章这是他自己选的 圣德殿内,一派雍容肃穆。 中正的龙涎香在殿中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香味,所到之处无不彰显王者之气。 九龙椅上,一少年正在案前批阅奏章,玄色华服上的金龙栩栩如生,却衬的案前之人更加冷冽老成。 所谓天生贵胄,便是如此了。 小德子是最近才调来圣德殿的,主要负责换茶水。 本来这事该是由宫女来做,但是由于上一任的帝王太过好色。 宫中只要在御前的宫女有容貌闫丽的,动不动就会被纳入后宫。 所以让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给废了这制度。 不过他能来这,主要也是因为他有个好名字,否则也求不到如此恩典。 看着面前年轻俊逸的新王,不禁感叹。 能够在大皇子将皇城里外包围的情况下,带着数十万兵马悄无声息的入城。 在大家都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破了大皇子的五十万兵马,绝对不简单。 听说当时大臣们极力反对,说这个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都不肯拥护新帝。 结果新帝一刀就把轩辕易的脑袋割了下来,溅了那些个大臣一脸。说到 “现在除非你们想要谋朝篡位,自己当这个皇帝。否则,你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些大臣一听瞬间就跪下了,笑话,谋朝篡位!这可是要诛九族遗臭万年的。 他轩辕昱再怎么样好歹也是轩辕氏,顶多落下个残暴的名声。 他们可没那个胆子,口中赶紧大呼三拜“吾皇万岁万万岁”大殿之上可谓是震耳欲聋,都传到后宫了。 如此雷霆手段,怪道成了一国之主。 原小江此时刚从殿外进来,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在侧。 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就跪下禀报: “陛下,太后娘娘又跑到先帝陵墓闹腾去了。有守卫们守着倒也不怕,只是引来了许多附近的百姓围观,这对陛下的名声实在是不太好。” 轩辕昱头都没抬,淡淡道 “她是料定了朕不敢杀她,告诉她,真相朕可以自己去找。她若是再闹,朕不介意手上再多一条人命。” “是,陛下,那左相那里?” 原小江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案前的男子。 说来也奇怪,陛下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处处与左相姜离为敌。 朝堂之上谁不知道,因此大皇子他们还一度以为姜离是拥护他们的。 结果他们反了姜离不但不帮,还在最后关头为二皇子轩辕昱说话。 后来陛下成功登基却把姜离给软禁了,这下朝堂之上可乱套了。 从前几天开始就陆续有大臣来殿前求情,更甚者还有写千字文游街。 可见姜离在百姓心中民意之盛,可他家陛下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如今他厚着脸皮来禀告,也是因为被那些大臣缠的没法,而且他是真的怕民间那些诗人学者闹起来。 听到姜离,轩辕昱这才把奏章放下。 “这是他自己选的。”语气阴阴沉沉,叫人听了,没来由的一颤。 “你以为那些老东西真的个个都那么忠肝义胆,不过是逮着机会想给朕一个下马威。朕偏就要晾着他们,看他们怎么办。” 轩辕昱到现在还记得他把剑架在那人脖子上时,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却又把什么都捏在手心。 —— 炽热的阳光洒在和它相同颜色的黄沙之上,远远望去一片赤黄。没有雨水,大地上就没有粮食。 一路上有许多衣裳破败的人游走乞讨。 烂了好几个角的碗里也没有多少施舍,一对母子看起来已经饿了许久,面前的碗里空空如也。 忽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带起了阵阵黄烟。 那母亲赶紧用破败衣角捂着孩子的口鼻。 待黄烟散去,面前赫然多了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都是些馒头面饼。 那妇人立时就对着马车疾驰而且的方向拜了三拜。 马车内 扶苏淡淡开口道“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靠窗的小娃娃不以为意的笑笑“起码我让她们多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幼稚,既然终是活不了何必勉强。到头来还是失望” 姜归家看着扶苏那张木头脸,他这是在讽刺谁! 没好气的说到“失望总比没有希望要的好!” 看着扶苏那副木头脸,姜归家就来气。 自从上回那家伙那个样子以后到现在就没跟她说过话。 拜托,明明就是他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的。本来就是个木头,现在根本就是个榆木疙瘩! 第十六章一定可以胜过姜离 黎城,天启七大城池之一,是守护天启最重要的一坐城池。一座城内兵力就达到了二十万。 姜归家将帘子掀开,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暗暗咋舌。 这种兵马强盛的大城果然就是不一样,想他们前面经过的那三座城池。 哪一个有这般繁华。摇了摇头,刚将帘子放下就听到扶苏的声音。 “归家,待会下车找个地方过夜!” 刚才还在闭目养神的扶苏忽然开口,可把姜归家吓了一跳。 这个家伙今日是怎么了,忽然这样称呼她,听的怪有些不适应。 “知道了” 她正要下车,就又听得他说 “以后你还是多穿男装吧!比较称你” 姜归家看着自己身上这件湖蓝色的对襟裳,嘴角抽搐了一下,这明明就是男装啊! 果然,称呼再怎么变,毒舌也是不会变的。 将门帘掀开一个熟练的翻身就到了马前,执起马鞭。 姜归家就当起了车夫,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想念廉子沐那个家伙了。 看来以后出门可不能带一个大少爷啊!要不然她就是当伙计的命了。 —— 圣德殿内 轩辕昱将茶盏放下淡淡开口道 “可出发了” 原小江恭敬回禀道“是,现在已经到了黎城,只是陛下咱们真的不用派兵支援吗? 毕竟今年的灾荒比往年都要厉害,奴才怕小公子一个人应付不来。” “他可以”轩辕昱又将茶盏端起泯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杨。 这个孩子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的,他相信他一定可以胜过姜离。 —— “鱼龙客栈”姜归家抬起头来仰望着这几个被太阳照的闪闪发亮的大字。 “好奇怪的名字啊,里面该不是鱼龙混杂吧!”一想到里面如果全是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或者全是街巷的地痞流氓,姜归家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真是这样,她还不如睡马车呢! 扶苏拍了拍她的肩膀催促道“走啊,还楞着做什么。” 说罢抬脚就走了进去,姜归家赶紧跟在后面。 一进去,才发现是她多想了。这客栈里面人虽然多但都井井有条,和寻常客栈并无分别。 只是略干净了些,进门处有一个柜台,里面站着一位稍胖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像是掌柜。 姜归家直接走上前问到“掌柜,租两间房” 那掌柜却摇摇头“小姑娘,我们这里不住房”姜归家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那那么多的房间是给谁住? “掌柜可莫要骗我” 姜归家赶紧把身后的扶苏拉了出来。 真是的,难道是欺负她年纪小不成。 那掌柜看向面前男子,一身月白袍的外衫内衬碧色直坠。 把本就英俊的脸庞更是衬的仙风道骨,在加上扶苏现在正冷冷的看着他。 那掌柜更是不敢怠慢,“这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方才我的确没有骗你们, 上头的房间都已经被我们老板包下了。你们要住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姜归家无奈的用手肘碰了碰扶苏小声说道“你们开客栈的,都喜欢这么玩?” 扶苏满脸黑线,直接一个板栗就敲到了面前小女娃的脑袋上。“你这脑袋瓜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啊呜”姜归家吃痛的捂住自己的脑袋。 “我不过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嘛!”扶苏摇了摇头看向掌柜。 姜归家这才想起来那个掌柜还没告诉她们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掌柜方才还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现在看到那两人都看着他,瞬间有了存在感。 “咱们这鱼龙客栈其实不只是一个客栈,更是黎城最大的交换场地。 每到午时这里就会聚瞒各种各样的宝物,好的坏的都有。总之就没有你想不到的。” 听到这里姜归家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那掌柜看向扶苏,见他也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立马就直奔主题。 “这里宝物虽多,能让我们老板看上的却少。两位客官若是能够有什么能让我们老板看上的宝物,别说是两间房,就是在黎城横着走也没人敢拦着。” “噢”姜归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们老板比较喜欢什么宝物?” “画” 第十七章月鲭颜 “什么?你们老板喜欢喜欢画!” “是啊。” 姜归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怎么可以这么巧合。 看向一旁等着看好戏的扶苏,“要不,咱们走吧!” 扶苏挑了挑眉,戏谑的说到“方才进来时我才知道,这黎城的客栈好像都是鱼龙客栈的老板所开。你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姜归家这才想到,方才那掌柜好像说他们老板已经把所有房间包下了。 “不会这么倒霉吧。” 可怜巴巴的拽着身旁男子的衣角 “要不,今晚睡马车?” 扶苏微微一笑,就把自己的袍子拽了出来。 “你皮糙,可以将就,我可承受不来。况且这种好戏我可不想错过。是吧,随笔居士。” 最后一句话是扶苏凑在她耳边小声说的。 她差点就没忍住给他一拳,什么叫她皮糙,可以将就。 你一个大男人,就你皮肤嫩是吧!报复,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报复。 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小心眼,姜归家简直是欲哭无泪。 彼时,扶苏早就已经找掌柜定好了一个最靠前的位置,自顾自的走过去坐下了。 姜归家没有办法,只得跟过去,有位置不坐,她又不是傻子。 午时将至,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陆续进来,个个手里都拿着个锦盒布包,看样子里面应该就是他们带来的宝物了。 随着人越来越多小小的客栈立时拥挤起来,再加上每个人都在交谈。 到处都是声音,吵的姜归家脑仁疼。 不过扶苏就更不好受了,他本来就怕吵。 现在连姜归家都受不了,他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眉心中间几乎要打一个结头,姜归家不禁偷笑到,叫你非要留下来。 怎么样,遭报应了吧。 忽然间,客栈左侧一扇暗门打开。 一位身着紫色华服的男子缓缓走出,腰上所系的五色盘凤琉璃光彩斑斓,如墨长发被一条紫色发带松松一绑垂落至腰。 所谓妖孽,便是指的这种人吧!姜归家不禁感叹。 如果说姜离是好看到像一尊神一样不可侵犯,扶苏是好看到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廉子沐是好看到像英姿飒爽的大将军。那这个人简直就是好看到让女人都忍不住嫉妒。 很显然,不止是她一个人感受到了这个人的美。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全场几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个男人! 只见他把玩着手中一串佛离玉石邪魅一笑。 “欢迎大家来到鱼龙客栈,我就是这鱼龙客栈的老板月鲭颜。 老规矩,只要有我看的上的。想要多少金子都没问题,我若看不上,其他人也可自行交易。 只一点,既然进了我这个门,就一定得有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否则,规矩你们知道,自断一臂” 说罢,率先进了暗门内。 其他人也纷纷跟了进去,只是这回明显安静了不少。 因为不想挤,姜归家他们特意留到了最后才进去。 待到进去一看,才发现还真是别有洞天,若不是亲眼所见,你绝对想不到。 看似普通的客栈内竟然藏着这么大一个地方,扶苏看了看惊讶的姜归家打趣到 “怎么,这点场面就撑不住了。” “本姑娘见识过人,怎么会被这等小场面惊讶到”姜归家回呛到。 正中间是一个三层的擂台,上面有一个半人高的台柱子,应该是放置宝物的。 擂台下面以阴阳两级的方式摆满了桌椅,每个桌子上都有一个摇铃。 由于姜归家他们进来的较晚,仅剩的两个位置比较偏远。 但却离月鲭颜比较近,月鲭颜坐的地方是在二楼一个隔间,上面挂满了流苏纱帐。 他正半卧在斜塌上睡觉。 姜归家看了看面前的摇铃,托腮小声问到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为何以前从未听过。” “你不是见识过人吗,这种小事何须问我。” 扶苏逗了逗笼子里的鹰歌儿打趣到。 “说真的,快告诉我” 扶苏将手收了回来“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姜归家恹恹的撇了撇嘴角,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 “讲真,待会你不会真要我画画吧!” “不会” 姜归家兴奋的睁大了眼睛 “真的” “假的,你不是有画吗,随便交一副上去就好了。” “不可能,那画是我要送人的。” 扶苏微微挑了挑眉“还有一个办法,你把鹰歌儿交上去得了。” 正在笼子里睡觉的鹰歌儿一听,立马就躁动起来了。 “禽兽” 姜归家赶紧伸手把鹰歌儿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休想!” 第十八章以身相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只能自断一臂了。”扶苏悠悠的说道。 “要断你自己断去,我就不信找不到别的办法。大不了把月鲭颜给绑了,还怕出不去。” 姜归家看向月鲭颜坐的地方愤愤的说道。 扶苏摇了摇头,这个丫头性子还是那么偏执,淡淡道:“姜归家,你要死可别拉上我。要绑你自己绑去,原先还只是自断一臂。 被你这么一闹,大卸八块都有可能。再说了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不是上赶着去送死吗” “那你说怎么办”姜归家简直要气死了,要不是扶苏非拉她来这里。 又怎么会弄成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把怀里的笼子紧了紧,姜归家把目光放到了月鲭颜身上。 这个家伙怎么就是喜欢画呢!心里正在诽谤。 忽然就见那月鲭颜睁开了眼,对着她笑了笑还眨巴了两下眼睛。 姜归家赶紧把头转了过去,这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要妖艳。 刚才那一下要是换做一女子来做,估计都没有他勾人。 祸水啊!祸水。 扶苏恰好也看见了这一幕笑了笑说到 “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姜归家一听赶紧凑到扶苏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办法就是……” “就是什么_” “就是干脆把你以身相许给月鲭颜。” “什么!”姜归家看着一脸坏笑的扶苏,气的一拍桌子。 那声响可不得了,这下,全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这里。 连月鲭颜都向她这里看了过来,完了完了,这下可真是丢死人了。 姜归家心想,都怪扶苏这个家伙,他一定是故意的。 扶苏现在正悠然的端起一杯茶品了起来,好像压根就不认识她一样。 周围这些人都还看着她呢!总不能就这么僵着吧。 “咳咳咳,刚才我好像看到一只蟑螂了,哈哈大家别见怪,别见怪哈!” 说罢,她就坐了下去,端起一杯茶喝了起来。 其他人看见没什么事情,也都纷纷转过头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姜归家厚着脸皮撒了个谎才把这事给搪塞过去,。 虽然看那些人的脸上都是一脸不相信,好歹她也算给了个交代不是。 要不然,他们还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呢! 看没有什么人在盯着她了,姜归家把空茶杯往桌上一放,直接就放到扶苏面前了。 本来是想砸的,可是有了刚才那前车之鉴,不得不把砸换成了放。 扶苏将空茶杯端起细细打量 “啧啧,所以说茶杯是个好东西呢,就算没有茶,你也能喝的津津有味,也能把那些人给打发走。” 说罢,就把茶杯放回了姜归家面前。姜归家刚想开口,就又听他话锋陡然一转冷冷说道。 “不过,你喝的是我刚刚喝过的。” “啊!”难怪刚刚喝的时候一点茶都不剩了。 原来是他的杯子! 姜归家现在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那个家伙可是有洁癖,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报复她呢。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忽然,铛的一响。 已经有人登台展示自己的宝物了,姜归家赶紧把思绪拉了回来,专心致志看宝物。 擂台上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只听他用不标准的汉话说到 “各位看官请瞧好了,我这东西可不一般。需得各位看官仔细瞧才能瞧出其中玄妙。” 他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反驳道“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带的东西哪个不是不一般,你可别是虚张声势。到时候东西不好,徒惹大家笑话。” 说罢,就是一阵哄笑。那大汉一听立马就恼了,只是顾及月鲭颜还在旁边,不敢造次。 只见他大步走上前去,双手一扯,盖在宝物上的红布应声落下。一霎时,整个大厅内都被一阵炫目的彩光照耀。 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这才刚开始就这么精彩,那后头的东西岂不更加。 扶苏看了看姜归家问道“你觉得月鲭颜会不会把这件东西买下来” 姜归家摇了摇头“这东西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哦,何以见得” “那是南海特产的七彩珍珠,虽然难寻,却也不是只此一颗。 东西是好东西成色也算上乘,但并不稀奇,妙就妙在乘着它的那个晶石扇贝。” 扶苏仔细瞧去,立马发现了端倪 “原来如此,是金刚石。” 姜归家点点头 “没错,这金刚石寻常人只知质地坚硬,确不知如果打磨得当,是可以将任何光芒反射十倍有余。这也是为什么方才他一揭红布,整个大厅有如此效果。” 只可惜大厅中的人,大都不知其中机关,加价之声一声胜过一声。 那大汉不禁有些得意,可是看向月鲭颜时,见他居然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有些失落。 最终,那颗定灵神珠被一个油头满面的大富商以五百万两的高价给买走了。 第十九章七岁小童 “不值当啊!不值当。”姜归家感叹到“还不如买椟还珠呢。” “放在屋子里,就算是晚上只点一只蜡烛,也能亮如白昼,倒是能省不少蜡油。”扶苏打趣到 不多时候又一人上台,留着两撇胡子一看就像奸商,这个人倒是没搞什么神秘,拎着一打画册就开始介绍,看到画册的那一幕姜归家却是坐不住了,这不是她的画吗! “各位想必都知道随笔居士乃是天启第一画师,最近京中又盛行居士新出的《梦春郎》, 金某人不才,虽没有《梦春郎》却无意中得到了一册居士早年所作《吟韵》” 听到是随笔居士的画,底下人立马沸腾起来,就连月鲭颜也有些坐不住了。 看到这样一番反应,那人不由得有些得意。 扶苏饮了口茶,淡淡开口“这回你这个正主怎么看” “是真的”姜归家看向台上之人,语气虽然坚定心里却是疑惑,她的东西怎么会落到这个人手里。 “把东西还我”随着一声大喝,就见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污泥的小孩向台上跑了过去,姜归家心里立马明了,原来如此。 “你这个小娃娃是从哪里来的,鱼龙客栈也是你一个小叫花子能来的地方。 那个人看见这个小孩子明显有些慌张立马呵斥。 “这东西是我的” 看到这样一番变故,底下的人也没有阻止,毕竟好戏谁不想看。 “笑话,这东西乃是我花重金购得,你一个叫花子怎么会有” “这…这是我捡的”小孩子有些结结巴巴,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没法相信。 “大家都听见了吧,捡的?真是笑话,天启第一画师的画作也是可以随便在地上捡的。” 看到那个小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那人有些咄咄逼人。 “看来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想来是应当是金某的哪个仇人得知我得到了《吟韵》之事, 这才派这个小叫花子故意陷害,扰了大家的兴致,真是对不住了” 听到那人这么说底下人也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纷纷都用不屑的目光向台上的小孩 月鲭颜挥了挥手,立马就有护卫下去捉拿这个小孩。 那个小孩子看到这么多人有些害怕,却依旧不肯说出来。扶苏嘴角勾起一抹笑 “委时蠢的很,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便是死了也怪不了别人。” 听到这里,姜归家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 “啊!”一声巨响,刚刚还在指责小叫花的那个人,现在已是头破血流。 “你…你是何人为何管我的闲事。” “我是你手上册子的主人,你说我是谁。” 一霎时,整个大厅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姜归家冷冷的扫视那些人,人命当真如此轻贱吗! 鱼龙客栈的护卫听见响动,立马就要去捉拿姜归家。 阁楼上的月鲭颜却挥手阻止了,他要的不过是《吟韵》除此之外任何人的生死他都可以不顾及。 看着下面满脸怒容的小身子,薄唇勾起一丝微笑,呈英雄?他这鱼龙客栈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扶苏倒像是早就知道,端起茶就开始品一副看戏的模样。 姜归家一步一步的向台上走去,所过之处所有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 那个头破血流的人现在正对着她怒目而视。 高台之上,一湖蓝色衣裳的小女娃随手一掷。 一张月白宣纸在地上缓缓展开烛光照耀下流光溢彩,平滑如娟。 众人大惊,竟然是皎月纸,要知道这世上爱用皎月纸也敢用皎月纸的就只有随笔居士一人。 天下人都知皎月纸作出来的画作可保留千年,可是却无人敢用来作画,只因纸面太过平滑根本留不住墨。 曾经有人尝试过将一张皎月纸浸泡在墨池中两年,可是等到取出之日纸上仍无半点墨迹。 由此可见作画者必须要有极大的腕力,当年随笔居士正是因为在皎月纸上作了《夏凝》而名满天下。 难道! 只见姜归家手腕轻转,狼毫之下玲珑线条缓缓勾勒,一座五福山岳就魏然于纸上。 山岳之上彩光乍现,分明是祥瑞之诏。笔峰再一转,彩光之中一描金凤凰呼之欲出。 口含珠丹,脚衔玄武。这画中画的分明是天地初开,祥瑞降福五洲三岳。 恢宏壮阔中却又多了一丝万物初生的空灵致气。 玄武口叼一恶鬼目次欲裂,好像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冥冥之中又在讽刺天下动荡昏君无道。 凝练的线条,和谐的结构,不羁的画法让这幅画充满了生气。 心手相畅,精严静妙,骨气森隐。 所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简直精彩绝伦,好一幅凤祥五洲。 好一个随笔居士。 “好”姜归家才刚刚落笔,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夸赞。 众人大惊,原来在阁楼上的月鲭颜竟不知何时来到了台上。 只见他大步流星的向姜归家走去,姜归家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画卷已是到了他的手中。 月鲭颜轻轻抚摸着手中画卷,眼中竟然满是痴迷。 台下众人无不惊讶于他的反应,这画该是何等精妙啊! 竟能够让他月鲭颜如此不顾形象。 要知道月鲭颜向来最好面子,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 今天如此破例,那小姑娘只怕也不是简单的人。 偏偏还有人不知好歹要上前挑衅, “可笑,可笑啊!天下第一画师居然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娃, 若让那些崇敬他的文人学子知道,还不知如何丢脸呢! 一个女孩子家家都要到及竿的年纪了,不好好待在家里学习闺阁礼仪,反而出来画什么画,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方才被姜归家用茶盏打的头破血流之人原本是想看姜归家的笑话,然后再来收拾她。 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真有些本事,一想到方才既然已经丢了那么大的脸,干脆破罐子破摔。 怎么也不让她好过,硬是寻了个由头挑起纷争。 姜归家还没有反驳呢,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呵斥 “如何有辱斯文了,闺阁礼仪中难道不是要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况且我倒是不知天启竟有了不许女子出门的条例。” 人们纷纷寻声望去,大门处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小小公子。 稚嫩的脸上满是傲气,一双眼睛睿智无比。 方才那话竟是从这样一个七岁小童口中说出! 第二十章小公子 “文彦博灌水取球、诸葛恪六岁得驴,曹冲称象和司马光十岁砸缸。 泱泱大国,古往今来出过多少天纵奇才。如今再多一位十三岁作《凤祥五洲》的随笔居士也不足为奇。” 说罢,司融看也不看堂中众人,径直就往台前走去。 “好,好一个泱泱大国,好一个天纵奇才。小公子当真好口才,不过你是否来晚了些,叫我好等。” 月鲭颜这才依依不舍的把画收起,转过头去看向来人,不满的说到。 这下场面就有些微妙了,先是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随笔居士忽然露面, 引得眼高与顶的月鲭颜不顾形象。现在又出现了一位神秘的小公子, 而且看样子与月鲭颜还颇有渊源。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满头大汗,血水混合着汗水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正想找个机会偷偷溜走,没想到月鲭颜早就有吩咐, 他还没有到门口呢,就已经有人把他给捉了起来,送到了台前。 姜归家看着面前这个方才还在对她咄咄逼人的人,此刻正在自己面前不停磕头求饶,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台下的扶苏依旧是冷冷的坐在那里,好像周围一切的变故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月鲭颜看了看身旁的姜归家 “居士,你想怎么处置。” 看着还在她面前不停求饶的人,姜归家走上前去还没说什么 那人却是提前开了口 “居士,这…这是那个小叫花子的哥哥病重,为了给他哥哥治病,这才把画册卖给我的啊”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非要抢走。” “可我还不是留了二百两银子给你,你敢说你没有用我给你的钱给你哥哥治病。” “我…我……”小叫花满脸通红,看到这样一番景象,姜归家眼眸微垂对月鲭颜说道 “放了他吧!” 那人一听赶紧对着姜归家拜谢“多谢居士,多谢居士。” 小叫花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裳, “姐姐” 姜归家摸了摸他的脑袋示意他不要想太多。 她不是不忍心,也不是不相信小叫花。 只是姜离从小教导,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以她的性子又怎会这么轻易放过。 月鲭颜挑了挑眉,朝手下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就被带了下去。 看这架势,不像是要放人啊!姜归家不禁大惊 “你要带他去哪里?” “居士肯放过他,是居士心善。可我肯不肯放过他就是我的事了。” 月鲭颜轻柔的摸着那副《凤祥五洲》悠悠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方才还问我意见做什么。 岂不是多此一举!”姜归家怒到,她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把控。 月鲭颜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么凶过。 况且他这么做还不是怕那个人到时候背地里报复她,没想到好心没好报,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听到姜归家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不禁也来气了 “你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知好歹,爷看的上你的画那是给你面子,你别得寸进尺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你也知道那是我的画,”看到自己的画还在这个家伙怀里,姜归家直接就劈手去夺。 于是 场上的形式变成了二人拉锯战。 姜归家死死的拽住画卷一边 “你个臭不要脸的,哪有抢了别人画还这么理直气壮的,赶紧把画还给我。” “臭丫头,明明就是你不识好人心。” “你说谁” 姜归家用力一扯月鲭颜立马松了力道,却还是不肯放手,两根大拇指死死的拽着画卷一角。 该死的,要不是怕伤了画,他怎么会这么狼狈。 看到这样小叫花子赶紧劝到 “姐姐,你们别争了。” 台下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简直就是惊天奇闻啊! 堂堂天启第一好面子的人居然在台上和一小姑娘抢东西,而且看样子,还快抢输了。 完了完了,事后他们不会都被灭口吧! 司融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争的小脸通红,一个争的目次欲裂。 简直无语,“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了” 姜归家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声童音吓的一怔,手上一松。 立马就有一个人飞了出去。 小叫花子立马捂住眼睛。 “啊!”月鲭颜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忽然感觉手上一松,然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飞了出去。 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姜归家已经在在一旁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哈哈……,你,你哈哈哈……,大……大不了我把画给你,你至于这么…拼…拼命” 月鲭颜现在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想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一遇到这个小丫头就尽出洋相。 真是把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看着台下众人 “你们都给爷听好了,今天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爷定要灭了你们祖孙三代!” 台下众人立马纷纷摇头指天誓地的表决心。 这场面,啧啧壮观啊! 姜归家把《吟韵》交给了小叫花,摸了摸他的头“这回可别再弄丢了” “姐姐,我……” “我既然肯帮你,自然信你,快回去吧,晚些你哥哥该着急了” 小叫花把书紧紧的抱在怀里,用力点了点头就向外面跑去,行至一半忽然回头 “姐姐,我叫林若真” 随着小叫花的消失,这件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只不过这接下来的宝物月鲭颜早就没有心思赏了,众人只得惺惺而归。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月鲭颜的脸色才好看了一点。 瞪了姜归家一眼,这才带着一对人马浩浩荡荡的走了。 方才帮助姜归家说话的小公子也跟了上去,路过姜归家旁边时扯了一下姜归家的袖子,一双眼睛灿若星晨。 “姐姐,我还会来找你的!” 第二十一章多了个姐姐 姜归家正在楞神忽然肩头一重。 扶苏拍了拍姜归家 “那个林若真是怎么回事” “往事罢了,曾经和姜爷救过的一对兄弟。他哥哥爱画却苦于家境,我不过帮帮罢了。” 姜归家这才回过神来,只是想到方才那小孩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不禁眉头紧锁。 黎城的一间高楼内,月鲭颜看着姜归家一行上了马车,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坐在桌子旁边的一位身着碧青色衣裳的小公子瞧见了,放下手中的笔说道 “那人的主意你不能打。” 月鲭颜转过头来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司融,坏笑道 “怎么,那小丫头是你亲姐姐不成。” “确实是” 月鲭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方才司融那么一句话吓的他差点就从窗户边上翻了下去。 这个家伙,还真是语出惊人啊! “司融,别开玩笑,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怎么会平白无故多了个姐姐!” 被称作司融的小公子顿了顿,是啊,他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 月鲭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该死的,嘴巴怎么这么没把门。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碰她就是了,我都这么大人了,难道还会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不成,不过她与你之间?” “故人罢了。” 月鲭颜抿了抿嘴有些不相信。 司融并没有理会,而是拿起笔继续在纸上做着布局,此次出使塞外他一定要赢! 五天后 姜归家看着面前无比熟悉的天启城 “到底还是回来了” 两个月前她还被姜离提在手里,自以为可以瞒过他,可以找到找到救他的方法。 如今她找到了,马上就可以见他了,却发现,自己没有了踏进去的勇气。 她害怕,害怕他快撑不住了,害怕她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 扶苏看向面前的小女孩,她定是很想见他吧! 只可惜,她若是知道一切的真相…… 扶苏走上前拍了拍姜归家 “走吧!你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那个人吗。” 看向依旧繁盛的天启城。是啊! 她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为什么要害怕。 姜离,我回来了! —— 一阵风过,竹叶飒飒碧波微漾。 池中的荷花随风摇曳,如此静谧悠然,说是仙人所居之处也不为过。 指尖轻点,修长而优雅的双手轻轻抚过琴弦,抚起了层层泛着涟漪的乐音。 音色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又似夏夜湖面上的一阵清风。 姜离一身白衣哪怕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也如神抵一样不可侵犯。 乐声仿佛可以浸透人心,可叫人听了却又感觉面前之人好像一眨眼就会飞升而去,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好的不真实。 徐岚月一身白衣霓裳站在湖边,微风拂过,髻在耳旁的银铃步摇叮当作响。 绝美的面庞有如神造,看着远处如画般的人,心底涌起一阵酸涩。 十三年了,转眼间,她已从一名懵懂孩童长成了美丽少女。 徐家有女,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她变成了最好的样子,可为什么他还是那样执着。 还是不肯放手。 如今新帝登基左相府被封。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为他鸣冤不平的百姓,他却在这里不闻不问,姜离,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离川河边,杏花树下。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十六岁的少年郎,黑发玉冠,一身白衣意气风发。 就算面对翰林院最富才气的老师傅,依旧面不改色对答如流。 白色的梨花随风飘下,洋洋洒洒落了他和她一身。 那个时候她才十一岁,却为了他守了十三年。 “小姐,起风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小梨看着自家小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劝到,她是从小就和小姐在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小姐的心思。 曾经活泼开朗的小姐就因为那样一眼,从此变得刻苦用功沉默寡言,只是为了终有一天可以配上那个令天下人都敬仰的人。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人人都说左相姜离可看清天下人之疾苦,可他却独独看不清小姐的苦。 “小姐,”小梨唤道 “他本无意穿堂风,偏偏辜聚引山洪,罢了,咱们走吧”徐岚月缓缓转身,那样惊才绝绝的一个人如何会不知她的心思。 这般冷漠,怕也是不想让她越陷越深,可惜,她已经回不去了。 随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琴音也戛然而止。 姜离硬撑着站起身,却忽然心口一痛,一口鲜血从嘴角涌出,随即眼前一黑。 淤染阁内,叶清看着床上面色惨白的姜离,主上竟然已经病到如此境地! 若不是他及时赶来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自从左相府被软禁,姜离就将府中下人尽数遣散,只留下几个扫洒煮饭的婆子。 偌大一个相府清冷的好像荒宅,以至于堂堂左相晕倒在地,却无一人知晓。 当初主上让他一路上保护姜归家那个小娃娃。 可是,当姜归家进了清泉客栈以后,他就收到主上的密信让他尽快赶回天启,想到主上让他办的事情。 叶清眉头紧锁,主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忽然听到院子里面有动静,叶清赶紧拿起佩剑出去查看。 左相府外面都有羽翎卫把守,就连他也是偷偷溜进来的,到底谁会来左相府。 左相府一处墙根下,姜归家正挥手让扶苏跳下来。 没有想到她才离开两个月,天启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新帝登基,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为左相不平的百姓。 起初知道原委后她还不相信。等来到左相府外,看见身着金色盔甲的羽翎卫后她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为了赶紧见到姜离,她只能翻墙了。 可是谁能想到扶苏这个家伙居然有恐高。 扶苏站在墙头上,紧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 姜归家在下面催促道 “木头,你快点” 扶苏不敢睁眼却依旧毒舌道 “你既然这么着急,自己不会先走” 姜归家听了没好气道“要是可以的话,我肯定自己先走。” 哼,她千里迢迢把他带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他救姜离! 要是不能把他带到姜离身边,她还不如不要带他回来。 看到扶苏还是不敢下来,姜归家直接用轻功飞到了墙头上,用力一拽,就把扶苏拽了下来。 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重,他们两个几乎都实打实的摔到了地上。 引起了好大一阵动静,看到羽翎卫进来查看。 扶苏赶紧拉姜归家躲在了一处灌木丛后。 第二十二章进宫 羽翎卫听到动静赶紧进来查看,却发现没有任何人。 “看到有什么人吗”为首的询问手下。 “没有啊!会不会是听错了”一羽翎卫挠了挠头。 为首的那个皱了皱眉头,不可能啊!那么大动静,一定有什么混进来了。“你们几个到处找找,仔细点,一定有什么。” “是” 姜归家和扶苏正躲在他们不远处的灌木内,听到他们要搜索,姜归家赶紧闭上了眼睛。 保佑保佑,千万不要找到这里。结果刚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羽翎卫正盯着他们这里。 看着几个羽翎卫向他们走来,姜归家不禁屏住呼吸,若是被发现,只能硬拼了。 扶苏长袖微转,手上赫然多了几根银针。 看着越走越近的羽翎卫,扶苏正欲出手。 忽然听见一羽翎卫叫道 “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里?” 那羽翎卫喘了口气,提起手里一只黑猫 “就是它,方才在一灌木里发现的,想来刚才的动静就是它发出的。” 扶苏见了,手上一转,银针便消失了。 只听一羽翎卫叹到 “想想以前的左相府,如何得圣恩。如今竟然连一只小小黑猫都能随随便便进来偷食” “可不是嘛,我听说左相把府内下人尽数遣散,这若是生了病都没个人照顾。” 为首的一听立马呵斥道 “你们一个俩个的都在干嘛,敢背后议论和皇上有关的事情,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都嫌自己命长是吗?这既然是圣上 旨意,我们无权干涉,更不能在背后随意议论。既然已经找到原因了,那就都散了吧” “是”那几个刚刚议论的羽翎卫被这么一呵斥立马乖乖的低下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扶苏看向身旁的姜归家,小姑娘眼眸微垂,一张脸垂的低低的,看不出喜怒。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见他不过一墙之隔,很快你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扶苏看到姜归家这样一副模样,就猜出来她在想什么。 听到姜离的消息,她怎么平静的下来。 姜归家点了点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是啊! 她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他那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的。 到时候她就可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刚刚站起身来,忽然一炳利剑架到了她脖子上。 扶苏反应过来,一转手,手上立时现出三根银针,针尖处正对着持剑之人。 “你是谁!” 姜归家缓缓转身, “叶清!” 叶清这才看清来人,一挥手剑就收回入鞘。“是你!” 叶清是前不久才跟在姜离身边的,向来不会主动和别人说话,要不是姜归家记性好指不定就忘了。 扶苏皱了皱眉头,这个家伙一身戾气一看就是从小被当做死士来培养。 他最讨厌这种杀气重的人,看姜归家的样子。 “你们认识?” “嗯” 姜归家点了点头,看到扶苏还把针抵在叶清脖子上,赶紧说道 “你先把针放下” 听到她们确实认识,扶苏这才把针收回。 姜归家看向叶清说到 “姜爷呢?快带我去见他。” 叶清看面前的小女孩一脸着急,知道她担心,可是主上现在的状况…… 看到叶清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姜归家不禁担心,难道是姜离出了什么事! “叶清,怎么了吗” 叶清回过神来就看到面前的小女孩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顿了顿说道 “没事,我带你去找主上” 罢了,她总算是要见到主上的,况且主上的病已经不能再拖了。 她若是真的找到了救治主上的方法,主上就能好起来了。 叶清带着姜归家和扶苏来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前。 “淤染阁”姜归家看着面前那处熟悉的院落,那是姜爷最喜欢的地方。 院子的两旁砌了池子,如今正是盛夏光年,满池子的粉苞绿叶。 她记得以前她最喜欢到这里摘荷花,可是每回都会被姜爷抓住然后训斥一顿。 当时她还小不懂事,被骂了只觉得不服气,还趁着没人偷偷跑过来毁坏这些莲花,她向来性子傲怎么容得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姜离质问她的时候她就孤傲的抬着头承认,然后姜离就打了她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打她,她当时整个人都蒙了。 姜离也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当时她气的跑到廉子沐家里待了一个多月,后来还是姜府的管家告诉他姜离自从那晚以后就犯了病到现在都下不来床。 她也是从那个时候才知道那样惊才绝绝的一个人居然从出生开始就身患恶疾。 知道真相的她在他房门外跪了一整夜。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姜离一个非常重要的故人亲自为他栽下的。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会来这里摘花了。 “主上就在里面,在下就先到院子外面守着。” 说完叶清就到院子外面去了。 扶苏看到叶清离开也跟了上去,他是来救人的,姜离和姜归家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想掺和。 黑色的雕花门被缓缓打开,帘帐处,一男子正虚弱躺在那,绝色的脸上毫无血色。 “姜爷”姜归家不可置信的喃喃到,面前之人是教她养她像哥哥一样护着她的姜离啊。 可是如今却像没有生气的木偶一样躺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左相府为什么被软禁,他的病又怎么会变得这么重! 姜归家跪坐在床前,两个月前面前之人还曾经拎着她的领子,骂她又要乱跑,为什么她一回来他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姜离苍白的脸色,姜归家一怔,“不对” 院门外,扶苏与叶清正互相看不顺眼。 忽然听到姜归家的声音。 “扶苏你快进来” 扶苏与叶清几乎同时向房内跑去 “出什么事了” 姜归家眼眸微垂 “姜爷他好像是中毒” 什么,叶清不可置信的看向躺在床上的姜离“怎么可能!” 扶苏快步走向姜离,用手撑开他的眼睛里面并无红丝。 再向嘴唇看去却发现了一丝端倪,用手微微掰开牙龈竟然泛着青紫,赶紧为他把脉。 “扶苏?”姜归家看着一脸难色的扶苏有些担心 “确实是中毒,而且” “而且什么!” “此毒,我并不会解”扶苏为难的看向姜归家,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姜归家仿佛受了打击一样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她看向叶清问道 “他的病怎么可能会忽然变的这么重,叶清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叶清犹豫道,那个丫头的性子如此刚强如果告诉她,他怕会害了她。 “叶清!” “我只知道自从姜爷见过新帝以后病情就开始加重了。” 新帝! 第二十三章他是我的命! “扶苏你到底要干嘛! 此刻,扶苏正一手撑着门沿,高大的身躯完全挡住了姜归家的去路。 “你这是在胡闹!” 扶苏看着面前一脸倔强的姜归家,一张脸上冷若冰霜。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是吗?”扶苏冷笑 “既然如此那我这便回女真”说罢,竟真的将手松开向外走去。 “不要”姜归家大惊,赶紧伸手拉住扶苏的袖子。 “你不能走!” “你不是说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吗。” “我……” “丫头,听我的话不要进宫。好不好”扶苏忽然将语气转柔,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那你可以救姜离吗” “我可以保他半月,这半个月一定会想到更好的办法。”扶苏不死心的劝到 “主上!”忽然淤染阁传来叶清的声音。 “姜爷!” 姜归家心头一惊,赶紧拉上扶苏向淤染阁跑去。 “放开我,你们都是凶手,放开,放开我!”淤染阁内,姜离头发散乱,见到什么就要砸碎。到处一片狼藉。叶清正死死的压在姜离身上。 “主上你清醒一点!” 姜归家和扶苏赶到时,面前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姜归家定定的站在那好久才反应过来,姜离!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看到姜离满脸痛苦,姜归家不禁大喝 “叶清你放开他!” 松开了束缚的姜离忽然整个人安静下来,脸上满是呆滞。 姜归家赶紧踱步上前,走到姜离身边蹲了下来。 伸手帮他把散乱的头发从面上拨开, “姜爷,我是归家啊,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听到姜归家的声音姜离缓缓把头抬起来,声音嘶哑。 “你是归家?” 姜归家哽咽道 “是我,我是归家。我回来了。 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再也不会给你到处惹麻烦了,我会好好待在你身边听你的话好好看书好好习字。你说,好不好啊!” “待在我身边,待在我身边,好”姜离痴痴笑了起来。“好啊!好啊。” “不,不对!”姜离忽然把姜归家一把甩开,脸上满是痛苦。 “不对,你骗我,你明明说好的。你为什么还是不信我,是皇宫里的人吗?为什么,为什么。” 皇宫! “姜爷!”姜归家正想起身就看见姜离扑了过来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主上” “丫头” 扶苏和叶清几乎同时喊到,赶紧上前就要把发狂的姜离拉开。 姜归家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发狂的人,却不想伤害他。 “凶手,你们都是凶手,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真相很快就会大白,我会亲手揭开你们伪善的面具! 凶手,凶手,你们把阿鸾还给我,还给我!” 姜离此刻已经走火入魔,手上不断用力。 姜归家已经喘不过气来了。忽然颈上一松。 接着扶苏赶紧扶住了即将晕倒的她。原来是扶苏用银针刺穴,暂时让姜离睡了过去。 “你这丫头不要命了,那种时候还想着保全别人。” 看着姜归家脖子上刺目的掐痕,扶苏对着她就是一阵教训。这丫头,方才她明明就可以钳制住他的。 “姜爷他?” “他没事”扶苏没好气的说道,转头又对叶清说 “把你家主上先带回房间,我待会再来救治他。”说完就要带姜归家走。 姜归家赶紧拉住扶苏的袖子“先别管我,你赶紧去看看姜爷。” “他就那么重要,我若是非要先管你呢!”扶苏简直要气死了,这个小娃娃怎么这么不领情。 姜归家松开了扶苏的袖子,一张脸上满是认真 “他就是我的命。” 扶苏楞了楞,是吗? 曾经有一个人也是他的命。可是他却护不住她。 