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 第001章 那个带有异味的女子 大明,永乐二十年六月,京师。 永乐二十年的夏日,似乎比永乐十九年的夏日要来得更早一些。 刚到五月的时候,树上的知了就吵吵闹闹个不停,那个声音,隔着几条街都听见了,整日吵得人无法安睡。 城北宋家的夫人赵氏还特地招了安化府那些个抓知了的能工巧匠,上树跟个猴儿似的,雇了重金来家里抓了几次。 可一连抓了几趟,那些知了就像生了根一样,仍旧一天在府里的大槐树上叫个不停,让人好生头疼。 丫鬟捧着从云南上贡来的葡萄进了宋府的后院,紧靠宋府后院莲花池的一个小别院了。 绕过了府里九曲回肠似的走廊,那个丫鬟终于还是探头探脑地进了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院子的主人是主家宋老爷家的二姑娘,那个以绣技渐长,身上却带着一个刺鼻异味的宋二姑娘宋锦。 宋锦是宋家二女,宋家长女宋芸早年就入了宫,做了谢贵妃身边的女官,如今府里就这么一个姑娘,宋家夫妇心疼得不得了。 只是……这心疼归心疼。 这宋家二姑娘自打娘胎生下来,这身上就带着一股刺鼻的异味,生孩子的那天,不仅把宋夫人赵氏给臭晕了,还把产房里头伺候的产婆,乳母都臭得昏天黑地。 最后还是几个产婆用了棉布裹了几层,蒙在口鼻处,才得以过了宋家二姑娘的洗三礼。 如若不是这样,恐怕那宋家二姑娘自生下来,还没有让人伺候得舒舒服服洗过一次澡呢。 好在这宋家二姑娘虽有体臭,但是却习得了宋家自祖上就传下来的天下无双的绣技,是宋家几个小辈中,能绣出双面绣,织出华美锦缎的翘楚。 宋家夫妇虽然嫌弃,但是对这宝贝女儿,到底也是照顾有加,不敢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毕竟宋家就一个独儿子宋谦和,还入赘了别家,大姑娘宋芸又在宫里当差,长年累月见不着人。他们老两口的下半辈子,还得依靠这个带着体臭出身的闺女。 只可惜,这样先天缺陷,还可以靠着后天来补救的一颗小白菜,就那样……崴了。 和着其他人干出了一件京师人人皆知的事件,私奔! 京师城北有个宋家,城南有个连家,两家祖上,原是世代交好的人家。但因后来连家祖上在太祖皇帝身边长袖善舞,一步越到当朝内阁首辅的位置,和宋家也就拉开了距离。 三个月前,城北宋家二姑娘就带着他的青梅竹马,城南连家的二公子连墨私奔了。 你说私奔就私奔了,但那城南连家的二公子连墨偏偏要招摇过市,拉着宋家二姑娘的手,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口,当众宣布了和宋家二姑娘的婚事。 连墨和宋锦原就是幼时的青梅竹马,宋家二姑娘是天生带着股体臭,那而连家二公子,则是天生嗅觉失灵,闻不到任何味道。就这样,彼此都有缺陷的两人,就玩在了一起。 但因着连墨和别家的婚期将至,闻不到任何味道也不是办法,到时候连夸句新娘子香喷喷都说不出口,所以连家的连大老爷,也就是当朝翰林院大学士连正行,就请了前些年给皇帝治病的太医入府。 那太医也是个奇葩,原不是正正经经考入太医院的,是半路出家,入了太医院的。 结果就是那样半桶水的人物,就把那连家二公子失灵了十多年的嗅觉给治好了! 宋家知道京师有了这号人物,就想着请回来,给自家的闺女看看,治治体臭,结果太医刚刚出了连家,路过集市的时候,马车翻进了水塘里,就死了。 没错,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死了,死得还透透。 仵作去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泡得发白,模样足以让人三天三夜吃不下饭。 连家的二公子嗅觉恢复后,就想起来了与宋家二姑娘的婚事,想要求父母做主娶了宋家二姑娘回来。 可当朝最富盛名的连大学士,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娶个奇臭无比的女人回来了,不仅回绝了自己儿子的要求,还把自己的儿子关在祠堂里,静思己过。 可是才把自己儿子关进去一晚,第二日喊了丫鬟去送饭的时候,才知道人已经跑了。 很明显,去的是宋家。 因为在连家二公子被关的祠堂里头,他有本事让看守祠堂的婆子给他要来了笔墨纸砚,把写给连家二姑娘的婚书誊抄了几遍,最后还自己贴了几个大红喜字在祠堂门上。 一向视规矩体统为铁律的连大学士,看着祠堂这副模样,当即气得不行,不过只有下人晓得,自家的这二公子,在京师里可是个响叮当的人物。 …… 丫鬟进了院子,把一个红漆木雕刻鸳鸯的食盒摆在了廊下的竹几上,竹几的上头还摆了几个绣棚,和几副未完成的绣品。 竹几的一旁则是摆了一架花楼织机,因为她们家二姑娘,不仅仅是刺绣高手,还是位纺织高手。 单靠在屋里摆着的几副绣了牡丹芍药的屏风和几副仿真绣出来的猫儿,就可以供给宋家,至少三个月的开销。 那些绣品,要不就是供给宫里的贵人,要不就是走了海运去了南洋,再加上宋家这一块金字招牌,宋家二姑娘绣出来的那些个绣品,在市面上已经炒出了天价。 丫鬟手痒,还是摸了摸被自家姑娘当做珍宝一样的那架花楼织机。 转身进了屋里,那丫鬟开始烧水沏茶,紫金打造的小水壶‘呼呼’响了几声,就知道水烧开了。 拿了茶刀,把屋里那块放在衣柜上头的那块茶饼取了下来,削了几块后,迅速投在了已经装好了水的茶盏里。 片刻后,就送到了那位传说中宋家二姑娘的身边。 方才小丫鬟去茶水房的时候,已经用了茶水房里头摆着的薄荷香油抹在了鼻下,所以她只能嗅见薄荷香油味,嗅不到旁的气味。 “姑娘怎么又在窗边凉风了虽说是在盛夏,天气热些,但姑娘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好些,是经不得风的。还是让奴婢把窗关了,伺候着姑娘喝几口茶吧!” 利落地关上了那扇朝着窗外莲池开的木窗,丫鬟亲自把茶盏,搁在了宋家二姑娘坐的软榻上的小几上。 “屋里闷极了,久久不曾透气,我就开了那么一会窗,你就把它关上,你还真是爹爹指过来伺候我的好丫头呀!” 宋家二姑娘宋锦正襟危坐与软榻上,目光斜斜地瞪在了面前那个小丫鬟有些瘦削的脸上。 第002章 那个和人私奔的女子 那个丫鬟似乎也是头一遭被自家姑娘这么瞪,吓得当即两腿发软,眼看就要倒下来的时候,只听见面前那个身量娇小,蒙着青烟罗面纱的自家姑娘又来了句。 “我饿了,快些去给我寻些吃的过来府里可用过午饭了” 见自家姑娘言语中再没了方才那丝狠厉,那丫鬟一把抓住了身旁竹椅的扶手,如释重负般深深吸了几口大气。 “姑娘,府里还没用午饭的。夫人陪着老爷去了城西的祈福寺为在宫里做事的大姑娘进香祈福去了,要晚些时候才回来的。” “厨房那边的曾大娘喊了人过来说,府中不用午饭了,待夫人和老爷回来,一起用午饭。” “各房各院先用前些天大姑娘差人送回来的齐芳斋糕点先抵一抵。” 丫鬟一面对着面前的宋锦说着话,一面手脚利索地在屋里翻箱倒柜找起糕点来。 可来来回回翻倒了屋里四五个装着糕点的食盒,就是寻不到她前些日子放在食盒里头的糕点。 丫鬟把食盒复原,放回原位,随后起身回到了自家姑娘面前。 东西没找到,难不成是被自家姑娘给偷着吃了 这丫鬟在心里打了一阵鼓,始终是没有开口,询问自家姑娘这件事。 