看向面前的小娃娃,姜归家,但愿你不要步我的后尘。 挥手丢给姜归家一个小瓶子,扶苏淡淡道 “这是止容散,早晚各敷一次两日便能全消。记住不要碰水,至于你说的姜离我会尽我所能医治他,你放心。” 看向那抹离去的白色身影 姜归家攥紧了手里的瓷瓶 “木头,谢谢你。” 傍晚,姜归家将窗子打开了一些透透气,以免房间里的蜡烛将新鲜空气都给烧光。 走到姜离床前,她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姜离的额头,好在已经不发烫了。 扶苏的方子果然有用,在一旁的水盆里又换了一条湿巾替姜离换上。 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庞,姜归家从怀里拿出了墨岚。 这东西还是她在海上时姜离派人送的,不是要她赚钱吗?姜离,那你现在躺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 “你到底满了我些什么” 想到今天姜离说的那些话,姜归家微叹,替姜离掩好了被角就退出了房门。 院子里扶苏正等在一棵梨树下,听见声响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姜归家。 梨花盛开月色皎洁,这样看去当真是公子如玉。 糟糕,姜归家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对着一个木头犯起花痴来了,真是丢脸。 “怎么,这么晚了等我做什么。”姜归家走向扶苏打趣到。 扶苏拎了拎手上的酒坛子 “你说呢!” 姜归家走到扶苏面前拎起一坛酒就往嘴里灌。 扶苏见了,笑了笑,也学姜归家直接拎起酒坛子就往嘴里灌。 “木头,再过两日我便要入宫了。” “我知道”扶苏拎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口,今日姜离说的那些话都太过匪夷所思。 如今,姜离疯疯癫癫,自然不能指望从他那里问出什么。 他的毒他没有把握解,最多只能保他半月。 他既然为医者,这个道理自然明白,况且他也是有私心的。 所以他才不会阻止她进宫。 “宫里可不是好待的,就你这脾气别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我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可别瞧不起人。我走了以后替我好好照顾鹰歌儿” 姜归家此刻已经有些醉了,脸上染上两片红晕。她本就白,如今更是白里透红了。 “你就不怕我把他炖了” “又想骗我”看着扶苏一脸玩味,姜归家就知道他在开玩笑。 把戏被拆穿扶苏只是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 “丫头,你果真肯为了姜离付出一切吗”扶苏忽然认真起来。 姜归家的眼眸暗了暗 “我说过,他是我的命,你不会懂的。” “谁说我不懂!”扶苏喝了一口酒,看向姜归家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亲手杀了我师傅吗。” 姜归家点了点头,那样可怕的人她怎么会忘记。 扶苏笑了笑却满是苦涩 “自那以后我本再也不相信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直到遇见了她。 是她带我回家,带我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她教我养我,是我一辈子最大的恩人。 可是我却护不住她。”扶苏忽然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姜归家 “丫头,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却又重新被拥有的人。 我们比任何人都要珍惜我们拥有的,可是我们都太弱小了。 有时候我总在想,既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就不该拥有,得到后又失去永远都比从未得到要痛苦的多。” “木头” 姜归家定定的看向扶苏,这样的扶苏让她觉得好陌生。可是他们经历却是那么相似。 忽然,风起,满树的梨花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此刻,他们就好像身在一片被花瓣包围的幻境中,如此美丽却不真实。 “归家,趁你现在还没有失去好好珍惜,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第二十四章六司 红色的一条甬道内,王姑姑正带着一群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朝宫里面走去。 “既然进了宫,往后在主子面前都只能自称奴才。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谁要是不长眼犯了什么错,没有人可以保住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王姑姑见这群新进宫的宫女都还算懂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们虽然是宫女,却也是要过复试的” 还没有说完呢,底下那群小丫头片子已经炸开了锅 “啊!我还以为只要进了宫就可以了呢!” “是啊,我也是这么以为的,没有想到还要过复试” “没有想到要这么麻烦啊” “万一过不了岂不是要被赶出宫去” “怎么办我不想被赶出去啊” “都闭嘴”王姑姑呵斥道 “方才跟你们讲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不成,这里是皇宫,天启城内头一份尊贵的地方,岂容你们一群奴才这样聒噪。” 方才说话的小丫头赶紧低下头。 这时有几个身着青色对襟半臂宫装的女子从一旁走过。 王姑姑对着为首那个蓝色宫装的女子行了个礼,那女子却是看都不看就离开了。这下,才安静下来的小丫头们又说了起来。 “姑姑那是谁啊!我看她和那些宫女姐姐的衣服样式都一样,就是颜色不同。” “是啊!是谁啊” “姑姑怎么要给她行礼” 王姑姑笑了笑“那也是宫女” “啊!宫女也要给宫女行礼?” “这是自然,就算是宫女那也是分等级的,在这宫里宫女分为三等,像你们一样刚刚入宫如果过了复选就是三等。 刚刚过去的是莉妃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玉树,她身后跟着的都是一些二三等的宫女。” “那姑姑我们若是过了复选是不是也可以穿漂亮的宫装啦” “是啊是啊,我觉得二三等宫女的衣服颜色还更好看呢” “切,没眼色,一等宫女衣服上绣的是金莲纹,二三等宫女衣服上绣的都是绿叶纹,当然是一等宫女的衣服更好看。 而且我刚刚仔细看过了, 虽然所有宫女都是梳的双丫髻。可是上面髻的花也是不一样的,一等宫女髻的娟花明显比较好看。”玛瑙骄傲的说道。 “就你厉害” “就是就是,还说我们没眼色。”好几个小丫头不服道 “本来就是”玛瑙继续说到 姜归家本来站在最后一排,方才她们谈论的事情她也听见了,本来就是一群小丫头喜欢漂亮的衣裳首饰也没什么,可这里是宫里,她们能不能过复选还要看王姑姑对她们的印象。若真是吵起来难保不会惹怒了王姑姑。到时候复选,只怕她们都要受到牵连。姜归家撇向了王姑姑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眼看就要吵起来。立马说道 “姑姑您方才说复选不知道是考什么啊!” 王姑姑本来想动怒的,这还没有进宫,一个两个就这么不懂规矩,当着她的面就敢吵起来,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到眼里。可是看到那几个小丫头一听见这话都安静了下来,一脸期待的看向自己,想到毕竟都是些不懂事的小丫头,怒气也就消了。 “复选主要考六项,绣功、画功、茶技、乐艺、厨艺、花艺。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那我们要是过了复选岂不是就可以在主子跟前伺候啦”珠儿兴冲冲的说道 “那也得看你们配不配,一群小丫头片子没点见识,净会异想天开痴人说梦。”王姑姑嗤笑道 “主子身边上的人要么是聪明伶俐得了主子慧眼,要么就是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懂事体贴,至于你们,嗤。还是在宫里再多历练个几年吧!” 珠儿立马沮丧的低下了头,琥珀却是一脸不甘心,她本就姿色尚佳,费尽心思进了宫就是为了得贵人青眼,若是连近身都做不到何谈出人头地飞上枝头。 “那依姑姑所见咱们会被分到哪里” “宫里头有六司,画坊司、乐坊司、御茶房、花艺司、绣坊司、和御膳房。这些也就是你们所要考核的内容,若是有某方面出类拔萃的,得了各司掌事公公和嬷嬷们的青眼也算是你们的运气。要是一个做不好被赶出宫去,只怕你们的家人都不敢收留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嗯,既是如此便跟我来吧!” “是” 画坊司前一白胖的公公正在细细打量底下一群小丫头,此人正是画坊司的掌事公公方正海,方公公。明明长的跟个福娃一样,可他一出声,那尖细的嗓音,简直没把底下一群小丫头的耳膜给刺破。 “王姑姑,怎么今年选入宫的宫女一个个长的都跟吧豆芽菜似的,这要是干起活来也不知道利索不利索啊。” “方公公可真是说笑了,这群小丫头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些,可力气全都藏在了骨子里呢,您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宫里选宫女向来严格,若是不好也不会带到这来不是。” “哟,我不过开个玩笑王姑姑怎么还认真了,不是要考画功吗,这就开始吧。”方公公说完以后就对着身边一位着褐色宫装的嬷嬷说道 “雅嬷嬷这就交给您了,咱家还得去给绣坊司送皇后娘娘定制的花样子,若是见着有好的便留用吧。” “公公放心这些奴才都省得。” 方公公嗯了一生便带着两个小黄门走了。 殿内早已经摆好了桌椅,待她们都落座了,便听雅姑姑道 “用时一拄香,主题是春,谁要是敢耍小心思立马作废,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 语罢,雅姑姑上前点燃了香。殿内立马响起了磨墨的声音。 姜归家将纸张缓缓铺平,手上却没有动作。她此次进宫是为了调查真相不宜太过张扬,可若是太过平凡又得不到重视,这样调查起来就会困难许多。 想到刚刚出的题目, 春? 这一定不是普通画春天的景色,这个题目到底有什么玄妙呢。 姜归家转了转手上的镯子,她素来就有这个习惯一想事情就爱转手上的镯子。 正转着,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原来是这样, 姜归家看着已经燃烧了一小半的香,拿起画笔就开始作画。 殿内香正在一点点燃尽,所有人都在精心描绘脸上莫不都是认真严肃,唯独姜归家,她的眼睛里璀璨夺目,好像已经和画笔融为一体。 “好了时间到了,你们都停下手中的笔。”雅姑姑看着已经燃尽的香提醒到。 所有人只能停下手中的画笔,有骄傲得意的也有懊悔失落的,可是姜归家却是一脸平静。 雅姑姑在宫里带了许多年见过无数人,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画的如何, 如今见到姜归家居然什么表情都没有,不禁多看了两眼,不错,是个沉的住气的。只是不知道这画功如何。 第二十五章陷害 “你叫什么名字”雅嬷嬷拿起一副山水图,询问面前的小丫头。 “回嬷嬷的话,奴才叫春梦” “这画是你画的?” “是”春梦虽然回答的恭敬,眼睛里却是藏不住的得意。正想在多说两句,博个头彩。谁知雅嬷嬷忽然将画劈头盖脸砸到了她的脸上。画坊中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将她的资格取消。” “什么?嬷嬷,奴才并没有做错什么,您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取消了奴才进宫的资格。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做错?”雅嬷嬷冷笑一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意馆吗,画坊要的是能够为主子描绘花样子的宫女,不是宫外边那些画山画水的秀才。你以为你是谁,官老爷的千金吗,咱们画坊司可供不起您。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雅嬷嬷走上前,捏住春梦的下巴。 “在这宫里头从来就没有什么道理。本来还只是取消你的资格,既然你如此不懂规矩,那就,打个三十大板赶出宫去吧。” “是” 立时就上来几个小黄门二话不说就钳住了春梦的胳膊,春梦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连连磕头求饶。“嬷嬷,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赶奴才出宫,不要赶奴才出宫。若是就这样被赶出宫去奴才的家人不会放过奴才的。” 姜归家眉头微皱,不过是一幅画,怎么会闹得如此下场。正想上前替她辩解,身边一名容貌清秀的人却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等到姜归家再看去时春梦已经被拉了下去,只留下了绝望的求饶哭喊声。 最终春梦的声音消失在了殿门外, 雅嬷嬷还是没有放过春梦,那几个小黄门几乎是连拖带拽将春梦拉了下去。 不多时,一名小黄门忽然跑了进来 “嬷嬷,出事了” 雅嬷嬷皱了皱眉头,“怎么?不过一个小丫头,能出什么大事” “嬷嬷,那人死了” 死,死了!殿内不过一群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何曾见过死人,一听到方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了,都害怕的颤抖起来。 一个小丫头害怕的说道“怎么会这么严重,春梦怎么就这么死了!” “你不知道,春梦家里困难,亲娘又去的早,她继母生了个儿子变着法要卖了春梦。春梦好不容易才进了宫,如今就这么被赶回去,她继母一定不会放过她,不是卖给别人做妾,就是被卖进青楼。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姜归家眼眸微垂,不着痕迹的弗开了拉着她手臂的那个人。琥珀只是一怔,随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恭敬的往后退了退。 雅嬷嬷扫了眼殿里的小丫头,低声询问那小黄门 “下手怎么也没个轻重。” “嬷嬷,不是奴才不懂事,方才一个没看稳,竟叫她寻了个空隙,一头撞死了在了宫墙上。这奴才也没料到啊” “自尽?呵,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死不就死了慌什么,你多找几个人将她埋了就是。” “嘿,这倒也是,还是嬷嬷想的周到”那小黄门听了雅嬷嬷的吩咐,便赶紧下去办事了。 “真是晦气!” 雅嬷嬷看了看众人冷笑到 “今天都事情谁都不能传扬出去,若让我在外头听到一点风声,你们就去陪春梦吧!” 一屋子的小丫头莫不都是战战兢兢 “是” “既是如此那咱们便继续吧,方才耽搁的够久了。” 经过方才那一幕,许多小丫头都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林若向来对自己的画功没有什么信心,画画的时候她又刚好坐在春梦旁边,原本以为后面考核的东西那么多,怎么也会等到她们全部都考核完毕以后才会进行点评。她对自己的绣功是极有把握的,想着就算画功不好,绣功起码不会让自己被赶出宫去。没有想到每一关都这么严苛,她的画可是全部照着春梦临摹的!这下可如何是好!林若正在担心,就见雅姑姑已经拿出了一副画重重的拍在了地上。待看清以后,林若心头大惊。那不正是她的画! “呵,刚刚才发落了一个,现在又冒出一个,还是冒牌的。这是谁画的” 林若此刻以是汗流浃背,整个人战战兢兢。却迟迟不敢开口承认。 雅嬷嬷等了半响,见还无一人承认,不禁冷笑。 “难怪王姑姑说你们的力气都藏在了骨子里,果然,一个两个都这么胆大包天,既然不敢承认,也罢,迟早会现出原型。到时候可就不是赶出皇宫那么简单了。来,我们继续,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妄为。” 说罢,雅嬷嬷继续开始看画,只是不知道是否有意为之,接下来看画的速度竟是越来越快,半个时辰都不到,画已是阅了一大半。不多时就剩最后两张了。 “这张是谁的,不错” “回嬷嬷,这是奴才的。”珠儿恭敬回到,雅嬷嬷点了点头,珠儿就站到了另一边。现在还站在原位的就剩下了,姜归家和林若。看到姜归家,雅嬷嬷倒是有些吃惊。方才还觉得她沉稳,莫不是她看走了眼。 “就剩你们两个了,怎么,难不成还要用刑不成” “回嬷嬷这” “回嬷嬷这最后一张画是奴才的” 姜归家话还只说到一半就被身旁的林若强了先。看着跪下来的林若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姜归家只是怔了怔,随后就觉得好笑。 雅嬷嬷正想问问就听到姜归家笑了一声,不禁眉头微皱“你笑什么” 姜归家看了眼林若,缓缓跪下 “回嬷嬷,奴才在笑她” “哦,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笑她”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嬷嬷,奴才并没有承认那副那副仿春梦的画是奴才的啊!所以,奴才这是在澄清,还自己一个清白。” 眼看事情就要暴露,林若赶紧说到 “嬷嬷您别听她胡说,那画明明就是她的,您想啊,若不是她心里有鬼又怎么会比奴才晚一步承认最后一副画是自己的。她这么说是想要迷惑您啊!” 雅嬷嬷并没有看向林若,而是看向姜归家冷冷的说到 “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是有办法证明了” “是,所谓是非真假一试便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当场再比试一场吗,这是宫女复试,后面要考核的东西还有很多,若是你想要拖延时间,也别连累了嬷嬷,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难不成要嬷嬷为你受罚不成”林若咄咄逼人道。 雅嬷嬷此刻也是有些犹豫,若是为了所谓的真假,耽误了时间,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再说,还有春梦那事情呢,确实不宜闹的太大。 看到雅嬷嬷的神情,林若不禁得意,她就是算准了雅嬷嬷为着春梦一事不敢闹太大,这才有恃无恐,拼上一拼,看向一旁的姜归家,林若嘴角勾起,心道,要怪就怪为什么最后一副画是你的吧! 第二十六章皇帝 “嬷嬷,您仔细看看那幅画上是否有一处似黑似红的墨迹。”姜归家不紧不慢的说到。 雅嬷嬷疑惑的向画上看去,的确有那么一处墨迹 “这是奴才的血和着墨才有如此效果,嬷嬷若是不信大可以闻闻上面是否有一股血腥味, 而且奴才的手上还带着伤口”姜归家将手平举,她生的白,因此手上那一处鲜红伤口极为显眼。 这下,是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林若不禁跌坐在地,怎么会。那幅画上怎么会有?不可能这不可能 “嬷嬷您别被她给迷惑了,这不可能啊!不可能!” 雅嬷嬷此刻已是全都明白了,挥了挥手就让人把林若带了下去。林若被带下去的时候还在一遍遍的重复不可能。 直到拐出了胡同声音才消失。 雅嬷嬷揉了揉眉心 “这一天天的怎么竟出幺儿子,一个接着一个。”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姜归家“你倒是机灵,叫什么名字” “回嬷嬷,奴才叫归苓”姜归家恭敬答到,姜氏乃是贵姓,既然进宫当了宫女这个姓是断断不能在用,既然如此她干脆把名字都改了省的以后麻烦。 —— 复试结束,原本入宫的有一百多人,如今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足足去掉了一半多。 “琥珀,归苓,夏目,珠儿。你们几个画功不错以后就留在画坊做事吧!” “是”四个小丫头恭敬道,雅嬷嬷点了点头“你们住的地方就在画坊背后,画坊不比其他各司人比较少,都是四人一间,你们几个正好凑一个屋,赶紧回到屋子里换好衣服就出来干活。” “是” 屋子的确比较宽敞,只是东西到底是给宫女用的比较简陋,四张床分散在四个角落旁边各一个小柜子。中间一个木桌,除此之外再无它物。姜归家挑了一个靠窗的床位放了东西就开始换衣服,七年间她都没有穿过女装,如今忽然改变,她还有些不习惯。 她们四个人立马就属珠儿最爱说话,一进房门就开始叽叽喳喳,倒是让这间屋子多了一丝人气。 “我就说嘛还是二三等宫女的衣服更好看,淡淡的青色我最喜欢了” 琥珀嗤笑了一声,夏目本就是冷淡的性子也不好说什么,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我也觉得这颜色挺雅致的”姜归家适时的一句话瞬间缓和了气氛,珠儿立马跑过来挽住姜归家的手臂笑嘻嘻道“果然还是归苓姐姐最有眼光,不像某些人。哼”说完还对琥珀做了个鬼脸。 姜归家手脚快衣服换的比较早就先往画坊走去,这时忽然有一个人跟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归苓你好手段。” 姜归家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琥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正想绕道离开。琥珀却是不依不饶。 “你想干什么”姜归家淡淡道 “那幅画上的红色其实根本不是你的血,你是故意把自己的手划破对吗?” 琥珀看向姜归家平静的脸色继续说道“雅嬷嬷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是你,这么做只是想要看看你的能力。 考核的时候她就一直盯着你看,是因为她需要一个得力帮手。她是嬷嬷不像宫里那些宫女姑姑到了二十五岁就能出宫。 而且我听说她原先的干女儿已经被放出了宫。归苓刚开始你就一直默默无闻,其实你早就打的这个算盘是不是。” 姜归家笑了笑“琥珀你很聪明,只可惜你太多心了” “你什么意思” “那的确不是我的血,不过我确实不知道雅嬷嬷想认我当干女儿你多想了。” 姜归家其实并不想跟琥珀解释,这个人心思太深沉了,她并不想跟她有什么交集。 “你难不成还想装什么好人,你可别忘了若不是你林若就不会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她想要我的命。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轻易去招惹是非,可若是有是非找上门来我也不会放过! 你也别忘了春梦是怎么死的。”说罢,姜归家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面前那个笔挺的背影,琥珀不禁眉头紧皱。的确,是她告诉春梦画山水图。 可是这都是因为她太蠢了,就算她的画功好又如何,还不是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还白白丢了一条命。 “宫里面本来就是炼狱,你以为人人都可以在这里生存吗!我们是一样的人!” 姜归家听到身后琥珀的话只是顿了顿就继续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炼狱吗?宫里面的竞争就是这么激烈又残酷,才刚刚进宫就已经丢了两条人命,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姜归家心想,她进宫本来就不是为了勾心斗角,她的目标是皇帝。 第二十七章小侯爷 嘉和殿内烟香淼淼,徐悦音刚刚沐浴完,正坐在梳妆台前看书。 干净的脸上还带着雾气,眉如远黛睫毛微垂,整个人静的就像一幅画。给人一种浓浓的书卷气。 一名宫婢手拿一方锦帕正在为自己主子把头发擦干,看着手中的秀发轻软如丝。香儿不禁感叹 “娘娘的头发可真是好,奴才拿在手上比那丝绸都要细软。过几日去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奴才定要好好为娘娘盘个发髻,必然艳压群芳。” “按规格来就行,莫要践越了。”徐悦音淡淡道 “娘娘,若说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您不爱争宠,是因为位份不够,要明哲保身。可是您如今都已经是澜妃了,还怕这些做甚。 您看那个莉妃以往更是胆小如鼠,现在一封妃整个人都春风得意的, 别说什么践不践越,恕奴才多句嘴,前些日子她竟然找人打了一只凤头钗,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戴在头上。 娘娘,要知道凤凰可是只有一国之母才能佩戴,她也配。也就是皇后娘娘从来都对这些脂粉钗环不感兴趣,竟让她得了空隙。” “那你说,本宫应该怎么做?”徐悦音忽然放下手里的书,静静的看着香儿。 香儿还以为是自家娘娘终于想通了,赶紧说道“娘娘,太后娘娘乃是您的亲姑姑啊, 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和太皇太后可就属太后娘娘最大了” “你要本宫去求太后?” “娘娘?”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面前温润的女子,香儿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时,徐悦音忽然将书重重的甩到了地上 “香儿,你不该背叛本宫的。” “娘娘?”香儿正在愣神,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原本在殿外当值的梦竹带着几个小太监进来,二话不说就把香儿打晕带走了。 看着昔日的忠仆,澜妃终究还是说了一句“让她体面一点吧!” “娘娘,是香儿自己背叛了您,您心软留她那么久已经是天大的恩德,现在怎么还让她死的那么体面。” 梦竹将地上的书捡起,用帕子擦了擦递给澜妃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徐悦音接过书,摇了摇头“她终究跟了本宫这么多年” “可您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是她自己不懂得珍惜,居然跑去投靠莉妃。 拜见太后,说的倒是好听,陛下有多讨厌太后人尽皆知,当年拥护大皇子的那些人哪一个没有被发配, 要不是咱们老爷爱重大小姐您老早就投向了陛下,现在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什么钗头凤,分明就是那莉妃想要扳倒娘娘您的一个幌子罢了。”梦竹恨恨到。 “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一切又怎么会这么简单” 澜妃将书合上淡淡一笑 “梦竹,为本宫梳妆。” —— “讨厌讨厌”珠儿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纸张,“真恨不得一把火烧了” “你要是烧了就等着挨板子吧!”夏目打趣到 “夏目,那个雅嬷嬷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什么叫夏天到了主子们都要穿新衣, 离夏天明明就还有一个多月,一千多张花样子呢,要咱们三天内完成怎么可能。” 夏目笑了笑没再说话,这么多张花样子呢,她还是赶紧做吧,要是完不成就要赶出宫去了。珠儿看夏目没有理她,又转过头去粘着归苓。 “归苓,你给评评理,是不是她们太过分了。” “你啊!就别去烦归苓了”夏目停下笔说道“你看看咱们四个人哪一个不是在刻苦赶工,就你毛毛躁躁,东动西动。我看啊,琥珀整天嫌弃你是对的。” “夏目”珠儿气急败坏道 “归苓你看她” 姜归家笑了笑,却也是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夏目说的对,再怎么抱怨也不可能帮你完成。” “归苓”珠儿不禁气结,她不就是想要抱怨抱怨嘛。怎么一个两个都数落其她来了。 立时就嘟了嘟嘴,生气闷气来了。姜归家看着不禁想笑,居然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立马哄到 “我这里快完成了,到时候我来帮你。” “真的!” 珠儿立马笑嘻嘻的跑上前挽住归苓的胳膊“我就知道还是归苓你对我最好了。” 姜归家眼眸暗了暗,以前她生气不肯练字的时候姜离也是这么哄她的,可是现在, 看着珠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姜归家忽然眉头紧锁,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小侯爷,诶呦小侯爷您就别为难奴才了,不行真的不行啊。陛下亲自吩咐要奴才好好把您送回府,奴才没有当好差,可是要挨板子的。” 小德子此刻正一脸哀愁的看着面前这位不好惹的人物。他今天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让他来送这位混世魔王。 整个天启谁不知道,南无家的小侯爷南无衔烨最是爱闹腾却没人敢管,因为他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话 那一位和皇帝可是从小穿开裆裤的交情,太皇太后是他的亲姑姑,哥哥是大将军。 姐姐又是当今皇后,父亲乃是先帝亲封的一品大臣,又获封右相位。虽然去的早可这爵位还在。 这家世,啧啧,人还长的那么封神俊郎,这天启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小姐想扑上去。 要是放他在宫里面乱逛被哪个不长眼的小妖精迷惑了可怎么办。太皇太后和皇后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看着面前一脸哀愁的小太监,南无衔烨悠悠的说道 “有什么不可以的,陛下虽然让你送我回府,却也没说我不能晚点回去啊。我不过逛逛,如此,你也不算没有办好差不是。” “这”小德子挠了挠脑袋,好像是没说过啊 南无衔烨看着面前的小太监一脸疑惑立马抓住机会溜了个没影。 “不对” 小德子这才反应过来 虽然陛下是没这么说过,可是宫门一旦下钥,他又如何出的去。 “小侯爷,这可不行啊” 可是哪里还有什么侯爷的身影,人早就跑的没边了。 夜晚的御花园虽然没有白日里那么百花齐放,色彩鲜艳。可在莹莹的月色下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此刻,在一处牡丹丛中一个身影正蹲在那里翻找什么,露出一截华贵的衣袍。 画坊内已是夜深却依旧亮着微弱的光,姜归家看了看所剩不多的纸张揉了揉眼睛,忽然发现有一处空着的位置。 “琥珀呢?” 夏目不以为意的说到“方才她出恭去了” 珠儿却撇撇嘴“什么出恭,那么久都不回来,我看啊,定是偷懒去了。” 第二十八章伊人若湍水 “其了怪了不应该啊,明明扔这了的。” 衔烨看着满地残花抱拳思索起来,“难道是我记错了?” “侯爷可是在找这个” 随着一声甜腻腻的嗓音,一块墨玉麒麟玉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对就是这个”衔烨不禁大喜,总算找到了。 “多谢” 伸手将玉佩扯下,正想离开,却忽然被挡住了去路。 琥珀看着面前封神俊郎的翩翩公子,心下是止不住的喜悦。 好不容易进了宫总算让她逮住机会了,今夜说什么她也不会让人就这么离开。当下就拦了上去, “侯爷这就要走吗” “方才我不是已经向你致谢了?” 看着面前俊郎的男儿,琥珀又将声音放柔了三分 “可是奴才想要的并不是侯爷的道谢。” 衔烨不禁有些不耐, 这宫女是要做甚,他还有要事要办,总不能跟一个宫女耗下去不成。 “那你想如何?” 听到这话琥珀眼波微转,赶紧答到,这回,却是将声音足足放柔十分了 “侯爷,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伊人若湍水,触及,方知柔啊!” 衔烨再怎么样也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人,就算被父母保护的再好,对于男女之事也是知道一些的。 一听这诗,再看那宫女一副眼含秋水,情意绵绵的样子,顿时心下一片清明。 他虽然荒唐,却也不至于如此荒唐,会对一个宫女不轨,这不仅是害了他自己更会害了她。看那女子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衔烨冷冷道 “一个女子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你可知,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出去,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后果”说罢就要离开。 琥珀却是再一次拦了上去,这一回直接就抓住了衔烨的衣摆。 衔烨不禁大惊,这小宫女怎么,怎么如此不知廉耻。立马就要把袍子拽出来,却发现,不过一个小宫女力气竟也这么大。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看着好不容易才甩掉的人又再度扑了上来,衔烨简直是有些窘迫了。 这种情况他以前也不是没有碰见过,只是以往那些姑娘都是十分矜持的,再逾越也不会如此,怎么如今完全不一样了呢。 “侯爷,不是琥珀不肯放您走,奴才是真心倾慕,才会如此。还请侯爷成全” 琥珀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干脆什么名节都不要,直接就死皮白赖的扑了上去。马上,马上她就可以成功了! 衔烨虽然好玩闹,可到底出生勋贵,从小学习的都是君子之道,既是君子,又怎么会对一个女子下手! 因此竟是拿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毫无办法。无可奈何之下反倒狼狈。 琥珀不禁欣喜,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京城中的勋贵从小锦衣玉食,无论做什么都十分讲究。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女子又大多都是名门贵女,自然躲躲藏藏欲迎还拒, 别说像她这样,就是多说一句话都是失礼。她就是算计好了这一点。才敢这样不管不顾的扑上去, 况且,南无家的小侯爷又素来爱胡闹,如此,就算把人引来她也不怕,只说是他的错便是。 袖中寒光一闪,心里正当欣喜,忽然,一阵大力把她拽了开来, 随着手中昂贵丝绸的离开,琥珀忽然有一阵预感,自己好不容易盘算的这些都要没了。 猛然回头看见的却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归苓!你干什么!” 姜归家没有理会琥珀而是直接跪下 “禀告侯爷,我这妹妹脑子有些不大好,冒犯了贵人是我们的不是,奴才这就把她带走。” 说罢,姜归家拉起一旁还在状况之外的琥珀就要走。 眼看苦苦盘算的这些都要没了,琥珀愤怒的想要甩开姜归家的手却发现她的力气居然比她还要大!顾及到小侯爷还在一旁,只能低声恨恨到 “归苓你赶紧放开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姜归家本来就不想管这件事,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此刻也是没好气的说到 “这可由不得你,来找你之前我已经通知了雅嬷嬷,只怕现在正有一堆人过来寻找贵人。” “你!”琥珀正想再说什么,却忽然发现归苓加大了力道,手腕处顿时痛不欲生。只能任由归苓把她拉走。 衔烨此刻也是一脸迷茫,这个忽然冒出的宫女是怎么回事!他还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把人带走了! 看了看手上的玉佩,这才想到他还有要事要办,抬脚正想离开却见面前忽然蹦出一人。 “小侯爷,您可让奴才好找啊!要不是有人向奴才报信,奴才可就找不到您了。” 小德子看着面前的小侯爷,哭的那叫一个动情,好像面前之人是他失散多年的亲人似的。 衔烨正欲再逃走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衔烨你又想胡闹” 回头一看居然是! “陛下!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衔烨不禁大惊,他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怎么先是上碰上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宫女,后面又来了这么一堆太监。如今竟然还惊动了陛下! “回侯爷,是奴才告知的” 雅嬷嬷此刻立马就跳了出来,这种得赏赐露脸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虽然看小侯爷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可这天下到底是皇帝最大。 “是她?”轩辕昱淡淡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 “是她是她” 小德子此刻也附和到,虽然知道这老嬷嬷是为了赏赐,可他今天心情好啊, 一想到当他告诉皇帝小侯爷不见时那阴沉沉的脸色他就发颤,况且的确是她告诉他的。 “赏” “谢陛下隆恩” 雅嬷嬷立刻眉开眼笑的跪下谢恩。 衔烨此刻已经清醒过来,心底一片清明,看了看那老嬷嬷,就知道定然不是她告诉的。 想来是那个后面忽然冒出来的小宫女,难怪那么急匆匆的就想走,可气啊可气,今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那个轻浮的宫女可气,可那个把她拉走的宫女更可气。 居然告密! 他今日可是有要事要办,好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被那个小宫女给破坏了,可气真是可气。 第二十九章苦衷 “放开我,你快松手,我的手腕都要断了!” 琥珀气急败坏的看着把她拉到假山里的归苓。 忽然看见归苓转过头来,她还未发作就感觉手腕一松,然后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宫中假山向来爱选用奇形怪状,因此琥珀这一撞可不轻,只怕背后已经肿了好大一块。 “归苓你是不是有病,怎么说松手就松手。我若是出了事你也难逃其究,你就不怕我拿我背后的伤去告诉雅嬷嬷。” “第一是你叫我先松手,第二你觉得是我伤你的罪责重要还是你故意勾引罪责比较重要。” “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就是诬告,我这背后可有一大块伤,你觉得雅嬷嬷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如今雅嬷嬷只怕正得了皇上的赏赐” 姜归家看着一脸得意的琥珀淡淡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侯爷乃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侄儿深受陛下宠爱, 今日与陛下畅谈喝多了,不小心在御花园内迷了路,刚好被画坊掌事嬷嬷碰见并及时通知了小德公公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琥珀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做了什么?” “信不信这番话明日开始宫中就会穿遍了。” “你一早就算计好了!” 姜归家笑了笑并没有接琥珀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你、我、珠儿、夏目、可以说我们四个是一同进的宫,虽然算不上很熟可是各人的秉性也都有些了解, 珠儿与你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可是从今日开始你便有些不对劲,你太沉默了。 当我发现你不见以后就立刻回到了房间,你猜我在你的床位上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姜归家炖了顿看向琥珀,她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姜归家笑了笑继续说到 “什么都没有发现,倒是在我的床脚夹缝处发现了一个小木人,上面刻着的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呵,巫蛊之术。你说这是谁的呢? 我猜是南无衔烨,你知道南无衔烨是谁吗?是小侯爷,就是你今天要勾引的人。” 琥珀依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只是紧攥的双手证明了她的紧张。 “再让我猜猜,为什么一定要选我呢? 其实从刚开始你就已经在布局了吧,选我只是因为我发现你和春梦的事情,找我谈话是为了探听我的虚实, 和珠儿不睦处处挑事是为了让众人觉得你愚笨在事发后不怀疑你, 琥珀,其实你不是要勾引南无衔烨,而是要杀他!” 琥珀不可置信的对上面前人的眼睛,她真的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宫女吗, 惊愕过后琥珀忽然自嘲一笑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告诉我” 姜归家此刻站在背光处,外面柔和的月光将大地照的一片银色,却独独照不到她的脸。 琥珀看着面前女子阴暗的脸,只觉得看不透。 “你想知道什么”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我要知道你的苦衷。” “知道我的苦衷,来可怜我吗?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可以告发我,我不怕死。” “真的不怕吗?可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不是吗。” 琥珀眼眸微垂,双手紧攥。是啊,她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她不能,不能就这么死了,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归苓,你真的很厉害!” 姜归家没有说话而是定定的看着琥珀, 看着面前女子仿佛可以洞悉人心的眼睛,琥珀紧攥的双手慢慢松开,终是缓缓开了口 “天启十三年,寰城水患频发整个城镇几乎全部淹没,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只有越山山顶, 所以那里涌入了许多百姓,而我和我娘也在其中。 虽然躲避了洪水可是山中无粮,所有人几乎都要饿死,于是就有人开始去挖树皮来充饥, 那些树皮都被泡坏了透着一股子腐气有些还泛着白蛆, 可是没有办法,我们必须要吃。为了活着,为了有人来救我们,如果不吃你就要死,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是我娘一个人顶着别人的白眼把我带大。 所以我不能死更不能让我娘死,从那以后我就天天盼着,盼着有大军来救我们。” 说到这里,姜归家清楚的看到琥珀眼里的期望,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日子。 “后来呢。” “后来,终于朝廷派了一个治水的大将军,他带着粮食带着大军来救我们了。 我好高兴,因为我和我娘终于不用死了。 可是没过多久,城里就开始有人吐血,大夫诊治说这是鼠疫会传染, 我好害怕我想带我娘逃走,可是我娘也吐血了,那些士兵不让我带我娘走,他们要烧死我娘,还要封锁整个寰城。 我拼命的拦着拼命的护着,可是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啊, 我拦不住也护不住。 我娘,就这么死了,而下令的人他姓南无是南无衔烨的父亲。” 琥珀忽然变的满脸怒色,一双手已经被指甲掐的血肉模糊。 “她本来可以活的,只要有人肯救她。是南无痕他胆小怕事, 害怕这件事情会传到天启,皇帝怪罪他办事不利,所以他知情不报, 生生将寰城百姓困住任他们自生自灭。可笑啊可笑,是他救了整个寰城百姓的命却也是他亲手毁了。 大水过后必有灾疫,明明是他没有做好防患,却用了整个寰城百姓和我娘的命来换取他的锦绣前程!” “所以你要杀了他唯一的亲弟弟” 琥珀抬头看着姜归家平静的双眼几乎目次欲裂 “当初的事情南无痕责无旁贷,好在老天有眼让他父母早死,弟弟多病。 可是我跟他的仇还没完, 他让我失去了我的至亲,我也要让他尝尝失去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滋味。 归苓,你不是我,所以你没有资格来责问我。” 看着渐渐隐没在黑夜里的青色身影,姜归家眼眸微垂, 救衔烨不过是因为不想让自己被利用。可如今,她实在是不知道是否要阻止, 南无衔烨没有错,琥珀也没有错。若真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她进宫是为了从皇帝那里找到解药,可是。。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 姜爷,你从小就教归家做人不应该见死不救。如今南无衔烨虽然无辜,可你已经命在弦上。这一回,我只能沉默!” 第三十章打击 “已圳,你能不能别把这事告诉我娘。” 琉璃罩子里的烛火把整个圣德殿照耀的灯火通明, 正在换茶的原小江听到这话吓的茶水都溢出了几分,连忙看了看案边一身明黄的男子。 烛光照耀下轩辕昱菱角分明,手执一黑子好像正在想着破阵之策。脸上并无什么异色, 原小江这才放下心来,这个世上怕是只有小侯爷才敢这样直呼陛下小字了。 黑子落地,瞬间破了整个棋局。 “衔烨你这十面埋伏下的不错。”赢了棋局的轩辕昱眉头舒展却依旧是一副冰水面孔。 “再好还不是输了,陛下就莫要打趣我了,刚刚的话陛下还未回我呢。” 轩辕昱看着跟个小孩子一样趴在桌子上的衔烨,伸手就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 衔烨立马抱头缩在了角落,“陛下竟然偷袭!” “朕何时偷袭了,朕那是光明正大。 倒是你大晚上的不回府偷偷溜到朕的御花园鬼鬼祟祟,现在还赖在朕这不走,算怎么回事。” 衔烨撇了撇嘴 “陛下不是说了吗,我那是喝醉了酒这才迷了路了, 陛下体恤这才将我留宿皇宫的,方才那嬷嬷你不是还赏赐她了吗。” 看着衔烨一脸坏笑,轩辕昱抄起手边一柄折扇就要扔过去。 还是原小江眼疾手快一把护住“陛下莫生气,气坏了身子太皇太后又要心疼了。” 一听到太皇太后,轩辕昱这才放下手中的折扇 “你先出去” 原小江会意,知道陛下有话要和小侯爷说立马恭敬的退了出去。 随着大门关闭,轩辕昱冷冷开口“南无衔烨你可知罪!” “哎哟” 小德子摸着被打的脑袋一溜烟就想跑,却被原小江给提了领子。 “你说说你,叫你守个门居然偷听,还要不要脑袋了。” “原公公,小的小的不是故意的您就别惩罚小的了。” “惩罚你事小,要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那才是真正掉脑袋的事呢” 一听这话小德子立马吓的跪了下来“公公放心奴才发誓,奴才什么都没听到” —— 轩辕昱手执一黑子细细摩擦,看着跪在底下一言不发的少年,冷冷开口 “那玉佩从何得来” “无意中捡的” “沁太妃已经过世三年,她居住的阴华宫也早被先帝封为禁地。那种地方的东西,你敢说你是无意中捡的。” 轩辕昱将手中黑子用力扔回白瓷缸内,语气陡然转冷。一霎时,整个殿内都弥漫着为王者浓浓的威压,针落可闻。 “求陛下成全” 南无衔烨忽然扣首。 “你就这么想知道!” “是” 看着面前少年坚定的眼神,轩辕昱终是不忍,将他扶了起来。 “你从小身子就不好,祖母让你习武你也是偷工减料。 好不容易保你到这么大,你偏又是个爱玩闹的性子。罢了罢了,随你吧。” “陛下!”南无衔烨感激的看向轩辕昱。“多谢陛下成全!” “这事朕虽允了,可还有一事你须得答应。” 一听这话南无衔烨就知道陛下接下来要说什么,脸色顿时红了下来。 果不其然,只听皇帝淡淡到“太皇太后又来催你的婚事了,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我还不想成婚。” “以前你不想朕可以念在你年轻贪玩,可是如今太皇太后已经是第四次来催了。 你叫朕如何拒绝,况且你也十五了该成家立业了。 朕看李尚书家的幼女不错,知书达理温婉柔顺又从小掌管府上中馈,家世与你既是门当户对又是书香门第,若是嫁于你也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何合适,她知书达理我贪玩成性,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陛下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 南无衔烨撇了撇嘴 “况且那李尚书家的幼女李斐然痴恋左相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最近听闻左相在府中一病不起,她更是日日消瘦想要前去探望, 为此还被李似那个老顽固囚禁了好几日,陛下不想成人之美何故拿我作幌子。” 听到左相这两个字,轩辕昱的眼神立马锐利起来 “南无衔烨!你竟是如此大胆了”他自登基起便处处与左相为难甚至不惜违背民意也要将他拉下朝堂, 天下尽知他不喜左相,从那以后整个宫里就再没有人敢提他的名字,也就他南无衔烨。 轩辕昱这才刚刚将情绪平复下来就感觉面前一阵劲风掠过, 看着大开的窗户,轩辕昱掌心重重落入桌面。 “南无衔烨!” 南无府内 英孚看着自家公子手臂上的伤口努了努嘴 “公子也真是的明明受了伤还去翻窗,如今伤口又裂了一寸。定是要留疤的,若是让太皇太后发现定要心疼。” 南无衔烨却是不以为意“我又不是你们女儿家,再说了我们家英孚的医术那么好,我相信你是不会让姨母发现的。” 看着面前少年爽朗的笑容,英孚不自觉的红了耳朵,面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奴婢现在虽然可以让公子不留疤痕,可难保公子以后不会又去做傻事,为了一个玉佩不值得的。” “值得,只要可以找到我娘的死因什么都值得。”南无衔烨忽然认真起来。 “公子” 知道公子又想起了夫人,英孚也是一阵心酸, 乱世之中皇帝昏庸无道,她不过是一个被父母兄弟抛弃的贱奴,是夫人怜悯收她进府教她医术,还让她在公子身边伺候。 可是那样好的人却为了保护先帝葬身火海连一个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只留下半枚玉佩。 如今新帝继位虽然大力改革却也是个残暴的性子,连自己亲兄弟都敢杀,公子想要查询真相为夫人报仇她支持, 可公子竟然将这么大的事情告诉了皇帝。皇帝多疑,万一他以为公子别有用心可怎么办,偏偏公子从小与他长大感情深厚,无论她怎么劝公子都不听。 “公子,陛下虽然同意了您去查,可这毕竟牵扯到先帝。奴婢觉得您不该那么相信他,万一他对你不怀好意。” “英孚,陛下与我情同手足” “可是他连自己亲兄弟都敢杀!” “有人要杀你,你还要手软吗。” “公子” 英孚还要再劝,南无衔却烨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他知道英孚是为了他好,可是陛下绝对不是那样的人,若不是从小受到的屈辱和背叛太多,他也不会变成这样,毕竟那个人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第三十一章圣人和坏人 “公子不爱听,奴婢便不说了。只是奴婢不懂,公子明明知道陛下不喜左相为何还要故意提起, 若是惹恼了陛下该如何是好” “若非如此我如何回来让你医治。 况且左相对我曾有过一份恩情我虽不知道为何陛下会如此憎恶左相,却也不想他这般英才被一辈子囚禁。” 看着无边的月色南无衔烨悠悠道 “左相虽然可惜,公子也不应该以身犯险,如今我们当以查清真相为夫人报仇为正事。” “你放心吧,我以后自会小心的” 想到今日在阴华宫遇见的那个黑衣人,南无衔烨眉头紧锁,与他过招时那人明明身怀绝技却不要他性命, 总在危极他性命时急急避开,如此高超的武艺到底会是谁。 “归苓,小侯爷的事情你做的不错!”雅嬷嬷抚摸着桌上的赏赐,眉眼处是藏不住的得意欣喜。 “嬷嬷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小侯爷,奴才听不懂。”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儿,雅嬷嬷眉眼具是笑意 “如今这房里只有你我两人,你不必遮掩,我既然得了赏赐自然不会忘了你, 从你刚进宫时我便觉得你稳妥,如今你又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定是要好好对你的。” “嬷嬷真是说笑了,奴才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帮了嬷嬷什么忙,还请嬷嬷告知。 “你今日子时三刻可是不在画坊” “奴才有些风寒知道宫女没有资格请太医特意去御药房找小公公拿了点松果菊” 说罢,姜归家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包草药包。 “你当真不知道?” 姜归家抬头迎上雅嬷嬷疑惑的眼神,声音清脆“确实不知。” 接过草药包闻了闻,确实是治疗风寒的松果菊, 可是想到今日递到她房里的信,雅嬷嬷不禁疑惑, 她问过了画坊内守夜的宫女,子时三刻离开画坊的人就只有她一人。如果不是她那还有谁呢? 姜归家咳嗽了两声,雅嬷嬷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捂了鼻,嫌恶的将药包扔回了姜归家怀里,淡淡道 “既然受了风寒就不该出来晃悠,我记得今夜本是你们四个值守,偏就你擅离,简直没有规矩,罚你今夜把池子边上的宣纸都给染晾好,还不快下去。” “是” 姜归家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走到院子里,皎洁的月色把她的影子拖的老长, 一声又一声的蝉鸣直叫的人心烦。 虽然是夜里院中事物却依旧看得清楚,姜归家走到池子旁拿起宣纸开始糊, 这些都是主子们要用的宣纸,每一张都是用树浆糊了一遍又一遍,像这种纸张以她现在的身份是根本不配碰的。 想到今日琥珀同她讲的那些话,她才真正感觉到什么才叫欺贫重富。一个人如果生来卑微就因该如此吗, 她曾经亲眼看到姜离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几千个日日夜夜他几乎日日都在为民奔波。 看到他在百姓心中民意更盛她只觉得这是他该得的,却从未想过乱世之中百姓生活是何其艰苦,见到一人苦她便帮一人, 可这世上受苦之人太多,她所做不过微薄之力。所以她必须要救姜离,只要有他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度才会有一线生机, 她不是什么圣人却也不愿意做一个坏人。 天蒙蒙亮,到处都还带着雾气,宫道里已经有太监开始报晓了。 姜归家看着糊好的宣纸揉了揉手腕,太监报晓那是报给皇帝主子听的,像她们奴才都是听着宫里送水车的铃铛就该起了。 在井口打了一瓢水清了清脸顿时觉得清爽多了。 看到慢慢向她走过来的雅嬷嬷,姜归家放下水瓢,用袖子擦了擦脸便恭敬的退到了一旁。 雅嬷嬷走到那些正在晾晒的宣纸面前瞧了瞧 “不错,是个会干活的,宣纸糊的不错。既是如此你便回去把还未绘完的花样子给继续绘了吧。” “是” 看着走向画坊小小的背影,雅嬷嬷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归苓,你怎么样了” 珠儿看着精神有些不好的归苓立马就搀了上去 “昨夜你说你受了风寒要去御药房拿药叫我帮你守着,可是见你迟迟未归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后来嬷嬷来问我也不好满她,没想到一早起就见你在那里糊宣纸,我本想来帮你,可是雅嬷嬷不许。” 姜归家拍了拍珠儿的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擅离职守嬷嬷惩罚是应该的,就是精神有些不大好,别担心。” “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罚了” 看着珠儿一副要哭的样子,姜归家有些哭笑不得 “你这傻丫头,嬷嬷问你话你自然要实话实说,况且我只是去拿药又不是去幽会被抓住不过小小惩罚一下连板子都不用打,你又没有做错什么干什么要自责啊!” 拈了拈小姑娘的脸 “好了,要是真的愧疚就过来帮我画花样子,嗯” 听到归苓要自己帮忙小姑娘这才破涕为笑 “好,归苓你歇着我来帮你画” 姜归家赶紧捂住珠儿的嘴“要帮忙也要偷偷的帮啊,要是被雅嬷嬷听见,我该又要挨罚了” 珠儿赶紧点点头“对对对,可不能再被发现了。” 说完看了看雅嬷嬷的方向两个人都偷笑起来。 不远处的琥珀看到这一幕双手紧紧握住,归苓是你先触碰我的底线的,既然知道了我的秘密,就别怪我无情。 第三十二章设计 雅嬷嬷抚摸着桌子上的花瓷盏,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相信底下的人。 琥珀眼眸暗垂恭敬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看到雅嬷嬷这般做派,心中不禁冷笑。 宫中等级向来分派森明,若不是得宠主子身边的大宫女,寻常宫女是断然没有这样的东西。就算有那也得好好藏起来, 像这细花瓷都是主子用的凭她们宫女就只配用粗花瓷,既是主子赏赐就该好好的供起来, 她却这般招摇,委实蠢的很,难怪活到这么一把岁数都还只是个小小画坊里的嬷嬷。 “琥珀不是我不相信你,那日我听你的话已经试探过归苓, 那封信的确不是她给的,御药房的太监小散子和咱们画坊的宫女珠儿都可为她证实,你如今无凭无据叫我如何相信。” “既然早有预谋自然会把尾巴藏好,嬷嬷可别忘记了昨夜她对你下的套。” “就算是她,可是我到底是为此得了赏赐,若真如你所说,那小德公公当真会从此不给我向上爬的机会。” “那夜所有人都忙着寻找小侯爷,嬷嬷告诉了小侯爷的去处大家自然欢喜不会管太多, 可是后面回过神来就会发现不对劲,小侯爷在御花园嬷嬷是如何发现的? 一个嬷嬷大半夜的不值守不休息跑到御花园做什么。送东西?那是小宫女干的事情, 被主子传话?哪有主子大半夜不睡觉传话一个画坊掌事嬷嬷,总不能是来商讨要什么花样子吧,这种事情自然有宫女传话。 小德公公还好,可要是传到原公公耳朵里肯定会觉得嬷嬷不怀好意。” 听到这话雅嬷嬷这才担心起来 “难怪我问她话时她拒不承认,原是要明哲保身,当真是心机深沉,耍得一手狡诈。” “嬷嬷既然发现了就该给她点颜色瞧瞧,不然倒真是由着她放肆了。” “那依你看有什么好办法。” 琥珀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立马附耳对雅嬷嬷说着些什么…… “归苓你精神好些了没”珠儿还是有些担心归苓,见她眉头紧锁还以为是她受不住了。 姜归家拍了拍脸偏头对珠儿笑了笑“放心吧,我没那么娇贵,只是” “只是什么?” 看到珠儿一脸疑惑,姜归家忽然改了话头“只是怎么还不吃饭,我都饿了。” “饿了!没事午时马上就到了到时候我把我的也匀你些。” “好”看到珠儿为她担忧姜归家忽然有些担心,她这么单纯要是在宫里被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摸了摸小丫头的脸“珠儿以后别随便对别人那样好知道吗?” “那我以后只对你好” “嗯”看着珠儿灿烂的笑容,姜归家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其实有个妹妹也挺好的。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想着琥珀的事情,她既然知道了她的密秘,那样偏激之人想来是不会放过她。 正在想着,忽然面前一暗。 “雅嬷嬷”珠儿惊呼出口 雅嬷嬷撇了撇珠儿一眼便看向归苓“你先下去,我有事情要交代归苓。” 珠儿扯了扯归苓的袖子小声道“归苓” “没事的不过是雅嬷嬷要交代我事情,你先回去把花样子做了,嗯?”看到归苓都这样说了,珠儿也不好说什么。 “那好吧” 随着珠儿消失在房门口,雅嬷嬷忽然和颜悦色起来,一把抓住归苓的手“归苓,这回你可是撞上大运了” 姜归家看了看雅嬷嬷的手微微笑了笑,不着痕迹的退开。“不知嬷嬷是有何事交代。” 归苓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雅嬷嬷,看着僵在半空的手,嘴角的笑都僵硬了。 哼,看着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谁想心地如此恶毒,心底虽这么想的,可是面上还是得摆出一副笑脸 “自然是好事,莉妃娘娘很喜欢你做的花样子指名了要你送过去,不过不是韶涵殿是阴华宫” 阴华宫!“嬷嬷真是说笑了,那阴华宫是冷宫,莉妃娘娘可是陛下最得宠的妃嫔怎会去那种地方” “我怎么会与你说笑,正是因为莉妃娘娘得宠,所以陛下才会答应把阴华宫赐与莉妃娘娘改做戏台子, 此番要你前去正是要你帮着看看何处雕什么花样子。” 说罢,雅嬷嬷就把一个乘着已经绘好花样子纸张的托盘放到了归苓手上。 姜归家眼眸微垂,那托盘上的花样子每一张都是她亲手所绘,可是以雅嬷嬷的个性又怎么会把这样得脸的机会给她, 此事一定有蹊跷。可是她却不得不去,且不说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她不过一个奴才, 雅之珍却是画坊掌事嬷嬷,她的吩咐她是不能违逆的。想到最近琥珀总往她那跑, 姜归家心底已是清明了十分。罢了,该来的总会来,抬头对上雅嬷嬷的眼睛,姜归家笑容灿烂 “如此多谢嬷嬷了,奴才这就把东西送到。”说罢就向房外走去。 此刻躲在门后的琥珀也走了出来,看着消失在转角处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当真会中计”雅嬷嬷还是有点担心。 “干娘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 看着雅嬷嬷一脸担忧琥珀暗笑了一声没胆色,却依旧装作担忧的模样 “干娘可是还有什么忧虑” “方才我还见她有些犹豫,明显是怀疑我们了,可是一转眼又答应的那么快,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拒绝不了自然不会多做口舌,可惜这一回她却是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姜归家手捧托盘低眉顺眼的在宫墙内侧走着。 她本就小小的一个,仿若没有任何存在感,若不是她穿着碧青色的宫装只怕都没人能发现那里有一个人, 谁能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的眼睛下面此刻竟是一片清明,抓紧了托盘,好戏还在后面呢。 英孚死死的挡住面前少年“公子,去不得” 南无衔烨却是直接点了英孚的穴 “英孚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陛下明明答应让我去查却转头就把阴华宫赐予他的妃嫔,我怕事情会有变,必须要去看个清楚。” 英孚被点了穴看不到人只能咬牙到“可是您的伤还没好,奴婢怕这是有人故意设计。” “英孚,除了那块玉佩其实还有一块锦帛, 那才是我真正要去找的东西,只可惜那个黑衣人出现的太过忽然我只能把那卷锦帛藏了起来, 而那个黑衣人抢走了我的玉佩以后,我追他到御花园就见他将玉佩扔入花丛, 由此可见他要找的也是那卷锦帛,所以无论是否有人设计这一趟我都非去不可! 你放心你身上的穴半个时辰就会解开。” “公子!” 英孚忽然感觉背后一阵风掠过,知道公子已经离开不禁大喊,可是回应她的只有飒飒风声。 第三十三章莉妃 “这边这边,哎!那可是陛下送本宫的万象朝菊图你们都给小心点, 要是弄坏了全都剁了手脚装进翁子里做人彘。” 阴华宫内一美艳女子正以罗帕掩唇,一手指着底下人指挥, 手指芊芊,上戴着牡丹晶石衬的白玉如曦,指甲盖抹了豆蔻,隐约可见上面好似镶了红梅,栩栩如生。 姜归家脚才刚刚跨进宫门就听见了这样一通话, 声音倒是娇俏只可惜这心思也太歹毒了些, 做人彘!那可是吕后做的事情,她这般张扬的说出来除了仗着陛下的恩宠,只怕还和她的母家有关。 略正了正心神,姜归家便恭敬的向着莉妃走去。 “奴婢参见娘娘” 听到声音的莉妃微微顿了顿,随即便蹙起了眉“声音倒是挺好听,抬起头来” 姜归家把东西放下,双手叠加在腹前,听话的抬起了头。 “生的倒白皙,只可惜姿色不过尚可, 眉眼间倒是有些清丽看着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娘娘说笑了,娘娘贵体千金,奴才不过一个宫女,能让娘娘觉得面熟是奴才的福气。” “你倒是会说话” 莉妃用帕子掩了唇,听到这话眉头倒是舒展了 “方才你忽然一句话打扰了本宫的兴致,本宫还想着要如何处置你,既然你这么会说话,那便算了。” “奴才多谢娘娘恩典” 姜归家赶紧跪下谢恩,这莉妃喜怒无常,她现在不过一介宫婢实在是不能硬碰硬。 “你是哪个宫的?” “回娘娘,奴才是画坊司专门派来给娘娘送花样子的宫女” “花样子?”莉妃看了看身边的玉树。 玉树赶紧回到 “娘娘莫不是忘记了,前个您曾亲自夸奖新缎面上的花样子别致,想来是那画坊嬷嬷听了一嘴想讨您欢心特意把人给送来了。” 听了玉树的话莉妃又瞧了瞧托盘里的花样子这才想了起来 “倒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还有一事” “何事” 莉妃有些不耐 玉树顿了顿 “娘娘最近不是都在为这新戏台子该雕什么花样子忧心吗, 奴才想画坊司的人更有经验便去找了画坊司的掌事嬷嬷,她告诉奴才画坊新进的宫女里头有个叫归苓的宫女手艺玲珑心思也巧,奴才想着为娘娘分忧便答应了。” “就是她” 莉妃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人儿,声音懒懒散散。 “正是她”玉树赶紧回话 “既是如此,那便让她来吧!本宫也好瞧个热闹。” 说罢立马就有人搬来了一把梨花木雕花椅,椅子上铺着鹅绒垫子, 莉妃一手撑着玉树慢慢踱步到椅前,施施然的坐下,旁边宫人立马撑起了伞,摇起了美人扇。 “不知娘娘喜欢什么,奴才也好为娘娘设计纹路。”莉妃这般,看来是铁了心要她做,既然躲不过那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本宫不喜欢唱戏,搭这个戏台子也是太后吩咐,你看着办就行若是办的好有赏,若是办不好就剁了你的双手。” “是,奴才谨遵娘娘吩咐。” 来到莉妃命人准备的桌案前,姜归家并没有直接下笔,而是看了看周遭的环境, 手腕上的小玉镯在右手的摆弄下转了一圈又一圈。 看到姜归家这个样子,莉妃表情有些不耐, 玉树惯会察言观色立马训斥道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没看到娘娘在这等着,要是再不开始就拖出去。” 闻言,姜归家停止转动,跪拜下来 “娘娘息怒,奴才这就开始”说罢,就起身坐下,拿起桌案上的狼毫开始描绘。 本以为需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完成,没想到面前的小丫头居然只用了半柱香就停下了手中的笔。 “这么快就画完了?你可别是敷衍了事。” 玉树有些不相信,又见姜归家脸上一脸平淡,言辞间就带了些许锋利。 “是好是坏奴才相信娘娘自有评判” 姜归家并没有理会玉树,而是将自己所绘纹样恭敬呈上。 “看着倒是不错”莉妃打了个哈欠,待再细品却是瞧出了花样,“你倒是聪明” 听到自家娘娘居然当众夸了一个刚刚被她下了脸面的小小宫女,玉树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这戏台子是太后用来恭贺太皇太后寿辰所搭建的。” “奴才愚笨,是娘娘的画点醒了奴才。” 万象朝菊图! “古人有人云“与人之善,如入芝兰之室,久不闻则其香化矣 通常在建筑雕刻中,人们习惯芝兰同用,比喻君子之交;菊花秋季开放,凌霜耐寒,多为文人所咏唱。 人们爱它的清秀神韵,并赋予它高尚坚强的情操。而在建筑雕刻中的菊花又被赋予吉祥长寿的含义。” “你不过是个三等的小宫女居然如此聪明,留在画坊岂不屈才” 玉树忽然对着姜归家夸耀起来。转头又对莉妃说道 “娘娘您瞧这个小宫女不禁手艺好,还有几分学识。看起来竟是比宫里新进的那些主子们还要强呢!” 姜归家心里一惊,这玉树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仅凭一副画你就可以猜出搭建这戏台子的用意,果然心思玲珑。” 莉妃定定的看向底下的小人儿,语气冷冷淡淡,脸色明显比刚刚差了许多。 微正了正心神,姜归家恭敬说道 “奴才不过一个画坊司的末等宫女,心思再玲珑也依旧是个奴才能够为娘娘分忧是奴才之幸。” 莉妃眼眸陡然转冷,起身缓缓走到了姜归家的面前,玉树不禁暗笑, 就在大家都以为娘娘会大发雷霆的时候,莉妃却掩唇笑了起来。 姜归家心下一松,这关总算是过了。 宫中人人皆知莉妃善妒,容不得任何人比她好, 据说韶涵殿曾经有个宫女不过被别人夸耀长的水灵,就被莉妃命人将她的脸泡在水里一天一夜活活被淹死。 只是这玉树还真是得了莉妃的真传,她不过被莉妃夸了两句她就恨不得要至她于死地。 “你倒是机灵,起来吧。” “奴才谢娘娘夸奖”起身后姜归家就恭恭敬敬的退到了一旁。 看到那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模样,莉妃心里的忌惮已是全消了。 是啊,她说的没错,不论她如何聪明都只是一个宫女, 出身和样貌全都摆在那里又如何能越过她去,方才那一出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要是被哪个贱人传到陛下那里,又该说她善妒,撇了撇身旁的玉树,玉树立马心虚的低下了头。 第三十四章刺客 “你的纹样绘的很好,继续给本宫好好讲讲。” “是” ““万事如意”图案中通常以“万年青”,“碗”和“柿子”、“如意”等物象组成。以“碗”与“万”,“柿”与“事”谐音以代“万事”。 亦有不用柿子,仅以“四”字为底纹,而上绘如意纹者。 “四季如意”,画面以柿子、枇杷、葡萄、西瓜、石榴、荔枝、白藕等四季瓜果或梅、兰、竹、菊等四季花卉配合“如意”构成纹样。 奴才绘的纹样里面除了这些还特意采用了“鹿”意喻“福禄相连”, “鹿”被视为古代之瑞兽,有千年为苍鹿,又五百年为白鹿,复五百年化为玄鹿之说。 以“鹿”与“禄”谐意,故寓“官禄”、“俸禄”及“禄位”等。“禄”即古代官吏俸给之谓。“鹿”与“蝙蝠”组成图案,组成首尾相连之环形图案,即谓“福禄相连”。” 说完以后姜归家看了看莉妃的脸色, 心中会意,前面莉妃不悦除了有玉树挑拨更大的原因是她露才太多,可是这回她却是可以不用顾及。 既然刚刚莉妃没有罚她就证明她的话起到了作用, 太后不受陛下喜爱为了在宫里稳住地位所以要讨好太皇太后, 而莉妃虽然是受太后之命为太皇太后准备惊喜,却也深知依附太后只会招致皇帝厌恶, 所以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讨得太皇太后欢心,而这个寿辰正是一个良机。 莉妃毕竟是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她之所以答应帮助太后,表面是在依附,其实就是要踩着太后向太皇太后示好。 所以刚刚莉妃让她介绍时,她不仅要露才还要露的够出彩。 太皇太后是皇帝的祖母,天启最受皇帝尊敬的人,她的寿辰自然是举国同欢, 可是却很少有人记得,荣昌府家的老爷也就是太皇太后的亲哥哥早已经战死沙场的南无渊明的祭日和太皇太后是同一天。 太皇太后嫁入皇室从此一步一步成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成了天启除皇帝外最尊贵的人,先帝曾下令太皇太后寿辰日必须举国同庆,在那一日所有人只能庆拜太皇太后。 可谁又知道这莫大的殊荣背后也藏着些许心酸, 曾经用生命护她周全的亲哥哥却不能在她寿辰之日共享这份殊荣。 哪怕是高高在上的太皇太后,只要每每想到自己生辰这一日是自己亲哥哥的祭日,心中又怎么会开心起来。 所以她才会又纹了鹿,“鹿”与“禄”谐意,故寓“官禄”、“俸禄”及“禄位”等。 “禄”即古代官吏俸给之谓。“鹿”与“蝙蝠”组成图案,组成首尾相连之环形图案,即谓“福禄相连”。 也算是变相的为太皇太后的哥哥一起庆贺了,看莉妃现在一脸思索的模样,想来定会猜到这一点, 毕竟这件事情在宫里头也不算是什么密闻,只是从那以后没有人再记得罢了。如此一来她便算是真正安全过了这一关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因为此事得到太皇太后赏识接近皇帝,可起码现在她的命是保住了。 “你做的很好,赏吧!” 莉妃现在已经完全想明白了,眉眼处是止不住的笑意。 “多谢娘娘赏赐” 看到娘娘这个样子,玉树更是嫉妒,只是想到娘娘刚才那冷冷一撇还心有余悸,不敢发作。 只得摆出笑脸来“看来这一回雅嬷嬷没有选错人,既然娘娘觉得好你便把花样子画到戏台子上吧,这样工匠们也好雕刻。” “是”说罢,姜归家便拿了尖刀顺着梯子爬到戏台最前面的横梁上开始描绘, 戏台子上面已经刷好了一层红漆,她只需要用尖刀轻轻一划就会有一条痕迹,和拿笔的时候差不多因此并不费力。 可是渐渐的她却发现了端倪,她越往中间纹,红漆的颜色就越深,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可是姜离教她画画的第一步就是教她辨色,任何颜色哪怕只有一丝色差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宫里面的工匠都是经过严格训练,这个戏台子又是专门为了太皇太后搭建,这样低级的错误他们是绝对不会犯的。 难道! 停下手中的刀凑近闻了闻,姜归家脸色立马难看起来,这个味道竟然是那个东西! 看了看莉妃,她还坐在后面看着自己,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了。 打定主意后姜归家饶开了那块有问题的区域先从旁边纹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姜归家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再看了看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热了,太阳也快要晒过来了, 怎么办时间已经不多了,难道她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不,不可以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绝对不可以就这样死去,会有办法的,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 正当姜归家焦灼之时,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黑衣人,直直向着莉妃的方向跑去, 底下的太监宫女全部都乱成了一团,宫女玉树正死死的护这自家娘娘,不停有人喊叫“有刺客” “阴华宫有刺客” “快来抓刺客” 看到样一番景象,姜归家却是没有半点慌张,她明白自己脱身的机会来了, 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姜归家咬了咬牙就从梯子上跌落下去, 那可是青瓷板啊,跌落再地的那一瞬间姜归家感觉左手一阵刺痛,她知道自己是骨折了, 虽然算好了摔左边可毕竟是自己的骨头,摔的那一下还是疼的钻心。 而就在姜归家摔下来没多久,戏台子的横梁忽然烧了起来,大家都在躲避刺客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等到火势越来越旺才有人惊呼 “不好啦,刺客放火了,戏台子走水了”那刺客看见所有人都去救火便趁机翻墙逃走了。 随着羽翎军的赶到,大火才被熄灭, 好在只是烧毁了戏台子并没有危及到旁边的寝殿。 莉妃早就已经晕倒被人送回了韶涵殿。那些羽翎军也去追捕刺客去了,被这么一折腾天色都暗了下来。一霎时,整个阴华宫都变得安静无比。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女娃从角落钻了出来, 此人正是姜归家, 原来在戏台起火以后她就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一直等到人都走光了才出来。 姜归家抱着受伤的胳膊走向已经烧成废墟的戏台子, 由于左手受伤她只能用一只手,翻找起来十分吃力, 忽然在一片黑色当中看见一抹亮色,姜归家不禁欣喜,赶紧拾起来用帕子包好放到怀里。 正当姜归家准备离开,却总感觉背后有人,回头张望却又什么都没有,忽然一阵大力将她拽到了怀里。 第三十五章前车之鉴 “你若敢叫我要你的命!” 黑衣人背着光姜归家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的力气异常的大, 此刻她正被牢牢的锁在了那人的怀里,动弹不得,听了那人的话,便乖乖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看怀里的小姑娘还算听话,南无衔烨稍稍松了松手里的力道, 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松了许多,姜归家稍微动了动身体。却感觉到背后一片湿儒,他受伤了? 感觉到怀里人的动作, 南无衔烨却是有些僵硬,毕竟他这还是第一次离一个女子那么近, 虽然怀里这个只能算是个小娃娃,可他还是有点不自在。 于是乎,将人带到一间偏殿后,立马就将她给甩开了。 姜归家被这么突如其来的一甩,连打了好几个踉跄才堪堪稳住身行,却因此牵动了手上的伤,引得她眉头紧锁。 转头去看罪魁祸首,他却是已经昏倒在地,姜归家立马转头就走,可是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了身后人的闷哼。 “真是没用!”暗骂了自己一声心软,姜归家还是转过身,走向了那个黑衣人。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牵动了伤口,眉头紧锁不停的渗出汗来, 一张脸上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其余部位全都被面巾遮挡, 黑色的蜀锦还印有风竹暗纹,如此华贵的料子此刻正松松的遮挡住少年眼睛以下的部位。 姜归家眼睛不过在那人的面巾上停留了一瞬就转头去看他的伤口。 屋子里一片黑暗,尽管借着月光却依旧难以在他黑色的衣裳上找出伤口的确切位置,是以,她只能将他的衣裳撕开。 “冒犯了”虽然不知道他还听不听得到,可她现在要撕的可是他的衣裳,总得说一声不是。略定了定心神,嘶~ 只听嘶~的一声,展露在姜归家面前的是一道一指长的剑伤, 伤在左胸,虽不算是深可见骨,却也是血肉模糊。 好在那个使剑之人剑上无毒,要不然她就算是想救也无能为力。拆开随身携带的锦囊,姜归家拿出一个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均匀涂抹在那人的伤口之上, 又从他的衣裳上撕下几块用做包扎伤口,这才有空坐到稍远的地方休息一会。 “你倒是好运气” 看着面前少年紧锁的眉头姜归家不禁吐槽了几句, 那个瓷瓶还是上次她受伤时扶苏扔给她的,本想着以后自己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可以用来救急,现下被他这么一折腾,大半瓶都没了。 算了,毕竟今天要不是他忽然出现,她也脱不了身。 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方才注意力全在那人身上还没怎么觉得疼,现在一放松痛意立马席来。 只可惜那个药只能用来治疗外伤,像她这样只怕是用不上。略微揉了揉,倒是稍稍减轻了些痛楚。 看着外面皎洁的月色,姜归家转了转手上的镯子,看来今夜是回不去了。 既然琥珀和雅嬷嬷有心要陷害,一切便不会这么简单,原本她只以为她们不过是要借莉妃的手来刁难她,没有想到她们要的根本就是她的命。 想到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姜归家眼眸微垂,一时竟忘了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 南无衔烨睁开眼睛就看到方才被他劫持的小娃娃正低着头靠在柱子边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由于天色太晚,她又是躲在阴暗处,南无衔烨并没有看清她的脸。 动了动左手南无衔烨就感觉到左胸一阵刺痛,只能用右手勉强撑着半坐了起来。 “你醒了”感觉到那人坐了起来,姜归家问到。 “嗯,多谢”短短三个字之后,整个大殿就又恢复了之前的一片静谧,好像方才的话不过是幻听罢了。 知道那人不愿多说,姜归家也没有回话,她是个惜命之人,俗话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她可不想为了一时的好奇就丢了性命,之前琥珀那件事情已经给了她前车之鉴, 重蹈覆辙这种事她可不会再做第二次了。 一夜天明 南无衔烨看了看不远处还在睡觉的人,留下一枚玉戒就翻窗走了,既然昨天晚上她没有揭开他的面巾,现在自然只能装睡,倒是个聪明人。 感觉到背后的响动,姜归家睫毛微颤,眼中一片清明。 “打听到了吗?”雅嬷嬷看着匆匆进来的琥珀,语气中满是焦急。 “干娘莫要着急,昨天下午阴华宫走水那可是全宫皆知的事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刺客,可她归苓一夜未归也是事实,咱们只要坐等消息便是。” “话虽如此,可昨天下午不是也没有她的死讯传来吗,我怕计划有变。” “干娘,您忘了昨天莉妃娘娘晕倒的事情吗,许是昨天人人都忙着保护莉妃娘娘而忘了呢。” 听到琥珀这么说雅之珍这才放下心来, 原先她杀的人不少,本是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这一回她却是利用了莉妃和太皇太后的寿宴,那可是主子啊,皇城里的贵人,一旦失手,她便死无葬身之地,因此倒是有几分顾忌了。 “忘了什么?” 忽然房门被打开,雅嬷嬷和琥珀具是吓了一跳,待看清门外人的脸时,雅嬷嬷更是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归苓!你…你是人是鬼” 听到雅嬷嬷嘴巴这么没把门,琥珀赶紧说到 “归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雅嬷嬷方才还和我说要不要去莉妃娘娘那里讨人呢” 雅嬷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错了话连忙附和道 “是啊,我方才正是要派琥珀去寻你呢” “是吗?”姜归家对着雅嬷嬷行了一礼,悠悠道 “嬷嬷是要去韶涵殿寻奴才,还是要去地底下寻奴才啊。” 听到归苓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雅嬷嬷反倒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是琥珀机灵立马说到 “归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尽说些胡话,莫不是病了。” “是啊,昨天下午突然出现了一个刺客吓的奴才摔断了手,可不就是病了吗” 姜归家缓缓走向雅嬷嬷,一双大眼睛极其无辜。 “嬷嬷,奴才这伤虽然不要紧,可是莉妃娘娘吩咐了要奴才绘花样子,要是因为受伤耽误了只怕会牵连画坊,您看” 雅嬷嬷看了眼琥珀说道“莉妃娘娘的吩咐我们岂敢违背,自然会请人为你医治的。” “如此多谢嬷嬷了”姜归家乖巧的行了一礼,声音软乎乎的,却是让雅嬷嬷听的心里直发慌。 第三十六章统领大人 荣昌侯府内清晨刚蒙蒙亮,雾气还没有散去,松迎院外李方正有些昏昏欲睡,忽然被挨了一个板栗。 “谁啊” 顺着湖蓝的衣角看上去,瞧见的却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脸 “小侯爷!” 心中不禁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偷个闲还能被主子逮住, 正想求个饶,面前之人却是早已入了院门。李方赶紧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守门, 有些庆幸,好在只是遇见小侯爷要是刚刚碰上的是管家他现在哪还有命在。 英孚正在担心,听到门外小厮的声音,赶紧跑了出去,却看见公子一脸虚弱,“公子!” “我没事,你先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从宫里出来,南无衔烨其实就有些撑不住了,只不过为了瞒住府里人才一直强撑, 如今回了迎松院连站都站不住只能单膝跪地勉强撑住身形。 看到公子这个严重,英孚又气又伤心,由于害怕耽误到公子的伤势,赶紧把人扶进了房内。 英孚将南无衔烨的衣裳缓缓褪去,就看到左胸上好大一条豁开的血口子, 声音明明都哽咽了却还是嘴上不饶人“也不知道这是谁给公子包扎的,竟然这般随意,难怪公子伤口一直在渗血出来”。 “随意吗”他倒是觉得没什么, 只是昨夜,想到那个小宫女在给他包扎伤口时一脸的不情愿,恨不得越快越好,怕是能给他包扎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自然随意,不过她给公子上的药倒是极好的药,别看现在还在渗血,公子里面伤着的经脉已是在慢慢恢复了。 像这般好的伤药,英孚还是第一次见呢!不知公子可否容奴婢将这布取走” 英孚指了指刚刚从他身上取下用来包扎伤口的黑布,一脸期待。 “这黑布早已被我的血给浸湿,你在上面只怕也研究不出什么。” 听到公子肯给英孚立马说道“公子也太小看英孚了,奴婢自有办法。”说罢就欢欢喜喜的去拿那黑布。 衔烨不禁想笑,这个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喜欢研究这些东西。 这边英孚刚刚将布拿到手里,衔烨便发现不对,“英孚你将这布拿来我瞧瞧” “如何?”英孚把布递给公子,有些疑惑。 衔烨接过布仔细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他去雨玉轩将夜行衣换下来的时候感觉衣裳有些奇怪,那个小宫女原是撕的他身上的衣服来给他包扎,这人也忒小气了吧。 “公子可是有什么不对”英孚看着自家公子忽然笑了起来,还以为是发现了什么和夫人有关的事情,赶紧问道。 衔烨这才发现英孚还在一旁,敛了笑,将布递给她“哦,无事你把这布拿走吧。” 英孚接过布,看了一眼公子,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敢问出来,便只好告退。 画坊内的一个角落里,琥珀看着面前一脸阴沉的姜归家有些心虚 “归苓你这是干什么,嬷嬷不是答应帮你请医官吗,要知道咱们三等宫女本是没有资格请医官,要不是嬷嬷仁慈,你这手早就废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好好谢谢你们,你们自己做了什么你们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归苓我知道昨天晚上我们没有去找你,你心里不高兴,可你也不能就这样把我堵在这里,要是被嬷嬷知道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 姜归家忽然打断了琥珀的话,一步一步的向琥珀逼进 “你以为我会怕吗,我告诉你在这世上我归苓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先前不作声是不想害人,可是现在一切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你…你又没有证据” “那你以为我昨夜是去干什么。” 阴华宫本来就是冷宫,平常本就没有人肯过来,经过昨天那场火和忽然出现的刺客,现在更是连一只蚊子都看不见, 被烧毁的戏台一片焦黑与周围华贵的建筑显得格格不入, 姜归家踏着烧成木炭的木头一步一步向上走去,浅碧色的罗裙轻轻弗过裙底立马沾上了黑痕, 姜归家眼睛在四处瞟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随着一声大喝,四处立马跑进来好几个羽翎卫,姜归家不禁扶额,还真是倒霉。 很快姜归家就被拿下了,说是拿下,她根本就没有反抗好吧。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声音,姜归家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配着刀的人向她走来,尽管一脸严肃却依然可以看见他脸上的酒窝,带刀侍卫! 看他走过来,侍卫们都向他行礼。 “薛大人” 薛家景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宫女,眉头微皱“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话,我们看这个宫女在这里鬼鬼祟祟就把她拿下了。” 薛家景没有理会那些人的话,而是问姜归家“你是哪个宫的宫女,来这里做什么” “回大人话,奴才是画坊内的宫女,是来这里找东西。” “昨天下午这里出现刺客,还走了水,你一个画坊宫女如何会在这里丢东西。” “奴才奉莉妃娘娘之命帮忙绘新戏台子的花样子,昨天走水时,奴才就在现场, 由于害怕刺客从梯子上摔了下去这才丢了东西,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问问莉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当时她们都看见奴才从上面摔下来。” 薛家景盯着面前的小宫女看了半响,正想开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薛兄你们在干什么呢,这么热闹。” “廉统领”薛家景赶紧对着来人抱拳行了一礼。 廉统领?姜归家将这个名字在心里过了一遍,又回忆了一遍他的声音,廉子沐! 廉子沐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跑上去就对着薛家景勾肩搭背,一旁的侍卫见了都默默的别过头去,不雅啊不雅。 “这个小宫女是谁啊”廉子沐指着底下一直低着头的人,有些好奇,姜归家赶紧把头埋的更低一点,千万不要被发现啊。 “诶,这身影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看到这个小宫女把头低的更低,廉子沐更加好奇了,低下身子一看 “姜” “将军大人好”姜归家赶紧把廉子沐还没有说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廉子沐这才回过神来,现在是在宫里面,连忙摆起姿态。 “这个小宫女甚是可疑,你们先下去,我要亲自审问。” “统领,刚刚属下已经询问过了,她是无辜的。”听到廉子沐这个混世魔王要亲自审问,薛家景不免有些担心他又要闯祸。 “这是我的命令,你们先下去吧”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薛家景还想再劝,廉子沐却是不耐烦了,直接就把人给推了出去。 看着人都已经走光,姜归家这才站起身来,忽然脑门就被人给拍了。 “廉子沐!你干嘛” “我干嘛,上次你算计我的账咱们还没有好好算算呢。”廉子沐双手交叉在胸前,俯视着底下的人满脸都写着要讨个说法。 第三十七章故人相见 “廉子沐这才几天没见,你就当上统领啦,瞧瞧这锦衣衙冠服当真气派。” “姜归家,你别想岔开话题”廉子沐这回可学聪明了,刚刚看着面前人那真诚的眼神,他还差点就上当了呢。 姜归家撇了撇嘴“那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说完,姜归家就走到旁边的玉石阶上坐下,见状廉子沐也跟了上去。 “切,你当小爷会在乎你那点钱啊,之前会被你坑那是看在姜爷的面上让着你,要不然你会那么容易得手。” 拍了下小姑娘的肩膀, 廉子沐还在那洋洋得意的说着大话,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 “你说你平时爱贪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跑到宫里来了,要不是小爷发现了,你现在估计早叫人给关起来了” 说完廉子沐还撞了下旁边的人, 见没有反应,又撞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廉子沐这才发现不对劲,想到刚刚说的话,赶紧拍了下脑袋。 该死,他怎么忘了姜爷的事,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人 “姜归家,咱俩也算是好久没见了,你就不能别这样吗。” 姜归家依旧眼眸微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廉子沐简直要后悔死了,他怎么就说的那么快呢,偏偏自己又不会安慰人,只能干着急。 “我承认,我刚刚说错了话,那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看了眼低着脑袋的小姑娘,廉子沐咬咬牙,转过身去“大不了我不要你道歉还不行吗” 等了半响见身后之人还是没有反应, 廉子沐正想转过身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嘤嘤的哭声, 廉子沐赶紧转过去劝到“你,你别哭啊” “哈哈,哈哈哈哈”看到刚刚还一脸得意的人现在正不知所措的劝着自己,姜归家真的憋不住了。 这下廉子沐彻底傻眼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在演戏啊! “好,你很好,姜归家你居然又诓骗我”虽然廉子沐已经被诓骗过很多次,可是这一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对不起” 什么!他没有听错吧,姜归家居然给他道歉了,不行不行,不能被她给骗了,别以为道歉就有用,他才没那么好哄呢,这一回绝不原谅。 “姜归家,你别以为小爷这么好哄,我可算是看透你了, 方才我提到姜爷原以为戳到你的痛处,没想到你居然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在这里笑的那么开心。”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姜归家反问到 “哭哭啼啼吗?那不是我的作风。” “那…那你也不能笑的那么开心吧!” 姜归家笑了笑,站起身向着废墟走去 “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首先会想到的是向亲近的人倾诉,而一个人开心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家人, 在你们看来姜爷或许是人人爱戴的丞相,或许是绝顶聪明的春华君。 可于我而言,他只是我的亲人。哭泣除了给别人带来伤痛一文不值,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姜归家…” “好啦,你瞧你这么久没见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么容易的把戏都看不出” 听到姜归家这么说廉子沐立马来精神了“刚不是说了小爷是让着你吗。” “是是是,您是让着我,不过咱们伟大的统领大人可否过来帮小女子一件事呢” “什么?” ——三天后 “快点,快点,你们几个手脚怎么这么慢,太皇太后马上就要来了,要是耽误了吉时有你们受的”听到总管催促,众人都加紧了速度, 姜归家将一支桃花放入玉瓷瓶内,看了眼外面有些担心,这个家伙也不知道行不行。 偌大的寿熙殿一片喜庆,到处张灯结彩。小德子是奉了陛下的命令监督太皇太后的寿宴,自然是容不得一点差错,正忙着忽听一声通禀 “皇后娘娘到” 众人赶紧伏地跪拜,姜归家规规矩矩的低着头不敢乱撇,只看的到一抹红色的华贵衣角。 “起来吧”随着一声及富威严的声音,姜归家这才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审视这位传说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身着对襟的金色宽袖外袍,绣上了浴火的凤凰象征着一国之母的皇权, 衣上的暗纹以暗墨萤亮色丝线相接,一动一转之间,身上的金凤纹络仿佛活的一般。 皇后端起座上的茶慢饮了一小口, 郁郁葱指上戴着寒玉所致的护甲,镶嵌着几颗鸽血红宝石,雕刻成曼珠沙华的形状,美丽不可方物。 一双丹凤显得尊贵威严。头上长发梳的一丝不苟,挽成了飞星逐月髻, 插上了两支琥珀掐丝火凤含珠钗,垂下细细的冰玉流苏,流苏上头还镶了珍珠,随着皇后的走动叮叮当当的声音极为好听。 南无韵苑将茶盏放回案上,眸光潋滟,淡淡开口“前些日子女真进贡了双角龙团,换成这个吧。” 小德子有些为难,这万寿龙芽乃是太后亲自吩咐, 虽然太后不受陛下待见可也到底是太后,他一个奴才实在不好开罪啊, “皇后娘娘,这…不是奴才不肯只是太后娘娘亲自吩咐,奴才也不好就这样换了去啊。” “太皇太后素来有喘疾,万寿龙芽虽然寓意极好,却是不够清爽, 还有这里的装横布置,虽然喜庆却未免有些艳俗,将牡丹花撤下去几盆换成茉莉和栀子花。” “是,奴才遵命”既然皇后娘娘都这样说了,他不过一个奴才自然是照做便是。 姜归家不由得有些佩服皇后,这说话做事的气度雷厉风行,又妥帖稳当,当真是国母之风。难怪尽管没有子嗣,朝野内外依旧赞不绝口。 —— 廉子沐偷偷溜到墙角处,这个姜归家还真是敢开口,这种事情居然交给他一个大男人来办。想到他待会要做的事情,廉子沐满脸通红。 —— “太皇太后到” “皇后娘娘到” “太后娘娘到” ……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通禀,大殿内早已跪满了一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声声恭贺“奴才祝太皇太后万寿无疆,福寿绵长” 姜归家低低看去,只见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袍脚软软坠地,摩挲有声,很是好听。 红袍上绣大朵大朵金色芍药,丝丝银线巧妙的勾出叶子的精致轮廓,尽显雍荣华贵。 太皇太后被皇后和太后两边搀着,听了吉利话,满面的笑。 “赏吧” “谢太皇太后”随着一声慈和的声音,众人纷纷跪下谢恩。 太皇太后的声音是独属于老人家的那种平和,透着慈祥。起了身姜归家退至一旁看着太皇太后在一众簇拥下向殿内走去。 第三十八章玲珑戏台局(上) 殿内 太皇太后刚刚入座 寿姑姑便将“坎儿”端了上来。 众人莫不是面面相觑,莉妃向来沉不住气,看向寿姑姑一旁的小德子,问道 “陛下还未来,如何这般早” “回各位主子的话,陛下说了,前朝还有要事处理,怕耽误了太皇太后娘娘的福气便让寿姑姑先行送来。” 听到陛下要晚些来,莉妃不免有些失落。 皇后站起身,走到早以备好的玉盆里净了手,拿起刻满福字的绮罗刀呈给了太皇太后。 看到这一幕,太后阖下眼帘,以往这事都是她来做的,要不是陛下厌恶她连带着太皇太后也疏远,她在这宫里头也不至于一点地位都没有。 太皇太后接过刀,众人纷纷下跪 “恭请太皇太后,过坎儿”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笑咪咪的由宫人扶着走到“坎儿”面前,拿起手上的刀就开始划。 怡嫔刚入宫不久对宫里的事情都不熟悉,看到这一幕有些疑惑,便悄悄的问身旁的澜妃 “澜妃姐姐,太皇太后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啊” 澜妃笑了笑 “这是宫里的习俗,父母六十六岁寿辰那日称作“坎儿”, 由亲生子女给父母拜寿,寿礼少不了一块肉。 这块肉,意味着子女是父母身上的一块肉,儿女长大了,趁父母生日之时,备肉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先帝已然轰逝这礼便由陛下承了,虽然是备的肉,也象征着是割自己身上的肉。 备肉时不能计较肉的多少,须一刀割下来,以示儿女对老人的敬意。再由老人在上头划六十六刀称作“过坎儿”,请老人食之,别人不得分食,否则谓之“夺福”。” 怡嫔听了点点头“多谢姐姐告知。” “无妨,你我同为宫中姐妹,理应多多帮衬。” 这边太皇太后已经划完了六十六刀,净了手,便由宫人扶回了座上,虽然只是轻轻的划,可太皇太后到底上了年纪,这样一番下来已是吃不消了。 宫人们赶忙上了茶 太皇太后端起茶盏允了一口,眉头舒展,看向底下的宫人 “这是双角龙团?” 那宫人正欲开口,太后却是怒气冲冲的先说到“大胆奴才,居然敢把太皇太后娘娘寿宴上头的万寿龙芽换成双角龙团,是谁给你的胆子” 要知道自从戏台子出了那档子事情以后,这万寿龙芽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寻得,正是为了在寿诞之日讨得太皇太后欢心,如今却被人无缘无故的换了心中自然不平。 那宫人连忙惊的跪下,看向皇后。这下是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莉妃不免暗喜,她向来就看皇后那副威严的模样不顺眼,如今倒是有好戏瞧了。 皇后淡淡开口“回禀母后,这茶是臣妾命人换的” “是你?”太后看向皇后“无缘无故,换茶作甚。” “臣妾知道这万寿龙芽很是难得,可是太皇太后向来有喘疾,这万寿龙芽却是不够清淡。未免伤到太皇太后凤体,这才自作主张换了去。” 太后嗤笑一声“难不成皇后以为哀家会谋害太皇太后不成” “臣妾不敢” “好了”太皇太后忽然开口“不过一点小事,何必如此,你们都是身在高位的人,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完看向太后“云迎你也是,都是当太后的人了,皇后到底管着后宫,不过换个茶,小事罢了。” 太皇太后都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太后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咽下去。 “方才是臣妾没顾上规矩,太皇太后教导的是,臣妾自当谨记” 原本还以为有一场好戏,没想到这么快就收了场,莉妃不免有些扫兴。 澜妃却像早就料到了一样,从刚才到现在她的脸上都无一丝波澜。 太皇太后又饮了口茶,笑着对皇后说到“到底是灵气充蕴的地方出来的,果然清爽。” 看到这一幕太后更是气的心里发苦,这般说,不是明着打她的脸吗。 看了看身旁的茶,真是恨不得砸个稀巴烂。 这边廉子沐已然办好了事赶紧跑到事先和姜归家约定好的地方,远远就看见一抹碧色,招了招手。 “如何了”姜归家问道 “小爷出马,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一个画坊的宫女,是怎么跑到这寿熙殿来的。” “这个啊,我自有办法,你还记得我上次帮莉妃描花样子吗” “记得啊,不过那个戏台子不是毁了吗?” “后来莉妃又找人用哈密进贡的巨珊瑚又造了个小板的戏台子,还是我去雕的花样子,这便是她给我的赏赐。” “莉妃能想出这个主意,依我看这是你告诉她的吧”廉子沐一脸得意洋洋 “算你聪明。”姜归家看了眼远处“时辰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这么快” “戏台子都搭好了,要是错过了好戏岂不亏了” —— “莉妃娘娘,红珊瑚一株”随着尖细的嗓音,一座盖着红布的巨姓珊瑚被人抬入了殿内,殿内立马热闹起来,莉妃不禁有些得意。 太皇太后也很是好奇,“莉妃,这红珊瑚到底有什么奇特,要你要将它盖起来” “回太皇太后的话,红珊瑚向来是极有福气的东西,臣妾这是怕旁人分了福气这才遮了起来, 太皇太后娘娘今日乃是寿星,理当将这福气全收了去,所以这红布还需太皇太后亲自揭开” “你啊,嘴巴还是这么厉害”太皇太后嗔骂到,可还是在宫人的搀扶下来到红布前,亲自将红布揭下。 红布落地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瞪大了双眼。这简直太美了 红色的珊瑚还泛着点点金光,却已不是珊瑚的模样,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座精致繁花的戏台子,台上众人栩栩如生,好似真的一般。 金缕衣上凤凰高飞,正是麻姑拜寿的扮像,当真是心思玲珑。 众人都被这戏台子的巧妙给迷的挪不开眼,太皇太后却盯着这戏台子上的纹样久久不能回神,这上头的才真的当得一个巧字啊! “莉妃,这戏台子上的纹样是谁绘的” 莉妃好似早有预料,缓缓开口 “回太皇太后娘娘,是画坊新进的宫女名归苓” 第三十九章玲珑戏台局(中) 姜归家跟在一个小太监的身后,神色平静的走入大殿。 “奴才恭请太皇太后娘娘圣安,启禀娘娘人已带到” 带姜归家来的小太监说完这话后,姜归家便跪了下来 “奴才姜归家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太皇太后娘娘千秋万福。” 太皇太后身边的玉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就起身退了出去。 “这戏台子是你想的”随着一声和蔼的声音,姜归家伏拜在地 “回娘娘的话,奴才哪里有这样好的心思,这戏台子乃是莉妃娘娘所想, 奴才不过是顺着莉妃娘娘的心思,将娘娘心中所想呈现于纸上罢了。”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莉妃,笑了笑,端起刚换的允了一口,淡淡开口 “倒是莉妃有心” 莉妃立马满脸笑容 “太皇太后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陛下祖母,自然该是臣妾要孝敬的人。” “你倒是会说话”太皇太后用帕子抿了抿唇 “既然你这么有孝心自然不能浪费了,这戏台子哀家很是喜欢,从今起便摆在哀家的寝殿,哀家日日瞧着倒也高兴。” “能博娘娘一笑,是臣妾之幸”莉妃向着太皇太后福了一福,脸上却难掩得意之色。 众嫔妃莫不都是面上不在意,心里鄙夷。 杨嫔当初还比莉妃早入王府,向来看不惯莉妃美貌妖娆。 不料皇帝登基以后,她不但未封为四妃之一,竟连个封号都没有。 她便以为是莉妃这个狐媚子在背后挑唆,为此现在看到莉妃这样得意,心中更是不爽。 可谁让皇帝就是喜欢抬举她呢,现在还攀上了太皇太后,日后更是春风得意了。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姜归家,杨嫔不禁冷笑,到底是太嫩了些。 帮谁不好偏偏要帮张惋心这个白眼狼,如今讨不到一点好,也是自作自受。 “吐鲁番使臣带贺礼觐见~” 忽然这么一声通禀,将殿中众人都吓了一跳,也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后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稳坐如钟。 姜归家赶紧向旁边挪了挪。 随后使臣便入了殿,随着停顿下来的脚步声,姜归家感觉到头顶一阵打量的眼光。 正疑惑,就听见一熟悉的声音。 “吐鲁番使臣阿吉那参见太皇太后,愿太皇太后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阿吉那!怎么会是他。 姜归家内心无奈扶额 最近这故人是否见的太多了些。。。 “象太阳一样久远不落,象月亮每天都升起。 象南山一样万寿无疆,不迁移也不崩塌。”太皇太后念叨着刚刚阿吉那说的那几句话笑了笑 “你这祝寿词倒是新鲜,看使臣的模样,想来已经见过皇帝了”虽是笑着说的,眼睛里的暖意却比方才淡了许多。 “正是 太皇太后不嫌小人愚笨便好。”阿吉那朝殿前之人行了一礼。 太皇太后正想开口,莉妃确是看不惯这个刚刚抢了她风头的粗野蛮人。 抢先一步道 “使臣大人可真是说笑了,本宫虽然从未去过吐鲁番,却也听说那的人到了八岁都是目不识丁, 使臣大人刚刚的一番话不知要比他们强了多少倍,委时算得上厉害了” 姜归家嘴角抽了抽,这莉妃莫不是傻,指桑骂槐,当旁人都跟她一样傻不成。 果然 下一句就听阿吉那说到 “莉妃娘娘说的是,我们吐鲁番生的都是英雄一般的人物,自然比不得贵国人人都是学识广博” “那是自然”莉妃骄傲道 姜归家抽了抽嘴角,这个莉妃到底是怎么在这宫里头活下来的 “只可惜…” “怎么?” “只可惜身子弱了些,子嗣不多,像我们吐鲁番最弱的女子都有好几十个儿子呢” 听到这里姜归家差点就要笑出声来,这个阿吉那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还是这么会排遣人。 