东西是放在姑娘屋里的,被自家姑娘吃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前些日子宫里的大姑娘差人送糕点来的时候,姑娘不是口口声声说喊着不吃,那糕点都是宫里的人吃剩下的,才送出来的。 说什么,姑娘都是不会吃的。 宋锦用青烟罗的面纱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了那双丹凤眼出来,凝神望着面前同样望着她的丫鬟。 面上平静如水的她,心底里实在是已经憋不住了,面前伺候她的这个小丫鬟,实则是自她穿越过来,遇到的第一个活人。 她心里有千种万种问题想要询问与她,可当她问出那些个天马行空的问题出来,面前的那个丫鬟眼里,除了惊讶,还有就是害怕,再之后就是要怀疑她中邪了。 可能她心里面已经怀疑自家姑娘自打从祠堂出来后,神志就失常了,经常坐在屋里,自言自语半天。 原主的记忆还存留在她脑海里,那是三个月前。 宋锦这具身体的原主,原就和城南连家的连大学士的宝贝儿子,宋墨闹出了一场满京城人尽皆知的事件,私奔! 连家的连大老爷和连大太太,也就是连墨的父母双亲,哪里能同意这门婚事 知道自家儿子从祠堂出来了,就喊人驾了马车,一路追来了宋家。 此时的宋家二姑娘,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就和一个京师的纨绔子弟,跪在了宋家的祠堂里头。 连墨拉着宋锦的手,跪在了宋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对着身旁那个小白菜,说了一长串海誓山盟,你侬我侬的大情话。 结果那个时候,偏偏宋家的老爷宋贤和着夫人赵氏,搀着宋家那位老夫人从祠堂的后门就走了进来。 老夫人是过来人了,看到纨绔子弟连墨拉着小白菜宋锦的手在祠堂里一副你侬我侬的模样,手中的龙头拐杖一下子杵在地上,打得直响。 “连家二公子,若是你是真心实意为我家锦儿好,想要娶了我家锦儿回去,你应该三书六礼来了我们宋家,光明正大把我家锦儿娶回去才是。” 宋家老夫人说着,面上的表情已经狰狞起来,眼神死死地瞪着面前拉着宋锦手的那个纨绔子弟连墨。 “你这样拉着我家锦儿私奔,还招摇过市,惹得人尽皆知,你这不是为我家锦儿好,而是害了我家锦儿呀!” “你可知道,你家父亲和母亲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看见了你拉着我家锦儿的手,更是不会让你娶我家锦儿入门了。” 宋家老夫人说着,由着左右两边的宋家夫人老爷搀着,走近了宋锦,想要把宋锦搀起了,结果那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被爱情冲昏了头,哪里肯起来 一向沉稳的宋锦,开始发了疯一样怒斥着面前的三人,她的父亲,母亲以及祖母。 “父亲,母亲,老祖母。锦儿这辈子都没奢求过离开这座府邸,但是锦儿看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出嫁,锦儿也想出嫁了。阿墨哥哥是真心待我好,想要娶我!” “我和他本就是先天不足之人,我自出身起就带着异味,阿墨哥哥自出生起,鼻子就嗅不到任何味道,我们两个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乖顺得久了,宋锦一下子如发了疯一般,说出这么多话来,让面前打算继续想劝她的三人,都束手无策。 在宋家老夫人的眼里,孙女虽然天生带着缺陷,身上有着一股异味,但只要好好引导,学好大家闺秀该有的规范礼仪,总还是能嫁出去的。 但是眼前状如疯狂的宋锦,显然已经受到了那个纨绔子弟的蛊惑,听了他的那些海誓山盟,以为他真的为自己好。 可自己那涉世未深的孙女,哪里晓得了这里头的人心险恶。 连家的连大学士和连夫人赶到了宋家,看到了自家宝贝儿子和那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的宋家二姑娘在一起,赶忙喊了家丁,把连墨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着连墨被人拉起,方才已经如发了疯一般的宋锦,马上扑了上去,想要拉着已经被连家家丁拉走的连墨,可无论她怎么拽,连墨还是被拽走了。 眼看着连墨被连家的人带走,一向乖顺很少言语的宋锦,跪倒在连家大夫人秦氏的脚下,一阵哀求。 “夫人,求求你了,你就让我和阿墨哥哥在一起吧!锦儿离不开阿墨哥哥!” 可那连大夫人秦氏,哪里会因为宋锦的哀求,就对眼前这个在她心中无疑于把她儿子拐跑的人心慈手软。 “姑娘,你莫哭了!虽说你长得有几分可人,但是你这浑身散发的异味,实在是让我们家无福消受!就你这样的人,还是早死早超生,下辈子就做个正常人吧!” 就这样,连大夫人秦氏带着连墨前脚刚走,后脚宋锦就一下子撞到了宋家祠堂的梁柱上。 原主宋锦的灵魂或许就是被那一撞,给撞出身了,而她来自现实生活中宋锦,却很是倒霉,魂穿到了那位撞得半死不死的宋家二姑娘宋锦身上。 宋锦是在一个月前醒来的,听伺候她的丫鬟说。前两个月,宋锦已经如同一个植物人,在榻上躺了整整两个月。 宋家夫妇和宋家老夫人喊了一波又一波的太医入府都束手无策,或许就是因为她一个月前到了现在这姑娘的身上,这姑娘的小命才得以挽救吧! 对了,她还不知道面前这个丫鬟的名字,在她身边照顾了一个月,她还没有问过。 “喂,你是叫个什么名字来着” 第003章 那个穿越过来的女子(三章求投资) “我吗?姑娘。” 宋锦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那个丫鬟有些猝不及防,用手指着自己,问着身前正望着她的宋锦。 “不是你,还能是谁你仔细瞅瞅,这屋里还有旁人没有” 那个丫鬟被宋锦突然问起名字,表现得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其实宋锦内心,也是心惊胆战地很。 这还是她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问这个世界人的名字,以往那个丫鬟都是匆匆过来送了饭,匆匆又走了。 宋锦与她,实在是没有过多的交际。 甚至于,她连那个丫鬟的名字都不晓得,每次都是直接喊她。 若是知道了她的名字,对宋锦而言,往后就好办事了。 小丫鬟定了定神,喘了几口大气,以极快的语速,回了宋锦方才所问的话。 “姑娘,奴婢叫白荷。白是白居易的白,荷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荷。” 听着那小姑娘说起了白居易,又念起了诗句,宋锦顿时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原先在她的那个世界,她知道在古代女子很少有人能识文断字的,能识文断字的女子,要不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要不就是王侯将相家的女眷妇人。 她没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府邸,连个伺候人小丫鬟,都能说上几句诗词,倒是颠覆了她对古人的看法了。 “为何起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你且说给我听听。” 宋锦往身后博古架上头摆着的仙鹤香炉里头舀了几勺香粉进去,燃起了熏香,宋锦从竹榻下面拿了个脚凳出来,示意白荷坐在脚凳上。 而她自己,则是一副准备听别人讲故事的模样,坐在了白荷旁边的绣凳上。 见自家姑娘有意靠近了自己,面色也变得和缓下来,一副想要听她说自己名字由来的模样。 白荷也不再隐瞒,直接回道:“姑娘,奴婢是老爷买回来说丫头,老爷见奴婢面相生得极好,肤白貌美的,就给奴婢起名白荷。” “老爷说我不能辜负了这个名字,就准许了奴婢去府中的女塾学了几天,那几日先生正好讲了白乐天和那句诗词,奴婢就借此来介绍自己的名字。” 听着白荷娓娓道来,宋锦就知道了这是个聪明的丫鬟,和这个时代的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学了几天,就知道了白居易,还知道了那首夏日咏荷的诗句,在古代女子大多数人还不能识文断字的时候,她无疑是上进的了。 “白荷这个名字极好,意头更好,你莫要辜负了老爷赐名就成了。” 白荷见自家姑娘面上笑吟吟地,以为自家姑娘心底里有些高兴,就想着把方才门房递过来的消息,告诉了面前的姑娘。 “姑娘听了莫气,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前门守着的婆子来报,说是连大学士家的婆子过来了,有事想要亲自告诉姑娘。” “我们想要赶了那个婆子走,可那个婆子偏说自己是连大夫人秦氏身边伺候的,身子金贵,前院守着的人不敢动手,就把人带过来了,交给姑娘发落。” 说到后面的时候,白荷就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像是自己办事不力,没把人赶出去,生怕宋锦责怪的模样。 “连家过来的她们还敢过来” 宋锦看向了窗外,见湖面上盛放了许多荷花,嘲讽地来了句。 宋锦这具身体的原主所有的不幸,都是源于那个什么狗屁大学士府连家,那个京师响叮当的纨绔子弟之首,连墨。 原主原本可以在父母怀里,安安心心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白菜,但那个连墨,不知怎地,偏偏来招惹原主。 原主那样身心健康的一个小白菜,就像第一次谈恋爱的少女一样,深深爱上了那个纨绔子弟。 原先还没有和连墨私奔的时候,原主就有本事从府里小厮那里,买了两套小厮衣服,平时闲着没人的时候,就偷偷溜出府去,和连墨在庙里偷偷相见。 以前她就在狗血电视剧上面看到过,痴男怨女破庙私会的,没成想,竟是真的。 还好原主观念保守,没有把自己的第一次,就那样毁到了那个纨绔子弟手里。 不过她还是和连墨约定好了,洞房花烛夜的前一夜,原主就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连墨。 只可惜还没等到洞房花烛夜,原主所憧憬的婚姻生活,就被两家夫妇知道了,所以前头才闹了原主和连墨私奔那一出。 庆幸原主观念保守,不然自己在现代保留了二十几年的完璧之身,就要那样,葬送在一个纨绔子弟手里了。 她现在反回去想想,还是挺可怕的。 不过在原主的记忆里,那个连墨,貌似也是个眉目清秀,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但,却是个纨绔子弟! 但沾染了纨绔二字的,都是要不得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原主还活着,只怕也是无福消受的,更别说她了。 不过既然连大学士府都不要脸,差了婆子过来了,依着地主之谊,她还是要请人把婆子请进来,问问到底是来报什么消息的。 见高几上摆着原主原先自己绣的双面绣的牡丹团扇,遮住了半面脸,又穿上了白荷放在熏香上头熏了很久的,淡粉色绣满了青色樱花的褙子。 由白荷挑了门前悬挂着的棉布帘子,宋锦就随白荷出了她早就想出来的小院子。 宋家的宅院是座四进的大宅院,宋家发家很早,宋家先祖又和当朝开国皇帝立下过汗马功劳,但除却宋家先祖得力有才干,宋家的一众小辈们,皆碌碌无为。 碌碌无为的那些人中,就包括宋锦的父亲,一个在吏部担任抄抄写写的书吏宋贤。 这座四进的大宅院,要不是宋家先祖得到赏赐,就算是宋锦的父亲在吏部工作四百年,大明朝都亡国了,都挣不回来这样的宅院。 前厅里头站着一个瞧着约四五十岁的婆子,生着一对势利眼,穿着件蓝灰色的湖水蓝褙子,一双眼睛正四处打量着,一副等得不耐烦地模样。 还没等宋锦入了偏厅,宋锦身上那股子怪味,就飘进了前厅,闻见了那股味道,婆子马上从袖口里掏了瓶薄荷香油出来,抹在了鼻下和太阳穴上。 “原先以为出来待客的会是宋夫人,没成想,竟然是正主出来了。宋家二姑娘,这些日子可还好” “前两日在府里就听说二姑娘醒过来了,宋家老爷又是请了法师来家里做法事,又是腆着老脸去太医院三番五次地请太医回家,就是为着给姑娘瞧病。” “看来姑娘果真醒了,精神瞧着比从前要好多了!” 宋锦面不改色,但是在心里却一脸呸了那个婆子几十口,敢情你就巴不得我精神不好,等着死吗? 第004章 连家的来人(上) 也不知眼前这婆子是不是以为这宋家二姑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看不出她眼神中的轻蔑,听不出她话语中的讥讽 若是换作在现代社会,她早就怼死眼前这个死老太婆了,哪里还轮着她,夹枪带棒,话中有话地讥讽她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但是宋锦在心中,再三告诫自己,自己如今不是现代社会那个宋锦,而是京师宋家的小白菜二姑娘宋锦,自己要沉得住气,不能让旁人看出一丝端倪出来。 只是这样真的很累,怒不能怒,言不能言,还要心平气和地和眼前这个婆子说话,真的是种煎熬。 白荷搬了凳椅过来,让那个婆子坐在了凳椅上。没成想,那个婆子一坐到凳椅上,更是嚣张跋扈起来,摆出了一副主人家的模样。 坐在绣凳上就翘起来二郎腿,真拿她们宋家,当自己家了 宋锦手中仍旧持着那柄绣了牡丹花图的团扇,遮住了半面脸,面带疑惑地问了句。 “废话就不必多说了,既然是连家夫人差妈妈过来的,那就请妈妈说说吧!连夫人差妈妈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夫人说,宋家和我们连家祖上都是替太祖皇帝立下过战功的人家,自太祖皇帝大行之后,我们两家之间才少了走动。” “如今我们家二公子和徐达大将军的孙女,徐国公府的二姑娘定了婚约,我家夫人想着,你我两家既是一家人,到时候想请了宋夫人和宋老爷一起去观礼。我家夫人还说了,若是二姑娘愿意去,可随着宋夫人一同前去。” 宋锦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就要拿了面前的这个婆子开刀。 把手中的团扇递到了身旁白荷的手中,白荷帮着她,解下了身上披着的那件素白色的斗篷,却并未解下宋锦面上系着的青烟罗的面纱,宋锦仍旧被那面纱,遮住了大半的脸。 那婆子距宋锦还有些距离,想要凑近看看这宋家二姑娘的真实面目,却被白荷挡在了一旁。 “连家没有教妈妈规矩吗?听说连大学士是文人,意趣风雅,府中伺候的下人,都是极其懂规矩的,没敢有一丝一毫地逾越。” “只是我看着妈妈这坐姿,不像是那大学士府中伺候的婆子呀!莫不是哪里钻出来的婆子,借着连大学士家的名号,出来行窃的” 宋锦在脑中想了半晌,才憋出了这些词了。 