身子弱 亏他想的出来,这不明摆着戳莉妃的痛处嘛。 很显然莉妃被阿吉那的话给激怒了当下就拿起桌上的白玉碗砸了过去。 只可惜,像阿吉那这种人从小练的是武打功夫,一身的腱子肉,区区玉碗如何伤的了他。 平白让莉妃没脸罢了。 “哐机”随着一身清脆的响声,白玉碗已是碎成了好几块。 看到这里太皇太后早便忍不住了,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冷声道 “莉妃!你闹够了没有” 莉妃还从未见过太皇太后如此生气,楞了好半响才想起来跪下请罪。 偏偏刚刚夸太皇太后满嘴甜言蜜语,如今看到太皇太后生气反倒什么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阿吉那见缝插针 “太皇太后娘娘,吐鲁番虽不比贵国,却也是三大番国之一。 小人此次前来乃是缔结两国之好,却不知小人嘴笨,说错了什么?竟然惹得贵国娘娘想要小人的命,小人惶恐。”说完便跪拜在地,摆出一副受害人的模样。 太皇太后不由得脑袋疼,刚刚忽然打断莉妃就是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没想到还是让他钻了空子,这个吐鲁番使臣还真是牙尖嘴利。 拍了拍皇后的手,皇后会意,看向底下的人说到 “莉妃喝醉了酒,当众失态,失了皇家的规矩,丢了皇家的体统,还惊吓到了吐鲁番使臣,实在放肆 为了正规矩,立体统。本宫特罚她禁闭一月,抄写女经女则两千遍以儆效尤,来人还不快把莉妃先带下去醒酒。” 听到这样一番变故,莉妃已然跌坐在地一片茫然,就那样任由宫人将她带了下去。 这一回太后倒是没有为莉妃求情,冷眼瞧着,谁让她居然瞒着自己打算踩着自己讨好太皇太后,也该让她吃点教训,这样才能学乖。 至于其他嫔妃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是高兴。 本以为事情已经到此为止,没想到阿吉那却是个不肯吃亏的主,任是不依不饶 “皇后娘娘,这样罚是否太轻了。” “使者有所不知,我天启的女经共有五千多章,每一章少说也有万字,更何况并着女则抄写两千遍。 只怕这手是要废了,使臣受惊我们用一只手来赔,不知使臣可还满意。”皇后脸上带笑,说出的话却是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莉妃爱琴,更是称的上国手,如今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夺的不是她的手,而是她引以为傲的天赋和争宠的资本。 皇城当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第四十章玲珑戏台局(下) 皇后看了眼依旧不动声色的阿吉那,问 “怎么,使者可还是有话要说。” “既然皇后娘娘都发了话,小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阿吉那朝皇后行了一礼 又说 “阿吉那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为贵国献上我们的诚意,只不过刚刚耽误了。 为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寿辰,我们特意带来了最尊贵的礼物,还请贵国笑纳。”说完,阿吉那拍了拍手。 立时就有三个异域美人,风情万种的扭着腰肢款款而入,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 上头盖着的东西足有小半个婴孩那么大,也不知这些美人儿是怎么端的起来。 瞧那细软的腰肢,倒是生怕给她们压折了。 阿吉那也没买关子,径直就将一块红布揭开。 展露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块白玉,晶莹剔透。玉虽是好玉,可在座众人那个不是大家出身,比这更好的玉都见过,哪里会放在眼里。 太皇太后更是为着刚才的事情不高兴,如今连瞧都不愿意瞧。 阿吉那好像早就料到了众人这样的反应,因此并不在意,而是随手揭开了另一块红布。 还是一块玉,只不过颜色不同,这块玉是青色的,远远瞧去竟是有些廉价。 杨嫔不禁掩唇笑了 “使臣大人莫不是在诓骗咱们没有见过世面,竟将这样的东西当做珍宝。” 出奇的是阿吉那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伸手揭下了最后一块布。 依旧是一块红色的玉,色调还不均匀,嵌着黑色的杂质。 “这就没了?”杨嫔看着面前这三块玉,有些难以置信。 “没了”阿吉那向着太后的方向恭敬的说道。 这下杨嫔更是肆无忌惮的笑出了声,原本以为刚刚那使臣敢那样对待莉妃一定是准备了什么了不得的珍品,。 不成想居然只是几块破玉,倒真真是叫人看了一场笑话。 他们吐鲁番难不成已经穷到连几块破玉都当成珍宝。 跪在地上的姜归家虽然一直不敢抬头,却也是瞧见了那几块玉的,确实无甚不同。 可是看阿吉那胜眷在握的样子便知这东西不简单,如今也是一头雾水。 这个家伙,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只见阿吉那拍了拍手,那几个异域美人便托着手上的玉石围成了一个圈。 众人正疑惑,那玉石相对却是变的有些不一样,散出淡淡的莹光,隐约间可以看见石中似有莹蝶飞舞,美轮美奂。 不止在座众人看直了眼,就连太皇太后都瞧了好几下。 更让人惊奇的是莹蝶飞舞过后,石面上居然留下了丹青。 白色玉石面上留下的是一簇蝶恋花,花丛中站着一翩翩公子,正是先代诗人柳永。 红色玉石面上留下的也是蝶恋花,可人却是换成了天赋异禀,满腹经纶的先代丞相晏殊。 青色玉石面上则绘的是青玉案和大诗人辛弃疾。 看到这些姜归家立马得出一个结论 三个完全不同的人却有着相同的爱好——作诗 虽然神奇,只是不懂阿吉那为什么要送这个东西给太皇太后作寿宴礼,未免有些太不符合今日的主题了。 难道他还想要干什么? 果不其然 只见阿吉那开口道 “此次前来本是为了恭贺太皇太后娘娘的寿辰,只是这三色丹青石还有一层禁为解, 当初我们可汗初得此石便觉变幻莫测,只可惜寻访天下能人异士都不得解, 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真有人能解想必必然是天启者。 所以我们可汗这才借花献佛,除了恭贺太皇太后娘娘寿辰,更是想一睹能解这奇石者,还望太皇太后娘娘成全。” 看着跪拜下来的阿吉那,太皇太后倒是觉得是一个机会, 方才因为莉妃之事,始终让她心里头不痛快,况且最近吐鲁番实力大大增强,大有脱离天启管束之势, 若是真有人能解,也算是矬一矬这南蛮子的锐气。当下太皇太后便答应了,看向底下一众妃嫔命妇,开了口。 “在座众位若是能有解此石者,哀家必有重赏” 这下底下人都有些跃跃欲试,毕竟太皇太后的赏赐,争的不就是一个脸面吗? 可是看了看那奇石却顿时没了主意,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有了太皇太后刚刚那一番话,底下人都讨论起来,那些妃嫔命妇许多都出身诗香世家,自诩聪慧。谈论起来的时候天花乱坠,可是却无一人敢站出来。 好容易有人肯试试却也是不得其法,落败而归。 半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那奇石却是照旧,任旁人如何动都是老样子,没有丁点变化。 太皇太后的眉头越陷越深,皇后也无任何办法,太后倒是一门心思想讨太皇太后欢心,却也是想不出来。 在座这些妃嫔,哪一个在皇帝面前不是通四书,识五经,如今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都是绣花枕头。 想到澜妃素日的聪慧,皇后向她看去,却见澜妃也是摇了摇头。不禁有些担心,连陛下亲自赞赏的澜妃都看不出其中玄妙,底下这群人又如何靠的住。 看到事情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发展,阿吉那正想开口,却听一清灵的声音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为第一境。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为第二境。 众里寻她千百度,嫣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为第三境。” 听到这样一个回答,众人莫不都睁大眼睛,看着底下规规矩矩一直跪在地上被她们忽略的小宫女。 姜归家不紧不慢的看向阿吉那,开口道“使臣大人,奴才这三境说的可对。” 第四十一章三色玉石 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阿吉那的表情有些微凝。 怎么会,居然是女子! 姜归家此刻也是心里打鼓,却还要死撑着,心里默默祈祷阿吉那可千万别露馅。 到底是走南闯北惯了的商人,阿吉那很快就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拍起手来。 “想不到这千古难题竟然是被一个小小的宫女解答,孰不知到底是藏龙卧虎,还是明珠蒙尘。” 阿吉那扫视了一下在场众人,悠悠道“不过依在下看来倒更像是后者呢” 这下在场众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这不是赤裸裸的说她们空出生于世家却连一个小小的宫婢都不如吗。 “使者这话是否说的太过了” 随着一声清柔的声音,大殿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倩影。 姜归家抬头瞧去,只觉得再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一眼看去瞒眼的温和,柔美而不柔媚,叫人想要不自觉的靠近却害怕污了这份美好。 太皇太后见到来人满脸的笑意,澜妃神色也柔和起来。 徐岚月走到大殿中央缓缓跪拜,“臣女拜见太皇太后娘娘,祝娘娘古希重新,欢乐永长。” “如何来的这般晚,整个大殿就数你的祝词哀家最喜欢,连你姐姐澜妃都不及你,要知道你姐姐未出阁时可是天启第一才女。” 澜妃掩唇笑了笑“太皇太后娘娘就别打趣臣妾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别说是什么才女,臣妾只怕是连一首诗都作不出来。” 太皇太后听了哈哈大笑“谦虚了谦虚了,澜妃。” 姐妹俩相视一笑,徐岚月开口道“回太皇太后娘娘的话,臣女本该早些到此,只因为旧疾发作,这才晚到,不过还好赶上了,要不然岂不是错过了这宝物现世。” “听小姐这话,莫不是有别的看法”阿吉那质疑道,虽然刚刚他也被这女子惊艳到了,可他也不至于连人家话里的意思都听不出来。 徐岚月走到那三块玉石旁边,指尖轻触,白玉的光华都不及她素手芊芊,衬托之下反倒是分外好看。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众里寻她千百度,嫣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好看的丹唇微微一笑,徐岚月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小妹妹此解当真甚妙,以诗解画,三境之内含有三重玄妙。当真称得上精妙绝伦,若是以我来解都未必能有如此绝巧。” 看着面前的女子姜归家第一次感到疑惑,这神仙姐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对于这三色丹青石我却是有了另一种看法,比不得你精妙,却也不俗。” “不知小姐有何见解”阿吉那此刻也是来了兴趣,替姜归家把疑惑问了出来。 “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左不过一个情字罢了。” “情” 姜归家细细揣摩这个字,却是如何也不知如何解,风月话本子她不是没有瞧过,痴男怨女的故事也不是没有听过。 可真正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个字的时候,她还是犯了难,依她来看情之一字不过就是一种特别一点的情绪,就像一个人会哭会笑自然也会爱。 可是从面前女子的嘴里说出来,却让她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以前从没有的理解,她不懂。 阿吉那却是揣摩出了其中深意,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在场众人都知这一回是阿吉那输了,输给了两个女子。 太皇太后心情甚佳,招手唤徐岚月上前。 在路过姜归家面前时,看着眉头紧锁努力思考的小姑娘,徐岚月眼睛里流出了复杂的情绪。 姜归家看的清清楚楚那是羡慕的神情,可是 为什么呢? 第四十二章变故 “岚月,这一回哀家可得好好赏赐予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人儿,太皇太后满脸的笑。 本就是她喜欢的孩子,如今又帮了这么大忙,自然是要好好赏赐的。 听到太皇太后这般开口,在场众人莫不都是一脸羡慕。 可羡慕终归是羡慕 到底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嫁过去就是太皇太后的侄媳妇,又这么有学识,太皇太后难免看重。 只是可惜了大将军,将来若是真的娶了这般好的媳妇,自家女儿只怕没戏了。 虽然小侯爷也不差可到底孩子心性,终归是比不得他哥哥稳重。 不过也是奇怪今日太皇太后娘娘寿辰,小侯爷竟然没有到场恭贺。 虽说外男不可入内庭,可小侯爷和大将军乃是太皇太后娘娘的亲侄儿,大将军身在边疆,可小侯爷应当过来拜贺才是。 在座这一众未出阁的小姐可不都是盼着的。 再向厅中看去 只见正被各位议论的徐家小姐盈盈一笑开口道 “岚月多谢娘娘赏赐,只是这一回岚月确实未做什么,又怎能夺了别人的恩宠。” 徐岚月这下一开口,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到了一直默默无闻的姜归家身上。 太皇太后这才想起方才的事情。 刚刚也确实是因为这个丫头才破了那三色玉石,想来那丫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倒是颇有几分文采,生的也乖巧。 不若多赏赐些东西,招进自己宫里头,也能解解闷。 看向底下的人,太皇太后和蔼到“我看这丫头生的乖巧,说话做事颇有几分文气,很是喜欢以后就到哀家身边伺候吧!” 姜归家心下一喜,正想跪拜谢恩,太后却是忽然插了嘴。 “母后若真想赏赐这个丫头不如直接将她升为画坊司的掌事宫女,瞧方才那玲珑戏台做的甚是精妙,想来这丫头定是十分喜爱丹青。 母后若是就这么将她夺了去,日日只能做些杂事,岂不是夺人所好,平白浪费了这丫头的天赋。” 听到这样一番话,姜归家差点就要控制不住上去打人了,这个太后倒还真是会堵她的路。 说的好像处处为她一个宫女着想,其实还不是怕她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她没有下手的机会。 她分明就是在记恨方才莉妃的事情,玲珑戏台的事情莉妃因为没有告诉她,她便见死不救。 如今竟是连她也不放过了,当真恶毒。 难怪当今皇帝杀了她的亲儿子,她还依旧可以在仇人的羽翼下活的安然自得。 这种人,又岂是冷情绝性四字可以比拟的。 太皇太后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要是不行她就只能两败俱伤,那边真的不能再拖了。 “太后娘娘,岚月倒是觉得不妥。”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是拯救了姜归家紧绷的神经。 “徐小姐这是何意”太后有些不悦。 她本就看这徐岚月不惯,是看在太皇太后面子上才一直忍着,可她却是偏偏要和她作对,不过一个丫头,竟也想骑到她的头上来。 “难不成是哀家刚刚说的不对。” “自然不对” “你!”太后脸色铁青,不过一个臣子的女儿,她竟然敢! 徐岚月才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说到 “当今世上除了陛下就数咱们太皇太后娘娘最是尊贵。 陛下乃是一等一的孝子,向来又把太皇太后娘娘看的最重。 娘娘想要什么哪怕再难得陛下都会寻来,如今不过一个丫头而已。 若是按照太后娘娘方才那番话,难不成太皇太后娘娘的寿熙殿还比不上一个小小的画坊。” 太后的脸色早就已经从铁青变得惨白。 赶紧看向眉头微蹙的太皇太后连声解释“母后,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阿。” 可太皇太后又哪里会听,方才那番话分明处处都在为那个宫女打算,半点都没有把她这个太皇太后放在眼里。 难不成在她看来她一个太皇太后还比不上一个宫女重要。 第四十三章延后的计划 姜归家见缝插针连忙跪拜在地 “太皇太后娘娘凤体高贵,能得娘娘赏识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愿意到太皇太后娘娘身边伺候。” 一旁看戏的阿吉那抽了抽嘴角,心里偷笑,这个丫头,以前做男儿身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她那么会溜须拍马呢! 听到姜归家这么说太皇太后倒是舒缓些。 太后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立马就摆出一副笑脸,附和到 “方才是臣妾想的不周到,这才惹得母后不快。 如今仔细瞧着这丫头着实不错,放在寿熙殿想来是再好不过的。” 太后终究是太后,几句话就将局面完全反转过来。 太皇太后方才已经训斥过太后了,这一回她既然低了头,自然不能再让她没脸,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身旁嬷嬷会意,立即走到姜归家面前将她带了下去。 看着姜归家离去的方向,阿吉那若有所思,随即便说道 “太皇太后娘娘,礼物已经送到,这里多是女眷阿吉那也不便停留,陛下为我们安排了夷馆,阿吉那这便告退了。” 听到他要走众人自然是高兴的,深怕他又闹出什么幺鹅子,惹得太皇太后不快,遭殃的还不是她们。 阿吉那走后宴会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云烟一样过眼就散了。 整场宴会下来皇后一直都是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可又让人忽略不了。 偶尔一些贵妇们打趣惹得太皇太后开怀,她也会象征性的笑一笑,不过就真的只是泯了泯唇而已。 太后经过方才的教训现在倒是学乖了,不时说几个皇帝小时候的趣事,讨太皇太后欢心。 太皇太后也挺吃这一套,没过多久对着太后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徐小姐虽然也不怎么说话,可太皇太后就爱拉着她一块。 连说了好几个她小时候的囧事,惹得徐小姐躲进自家姐姐怀里耳朵都红了这才作罢。 一众命妇都掩唇笑了起来,直说太皇太后孩子心性。 “人人都说心不老人便不老,依臣妾看,咱们太皇太后娘娘这是要长命百岁阿!” “百岁哪够,自然是要千岁的。” 几番话下来惹得太皇太后更是开怀。 澜妃看着怀里羞成一团的妹妹笑着摇了摇头。 “你呀你也真是不懂规矩,当着太皇太后娘娘的面竟也撒起娇来。” 虽是责怪的话,却听不出半点责怪的意味,满满的都是姐姐对妹妹的宠溺。 看到太皇太后一直瞧着徐家两姐妹,太后虽然心有不满却还是说到 “咱们大将军当真是好福气,徐家的两位小姐个个都那样好,有才气又讨人喜欢。 如今一个成了咱们陛下的宠妃,另一个也快成咱们太皇太后娘娘的侄媳妇了吧。 依臣妾看徐小姐也及竿了咱们大将军也该成家了,这婚事” 虽是小声说的可在座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变,齐齐看向太皇太后的方向,特别是徐家二位小姐,徐岚月的脸色立马冷了下来。 这大将军南无痕乃是南无家的长子,自当年他的父亲南无渊明战死沙场后,他便入了军营。 十四岁就披甲挂帅,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回来过,而徐家二小姐与他是从小定的姻亲,圣上虽未明旨赐婚,却也没反对。 如此一来,倒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徐家,南无家,姜家,乃是天启三大贵族,这是开国以来就有的荣耀,是真真正正的皇亲贵胄,不知有多少人觊觎。 若是真的结成姻亲朝堂之上只怕又是一番风波。 太后故意挑起这个话题只怕也是想要试探一下太皇太后的意思。 没想到太皇太后虽然还是满面的笑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杨嫔惯是个察言观色的人,看到太皇太后这般模样,立马换了话题。 这下太后又平白得了没脸,虽然没有从太皇太后口里知道什么,却也隐约猜到,太皇太后只怕还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 这边廉子沐一直都在等着姜归家的消息,见一直没有人来不禁有些担心。 正想出去寻找,却看见一只黑的发亮的小狗朝他走来,嘴里含着一支竹筒。 ——事情有变,计划延后,一切静待今夜子时。 第四十四章南柯一梦 —— “你不过是一个不得圣宠的皇子,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你以为会有人在乎你吗” 在霖桦门一处破败的房内,一个凶神恶煞的嬷嬷正对着地上的小孩颐气指使。 那地上的小孩身上脸上遍布青紫,一看就是指甲掐挠所致,才五六岁的年纪便骨瘦如柴。 虽然衣衫单薄却依旧把背挺的直直的,一张面上满是倔强。 听到那嬷嬷的话,将拳头攥的紧紧的却是一言不发。 那嬷嬷却是惊讶于明明断水断粮这么多天他居然还活着。 想的皇后娘娘交待的事情更是变本加厉,口中大言不惭 “难怪不受陛下喜爱,就这呆傻模样,我若是陛下也不喜欢。 偏偏还要占着皇子的身份,可真瞎子点灯——白费蜡。 你那娘也是,分明是个破落户里爬出的贱种,能得陛下临幸已是上天眷顾。 偏还要不知羞去勾引姜家大公子眼见事情败露竟是拉着大公子一同赴了黄泉,当真是歹毒。” 听到这里轩辕昱猛的抬起头,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嬷嬷,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 那嬷嬷也是不怕,向地上啐了一口,“好个小贱种,竟然敢瞪老娘,皇后娘娘可说了一个月内必得要了你的命。 你既然这么不知好歹,便是提前送你上路也是省事。” 说罢,拔了簪子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撕扯。 小小的轩辕昱眼睛一眨不眨,见那刁奴扑了上来只是往旁边侧了侧,任由那簪子将自己左手手臂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那刁奴见一击不中,又想来第二次。 可是人还没起来就听见了撞门的声音,想起皇后交待的任务,立马起身扑向轩辕昱。 没想到这一回却被小小的轩辕昱轻轻松松的躲了开来。 轩辕昱对着那刁奴的肚子就是一脚,直把人踢到墙根出起不来,不一会就已经被破门而入的侍卫挟制住。 那刁奴反抗不得只得搬出皇后“大胆,你们知道我是谁的人吗,竟然敢动我。你们就不怕” “怕什么” 只见在场众人闻其声全部跪下,就连那刁奴也被摁的匍匐在地不得动弹。 “奴才参见南柯公主,回禀公主人已拿下,只是奴才保护不力仍是让二皇子受了伤,奴才甘愿受罚。” ——南柯公主! 那刁奴不禁大惊,陛下的亲妹妹,天下女子第一人 可是那样一个人又为何会在此! 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那刁奴只觉得自己大限已至。 不一会便被带了下去 轩辕鸾缓缓的走向因为身受重伤而体力不济的小轩辕昱。 微笑着伸出手,轻声道 “可是姐姐来晚了” 看着那双柔夷般的手,轩辕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的手伸出来。 阳光好像也有了灵性一样透过破的窗户全部都洒在了面前女子的身上。 在这阴暗之地她的出现就犹如一道光,让人眼前一亮。 “姐姐” 轩辕昱正想紧紧抓住,却被一声声呼唤让一切都回归现实。 “陛下,陛下” 原小江看着榻上的陛下连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正不知该怎么办呢。 就见自家陛下忽然睁开眼睛不悦的盯着自己。 顶着那锐利的眼神,原小江连忙开口“陛下,奴才知道您今个陪太皇太后娘娘过寿累着了, 可是这个时辰批阅奏折是您一早定下的规矩,奴才不能抗旨不尊啊。” 轩辕昱抬起头看着底下那个四四方方的太监帽,有些生气,这个原小江何时变的这样烦人。 “原小江,你如今倒是越发大胆了。” 听到自家陛下这样说,原小江只得把头低的更下。 这下那个方方的帽子更加清晰的出现在了轩辕昱的视线当中。 感觉上头一点动静也没有,原小江正疑惑呢,忽然脑袋就是一阵晃动。 原来是轩辕昱直接把原小江的帽子给掀了。 看着面前圆溜溜的脑袋和发髻轩辕昱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他自小便不爱那些菱角太多的东西,如今这么瞧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走,去外头逛逛。” 一边的原小江正忙着戴帽子呢,忽然就听到自家陛下居然不批阅奏折了,不禁有些吃惊。 要知道自家陛下平常最是勤政,除了上朝和什么大事几乎从不踏出圣德殿。 如今竟然肯歇一歇,看来这帽子掀的可真值。 暗暗夸奖了一下自己,原小江便赶紧朝着自家陛下的方向追去。 —— 阴华宫自从上次失火之后就一直被人认为是不祥之地,且不说之前住在这的人都是个什么下场。 就连之前最得宠的莉妃都被关了禁闭,如今更是没人肯来了。 此刻在一处隐蔽的角门,姜归家正百无聊赖的等着廉子沐,看了看幽深的巷口。 心里不禁吐槽,廉子沐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慢。 第四十五章如实招来 正是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肩头一重。 姜归家还以为是被人发现了,差点就要逃,结果就听见了熟悉的笑声。 “哈哈哈,好你个姜归家才多久不见,你怎的变得这般胆小” 廉子沐嘲笑的同时还不忘打趣,直惹的姜归家抽了抽嘴角。 “这皇城是个什么地方,动辄杀伐。再胆大的人也会被磨的没有一点锐气,况且我们现在一旦被发现可就是私通的罪名,若是连累了姜爷你叫我如何是好。” 被姜归家这么一训,廉子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不过就是吓吓你嘛,哪想的了那么多。况且,这地方子怎么会有人来,你便放心就是了。” 姜归家叹了口气“便是如此也不能松懈” “好啦好啦我记着了,对了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就忽然变了褂,竟叫我白跑一趟。”想到今天的事情廉子沐颇为不解。 “我叫你放的东西呢,你可放了。”姜归家不答反问。 这下廉子沐倒是先红了脸 “你还好意思说,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你竟叫我去闯一个姑娘家的闺房,还是趁着她洗浴之时,当真是半辈子的清白都被你毁了。” 姜归家掩嘴笑出了声“既然知道她在洗浴,那事情必然是办成了!” 看到姜归家笑了起来,廉子沐别扭的转过头去嗯了声,这家伙,怎的越长越好看了。 月光照耀下的姜归家白净如瓷,眉眼间的清丽越发展现出来,虽然才到廉子沐的肩头,却浑身透着机灵气。 看到廉子沐这副变扭的样子,姜归家还以为他在害羞,更是笑的开心。 这下廉子沐脸都红了,还好是晚上,要不被姜归家发现少不得又是一阵笑。 见姜归家笑意低了,廉子沐赶紧转移话题“现在笑也笑够了,姜归家你还不如实招来。” “我叫你放在琥珀房里的玉戒,你可知是谁的。”姜归家正色问 廉子沐摇了摇头。 “南无衔烨” “他!”廉子沐惊的下巴都要掉了下来,这个人可不是好惹的。 “可是方才听你讲述时你不是并未揭开那黑衣人的面纱吗,为何又会知晓” 姜归家笑了笑“你难道忘了我的本事吗。” 这玉戒虽然贵重却并未带有什么证明身份的标识。想来当时他只是随手丢下,毕竟皇城内皇亲贵胄那样多,指环每日每日的换着戴。谁又会特意去注意一个平常不戴的指环。 只可惜他却并不知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凡见过一次就不会忘,也是得亏了上次和琥珀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 对于廉子沐姜归家也没有多做隐瞒,将那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事情大致如此,至于他为何进宫为何受伤,我也不知。” 听到姜归家讲述,廉子沐都觉得惊心动魄,更惶论那夜亲自体验的姜归家,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南无衔烨,平日里比他还不着调的人竟还藏着这一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倒是那场火着实蹊跷” “是麟粉”姜归家解释到,“有人将麟粉混入了红漆内,麟粉不能受热,白日里日头本就足,再加上我又要在上面刻画花样,稍微的摩擦都会引火,要不是旁边一直有一棵大树遮着阳,只怕等不到南无衔烨出现我就葬身火海了。” “这计谋也太损了。”廉子沐不禁心惊“倘若你有幸逃离了那场火,只怕也会被安上故意纵火的罪名。说来倒是要感谢南无衔烨了,若不是他误打误撞,我如今怕是见不到你了。” “不过你让我将他的玉戒放入一个宫婢房中又是如何一回事。他堂堂小侯爷,按理当不会与画坊里一个小小的宫婢有何干系啊?” “怎会没有干系,若不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宫婢,我就不会碰上那晚的事情了。”姜归家实话实说。 廉子沐却是又被惊了一回,这里头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那个小宫女看着文文弱弱竟还有这等本事。” 廉子沐还在惊叹,姜归家却是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一丝不同。 “文文弱弱”姜归家咧嘴笑了起来“好你个廉子沐,还说没有偷看人家。” 廉子沐脸彻底黑了,好好谈着事情,都能被她抓到话把子,果然是机灵的可怕了。 玩笑话说一次就够了,姜归家也没有继续抓着不放,而是继续说道 “我本就不想要她性命,是她再而三的触碰我的底线,本想治她一个偷盗的罪名,不成想太皇太后的寿宴上南无衔烨竟然没有出现,如此一来计划倒是只能搁浅了。” “那玉戒本就是贵重之物,为何一定要南无衔烨在,况且你方才不是还说那玉戒并不能证明身份,如此一来岂不矛盾?” 廉子沐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要不是今日,他都不知道短短几天内姜归家居然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先前没有护好她本就是他的错,如今只有知道她的打算他才好帮她。 第四十六章“是你!” 姜归家看着清冷的月色悠悠道:“公子无他,是为南竹。” 廉子沐皱了皱眉头“这不是南无家的家训吗?” “那枚玉戒上我偷偷纹了南无家图腾上的南竹,琥珀一心想要杀南无衔烨,她不会不知道这枚玉戒的价值,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会依靠这枚玉戒接近南无衔烨伺机行刺,只可惜她不知道南无衔烨会武,到时候也不过是自投罗网,所以南无衔烨的出现至关重要。” —— 夜晚的月色零零散散落满了琉璃瓦,映衬着房檐上的麒麟兽仿佛活了过来。 幽长的小道上一道笔挺修长的身影正从不远处缓缓踱步而来,身后跟着的人满脸的疑惑却又小心翼翼。 轩辕昱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面前不知在想着什么。 原小江也不敢上前,也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前方人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朕记得这里原先是叫霖桦门” 原小江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恭敬答到“回陛下的话,上回督造处管事修缮时曾经派人来问过是否需要改名,可是因为陛下刚刚登基政事繁忙,奴才等不敢拿此等小事叨扰,标牌也一直未挂上,如此一来倒是耽搁了,所以这如今也是叫霖桦门。” 轩辕昱没理会原小江的话而是看向了那扇已经焕然一新的大门,思绪飘然。 “姑姑其实您不用替我包扎的,待会太医会来的。”小小的轩辕昱盯着面前美丽女子的脸一脸认真的开口。 谁知女子却是忽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疼的他嘶了一声。 “这会知道疼了,方才与那奴才打斗时倒是英勇的很啊!况且我与你说了多少回了,叫姐姐,我同你不过堪堪大了六岁”说罢,又拿了一层纱布细细包扎。 六岁明明就差了很多好吗。 “姐姐”轩辕昱诺诺道 轩辕鸾叹了口气“你当真以为给自己弄了这么一个伤口就可以换来我那不争气的哥哥的怜悯不成” 轩辕昱眼神暗了暗“我不喜欢他,我这伤口也不是做给他看的” “朝中大臣虽然不乏正义之士,可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从今往后他只会更加厌恶你。” 轩辕昱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女子,原来她竟是早就看出来了吗?“姐姐?” 轩辕鸾微微一笑,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停下。 “朝中大臣我已安排好了,毕竟虎毒不食子,他再如何也要顾及天下人的眼光。从今天开始你将是这天启堂堂正正的二皇子。” 堂堂正正! 轩辕昱忽然跪拜在地“昱儿多谢姑姑。” 轩辕鸾也没有拒绝,而是缓缓蹲下,看着地上小小的身子,正色到“阿昱,我能帮你只有如此了,今后的路会很难,而你只会是一个人。” 小小的轩辕昱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鸿鹄之志“今日之言轩辕昱必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一个人吗? 轩辕昱看着面前的大门自嘲的笑了笑,终究还是没有走进去。 倒是原小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家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 看着自家陛下转了个身向着别处走去原小江赶忙跟上,却见轩辕昱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跟上。 虽然担心却也不能违背圣意,只是看着陛下离去的地方,原小江有些不解,那不是阴华宫吗? —— “所以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要做的事情是吗?”廉子沐不死心的问道。 姜归家转过头去不再看廉子沐。看到姜归家这副模样,廉子沐也知道自己已经问不出什么了。 “姜归家三天以后若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在这里告诉我一切,如果你不说我就当没有你这个朋友。”说完之后,廉子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渐渐隐没在夜色里的人,姜归家眸子微暗,廉子沐对不起了,三天后若是事情失败我与你只怕真的要陌路了。 转身正要离去忽听一声冷冽的声音 “你是何人!” 姜归家步子微顿,难道…… 想到这种可能,姜归家缓缓转过身抬眼看去,明黄色的袍子直入眼睑。 尽管忐忑,心中却已是一片了然,赶忙合下眼睑恭敬跪拜“奴才拜见陛下” 看着跪拜在地的人,轩辕昱眉头微皱,来之前这里应当不会有人,如何会出现一个宫女,这原小江的差事当真是越办越好了。 本就心情烦闷,如今看见这宫女轩辕昱直接就冷冷到“自己到慎刑司领二十板子。” 闻言,姜归家却是在心中盘算到底要不要抓住这次机会,在这里碰见皇帝实属巧合,可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错过她就只能在寻找时机,可是…… 看着底下的人无动于衷,轩辕昱更是厌烦,整个人直接就冷了下来。 或许是感受到上方的威压,姜归家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跪拜到“奴才遵命” 思虑在三,姜归家还是决定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轩辕昱也没有停留,踱步正要从姜归家身旁而过,忽然一柄利剑直刺而来,轩辕昱一个转身便避了开来。 倒是姜归家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一怔。 那个刺客此时也现出身来,见方才一击竟然没有伤到眼前人分毫正要再上前。 却见轩辕昱一脸平淡,眼见利剑就要刺入他的身躯,却不知从何处冒出了许多身披黑粼的人,不过几招就让黑衣人节节败退,那黑衣人见情况不妙立马飞身上檐要逃。 黑粼卫正欲追赶,轩辕昱却是挥了挥手,那些黑粼卫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一旁的姜归家不禁感叹自己没有对轩辕昱下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要不然都不要这些人出手,她就可以死在轩辕昱的掌下了。 看着一旁怔怔坐着的姜归家,轩辕昱正要离去,忽然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 此时月亮忽然从云中出来,皎洁的月光将大地照的一片洁白,轩辕昱也在此时看清了跪再地上的人,眉头再次皱了皱冷声道 “是你。” 第四十七章回圣德殿 轩辕昱冷冷的两个字,直接就让姜归家心中的一根弦绷紧,虽然疑惑却也只能努力平静的答到“奴婢惶恐,之前并未见过陛下。” 虽然这话说的唐突了些,却也是实话,她之前确是并未见过这位年轻的新帝。 尽管进宫之前有调查过他,可也不至于连何时见过这么一位而不自知啊! 姜归家确实是没有见过轩辕昱,毕竟当时在大漠她也不过隔着一架马车连面都没有见到就被侍卫吓退了,因此她也不是说谎。 只是轩辕昱却是因为鹰哥儿的原因而记住了她。 此刻轩辕昱正一脸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强作镇定的人,幸亏姜归家此刻是低着脑袋,否则光是看着面前人的眼睛就能抖出一身冷汗。 虽然现在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此刻轩辕昱的眼睛里却是布满了杀气。 轩辕昱一手负在身后,上好的羊脂玉戒在修长的手指衬托下透着莹莹的冷光。 此刻只要他一个手势,立马就会有人出现将这个小宫女就地处绝。 可是他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里已经起了雾气,青瓷板下的湿气渐渐上涌,姜归家还一直保持着跪拜在地的姿势。 由于是夏季,宫女们都穿的少,就算夜里冷可那个时候她们也大都已经不当值了或者是做着事情没怎么觉得,可是现在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跪着她还是第一回。 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凉嗖嗖的,要是可以挺过去姜归家发誓以后一定得多加几件衣服。 轩辕昱倒是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模样,就在姜归家以为这位不苟言笑的皇帝会陪她一直待到天亮的时候,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淡淡的吩咐。 “回圣德殿” 姜归家差点就没有惊呼出口,刚才皇帝说的是回圣德殿,而不是退下吧,如今这里就只有她一个宫女,他这话是对着她说的! —— 寿熙殿是当今陛下登基后特意为太皇太后所建,太皇太后信佛,寿熙殿便特意为太皇太后建了一座佛堂,红墙金瓦,名为虔信堂。 此刻已是深夜,虔信堂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就连守在堂前的宫女也是万般不敢松懈。 堂内梵音淼淼,金黄色的经幡几乎占了堂内一半的空间,可就算如此堂内也依旧宽敞。 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尼正双手合一住一串金丝木南珠,虔诚诵经,她的身旁还有一位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小女童,正在敲着木鱼。 而太皇太后则是跪在了堂前那尊比树还高的金佛下虔诚诵读,仔细一听竟与那女尼诵的一模一样。 映嬷嬷一直静静的伫立在太皇太后的身旁,此刻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略有些焦急。 眼见时辰到了连忙俯身小声说道“娘娘,子时已过,您快些起身吧!今日过寿本就累着了,若是在这么跪着仔细伤着您。” 闻言太皇太后停下诵经,慢慢的睁开了眼睛,那女尼却还在继续诵经,只是她身旁的小丫头见到太皇太后停下又看了看自己的师傅不知如何是好。 映嬷嬷走到了那女尼的身边,温和的开口道“巳月师太,时辰已经到了”。 谁知巳月并未理会映嬷嬷的话连眼睛都没睁依旧诵经,那小丫头见了也依旧敲起了木鱼。 看到巳月师太这个模样,映嬷嬷有些为难,看向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只是让映嬷嬷回来,也并未理会。 等到巳月将这章经文的最后一句话诵读完后这才缓缓的睁开双眼。“太皇太后娘娘请恕罪,贫尼乃是佛道中人,诵经时若是突然中断乃是对佛祖的不敬,还望太皇太后娘娘海涵。” 太皇太后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她本就是信佛之人自然不会怪罪,反倒是更加信服这位巳月师太了。 “师太言重了,师太乃是佛门中人佛法高深,倒是哀家浅薄莫得佛祖怪罪才好。” “佛法无边向来众生平等,太皇太后娘娘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诚心,必得福泽庇佑。” “如此多谢师太了。”太皇太后温和道。 巳月双手合一向太皇太后行了一礼便带着自己的徒儿退了下去。 等到师徒二人都退出去以后,太皇太后这才在映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衔烨这孩子今个又到启山去了?” “是,毕竟那葬着大少爷”映嬷嬷恭敬答到。 大少爷就是太皇太后的亲哥哥。也是大将军南无痕,小侯爷南无衔烨和皇后南无浅熙的父亲。 映嬷嬷是从小就伺候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当年在府里就只有南无渊明和自家小姐南无玉溪两位小主子,所以她一直以来称呼都没变,不过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称呼。 “小姐,今日太后娘娘忽然提起大将军的婚事,不知小姐作何打算。” “徐家在朝中颇有威望,徐老太爷又是新帝太师,借他们家的势力巩固南无家虽然是好,但是又会打破三大贵姓之间的平衡。新帝到底不是出自南无家,又疑心甚重,哀家也委实猜不透他,若是操之过急难保不会物极必反,况且南无家如今还没到需要靠联姻来保持地位的时候,便是再等等也无妨。” “小姐说的是,虽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但对小姐的孝心朝中众人也是看得见的,况且大小姐又成了陛下的皇后,只要有您在南无家便无人敢越!” 看到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映嬷嬷连忙说到“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 “今个是哥哥的祭日,偏偏又是哀家的寿辰。倒也是难为那几个孩子了,特别是浅熙,她与哥哥最亲偏偏今日还要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强颜欢笑。 也就衔烨孩子脾性倒也自在逍遥,只是阿痕如今一直在边境打仗,也不知如何。自哥哥不在以后,南无家如今也就只剩这几个孩子了,哀家总是不放心。” “小姐一回来便换了素净衣裳一直为大少爷诵经到子时,想来大少爷在天之灵必回会保佑南无家繁荣昌盛。”映嬷嬷安慰到。 “但愿如此吧!” 第四十八章她么! 夜虽已深,可是天上的星星却依旧亮堂,在高高的启山上看的更为清楚。 “你要是能够这么一直亮着该多好。”南无衔烨望着面前笔挺的石碑,也不知是在说星星还是面前这个睡了七年的人。 “陛下,您这是”小德子原本在圣德殿等着,没想到陛下却带回来一个小宫女,他还没来得及跪拜就疑惑出声。 直到原小江瞪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陛下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守规矩,连忙跪拜在地不敢出声。 原以为陛下会重罚,没想到这一回轩辕昱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小德子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看面前一向严厉的帝王,似是有些不相信,但还是乖乖退下。 小德子一走整个大殿就剩下了轩辕昱姜归家和原小江,原小江正想问自家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宫女,轩辕昱却是先一步叫他退下。 退居到圣德殿门外的原小江小心翼翼的将黑金缠枝连龙大门关上,彻底隔绝了殿内的两人。 早在殿外等候的小德子正想上前询问一下事情的经过,没想到原小江却还是是摇了摇头 “这一回,我也弄不懂陛下的心思了。” 说实话,当自家陛下从阴华宫出来还带了这么一个小宫女时,他也是很吃惊的,毕竟在阴华宫他可是看到了黑粼卫出动,要知道黑粼卫那群人凶残无比,只听从陛下安排,若不是陛下不想杀她,她如何能够活到今日。 可是那一回在女真,她明明就是左相的人,陛下那样憎恨姜离如何会养虎为患,还愿意与她共处一室,莫不是要亲手处决!还是严刑逼供! 完了完了,陛下要杀人没关系,可要是弄脏了地依陛下的性子只怕整座殿都得重修了。上一回陛下在金殿射杀了大皇子就把整座殿都推了,现在上朝都是在軟殿。 而且万一被那些老迂腐知道还不知道怎么诽谤,他可得牢牢的守好这座殿不让任何人进去。 原小江在殿外可为是操碎了心,直弄的小德子分不清状况,只能一旁干看着。 只可惜在殿内远没有殿外原小江想象的那么惨不忍睹。 自从原小江退下之后,整个大殿的气氛都变得更冷清了。 轩辕昱就那么笔挺挺的站在姜归家面前,没有任何吩咐。 姜归家现在毕竟是宫女,皇帝站着那是皇帝的自由,可她要是也站着那就是不守规矩。 要是轩辕昱就等着用这个说辞发落她,她岂不是就中计了。 这样一想,姜归家立马自觉的跪了下来。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轩辕昱依旧一言不发。 就转身到隔间书房批改起了奏折。 轩辕昱虽然看不到她了,姜归家却还是不敢松懈,要知道那些黑粼卫的厉害她可是见识过的,说不定她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殿内的西洋钟也响了好几回,姜归家却还是能听到毛笔批改奏折的声音。殿内门窗紧闭,姜归家倒是感受不到什么冷,偶尔膝盖跪的酸了,她梢梢移一移重心倒也不妨事。 只是看着外头渐渐泛起鱼肚白,她确是越来越担心了,这个皇帝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想着,忽然一本奏折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直把姜归家惊的一哆嗦。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头顶淡淡道 “打开看看。” 姜归家自认为还没有到能够通过一个晚上皇帝就会和她关系好到同看一本奏折的地步因此不敢动弹。 轩辕昱却好像早就猜到她的忌惮,淡淡道“你不看也是死” 这下可真是没得选了。 姜归家捡起地上的奏折缓缓打开,这才看了第一行神色便越来越凝重。 姜爷的事原来竟是因为她么! 第四十九章赢家 青色的围账下,扶苏眉头紧锁,额头不断沁出冷汗,好似沉浸在了一个悠远漫长的梦境中 “臭书生” 面前的女子就像一场梦一样,姜离不可置信的看着,却没有勇气踏出一步。 这是梦吗 泪水模糊了双眼,却依旧抹不去她的模样。 “阿鸾是你吗?” 女子忽然轻笑,那一瞬世界万千颜色都不及她分毫。 “傻瓜,不过几年不见你就敢忘了本公主吗!”银临轻响,应着她轻快的步伐,投进了姜离的怀中。 感受着那熟悉的温度,姜离伸出手紧紧抱住,将头埋进女子肩膀。终于,他终于可以再次拥抱她了吗。 那个不苟言笑的第一人在这个女子面前第一次哽咽,变的像个孩子一样。 “怎会,我怎会将你忘却,阿鸾永远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尽管要为此付出再多的代价,可是至少能够再次见到她,至少她是幸福的就好。 女子闭眼,两行清泪落下,却是缓缓脱离了怀抱。 “姜离,答应我永远不要违背你的本心,你那么好你该属于自由,责任不应该是你的。” “阿鸾” 姜离伸手抓住她的手,却只觉得掌心一片冰凉。 “阿鸾,回答我的话” 女子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答应我。” 看着面前女子绝决的眼神,姜离心中犹然一痛,这种眼神他只在她脸上见过一次,而正是那一次让他差点永远失去了她。 “阿鸾,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女子松开手,来到了一个小小的孩童面前。 “鸾姐姐”扶苏哽咽,泪早已湿了衣襟。 轩辕鸾抬手试去“我的阿苏还那样小这样姐姐如何可以放心” “姐姐” 轩辕鸾轻笑,牵过扶苏的手,两人缓缓走向了祭台上奄奄一息的人。 指尖轻轻拂过台上人苍白的脸颊“真的很像呢”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小小的扶苏脸上略带有不忍,却还是说到“等过了今日这世上便再无此人了。” “阿鸾”姜离呆呆的站在台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耳边不断充斥着别人的话 “姜离你在做什么,她是你的未婚妻阿!那个豁出性命也要救你的人,为了你她甚至不惜与天下人为敌,如今面对她的生死你竟然如此云淡风轻。你怎可如此!” 又是如此,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他! 姜离向后退了几步,“不,不可以,我不能,我不能再负阿鸾了。我我不能” 宴舒用力撑着抬起头,“姜丞相你当真要置那个臭丫头的生死不顾吗。” “不,我不能我不能。” 看到这样的姜离,宴舒眼眸微垂。 “真是可笑,那个臭丫头只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死在了她最敬重的人手里吧!姜离枉你一世为民,最后关头竟连她的命都不肯救。” “我”姜离抬起头,台上那人奄奄一息的模样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那是他的未婚妻,可是 扶苏拿起一旁的匕首递给身旁的女子,轩辕鸾缓缓接过,刀面很是锋利映照出了她绝美的脸。 看着这把刀,她是有多久没有碰过它了。“医行万里,是为麟天。这把刀跟了我十几年,从来只救不杀,如今也终该嗜血了吗?” 眼中寒光一闪,一霎时血光四现。 “不要!” “为什么?为什么!”看着怀中鲜血淋漓的人,扶苏不可置信的一遍遍重复。 她竟然挥刀自杀! 轩辕鸾却是看向了姜离的方向,“所以你最终还是答应了,对吗?” “答应什么,让你死吗?”这一刻的姜离变得无比平静,就像那个在众人面前的春华君一样。 轩辕鸾轻笑“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中计就要生气。你不是说再大的计谋都有可解之法,只要付出代价就好了。” “傻瓜,可是这一回的代价是你的命!” “那又如何,我还是赢了,我们的赌注我还是赢家。” “滴答”清石板上忽然凝聚几滴泪水。 “阿鸾!” 扶苏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头顶的纱账被窗外的风吹的微微浮动,他的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 吱嘎一声,药香立马充斥着整个房间,到底是阎罗圣手,连这药香都是温和的。 看到床上之人额前的薄汗,扶苏淡淡开口道 “公子这是梦见前尘往事,惊梦了?” “医者费心救我,我心存感激。” “听公子这话莫不是梦见了在下。” 姜离缓缓闭上眼睛“我若说是,医者只怕也不会信。”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乃医者走南闯北,公子这是将在下看做井底之蛙了。” “人生浮华三生世,谁又不是井底之蛙,只愿不要焚林而猎便是很好了。” “公子见解独到只可惜在下是个竭泽而渔,不顾长远的人倒是浪费公子口舌了。” “既是如此,那便不送。” “公子之病尚需调理,即是如此,那在下晚间在来。” 说罢,扶苏便将药汤乘好放在小炉上温着“这药烦请公子饮下,在下方才不负那人所托,如此便告退了。” 看着扶苏的背影,姜离缓缓睁开眼“该来的总会来。” 第五十章面具 “罪民姜归家愿随陛下处置” “罪民?”轩辕昱冷笑一声 “轻飘飘的一句罪民,就想将所有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姜归家,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陛下给我看这本奏章不就是想要这样一个结果吗?” “轻罗纱帐掩龙阳,红墙余桃断水袖。