有些时候,她觉得古人真的很不容易,话中没带半个‘脏’字,却能把你怼得一愣一愣的。 那个婆子像是头一遭听宋家二姑娘这样说话,愣了片刻,随后起身笑了笑,给宋锦行了大礼。 “宋家二姑娘,您就别同老奴卖关子了,您是见过老奴的。那日我随着我们家夫人,来府上祠堂带我家公子回去的时候,您可是就在我家二公子身边,是见过老奴的。” “方才老奴过来的时候,是搭着陈太师家的马车过来的,马车上坐着的是陈太师家的二公子。若是姑娘信不过老奴,可以让丫头唤来在隔壁布庄看布的陈公子过来,他能为老奴作证的。” 没成想,这个婆子还是有备而来的。 怕那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宋家二姑娘不相信她说的话,特地搭上了别人家的马车过来。 只是如今在她面前的,可不是那个任人随意拿捏的小白菜,而是一个经历了现实生活的残酷的现代人。 她就不相信了,她一个现代人,还治不了一个古代的婆子了。 “你既说你是过来同我们家老爷说,让我们家老爷去参加连二公子的定婚仪式的,那么请帖在哪里这些日子灾民遍起,一波又一波的灾民涌入京师,想必妈妈该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搭着陈家的马车过来了。”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永乐二十年的夏天,刚下过几场大雨,黄河水上涌,掀翻了那座在黄河口还没有完工的大堤。 大堤一垮,黄河两岸住了多年的百姓们受了洪灾,当即向四周散去。 其中就有很大一部分人就来到了京师,打算在天子脚下行乞度日,只可惜这些人,最终也没能活过永乐二十年的冬天。 宫里的老皇帝已经带着几个儿子,挥师北上了,去到关外征战鞑靼,瓦剌,兀良哈卫去了,太子监国,哪里顾得了那么多黎民百姓的死活。 宋锦在心里暗中感叹了一番朝廷大事,随后抬眸望向了面前的那个婆子。 “妈妈也别嫌我说话不好听,这几日上门来行乞的人实在太多,前些日子我才喊了丫鬟打走了几波人出去。若是妈妈手中真的有连家递过来的帖子,不妨拿出来,交由我亲自看看。” 那婆子面色一沉,总感觉面前的这位宋家二姑娘,和三个月前在宋家祠堂里头跪着的那位宋家二姑娘截然不同。 今天看着明显要比那天要聪明伶俐得多,难不成真的和外头那些人谣传的一样,这宋家二姑娘大病了三个月,就真的开窍了 婆子并没有接着下去想,而是爽快地从怀中把出门前宋大学士夫人交给她的请帖拿了出来。 “姑娘仔细瞧瞧,这封请帖上头有我家夫人老爷的签名,还有我们连家的大印。若是姑娘不识字,大可以找个识字的丫鬟,给姑娘念上一念” 婆子说罢,就把请帖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宋锦手上。 敢情方才婆子说的那番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呀难不成这宋家二姑娘,是棵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就算了,还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吗? 翻开婆子递过来的那张请帖,宋锦自己是能看懂,因为她是现代人。 好歹也是九年义务教育加上大学教育的高材生,若是连这古文都看不懂,那她读这么多年的书,岂不是白瞎了 不过既然原主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她就不好得说自己能看懂那封烫金请帖上头的字,转手把请帖递给了身后的白荷,轻声叮嘱了声。 “你且收着,莫要让旁人瞧见了。” 白荷会意得点了点头,随后把方才那封请帖,紧紧地塞在自己怀里。 她虽不清楚自家姑娘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自家姑娘既然能把那封请帖让自己收着,这不就是信任自己吗? 能得了自家姑娘的信任,自己升上一等丫鬟,也就有了指望。 白荷在心底里暗自憧憬了一番,可一旁的宋锦,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见宋锦喊了丫鬟收下了那封请帖,婆子的脸上顿时就堆满了笑容,带着讥讽的意味看着面前的宋锦,又继续说道。 “宋家二姑娘,我家二公子和徐家姑娘的定婚日期定到了七月十六,到时候还想请二姑娘准时来观礼。” 第005章 连家的来人(下) 这个婆子,方才话里有话地嘲讽她一番就罢了,如今直接用那种满是讥讽意味的眼神望着她,还说到时候请宋锦按时来观礼,难不成这个婆子不知道三个月前,小白菜宋锦被纨绔子弟连墨带着私奔的事吗? 如今让她去观礼,到时候不是去惹人非议吗? 她不想去,也没有那个脸去。 若是换了原主,那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被这婆子三言两语撺掇几句,到时候可能会去观礼。 可是她如今不是原主那样小白菜的人,活了二十几年的人,难不成连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出来吗 宋锦下了决心,决定整整自己面前这个婆子。 “妈妈,方才你说你手中有连家的请帖,那么请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若是你手中没有连家的请帖,那么只能说,你不是连家的仆妇,到时候我可是要喊了家丁了,把你打出去的。” 婆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僵持在原地半晌,她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自生下来就呆在一股子异味的宋家二姑娘,她可是连家大夫人秦氏身边最得势的几个婆子,是踩着连家大夫人秦氏身边多少个仆妇才上的位。 在世家大族的后宅行走了这几十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像宋家二姑娘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莫不是眼前这位宋家二姑娘有意和自己开开玩笑 可是她已经拿走了请帖,如今她又叫自己证明自己是连家过来的仆妇,这不是有意刁难自己,还是什么 且她三个月前,她该是见过自己才对! 如今又推说不曾见过自己,不是有意整自己,还能是什么 婆子心里想了半天,还是想着先问问清楚再说。 来之前,她可是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这城南宋家的二姑娘,不但是个大字不识的草包,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分得清楚好人坏人。 正是踩准了这一点,她才主动在夫人面前请了主意,特地过来一遭,来应对宋锦的。 “宋家二姑娘,您莫要与老奴开玩笑了,方才那封请帖,老奴不是亲自递到二姑娘的手上了吗?” “方才您又塞给了您身后的丫鬟,如今您又推说没见过什么请帖,这不是为难老奴,还能是什么吗?” 听着那婆子把话说完,宋锦在心里头暗暗道,她就是要为难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为难你就为难你,难不成还要挑时间? 这是在她的地盘,她想要为难谁就为难谁 宋锦望着面前的婆子,发出了几声天然无公害的笑声,随后朝着身后的白荷交换了一个眼色。 “来人啊!把屋里这胡言乱语的婆子给我拖出去,口口声声坚称自己是连家过来送请帖的,可我连个请帖的影子都没瞧见过。” “如今京师涌进了那么多黄河两岸进京行乞之人,谁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连家过来的仆妇,还是冒用了连家仆妇的名头,进府来行诈骗之事的。” 宋锦话罢,屋里伺候的白荷懂了自家姑娘的意思,立即就招呼了几个家丁进来,把那个婆子架了起来,准备丢出府去。 还没等那个婆子喊出声来,就被那些个身强体壮的家丁给架了起来,一左一右两个人架着她,准备把她丢出门外。 “宋二姑娘!宋二姑娘,我真的是连家过来的仆妇呀,是连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呀!若是你不肯相信,陈太师家的马车就在隔壁的布庄,可以请了陈太师家的家丁,进府来一问便知呀!” 那个婆子撕扯着喉咙大喊着,可宋锦瞧见她那副模样,就觉得好笑。 方才进来的时候,拿自己当主人家,坐在绣凳上还翘起了二郎腿,如今她喊了家丁进来,把她丢出去,跟吓破了胆一样。 不过听方才那个婆子说起了陈太师家,在原主的记忆里,宋锦并没有搜索到那三个字,就问了问白荷。 “白荷,方才那妈妈口中的陈太师家,到底是户什么样的人家” 白荷愣了一愣,才想起来自家姑娘刚刚醒来,并不知道她自己和陈太师家的三公子打小就订过娃娃亲,彼此双方是有婚约在身的。 想着能借此和姑娘打好关系网,白荷就道。 “姑娘,陈太师是当今太子殿下的老师家,太子殿下尊师重道,陈太师原先不过是太傅,太子殿下见陈太傅老了,才赏下来的太师的。” “姑娘您就和陈太师家的三公子陈锦然自小就定过娃娃亲的。那个时候夫人怀着姑娘,陈夫人怀着陈家公子,陈夫人就和夫人指腹为婚了,给姑娘和陈家公子定下了娃娃亲。” 听着白荷把话说完,宋锦如同老母亲一般,在心底里为原主宋锦捶胸顿足了半晌。 原主本来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又闹出和纨绔子弟私奔这件事,本就是狗血人生了。 现在她又知道原主和一个太师家的贵公子订过娃娃亲,让原主这个本就狗血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 若是原主没有身上的那些个毛病,没有天生带着一股异味,能识几个字,加上原主本来就高超的绣技和织布技艺,在这个时代,也能过上一个不差的人生。 那个和原主订过娃娃亲的贵公子,说不准就瞧上了她。 但原主的天生异味,连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让她几次怀疑人生,原主这身上的异味,到底是打哪来的 无论她洗几次澡,用多香的香水洗,就算整个人泡在了香水里,那股异味,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仍旧不依不饶地折磨着她。 她穿越过来不到一个月,已经对自己这具身体异常嫌弃,不知道原主这十多年来,到底是如何过的。 在脑中细细想过一番原主异常狗血的人生后,宋锦的思绪还是回到了现实中来。 “夫人对这门婚事,可有提过” 宋锦还是想知道原主亲生父母是怎么想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婚姻生活还是得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从没有自己想嫁什么人就嫁什么人的思想自由。 白荷一愣,看着面前的自家姑娘,迟迟没有言语。 方才她可是亲眼看见了姑娘收下了连家那个婆子送过来的请帖,但姑娘却说并没有收到什么请帖,姑娘摆明了就是想整整那个婆子。 可平日里一向唯唯诺诺,大话都不敢说半句的姑娘,破天荒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且她方才还傻傻地帮了忙。 没有劝阻姑娘就算了,还帮着姑娘对付别人,若让老爷夫人知道了,打不死她就是老天佛祖开恩了。 不过既然自家姑娘问起,白荷说什么,还是得搪塞几句过去,不然姑娘该抓着她死缠烂打了。 “姑娘,这么些年了,陈家也没让人递过消息了,夫人也没说什么,这桩婚事可能就这样过了。” 就这样过了 陈家不提起,原主的父母也不作为,这桩婚事,说不定就这样过了 宋锦在心中暗暗自问道,就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再加上三个月前的那场闹剧,谁家公子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娶这样的女人回去 还算原主爹娘是明事理的,她以前看书,那些个同人私奔的大家闺秀,可都是要沉塘的。 第006章 陈家公子 为了亲眼瞧着府中的家丁把那个婆子丢出去,宋锦拉着白荷的手,就到了府门前。 以往的姑娘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可她宋家二姑娘,不是那些个平凡姑娘,和男人私奔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更别说什么出了大门看热闹了。 宋家所在的是梧桐巷的巷子口,是梧桐巷的第一户人家。 因着宋家二姑娘自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股异味,街坊邻居知道后,生怕这样的晦气传到自家孩子身上,就举家搬迁。 搬了这么多年,到了三个月前,这梧桐巷就只剩两户人家了。 一户是宋老爹在吏部当差的一名下属李家,因着和宋家走的比较近,所以并没有搬离梧桐巷。 再一户就是他们宋家,宋家的四进宅院极大,几乎占了大半的梧桐巷,而那李家,则只占了巷尾的一座宅院。 剩下的宅院,就是宋家原先那些个街坊邻居住的地方,所以整个梧桐巷,显得极其寂寞冷清。 刚把那婆子丢出门,宋锦看了一眼门口,揉了揉眼睛,门外竟然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白荷也在宋锦身旁站着,她自然也瞧见了那个人,不是和自家姑娘自小就订过娃娃亲的陈家公子陈锦然,还能是什么人 没曾想,方才那个婆子口中说的,随着陈太师家的马车一起过来的,竟然是真的 所幸自家姑娘并未见过那位陈家公子,所以在大门处站了片刻,都没有所动。 那婆子被丢出了宋家门,转眼就看见了驾车经过宋家的陈锦然。 夏日的太阳极毒,有小厮在陈锦然背后,帮他撑着伞。 婆子一瞧见陈家公子,当即就不顾仆妇形象,一下子就扑了上去,当场腰杆子就直起了几分,有陈家公子为她撑腰,她一定要叫那宋家二姑娘好看! “陈家公子,陈家公子,您一定要为老奴做主呀!老奴是连家过来的仆妇,方才来城南的时候,是搭上了您家的马车,一起过来的。” “如今这宋家二姑娘以为老奴是上门来行骗的人,就让家丁把老奴丢了出来,您为老奴做主呀!” 那个婆子话落,当即就在地上撒泼打滚,闹将了起来,模样就像是个冬瓜,被人踢倒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 陈锦然并没有应她,而是先问了身后跟着的长随文山。 “眼前的这座府邸,是不是就是以前母亲口中经常提到了城南宋家,母亲还说过,我与他们家的姑娘是有过婚约在身的,母亲还让我经常过来走动走动。” 文山看了一眼悬在宋家府邸上的‘宋府’两个烫金大字,就知道了这里就是陈家夫人经常提起的城南宋家了。 “是,公子。这里便是夫人口中经常提到的城南宋家,公子与他们家的二姑娘,的确是有婚约在身。” 确定是城南的宋家后,陈锦然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仍在地上满地撒泼打滚的那个婆子。 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当即就抬起头来,问了身后的文山。 “文山,这个婆子是你带来的” 文山摇了摇头,回道:“回公子爷的话,小的并未见过这个婆子。” 文山一面对着陈锦然这样说,另一面却望向了那个婆子。 其实那个婆子,他是认识,的确是从连家出来的,搭上他们家的马车过来的,只是自家公子既然这样反问于他,自然是不愿承认识得她,不过是借着自己,想要打发了那个婆子。 若自己方才说自己识得那个婆子,不是生生要打了自家公子的脸吗? 文山话落,陈锦然转过身,扫了一眼在他身后,那个目光中打算寻他帮助的婆子,只可惜眼前的这个婆子,哪里能摸得清楚他的心思 “既然文山说不认识,那么请这位妈妈,从哪里来的就滚哪里去吧!” 陈家那么多仆妇,陈锦然自己都还没有识全,哪里能对面前这个婆子有印象 既然他的长随小厮已经说了不识得,那便是不识得了。 那婆子听着陈锦然此话出口,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分明她就是搭上陈家的马车过来了 怎么如今这位陈家公子,却说不识得她,难不成这又是同她开玩笑 那婆子给陈锦然福了一礼,脸上讪讪地笑了笑。 “陈家公子,您这是在和老婆子开玩笑吗?老婆子方才不还是搭着你家的车过来的怎么现在又说不识得老婆子了。” 陈锦然见她对自己讪讪地笑了笑,心里根本没想继续搭理,白了她一眼,就道:“哪家的矮冬瓜谁带来的,自行搬走” 自行搬走 搬走什么 难不成是把那个婆子搬走 可那个婆子方才明明就是搭着他们家马车过来的,如今要她自行搬走,不就是让她自行离开吗? 这回那个婆子没再言语,而是呆在了原地,久久没有所动。 宋锦看着那婆子被陈锦然一番话怼得里外不是人的时候,当即就忍不住,噗嗤一声就开始大笑起来。 只是宋锦仍旧蒙着面纱,笑起来的时候,只看见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似乎是宋锦的笑声,吸引住了一旁的陈锦然,隔着宋锦还有几丈的距离,微风拂过的时候,他隐隐觉得这风中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异味。 仔细闻着那异味的来源,竟然是杵立在宋府门前,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散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难不成眼前的那个少女,擦了从什么不毛之地捎回来的异域香粉吗? 陈锦然想要上前一步,身后的长随小厮马上拦住了他,给他解释了面前这宋家二姑娘宋锦。 “公子,眼前这宋家二姑娘,便是与您自小就定过娃娃亲,自生下来就带着异味的姑娘。只是这么多年,咱们家和宋家之间的来往淡了,夫人也不曾提起了,老爷也不过问了,这门婚事就这样过了。” 待文山把话说完,陈锦然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位站在宋府门前的姑娘,模样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只是自打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股异味。 这样的姑娘,若娶了回去,岂不是连碰都不能碰,亲都不能亲,亲在一块臭豆腐上,敢问当今世上,谁能愿意 陈锦然想想,就在心里犯了一阵恶心,不敢直视面前的宋锦。 宋锦也看得出来,方才是那位陈家公子帮了自己,可见他突然和自己拉开了距离,就知道是自己身上的异味,熏到旁人了。 正好她也不打算继续站在大门前,和那些人浪费时间了,对着面前的陈锦然拱了拱手,脸上带了抹旁人琢磨不透的笑意,就谢道。 “小女子多谢这位公子,要不是这位公子的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婆子是上我们家来行窃的婆子,指不定小女子就遭她骗了。” “只是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 宋锦话音刚落,照着自己记忆中那些个狗血古装剧对英雄救美剧情的发展,向着面前的陈锦然,拜了一拜,以示感谢。 陈锦然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这样重礼数。 和方才文山口中介绍的那个城南宋家涉世未深的宋家二姑娘的行为举止,截然不同,是消息有误还是怎么地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受别人这么大的礼,想上前亲自搀起宋锦,却又顾忌着宋锦身上的异味会熏到别人,只好等着宋锦行完大礼,亲自让文山上前,扶起了宋锦。 只是还没等文山走到宋锦面前,宋锦已经毫不客气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陈家公子,既然小女子已经向你道过谢,多余的话,小女子就不多说了。你也是知道的,小女子在京师的名声不大好,若是没什么事,小女子就先进去了。” 宋锦瞪了一眼仍杵在原地的那个婆子,随后招呼了府门前守着的家丁,把门重重关了起来。 陈锦然还有话想要对宋锦说,只是话还没有出口,既听见‘砰’地一声,宋府的大门就被重重地关上了。 瞧着宋府关门后,文山牵着一匹马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 “公子,这宋家二姑娘是个名声不好的。三个月前,还和连大学士家的二公子连墨,也就是京师第一纨绔子弟,闹出了私奔这样的丑闻。” “那个时候公子还没有回京,老爷夫人听了,当即就对这个宋家二姑娘气得不行,老爷当场就和我们说,便是公子不娶媳了,也不能让这样的人进府。” 陈锦然的反应淡淡地,并没有和听了此事一样的其他人,反应很是剧烈。 的确,像宋家二姑娘这样,做出了如此出格事情出来的女子,没有哪一个是名声好的。 不过他瞧着方才那宋家二姑娘的反应,倒是有趣得很,这样的人,他倒是想要深入了解一番。 在上马之前,陈锦然若有所思地抬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宋家大宅院,心中暗道,看来他此次回京,是有得玩了。 随后由文山亲自牵着马,往着隔着梧桐巷几条街的江月巷陈太师的府邸走去。 