好一则《梦春郎》,好一位随笔居士。” 明明是一段不堪入耳的话,可从他的嘴里念出来,却只让人觉得背脊发凉。 “最近坊间传闻随笔居士身现鱼龙客栈,更甚者言其乃一位十三小儿,倒是趣事。” 虽是打趣,却是意有所指。 事到如今,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开脱,姜归家只能坦诚。 “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他人并无任何关系,姜归家愿以命来偿。” 轩辕昱负手而立,不屑的看向地上的人。 “你的命?想为姜离开脱,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陛下明明可以杀了我,却还要在这里与我浪费口舌,岂说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以下犯上,你可知朕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陛下有求与我!” “求”轩辕昱冷笑,转过身来,向着地上的人越靠越近。 轩辕昱看向姜归家的眼神不带一丝生气,仿佛是罗刹阎王,他从小到大本就是冷冰冰的,如今做了帝王更是如此,现下看着姜归家那张胜似姐姐的脸,他只觉得厌恶。 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人,姜归家却是没有半分畏惧。 直接躲都不躲,任由着轩辕昱欺压而来。 瞧着面前一脸倔强的人,轩辕昱心中冷笑,到底是姜离带大的人竟是跟他那个家伙一模一样,满身的孤傲。 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弄的姜归家完全猜不准他的想法,只能靠意念撑着,这帝王的威压当真不是常人能受得。 正当姜归家想出言再激一激这帝王时,轩辕昱却是忽然离开。 看着地上依旧恭敬的人,轩辕昱就想到这姜归家刚刚进殿时人模狗样的乖巧样,只觉得还真是姜离教出来的人,一样的会装,狡猾的让人讨厌。 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提起姜离: “当日在承德殿,朕想杀了姜离,他明明有万种方法脱身,可当朕拿出这本奏章给他看,他却自请饮下毒酒,你们倒还真是一样的人。” 说完后轩辕昱似是还冷笑了几声,完全没在意姜归家徒然转冷的眼神,心中一片畅快。 “毒酒!”原来真的是他。 明知对方不怀好意,姜归家却还是忍不住回怼道: “奏章上一字一句皆是讨伐随笔居士冒犯皇室尊严,陛下却偏偏要以我之命相要挟,当真是小人之心。” “小人”轩辕昱冷笑“任谁听了你这软乎的声音都该道一声卿本佳人,只可惜说出来的话竟是这样让人讨厌。” “姜丞相一心为民,陛下却偏偏要逼的他饮鸩自尽,如今奄奄一息,万千子民谁不寒心,论恶毒谁又比得过陛下。”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这句话之后,姜归家干脆转过头去,连看都不想看眼前人,只要一想到姜爷是为了她才会受人制肘,她便觉得心被刮了一样生疼。 “替一个人查清侯府大夫人之死的真相”轩辕昱淡淡道,语气中笃定了她不会拒绝。 “我若偏不答应呢!” “你试试”轩辕昱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彻底瓦解了姜归家的所有倔强。 “我要解药”姜归家淡淡道 “这是你的机会并不是你的资本”轩辕昱冷声道,“你只有三日也可以说姜离只有三日” “你”姜归家死死盯着轩辕昱,只觉得从来没有人可以让她这样生气。 逼迫,当真是卑鄙,可是她不能拿姜爷的命去开玩笑,姜归家干脆转过头去不说话,算是答应了。 轩辕昱也没有理会姜归家开始了公务。他生性冷淡,很多事情若是旁人不问,他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果然没过一会姜归家就开了口“不知从今日开始姜归家在这宫中到底是归苓,还是什么。” 要说替皇帝办事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坏处便是她身为女子,还是最末等的宫婢,办起事来惹眼又不方便,为此她不得不打算清楚。 轩辕昱微微一笑,在极度愤恨的情况下还能考虑时局,他倒是没看错人,招手唤来了两名黑粼卫。 “这两人暂时跟着你,不过他们不会保护你,也不会听你吩咐” 还不如不要,姜归家心里虽不满,面上却还是谢主隆恩。反正只有十日,大不了等拿到了解药再来报今日之仇。 轩辕昱自是看出了姜归家的小心思,不过料定了她不敢拿姜离的命冒险罢了。 “至于身份,朕会将你以书童的身份安置在身边,你年纪小况且你以往都是女扮男装应是无妨” 他竟是将她调查的这样清楚了,姜归家微微有些吃惊。 不过转念一想他连她是随笔居士都知道,现在知道她女扮男装倒也不稀奇,只是这种被人看得明明白白的感觉委时不好。 “这倒无妨,只是宫中不乏见过我面容之人,怕是难瞒。” 原是不打紧,可是在太皇太后寿宴上她到底是太过惹眼了些,只怕好些人已经记住她了。 “俄然脱秽垢,冠盖儒衣冠。”轩辕昱淡淡道 “面具”姜归家反应过来。 轩辕昱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可是姜归家却越是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待细想,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猕猴本兽属,野性殊不常。俄然脱秽垢,冠盖儒衣冠。你竟是将我比作猴子了。” 第五十一章坏主意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沿落到姜归家脸上的时候,她不过刚刚睁开眼。 轩辕昱早已不在殿内,此时偌大的圣德殿空空荡荡,细小的微尘在暖阳的照射下上下漂浮,姜归家不禁失笑。 昨天她还在为了如何接近轩辕昱绞尽脑汁,如今她竟就在这圣德殿的地上睡了一晚上,当真是世事难料啊! “你醒了?”原小江是尊着皇帝的旨意一早就在门口守着,如今听见动静便推门进来。 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到一个迷迷糊糊的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看起来哪里像是姜丞相带出来的人,听说还是随笔居士呢,要不是陛下亲自吩咐了,他此刻便是撞墙也不会相信的。 姜归家寻声望去,便瞧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正蹙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打量她。 她倒也没计较,直接就站起身来,朝着原小江行了一礼。毕竟她现在还是奴婢的身份,面前的人好歹也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 “公公好。” 看着面前人还挺乖巧恭敬,原小江的态度不由得好了许多。也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昨夜姜归家是在这坚硬的大理石下睡的,如今不过刚起,整个人看起来松松散散的。 不过距离原小江上次在清泉客栈碰见,却发现姜归家似是高了点,眉眼也长开了一些,虽是刚起,可脸上的两片红晕将本就白皙的小脸衬的极有起色,竟是越来越灵秀了。 只可惜偏偏是个陛下讨厌的,要不然再养几年,又是一个祸水。 姜归家就那么在一旁静静看着原小江一会叹息一会摇头的样子。本只觉得有趣,后来却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待仔细一想,这不就是上回在清泉客栈碰见的那辆马车身边的仆从吗。 那那辆马车里坐的岂不就是皇帝。 这样一来姜归家立马就想通了,为什么当时会觉得奇怪。 原来皇帝从那么早开始就盯上她了。而且说不定上回清泉客栈的事情跟他也有关系,要不然就扶苏那个木头怎么会盯上她。 何况当时人那么多,扶苏又向来不喜人多,当时那种情况他不是在研究草药就是去采集草药,而知道她底细的也就只有皇帝了,此事说不定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等她一步步上钩,简直越想越生气。 一旁的原小江完全没有发现姜归家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直到打量完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做,连忙叫人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看着一旁摆放整齐的衣冠,这是一件明制圆领石兰刺绣袍,头冠,书生帽和靴子纹的是普通云纹。 这样一套上身,姜归家立马就成了一个乖巧讨喜的小郎君,再加上如今她不用像以往做小宫女一样唯唯诺诺,再把面具一戴,谁还看得出她就是以前的归苓。 刚刚入殿的轩辕昱看见姜归家这么一通打扮,也微微吃了一惊。 姜归家听见响动,还以为又是皇帝派来的人,待转身才知竟是皇帝亲自来了,连忙跪拜在地,口中朗朗 “臣拜见陛下。” 这一开口,不仅原小江吃了一惊,轩辕昱也是蹙起了眉头,这声音不似以往软糯少女,澄澈的嗓音竟像极了十二三岁的少年,虽还能听出一丝女儿家独有的柔气,可却是只叫人觉着刚刚好。 “你学过变声?” “陛下不知?”姜归家疑惑的抬起头来,反问到。 “朕如何会知” “陛下如何不会知,陛下向来都是知“天下事的”。” 听着这好似恭敬实则讽刺的话,轩辕昱淡淡道“姜归家” “臣在。”明知道皇帝这是在警告她,可姜归家还是不怕死的凑了上去,她现在虽然成了他的瓮中之鳖,却也不是任人宰割,要知道乌龟跑的再慢还有个壳呢,况且算计她的仇她还没计较呢。 “大胆姜归家,你竟然敢讽刺陛下”原小江从小就跟在皇帝身边,最是见不得有人敢顶撞陛下的,便想也不想就开口斥责。 倒是轩辕昱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看着皇帝一副不想管事的样子,姜归家竟然一改往常的做派开始耍起了赖。“冤枉啊陛下,臣从刚刚到现在可从来都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僭越的话,请您明鉴啊!” 皇帝没有出声,昨夜是用姜离这才算计的她,如今她清醒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憋着什么坏主意。 “你方才明明说陛下“知天下事”时故意变了语调,休得撒谎。”倒是原小江有模有样的学了出来。 “臣的意思是说陛下懂民心,知天下事,会体察百姓疾苦,臣这分明是敬仰陛下,怎的在小江公公听来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你”原小江看着和刚刚截然不同的人,顿时大吃一惊,这方才还是个乖巧恭敬的小姑娘,怎么画风一转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无赖。 这边原小江才说出一个字,姜归家就立马接上 “难道公公以为陛下是个市井小民一样爱到处打听闲话,还是听到一点什么风吹草动就爱对着别人酸言酸语的无知妇人” “你你”原小江现在简直要气死了,这样一个猴一样的无赖,他刚开始是怎么会觉得她乖巧恭敬的! “臣自然知道公公不是这样的人,公公对陛下向来都是忠心耿耿,古语有云,此行无弟子,白犬自相随,用在此处最是帖合不过。” “你你当我听不出你在讽刺我”原小江简直是要气死了,这个家伙不仅无赖还毒舌。 “公公这是怎么了,一下说臣讽刺陛下一下又说臣讽刺公公您,这说一出是一出的简直比汝南班子唱的戏还要好。” “你才是汝南汝”原小江此刻已是被姜归家逼的话都说不清楚了,一张小脸胀的通红,指着姜归家的手都在打颤,可任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第五十二章命案 这边姜归家咄咄逼人,直让原小江一句话都反驳不出,皇帝却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姜归家眼瞧着竟也是不着急。 等到原小江喘过气来,姜归家却又变得一言不发,弄得原小江倒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下一来,整个大殿得气氛变得异常静默,于方才的针锋相对根本就是两个境地。 “我道陛下为我找了个什么人,说起话来字字珠玑咄咄逼人,这样厉害我可承受不起。” 打破寂静的南无衔烨正一脸坏笑靠在屏风旁,浑身透着一股懒羊羊的劲,与当今皇帝同处一室却很是随意,好像对方就真的只是自己的姐夫一样。 轩辕昱也不在意,屏退了众人后才开口。 “原是想让人传唤,可你偏偏是个不走寻常路的,也不知这回又是从哪里翻进来的,偷听了这许久,我倒也懒得再废口舌。” 看着轩辕昱一本正经的模样,南五衔烨摸了摸脑袋,一副被人戳穿的表情,其实轩辕昱不过比他大了两岁,按虚岁算连两岁都没有,偏偏每回都要以长辈的姿态教训他,叫人好不憋屈。从前给他当伴读的时候,也没见这样,如今当了皇帝更是变得老气横秋。 “您一向知道我不喜欢宫里的规矩,若要正儿八经的来拜见您,定是要费好大一番规矩,倒不如翻墙来的实在,反正阿七他们都认识我。” 这样一说,轩辕昱却是冷了脸。 “黑粼卫乃是皇家暗卫,你日后莫在旁人面前提起他们名讳” 南无衔烨撇了撇嘴巴,一脸孩子气“是” “姜归家你过来” 被忽视了许久的姜归家依言上前,若是刚刚皇帝不叫她,她都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要忘记她的存在了。 来到南无衔烨身边,姜归家行的是臣子礼,在宫里跪拜都是常是,她如今都已是轻车熟路了。 “拜见小侯爷” “陛下,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并不需要旁人”南无衔烨直接避开了姜归家的拜见转而去看皇帝。 姜归家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无视,半空中交叠的双手显得尤其尴尬,不过好在她向来脸皮厚,把手收回拍了拍袖子,脸上装的云淡风轻。 倒是轩辕昱,还是头一回看姜归家吃瘪,眉心不禁舒展。 “人我已经给了你,要不要是你的事,无须问我,到时候不过是一条人命罢了。”说完轩辕昱就抬脚出了殿门,脚步好不轻快。 只留下殿内两人,一个满脸不情愿,一个满脸尴尬。 “你叫姜归家?”南无衔烨一向不喜欢气氛冷场率先开了口。 “是” 南无衔烨细细琢磨着这个名字。 “姜乃是国姓,你既姓姜,莫不是与姜离有什么干系?” 这个小侯爷,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给了她当头一棒,不过好在姜归家早有准备。 “姜家是百年大族,除了天启皇城的姜氏一族,还有许多旁系分支,淮安姜氏,岭南姜氏,原水姜氏,我不过是岭南姜氏中众多庶出的一子罢了,到底是比不得。” “记得姜离那一系便是出自原水,你与他虽不同族却同宗到底一脉相连,身份自是不同。 “多谢小侯爷看的起我。” 姜归家打浑浑似的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看南无衔烨,这人总是在她身边有意无意的提起姜离,委时让她心里不舒服。而且每一句话都绝口不提帮他查清侯府大夫人之事,明显是在岔开话题,只怕待会还有的聊。 也确实是,姜归家一言不发之后,南无衔烨就一直在思考该说些什么。 绞尽脑汁的,他倒还真想起了一件事。 “今早入宫时倒是听说了一件奇事,委时让我摸不着头脑,听陛下说你很是聪慧,不如替我解一解”。 “聪慧说不上,不过为侯爷分忧”况且她才不信皇帝会在别人面前夸她。 南无衔烨向来对宫里的蓭赞事不感兴趣,如今见人肯听,他委时想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 “说是昨夜宫里的命案,画坊的掌事嬷嬷和一个画技不错的小宫女,被人发现死于房内,嬷嬷是她杀,小宫女是自杀,据说是因为互相怨怼已久才布下的杀局,不过最后自杀那人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面目青紫的完全分不出本来模样,死状极其可怖。若真是自杀也不必对自已那样狠,反观那个嬷嬷据说一刀毙命很是干净利落。而且那个嬷嬷的干女儿也在当夜失足落入井中连尸首都没找到。偏就是这样漏洞百出的案子,竟无一人反驳,宫正轻飘飘的就结了案。” 听着小侯爷的话姜归家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头却已是一片清明。什么她杀自杀落井,能在皇宫中悄无声息的杀人除了黑粼卫还有谁,而能够操控黑粼卫的就只有皇帝一人。 只怕那个“自杀”的小宫女不是别人,正是“归苓”而顶替她的便是那个落入井中连尸首都找不到的干女儿——琥珀! 第五十三章到底是谁! 不过姜归家才不会傻到把事实说出来,看着一脸求知欲的小侯爷,姜归家就想到那晚他拿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事情,只觉得果然是宫里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作戏的高手,演起戏来这么像。 好在她也不差。 “小侯爷怕是多虑了,宫里的事情向来如此,您养尊处优自然不知这其中艰辛,哪怕是一个宫女她的野心也是不小的,谁不想往上走,可这宫里又岂是那样容易的地方,个个都是人精,你走一步,我挡三步的事情多的去,看得开的装的什么事都没有,看不开的自然就变得如此了。” “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原是我想得太多了。” “不怪小侯爷想得多,有的时候人性的恶远超过什么阴谋诡计,偏偏每一个人心里都有。” “你这人倒是有意思的很,这种话也敢说,每一个人?你这是把自己也给捎带上去了。” “我说的是事实,有何不敢说。” 隔着面具南无衔烨看不到背后人的表情,可听声音也知道背后人说这话的坦荡。 “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骂起人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这话我便权且是当您在夸我了。” “罢罢,这样一个妙人,我可是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南无衔烨豪气干云,姜归家当然却之不恭,不一会两人就把酒言欢了。 “托小侯爷的福,这样的好酒我可是好久没沾了” 姜归家一手拿酒壶半个身子都躺在了地上,姿势好不潇洒,只可惜南无衔烨却是见不着。 因为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用手拨了拨眼睛上的巾子,南无衔烨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样伸手不见五指,也真是难为他了,喝起酒来十分艰难。 “也不知你这脸上是什么神仙颜色,竟这般防着我,好歹交个朋友,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吃了倒不至于,我不过怕吓着您,倒时候陛下问起,我如何交待。”说完,姜归家又颠起酒壶喝了一口。“这滋味荡气回肠啊!” “你倒也不怕。” “怕甚?” 南无衔烨摇了摇酒壶,嗤笑出声“你方才说要给陛下一个交待,难道你如今在这同我喝酒就能给他一个交待。” 闻言,姜归家放下酒壶坐起身来,看着面前忽然变得截然不同的人,正色道: “侯爷既然有心拖着我,我自然奉陪到底,只是不知到底是谁绊了谁。” “在这宫里一个没有用的人皇帝是不会留的。” “您便就知晓我无用?” “再有用,你决定不了我。” 说完这句话之后南无衔烨便摘下眼巾,姜归家赶忙用袖子遮住,不过一瞬,等她再放下袖子时面前人早已失了踪迹。 轩辕昱听着黑粼卫的禀报一言不发。 “陛下,依属下看此人已是无用,不能留了。” 等了好一会,便只听上方淡淡的两字“等等” 姜归家看着窗边打开的窗户并没有想要追上去,反而平静的走过去关上了窗。 她如今还是待在皇帝的承德殿,外面守卫森严,内里却是空无一人。 既是皇帝的寝殿自然是应有尽有,只可惜这里的东西全部印有皇纹,姜归家只好撕下衣角的布充当纸,用笔蘸了墨汁,姜归家便开始书写,待到风干,她便悄无声息的出了寝殿。 夜色笼罩下的的皇宫,就像是一个睡着的巨人,很是祥和,虽然依旧灯火通明却比白天真实的多,所有人都卸下了面具,在梦中寻找那些虚妄的梦想。 东南处的一座殿宇忽然闪过一处白影,不过片刻便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廉子沐是习武之人,哪怕是片刻的响动也已经惊醒了他,睁开眼,廉子沐翻身下床却只见窗上两片带着墨迹的巾子。 飞速阅读过后,廉子沐便将巾子塞入袖中,转身出了房门。 —— 在黑漆漆的夜色下,一片废墟的阴华宫显得尤为阴沉,本来督造处的人应当尽快清理,可是因为这里闹鬼的传闻,现在已经无人敢靠近,而且前不久皇帝还在这里险些遇刺,现在宫里人都传这是一个不祥之地。 可是此刻一片废墟旁却晃动着一个人影。 南无衔烨看着一地黑漆漆的木架子若有所思。 阴华宫向来地处阴势,竟然无故起的那样大的火,一定有什么蹊跷,还有夺走玉佩的那个黑衣人,他敢确定与刺杀皇帝的人一定有什么关联。 姜归家给廉子沐送完了信后,便来到了画坊,如今画坊刚刚没了掌事,又出了人命,大家都人心惶惶,天一黑便全都躲进了房门,因此姜归家进来倒是容易得很。 来到雅嬷嬷的房间,里面已经清理干净了,好些东西都已经没有了,毕竟是掌事嬷嬷,到底留了体面。 不过,看来这里是没有她要找的东西了,出了房门,姜归家便向着琥珀的房间摸去。 琥珀自从当了雅嬷嬷的干女儿,便有了自己专门的一个小房间,就在雅嬷嬷的房间旁边,因此姜归家倒是不用花太多功夫。 而且房间内的东西都还在,并没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琥珀为人虽然看起来莽撞,其实心思很是细腻。若真是她想的那样,那琥珀一定会给自己留条后路。 只不过那一切就要变得复杂多了。 姜归家首先去摸了摸床板底下和柜子内壁,确定了没有暗格以后便开始细细观察房间里的东西。 干净利落,一切都是正常,正当姜归家以为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桌上的一盆兰花却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花萎叶黄,这分明是棵将死的绿植! 距琥珀身死不过一天时间,这花不至于枯的如此之快,一定有问题。 姜归家快步走上前,将兰花连根拔起,只见褐色的泥土中漏出了一角白色的丝帕。 将丝帕打开后,除了一包麟粉,还有一张图画,画里画的就是如何利用麟粉来引起阴华宫的火灾,琥珀不识字,这样一来就证明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参与。 果然,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皇帝,小侯爷,琥珀,火灾,遇刺,姜归家看着手中那包麟粉只觉得烫手的很,她总觉得有人正在一步一步的把她往一张巨大的网里拉,可是,是谁?到底是谁! 第五十四章误会 正当姜归家思索之时,忽然看见一黑影从窗前晃过,便赶紧追了出去。 笼罩在夜色中的皇城下,一黑影正在屋檐上逃窜,甬道里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正在奋力追赶。 自从来了宫里姜归家便一直中规中矩,何曾这样跑过,追了这许久已是有些吃不消,便开始放慢速度。她不会轻功,学的也不过是一些防身的三脚猫功夫,顶多用来爬爬墙,反观那黑影飞檐走壁,一看便武功高强,若是想要甩开她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可是没想到那黑影见她有些吃不消,竟也开始放慢速度,漏出破绽给她追击。 姜归家虽然心中起疑,双脚却还是诚实的追了上去。 宫中晚上必有御林军巡查,为了不被发现,那黑影走的都是一些偏僻甬道,而且有好些姜归家都从来不知道。 正当姜归家以为自己是不是被带出了宫外,前方的黑影却从树丛后的一扇角门处消失了,只留下一物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莹润的光泽。 拾起遗漏在角门前的玉佩,姜归家思绪万千。 玉佩质地光滑一看便不是凡物,那黑影故意留下此物到底为何? 推开门,面前的景象却是无比熟悉。 一地的焦黑,整个院子都散发着一股烟熏味。 原来那黑影竟是又将她带回到了阴华宫。 “姜归家?” 疑惑之余,姜归家却是看见了熟人。 “小侯爷?” 南无衔烨原本都要走了忽然就看见一个白影从角门处走入,还带着一个白面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白无常。 南无衔烨双手抱拳向身后一处青墙靠去“怎么,还不死心,都跟到这里来了。” 姜归家没怎么在意小侯爷的话,反倒是看着他的动作嘴角上扬道:“小侯爷不是一样吗,三番五次的爬墙,这阴华宫只怕都被您给摸了个遍吧!” 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南无衔烨倒也没有不好意思。 “你还是走吧,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要想活命并非就一定要听陛下的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侯爷我不是你,况且这里虽然没有我要找的东西,却一定有小侯爷要找的东西,而且” 话还没说完,姜归家就一个箭步到了南无衔烨面前。 看着南无衔烨身后的青墙姜归家悠悠道“看样子小侯爷已经找到了。” 南无衔烨正想开口却敌不过姜归家手快。 只听石器碰撞一声后,他们脚下的石块忽然打开。 姜归家的手还放在开关上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倒是南无衔烨,直接就拎着姜归家的领子跳到了一旁。 方才他们站的地方早就裂出了一个大口子,不过一瞬那口子又忽然合上,只听见里面箭石相碰,叮叮做响,想必是发射了什么刀枪剑戟。 听着里面的声音,姜归家一阵后怕,如果刚刚不是南无衔烨,她现在只怕就要被射成刺猬了。 “方才多谢小侯爷相救,是在下鲁莽了。” 姜归家诚心道歉,奈何小侯爷却并不领情。 “既有自知之明,最好早些离开,否则下场你也看到了,这可不是你们这些文人耍耍嘴皮子这么简单。” “小侯爷怕是对文人有些误解” “实话实说” 方才到底是小侯爷救了自己一命,姜归家虽然心里很不认可他的话,却也没再继续,只道。 “原本在下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这里,不过刚刚的场景也确实是差点让在下丧命,如此致人死地的机关这阴华宫只怕不简单,这阴华宫里住的是谁。是否与侯府夫人之死有关,皇帝又为何会在这里遇刺,小侯爷您又为何几次三番来此。一庄庄一件件,所有线索都直指这里,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在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走的。” 听了这么长一大段,南无衔烨本就烦闷,特别是听到最后一句,他更是怒火中烧,径直就走到姜归家面前,拎着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南无衔烨虽然才十五,个子却已然比瘦弱的姜归家高了半截,他自幼习武,如今拎着姜归家就和拎麻袋似的。 “到底是文弱书生,轻的跟个姑娘一般。” 反观姜归家,双手双脚忽然离了地,整个人向下垂去,一张小脸因为肚子被腰带勒着胀红胀红的,想喊两声都觉得费劲,哪还有从前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这般当真好不狼狈。 “放放我下来” 姜归家说不出话,南无衔烨便乐得清净,直接就向着门口走去。 姜归家越是扑腾,肚子越勒的难受,可她也总不能就这样被人扔出去吧!她想抓住南无衔烨的衣摆,可南无衔烨却故意拎着她前后晃荡。 直叫她无能为力,此刻若是能让她抓住南无衔烨的衣服,她定要把他裤子拉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只听哐当一声翠响,方才黑衣人留下的玉佩忽然从姜归家怀里掉落,紧接着姜归家便感觉腰间一松,整个人向下砸去,疼的她叫出了声。 虽然摔的很疼,可姜归家终于是脱离了束缚,立马就说道。 “南无衔烨你也太狠了吧,你当我是麻袋吗?拎了不过瘾,还往地下摔。”长那么大姜归家还是第一回被人这么拎着,如今心里窝着一肚子火,也不管什么尊称不尊称,直接就指名道姓。 南无衔烨没有理会姜归家的话,而是捡起地上那枚玉佩,一脸凝重。 姜归家方才被那样对待,肇事者却理都不理,心里一肚子火却发不出去,直接就要上前前抢夺。 “这玉佩是我的,你还给我。” 没想到姜归家手还没碰到玉佩,就被南无衔烨钳住了双手。 南无衔烨冷冷的看向姜归家 “你说这玉佩是你的,难道你就是那个刺客!” 第五十五章入口 刺客! 对于南无衔烨的质问姜归家一头雾水,自从进宫以来她就已经见过三次刺客了,一次是南无衔烨,一次是上次在阴华宫行刺皇帝的那个刺客,还有一次便是方才引她过来的黑衣人。 前者就站在她面前,皇帝遇刺时的事情有皇帝见证南无衔烨不会怀疑她。 难道引她过来的刺客,南无衔烨之前便已经见过了,要不然他又为何会识得这枚玉佩。 可是那个黑衣人身形敏捷,一看便武功高强,就算是在夜里看不甚清晰,与她相较身形该也完全不符。 原来她以为除了南无衔烨以外,刺客只有一个,现在看来难道不止! 看南无衔烨的眼神便知他并无说谎,果然,南无衔烨远比她知道的要更多,如今只能先打消他的疑虑,才能得到更多信息了。 “在下并未是刺客,信不信是小侯爷的事,但小侯爷可知,在半个时辰之前在下是第一次见到这枚玉佩。” 姜归家眼神澄澈南无衔烨却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你方才也说信不信随我,既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自是不会全信” “小侯爷该知在下是陛下的人,陛下最厌恶的便是背叛,黑粼卫的手断小侯爷也该知晓,若是身份不干净陛下又怎会将在下送到小侯爷身边,不过为了一个案子在下为何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正所谓信人信诚,与其好言相劝威逼利诱远不如利益分明来的更让人相信,很显然这一招对面前人来说十分受用。 “小侯爷自小习武,自然是看得出在下不甚会武,在下从小便有不足之症因此身体羸弱,比起同年龄的男子也足足矮了半截。小侯爷既然会怀疑到在下身上,便说明那个刺客与在下身形相符。在下大胆猜测那刺客或许是个女子。” 姜归家武功不好是实话,身子羸弱就有些造假,毕竟哪个个好端端的十三岁少年郎会长的这般娇小,她怎么说也就是想掩盖她是女子的事实。 原以为她的猜测不会有错,没想到南无衔烨说出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那个刺客并不会武。” “什么?那个刺客不会武?”这世上竟然还有不会武功的刺客?既是如此那她又是如何从南无衔烨的手里逃脱的? 姜归家看着南无衔烨,脑子越来越乱,“难不成是有帮手?” “我不会水”正当姜归家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南无衔烨忽然冷冷的来了这么一句。 直让她还没回过神“什么不会水?” 南无衔烨看了一眼姜归家就转过头去,很显然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姜归家便自顾的猜着“难道是说尽管那个刺客不会武功但是水性极好,被发现后立马就潜水逃走了,而小侯爷因为不识水性的缘故这才放跑了刺客?” 姜归家越说越起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而南无衔烨因为被人赤裸裸的揭老底,脸色越来越黑。 这个家伙如今就好像抓住了他的什么把柄一般,明明知道却还要故意说出来,哪里有在皇帝面前的恭敬,早知道方才就应该把这个祸害丢出去。 虽然被面具遮住了脸,可裸露在面具外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却暴露了姜归家故意捉弄人的本性。 笑话方才被人当麻袋的仇还没报呢。 不过那个刺客到底是谁?和留下玉佩的刺客有何关系,这枚玉佩背后又藏着什么秘密。 南无衔烨掌心细细摩擦着手中的玉佩,有些出神。 姜归家没了玉佩,也不想就这样看着月亮发呆,她和南无衔烨可不一样,南无衔烨知道的太多,她却连个头绪都没有,所有的线索现在在她面前就像一团乱麻,根本串联不起来,她如今只能在阴华宫当中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入口,毕竟刚刚这里出现了陷阱就说明有人要保护什么东西。 如今黑云散去,皎洁的月光倒是让姜归家省事不少,只是夏季虫鸣委实吵的人心烦,这阴华宫又紧挨着御花园夜里一静下来更是烦躁。 找了一圈,姜归家都没有找到什么机关便就是类似与方才那样的陷阱也没有。 姜归家不禁有些沮丧,便绕回到刚刚的陷阱那里细细思索起来。 方才大开的地道早已紧闭,石青色的地砖上刻着精致的花纹,却因为年久失修而黯然失色。 这阴华宫倒还真是命运多舛。 如今这阴华宫上上下下就只有这一个机关,也就说明入口很有可能就藏在下面,但是一旦进入便会触发箭矢,四面伏击,要说躲避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建造这个陷阱的人又是怎么进去的呢?难道是触发机关的方式不对? 姜归家小心的移步到方才的开关面前,一块普通到甚至有些丑陋的微凸小青石,在阴华宫这四面青墙之上,这种石头多到数不清,想来南无衔烨为了找它还真是颇废了一番功夫。 方才是因为她伸手用力按压这才触发机关,如今姜归家只是用指尖在这块青石上轻轻摩擦却发现并未触发机关。 这块小青石不像是雕刻出来的,反倒像是被人放进了一个凹槽内,这才显得微凸。 会不会这块小青石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机关是藏在这块青石后面? 细细思虑过后,姜归家决定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块石头拔出来。 南无衔烨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姜归家的动作,如今看她居然打算把机关拔出来也是觉得饶有兴致。 原本这这块石头他是打算好好研究一番,没想到半路出来个姜归家竟也不知是否有陷阱便触发了机关,也不知陛下是如何觉看上他的,到头来还要他去救人,如今他到也乐得清闲。 手指微微插入缝隙,轻轻转动向外拉伸,那块小青石还真的松动了,并且没有触发机关。 这倒让南无衔烨有些意料之外。 这下姜归家直接就使上力向外一拉,只听石块碰撞的声音,裸露在空气中的凹槽里赫然藏着一个布满纹路的石块。 “是那枚玉佩!”姜归家惊喜道。 竟然还真叫她给找着了。 南无衔烨连忙来到凹槽前,确认过后,拿出玉佩就按了进去。 只听见石块摩擦的声音,在阴华宫南门一处角墙下出现了一个仅供一人进出的小口。 第五十六章只是母亲 “你在这里等着” 南无衔烨丢下这句话就要进入地道。 可姜归家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丢下的,闻言立马就拽住了南无衔烨的袖摆。 “侯爷这是打算过河拆桥吗” 眼见面前之人不肯撒手,南无衔烨脸色都不好了。 “过河拆桥?你莫不是忘了刚刚是谁莽撞行事触发机关,又是谁救了你。” 提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姜归家不禁有点理亏。 “可是这个机关也是在下先发现的” “若不是你忽然触发机关,只怕现在我早已进入地道了。” 南无衔烨咬紧刚才的事情不放,姜归家干脆直接绕过。 “那玉佩呢,若不是在下找到这里,侯爷便是找到机关也没用。” “说到玉佩,你身上的嫌疑还没有洗干净,我总不能带一个嫌疑犯去找线索。” 南无衔烨都这样说了,就是铁定了不想带她进去,现在就算跟他讲再多道理都没用。 “总归腿是长在在下身上,侯爷凭什么干涉在下的行踪。” 眼看姜归家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南无衔烨也不想再做纠缠。 “不知深浅,届时你自身难保可别指望我来救你。” 说完,便抬脚进了地道。 姜归家连忙跟上。 地道内很是潮湿阴凉,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子碳烤的味道。 南无衔烨用火折子将地道两旁的蜡烛依次点上,被火光照亮后,地道中的景象立马变得开阔明朗。 不同于姜归家在清泉客栈见到的地道那么复杂多样,这里的地道明显就是一条直通,两旁除了烛台什么都没有,一路走来也没有任何机关,如果不走到底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 越往前走那股子碳烤味就越浓,姜归家吸了吸鼻子有些难受。 这地道里的空气就好像被灼烧尘封了许久一般,透着一股死气,闻的人脑袋发胀。 “这地道莫不是也失过火”味道实在太难受,姜归家没来由的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地道口位于阴华宫南门,地道一路往东直通,而东边是阴华宫正殿处,进来这许久你竟连这都没发现,可见方向感委实太差。” 对于南无衔烨的吐槽,姜归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她的方向感向来不是很好,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经过南无衔烨那么一说,她倒是明白这股子味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阴华宫殿宇失火竟连带着地道也受了牵连,怪道这一地的潮湿” “高温过后骤然遇冷便会凝结水汽,这阴华宫地处阴势,如此潮湿倒也正常” “你竟也读过《天地论》” 闻言,南无衔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姜归家似是有些不以为然。 “贵族子弟从小便该识四书通五经,知这《天地论》有何讶然” “此话倒是不错,不过在世人眼里,《天地论》内说的都是一些奇观奇景飘渺虚无的很,很少有人相信,而对于你们这些以后要入官场的勋贵子弟来说根本不值得一阅。” “那你是否也是这样觉得” “不然,在下觉得恰恰相反,这本《天地论》委实为一至宝,陆观年也不愧为天地子” “从刚才到现在你只有这一句话令我满意” 姜归家继续道“侯爷也是这般觉得” “天下人皆为天地子,可只有陆观年一人活成了天地子的模样,他的见识渊博又岂是那些拜高踩底的官场中人可以理解。” “借侯爷话,从刚才到现在侯爷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让在下悦耳” 南无衔烨眯了眯眼“彼此彼此” 两人一路往前,潮湿便越重,再混着那股子碳烤味,姜归家只希望自己嗅觉可以立马失灵。 眼睛往一旁的小侯爷瞟去,只见他一脸如常,姜归家不禁佩服当真好定力,只不过越往里走他的速度便愈发慢了下来,方才南无衔烨还在她的前头,如今竟就慢的几乎与她同行。 他在迟疑什么? “侯爷觉得这里面会有真相吗”姜归家小心的问道 “你连事情的首尾都不清楚,又谈何真相。” “倘若侯爷愿意告诉在下呢。” 南无衔烨闭口不言,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知道南柯公主吗?” “天启有女,才貌双绝。智可通国,艺比天高。” “我母亲是她师傅” 姜归家看向南无衔烨有些吃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万一她一个没做好,南无衔烨不肯讲了怎么办。 南无衔烨嗤笑了一声,早就看透了面前人“你放心,我既已决定要告诉你,就不会食言。” 被人一语道破,姜归家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这南无衔烨现在就像她的一面镜子她想什么他总能猜得到,她都已经习惯了。 “那还请侯爷继续” “当年为了维持天启平和更为了三番安定,南柯公主下嫁与哈密太子颜真,可一年后先帝忽然召公主回京” “在下记得《天启皇城录》中记载的原因是公主的母妃沁贵妃因病崩逝。” “沁贵妃乃是女真大公主,自幼学习骑射,身子一向康健,公主不过下嫁一年便忽然崩逝你真的相信吗。” “其中有诈!”姜归家反应过来“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让公主回京?” “是毒害。”南无衔烨双手背在身后脸上阴晴不定。 “我母亲医术极高,她与沁贵妃又一向亲厚,这一点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可沁贵妃还是死了”姜归家转动手上的手镯,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杀死沁贵妃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夫人” “当年就是在这里,一把火连带着沁贵妃的尸首烧了个干干净净。” 姜归家不敢说话,南无衔烨却问道“你可知《天启皇城录》中是如何记载的” “天启十六年阴华宫走水,南无柳氏善德夫人,不易之分,丹心一寸,护帝有功,卒。” 说完之后姜归家便低了头不再说话。 “你猜到了。” 姜归家低垂着眼帘,能够在皇城中杀死一位有功的宠妃和大将夫人的除了这宫里的主人再无其他。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到处都是残骸白骨但我知道那其中没有我母亲。” “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看着这间密道,姜归家有些激动。 “父亲带着一家人在圣德殿外跪了三天,那个人都称病不见,阴华宫被重兵把守了半年无人可入。” 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密门,姜归家终于明白南无衔烨迟疑的原因,他一直在找的根本不是真相,只是他的母亲罢了。 “姜归家,帮我办一件事” 姜归家看着南无衔烨深深鞠了一礼“侯爷请吩咐” “守住这扇门,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进来” 看着面前不过咫尺的密门姜归家难得恭敬道“谨遵侯爷吩咐” 南无衔烨将手放在密门开关之上迟疑了许久终是按了下去。 第五十七章红颜薄命 洞顶的水汽凝聚成珠,从上至下,落入石板之间,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姜归家靠坐在一块大石之上,看着面前紧闭的石门一言不发。 她想她现在才明白南无衔烨的迟疑到底是为了什么,亲手掐灭自己的幻想,去面对残酷的现实,这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南无衔烨刚刚进入石门前的样子,她忽然有些害怕,她害怕有一天,她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她害怕她终有一天也要亲自面对这一切。 “轰” 伴随着石块摩擦的声音,石门缓缓打开,姜归家这才将自己拉回到现实之中。 南无衔烨身上的外袍被他脱下抱在怀中。 姜归家知道那里面装了些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着。 “走吧” 南无衔烨的声音有些沙哑,冷峻的面庞掩盖不了他悲戚的事实。 姜归家远远的跟在南无衔烨身后,她想,他方才在里面一定哭的很伤心。 出了阴华门,广袤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不消一会整个皇城都被金色的朝阳笼罩的瑰丽庞皇。 姜归家回望身后的阴华宫,高高的殿墙仿佛阻隔了里面的一切,在阳光照耀下与这座偌大的皇城相合,显得那么的冰冷又瑰丽。 南无衔烨面无表情的行走在宫道中央,而姜归家则一深一浅的在身后跟着。 其中不乏有路过的宫人行礼问安,看到小侯爷这般也多有窃窃私语者。 只怕不消半刻整个皇城都该知道了。 姜归家原以为南无衔烨会出皇城,却不想这一路竟然是朝着圣德殿的方向。 不好的事情总是爱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 一路跟随至圣德殿,却发现殿外不知为何少了许多守卫,只有原小江带着一队宦官,手捧一瓷盒站在殿前恭敬等待。 皇帝果然早就知道这件事情。 姜归家有些担心南无衔烨,她看向身前的人。 却见南无衔烨依旧面色如常。 他并没有理会原小江一行人,而是直接朝着殿内走去,步履生风。 原小江似是早就料到如此,吩咐人将殿门关上后便率着一众人规规矩矩的离开了。 走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姜归家一眼。 看着面前紧闭的殿门,姜归家老老实实的往地上坐去。 太阳愈升愈高,殿前的广场都被这光照的反光,白花花的,让人瞧的眼睛生疼。 好在圣德殿的回廊够大,她倒也不至于被晒着。 看着不远处的日咎,南无衔烨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 也不知是不是太安静的缘故,殿内的声音她总能听到。 南无衔烨的质问,皇帝的冷酷,他们之间的每一句对话都是激烈的碰撞,只不过每一个人都在做无用功,因为他们都无法说服对方。 “我就想要一个公道。” “向一个死人讨公道没有任何意义。” “可那是我的母亲!” “帝王无情,你该明白,有很多事情都不是朕能够自己做主的。” “所以无论那个人多么荒诞无稽,多么昏庸无道,哪怕是害死了你最亲的人,你都要维护他的颜面吗!” “够了!” 也不知道他们吵了多久,殿内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姜归家听见了皇帝开口的声音。 “衔烨,你该放下了。” …… “吱嘎” 随着大门的打开,南无衔烨抱着怀中他母亲的骨灰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看着面前人悲凉的背影,姜归家知道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进来吧。” 当姜归家踏入殿内的时候,皇帝已经一脸如常的坐在书桌前,仿佛刚刚在殿内与人吵架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每回她见到皇帝,他都是坐在书桌前批阅奏折,那些看似小小的册子好像永远都看不完,不消一会就又堆积如山。如果没有姜爷那件事情,姜归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好皇帝。 轩辕昱一早便知道姜归家待在殿外,所以他也没有要隐瞒姜归家的意思。 “既然都听见了,你可有何要说的。” “在下想知道那个送玉佩的黑衣人可是陛下的人” “是” “那教唆琥珀陷害纵火的人又可是陛下的人” “不是” “陛下可是一早便拥有这枚玉佩了。” “不是”轩辕昱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姜归家淡淡道“问了这么多你可得出什么结论了” 姜归家狡黠一笑“不负陛下重托,依在下看来这是两个局。” “何解” “玉佩是开启密道的钥匙,小侯爷这么多年都未曾进入密道就是为了寻找密道的钥匙,而当初火势汹涌,善德夫人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只能将玉佩藏在阴华宫,当夜小侯爷必然是找到了玉佩却不知为何被人所夺在打斗过程中遗失在御花园。” “当初在御花园琥珀伺机谋害小侯爷,在场的就只有在下一个人,虽然最后被制止,但琥珀又岂会甘心,她一定会再回到御花园。只是没有想到她会机缘巧合得到玉佩。”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侯爷会碰见一个手持玉佩却不会武功的黑衣人,必是琥珀发现玉佩对小侯爷的重要性这才又进行了一次谋杀,却不知小侯爷会武,为保全性命这才潜水逃走。” “那个夺走玉佩的人找不到玉佩,必然会怀疑到我与琥珀身上。” “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他才设了阴华宫走火的局,为的就是自相残杀,说不定还能毁了密道。到时候我若是死了他便去告发琥珀,我若是没死也会想办法除掉琥珀。 只是当初我报复琥珀的计划落了空,而我又因为被陛下改了身份人间蒸发,他一着急便亲自动手了解了琥珀,至于雅嬷嬷估计是不小心撞见这才糊里糊涂的丢了命。 宫里杀人必然惊动暗卫,他来不及寻找玉佩只能先行逃走,刚刚好陛下有意为我以前的身份做个了结,便在这件事上做了文章,这才让大家以为死去的人里也有我,而玉佩只怕也是暗卫从死去琥珀身上发现的。” 轩辕昱淡淡一笑“很聪明,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何误。” “那枚玉佩一共有两枚,一枚从小便佩戴在衔烨身上,另一枚早在当年大火就已被毁。” 姜归家转动手上的手镯,眉头微皱,颇为不解。 “小侯爷早便知晓阴华宫中有密道存在,那又为何要这般费尽心思寻找。” “沁贵妃出生女真性子跳脱,自小便善机关之术,又酷爱饮酒,皇城规矩多,这个密道当初不过是建来存放美酒,所建之处除了南无公主就只有她们二人知晓。” 听到原委姜归家不禁摇头感叹,“无心之作竟能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只可惜终究是红颜薄命。” 第五十八章愿意留下来 “红颜薄命,无稽之谈,想好好活着就得各凭本事”轩辕昱手持一本奏章踱步在案前,说出的话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冷。 “陛下您该兑现您的承诺了。” 要是在以前姜归家早就同他争论起来了,不过如今任务已然完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闻声,案前的脚步声陡然转停,轩辕昱将手中奏章缓缓放下。 “姜离是这个世上朕最希望死的人,你觉得朕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姜归家幽幽的抬起头,很是云淡风轻。 “在下觉得陛下不会杀了姜离。” 轩辕昱拿起方才放下的奏章淡淡吐出两字“狂妄” 姜归家深不可见的挑挑眉,开始了头头是道的分析。 “当初陛下大权在握却并没有立刻杀了丞相,在下姑且认为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亦或者是为了折磨他,可是如今因为陛下镇压,朝中反对之势已然消减不少,陛下大可由着丞相毒发身亡,事后再称一句病逝,只道天妒英才。 但陛下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给了在下救丞相的希望,德善夫人之事看似迷雾重重,但对于小侯爷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心结,只要他愿意走出心里那一步根本就不需要在下的帮助,由此可见陛下您根本就不想要丞相的命!” “陛下日理万机,没道理只是为了耍在下。” “把你的面具摘下。” 姜归家一直在等皇帝的答复,却没想到竟然要她把面具摘下,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乖乖把面具摘了下来。 轩辕昱看着面前愈发清秀的女子,越靠越近,姜归家也是不惧,怡然不动。 面前这张脸竟是愈来愈像了。 只是这眼睛一个娇艳一个清澈。 姜归家虽然知道皇帝不会对她怎么样,但这样被人盯着到底是不自在,只是她看皇帝的眼神却像是透过她去看另一个人一样。 “你若不是女子,朕差点以为刚刚咄咄逼人的是姜离” 清醒过来的轩辕昱抬脚向着姜归家身后走去,姜归家也只好配合着转过身。 “姜离早就不在丞相府了” 听闻此事姜归家却是没有半点吃惊,只是陛下二字还没出口,就听皇帝道“不必伪声,朕知道是你。” 姜归家只好恢复原声“陛下何时发现的。” 久违的清灵女儿声 “廉老将军的独子廉子沐。” 听到皇帝提廉子沐,姜归家有些愧疚“陛下的耳目当真是无处不在。” “你怕朕会让扶苏提前杀了姜离” “是”姜归家毫不避讳 “清泉客栈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在下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安全。” 轩辕昱淡淡一笑“你对姜离当真是小心之至,可你千算万算,却算差了朕的心” “陛下此言何意”姜归家忽然有些微微的心慌。 “扶苏既被称为阎罗圣手,这天下就没有他解不了的毒。” 想到扶苏那天晚上对她说的话,姜归家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凉。 “他骗我!” “你不是说朕根本就不想要姜离的命吗,是,从一开始朕就不想要他的命。姜归家你很聪明,但人心不是那么容易揣度的,往往有时候棋差一招便满盘皆输。” 圣德殿的大门忽然打开,原小江等人不知何时早已侯在殿外,姜归家的视线落在原小江手中的金瓶酒上,不可置信。 “现在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陛下真正要杀的是我!” 轩辕昱端起盛满毒酒的金杯缓步走到姜归家面前,声冷如冰“姜离肯为你而死,你呢?” 回想进宫前的种种,姜归家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被利用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连自己的命都搭上了,要是被廉子沐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 “为什么” 看着面前人如冰的眼神,姜归家忽然有些后悔问这句话,她唯一的错就错在总是忘了,面前这位是一位杀伐果绝的帝王。 毫不犹豫的接过毒酒,姜归家一饮而尽。 喝了那么多酒,没想到连死都逃不过,罢了罢了,也不算亏。 不过一瞬便觉得心如刀绞,喉咙也传来一股腥甜,姜归家猛的吐出一口黑血,便身感全身无力,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最后只闻一声“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为什么。” ——— 在城郊一处密境的紫竹林内,姜离正坐在屋前的藤椅上一言不发。 廉子沐撩开帘幕从屋内倒了一杯热茶出来“姜叔叔,您先喝杯热茶吧,屋外风凉,咱们先回屋内等,归家说好了今天带解药回来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姜离依旧一言不发却接过了热茶。 看着姜离俊美的侧颜,廉子沐有些奇怪,姜归家信上明明说姜叔叔身中剧毒,可他怎么看也只是有些虚弱并不像身中剧毒的模样。 正疑惑,忽闻鸟飞蹄踏。 廉子沐连忙拔剑挡在姜离身前。 不一会,小小的院子已被禁军围的水泄不通。 廉子沐正想着待会要向哪里突围,姜离忽然开了口 “把剑收了” 廉子沐有些不解其意,却还是乖乖收了剑站到姜离身侧。 姜离就那么静静坐着,明明手无寸铁,却似有万千气势。外面的禁军也无一人上前,好像并没有要上前捉拿的意思。 “不愧是万民敬仰的姜丞相,身陷囹圄依旧云淡风轻” 廉子沐顺着声音望去,只见面前禁军中忽然走出了一位白衣公子,风度翩翩,此人正是扶苏。 姜离没有接他的话只是问到“归家呢。” “她不会回来了” “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听到面前人竟然说姜归家不会回来,廉子沐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不禁有些激动。 “廉统领身为禁军编织却擅离职守离开皇城,至陛下安危与不顾,还是想想待会回去如何领罪吧!” “你竟敢威胁小爷”廉子沐向来横行惯了,如今看竟然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他作对,不禁怒从中来。 扶苏却没半点受廉子沐影响,只看着姜离。 “你先随他们回宫复命吧。” 廉子沐知道姜离说的是他,可他既是受人所托又怎么能至姜叔叔与不顾,因此只当没听见。 姜离便看向扶苏,扶苏会意,不一会就有禁军上前将人连拖带拽请走了。“哎哎哎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给我放开。” “姜叔叔我若是就这么抛下你,那就是不仁不义,小爷堂堂正人君子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廉子沐既然是归家安排出宫,那她必会保廉子沐无恙,所以姜离并不担心。 廉子沐被带走后,扶苏便授意所有禁军向后退至十米,小小的院子瞬间就只剩下二人,显得空旷许多。 “皇帝还是知道了”姜离率先开口,倒是让扶苏有些吃惊。“我的毒早在两天前你便帮我解了。” 扶苏没想到姜离连这也察觉到了,便只是点点头默认。 姜离苦笑“轩辕昱有野心,他想要一统三番,却是要靠一个十三小儿” “您当年不是也靠一名女子才苟活至今的吗”扶苏语气生冷透着仇恨。 “当年之事该我一人承担,何必牵扯后人,你当年也不过一垂髻小儿又何必带着仇恨绵延至今。” “姜离,你还不明白吗,与现在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仇恨了。”扶苏愈逼愈近,眼神之中除了仇恨还掺杂着野心与贪婪。 姜离不禁觉得可笑 “不过因为那样一张脸,他妄想搅乱天下安定吗!” “当年您不是也因为她搅乱了三番十多年的太平,如今又有何不可。姜归家的身份您再清楚不过,只要有她在,一统三番的大业或许真的能够成功。”扶苏语气中透着满满的向往。 “痴人说梦,天启历代帝王哪一个不是雄伟壮志,你可见有谁成功过,三番并非弹丸小国,其立国根基之深岂是你们可以揣度的。” “你就是怕了,当年也是因为你的懦弱,这才毁了唾手可得的一统大业,还白白搭上了她的性命!” 回想从前姜离只觉得头痛欲裂,“我是怕了…所以你们还想重蹈覆辙吗!还要让无辜的人送命吗!” “这是她的理想,也是你欠她的” 第五十九章中毒 姜离只觉得可笑 “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上天若真的要惩罚就该惩罚我一人,不该牵扯到她,你们只是在重蹈覆辙。” “重蹈覆辙”扶苏冷笑“从你把她藏起来的时候,从你教她丹青的时候,从你给她吃易容丹的时候,我们就是一样的人。” “我只是想好好护着她。” “可她终归不是她。她本该过的自在逍遥,是你把她牵扯进来,你的错永远都弥补不了了。” 姜离抬眼,头顶的天蓝的透彻。 “这是惩罚吗。” “上天早就惩罚你了,每夜每夜的头痛欲裂很痛苦吧,可是还不够,你还不起了,所以只能让她来替你还。”扶苏越说越激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姜离,犹如地狱修罗。 看着面前近忽癫狂的人,姜离渐渐冷静下来。 “你小时候本不是如此的。” 听见姜离提起自己小时候,扶苏眼里的恨却是更深了。 “可我最恨的便是我儿时的懦弱。” 在陌陌黄沙之中,一垂髻小儿满脸都是鲜血,怀里的女子早已冰凉透顶,小小的双手捂在女子白皙的脖颈上红的刺眼,尚带泪痕的眼睛却溢满了仇恨。 “扶苏……” 姜归家算通了所有的事情,清泉客栈,扶苏,中毒,进宫,一步一步,让她步入了他的圈套,可她没有想到皇帝想要的是她的命。 昏昏沉沉之中,姜归家只觉得自己成了一片浮萍,那些悠远的记忆恍如潮水般来,模糊又清晰。她好像看见了一片碧绿的草原,一望无际,红棕色的小马驹迎着透蓝的天肆无忌惮的奔跑。可是一晃这些就都不见了,她好像又回到了丞相府,在清风摇铃下,姜离正在教她画画。 男子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好像如沐春风,座上的小女孩却已是有些烦闷。 “归家,画画的时候该仔细”男子轻声提醒。小女孩连忙端正身体,可看着堆踏如山高的画纸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姜爷,夫子说过,丹青随心,如此方得造诣,您却日日要归家仿同一张画,归家不解” 男子停下画笔,看着面前孩子清澈的眼睛,耐心解释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解释,归家看事情总爱看的很明白,可是有时候糊涂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糊涂一些,是了,她早该糊涂一些便不会丢了性命了。 画风一转,方才的小女孩身着男装,手中捧着一件粉白蝴蝶小衫,眼中带泪,死活不肯撒手,一旁的丫鬟满脸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忽然推门而入,丫鬟们连忙行礼,小姑娘看见后只将怀里的衣裳抱的更紧了。 让仆从们都出去以后,姜离来到小姑娘身前缓缓蹲下。 “归家喜欢这衣裳,那咱们就留着,但是不能穿,好不好。” 小姑娘眼里好不容易有了光彩可随即又黯然下来“在家也不许吗?” 姜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有些心疼“姜爷是为了保护归家,如果被坏人找到,归家就再也见不到姜爷了。” 听到以后都见不到姜爷了,小姑娘立马就哭了起来“归家不要见不到姜爷,归家听姜爷的话以后都不穿裙子了好不好。” 七年了,她听了姜爷的话再也没有穿过女装,可是如今却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忽然一束强光照射,姜归家艰难的睁开眼。 鹅黄色的帐顶被阳光照的泛白,姜归家本能的抬起手,手背在阳光下显得白皙通透,她感受到了暖。 “姑娘醒了,可是阳光太刺眼”英孚原是见外面日头正好,特开了窗透透气,没想到一转眼就见在床上躺了两天的人忽的醒了,见她以手遮面,便以为是太阳太刺眼了。 “我还活着” 正要转身去关窗的英孚听见了,连忙打趣道“姑若是死了,那我岂不成了黑白无常。” 还能听人说话打趣,那便是真的还没死。可是她明明饮下了皇帝亲赐的毒酒,摸了摸记忆中剧痛的心脏,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好不容易从死而复生的变故中镇定下来,姜归家还是有些疑惑。 见方才说话那姑娘语气不俗,姜归家便拘礼问到“可是姑娘救了我” 见到面前人如此客气,英孚赶忙将人扶起“你这人好生奇怪,明明还是个小姑娘,偏生的比那些老学究还规矩多”看到姜归家眼里的疑惑,英孚这才解释道“姑娘本身就无事,又何谈是我救了姑娘。” “无事”姜归家满脸疑惑“可是我明明就喝了毒酒,那种心如刀绞的痛,还吐了好大一口黑血”见姜归家想个小孩一样语无伦次,英孚不禁失笑 “姑娘吃的应该是洗髓散” “洗髓散” 英孚点点头“这洗髓散一般用于身中剧毒之人,倘若服下便可逼出体内剧毒,是个解毒的妙药,又怎么会是毒药呢。” 姜归家不解,可是她从未中过毒啊。便看向英孚“若是正常人服下呢?” 英孚思索了片刻说道“每个人身体里多多少少都存在着毒素,若非中毒之人服下登东便好,可依姑娘所说,吐了一大口黑血那必是中毒无疑,还有心如刀绞之症状,那必是中毒多年了。” 听到英孚这样说,姜归家有些茫然,她竟是这么早就被人惦记上了吗,可是是谁要害她,竟然让她这么多年都毫无防备。 “姑娘医术高超,可否看出我是之前是中了何毒。” 英孚摇了摇头“毒素已尽数排除体外,了无痕迹,再如何看也看不出了。” “多谢姑娘解惑”说完这句话以后,姜归家便靠在床沿上一言不发,满眼都是茫然。 见她如此,英孚也不好再多做打扰。“姑娘这些日子便在此好生调息,我叫英孚,有事可唤我,待姑娘好些了我便带姑娘去见我家公子。” 说完之后便掩门退了出去,独留姜归家一人在床上发呆。 第六十章知己 熙熙攘攘的阳光被树影打碎在地面上,可依旧挡不住炽热,小小的四盒院子里,有节奏的响着锯木声。 姜归家的额头已是聚了些薄汗,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歇“喀”的一声,木头应声而断,在地上打了个滚停在了一双秀气的粉色绣花鞋前。 英孚是日日都要来这里看望一番,倒不是怕人跑了,实在是姜归家太能闹腾,每天都有许多鬼点子,她也是个爱瞧热闹的。 知道来人是谁,姜归家也省的打招呼,依旧埋头做着。 英孚捡起脚边那块木头,递给不说话的某人“今个又是要做什么啊,秋千还是椅子,这样大的太阳你也不怕晒。” 姜归家这才抬起头来,指着身旁的大树,一脸的无所谓“这不是有它嘛。” “它?也不知道哪天你就把它砍了去做那些有的没的。”英孚一脸嫌弃。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确实不得不佩服姜归家,做出来的东西虽然没什么实用但是还挺好玩,一个由许多小方块组成的的盒子,打开其中一个放入一玫红色小珠子,就再也找不到那个盛放红色小珠子的方盒了。 “你既然看不上,那不如把十方盒还给我” “唉!别别别,那东西我还没玩够呢”说来也是惭愧,她当初偏偏放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只耳坠子进去,可自从把东西放进去以后,她到现在也没解出来,委实丢人。 “是吗?”姜归家抬眼,直看的英孚心里发毛,这人惯是个精的,总能把人看得透透的。 “自然了,哦,对了我今天来找你可是有正事的,要不是被你一打岔,我都要忘了。” “也不看看刚刚是谁先开的口”看着急忙转移话题的人,姜归家还不忘怼了一句。 英孚自知理亏,也没计较。 “你来了这,算算日子也有七日了吧,如今我们家公子想要见见你” 终于是要见面了吗。 她是被皇帝筐到这里来的,那这里的主人会不会就是他。 “是谁” “你见见便就知道了。” 说实话,姜归家其实是有些害怕那个人是皇帝,在这里修养的七天,她没有打探任何情况,就是因为她知道,在皇帝面前,她逃不出去。 “来了” 书房内的人率先开口,姜归家认出那不是皇帝的声音,很陌生。 “你是何人” “气色不错,看来我府里风水不错。”那人讲话风趣,并无恶意 姜归家这才微微放下些忌惮,朝着声源之处拘了一礼。 “还未感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来其实应该是我感谢你。” 帘幕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姜归家这才看清面容。 “小侯爷!”姜归家不禁自嘲“果然,我早该想到的,倒是没想到小侯爷的伪声之术也用的如此好。” “彼此彼此,能够以女声混男声,在下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姜姑娘的造诣。” “看来小侯爷已经从尊夫人的事情中走出来了。”轩辕昱知道姜归家怀疑他也在利用她,现在也不过是生气像要激怒自己,便没有多做计较。 “无论你与皇帝有何恩怨,可我从未利用过你” “但你的姐姐是他的妻子,你们之间的联系不会断。”听着对方的解释,姜归家只觉得好笑。 “罢罢,终归是我欠你的” “若说是德善夫人的事情,我从始至终都没帮上什么忙,小侯爷大可不必在意。” “如何没有帮上忙,你可知若不是有你在,那个密道我根本进不去。” “小侯爷早就知道机关所在,如果没有我,也一样可以进去。” “不,不是机关” “那是什么?” “你现在还不能知道” “小侯爷非要觉得自己欠了我,我自然也没有办法。” “姜归家你很聪明,可是皇帝更聪明,姜离是你的软肋,你逃不掉的。” “所以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南无衔烨静默无声,姜归家也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转身正欲离开却发现皇帝就站在自己身后。 轩辕昱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姜归家却看的窝火。 “陛下还真是好兴致”说完就离开了,连拜礼都没行。 轩辕昱听出她是在嘲讽他,虽有怒气也未表现,倒是南无衔烨,好死不死的跑过去勾搭,“被一个小姑娘骂的感觉如何” 轩辕昱没有理会南无衔烨,径直向着书桌走去“可有告诉她。” 南无衔烨倚在书桌旁,很是欠揍“陛下方才难道没有听到吗?” “朕不是你” “哈哈哈”干笑了几声,南无衔烨这才正经起来“还没有。” “朕记得你与她交集并不深。” “她救过我,我只是不希望她会变成第二个南柯公主” “朕是天启的帝王,只要有朕在一天就绝对不会让朕的子民受伤,任何人。” —— 离开了书房,姜归家依旧是一脸凝重,她现在才算知道这里是侯府,能在这里遇见皇帝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事,可这就表明,皇帝要她做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推开院门,姜归家却看见了一个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扶苏依旧一身白衣,君子如玉。 姜归家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扶苏拉住了手臂。 “是生气,还是恨。”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说生气过了这些天早就消了,可若说恨,扶苏从来就没有伤害过她,就算有隐瞒,可最后还是他给姜爷解的毒,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扶苏。 “回答” “没有生气,没有恨” 说完后,姜归家听见扶苏笑了一声,很是温和。 “那为何不敢看我。” “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该把你当朋友还是皇帝身边的人。” “归家,我不是说过吗,我们是一样的人,你知道我的故事,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该把我当知己。” 想起那天晚上扶苏同她说的话,姜归家终于敢看向扶苏的眼睛。“扶苏,除了姜爷,子沐,所有人都在利用我,但我愿意相信你。” “好”扶苏笑的很温和,可修长的指节却有些泛白。 “归家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带你去看真正的真相。” 第六十一章初见 昏黄的楼阁内寂寞无人,姜归家与扶苏静坐在戏台之前,两相无声,忽的一声戏腔突起,戏台之上一玉面戏子,兰指亲扣,在昏黄的灯光下神情哀戚,姜归家有些惊讶,认出那人正是月鲭言,还未询问,台上之人已弗袖唱将,声如鹂啼。 天启十一年,距启辕大帝崩逝已过三年,国殇刚过,刚刚登基不久的宣武帝轩辕历便迫不及待的纳了二十好几美妾。 朝中蜚语不断,可毕竟是外臣,遍纷纷请求当朝皇后,望能进言劝谏。 得到消息的张皇后此刻正在殿中愁眉不展,她是个美人,却终究抵不过男人的新鲜感。 自己的丈夫妻妾成群她自然不快,可她当初亦是靠着美色才有了如今地位,家族至今在朝中依旧根基不深,她不想冒着被厌恶的风险去威胁自己的地位,可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外头那帮言官必然要说她后宫管理不善,如今两头为难,自然忧愁满面。 “易儿呢” 轩辕易是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更是皇长子,一直以来都是张云迎的骄傲,虽然才十岁,朝中已有许多人拥戴,以至于在许多事情上她都会习惯性的依赖自己的儿子。 “回娘娘的话,原衡与一众学者在离川河边开了一场论会,大皇子一早便换了便装去了那。”雪琪恭敬答到。 听到自己的儿子此刻不在宫中张皇后面容更显焦躁“可是那个著了《军秦记》的原衡,一个民间书生罢了,何须易儿亲自去。” “回娘娘话,据说那场论会春华君也会去” 这下皇后却是有些惊讶“国公府姜家的小公子向来被奉为天下文人表率,那原衡不过是一个书写风月的文人墨客,竟是劳动了他。” 雪琪虽然身在宫中,但毕竟是皇后身边得力的女官,哪怕是宫外的消息易是了如指掌。 “回娘娘,那《军秦记》在民间广为流传,不知如何竟传到了姜府,据说是姜小公子十分不满其中内容,这才开了这场论会。” “那姜小公子当年十五便敢出使塞外和谈,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易儿若是与他相交,日后便多了一大助力。”如此一想,张皇后脸上的愁容都消散了许多。 如今正值初春时节,离川河边的杏花林一片粉白,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女子脚步清浅,裙摆随风摆动,惊起片片粉白,虽头戴轻纱遮面,却依旧难挡倾城绝色,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那些人总瞧着您看,奴婢害怕。” 桃宁是从小便在宫里长大,那里规矩甚严,谁人不是小心谨慎,走路都只看自己脚尖,岂会如此明目张胆。 轩辕鸾当然知道桃宁的顾虑,可她久居宫中,不像皇子那般行动自如,今日好不容易才从母妃那里讨了恩宠,哪里会就这样轻易回去。 只闻纱帐中女子嘴唇微启,声音清灵婉转“既如此,那便挑一条人少的小道走吧。” 小道路窄,两旁杏树便在头顶交叉盘旋,竟是成了一条花路,别有一番风味。 桃宁小心翼翼的扶着身旁女子,生怕路陡脚滑,帐中女子轻笑,笑她大惊小怪。 一路静默无人,待行至深处,却见一黑发玉冠的少年独自于一青石上静坐,脸庞俊美无双,当今世家公子里竟没有一个比得上他,桃宁不由得红了脸。 “小姐咱们要等等吗?”虽说天启民风开放,但毕竟小姐身份尊贵,桃宁得为小姐的清誉打算。 “敬而不近,桃宁越发聪慧了。” 听着小姐的夸赞,桃宁只觉得吃了蜜一样甜,纱帐里的小姐是那样好看,从小到大对谁都是温温和和的,她这辈子可以遇见小姐真是她最大的福气。 轩辕鸾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呆着不说话,就知道她又在犯傻,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桃宁,我们原路返回吧。” 桃宁点了点头,正欲返回,却发现方才坐在青石上的少年不见了踪影。 “小姐,这” 轩辕鸾望着前方的青石板,上面已落下了点点粉白。 “君子让路,那便却之不恭了。” 桃宁还未理解其中意思,只见小姐已踏步向前,桃宁便即刻追了上去。 离川河边,原衡与一众书生早已等在论坛之上,周边百姓黑压压的围的水泄不通,站在前头的大多都是一些女子,听闻春华君今日会来此,一早便在此等待。 续水的茶童轮了几遭,好些书生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个个面容不快,倒是原衡,一言不发的坐在桌边,不见任何难色,他身边还坐着一位老者,时不时与他对饮交谈,此人正是翰林院最富才气的夫子,原衡的老师。 台上暗流汹涌,台下却已经打起了赌注,一时间好不热闹。 忽的不知谁说“春华君来了!” 众人纷纷向后看去,只见一黑发玉冠的白衣少年踏花而来,面容俊美,在翩翩花瓣下犹如仙人。 方才还吵闹的人群一下便安静的针落可闻。 待众人反应过来,少年已在论坛之上。 “在下姜堰离,有礼了” 原衡等人也起身还礼“在下原衡,有礼了。” 一番简单的客套过后,双方便各自落了座。 两相对立,一方数十人,一方却只一人,对比难免悬殊,可少年不惧“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 “玉台咏,南望故乡。云海中:景色如画。叹游子,千里万里,空劳牵挂。岁月多少忧和喜? 人生几许苦与辣?向慈母,梦中再诉说,我不怕。男子汉,大丈夫。 拿得起,放得下。纵无人和我, 齐驱并驾。风里依旧敢逞雄, 雨中何妨再称霸?” 不远处的桃宁摸了摸脑袋,十分不解“小姐,他们辩的究竟是何论啊!” “天启元年,大将军陆毅为了引敌军入阵,不惜以自己夫人秦氏为饵,让一个村子的老弱妇孺扮作将士,虽最后大获全胜,却陪上了秦氏和一个村子的性命。” “竟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桃宁恨恨道。 “可在《军秦记》中,秦氏成为了叛国的荡妇,陆毅却成为了一个忠心报国,不惜大义灭亲的忠诚之氏。” “这般颠倒是非的文作,为何可以流传于世,岂非误民。”看着高台之上的原衡,一脸倨傲,桃宁只觉得装模作样。 “官场之中,权利至上,那场战役为边境换来了数十年的安宁,父皇虽没有计较却也没给任何嘉奖,可如今皇兄登位,倚重陆毅,时过境迁,他自要想办法为自己开脱。” “如此说来,台上那少年当真君子,不谓强权实该敬佩。”想到方才坐在青石上的白衣少年,桃宁越发崇敬。“依小姐看,哪方胜算最高。” 第六十二章丢脸了!! “胜负之论,有何意义,不若静看君子强辩。”轩辕鸾嘴唇微上,饶有兴致。 桃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静默不语,只盯着台上少年,默默期待他能赢。 台下少女亦是如此,眼神从未离开台上少年片刻,原衡瞧着,心中不快,言语越发犀利。 “大男儿心中有国,可为国捐躯,保一方安宁。” 端坐与高台之上的轩辕易手拿一柄折扇,悠悠开口“这个原衡,好生狡诈” 一旁小厮,手中捧着果盘,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便谄笑到“殿下为何这样说?” 轩辕易是当朝皇后的嫡子,学识自是不在话下,如今不过十二岁,在朝中已是有了自己的地位,可从小居傲惯了,最是喜欢旁人的奉承。 将折扇拍于手中,便开口道“这论会本是论的陆毅抛妻,可原衡却偏偏将话题引到了忠君报国之上,父皇如今本就重用陆毅,再加上边境三国动乱,需靠他震慑,若是驳了他的论,那岂不是说父皇识人不清,这个原衡可真是会借力起势。” “如此,那姜堰离岂不是必输无疑了。”里宁不过一个小厮却敢直呼世家公子的名讳,可见,轩辕易私底下有多桀骜了。 轩辕易却是摇了摇头,口中啧啧“姜堰离毕竟是被皇爷爷亲自赐名的人,更何况还曾以一己之力避免了一场战争,其学识渊博可见一斑,要他输,可没那么容易。” 如今台上的原衡可谓是春风得意,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相反,姜堰离却依旧云淡风轻。 “君子不论他人是非,不改他人是非,是非曲直,自有天地可鉴,或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当只看自我作为!” “好!”台下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周围人都相继鼓掌呐喊了起来,“好啊!说的好,君子读圣贤书,可不是为了颠倒是非。” 台下掌声热烈,原衡却是满面羞红,看着台下人看他的眼神,满是不屑,他赶紧用大袖捂住脸,转身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原衡的老师见了只觉得羞愧不已,可他到底是翰林院的老夫子,不至于像原衡一般,看着对面的少年,虽有不甘,却也觉后生可畏,行了一个长辈礼,便道“告辞。” 姜堰离回礼“承让”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扬长而去,那架势不像是输了,倒像是赢了。 人已散去,姜堰离自然不会久留,倒是台下那群姑娘们恋恋不舍。 轩辕易看着花树中远去的白影,眯了眯眼“跟上去吧。” 一个晃眼,方才还人生鼎沸的论台,便冷冷清清。 想着自己出宫已有些时辰,轩辕鸾也打算回宫去了。 姜堰离行至一花树下,忽然站定,不远处的轩辕易也不动声色。 他虽不会武功,但天性灵敏,必然是发现有人跟踪,这才停下。 见身后人无甚动静,姜堰离便猜也猜了个大概,不想取他性命,那必然是有事,这种事情他遇见过不少,大都是朝中的人想要拉拢什么的,他最是厌烦这些。 好在这些年他躲也躲出了经验,微微提了口气,便跑了起来。 不远处的轩辕易还未反应过来,就忽然看见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方才还是个翩翩君子,怎么忽然之间就犹如疯兔,不知是不是反差太大,竟久久都没反应过来。 里宁倒是有些功夫底子,不消一会便快追了上来,姜堰离到底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论在别人面前再温润谦和,却也好玩闹,在花林里上蹿下跳,竟是带着轩辕易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眼见差不多了,姜堰离一个转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面前飘飘然然的花瓣,轩辕易却是一点也不着急毕竟来日方长,姜堰离迟早都是要入官场的人,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打磨,倒是今日一见,这春华君的性子还真是捉摸不透啊! 这边姜堰离才刚刚摆脱了身后束缚,却未曾留意脚下突起的树根,一个踉跄这才堪堪稳住身形,却呼闻一声惊呼“啊啊啊~” 这下姜堰离直接闭眼摔了下去,心道“真是好生丢脸”。 不过总这么趴着地上也不是办法,微微一抬眼,便瞧见一抹粉白衣摆。 “姜公子?”小桃惊呼。 这是已经认出来了,姜堰离寻声望去,这才发现那女子身后还站着一位姑娘,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想必方才那声叫声便是她喊的了。 施施然起了身,姜堰离还是浑身不自在,毕竟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在两位姑娘面前丢了这么大脸,委实有些挂不住。 “抱歉,是在下冲撞两位姑娘了。” 桃宁连连摆手,满脸歉意“不不不,公子严重了。” 第六十三章六人行 姜堰离笑了笑,他现在只希望这两位姑娘千万别认识他,要不然只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出门了。 “方才冲撞两位姑娘是在下的不是,只是略有急事,在下便先行离开,告辞了。” “如此公子慢走” 幕帘中的女子忽然出声,倒是让他愣了楞神。“多谢小姐” 语罢正要匆匆离开,却闻见了不速之客的声音。 “姜公子跑的这般快,倒让本皇子追不上了。” 正是轩辕易从后方赶了过来。 “小姐,怎么会是大皇子?”小桃小声的说到。 轩辕鸾摇了摇头“他方才这般明目张胆的亮出身份,只怕姜公子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果然,方才还想溜的人,一听到来人的说辞,身子都僵了一会,他怎么都没料到来的竟然是个皇子。 缓缓转过身,姜堰离又恢复他那副从容淡定的模样“见过大皇子,不知是大皇子驾临,方才只顾匆匆回家,当真冒犯。” 一旁的里宁撇了撇嘴,哪里是匆匆回家,分明是把他家大皇子当猴耍,在林子里窜来窜去,捉迷藏似的。 轩辕易也是扯了扯嘴角“花林密集,本王又是第一次出门,难免迷路,既然遇见姜公子,那也是有缘,不如就由姜公子护送本王一程。” 这是要与他单独相处了,姜堰离正想拒绝,一旁的女子却忽然走上前来。 小桃扶着自家小姐来到轩辕易面前,款款施礼“小桃参见大皇子。” 这下倒是轩辕易有些惊讶,免了小桃的礼后,便对着幕帘后的女子行了一礼“不知姑姑在此,是阿易的不是了” 轩辕鸾微微额首,将幕帘挑了起来,一霎时满林的春色都暗淡了几分,轩辕易眼神暗了暗,终是没有多看,反倒是一旁的里宁满眼的惊艳之色,收都收不住。 姜堰离站在后面瞧不见,除了惊讶于那位竟然是位公主,便只是疑惑这大皇子和他仆从的反应。 话说回来,今日倒还真是一波三折,前脚才被皇子追赶,后脚就在公主面前摔了个跟头,当真是无往皆是不利。 “今日出门着实匆忙,未带护卫,不过既然遇见大皇子,倒是可以一起同行。” 轩辕易看了眼不远处神游天外的姜堰离,总觉得轩辕鸾这是在为他说话,但他也挑不着什么错处。 “姑姑这般说,阿易一定会在路上护好姑姑的。” 姜堰离正凝神听着,见四人向着他的方向走来,轩辕鸾也早已放下了慕帘。 “公主殿下,皇子殿下” “姜公子有礼,既如此,我们便一同出发吧。” 姜堰离额首,方才的话,他也听了个大概,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之色,站在离二人不算远的地方,这样也不算冒犯,便出发了。 一路上轩辕易总是有意无意的向他提起朝堂上的事情,反倒是罩纱下的公主殿下安安静静的,一言不发。 “百姓安康向来都是历朝历代所向往的,公子觉得如今的天启是否已经实现了?” “在下不才,只知田间农人耕作和乐,街边小贩诚心诚意,路上上行人互而为助。” “公子心怀天下。” 姜堰离笑了笑,这大皇子是给他挖了个坑,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有资格心怀天下,他不过一介平民。 “在下不过一介平民,何来心怀天下,不过身在其中。” “听闻最近三番屡屡进犯,边境百姓不得安康,倘若人人都能向姜公子一般心怀天下一致抗敌,父皇也不会到如今只有一个陆毅可以倚仗了。” 这话说的巧,明面上是为了江山社稷,暗地里却是提醒他如今朝中陆毅独占鳌头,一人独大,他今日又实打实的将人得罪透了,若是以后想好过,不若投入他的麾下。 只可惜这位大皇子将他姜堰离看的太轻了,他一向都是自由洒脱惯了的,平常得罪的人也不少,又何尝会怕这些。 “朝中有才之人不少,何人为国效力,何人中饱私囊,陛下自有决断,难得这大好河山,不若做个潇洒散人。” 一旁的小桃虽然敬佩有人敢这样和大皇子说话,还是担心道“小姐,这下大皇子该生气了吧。” 果然,听到这话之后,轩辕易整张脸都沉了下去。“姜公子当初为百姓出使塞外,保一方安定,被皇爷爷赐名春华君,如今这是要明珠暗投了。” “人各有志罢了,浮华一场不过虚名,天启若是需要在下,必定万死不辞,若是为了争名夺利,恕在下不便奉陪。” “你!” 轩辕易正想出口,却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倒是一旁的姜堰离那副无所畏惧的潇洒模样,惹得纱帐中的轩辕鸾嘴角上扬。 几人之间气氛微妙,正不知如何开解,忽闻空中一利韧破风之声,几人里数里宁武艺最高强,自然是第一个发现的,顷刻间不知从何处涌出了许多黑衣人,里宁连忙拔出身旁佩刀打斗起来。 轩辕易从小习武,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见对方攻势渐强,强了一黑衣人的配刀也加入了斗争。 反倒是姜堰离一见来人,立马携了轩辕鸾和小桃逃了。 这边里宁见人都溜了个没影立马叫到“殿下,那姜堰离竟然抛下咱们带着公主溜了” 对方步步紧逼,轩辕昱哪怕是生气也没精力去管这些了。“不管他们,先顶住这些人再说。” 这边姜堰离带着轩辕鸾与小桃二人逃到了杏林深处这才停下休息。 虽然方才事态紧急,姜堰离也是隔着衣袖拉的轩辕鸾的手,可男女之间,到底是有些不自在。 松手的时候,姜堰离的脸颊还泛着红。 虽然轩辕鸾遮着面纱,可小桃还是看出自家公主定是也害羞了,轻笑了一声便说道“殿下与公子先歇会儿,小桃去前头看看他们追上来了没有。” 说完人就没影了。 “方方才冒犯殿下了。” 见对面的人一脸歉意,连话都结巴了,轩辕鸾忍不住轻笑一声。 知道人家这是不在意了,姜堰离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可知那人是我的侄儿,你这般带着我抛下他,就不怕我怪罪。” “殿下有心为在下脱身这才一路同行,至此连累,若要责罚也是理所应当了。” 正在此时一阵清风吹过,掀开了面前人的慕帘。 第六十四章仙人! 仙人!姜堰离的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他连忙摇了摇头,想要清醒一点,面前人的幕帘早已放下,可姜堰离却还记着那匆匆一眼,他枉读了这许多年的圣贤书,竟被这一眼给迷了心神不成。 轩辕鸾只笑笑,这下,姜堰离更是面红耳赤,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尽了,见桃宁过来说无人追来,立时便转了身要走“还请殿下与姑娘随在下来” 这地方曲折环绕,轩辕鸾就这样一深一浅的跟着前方的少年郎,姜堰离一言不发,轩辕鸾也静默不语,倒是桃宁依旧嘻嘻哈哈,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望殿下好自珍重” “公子又怎知,天涯也是若比邻的” 姜堰离没想到公主殿下会这么答他,想到刚才那一眼,耳朵忽然烧了起来,逃似的跑了。 国公府内,一群人都急上了天 姜湛寺是堂堂国公爷,满身的功勋全是自己一刀一枪挣下的,往正堂一座,威严顿出,七十多岁的年纪,却依旧满脸的果干刚毅,他一生有五个儿子,大郎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二郎体弱多病,四郎寻花问柳,是个不着家的性子,都未有子嗣。三郎从小养在京城是个官场脾气,与他也是话不投机。从小到大陪在他身边最多的就是五郎,只可惜一场叛乱他的五郎为救他丢了性命,五郎的妻子那时正有孕在身,生下离儿后竟也没撑过去。独留下那样小的孩童,国公爷心中有愧,从小到大亲自教养,无有不一,亲自赐名姜堰离。 如今见找不找人自然着急。 二郎姜堰容坐在下堂止不住的咳嗽,他妻子应氏不断给他扶背安抚。 四郎姜堰屏睁着一双桃花眼,明目张胆瞧帮他续茶的侍女,直看的他的妻子柳氏不断的绞着手帕,那婢女吓的直冒冷汗,续完了茶便快步走了。 三郎姜堰桥是个三品言官,在这个家除了国公爷,一向看人倨傲,可他今日从圣德殿出来,便一脸不快。 他妻子慕容氏惯会察言观色,知道自家相公定是在朝中受了委屈,又不好同公公明说,这才憋闷。 “虽说是去论会,可如今却还未回来,我这个做伯母的也委时担心,殊不知她三伯父今日在朝中也是受了累的。 姜四郎眉眼一挑接话道“嫂嫂这话说的是,我向来是个不着调的,可今日之事也是听说的”说完转头又去看姜二郎“二哥哥整日里都病着,若是知道了,必然也要生气的。” 眼瞅着姜四郎忽然捎带上了他,姜二郎咳的更是剧烈了,应氏连忙端起一旁的茶水给自家郎君顺着气,瞧了一眼言笑晏晏的姜四郎,满面的不快。 姜四郎却是浑不在意,转头又和慕容氏聊了起来“要我说,也是三哥哥好脾气,那陆毅算个什么东西,趁着哥哥擦鞋的档口,去踩哥哥的衣袍!敢这般羞辱三哥哥,当咱们姜家无人了不是。” 那姜四郎说起话来一向是个口无遮拦,这般直白露骨,说不出是来抱不平还是看笑话,一旁姜四郎的脸色更是铁青。 慕容氏哪能不知,立时就去岔开话来“姜家虽是旧臣比不得陆家新贵得势却也容不得他们这般出言讥讽。谁不知六年前那陆毅干的蓭赞事,哪家清流世家同他有好脸色。” 柳氏得了姜三郎的眼色,也插了一脚进来“三嫂嫂说的极是,可那陆家与咱们姜家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怎的公然挑衅,岂不怪哉” 那慕容氏哪能不明白柳氏话里的意思立马就接腔“据说是因为离哥儿赢了论赛”说完小心翼翼的瞧着上头国公爷的脸色,见他面色不佳,立时就没了声。 姜湛寺冷眼瞧着下面一众人,沉声开口 “一群做叔叔婶婶的,不想着约束自身反倒在这乱嚼自己侄儿的舌根,没得丢了世族的脸面。” 底下一群人静默无声,也不知在思量什么,反倒是惯会察言观色慕容氏依旧不依不饶带着哭腔道 “要说脸面,早不知丢到几里地外去了,您是国公爷不怕别人议论,可在外头谁不笑话咱们,比不上一个黄毛小儿,没的最后爵位也要给了他不成,您处处偏袒他,抬举他,是,您对不起老五,可公爷也总是不能这般偏着,虽说这离哥儿是您嫡出的亲孙,可咱们桥哥儿也是侯爷您的儿子啊,他在官场里头辛苦打拼您看不见,那离哥儿说几句话,您就高兴的不得了。您不顾僭越,赐了他儿子辈的“堰”姓也就算了,可您也总不能就这么由着他在外头无法无天!倒时候惹来了祸事,受苦的还不是咱们。” 一番话说下来,慕容氏哭的肝肠寸断,柳氏在一旁劝着竟也哭了起来。姜二郎咳的更是厉害,应氏心疼的落泪,姜三郎默不作声,看着一屋子面和心不和的人,老国公只觉得怒气难平。 “姜家乃是南启大族何时需要看他人脸色行事,一群人在这里鬼哭狼嚎,当我是死的不成。” 老国公到底是纵横沙场的将军,一句话下来,满屋子立马安静的针落可闻。 叶青忽然上了堂前,见过礼后便开口道“禀国公爷,公子命奴才过来说自己深知有错,扰乱了家里安宁,已自请去祠堂罚跪,叫国公爷不必担心。” 老国公平息了一口气,端坐与堂上,挥了挥手,叫叶青下去。 “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好侄儿,说你们配不上他,该。” 第六十五章带上我 老侯爷来到祠堂外边,一眼就看见端跪于蒲团上的瘦弱身影,顿时心疼不以。 “你个小狐狸向来是最聪明的,怎的,为了那几个不着调的叔叔婶婶而已,何必跪的如此端正。” 回过头看见来人,姜堰离立马满脸的笑。 “我自知他们不好,可也不能为着他们慢怠了这满堂祖宗啊,这里供奉的可都是咱们姜家的英烈。” 老侯爷伸出手想摸摸面前人的头,可又觉得孩子大了,终是收回了手。“方才你三叔叔找我单独说了一些话。” 姜堰离眉眼微垂说道 “如今三番之中哈密日渐做大,大有吞并吐鲁番,女真之相,咱们这位新上任的陛下仰仗陆毅,出了什么事就想着要打仗,一点都不顾及朝局变化,那陆毅却是个聪明的,他如何会打这样没有准备的仗,定然是主张推举使臣前去和解。” 老侯爷看着姜堰离沉默了半响,笑了笑“我早知你是最聪明的。” “他推举的使臣就是我吧。” 老侯爷神色黯然“当年你出使塞外和谈是为了我,可如今我却是再舍不得你,如今不比当年,新帝昏庸,连拿活婴做人形太岁的事情都想的出来,朝堂不稳,时局动荡,这一回必然凶险万分。” “凶不凶险的我不怕,我只怕祖爷爷为着我劳心伤神,您最是知道我的,这风云诡秘的南启城我终是待不住的,山外有山,能出去看看对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老侯爷叹了口气,打趣到,“我如何不知你,若是来生便只盼神人将你投生于塞外,海阔天高,如那翱翔的鹰才好。” 姜堰离哈哈大笑“只我者非祖爷爷是也,不过就算到了那时,我还是要与祖爷爷做一对爷孙,大鹰带小鹰如何。” 说完,姜堰离还张开双臂作势扑腾了一下,直把老侯爷逗的哭笑不得。 守在门外的叶青也是忍俊不禁。 烛光辉映的祠堂,好像也被这笑声映照的暖烘烘的。 清晨,满天的雾气被初生的太阳晒化成了露珠于草尖滴落,国公府外停着一辆四架马车,周围围满了守卫,马车内缓缓走出来一个人,面白无须,头顶的四方帽高高耸立着显得来人更是倨傲。 国公府众人接到传话,要来宣读圣旨,一早便在院内恭候,那宦官步伐轻慢来到众人前缓缓打开手中的明黄圣旨,一齐人连忙跪下。 尖细的嗓音立马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国公府姜五郎之子姜堰离,四清六活,绝圣弃智,特封为四品尚书郎,携五百将士与南柯公主同赴哈密,襟结两国之好。” “恭喜尚书郎了”那公公慢眼魅笑,姜堰离接过圣旨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反正他那个三叔叔自会忙活,他只疑惑这次出行为何会带上南柯公主。 果然,见那公公面露不快,姜三郎立马陪笑上前,“公公一路辛劳,不妨进来吃口茶”顺势就往那公公手中塞了一锭金元。 颠着分量,那公公顿时喜笑颜开“吃茶就不必了,老奴还得回宫复命,多谢姜大人好意了。” “公公慢走” 回到屋子里姜堰离慢面愁苦越想想不出,南柯公主是先帝最器重的女儿,哪怕如今新帝登机,她的地位也是不可动摇的,除非是她自己愿意,否则根本没有人可以逼她,可是这场和谈凶险万分,她又何必冒死走这一遭。 “啊啊啊” 听到动静的叶青还以为自己主子出了事,待进了房间才知道他家主子是又犯牢骚了。 “叶青快去给我拿盏清莲茶过来” “我的好主子,旁人发愁都是借酒消愁,偏您不一样,借茶消愁,我真是越发不懂您了。” “你懂什么,茶能静心,莲子清心,用来消愁再好不过了,酒又辛又辣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快去快去吧” 叶青撇了撇嘴,心道分明就是您酒量不行,还嫌酒难喝。想起自家公子小的时候在宴会上偷偷沾了一滴酒竟然就睡了一天一夜,他就想笑。他家公子聪明无双,可偏偏像个大姑娘似的滴酒不沾,若是传出去还不知要被多少人笑话。 “叶青,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茶呢。” “噢噢,公子稍等,叶青这就去。” —— 红墙金瓦,华贵的甬道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有条不紊的行动着,贵人路过,他们也只是麻木的行礼,像个木偶一般。 轩辕鸾一袭紫色长衫华贵无比,发髻两侧的流苏流光溢彩,额前碎发温柔垂下,再是好看不过,脸上却未见半分笑颜。 她的身侧一白衣小童亦步亦趋的跟着,脸上也是愁眉不展,抬头看着身侧的女子,扶苏抿了抿唇终是开了口:“姐姐为何要自请去哈密,自古平叛三番最有利的办法就是和亲,您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轩辕鸾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扶苏笑了笑“你可知我为何要给你取名叫扶苏。” “扶苏公子天下无双您是希望我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那他是因何而死。” “直言不讳,诬陷至死。可是姐姐您不是说我很像您弟弟吗,我信您不会害我。” 轩辕鸾摸了摸面前人的小脑瓜“傻孩子,姐姐是怕别人会伤害你啊。” 扶苏一把抓住轩辕鸾的手满脸认真“姐姐,我的命是您救的,我只怕您受伤害,这一次去哈密您也带上我好吗?” 轩辕鸾看着扶苏,知道他的性子倔,如果不带上他只怕也会自己跟上来,半响,便只道“好” 旭光殿外,桃宁满脸着急,手上的帕子都要绞烂了,见自家公主殿下回来,立马就奔了上去 “殿下您总算回来了,方才二殿下气势汹汹就往殿里闯,平日里大家都怕他,如今见发这么大火谁也不敢伺候,奴婢急都急死了。” 这事轩辕鸾是早就料到的,只是她忘记了昱儿平日里就不爱说话,这些丫头惯是怕他的,如今也难怪吓成这样了。 “桃宁你先带扶苏下去休息吧。” 第六十六章如你所愿 缓缓推开门,轩辕鸾一眼就见到负手立于书案之前的轩辕昱,分明是个孩童却无半点稚气,满脸老成。 “我这满殿的宫女可是又被你吓跑了。” “姑姑自己不知道约束下人,又岂能怪侄儿。” “我不怪你,你反倒来怪我了不成。”她这小侄儿越长大越古板,劝叫了好多回依旧改不了要把她叫老。 “侄儿不敢怪姑姑,是姑姑救了侄儿,侄儿一直铭记于心,可是这一回侄儿不需要姑姑来帮。” 轩辕鸾缓缓放下茶杯“今时今日的所有祸事都需要一个人来还,既救了你,我终有一天会将你推向那无人之巅。” “那您呢?” 小小的孩童忽然转过身来,眼睛里仿佛带着期许。 轩辕鸾有些凝神“阿昱,那至高之位注定只能是一个人。” 小孩的眼睛黯然下来,沉声开口“其实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扶苏” “阿昱” “您救了我,也救了他,您总是说我们是您弟弟,可我却觉得,您待他更像是待一个弟弟。” 轩辕鸾看着轩辕昱,不知该说些什么。 “侄儿告退。” 看着孩童孤寂的背影,轩辕鸾始终一言不发。 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吧! 栎娘是伺候沁太妃的贴身宫女,此刻正慌乱的进了正殿。 “公主殿下,娘娘她,要杀了小主子,奴才们拼命的拦着,可又怕伤了太妃,您快去瞧瞧吧。” “母亲!” 阴华殿内,数十个奴才死死拉住一美艳女子,可因女子手中持着尖刀,奴才们忌讳伤了主子,不敢使大力,那女子却是愈发癫狂,床铺上的女婴,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哭也不闹很是安静,见到女子扑来,还摇晃双手,殊不知面前的美人要的是她的命。 轩辕鸾刚刚踏入殿内,便瞧见这样一副景象,眉间竟是隐隐的升起一股怒气。 “还愣着做什么!护好小殿下,夺了她的刀。” 得了吩咐,一群奴才立马使上力气,不过一会便制服了那女人。 沁太妃被夺了刀,呆呆的跌坐在地上,衣鬓散乱,早没了当初仪态万千的意气风发。 看着自己的母亲变成这般模样,轩辕鸾如何能不心疼,拨开美人面前的碎发,眼中已是带了泪。 “母亲,您又是何苦呢?” 沁太妃忽然抬起头来,哈哈大笑,一把甩开面前人的手,眼神狠厉。“杀了她啊,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她就是一个耻辱,只要她在一天,我就永远都是个贱妇。” “不,不是的,您是女真最尊贵的公主,您是南启最尊贵的贵妃啊,您怎可如此轻贱自己。” “回不去了,阿鸾,母亲再也回不去了,只有杀了她,只有杀了她。” 小小的婴孩根本不谙世事,仿佛是听懂了她们的悲伤,竟也哭了起来。 轩辕鸾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悲痛。 “母亲!您是她的母亲啊,您要杀了她,可她也是您的女儿!” “够了!她不是,她不是,杀了她,杀了她啊!”看着近乎癫狂的人,轩辕鸾只得先让下人带下去好好安抚“看好母亲和小殿下。” 拭了拭眼角的泪,轩辕鸾缓缓起身,眼神闪过一丝狠厉。 栎娘抱着小殿下,看到公主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担忧“殿下” “我没事”襁褓里的婴孩眼角挂着泪珠天真无邪,她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好好照顾小殿下” “是,奴婢知道,此去哈密路途遥远也请公主殿下保重” “嗯,我会的,母亲那边,”轩辕鸾叹了口气,“尽量藏着小殿下吧。” “是,奴婢会照顾好太妃娘娘和小殿下,不叫殿下担忧。” —— “殿下,公主殿下,陛下正在和王公大臣商议要事,来人一律免见,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轩辕鸾不为所动,不多时,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从殿内急忙出来,一见到人就开始点头哈腰“殿下莫见怪,新来的小太监不懂规矩,陛下正盼着同您相见呢,您快些随奴才进去吧!” 一入殿中,满室的於旎气息,轩辕厉一身白衣斜躺与榻上,发髻散落,方才与他温存的美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自轩辕鸾入殿以来,皇帝的目光就没移动半分,都是轩辕氏的子嗣,可偏偏就他轩辕厉狭长的凤目里装满了欲望。 “妹妹不妨走近些,烛火太暗,让哥哥都瞧不见脸可如何是好。” “你去找我母亲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轩辕厉倒也大方承认“沁娘娘是父皇最宠爱的贵妃,朕当然要时时探望,尽份孝道,况且朕的孩子还在那呢。” “我说过不要碰她们,否则我会杀了你。” “哈哈哈哈,杀了朕?妹妹怎么会舍得杀了哥哥,毕竟这个皇位还是妹妹让给哥哥的,不是吗?” 盯着烛火映照下的美人,轩辕厉愈发肆无忌惮“或许有一天,妹妹也会是哥哥的。” “陛下该知道,你的皇位是捏在我的手里。” 轩辕厉的瞳孔骤然回缩,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妹妹当真要这样逼哥哥吗。” “半年之内不许碰我母亲和妹妹半分,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如你所愿,尘埃落定。” 第六十七章不负所望 轩辕厉的嘴角上扬,抚掌大笑“好,朕就等着那一天。” —— 国公府内,不过寅时,各处却早早亮灯,仆人们井然有序的运作着,若大的正堂之中,除了老侯爷,人竟是都齐了。 姜衍成是姜三郎的儿子,不过一两岁最是贪睡,被自家父母驹着,昏昏欲睡。 玉姐儿和琳姐儿都是皮闹的性子,此刻正窝在一块说悄悄话 唯有姜四郎的儿子姜衍文,偷偷溜到姜堰离的身后扯衣拜 “大哥哥可是要走,要多久才会回来?” 姜堰离摸了摸小孩的头,调皮的笑了笑“大哥哥这次走就不回来了。” 小孩最是听不得谎话,一下子就嘟起嘴巴,眼睛里圈着泪。 “好啦好啦,大哥哥骗你的,等到秋风扫落叶大哥哥一定带着三番最好的礼物回来送给你,好不好。” “真的!” “当然啦!” “咳咳”正说着话,老侯爷忽然从内室出来。 一齐人都站了起来。 小辈们最是怕老侯爷,此刻都乖乖回了自家父母身后。 “好了,都坐下吧!” 姜堰离一身宝蓝折襟,公子如玉。“孙儿今日奉皇命出使塞外,虽不知前路如何,但必会坚其心志,一切以国事为重,也必保全自身,不叫家人担忧。” 老侯爷端坐与正堂一言不发,姜三郎便开口道“此去哈密路途道阻且长,你既为我们姜氏子弟,自当小心办事,陛下圣意难测,京都有我,不必担忧。” “侄儿明白”姜堰离心中如何不知,这一家人除了祖父还有几个懵懂无知的侄儿侄女,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其余人都是怕他一个不测,惹怒圣上,殃及自身安危,和这满门荣华。 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在意,他只求祖父能够一辈子安康顺遂,看着高堂之上的老人,他深深拜下“孙儿此去不知归期,只求祖父体态康健,静侯佳期,孙儿告辞。” 转身的一瞬间,高堂之上的老人终是忍不住,蹒跚着到了姜堰离的面前,姜堰离连忙伸手扶住,老侯爷的眼里皆是不舍,他也是第一次有了不想离家的念头。 平日里最是不苟言笑的大将军,此刻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老人,明明满是不舍,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拍了拍姜堰离的肩膀,便转身向着内堂走去。 人老了总是见不得别离,更何况是从小看重的孩儿。 姜堰离是懂得的,不开口,只向着那故作坚强的背影拜了拜,也转身离去了。 叶青一直在门口等着,见着人出来了,便连忙上前“马车已然备好,和谈的军队大概再过半刻钟出发,国公府离皇城不远,不消半刻钟便到了。” “可打听清楚是谁护送?” 叶青从随从那里接过木凳,示意他上车,姜堰离上了车,叶青紧随而来“正如公子之前猜测一样,是陆毅。” “意料之中。” 看着自家公子一副气定神闲,叶青却是有些担忧“那陆毅生性狡诈,论会的事情才刚过,他恐怕不会善了,出行路上的随护士兵又都受他管辖,他若要乘机报复,只怕要吃亏。” 姜堰离看向叶青,神情凝重“说到吃亏,叶青。” “如何,公子有何计策”叶青连忙看向姜堰离,满脸认真。 “我是说我那清莲茶你带了没有。” “啊?清莲茶”叶青迟疑了一会,立马就气不打一处来 “公子,叶青同您说正事您怎可如此玩笑。” 姜堰离满脸认真“这如何是玩笑,这于我而言不正是正事吗?” “公子!”这下,叶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索性撩了帘子,去外头驾车去了。 留下姜堰离一人独坐车内满脸无辜“你还未回我话呢,如何就出去了。” “没带,一片茶叶都没有。” “什么!那还不快些掉头回府去取。”姜堰离直接就探出了帘子。 谁知叶青一抽马鞭,整个车架立即扬长而去。 皇城外围,数百只金甲骑兵整装待发,陆毅身披黑袍手握银枪,神情冷峻威严。 看着刚从远处奔来的小兵,沉声发问。 “如何” “禀大将军,人还未到。” 陆毅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并未发话,而是看向身后的纹凰车架。 那小兵立刻便跑到车架旁,向着车架旁的宦官耳语了几句。 那宦官听了也是面色一沉,撇了眼那小兵,那小兵立刻低下头去。 宦官轻轻敲了敲车架,里面立时便传来桃宁的声音 “禀” “禀殿下,如今已到时辰,尚书郎却迟迟不见踪影,大将军的意思是先行一步,不好让殿下久等。” 那宦官说完后便仔细听着动静,没想到里面忽然传出了两声琴音。 “殿下这” 桃宁开口道“殿下的意思是不允,忽而提前时辰,本就是劳动了殿下,前路漫漫,如今还未好好休整,不必急于一时。” 陆毅听了小兵的回话,看向车架的方向若有所思,不一会竟然高声喊叫起来“殿下旨意臣不敢不从,既然要等尚书郎,那便是等一等也是无妨。” 陆毅行军多年,发号施令惯了,如今有意提高音量,一千将士自然听的清清楚楚,听到陆毅的话后,眼里都不约而同闪过一丝异色。 车帐中的轩辕鸾抚着琴,嘴角微微勾起,好一个陆毅,军人最重信仰,不过短短几句话,便让姜堰离这个尚书郎失了军心。 素手轻弹,不同于方才的几声,曲调婉转精准壮阔,竟是一首行军曲。 相比白话,明显琴声更能深入人心,这曲子弹的极好,一曲毕,叫人余音绕梁。 陆毅似乎也是惊讶于公主殿下竟然会做出此举,正想出声平定军心,却叫人先行一步。 叶青赶车极快,却赶不上别人算计的深,倒让姜堰离看了好一会戏,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如何能让他陆毅开口。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有了殿下这一曲战歌,我们此去必不负所望,还边疆万世太平!” 姜堰离不疾不徐,缓步而来,口中所说,引得千百将士共鸣口中纷纷附和。 千百之声极为震撼 “不负所望,万世太平!” 第六十八章出使塞外(一) “臣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看来尚书郎的能力远比民传的要高。” 姜堰离没料到公主会亲自开口,闻言,竟抬头咧嘴一笑 “臣也未曾料到,殿下的琴技如此高超,今日有幸一品,该谢殿下赐音。” 车内的小扶苏听了,嘟起个嘴巴“算他有良心,他这是在谢姐姐方才替他解围呢” 轩辕鸾不说话,桃宁会意 “今日行程有变,殿下也是始料未及,这才未派人提前通知尚书郎,好在尚书郎心系皇命,这才不至于耽误行程,既然时辰已到,那便出发吧。” “臣领命” 不远处的陆毅自然听的清清楚楚,公主殿下有意要护着姜堰离,他无话可说,一声令下,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姜堰离慢悠悠的上了自家马车,就跟在公主仪仗的身后,车前的叶青依旧架着马车,对刚才的事情有些戒备。 “公子这下可瞧见了,我们不犯人,人却依然要犯我们,要不是方才公主殿下出手相救,你怕是要失了军心了。” “叶青,说来若不是你快马加鞭,你家公子还真要栽个跟头了呢。” 叶青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怎么?方才在车上公子不是嚷嚷着要杀了属下跳车吗?现在倒感激起属下来了。” 姜堰离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玩笑罢了,你知我一向体弱哪杀的了你啊,这一路上车马劳顿,叶青你不妨也进来休息休息?”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属下还是在外面驾车比较安心,毕竟公子您一向体弱,属下可不能辜负了国公爷。” 白氏生子之时正逢姜五郎的死讯,本就悲戚伤身,孕期多次差点保不住胎儿,又是早产,一生下孩子就撑不住去了,连带着姜堰离体弱,一出生太医便断言活不过四十。 正所谓四十而立,一个男儿的大好年华才刚刚开始,国公爷如何舍得,遍寻天下名医,不知耗尽多少奇珍异宝,这才找到医药圣手霖林费尽心血为姜堰离调理了十年。 终得来一句:若公子这一生能够生事且弥漫,愿为持杆叟,不大悲,不大忧,不大伤,必可长命。 所以国公爷从小便放纵公子,不论任何事情,都遵从公子意愿,更是不愿让公子卷入朝堂纷争,奈何明珠不蒙尘。 姜堰离半倚着车窗,修长的手指看着前方的风鸾车架若有所思。 南启城中坐落着南启皇城,是皇权与财富汇聚的中心,除此之外,南启还管辖着七大城池,丽江城、南门、黎城、北庆、襄阳城、垣曲门、栎城。 一路向西,最近的路线,经过黎城,丽江便是荒漠,到了哈密的地界了。队伍寅时出发,离黎城依旧还有两天的路程,如今天色渐暗,只怕要在野外过夜了。 扶苏毕竟还是个孩子,坐了一天的车早便烦了,便一直在心里算着时辰。 公主仪仗的凤鸾车,布局极大,其中还设有三十二个暗格,这次为着出行方便,便带了规格略小一些的十六暗格,虽不及三十二的规格大,但衣食住行皆是够了。 桃宁见小扶苏精神焉焉的,便从暗格中拿出了好些果子点心。 “小公子可是坐车累了,不妨吃些果子点心,待选好地点扎营,婢子便给您做青梅鱼。” 桃宁的青梅鱼在宫中可谓一绝,扶苏一听便来了精神,立马笑的甜甜的“还是桃宁姐姐好。” 虽出了天启城,但到底天子脚下,一路上倒也平坦,只可惜无县城。 待到了一处溪流旁,陆毅便让身旁的副将刘于下了马。一路上为了保护公主的安全,他离凤鸾车并不远,因此刘于几个跨步便来到车前。 “臣刘于,有事禀殿下。” 毕竟是副将,车前宦官都低头不语。 “刘副将不必多礼,殿下容禀。” “是,禀殿下,此处离黎城尚有两天路程,前方的小镇也至少明日午时才到,今夜还烦请殿下将就此处过夜,不知可否。” 车内无声,刘于便又说道 “确实有劳殿下,臣是个粗人,向来南征北战时都是三天三夜赶路,但却不敢劳累了公主殿下,这才稍作休息,若是殿下觉得耽误了行程,臣亦可回禀大将军下令启程。” 刘于正欲离开,确听见了桃宁的声音。 “不必劳烦将军,殿下有令路远马疲,大军连夜赶路已是辛劳,今夜便在此处休息吧。” “是,殿下体恤臣下,臣这便去告知大将军,臣告退。” 陆毅眼神深邃远远的望向前方,听了刘于的话眼神暗了暗。 “殿下可有任何不满” 回想中间那短短的沉默,刘于便说道“属下刚开始禀告时殿下并未回话,待到属下提到大将军时,殿下身旁婢女才回了话。” “知道了,下去吧,告知后头的将士们整顿休息。” “是,属下告退。” 姜堰离一路上原本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可越看越疲倦,竟是睡熟了,待到大军都整顿好,这才悠悠转醒。 南启国力强盛,如今在位的宣武帝,人如其名,极其好武,一时间朝臣上下颇有些以武为尊的趋势,为显其奢靡风气,几乎所有将士都身着金甲,便是普通小兵月奉也远超朝堂七品言官,出行在外更是军粮充沛,肉食不缺,两人一军帐,若是放在从前,只有统领以上才可住帐,普通军士只能裹袋而眠。 姜堰离便是被这冲天的火光和滋滋的烤肉味叫醒的。 这才刚醒没一会呢,就听见叶青跟个老妈子一样在那骂骂咧咧“不就是一个副将吗,本事没多少脾气倒不大,扎营用的是五行八卦阵,将军们围着殿下,副将们围着将军,统领们围着副将,咱们好歹是堂堂四品尚书郎,凭什么跟这群小兵住最外围,不安全就算了,还吵吵嚷嚷,觉都没法睡。” 噗呲一声,姜堰离一个没忍住竟被叶青这副少见的泼妇骂街样逗笑了。 叶青回头见自家公子不但不帮着自己还笑话自己,顿时更气了。把手里刚刚做好的饭食塞到姜堰离手里,就气呼呼的走了。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姜堰离无奈的摇了摇头,待打开食盒,立马两眼放光,香菇汤,红烧排骨,还有一道青梅鱼。 第六十九章出使塞外(二) 吃饱喝足,再来一杯去腻的清莲茶,姜堰离满意的眯了眯眼,叶青性子倔,到现在还未回,他便去跟小兵们混了个脸熟。 姜堰离自小饱读诗书,文采斐然,但却跟那些文人墨客不一样,他极其爱读一些至怪小说,讲起故事来更是滔滔不绝,如此一来,底下的小兵倒是极其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尚书郎。 军人有军规,到点便要睡觉,除了一些守岗的士兵,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奈何今日白日里姜堰离实在睡足了,一点困意也无,叶青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他闲着也是无聊,便开始闲逛起来。 要说这陆毅不愧是多年行军打仗,选的地势极好,若是遇到强敌,可谓易守难攻,颇为坚固。 小溪潺潺,林木清翠,甚为怡人呐。 明月清朗,隐隐可见溪中自上而下随波着几片粉白花瓣,如今正是春季,姜堰离不由得想起了南启城中的杏花岭,便随着小溪向上寻去。 未至多远,果然见着了粉白的树冠,风起微拂,洋洋洒洒。 想不到此乡野处,还有一株如此庞大的杏树,姜堰离有些意外,快走几步,待见到了杏树的全貌后,才发现树下还有一人。 白衣盛雪,青丝如墨,仿佛摒弃天地之间,与漫天粉白融为一体。 女子的睫毛很长,脸部轮廓在月色下温和精致,不同于上次杏花林中的惊鸿一瞥,这样的一张脸,简直深深的震撼到了姜堰离,等反应过来,他下意识便想逃。 “姜公子” 轩辕鸾忽然出声,姜堰离便歇了逃的心思,有些木讷的转过身。 “拜见殿下,可是臣打扰到殿下了。” “你似乎每每见了我便想逃” “这并未。” “人只有见到极其不喜之物方会想躲避,公子这是讨厌我。” “怎怎会”姜堰离着急的开口辩驳,抬头却见公主已经站在他的身前,眼中似乎带有笑意。顿时羞愧不已,又慌乱的错开视线。 “那又是为何” “臣不知。” 轩辕鸾笑了笑。“这世上竟还有姜公子不知道的事情。” “人非圣贤,殿下太看得起臣下了。” “我记得,父皇在时,姜公子便已经名扬天下了。” “是启辕大帝厚爱。” “公子不必过谦,十四便能于沙场之上力挽狂澜,姜国公能有你,乃是原水姜氏一族之幸。” “祖父待我除了亲情,更多的是良师益友,臣下并不觉得自己是祖父的幸运,相反,若是没有祖父便没有如今的我,况且我也并不想把自己搅入家族利益的漩涡之中。” 轩辕鸾看着姜堰离,良久,才开口道“若是以前,我也该是像公子一样,觉得人就该为自己而活。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从前的自己错了,轩辕皇室,生来就背负了南启的责任,没人逃的掉,也不能逃。” “殿下”姜堰离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殿下会对他说这些。 轩辕鸾笑了笑“相比之下,姜公子确实要比我好上太多。” “是臣下无知,冲撞了殿下。” “我对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给我道歉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皇室的水有多深。” “殿下何出此言” “皇兄一心收复三番,企图统一天下,你认为他真的会让你平安抵达哈密。” “陛下不会,可陆将军会。”姜堰离伸出手,掌心飘落一片粉白。 他云淡风轻,身旁女子亦是如此。“那我呢?”轩辕鸾也伸出手,接下一片花瓣。 姜堰离有些怔忡,轩辕鸾素手捻花轻轻放入他的手心“公子不妨好好想想。” 看着手中的两片粉白,姜堰离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叶清嘴上说着要保护他,人早就睡着了。 月色清凉,透过车窗斑驳撒下。已是夜深,姜堰离叹了口气,将两片花瓣放入随身携带的锦囊内,罢了,睡觉! 林木中的早晨大都是伴着鸟鸣,队伍一大早便整装待发。 叶清前一秒还在溪水中洗脸,下一秒便不知被谁拍的一个踉跄差点掉水里。 “谁啊!公子” 姜堰离转过身,脚下却不停歇“不好意思啊叶清,我有事得出去一趟,跟你说一声。” “去哪?别遇上危险了!哎,公子你小心点。” 姜堰离背对着叶清跑的飞快,却也不忘挥了挥手“知道啦!” 来到昨夜的山坡处,姜堰离有些气喘吁吁,双手扶着膝盖,看到飘洒的杏花瓣,和偌大的树冠,露出笑容“总算还记得路。” 微风习习,吹的他的衣摆和着花瓣飘浮。 这株杏花树虽大,伸手却也能碰得着枝丫,选了一处杏花较少的枝丫,姜堰离从怀中摸出一枚小木牌,轻轻的挂了上去。 “希望回来的时候,你还在。” —— 草原辽阔壮观,仿佛伸手便能触到漫天翻滚白云,偌大草场之上好几个身着毛裘之人纵马驰骋,其中一红衣女子遥遥领先。 “樱公主,您慢点。” 宴樱一身红衣似火娇艳的好像天上的太阳,手中拿着绣球,对着不远处一俊俏男子,满脸的骄傲“哥哥你看,他们都追不上我。” 宴舒习以为常,只对着妹妹点头笑了笑,却是满脸宠溺。 一路驰骋,宴樱不出所料赢得头筹,下了马,便欢欢喜喜的奔向自己的兄长,扑了个满怀。 宴舒直抱着转了好几个圈才撒手。 “小丫头,都十六了,还爱撒娇。” 宴樱朝着宴舒吐了吐舌头,学着他的语调“大哥哥,都二十了还不娶个嫂子回来。” “好你个小丫头”宴舒正想伸手弹小丫头的脑门,宴樱却像只小狐狸一样溜了。 “本来就是嘛,爹爹都说你好几回了,整日里就知道看书,也不骑马,活像南启的书呆子。” “小樱,你在胡说,看哥哥怎么收拾你。” 虽是威胁,却没有半分敌意。宴樱更是笑嘻嘻的“听说在过几日南启就要来个书呆子,本公主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和哥哥一样。不过我现在对南启的书呆子可没有兴趣,我要去告诉父王母后我打败了哈密最厉害的将军,哈哈哈。” 第七十章出使塞外(三) “想什么呢?”叶清将装满清水的水壶递给姜堰离。 姜堰离却是摇了摇头,叶清只好收回手,与自家主子一起坐在木头上发呆。 使团出使以来几乎都是在这样荒芜的草场树林休息,尽管前方不远处就是城镇,可陆毅都是过而不停,许多天下来大家心里都有疑惑,军中将士听从军令,倒是从未多言,只是跟随在公主身侧的太监宫女经常窃窃私语。 不少人都来找姜堰离说嘴,他虽然是陛下亲封的尚书郎,可又不掌军权,况且那陆毅每每见了他都黑着脸,他哪敢找陆毅理论去,这不刚刚摆脱几个小宫女,连忙找了个清净地方休息。 那些小宫女找不着人,便来烦叶清,叶清是个直肠子向来话不投机就开打,可他总不能打女人,也是能躲就躲。 “公子,这毕竟是殿下身边的人,那陆毅不给您面子,难道还不给殿下面子,要不然您就去找那陆毅问问。” 姜堰离懒懒的撇了眼叶清,知道他也是被烦狠了,这才这样跟他说。“说起来这件事情也不是陆将军的错” “难道公子早就知道” “表面上皇帝宠幸陆毅,其实是想暗地里掏空他的兵权,毕竟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会任由兵权只落入一人之手,这次出使塞外,本就是皇帝给陆毅步的陷阱。” 叶清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顿时惊讶的张开嘴巴“公子的意思是,陛下要杀陆毅!” “陛下刚刚登基不久,根基太浅,又出了原定太子十四皇子忽然暴毙之事,流言蜚语,朝里朝外都是靠陆毅压制着,若是杀了陆毅,那陛下多亏啊。” “不杀,那如何夺回兵权” “谁说一定要杀了陆毅才能拿到兵权,正所谓高处不胜寒,陆毅行军多年威望甚高,若是随便寻一个理由杀了他,只怕军中不平,当今陛下明明知道与哈密开战我国必损失惨重,却还是一意孤行是为何他知道陆毅必定不会同意,这是故意制造矛盾,逼陆毅出使塞外。” “也就是说,陆毅这次出使塞外根本目的是要保护公子你!” “在陆毅眼里,只怕陛下就是一个昏君,既然阻止不了和谈,便一定会派人在路上截杀与我,使团没了尚书郎皇帝再顺水推舟栽赃到哈密头上这场战便非打不可,陆毅为了确保安全必然会亲自护送。” 叶清恍然大悟“所以这些天陆毅都是为了躲避陛下的刺杀这才带着我们露宿荒郊野外,既然如此那陛下的算盘岂不落了空。” 姜堰离笑了笑,当今陛下可不是个傻子 “陆毅一旦离京,陛下便能提拔自己的人在军中慢慢瓦解陆毅的权利,” “那到底哪方得利呀”叶清听的稀里糊涂,干脆躺倒在草地上,随手摘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嘴里。 “一个是坐拥天下的皇帝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还要勾心斗角,看来老公爷说的对,皇城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姜堰离也学着叶清躺倒在草地上“这皇城是天下权利与财富的顶端,在那里人性的恶都会被无限放大,久而久之,你自己都会忘记自己是谁。” 叶清一口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将手搭在脑后“离开的时候,老公爷说等您回来就带着我们离开皇城去原水老家,一辈子丰衣足食便好,从此以后皇城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 姜堰离将手搭上叶清的肩膀“好,届时你家少爷做原小的小霸王,你就做大霸王保护我。” 叶清顿时哭笑不得“少爷” —— 轩辕鸾头戴毡帽,站在一处平坡上俯视远处层叠山峦,桃宁恭敬侍于身侧,旁边还有一玉啄可爱的孩童,正是小扶苏。 “姐姐在这站了许久了,其实不必来的如此早。” “谷顶的风清冷的很,倒是有些凉意” 桃宁连忙拿起披风要给轩辕鸾披上。 “不必,如此静静心也好。” 桃宁只得退下。 陆毅从不远处孤身前来 桃宁微微屈膝行了一礼,这是宫里的规矩,她向来遵循,倒是小扶苏撇过脸去不想看陆毅。 陆毅从不跟孩童计较,在皇城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多少高傲,哪怕向面前人恭敬行礼,却也带着傲气。 “臣,拜见殿下。” 轩辕鸾并未回头,声音却是和善 “将军不必多礼。” 陆毅起身,他生的宏伟高大,哪怕不骑在马上已经威风凛凛。看向面前人的清冷背影,淡淡道“臣答应殿下的承诺,只是臣有一个问题。” “何问” “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这话,将军本不该问的”轩辕鸾说的云淡风轻,陆毅却没由来的冒了冷汗。 “是臣僭越了,只是臣不想做不明白的交易。” “这世上有人活得明白,却也要装糊涂,将军不明白,或许是件好事。” “殿下的心藏的很深。” “一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欲望,狠毒,善良,人心为棋,就看谁能够吞噬谁。” 陆毅征战沙场多年,不知受过多少刀剑的淬炼,他从未怕过,可如今看着眼前的女子竟有几分怕意“殿下这是将天下算作战场!” 轩辕鸾睫毛微垂,遮住暗藏的深邃眼眸“将军错了,没有谁能够真正控制谁,我从不把自己当做棋手,我才是那个战场。” 第七十一章出使塞外(四) 哈密王庭内,宴樱手中拿着一颗八宝琉璃珠满心欢喜,阳光照耀下这颗琉璃珠内仿佛落下点点粉白,极其绚丽,流光溢彩之间竟然还映照出她娇艳的脸庞,她喜欢极了。 小诗端着马奶糕进来便看到这样一副景象,身着焕丽红衣的公主殿下像一只小奶猫一样趴在窗柩下,迎着阳光褐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的琉璃珠。 这是公主赢了塞马后哈密王特意送的,小诗也只能摇了摇头,将马奶糕放到桌上便悄悄的离开了。 宴樱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熟悉的奶香,转过头便看见桌上的马奶糕,立马将珠子收到束腰内,跑到桌边吃糕点去了。 “果然还是小诗做的马奶糕最好吃了。”她吃的正欢,一个不注意,腰间的琉璃珠竟然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滴答向前滚去,宴樱立马顾不上糕点,趴在地上捡珠子,可这珠子实在滑溜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只得一路追去。 等追到的时候她早已经出了自己的卧室。 “嘿,总算抓到你了,等回去我一定让小诗给你做一个锦囊,到时候看你还跑不跑的掉,哼。” “参加公主” 宴樱回过头便见到侍女手中端着的糕点,立马又变成一个小馋猫了“这么多糕点,可是有客来” “回公主,是南启的使臣,此刻正在大殿觐见大王。” “南启的书呆子怎么那么快就到了,不是还有几天吗?” “回公主婢子不知。” 宴樱看着那些糕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忍住了。 “好了,我没事了,你们走吧。” “是,婢子告退” 宴樱将琉璃珠小心的塞到腰间,看着那些婢子离去的方向终究还是忍不住偷偷的跟了上去。 大殿内,哈密王宴达尔一派威严,底下坐着的身着南启服侍,的确是南启人无疑,却是长着一双桃花眼,满面风流。 宴樱瞧着越发疑惑,听哥哥说这南启要来的尚书郎不过十六七岁,这个,看起了都二三十了呀? 只见那个南启人开口道“此番能够平安抵达王庭,还要多谢王上,若不是亲眼所见,在下也不敢相信那闽沙山如此艰险” 阿弥补是哈密有名的大将军,那天跟宴樱赛马的就是他,他一向看不起南启的文弱做派,闻言便嗤笑道“闽沙山乃是我们三番的圣地,是天赐的保护神,除了我们三番人,你们区区南启人岂敢摄足。” 这番大胆的言论也就只有他阿弥补敢说了,宴樱摇了摇头,虽然放肆了些,可也没错,哈密,吐鲁番,女真之所以可以这么多年以来不受侵扰都是应为有闽沙山这个保护神。当初启辕大帝一统天下,可偏偏放过了他们三番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闽沙山内土石高耸黄沙漫天,地势多变,时有龙卷,流沙,且绵延至海天,不可绕行,獒龙神出鬼没,其中还藏有剧毒无比的闽月虫,一旦被咬除了女真圣药,没有人可以救。更可怕的是闽沙山内根本没有固定路线,往往确定了一条路线后等二天便会消失。 而他们三番之所以到如今都如此和睦就是因为只有女真可以解闽月虫的毒,只有他们哈密的圣鹰可以找到穿越闽沙山的路,只有吐鲁番独特的曲谱可以控制敖龙伤人。 每年女真都会向其他两国进贡新鲜的圣药,他们哈密也会各送去一只圣鹰,吐鲁番亦会送来新的曲谱,不过圣药有限,他们送去的圣鹰也都是寿命只剩一两年的雄鹰无法繁衍,就连吐鲁番的曲谱更是每年更换,只有这样才能互相制衡对方。 三番就是以此为交换这才平安了数百年。” 姜堰离讲的滔滔不绝,叶青却是听的只冒冷汗“那闽沙山如此艰险,到时候来领路的哈密使臣偷偷溜走把我们独自留在闽沙山内,咱们可别栽进去了” “这个你就放心吧,咱们这回是出使塞外谈和的,又不是去打仗,他们三番虽然有闽沙山这个保护神,可咱们南启兵力强盛,领土慧泽,他们三番每回打不过就躲到闽沙山里面,可见他们也是怕的。哈密没那么蠢,若是杀了我们跟南启开战,他们又得损失惨重。” “可公子你之前不是还和我说陛下想杀你以此分割陆毅的权利,你又怎知他不会和哈密联手” 这……姜堰离一时竟然被叶青怼的说不出话来。 叶青又接着说到“我还未问公子陛下要杀你,这件事情是谁告诉公子的呢,公子虽然聪明,可出发之前我保证公子绝对不知道这件事情,嗯” “叶青,你今日怎的这么聪明了”姜堰离不禁满脸疑惑“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叶青一双眼睛如鹰如距,姜堰离也只得如实招来“哝” 顺着手指的方向,是凤鸾车,叶青惊讶道“是殿下告诉公子的” 姜堰离被叶青的反应吓了一跳“是啊,你这般惊讶作什么。” “殿下不是和陛下是一伙的吗?” “啊…为什么” “我方才去打水还看见殿下同陆毅在一起。”这下姜堰离总算知道叶青为何今日如此反常了。 “那陆毅平常在我们面前总是一副威风凛凛的铁面,今日面对殿下竟然被吓的出了冷汗。” “这…说不定他是感冒了呢” “是吗?若真是如此,那陆将军倒还真是尽忠职守。” 为了防止叶青再胡思乱想姜堰离只得一个劲的把他往马车里推 “好啦好啦,你就别想了,再过几日咱们就要到闽沙山了,你呢就好好休息休息,到时候什么虫什么龙的出来的时候,你再好好保护你家少爷啊。” 第七十二章闽沙山 闽沙山,山势绵延,波澜壮阔,仿佛是下落凡尘的神,强大的不可侵犯。 陆毅看着面前黄沙漫漫,眼中情绪不明。 叶青把探出窗外的脑袋收回,顺手把刚刚剥好的橘子递给姜堰离。 “这陆毅今天的反应怎么看着这么奇怪” 姜堰离只剥了一半,剩下的还给了叶青,叶青接过橘子,等着他说话。 姜堰离吃了一片橘子,入口甘甜“数年前,陆毅的妻儿便是死在了里面。” 叶青刚要把橘子塞嘴巴里手顿了顿,有些惊讶,但随即又嘴欠起来。 “当初是他自作自受,如今却又摆出这副可怜样子作甚,若是真忏悔,又怎会让原衡写出那本《军秦记》污蔑已故之人。” “不是他。” 这下叶青拿橘子的手又顿了顿“不是他!公子是何时知道的” 姜堰离伸手又吃了一片橘子 “去论会之后。” “那原衡之才并非如此,他输得太快,也太狼狈,那时祖父正在准备辞官返乡,《军秦记》不过一个幌子,为的就是这次出使塞外。” 这下叶青是真的吃不下橘子了,看着自家公子。 “既然知道是个局,那为何不避开。” “当然是为了找到背后真正的主人。” 姜堰离撩起窗帘,刘于正在和哈密派来的使臣交谈,不远处便是凤鸾车,还有,黄沙漫漫的闽沙山。 交谈好一切事宜后,哈密使臣便招来了一只黑鹰,那黑鹰除了一双眼眸是红色的,通体都黑的透彻,一声长鸣,黑鹰翱翔天际,队伍也跟着出发了。 那使臣乘坐于轿撵之中,行于最前,整个使团都被哈密护卫包裹前行,倒也一路顺畅,待行至深腹,除了风沙更大,还能隐约听见兽鸣。 轿撵中便传出一阵乐音,音域诡秘叫人捉摸不透,但那兽鸣声却消失了。 若是眼睛好些的便能发现不远处沙粒中上下攒动的红色小虫,体型不大,却浑身布满黑斑。 虽然可怖却唯独不敢靠近使团,那些使团护卫每个人身上都佩戴一枚拇指大小的白玉壶,只怕这就是那些虫子不敢靠近的原因。 凤鸾车内,轩辕鸾手扶古琴,一旁小扶苏闭目仿佛在记着什么。 叶青最是怕虫子,还是这么恶心的虫子,哪怕不靠近,也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姜堰离在他的强硬要求下不得不门窗紧闭,属实憋闷的很啊! 忽然天空发来一阵长鸣,整个队伍都停止了前进,姜堰离看了一眼叶青,只身出了马车。 “大人,您怎么出来了。” “出了何事” “回大人,好像是黑鹰被袭了。” 车内的叶青早就觉得要出事,听了这话,连虫子都不顾也出了马车“可是有人袭击,箭矢还是弹弓” 那小兵本就被忽然窜出的叶青吓了一跳,听了这么多问题颇有些慌神“小小人并不知这些。” 叶青正想再问问,却见姜堰离已经向前面走去,看着那些攒来攒去的红色虫子,他咬了咬牙,也跳下了马车。 前方使臣也下了马车,陆毅,桃宁都在,姜堰离走上前行了一礼 “陆将军” 陆毅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免去桃宁和使臣的见礼,姜堰离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黑鹰。 叶青立马问道“怎会如此” 那使臣从随从处拿了药尽力给黑鹰医治,桃宁看了一眼陆毅见他不说话,双手交叠胸前行了一礼,开口道“是一只灰雕发狂这才伤了黑鹰。” 那使臣将黑鹰安置好,颇有些沉重,挥了挥手一名下属连忙取下腰间信号弹射向空中“翅膀受伤严重暂时飞不了,不过大人也不必担心,待半个时辰后会有新的黑鹰过来” “无甚大事便好。”好不容易才说一句话的陆毅,说完之后便又离开了。 除了殿下这里他身份最高,大家便只能行礼恭送。 陆毅走后,桃宁和使臣也各行了一礼告退,一息间就剩下了姜堰离和叶青。 “难道真的只是个意外”看着地上残留的血迹,叶青还是有些疑惑。 “叶青,那些红色虫子,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虫子!!叶青这才想起还有这下东西“公子你可别吓我”一提这个他就头皮发麻,一路上连看都不敢看,哪里知道近了没近“公子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刚刚转身便见自家公子的大袖朝他飞来,正正好打在了他的左肩,等回头就看见一地的红色虫子,连忙吓的跳脚。 使团那边也是,不知为何那些红色虫子仿佛发了疯一样朝他们靠近,军队也乱了,甚至有好几人已经中毒倒下。 更糟的是不远处还传来了兽鸣,敖龙竟然也闻讯而来,叶青怕虫子姜堰离一直在护着他,可是敖龙一来他便束手无策了,只能带着叶青躲。 如今整个使团守卫最强的地方就是哈密护卫和凤鸾车,陆毅亲自坐镇那些敖龙竟不能伤他分毫。 见那些虫子不敢靠近哈密人,知道那小玉壶到底有用,姜堰离眼疾手快取下了一个从敖龙爪下丧生护卫的玉壶挂在叶青腰间,这才放心,叶青虽怕虫,却不怕敖龙。 “叶青,我要去哈密使臣的马车!” 收到指令,叶青立时就开打起来,为公子开路。 敖龙肆虐那使臣却无半点动静只怕凶多吉少,等进了马车,果然见到了使臣的尸体,怀中还抱着胡琴,是背后中刀而亡。 “公子好了没,这些怪物越来越多了” 只怕是闻着血腥味了。 “叶青,我们去凤鸾车那里。” “好” 那里有陆毅镇守,本来应当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当姜堰离和叶青赶到的时候却见到翻倒在地的马车。 陆毅依旧在奋战,使团和将士团团围成一圈,互相抗战。 姜堰离一眼便见到中间的女子,头戴轻纱,一身白衣。 “公子,你看这些怪物都怎么了!” 姜堰离这才回神,只见这些敖龙忽然停滞不前,表情痛苦。 古琴的声音他这才看见一孩童坐于殿下身侧正在抚琴,只是那琴声并不连贯。 未平静多久,那琴音却戛然而止,孩童满头大汗,竟是琴弦断了。 看着逐渐恢复正常的敖龙,叶青立马戒备起来,只是没想到,那些敖龙忽然成群结队的逃跑了。 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头顶却掠过一阵黄沙。 不知是谁大喊 “快跑!是沙龙卷!!!” 第七十三章我会抓住你 姜堰离回头,只见,天上仿佛开了一张巨大的口子,仿佛天神发怒般席卷而来。 巨大的吸力能够抽走所有生的气力,叶青带着他拼命的跑,躲入山石后面就开始拼命的挖洞。 他看向身旁的人有士兵使团侍从,可就是没有她的身影。 他连忙向后望去,可是那股吸力太大,他只能双手紧紧扒着山石才勉强探出半个脑袋。 乱沙迷人眼,可是尽管模糊,他依旧看到了那抹白。 带着她们的是陆毅,看着她们越来越近,姜堰离连忙伸出了手。 可是那股吸力却越来越强,尽管有陆毅在,她们还是被拉后了。 “叶青,拉我一把!” 叶青刚刚挖好洞,手上都是沙粒,见到姜堰离的手指都被山石磨的出血,立马二话不说拉住他的手。 “殿下!拉住我的手!” 轩辕鸾拉着桃宁,看见前方少年的手,放了上去。 手入掌心,姜堰离用近全力握住拉入怀。 接下来就是陆毅,他怀中抱着扶苏,姜堰离伸手拉住他的手,陆毅也卖力顶风前行。 风沙渐大,忽然陆毅手臂上出现了一抹红。 “是毒虫!” 一阵痛意袭来,陆毅很快就失去知觉,眼见扶苏即将被风席卷,轩辕鸾忽然牵住了扶苏的手借助回力将扶苏递给了桃宁,只是如此一来她便要被风席卷。 “殿下!” “殿下!!” 姜堰离用近全力将陆毅拉入山石后,竟也冲了出去拉住了轩辕鸾的手。 “公子!!” 叶青死死扒着山石,手指一瞬间便血肉模糊。 “殿下,抓住我。” 姜堰离死死的握着她的手,已然用尽全力。 可轩辕鸾知道,这般形式,他们只能救一个,她知道,姜堰离也知道。 “姜公子,放手吧。” “我会抓住你的手,相信我。” 轩辕鸾此刻悬飞半空,轻纱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瀑的青丝,白衣漂浮仿佛玄女飞天。 能够为这样的人死,应该是值得的吧,姜堰离心想。 “殿下,我一定会救你!” 他忽然用力,竟是也想借助回力,以同样的方式救下轩辕鸾。 虎口一阵剧痛,他抬头,是她,用簪子刺破了他的手! 毫无防备的,他整只手都失去气力。 “殿下!!!” “谢谢你,公子。” 他看着她如谪仙般飘向天际,他感受着掌心温度慢慢流失。 忽然,他用力挣脱了叶青的手。 “公子!!!”叶青歇斯底里的哄叫被风沙盖过。 姜堰离伸手,再一次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一起淹没风沙之中。 “我说过,我会抓住你的手。” —— “我说过,我会抓住你的手” 这是她失去知觉后听到的第一句话,轩辕鸾睁开双眼,看见即近暮色的天,转过头却见一张笑嘻嘻的脸。 想到那句话忽然红了脸,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殿下,您怎么了,可是我吓着你了”听出他的担忧,轩辕鸾连忙整理好心绪“我无事” 正想起身却发现全身乏力,仿佛被撕裂般痛,姜堰离连忙扶住她“殿下不必惊慌,我刚起来也是这样,休息一会就好。” “你何时醒来的” “就刚刚没一会”其实还要更早,不过殿下毕竟是个女孩子,他便故意推后了时间。 听到他这样说,轩辕鸾放心了许多“如今天色渐暮,以防意外,我们还是要早点找到使团。” “殿下放心,方才我勘察了一下地形,那沙龙卷席卷过的地方山石都有明显破损,只要顺着痕迹,必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公子不是也刚刚才醒吗?” “这我”面对轩辕鸾的疑问,姜堰离只能相视一笑…… 好在她并未追问“虽然有沙龙卷的痕迹,但方向还是要辨清,好在待暮色至,便能根据星辰辨位了。” 正欲出发,忽然,听见沙粒中呲呲攒动的声音。 “闽月虫!” 两人顿时反应过来。 “看来跟我们一起过来的还有这些闽月虫。” “月出苍穹,这下麻烦了。”看着越来越多的红色脑袋冒出沙粒,姜堰离不禁直冒寒气。 “公子可有利刃” 姜堰离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递给轩辕鸾开玩笑道“如今又要与殿下同生共死了。” 轩辕鸾接过匕首微微一笑 “我们都会活着” 锋利的刀锋划过皓腕,鲜血淋漓,来不及惊呼,轩辕鸾已然倒下。 “殿下!” 姜堰离连忙抱住,却见那些原本想要靠近的闽月虫都钻入沙粒中消失不见。 “我说过,我们都会活着。” 说完之后轩辕鸾便失去了知觉 “殿下,殿下!” 轩辕鸾伏在姜堰离的背上,手腕处的鲜血潺潺而流,尽管已经绑上发带却依旧止血不住。 “殿下殿下您不能睡,您再坚持坚持,我一定会带您走出去的” 姜堰离看着不远处的暮色,咬了咬牙。 “我信你” 耳边穿来微弱的回应,姜堰离欣喜不已“殿下,殿下您醒了!” 轩辕鸾无力,却依旧回了话。 “你不是不让我睡吗” “是,君子最是重信,殿下既然答应我不睡,那便不能睡。” “霸道” 这话说的极其小声,可姜堰离还是听见了,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殿下如今可是知道了,外面的传言向来都是不可信的,从小到大我都是家中最霸道的孩子。” 轩辕鸾艰难的睁开眼睛,嘴角却是没那么苦涩了。 感受到身后人的呼吸,姜堰离也咧开嘴角“第一次见到殿下就是在杏花林里,那时候漫天的杏花洋洋洒洒,铺了一地的粉白。 我打不过别人,便自作主张拉着殿下跑了一路,一阵风吹来掀开了殿下的帘子,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人,现在想起来那可真不是君子所为,殿下竟也没怪罪。” “我记得” “想来第一次见面,我便如此霸道,定然在殿下心里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吧。” 第一次见面吗?轩辕鸾想起那个坐在杏花树下的白衣少年,干净的不染一丝杂质。 “第一次见面你很好” “殿下可莫要骗我”姜堰离没想到殿下会这样说,顿了顿又道“可是真的” 那语气像极了要糖的孩子。 “嗯” 轩辕鸾微微偏了偏头,男子的侧颜干净的好看,眼睛里仿佛续了星星,只是不知为何那张干净的脸上晕起了一丝红。 “原来第一次见面留下的也不是什么坏印象”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语气笃定的孩子气,诧异过后,轩辕鸾轻笑。“那我呢?” 那丝红晕从脸畔渐渐蔓延到耳廓,姜堰离微垂了眸,却遮不住眼中耀眼宸星。 “殿下于我而言,是可待的人” 黄沙漫漫中姜堰离背着轩辕鸾,嘴角一直上扬。 轩辕鸾闭着双眼,她伏在男子肩头,只觉得安和,心中竟也升起一股暖意。 可待吗? 想来,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是心动了。 第七十四章劫后重生 叶青找到他们的时候,姜堰离已经体力不支,众宦官小心翼翼的把昏迷不醒的轩辕鸾放入轿撵,知道她不会有事了,姜堰离却是支持不住直接跌在了地上,叶青看着他这副模样又生气又心疼。 “姜堰离你是疯了吗!当初为何要松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你松手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姜堰离抬起头却是看见了叶青眼睛里噙着泪 “叶青” 叶青转过头不去看地上的人 “我多害怕害怕你就这样死了害怕再也没人让我叫一声公子” 旁边的将士看见这副情景,也不知要不要去扶地上的尚书郎,各个面面相觑。 姜堰离知道叶青这是担心他,他伸出手抓住叶青“叶青,我答应过你,要一起回原水,我怎么会死呢?” 叶青终于忍不住抱着姜堰离哭了起来。 “叶大人咱们还得扶尚书郎上轿撵,您这是”那些士兵终是看不下去,出声提醒道。 叶青这才发现旁边还有这么多人,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顿时有些生气。 “看什么看,老子想哭就哭,要你们管。” 想到这位爷的武功,这些士兵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 凤鸾车里头,桃宁也是哭的一塌糊涂,“殿下您可别吓桃宁,流了这么多血,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小扶苏刚刚给殿下把过脉,知道除了失血过多并无身命危险,虽然担心但还算理智。 “桃宁姐姐你别哭了,这样叫我如何给殿下医治。” 桃宁知道小扶苏师承殿下医术高超,因此现在特别听他的话。 “那那我不哭了,我就在这看着。” 小扶苏看着桃宁挠了挠头,忽然说道“桃宁姐姐可否帮我一个忙” 听到要帮忙,桃宁立马来了精神“你说,要我做什么。” 小扶苏皱了皱小眉头指着车外面吵吵嚷嚷的太医“外面这些太医叽叽喳喳的,实在是有些吵,还要麻烦桃宁姐姐帮我支走他们。” 这些太医都是随使团一同出发的随架,此刻都是来给殿下医治,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奈何殿下身边有小扶苏已经够了,要支走确实麻烦,不过桃宁还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殿下就交给你了,外面的事情我来应付。” 小扶苏乖巧的点了点头“嗯,那就多谢桃宁姐姐了。” 桃宁刚出车架,轩辕鸾便幽幽转醒。 “姐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扶苏到底还是个孩子,见到亲近的人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好了姐姐现在不是没事吗,多亏有你。” “可是,可是姐姐也没告诉我你要留这么多血,要受这么严重的伤。” 被沙龙卷卷走,并不是那么好玩的,轻则骨裂,重则肝脏破裂失血过多而亡。 刚刚那副姿态本就是用来哄骗桃宁的,折腾了这么一遭,怎么可能没事。 小扶苏从身上摸出一个精巧的小方盒打开便沁出一股清香,乳白色的药丸,就像糖果一样,不过吃起来却是苦比黄莲。 扶苏取出一颗糖,轩辕鸾撕开糖纸却是塞到了他的嘴里。 “姐姐” “糖果是属于小孩子的,刚刚哭的这么伤心,这个是用来安慰你的。” 小扶苏嘴里含着糖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含糊道“我才不需要一颗糖来安慰。” 轩辕鸾看见扶苏食指上深可见肉的伤痕“拉断琴弦的时候可疼。” 小扶苏摇了摇头“比起姐姐,这点伤不算什么。” 姜堰离这里,叶青一个劲的威逼利诱,太医们都瑟瑟发抖。 “怎么可能这么严重!你们这些皇城里的太医都在瞎说什么,我家公子明明毫发无损,怎么就变成听天由命了。” “叶叶大人,沙龙卷威力极大,伤的都是内里,尚书郎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奇迹了,长途奔波,还背着殿下,这这已然是极限了。” “是啊,再好的身子也撑不住的,微臣已然尽力,剩下的只能看尚书郎自己了。” 叶青喘着气,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脚下失力趴大床沿上,泣不成声“滚,全都给爷滚。” 那些太医其实早就想走了,听到这番话,他们立马连滚带爬的出了车架。 谁知一出车架就碰见了大将军陆毅他们连忙行礼 “拜见大将军” 陆毅没说话,那些太医便再行了一礼离开了。 刚才在里面太医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看着漆黑的车架,他终是没进去。 夜里寒风瑟瑟,风吹沙粒,像一支古老乐曲。 今夜没有月亮,姜堰离悠悠转醒,身上出奇的痛,他起不了身,但听呼噜声也知道叶青靠在他的床沿上睡着了。 他认命的躺在床上,想着刚刚做的梦,那个可待的人,现在又是如何。 恍惚间听见了开门的声音,那人脚步清浅柔和,以至于善武的叶青没半点动静,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此人来意不坏,竟也没有出声。 忽然一阵动静,想是天太黑,她撞到了什么,他赶紧捂住叶青的耳朵,好在叶青睡的沉,只是嘟囔了几句就安静下来。 那人想是十分紧张,一动不动,等到叶青没了动静这才缓缓向床榻走来。 他故意放大呼吸声,那人便向他寻来,忽然感觉胸口一暖,原来是她把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上,他有些脸红,呼吸都有些紊乱,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紧张,她的手也僵了起来。 那人的手缓缓的向上摸索,不一会竟是到了他的喉结,他忍住咽口水的冲动,整个人都僵了下来。 她的手小小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的脸,一根手指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唇上。 他整个人僵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一个瓷瓶一样的东西替代了她的手指,缓缓留下一丝清凉,很香,他微微张开唇,却发现苦的发涩,便闭了唇再不肯喝下去。 药水从他的唇流到了她的手上,她有些慌乱的收了瓷瓶,狼狈的拿袖子给他擦试。 不知试了多少次,不知浪费了她多少药水,他怕苦,始终都不肯张开嘴。 她却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一直锲而不舍,等到她的两只袖子都被药水浸透的时候,他忽然有些愧疚,想着等她再喂药的时候,他忍忍便是。 可是等那苦的发涩的药进到他味蕾里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闭了唇,实在是太苦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之后就没了动静,她的放弃了吗?姜堰离这样想着。 忽然不知是什么柔柔软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他顿时满脸通红,她这是 第七十五章可待的人 她这是在亲他吗? 姜堰离不敢动,等她离开,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将那苦的发涩的药全都喝了下去,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却是怔愣了许久。 等那人离去,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脸顷刻之间又红了起来,是她吗? 微微起身,居然发现自己可以坐起来了,手撑着床沿,却好像压着了什么东西。 他抬手摸去,一块小小的油纸,圆楞楞的,小心摸索着撕开,一股淡淡的甜味,竟然是糖。 放入嘴里,甜味顺着味蕾蔓延至心尖,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推开窗漆黑一片,可就是这样枯燥的景色,在他看来,却觉得满目欢喜。 因为,他终于等来了那个可待的人。 日光顺着窗沿落入床榻,刺目极了,叶青被照的难受,睁开眼睛,却见床榻之上空无一人,清醒的跳了起来,身上的被子应声滑落。 “公公子呢?”看着地上的被子,叶青有些迷糊“公子这是消失了。” “叶青”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青立马惊喜的回头“公子!” 姜堰离一身白袍在日光照耀下泛着温暖的光辉,衣脚处绣的黑鹤腾云盘雾,黑发披肩,只用一根玉簪挽起,垂下两条白色丝带,脸上的笑干净好看。 叶青一个箭步就抱住了姜堰离“公子!公子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好了,真的好了。” 叶青松开姜堰离满面的高兴,可是想到昨天他为他哭成那样,又莫名的冷酷起来“下次公子要是再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你看我还救不救你。” 知道叶青这段时间为他操了不少心,姜堰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郑重道“不会有下次了。” 叶青释然“既然伤刚好就不要乱走,回马车上待着。” 姜堰离却是放下手,摇了摇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还有什么比你的伤更重要再说附近还有那些怪物和虫子呢!” “放心吧!我问过使臣了这里刚刚经历沙龙卷短时间那些怪物不会出现的。” 叶青看着姜堰离,把腰间的白玉壶取下来挂到了姜堰离身上。 “戴上这个。” 这个还是当时姜堰离帮他从一个死去的使臣那里给他拿的。 看着这个小玉壶姜堰离笑了笑 “你不是最怕虫子了” “附近都是使团的人我怕什么,再说我不下马车就是了。” “走了。” 叶青还来不及问,姜堰离却是跑远了 “公子你到底去哪” 姜堰离朝着叶青遥遥喊道 “去等我的地方找可待的人。” 初晨的阳光并不炙热,却把金色的沙粒照耀的闪闪发光,层层叠叠之间连绵不绝。 姜堰离好不容易登上沙丘,脸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可是看见不远处的人,心中却只剩欢喜。 “殿下!” 轩辕鸾闻声回头,陌陌黄沙之间,他白衣胜雪,高高举起一只手向她挥舞,笑的眉眼之间都带着欢喜。 她也忍不住弯起嘴角,可是想到昨晚,脸上难免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去就要走。 忽然,却是被人拉住了手腕。 姜堰离气喘吁吁,抬起头来见到她,又咧嘴笑了起来。 轩辕鸾脸上烧的厉害,不敢看他,一直别着头。 姜堰离却是一下子就蹦到了轩辕鸾面前,见到她,笑的更欢了。 “铛铛,还是看见了。” “你你无礼”不知怎的,被他看见,轩辕鸾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 姜堰离不解,可是见到她这副模样就只觉得高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殿下这副模样。” 轩辕鸾抬眼看他,反问道“公子很喜欢白色。” 姜堰离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不以为然。“衣服罢了。” 轩辕鸾不说话,姜堰离又说道“不过好像每一次和殿下见面时我们都是一身白衣。”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白,是这个世上最干净的颜色啊!” “殿下喜欢” 问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带着光。轩辕鸾顿了顿,盯着被他抓住的手。 “你先松开。”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姜堰离这才想起她说的无礼是指什么了。 见他松了松,轩辕鸾正欲抽手,却又被他反手握住,而且变本加厉还抓住了她另一只手,现下两只手都被他抓的牢牢的。 “殿下还没告诉我你喜不喜欢呢?” “姜堰离,你放肆。” 从初见到现在,这是轩辕鸾第一次以公主殿下的口气训斥她,姜堰离起初有些震惊,可看清她红红的耳朵,又恢复了之前那般模样。 还呶起嘴巴,略带不解的问到“殿下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轩辕鸾又气又羞,奈何被他抓着,想逃逃不了,见他笑的开怀,只气急败坏道“我我是被你气的。” 听了这话,姜堰离立马松了手,一下竟然跪在了地上。 “臣下有罪,不仅让殿下红了耳朵还让殿下连说话都变结巴了。” 起初轩辕鸾还被他这样一番动作吓到了,待听清他说的话之后,满肚子就剩下生气了。 “姜堰离!你无赖。” 跪在地上的姜堰离早就憋不住了,一下就笑倒在地上,哪里还有旁人眼前涌泉君的风度,若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 “哈哈哈!殿下,您您可是堂堂公主殿下,怎可出口粗俗。” 看着在地上快要笑成一团的人,轩辕鸾抓起地上一把沙子就向他抛去。 沙粒轻小一下就呛了姜堰离一嘴。 看着姜堰离狼狈的在那捂着胸口咳嗽,轩辕鸾竟没忍住,笑出声来。 被女孩扔沙子,姜堰离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他其实一点都不生气,可是听见女孩轻快的笑声,不知怎的,他也抓起一把沙子向着女孩扔去。 轩辕鸾躲不及沙子全都散落在她的白裙上。 姜堰离还来不及笑,下一秒,又是一把沙子朝他袭来。 朝阳已然升至最高,陌陌黄沙之中金沙粒粒,男孩笑的开怀,女孩脸上是藏不住的欢喜。 第七十六章漫山杏花 玩累了,姜堰离躺在黄沙之上,看着湛蓝通透的天说道 “其实这里真的很好,干净,不染一丝杂质,如果没有权利斗争,没有那些怪物,如果不打仗的话。” “世上没有如果。” 轩辕鸾坐在他的身边,姜堰离看着她 “我这一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行遍万里河山,天地生我一场,我也该踏遍天下,这才不负此生,对吗。” “不负本心,不负山河。这可能是每个人都最想做的事情。”轩辕鸾看着他满目艳羡。 姜堰离将双手枕在脑后“殿下呢?” “我还有许多不可辜负的东西,放不下,也走不远。” 姜堰离似乎是有些失望,连声音也低沉起来“就像杏花树一样吗。” 轩辕鸾笑了笑,声音也低沉起来“是的,只生于南启,长于南启,落于南启,归于南启。我已然生根蒂固,离不开了。” 姜堰离眼里的光一下就黯淡下去,轩辕鸾看着他有些不忍心。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坐起身,伸手在怀里摸着什么。 姜堰离从怀里摸出一个锦囊,有些神秘的凑到轩辕鸾跟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只见里面安静的躺着两片风干的杏花瓣。 轩辕鸾笑了起来“你还留着” 抬眼才知两人已近在咫尺,皆红了脸。 轩辕鸾正欲起身,姜堰离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四目相对,姜堰离轻声道“其实它也是可以离开的,对吗?” 对面的人眼神真挚,轩辕鸾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挣脱了他的手转身离去。 “等这次出使结束,我就带你去看漫山的杏花。” 轩辕鸾顿了顿没有回头,现在已然是四月末了,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她的脸上还是不自觉的带了笑。 七日后,南启使团总算是如愿到了哈密王城之外,王城之外一众哈密臣子恭敬迎接,站在最前的就是哈密王子宴舒。 姜堰离作为使臣,自然是第一个出来打交道。 这位舒王子温文儒雅,身上没有塞外人的戾气,反倒有一股南启书生的书卷气。 宴舒却不是第一次见姜堰离了,大概是在三年前,那个时候启辕大帝还未病逝,哈密与南启开战。 领帅的是一位姓姜的将军,此人武功极高,行军打仗颇有一番道理,父王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他重伤,领帅重伤一时间整个南启军队都溃不成兵。 死伤之下只剩八千士兵,而他们哈密却有十万兵士,本可一举击破,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军师,不仅一夜之间攻陷他们三万大军,还烧了他们的粮仓。 连父王都有些头疼,在王帐里发了好几次火。 这般老谋深算,他本以为是个老的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学究,没想到等他随父王到了战场之上。 才发现这样一个人竟然只是一个文绉绉的小子,穿着一点都不合身的盔甲就那么瘦瘦小小的站在指挥台上,然后把他们打的不得不退回了闽沙山内。 场面深刻,三年了,他却依旧记的清清楚楚,如今又见,除了长高了许多,他还是如那时一样的意气风发。 “姜公子,请。” “多谢王子殿下” 姜堰离随宴舒坐在车架之中。 使团入城,一路上哈密的风土人情随处可观,只是每每经过一处便有女子发出欢呼声。 宴舒笑了笑“看来姜公子很受我们子民的喜爱。” 姜堰离也笑了笑“是王子殿下自谦了,殿下也长的很好看。” 宴舒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说好看,而且还是可能要打仗的敌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怔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姜公子果然总是能使人出乎意料” 虽然不明白这个“总”是什么意思,但姜堰离还是礼貌的笑了笑。 宴舒看着身旁的人,初识以为是个老谋深算的老学究,后见是个才智双绝的少年郎,再识却出乎意料的语出惊人。 一袭热闹过后,总算进了哈密王宫,那里早就准备了一席酒宴,至于是洗尘宴还是鸿门宴那就不可知了。 “南启使臣姜堰离拜见王上。” 宴达尔一派威严高坐与王座,脸上虽然带着笑,可是那弧度就像是刻划好的一样,三分威严,三分慈悲,三分尊贵,还有一分是疲惫。 “姜公子不必多礼,先行落座吧。” “谢王上” 酒宴之上,美酒佳肴,好看比好吃重要。一般皇室宴会都是如此,循规蹈矩,还得陪笑,姜堰离早就做好了吃不饱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这王庭竟如此实在,一人一只烤全羊,直接就在身边搭了个烤羊架,羊肉烤的滋滋作响,配上胡椒粉和葡萄酒极其快意。 他吃的高兴,身旁的陆毅却是眉头紧锁,满脸防备。 “本王记得第一次见姜公子时你还没舒儿高,瘦瘦小小的站在车架上,像个姑娘似的风一吹就倒,如今不过三年竟然长那么高了。” 听他提起往事,姜堰离起身回礼道“王上与那时相比依旧威严不减。” 宴达尔笑了笑,不知是否饮了酒的缘故,这一笑里头竟然带着两分真意。 “可是十六了” 姜堰离有些较真道“回王上虚岁已然十七了。” 听他这样较真宴舒也笑了,宴达尔看着宴舒对姜堰离道“男孩啊就是爱给自己加岁数。”不知想到了什么宴达尔眼里的真意又多了几分“女孩就不一样了,我家小公主明明十六了偏偏要说自己十五。” “父王您这话要是被小樱听到,只怕又要闹了。” “你呀总爱偏着你妹妹。” 知道这是他们父子间打趣,姜堰离便只能在一旁笑笑。 身旁的陆毅看出姜堰离的笑中带着苦涩,不知为何眼中也多了一丝不明的情绪。 待他们笑够了,姜堰离正欲坐下,又听宴达尔道“听闻南启的南柯公主也来了,却未曾见过” 这一回回话的却是陆毅。 “回王上,此次闽沙山出了些意外,殿下受了些轻伤,不便面见,还请王上海涵。”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的气氛都沉闷下来,闽沙山是三番的地界,堂堂南启公主却在闽沙山出了状况,一个不好,便是有人居心叵测有意开战。 至于这个有人是谁那就说不好了。 宴达尔面带严肃略有些伤感道“此事本王也听说了,闽沙山内沙龙卷席卷就连圣鹰也不能准确预判,殿下能够平安归来是福佑。” 这是打算撇清关系了,不过陆毅也没有逼迫反而是给了宴达尔一个台阶下“殿下无事,并托属下感谢王上,若不是王上后面派人援助,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殿下。” 宴达尔又露出那张刻画好的笑容“殿下福泽。” 第七十七章星星 塞外的夜壮阔而无际,深深夜色将人包裹。 姜堰离站在草场之上,抬手便是漫天星辰。 “公子莫不是想摘一颗下来。”叶青坐在树上看着自家公子,觉得有些幼稚。 “想摘,却是摘不到。”姜堰离收回手有些遗憾。 “那样远当然摘不到了” 远吗? 姜堰离脑海里忽然想起女子的笑“总有一天会触及的。” 叶青伸出手,只抓到一片夜色,公子果然是傻了,星星在天上,凡人怎么可能摘的到。 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睡觉了,等到这次出使结束,他们就可以回家了吧,想到此处,叶青看着头顶的星星,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温柔之色。 昏黄的暗道之中,一华服男子步履沉重。 行至尽头,宴达尔缓缓道“您终于还是来了。” —— “小公主您慢一点” 听到后面人的叫喊,宴樱不得不停下脚步“小诗你跑的太慢了,再这样人都跑了。” “我先走了”说完就不管后面的人直直向前跑去,谁料直接就撞了个大马哈,极其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她本就跑的快,再这样一撞,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堰离本是打算出门去同哈密王商量和谈事宜,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了这么一遭。 这一撞他的胸口都震了震。 后面赶到的叶青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公子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姜堰离被这么一撞,一时没换过气来,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挥了挥手让叶青扶他起来。 这边宴樱也是躺在地上直喊疼。 小诗赶紧将人扶起“公主您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啊,好疼啊,本公主的头都要炸了。” “公主,都是小诗不好,要是小诗能跑快一点,您就不会撞着了。” 小诗哭起来可怜兮兮的,宴樱哪里舍得,转头就将罪魁祸首指定到了对面晕乎乎的姜堰离。 “哪里来的大胆刁徒,竟然敢蓄意谋害本公主,你你没看见本公主在这吗。” 这样明目张胆的冤枉人,叶青立时就坐不住了“公主也要讲道理,我家公子奉旨来哈密和谈,却被你撞的话都说不出来,你倒是生龙活虎。” 这边小诗立时止了哭声起来和叶青理论“我家公主金枝玉叶,又启是你家公子可以比拟的,撞了人难道还不承认吗,你们南启就是这样行事的吗?” “谁撞了谁你们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这边小诗和叶青吵的激烈,宴樱却是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位南启尚书郎。 看着被叶青丢在一旁晕乎乎的姜堰离,她立时起了玩闹的心思,趁着他们吵的欢,偷偷的带着晕乎乎的姜堰离溜走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家公主这样明目张胆撞了人,还理直气壮了不成。” “我们哈密没你们这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我家公主本就尊贵,还委屈你家公子不成。” “你无礼” “有本事去找大王理论。”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们大王是不是也这样不讲理。” 二人双双转头却是空空如也 “公主” “公子” 姜堰离一路上晕乎乎的,看不清路,也说不出话,长这么大也就只有小时候偷喝酒才出现了这类症状,看来那一撞还真是不轻。 看了看四处确定没人了之后,宴樱才扶着姜堰离下马靠在一颗树下休息。 伸手在男子面前晃了晃,姜堰离却还是一副傻傻的模样,宴樱努了努嘴,有些无趣。 捧起脸蹲在他的对面,姜堰离被她一路拽着,头发都有些乱了,散散的垂落在脸颊两侧,眼睫毛微微颤着,脸上一派懵懂。 宴樱嘟起嘴巴有些自言自语道“你们南启人都长的这么好看吗?”见他额间冒出冷汗,赶紧随身摸了摸,却忘了她自小疯惯了,身上是从来都不带丝帕手绢这些女孩子物件,摸半天除了父王给她的珠子什么也没有。 看他这样,又道“就是身子太差,撞一下就成了这样。” 便只好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反正衣服是红色的脏了也看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堰离缓缓睁开眼睛,头顶的银杏叶映着湛蓝的天空飒飒作响,他低下头却见面前有一个女孩,一身红衣似火,上面用金线绣满了蝴蝶,女孩手撑着脸仿佛睡着了,周身都是金黄的银杏,是她把他带到这片银杏林里面的 姜堰离这才想起,她好像是哈密的公主,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 想起自己还要去同哈密王商讨和谈事宜,姜堰离赶紧起身。 面前的人却是睁开了眼睛。 “你总算醒了。”宴樱方才没熬住睡了过去,现在刚起,说起话来颇有些奶声奶气。 见她还有些迷糊,姜堰离赶紧起身向着不远处的马儿跑去。 奈何他刚刚上马就被甩了下来,情急之下居然忘了自己不会骑马。 见他被甩了下去,宴樱的睡意立马一扫而空,捧腹大笑。 “果然哈哈哈果然是书呆子,连马儿都不会骑,我我定要回去告诉哥哥。” 姜堰离有些狼狈的爬起身来,他从小身体不好,祖父从来不让他学这些,每回出门都是坐马车,作为一个男子确实是有些丢人。 看了眼面前傲娇的马儿,姜堰离失败的叹了口气。 宴樱却是发现掩在落叶里的锦囊,趁姜堰离发现之前眼疾手快拿到了手上。 “这是什么” 正要打开姜堰离却是发现了“等等,那是我的。” 宴樱当然知道这是他的,故作玩笑到“上面又没写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就是你的,本公主正好缺一个锦囊装东西。”说着就把那颗珠子装进了锦囊里。 姜堰离顿时有些生气“可是上面也没写公主的名字,你又怎么可以擅用。” “你这是生气了”宴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样吧,如果你可以在天黑之前驯服我的小棕马我就把它给你,如何。”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我为何要同你商量。” “可是现在这个东西在本公主的手上啊,你又打不过我。” “你就知我打不过你”说着,姜堰离就要过来抢。 宴樱不但不生气还觉得有趣,她同姜堰离一样都是半斤八两,两个人不像打架倒像两个小孩子在打闹。 第七十八章银杏还是杏花 姜堰离到底是个男儿,没一会就制住了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可宴樱敏捷每回都能从他钳制里逃脱。 姜堰离将焦点放到锦囊上,对宴樱也是一下都不触碰,争夺了这么久他一下都没碰着她。 没一会宴樱就发现了姜堰离的短处,心中偷笑,果然是南启的书呆子,活像个迂腐的老头,他忌讳,她可不怕。 宴樱抓住了他的短处,便也不躲了,反而故意朝他靠近,这下却是反客为主,姜堰离又要抢锦囊,又要躲着她,没一会就落了下风,一个不稳竟是又摔到了地上,惊起满地杏叶。 姜堰离有些晕眩的眨了眨眼,视线里出现一张娇俏的脸。 宴樱看着他笑的开怀,手中拿着锦囊就打开看。 姜堰离立马起身去夺,宴樱立马跑的远远的躲到了一颗银杏树下,有些得意道。 “都说了你打不过我,你还不信,你看又摔了吧。” 姜堰离站在原地,没理会她的话,末了认真道。 “我同你比” 见他忽然认真,宴樱却是愣了愣,忽然觉得没意思了,撇了撇嘴“不要” 姜堰离皱了皱眉头“什么” 宴樱有些俞揶的从树后面出来,一步两步的朝着姜堰离走过去。 宴樱走到姜堰离面前,开口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姜堰离没应她,只伸出手,示意她将锦囊还来。 见他这样,宴樱抬起头,眼睛里又活泛起来,朝后退了几步朗声道“等等我改主意了” 看着面前姑娘惊情不定的模样,姜堰离无奈“公主想如何不妨直说,只烦请将锦囊还给在下。” 宴樱眨巴了下眼睛惊奇到“我要你和我同骑一匹马” 听到这话,姜堰离的表情立马难以言喻刚要开口宴樱却抢先一步 “别同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那是你们中原的规矩,我是哈密的小公主干涉不着。” 听到她这样说,姜堰离脸色更难看,只正色道“除了爱慕之人,男子去触碰别的女子便是不义,女子去触碰别的男子便是不忠,是非道理,还望公主自重。” 听他这样认真,宴樱有些懵懂的挠了挠后脖颈,细细咀嚼“爱慕”这个词,忽然灵光一闪,欢喜道“你是不是说只要我碰了你,你便会喜欢我啊” 什么?姜堰离脸色愈发不自然“公主怕是会错意了” 宴樱摇了摇头“不会啊,其实没关系的,你长的这样好看,我自然是喜欢你的,父王常说,我是这个草原上最好看的小公主,每一个见过我的人都会喜欢我的。” 宴樱一步跨做两步凑到姜堰离面前“你说我好不好看。” 姜堰离下意识往后退,宴樱却生气道“不许往后退,你今天要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的锦囊烧了” 姜堰离只能抬眼去看她,面前的女子,眼睛很大鼻子高挺,长的很好看,头发不像南启人的乌黑,反而泛着淡淡黄褐色,依着她的“命令”姜堰离淡淡道“好看” 他说的平淡,宴樱却是欢喜的很“你说我好看便是喜欢我,既然喜欢我,便是能同我骑一匹马了。” “不”正想反驳,对上面前人干净的眼睛,姜堰离终是把话咽了下去,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罢了” 漫漫银杏随着风微颤,马蹄踏在遍地的杏叶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宴樱趴在马背上,手撑着脸,不高兴的看着底下牵着马绳的少年。“你这样要多久才能回去啊,你不是急着要和我父王商谈什么事宜吗?” 姜堰离自顾自的走着“反正已经来不及了” 听出他话里的无奈,宴樱嘻嘻笑了声“这就是你们中原的破罐子破摔。” 姜堰离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这话你倒是理解的透彻。” 宴樱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反而自豪道“我哥哥教的。” 姜堰离继续牵着马儿向前走,想起宴舒的谈吐“王子殿下颇有才学” 宴樱坐起身来,接住一片飘落的银杏,玩闹的给自己扇了扇风“哥哥总是同我说起南启,他会背许多南启的诗文,可惜我一句也听不懂,我只记得一句,杏花零落雨霏霏。” “衡门一别梦难稀,人欲归时不得归。长忆去年寒食夜,杏花零落雨菲菲。” 少年声音朗朗而来,很是好听,宴樱兴奋道“对对对,就是这首,当时哥哥还给我解释了呢,可惜我记不住。” 姜堰离难得的轻笑了一声“为何独独记住了这一首。” 宴樱拿起手里的银杏叶映照蓝蓝的天,满面童真“因为里面有杏花啊!” 姜堰离转过头看着女孩怔了怔“你也喜欢杏花。” 宴樱手里持着银杏叶,满面笑容“对啊,我最喜欢银杏了,它连叶子都这么好看,开出来的花一定更好看吧” 听她这样说,姜堰离回过神,摇了摇头继续走路“银杏是不会开花的。” “为什么?”宴樱有些不可置信“那你们南启的银杏怎么会开花” 姜堰离语气平和“南启没有银杏,只有杏花。” 宴樱看着手里的银杏叶,塞到了袖子里,语气奄奄“杏花好看吗” 听到她这样说姜堰离仿佛想起了什么,声音温柔“好看,她就像星星一样在夜里也是夺目的。” “是吗”宴樱表情有些撅撅的“向星星一样好看的花一定是比银杏叶好看吧,真想去看一看。” “公主不是看过了吗。” 少年突然这样说,宴樱还有些迷糊,随即便想起了那枚锦囊,连忙从腰间翻出来,看着少年的背影,偷偷的又打开了。 方才看的匆忙,这一回,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将里面的珠子取出来,只见白色内衬里,安静躺着两片风干的花瓣,已然瞧不出颜色了不免有些失望。 收容好锦囊,马儿忽然停住,只见前方突然涌来许多哈密护卫,宴樱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出了银杏林了。 知道这是父王派来找他们的,宴樱没说话,只依旧脸色淡淡。 那些护卫给姜堰离准备了一匹马儿,宴樱刚想说他不会骑马,只见这一回他轻轻松松的就翻上了马儿。 “你会骑马” 姜堰离骑在马上,还是有些不稳“刚学的” 宴樱不由觉得他厉害,不过上了一回马还被摔了下来,这就能够这样轻松的上马,已然很不错了。 他现在骑马慢,宴樱一下便到了他身边,伸手将锦囊还给他“你能不能带我去南启看一回杏花。” 姜堰离接过锦囊有些诧异她会这样说。 见他不说话,宴樱又道“洋洋洒洒的杏花飘落一定会很好看。”说完就策马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红色身影,姜堰离将锦囊放入怀中,淡淡一笑。 第七十九章四方和乐 被宴樱这样一闹,整个王宫都鸡飞狗跳,毕竟是他的女儿宴达尔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姜堰离一回王宫连宴达尔的面都没见着,反倒是宴舒一直同他抱歉,他倒是觉得没什么,就是和谈事宜推迟难免有些闷闷的。 见他不说话,宴舒又说了许久,等到把宴舒送走,叶青正好端了茶水进来。 “这对兄妹也真是奇怪,性子简直天差地别。” 想到那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姜堰离摇了摇头,对叶青伸出手。 叶青从怀里摸出了一枚精巧的小银盒小心的递给他。 姜堰离从小银盒里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吞入喉中,眉心皱着,叶青连忙端起刚沏好的茶递过去。 好不容易压下去了苦意,又是一阵心绞袭来,姜堰离扶着桌沿,额间不断冒出冷汗。 虽然早知如此,叶青还是不免担忧“都怪那个小公主刁蛮任性,如果不是她,您这病怎么会这样早发作。”一边生气一边扶着姜堰离朝床榻走去。 姜堰离平躺在床榻之上,叶青给他盖好被子之后,他已然感觉好多了“叶青你也回去休息吧。” 知道公子吃了药已然没有大碍,叶青便熄了烛火,轻轻的掩上门出了房间。 姜堰离闭上眼睛,心间一直隐隐作痛,额间细细密密的出了汗,不一会身上就被浸透了,待到后半夜竟是发起了高烧。 看来这病是越发凶险了,如今连药都压制不住了。 姜堰离这样想着,迷迷糊糊之间,他忽然感觉额间一凉,手腕也凉凉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忽然的清凉驱散了他许多痛意,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睛便见叶青趴在桌边,身旁还放着一盆冷水。 他坐起身,头上的巾子应声滑落,惊起了叶青。 叶青有些懵懂的睁开眼,见他起来连忙清醒“公子你可吓死我了,大半夜的发高烧,要不是我听见动静,你出事了怎么办。” 姜堰离有些不好意思的偏偏头,末了,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如今几时了” 叶青知道他是担心和谈便悠悠道“公子放心,殿下知道您身体不适,一早便替了您和陆将军去了大殿。” “殿下”许是高烧发糊涂了,他竟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位殿下。 叶青又道“对啊,就是公主殿下啊,公子您莫不是烧糊涂了。” 不知想起了什么,姜堰离猛然睁大眼睛,连忙下床穿戴衣物。 当他急急忙忙的赶到大殿门口时,宴达尔正笑的开怀。 推开门,众人茫然,见姜堰离一脸着急的模样,都回头看他。 姜堰离摈弃众人的目光,直直看着殿内的黄衣女子,见她脸上带着面纱,浮起的心这才方下。 反应过来众人的目光,姜堰离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时忽然又一人闯了进来,气喘吁吁,众人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姜堰离也是茫然,宴樱一身粉衣见到他就拉着他开始打量,一脸担忧“还好还好,你没事就好,听说你昨夜发了高烧,想必都是因为我,我带了这最好的药去你的住处寻你,可惜你又不在,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寻到你。” 宴樱声音清脆这样一连串的说下来,就像珠子落地,滴答滴答的,包括姜堰离在内,都一齐傻了眼。 过了良久,宴达尔先反应过来,慈爱的脸上满是笑意,众人也好像一副明白了什么一般,脸上都是一样的笑。 姜堰离发觉不对赶紧推开宴樱的手就去看殿内黄衣女子,却见一道同样炽热的目光也在看她,正是宴舒,姜堰离顿时心像落入了冰窖一样寒。 到底商谈的是国家大事,宴达尔详装怒气训了一顿宴樱,宴樱见想见之人无事便赶紧逃了。 姜堰离落了座,宴达尔问了问他的身体如何,他莫不作心的答了,殿内又恢复了商讨的气氛。 无非是我国并不想生灵涂炭云云,可惜南启皇帝太过分云云,姜堰离默不作声只盯着对面女子,偶尔在重要话题上插几句嘴。 宴达尔有意无意会谈到一下轩辕鸾的年纪,每到这个时候,姜堰离就捏紧了茶碗。 见她应了,宴达尔就笑的高兴又提上一提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这个时候姜堰离手中的茶碗几乎要捏碎了。 好不容易谈的差不多了,姜堰离正欲松一口气,却听宴达尔道“公主殿下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不妨让舒儿带着您去看看我这里的园林风光,如何。” 姜堰离心中提起一口气面上却是不显。 轩辕鸾轻轻额首算是答应。 宴舒见她答应,眼里凝了笑意,姜堰离却是一言不发,待到众人都出了大殿,他却见身前一抹阴郁。 “陆将军” 他有些不解,陆毅这是要干什么。 陆毅没理会他的疑问,直接问到“你喜欢殿下。” 姜堰离心间一紧,这是他心里的秘密,他不怕被人知道,可是他没想到第一个问出来竟然是陆毅,而且还是这样直白。 他有些不自然,站起身就想走。 “不可能” 姜堰离停下脚步不解的望着他。 陆毅又道“你们不可能” 姜堰离心里的火一下就被挑了起来,脸上带着怒意,可没过多久,他心中的怒气又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消了下去,就像他逐渐清明的心。 见他平静下来陆毅又说“殿下来这里就是为了和亲,你不过一个意外。” 过了良久姜堰离终于开口道“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是殿下” 姜堰离看着陆毅,见他一脸平静,倒真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话筒。 “她还想说什么”迟疑片刻,姜堰离终是问了出来。 陆毅依旧淡淡“过了四月杏花就不会开了,可是银杏能开满四季,待到来年,她希望她是在银杏树下看四方和乐。” 姜堰离没有说话,视线忽然模糊,他不是一个会哭的人,不想让陆毅看见,只转了身,朝着门外走去。 陆毅看着少年瘦弱的背影,混沌的眼里第一次有了别的情绪。 第八十集告别 不知不觉算上出发的时间,他已经离开南启快一个月了,这一次的和谈十分顺利,哈密撤了兵,还愿意同其他三番国度商讨开放商道,与南启促成生意往来,明明都是好事他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自那次从大殿回来,他就没出过房门,叶青见惯了他发呆,倒是宴樱时不时带些好玩的小物件来找他玩,他又不是小孩子,偏偏宴樱总爱把人同化,带的尽是些吃食,他不爱吃,大半都进了叶青的肚子,几天下来,叶青倒是对这个小公主颇有改观。 “公子人公主好不容易给你寻来的奶糕,玉酥你倒是都吃些啊,这几天下来我都胖了不少呢。” 他一边说嘴里还嚼的津津有味。 姜堰离兴致不大,依旧呆呆的。 叶青又道“再过两日咱们便要回南启了,虽然高兴倒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的吃食呢。” 听了这话,姜堰离这才不那么呆了,是了,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倒是连回南启的日子都忘了。 “要说啊,最近这小公主东西是送的越来越勤了,估计是舍不得你,公子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姜堰离漫不经心抬了抬眼“她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叶青顿了顿看着这一桌的吃食,点了点头“也是,小孩子都是三分新鲜。” 两日后,姜堰离象征性的去大殿同宴达尔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其实无非就是感谢这几日的招待,回去后一定同皇帝转达贵国的善意什么的,加上了一些诗句,处理了一下文字立时就变的极有文化。 听他说完,宴达尔也是满脸笑意,让宴舒也同他们发表了一篇长篇大论,意思也是一样,好不容易走完了过场,当宴舒送姜堰离出了王宫,他简直瞠目结舌。 只见他们原本装物件的车架忽然蹭蹭高了好几度,满满当当都是箱笼,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谁干的。 宴樱笑的明媚手里还抱着个极大的包裹,见他出来,连忙兴奋的跑到他的身前,一个劲的往他怀里塞,塞不完就塞到叶青手里。 拿着这满当当的东西,姜堰离几乎看不清路,还是宴舒瞪了一眼,宴樱这才停止了继续“投喂”。 好不容易把东西放到马车里,宴舒又对着他说了几句。 “这一回,能够再与姜公子相见,我很高兴,只是还是未能同你一起好好的高谈阔论一场,终究遗憾,只盼再见。” 见他说的真诚姜堰离也笑了笑“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宴舒说完,马车就开动了。 姜堰离看着一车的包裹,竟是连下坐的地方都没有,不免额首。 叶青在外赶着车架,他拿起一个包裹正欲坐下,忽见里面有东西掉落,捡起来竟是一封信,信封是空白的,他拆开信封,一张纸上写满了字,却是歪歪扭扭都是中原子,他不免失笑。 姜堰离: 南启的小书呆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在回南启的路上了,我很是舍不得你,可是哥哥说南启是你的家,人总是要回家的,如果我离开家太久我也会想家,所以我也不怪你,但是我们总有一天会再见的,还有你的锦囊里面有惊喜哦。 ——宴樱 锦囊姜堰离疑惑的把锦囊从腰间取下来,打开却见里面一片杏黄。 这是银杏叶,姜堰离想起那日她骑在马上手里拿着的银杏叶,不免失笑。 他将银杏叶从锦囊里取出,却又不知该收容在何处,总不好扔了,叹了口气便又放了回去,却见到里面两片风干的杏花,他心头一紧。 收紧了锦囊,他打开车帘,前面的凤鸾车平稳行驶,留下的车印没一会便被骑兵的马蹄覆盖,掀起阵阵黄沙。 到了晚上天上的星星还是一样亮,他的眼睛却不似那样明亮了,想着要回家了叶青倒很是高兴,躺在马车顶上抓星星,他却没了兴致,回到马车里早早就睡下了。 想着等回了南启,他们一家便启程回原水老家,想着往后自在,想着祖父,想着一家和乐,他便沉沉睡了下去。 可梦里还是有她。 归程很快,就连闽沙山都仿佛为他们开道一般风平浪静,他又想起了那场沙龙卷。 不管如何回避,不管如何不见,是她,总还是她。 几日颠簸,他们已然到了黎城,这一回陆毅倒是不像来时那般露宿荒野。 他们一行归国,早已天下皆知,不但解除了祸事,还给南启带来了通商的机会,满城老百姓可谓夹道欢迎。 方才经过丽江城时也是如此,如今到了繁荣昌盛的黎城更是热闹。 黎城的城官岳池早已恭敬侍立一旁,见陆毅踏马而来,立时携一众小吏拜见“在下黎城城官岳池,拜见大将军。” 陆毅依旧一副高傲脸淡淡挥了挥手算是免了,那城官也是个察言观色的,恭敬起了身却见只陆毅一人骑马,想到那位大名鼎鼎的涌泉君,疑到“尚书郎大人呢?” 姜堰离本来窝在马车里不愿应付这些客气话,可那城官偏偏提到了他,便吸了口气,撩起帘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走了出来。 见到他,街上老百姓有些女子不由得红了脸,有些控制不住的深深吸了口气。 那城官管理黎城多年,城内女子不多,因此都有些傲慢,如今见她们这幅反应,他也抬眼看去,这一看不由也差点失了体统,不着痕迹的吸了吸气,心道果然世上不论男女,都抵不过美色诱人啊。 左不过客套的寒暄几句,那城官却觉得身后一群女子的目光快把他灭了,客客气气的把这尊大佛送回马车,他这才松了口气。 待看见后头的凤鸾车架,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规规矩矩的来到车架外跪拜。 天家贵女,他是不配面颜的,正欲跪拜,却被车架外的宦官拉住耳语了几句,他立时了然,不再跪拜,只恭敬的在马车外服了服。 外围的老百姓也被城官这又是恭敬,又是惧怕的模样吓着了,不由把目光从姜堰离的轿子上放到了这华贵的车架上,直猜这是怎样一位大人物。 第八十一集再回黎城 一场拜见下来,岳池又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领入了城内休息,这才算完。 那城官准备的很是周到,虽然院子不算大,却胜在干净整洁,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书房厨房竟是都有。 叶青高高兴兴的整理着床铺,看姜堰离又对着月亮发呆,不由道“公子今夜好好休息休息,明日晚听说那岳城官还准备了一场酒宴,让咱们热闹热闹,您可别到时候又发起呆来了。” 姜堰离呆呆的应了声哦,叶青摇了摇头,拿了桌上几个果子糕点欢欢喜喜的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是夜,姜堰离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忽然坐起身呆坐了一会,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然开始穿戴衣物。 月色清朗,漆黑的房门吱呀打开,又轻轻关上,一白衣少年怀里抱着个极大的包袱,踏着满院子月色遛去了马厩。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蒙蒙亮,叶青束了头发便开始在院子里打拳,一招一式极其生猛,一个掌风凌厉而出,忽听吱呀一声,院落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看着站在门口的人他差点没站稳,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门口的人,满脸莫名其妙。 只见姜堰离一脸萎靡,手里拎着个空的包袱。漆黑如点珠的眼此刻毫无光彩,底下还带着浓浓的乌青。 他直接就无视了院子里的叶青,脚步虚浮的朝着房间走去。 待他进了房门,叶青这才反应过来,要进去看看,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姜堰离鞋也不脱,脸朝下的趴在床上,呈一个极其不雅的大字型。 叶青无奈扶额,这是到做贼啊。 城内一大早就开始忙活,都是准备晚宴的事情,将士们高兴都去帮忙,叶青也爱凑热闹,奈何 看了眼床上呼呼大睡的人,叶青认命的在院子里打了大半日的拳,随便还轰走了许多来看他家公子的小姐丫鬟。 看着那些被他轰走姑娘一副盈盈欲泣的落寞背影,他就想起姜堰离回来时满脸的萎靡,还有那大字型的睡姿。 额…… 姜堰离这一觉可谓睡的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黄昏落日,正正好赶上了酒宴。 酒宴上不乏有些小官员的家眷,岳池到底极会做人,安排了两个大间,里间都是些黎城官员和家眷,公主皇颜自是不会参加,他便大胆了些。 姜堰离睡的舒坦,一觉起来神清气爽,漆黑的眸子还带着刚起的雾气,看起来简直一个多情的偏偏少年。 他方进了席间,便感受到了无数热烈的目光,顿时抬眼就去看岳池,却见他笑嘻嘻,一脸无辜。 姜堰离心道,好个黎城城官,这哪是接风宴,分明是相亲宴。 正堂上的陆毅倒是一副高高在上,到底不好扶了他们的面子,姜堰离便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可是没坐多久,那岳池又借着敬酒,拉着他去了热闹处。 他应付了没多久就赶紧找了个借口去了将士们中间,感受着灼热目光的消失,他顿时一身轻快。 将士们见他来了气氛更是高涨,看着大伙高兴,他脸上也带了笑。一路上大家确实累了,毕竟一路上实在不太平,闽沙山内不知牺牲了多少兄弟,他们这一回又是带功回朝,自然高兴。 见他们高兴,姜堰离这些天阴郁的心情也散去了不少,叶青早就在里面喝的天昏地暗,他不会喝酒,却也被里面的气氛熏的有些微微发胀,便屏退了众人,独自上了城楼。 黎城的城楼很高,站在上面几乎可以看清整个黎城,此刻底下万家灯火,张灯结彩,几乎如同过节一般热闹。 “挑起了一场战争,受苦的是老百姓,解决了一场战争,真正高兴的也是老百姓。” 姜堰离寻声望去,却见轩辕鸾不知何时站在了城楼的尽头。 那是城楼上最高的地方,姜堰离仰头看她,觉得她仿佛离自己很远。 轩辕鸾转头望着他,脸上带着笑“上来看看吧。” 姜堰离没说话,抬脚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走完最后一步阶梯,两人并肩而立,少年忽然发现自己比身旁的女孩高了半个头。 他不自觉的笑了,又离的近了些。 发现他的靠近,女孩也并未躲开,只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阑珊“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黎城的百姓会这样高兴。” “因为避免了一场战争。” 轩辕鸾摇了摇头“不止如此, 丽江城是离三番最近的地方,可是真正能够保护南启的却是黎城,每当战争来时,丽江都支撑不了多久” 姜堰离有些疑惑的看向轩辕鸾,轩辕鸾笑了笑继续道“自从南启建立以来因为与三番的冲突,一直闭关锁国,这样一来繁富之人大都聚集在皇城中心,离皇城越远,越是贫困,并非他们富贵不了,而是不能富贵,想要尊荣的都离开了,剩下的都是愿意为南启拼命而留下的将士,还有不愿舍弃他们的家人。 三番每回都会从丽江席卷一些妇人女子,过几日又会放回来,刚开始女子们碍于贞洁不敢开口,为了保住她们的性命家人便早早将她们嫁了出去,待到产子,便会发现孩子的相貌于中原人不一样,其实丽江有一半都是三番人。” 听到这里,姜堰离有些怔怔的,他从小生活在祖父的庇护下,看到皇城的和乐,便真的以为天下太平,却从不知天高皇帝远到底是怎样一种悲哀。 过了良久他忽然开口,语气中不知是怜悯还是无奈。 “其实女子无错,她们的父母更是无错,想活下来本身就不是一种错。” 轩辕鸾看着他“如果你是皇帝该多好。” 姜堰离一怔“殿下!”他没想到堂堂南启皇女竟然会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 轩辕鸾却是释然一笑“一朝坐拥天下事,奈何无子似涌泉,这是父皇说的最后一句话,如今更是我心中所想。” 她说的平静,眼里却满是真诚。 直视她的眼,姜堰离的心怦怦直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忽然轻轻握住女孩的手,转身就带着她往楼下跑。 轩辕鸾怔住了,连反应都忘了,只任由着他带着自己。 一路上少年的手越握越紧,耳朵红的发烫。 来到马厩,少年终于敢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却见她跑的有些气喘吁吁,这才发觉手心的汗,不由松了手。 他翻身上马,踌躇了一会,向着底下的女孩,再一次伸出手。 第八十二章我不悔! 这一回姜堰离把选择权交到了轩辕鸾手里,他的指节修长,骨节分明很是好看,此刻却有些微颤,他不敢想结果如何,更不敢看底下的人。 夜里凉风吹干了他手心沁出的汗,他有些不知所措,慢慢的将手收回,却感掌心一软。 他惊的抬眼去看,只见女孩笑意盈盈,他也笑了,伸手一捞,女孩牢牢的落入了少年身前。 策马疾驰,马蹄哒哒的响彻在青石巷上。 感受着身后嘈杂越来越远,姜堰离第一次觉得热闹给了别人,也可以很开心。 马蹄踏入青草地,惊起了许多流萤,在漆黑的夜里上下飞舞,很是温柔。 “现在已经快五月底了” 姜堰离看着身前的人,知道她是认出了路,才会这样说,却故意不开口,只挑了挑眉,眼里笑意更深。 知道他在故意卖关子,轩辕鸾也不说话了,伸手去触周身的流萤,忽一阵风吹来,白色的花瓣从她身旁飘落。 轩辕鸾转头去看地上的白色花瓣,似是有些不相信。 抬头看身后的少年,却见他对着自己笑的意味深长。 “你” “嘘,别说话”少年忽然打断,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眼眸灿若星辰“转回去” 轩辕鸾眼前一黑,听话的转了回去,她不知道姜堰离要给她看什么,却又好像已经知道了。 随着他掌心拿开,她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树芳华,白的发亮的花白,在风中沙沙颤动着,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美丽,此刻跨越了季节就这样真实的坐落在她的面前,不真实却又美丽的惊心动魄。 姜堰离将她抱下了马,她还是有些怔怔的。 “我说过,回去的时候要带殿下看漫天杏花的,我不会食言。” “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姜堰离执了她的手,走到了杏花树下。 轩辕鸾这才发现,那竟不是花,她伸手去触,只觉得丝滑冰凉“是皎月纸!” 姜堰离笑了“坊间传闻,皎月纸是天界的织女采集月光浆糊而成,其如月光般皎洁,在墨池中浸透半月依旧不染一丝墨色,能人在上面作画更是能够保留数千万年。” 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故意在省略什么,轩辕鸾却发现他眼下淡淡的乌青。 “你”轩辕鸾话未出口,却被他拉住手,绕到了杏树一侧。 他轻轻的拨开花枝,只见里面竟不知何时吊着一枚小木牌。 小木牌受了拨动左右转着,轩辕鸾清楚的看到那面小木牌上,一面是她,一面是他。 姜堰离小心取下放入她的掌心,细细摩擦着女子刻像,她的一颦一笑有十分都在里面,可见雕刻之人何其认真。 她眼里模糊了起来,唇边却是带着笑的。 见她喜欢,姜堰离更欢喜“上面是第一次在南启的杏花岭见到你的模样,不知为何总是忘不掉,便偷偷刻了个小木牌。 出使之前,这棵杏花开的就像杏花岭一样,我便把它挂在了这里,想着该忘了你,可走时,心里想着的,却是归时能再见到它。”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后来,我们遇到了沙龙卷,我死死的拉着你,你却要我放手,在你簪子刺下来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我愿意陪你一同赴死。” “姜堰离”轩辕鸾脸颊留下一滴泪。 姜堰离抬手为她轻轻试去“在哈密,你叫陆毅同我说的那些话,比你簪子刺下来的时候疼百倍,疼完便是麻木,就连叶青都说我这段时间活的像个傻子一样,我知道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意外,可我却觉得有幸,回到黎城,我本不该再来这里,却总想着小木牌,总想着要给你漫天杏花。” “为何为何要这样做。” 姜堰离直直看着她的眼,语气认真“为了替你留住四季杏花。” 他真挚的像个孩子,轩辕鸾从小身活在皇城,在那里哪怕是一个三岁稚子,眼神都不曾像他这样干净,她忽然不敢再看下去了,猛然转身。 “殿下” “别过来”轩辕鸾出声,制止了姜堰离想要到她身前的冲动。 “就站在那里就好。” 姜堰离看着女子的背影,乖乖的收住脚,认真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阵风来,有些清冷的掠过她的面颊,风干了泪痕。 “姜堰离”听她开口,姜堰离抬起眼,他一直在等她开口。 “你这样真的可以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相见几面,就真的值得你托付一腔真心吗?” “殿下” “不许开口。”轩辕鸾再一次制止了他,她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被挑动。 “姜堰离,在闽沙山你曾经告诉过我,天地生你一场,你也该不负此生,我也曾告诉过你,我与南启根深蒂固,离不开了,你为何还要一次次的违背自己的本心。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我要做什么你就敢这样交托真心,你会悔的。” 姜堰离一直在听她说着,过了许久,见她不开口了,他忽然缓缓而道“我知道陆毅是你的人,我也知道是他故意诱我去那场诗会,我不知道你要试探什么,可我还是来了,做了南启的尚书郎,去了塞外和谈。 一月前你曾在这里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时我不知如何回答,可是现在我可以坚定的告诉你,我不怕,哪怕你要害我,我依旧愿意为你赴死,我——不悔!” 一字一句,犹如重锤,掷地有声落入她的心上。 忽然,天空升起数千盏明灯,是黎城和丽江的百姓在祈福,一霎时,整个天空都被熏染成温柔的橙黄色,犹如夕颜般壮阔。 望着那如仙境般的景色,轩辕鸾满眼温柔,终是落了泪。 “姜堰离,我放过你了,你走吧。” 第八十三集错了 姜堰离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怔然。 他抬手想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却被她狠狠打开,她红着眼,忽然朝他哄着“走啊!我叫你走啊!今夜就离开,带上你的家人,回到你的家乡,再也不要踏进皇城,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殿下” 轩辕鸾无力跌坐在地,姜堰离蹲下身,他不知道她怎么了,可他不愿离开她“我不会离开殿下,永远不会。” “傻瓜,傻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什么也来不及了。” 不管轩辕鸾如何用力的捶打他,姜堰离都不再开口,只死死的抱着她。 忽然感觉脖颈一阵刺痛,姜堰离渐渐失去了知觉,紧抱着的双手,缓缓滑落。 却被一双纤细的手臂环住腰身。 轩辕鸾环抱着他,眼里的泪水如决堤般下落,一点一滴打湿了姜堰离的肩头。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人生里,为什么!”不断的重复,不断的质问,这一刻,轩辕鸾仿佛打开了心门,声音句句,撕心裂肺。 —— 南启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使团回京夜宴黎城,突遭三番联合夜袭,城官岳池叛,丽江失守。 南启十一年六月镇国将军陆毅死于战乱,南柯公主不知去向,尚书郎昏迷不醒护送回京,黎城灭。 失了黎城在百姓眼中几乎是离灭国不远,京城一片混乱,匪贼肆虐。 金銮殿内,群臣争议,有人奋起激昂,誓要与番贼同归于尽,有人一派萎靡,蜷缩于殿角,昔日如珍宝般爱护的官帽,此刻如同垃圾般置于脚边。 “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皇城还在,南启还没灭,李否你个老禹夫坐在地上干什么!”廉政是个武将,看到这些文人从前一副高高在上,如今国家遭难便动摇人心的样子,上去就是一拳。 “你给老子清醒清醒,别像个乞丐一样蹲在地上哭!” 那李否被他一拳打在脸上,顿时嘴角就出了血,他本就心如死灰,想着反正怎么也是死,竟也来了点硬气,上去就揪住廉政的衣襟。 那些官员见事态不妙,纷纷围过来劝架。 “好了好了,现在国难当头,都忍忍,国事为重,国事为重。” 谁知那李否根本没有听进去,依旧死死揪住廉政的衣襟,怒目圆睁: “你不知道黎城破了吗,就连那陆毅都死了!我们南启最重要的屏障都破了!你现在在这金銮殿里跟我逞什么英雄!有本事你倒把那群番贼打跑啊!你说我像乞丐,我告诉你,等那群番贼打到皇城来了,咱们都得成阶下囚,到时候连乞丐都不如!”那李否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刻在众人心上,顿时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你!!”廉政一阵心血翻涌,他显然是气极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直接一拳就把身前的人打飞了。 那些劝架的官员拉都拉不住。 那李否狼狈的趴在地上顿时就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那些文官赶紧过去将人扶起来。 对着廉政指指点点,廉政也不忌讳,眼神一扫过去,他们便不敢说话了。 眼见这副乱象,一直默不作声的魏延开了口,他是当朝丞相,又是前朝元老,一开口极有分量“都闹够了没有,一群国之肱骨,如今国还在,你们却自相残杀,当真是不要这个国了吗?” 一听这话,众人皆羞愧难当,一个两个都默不作声。 “好了,今日之事便先到这里。”魏延浑浊的目看了看身后龙座,叹了口气“今日陛下怕是又不会来上朝了。” 张良品是当今国丈,一直没什么实权,猥缩惯了,方才他们吵的激烈,他就偷偷混在里面看热闹。 如今听魏延说起皇帝,他是最知道的,十天有八天都不来早朝,如今番贼来势汹汹,他倒依旧混在后宫里头,以前皇后受宠,他也能作威作福,可如今宫里最受宠的是一位叫咏姬的夫人,皇后是个没用的,光会以色侍人,白让他这个老父亲糟心,如今机会来了当然要抓住。 连忙有些哀戚的开口道“丞相怕是不知道,据说前几日宫里进了位美人,陛下十分高兴不但日日临幸,还亲封了咏姬夫人,皇后日日劝导陛下不可贪恋后宫,却是无用啊。” 听他这样装腔作势,明白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想当初他女儿受宠的时候,陛下不是照样不上早朝。 不过宫里这位咏姬夫人宠冠六宫倒也是真事,他也算不得说谎。 姜堰桥在官场中向来以清官自居闻言立马跪下请奏“大人,如今国难当头,陛下却整日留恋后宫,这咏姬必除啊。” 有人开头众人也通通跪下“还请丞相请奏陛下,咏姬必除!” 魏延撑着拐杖有些木讷的转身,混沌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芒“都回去吧。” “丞相!”就这样被拒了,姜堰桥有些不甘。 魏延挥了挥手“回去吧!李否还伤着,还是快些带回去医治要紧。” 众人这才想起一旁昏迷不醒的李否,赶紧搀扶着他出了金銮殿。 见有人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廉政依旧是一脸怒气的离开,只姜堰桥还一动不动的。 魏延忽然慢慢的走到了姜堰桥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人”姜堰离有些受宠若惊。 “姜小公子已经昏迷十多日了吧,他可不能死啊。” 想到姜堰离,姜堰桥也是一阵心痛,竟是他的侄儿,去了一趟塞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昏迷不醒,连着烧了好几日。 “回去吧,回去吧。”魏延又拍了他的肩膀,随即又缓慢的转过身。 姜堰桥心有思虑,恭敬的对着老人背影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姜堰桥一走,整个大殿就剩下魏延一人,他像一棵枯木般站在大殿中央混沌的眼里忽然禽了泪。 “大帝陛下,错了,一切终归还是错了。” 第八十四章想做皇帝 “滚全部都给朕滚!”殿内轩辕厉怒目圆睁,几案上几乎没怎么看过的奏章全部都被他扫落在地,一群黑衣人跪倒在地,见他这样大发雷霆,依旧面不改色。 “陛下,还望您早做决定。” 轩辕厉似乎是有些气喘,跌坐在榻上,手撑着脑袋,声音疲惫“查,继续查,朕绝不相信她会死。” 那群黑衣人恭敬应下,随后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 朝颜殿内张皇后有些着急,桌案上的茶怎么也喝不下去,让人换了又换,满脸都是藏不住的焦急。 轩辕易倒是平稳,慢条斯理的做茶,待出了茶沫,一阵香气四溢。 “母亲尝尝。”轩辕易将刚做好的茶碗递过去,张云迎却是无甚心思。 却也不想辜负儿子的好意,正要接过,忽听自家父亲的声音。 “你母亲向来不会品茶,给了她,倒是浪费。” 张云迎喜出望外,赶紧上前搀扶“爹爹可算是来了,女儿都要急死了。” 张良品哼了一句,径直端起刚刚张云迎没有接过的茶碗,慢慢的品了。 然后赞赏的看向轩辕易“大皇子的茶是越做越好了” 轩辕易扶着他坐下“外祖父赞誉。” 张良品却是摇了摇头,他看向面前越发挺拔的轩辕易,忽然脑海中有了一个念头,眼睛也渐渐发亮。“殿下,可想做皇帝!” 皇帝!! 没有想到一向怕事的父亲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张云迎立时就坐不住了“爹爹!您在说什么!!” 她是深宫妇人,对这样的事情本就极其敏感,见到自家父亲竟然有了这样的念头,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爹爹,易儿本就是嫡皇长子,待到那一日,总会坐上那至高之位的。” 她苦口婆心,张良品却觉得妇人之仁,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没有出息的女儿。 “愚妇!如今何种事态你不知道吗这可是大好时机啊,你想想你如今在宫里的地位,那个咏姬如今如此受宠,你却毫无办法,你懦弱不堪,莫要连累了大皇子,到时候咏姬诞下皇子,陛下废后,老夫便救不了你了。” 张云迎还想再说,可想起她如今地位,虽为皇后,却比不上一个受宠妃子,若是若是陛下真的为了他心爱女人的儿子废后怎么办他们张家在朝中根基本就不稳,想到废后的日子,想到冷宫的遭遇,她的眼睛里满是惧怕,有些发抖,不稳的跌坐在榻上,竟哭了起来。 看到她这样一副懦弱模样,张良品只觉得无奈。 倒是一直低头沉默的轩辕易忽然开口,声音冷厉“想” 张良品刚开始有些怔怔的回过头来,双手搭在了他的臂弯上,又问了一遍“殿下刚刚说什么” 轩辕易反手握住他的臂弯,眼神凌厉“我想做皇帝!” 听到他亲口说出这句话,张良品大喜过望,眼中也模糊起来“好好好,我们张家总算是要出个皇帝了,有了殿下这句话,老臣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助你登上那至高之位。” —— 姜堰桥自回了府中便一言不发,脸上是藏不住的愁容,院外的雨声淅淅沥沥。 慕容氏跟他说了好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不免急了。 “老爷老爷” 姜堰桥正在想朝堂上魏延同他说的话,本就烦闷,如今忽见面前一只手总挥个不停,更是烦躁,冷冷打开,不悦道。 “你这是做什么。” 被自家官人凶了,慕容氏也有些委屈“妾身见老爷一直没有回应,这才着急了些。” 知道她无心,想起刚才语气不善,姜堰桥缓了缓“罢了,离哥儿可是醒了。” 说起姜堰离,慕容氏也有些忧心“自回来便一直没醒过,老公爷陪了许久,如今更是直接寸步不离,着实让人担心。” 看她这样一副情深意切,姜堰桥也明白,从前她向来对离哥儿没有好脸色,总是防着他,生怕父亲把爵位给了他,可如今国难当头,战况未明,好好的和谈,怎么三番就反了离哥儿和他那个侍从是唯一从黎城逃回来的人。 叶青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问不出。如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离哥儿身上,朝中不少大臣都来问过,只可惜他如今依旧昏迷不醒。 姜堰桥也是摇了摇头,脸上忧愁更甚“如今国难当头,离哥儿可不能出事啊!”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 “三老爷!小公子小公子醒了。” 他说的结巴,明显着急,可二人总算是听清了,连忙就让丫头拿了伞,匆匆忙忙往回廊去了。 还未进门,就见人群嘈杂,看外头的丫头婆子,显见是二房四房也来了。 他进了门却见老二也来了,他向来身体孱弱,姜堰桥本以为只大嫂来了,他按下着急,规规矩矩的见过众人“父亲,二哥。” 这才去看床榻上的人,姜堰离被一众人围着,眼神却毫无焦距。 老公爷眼角湿润,显然是刚哭过。 他走近了些看着床榻上呆呆的人,试探的问了问“离哥儿” 床榻上的人没有回应,他又叫了声,依旧是如此。 他疑惑看向众人,见他们摇了摇头,心中了然,只怕离哥儿对每个人都是这般反应。 询问无果,众人便都散去了,老公爷为着姜堰离不眠不休,如今也被扶回房间休息去了。 姜堰离醒来之后,不断有人上门拜访,皆被老公爷以养病为由推阻。 就连姜堰桥如今也见不了他,他心中着急,却毫无办法,去找老公爷,就是一顿骂,这几天下来整个国公府都是阴阴郁郁的。 三日后,姜堰离忽然主动出了院子去了老公爷房里,不知说了什么,只听见老公爷在房里的骂声,随后姜堰离便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第二日老国公亲自进宫请了一道旨意,将爵位传袭与二儿子姜堰容。 有人开心有人愁,一时间府里到处都是争吵声。 老国公却全然不理会这些,当夜就开始命仆役收拾行囊第三日就带着姜堰离踏上了回原水的路程。 第八十五章最好的父亲 车轮离了官道,昨夜的雨将地打的泥泞,留下两条平整轮印。 叶青纵马跟在马车一旁,他自从回来便没有说过一句话,此刻看着漆黑的马车,眼神晦暗。 马夫似是得了令,驾的极快,两侧树丛也因为它们驶过,震下露珠点点。 姜湛寺正坐于马车中间,苍老的脸上一派肃穆,他闭着眼睛,满是沟壑的手搭在双膝上。 他的声旁是一位脸色苍白的少年,少年一身白衣静静跪坐一旁,双手紧紧拿着一枚锦囊。 “祖父不该把一切抛给二叔的。” 老人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给了他这个家才能安分一些。” 姜家二郎姜堰容身患重病,没有子嗣,根本熬不了多久,将爵位给了他,另外两个觉得还有可乘之机,就算闹,也不会闹太久,姜堰容毕竟没多少活头了,他们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要害人。 祖孙两都知道这些,姜堰离只是没想到祖父会为了他舍弃自己的三个儿子。 他抬眼看向满脸暮色的老人,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孝。 马车一阵震动,好在车夫技术极好,这才不至于波及到马车里的贵人。 “老爷,是宫里的禁军。” 老公爷心中一颤,睁开了眼。 祖孙两都有些戒备的看向车帘,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忽然车外穿来了叶青的声音“公子,是大皇子。” 姜堰离不动声色,正欲掀帘出去,却被老公爷按捺住。 他摇了摇头,随后便出声道“老夫昨日已向陛下请旨卸爵回乡,见到大皇子本应拜见,奈何腿脚不便,还望大皇子见谅。” 轩辕易高坐马上,轻轻笑了笑“姜老太爷一生戎马,如今请旨回乡,本殿下原是不该带兵阻拦。” “回乡路远,既如此,老夫便先行了。” 马夫得了指令正欲驾车,却见对方毫无退让之色,不免为难“老爷这” 姜湛寺皱了皱眉。“大皇子这是做什么,如今国难当头大皇子不去保家卫国,倒来这里阻拦我一个老头子,这是何意!” 轩辕易冷冷看向马车慕帘“老太爷这话就说岔了,如今国难当前,您却带着我南启的尚书郎逃离皇城,这是要做逃兵吗?”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禁军皆拔出利刃,寒光闪闪。 姜府的护卫见此状况也毫不畏惧,双双抽出兵器。 轩辕易冷笑“怎么,姜老太爷这是要叛国不成。” 姜堰离低垂着眼眸,尽力掩饰眸中冷意。 姜湛寺抬起手臂将姜堰离护在身后,声音冷厉“大皇子这就说笑了,前几日我已经把姜堰离划出我姜家九族之外,如今这马车里并没有什么南启的尚书郎姜堰离。” 轩辕易抚掌大笑“老太爷这是同本皇子插科打诨,有没有一搜便知!” 一声令下,那八十禁军皆向马车逼来。 “大皇子真是说笑,我不过一介草民,怎劳烦大皇子兴师动众。”姜堰离忽然出声,谁都没料到。 姜湛寺眼里带了怒气“离哥儿!” 轩辕易将手抬起,禁军立马停止前进,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帘。 姜堰离将姜湛寺护在他身前的手缓缓放下,起身便出了马车。 “草民姜离见过大皇子。” 轩辕易先是吃惊,随后便不可置否“既然找到了尚书郎,这便同我回宫去吧。” 姜离脸上似是疑惑“大皇子这是何意,草民就是草民。” 轩辕易无所谓的笑了“本殿下最讨厌你们文人颠倒是非的心思,却也最喜欢你们这一点,如今不论你是姜堰离,还是姜离,这一趟你是躲不掉了。” 姜离正欲再说,忽听树林中马蹄踏踏,不一会便出来了一队士兵,竟然是皇城卫,且看人数竟是有两百多人。 皇城卫成阵排列开来,只见一架黑漆描金纹的四架马车缓缓向他们驶来,然后在不远处停住。 接着一个苍老的像古物的声音响起,不急不缓却极有分量“臣魏延奉皇命缉拿罪臣姜湛寺,还请大皇子莫要阻拦。” 见到来人轩辕易却是并不吃惊,倒是听到只是抓姜湛寺轩辕易不免松了一口气“既是皇命本殿下自不会阻拦,魏相请吧。” 不料下一秒皇城卫居然走到了姜离面前“姜公子请吧。” 轩辕易大惊“魏相这是做什么” 魏延咳嗽了一声,缓缓道“陛下圣意大皇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 轩辕易有些着急道“姜堰屏通敌叛国虽牵连九族,但姜离已被剔除九族之外,怎会牵连。” 此言一出,众人却都并无吃惊之色,显然是早就知道了。 倒是马车里的姜湛寺重重叹了一口气“终归还是晚了一步。” 魏延没有说话,皇城卫将姜离请上了黑漆描金马车,就带着姜湛寺浩浩荡荡的离去了。 轩辕易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一脸不甘,重重抽了下马鞭,马儿吃痛,扬长而去,剩下的禁军连忙追赶上前。 黑漆描金马车里空间极大,魏延本是一直闭着眼睛的,忽然一阵剧烈咳嗽,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姜离见了连忙到他身旁,轻轻帮他拍着背。 他拍的轻缓,魏延也渐渐平静下来,声音如枯槁般沙哑“你是个好孩子。” 姜离没有说话,见他好多了,便又挪回了自己的位置。 魏延看着声旁乖巧的少年,一向肃穆的脸上难道带了丝暖色“你有个好祖父,可他却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听见他这样这样诋毁自己祖父,姜堰离有些不高兴“祖父是为了我,四叔他” 见他说不下去了,魏延淡淡笑了笑“你四叔空想挣个功名,奈何心思不正,在使团之前串通哈密联合三番叛国,养不教,终究是父之过,可你祖父却愿意舍弃全族保下你,可见他有多爱护你。” 姜离眼神有些湿润“你不懂,祖父从来都没有想要抛下自己的儿子。” “我如何不懂,我也曾为人父,舍弃爵位然后剔你出族,伪造出逃模样,只怕就是为了回到皇城承担所有罪责吧。” 姜离看着老人浑浊不堪的双眼“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