陈家的人走后,整个梧桐巷一下子就冷清了不少,就剩一个那婆子,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第007章 狗血人生 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宋锦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在的小院名字叫翠微居。 听说是原主还在的时候,自己给取的。 这一点,倒是颠覆了原主在如今宋锦脑中的印象,没成想,那个涉世未深如同小白菜一样的原主,还是通晓几分文墨的。 也不至于和她原来所想的一样,原主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 既然原主通晓几个大字,那么她往后做事,也就方便多了。 不会被人以为宋家的二姑娘大病一场后,就像神仙附体一般,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出来,那可就了不得了。 小院的廊下摆着原主原先就用过的花楼织机,听白荷说,这架织机是原主的爱物之一。原主是不单单是苏绣上头的名家,还是能织出华美锦缎的行家。 只可惜原本就可以凭借这些吃饭技能过活的原主,就那样被一个纨绔子弟给坑害了。 怎么想怎么不值得呀!若是让她遇到那个连墨,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才是,就算是不为原主解气,也要为自己现如今过的狗血人生解气。 眼前的这架花楼织机,原不是在原主屋里的,是在前院的绣房里面。 前些日子是原主的老祖母,担心若原主醒来了,整日郁郁寡欢,无所事事,就喊人把这架织机和那些个绣品,都挪到了这个清静无人的小院。 一来是希望原主能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忘却了从前那些个不堪的回忆;二来则是希望原主以此赚钱,来供养家中父母。 如今宋家夫妇就原主这么一个独闺女在身边了,老两口下半辈子不靠原主过活,还能靠谁 趁着白荷去了前院取午饭的空隙,宋锦用手轻轻抚了抚那架花楼织机。 在现代社会,宋锦是金陵云锦研究所的研究员,一生专职于云锦的复原。 她手中所抚的这架花楼织机,她原也是用过的,只是这花楼织机,是唐代用来织造蜀锦的,是用做蜀锦复原的,而云锦,宋锦的织造,很少用眼前这花楼织机。 坐在织机上,她仔细想了想自己今后该做什么,该这么做 总不能一直困在这宋府里面,继续过原主原先狗血的生活吧 她得先赚钱吧! 先前她就问过白荷里,这宋府大半的收入来源,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原主绣出来的那些个绣品和用织机织出来的那些个华美锦缎。 但那些钱,最后却不是到了原主手里,而是到了宋家夫妇的手里。 只有她赚到钱了,把钱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了,说不定她在这宋府里,也就有了一席之地,不用再靠着宋家夫妇了。 对自己往后的人生有了一个方向后,宋锦身上就开始乏了,马上就要昏昏欲睡了。 原主的身体还当真不是一般的差,她才在屋里待了多长时间,有半个时辰没有 眼前的这具身体就已经乏了,发出信号,让她卧床休息了。 没办法,毕竟这具身体的主人是属于她,宋锦只能依着这具身体的意愿,躺在了榻上小睡了半个时辰。 宋锦在原主舒适宽阔的雕花木漆软榻上睡了片刻,白荷就亲自熬了米粥,端了进来。 白荷喊醒了仍旧躺在榻上的宋锦,伺候着宋锦梳洗过后,把那碗米粥搁在了宋锦屋里的饭桌上。 饭桌旁的银吊子小炉里,炖着前几日宋夫人赵氏送过来的燕窝。 宋锦还没醒过来的时候,赵氏就提前就交代了她,说若是宋锦醒后,就把食盒里头摆着的二两燕窝取出来,加上几块冰糖,炖给宋锦补补。 白荷小心翼翼地给宋锦盛了一碗已经熬好的燕窝,搁在了宋锦身旁的高几上,让它冷着,待那碗燕窝冷下来后,她再伺候着宋锦喝下。 这个时候,她小心谨慎地摸了抹自己怀中那封请帖,欲言又止地朝着自家姑娘望了一眼。 其他人在外头没听见自家姑娘和那连家婆子的那番话,可她却是听见了。 那连家婆子明明就是连家夫人差过来给她们家送请帖的,为何姑娘收了请帖后,又推说不是呢?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缘由 她想问自家姑娘几句,却连头都没敢抬起来,只能继续侍立在屋里,等着自家姑娘的差遣。 坐在屋里的宋锦也觉察出来了身旁白荷的异样,她并没有一来就问了白荷,而是端起了那碗已经渐凉的燕窝,轻轻舀了一口,尝过味道后,把燕窝又搁在了高几上。 “我知道,你心里必是有话想要询问于我。那个婆子的确是连家夫人差过来送请帖的,只是我收了请帖,为何又说她不是连家夫人差过来的,要喊人打她出去” 白荷原就是个胆小的,听着宋锦这样说,以为姑娘是要怪罪下来,一下子就被吓得跪倒在地,白着脸回道。 “姑娘是主人家,姑娘想做什么,奴婢不该过问。” 宋锦面上装得一副深沉严肃的模样,心底里已经开始偷着乐了。 这个白荷,倒是好玩,自己都没说什么,她就吓得跪倒在地。 但自己日后还有事情有求于她,所以不能让她继续跪在地上。 宋锦笑着把白荷搀了起来,“我听你说过,你是我爹爹买回来的丫头,也知晓三个月前,我与那连家二公子发生的这些事。” “三个月前,我与连家二公子发生的那些事,京师里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凡是长了耳朵的男女老少,无一不知。如今这连家二公子要和徐国公家的千金订婚了,喊了我们去观礼,这是什么意思” “是喊了我们宋家去自取其辱,惹人笑话吗?还有就是,我想着那徐国公家,也不乐意瞧见我家去吧” 那连家大夫人喊了那个婆子过来送请帖,其险恶用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只可惜她打错了算盘,以为如今的宋锦还是那颗涉世未深,天真可爱的小白菜,殊不知她如今已经是棵伪白菜了。 若今日换做是宋家夫妇接了请帖,想必也能想清楚个中缘由,也是不会去的。 听了宋锦这番话,那白荷才算是彻底醒悟。 “姑娘说得对!先前姑娘就和那连家二公子闹出了私奔这件事,听说那即将嫁入连家的徐家姑娘,知道此事后,对姑娘厌恶得不得了,还和府中的人说,是姑娘恬不知耻,一心想要往上凑!” 白荷话落,自觉失了分寸,马上就停住了言语。 宋锦见她不说话,她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 宋锦和连家二公子私奔这件事,她不想再听任何一个人提起。 不过就是私奔罢了,本就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被双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长给放大化了,结果不仅坑害了那连家二公子,还坑害了原主。 屋里的西洋摆钟‘滴滴答答’响了一转,算算时间,去祈福寺进香祈福的宋家夫妇,也该回来了。 她还是想想,该以何种方式,去面对宋家夫妇吧 第008章 重提婚事 用过高几上摆着的那半碗燕窝,宋锦又爬到榻上,睡了片刻。 “姑娘可醒过来了怎么姑娘自打醒来之后,就越发地爱睡觉了,莫不是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可喊大夫过来瞧过了” 宋锦一睁眼,就可以了一个面带笑容,穿着一件灰白色长衫,身姿俊朗的中年男子在自己身前,一只手还抚在自己额上,一只手则是抚在自己额上,对着身后的白荷说道。 “姑娘的额头不烫,不像是着凉了呀难不成真的是身体哪处又出了问题” 宋锦看了他一眼,在原主的记忆里搜寻了一刻,就知道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原主的父亲,宋家老爹。 吏部掌管文书的四品小官,宋贤。 宋老爹看见宋锦醒了,马上把手从宋锦额上移开,随后喊了白荷过来,伺候着宋锦更衣洗漱,随后就带到了外间。 因着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还没有祛除,所以早在宋锦更衣之前,那些个准备穿的衣物,已经放在香薰处,熏了半个时辰。 待那些个衣物上沾满了香味后,才会给宋锦穿上,暂时压住了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好让别人能和宋锦好好说说话。 这样也就不至于宋锦在和别人说话的途中,宋锦身上的异味,把别人臭晕了吧 既然要见的是原主的父母双亲,宋锦还是在心底里默念了三遍,要自己装成原主那样涉世未深小白菜的模样,这样才不会遭宋家夫妇怀疑。 宋锦正要说话,只见一个男子搀着一个徐娘半老,衣着华丽的妇人走了进来。 “爹爹就是偏心小妹,我长这么大,爹爹都还没有来喊过我起床的,方才爹爹刚回来,知道小妹还在睡着,特地去了你房里喊你起床!” 说话的男子,正是宋锦的大哥,宋家夫妇的独儿子,入赘了彭城伯家的宋谦行。 宋锦的大哥,天生就得了一副好相貌。 当初中了进士,入宫觐见皇帝的时候,皇帝钦点探花郎,一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才子在那里摆着,皇帝偏偏就选了宋谦行做了探花郎。 这不是天生好相貌,还能是什么 原本宋家夫妇就指着这一个独儿子过活,支应宋家门庭,让宋家子孙满堂了。 结果这位探花郎,刚得了探花之位没多久,就被太子妃的母家,彭城伯夫人家的二姑娘给强抢了回去,做了张家的上门女婿。 宋家仅有的一个儿子都入赘了别家,宋家夫妇为着这件事,气了好几个月。 宋老爹还为了此事,和彭城伯家闹到了朝廷上,可彭城伯家毕竟是太子妃的母家,皇帝也不好为了一个臣工的上疏,就斥责彭城伯家吧 最后只能凉了宋老爹,让宋老爹回家闭门修养了几日,待事情淡后,才准了宋老爹继续在吏部当差的。 但自这件事后,宋家和彭城伯张家,也就成为了互看不爽的人家了。 宋谦行在这两家之间,就如同走钢丝一般,偏了哪家都不行。 “久久不见大哥,小妹瞧着大哥的面容,是越发地滋润了!不过看着大哥的幸福肥,想着大哥在张家的日子,也是好过得吧!” 宋锦嘴上这样说着,看了眼宋谦行凸出来的肚腩,宋谦行能当上探花郎,想必当初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小鲜肉。 但时间毕竟是把杀猪刀,看看宋谦行如今凸出来的肚腩,和那脸上的赘肉,就知道他这几年,生活一定是过得相当滋润,不然哪里来的幸福肥 听宋锦这样说,宋谦行有意靠近了宋锦,拉着她的手,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小妹说笑了只不过方才小妹那番话的意思是什么是在讥讽为兄胖吗?” 宋锦朝着他笑了笑,也不理他,抽手而去。 “大哥,我屋里有块齐人高的铜镜,大哥与其来问我,不妨去那铜镜面前,细细照照!小妹愚笨,实在是说不了那些个大实话,还请大哥见谅!” 宋锦再还没有穿越到大明之前,在现代社会,也是有一个哥哥的。 只可惜那个哥哥,整日酗酒,于她而言,如同无物,她自小就没有得到过哥哥带来的关爱,不知来到这大明,眼前这位原主的哥哥,会不会待她好 在原主的那些个记忆里,很明显她与这位宋谦行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原主能长成这样一个不问世事,涉世未深的小白菜,除了和宋家夫妇的悉心照顾,还和宋锦这一哥一姐的精心呵护有关吧 在原主的潜意识里,她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原主对这位大哥的好感。 “难得你大哥过来一趟,以往锦儿都是淡淡地,如今怎么就和你大哥叽叽喳喳起来了呢?莫不是锦儿在榻上躺了这几个月,没瞧见你大哥,想你大哥了” 宋夫人赵氏穿着一身湖水蓝的杭绸褙子,褙子上头用双面绣的技艺,点缀了几朵脱俗淡雅的牡丹花上去。 那几朵双面绣的牡丹花,活灵活现,一看就是原主的手艺。 方才宋老爹进屋的时候,宋锦也仔细看了一眼宋老爹身上所着的那件长衫,也是原主的手艺。 宋锦在抬眼间看了下站在赵氏身旁的宋谦和,他的身上倒没有穿着原主做的衣裳。 方才她就向白荷打听了,白荷说每年宋家夫妇一年四季穿着的衣裳,都是由宋锦亲自来量体裁衣,亲自做的,便是上头所绣的花纹,也是原主一针一线绣的,看来原主对宋家夫妇,还真是孝顺至极。 不过看着宋家夫妇看着自己的模样,宋老爹对自己的关怀,也是发自真心,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造假。 既然宋家夫妇待她好,她自然也该尽了原主应尽的责任,好好回报宋家夫妇。 看着宋锦杵立在原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赵氏亲自走了过来,拉起了宋锦的手,轻轻搓了几下,带了笑脸看着面前的宋锦。 “锦儿,虽说你已经醒来,但是太医说了,你在榻上躺了三个月,元气都消耗殆尽了,需要好好修养。外头日头虽好,但凉风习习,你还是回自己屋里歇着去吧!若是有事,我再差丫头过去寻你。” 赵氏已经四十出头,按理说面上该现出了皱纹才是,可赵氏的脸上,连浅浅淡淡的细纹,都找不到几根,更别提什么皱纹了。 由此可见,赵氏平日里一定是保养得当。 宋锦面上带了几分浅浅的淡笑,她听出了赵氏话里头的意思,赵氏这是想支开她,想必有什么事情想要和屋里的宋老爹,宋谦行商量,不愿她听见。 若她猜的没错的话,赵氏想要和他们商量的,必定是有关宋锦的事。 否则赵氏不会只支开了她,并未支开屋里的宋谦行。 不过既然赵氏不愿自己听见,那么自己就先带着白荷离开,待事后她再差了白荷过来打听。 宋锦盈盈一笑,一脸的天真无邪。 “女儿听娘亲的吩咐,回去好好歇会。” 瞧着赵氏的面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宋锦才知道,自己方才学原主的模样,学的很像。 虽说她的行为举止和原主有很大的不一样,但是隐藏在原主那张涉世未深,天真无辜小白菜的脸下,旁人还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的 赵氏点了点头,表示很是满意,随后就吩咐白荷带着宋锦回去了。 待看着白荷把宋锦带离后,赵氏这才和宋老爹,宋谦行两个人入了隔壁的偏厅,并叮嘱了丫鬟守在了屋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赵氏看上去十分的高兴,像是知道了什么天大的高兴事一样,连丫鬟递上来的茶水都来不及喝,便对着身边的宋老爹说道。 “今日去祈福寺进香的时候,陈太师夫人许氏特地差了丫鬟过来给我见礼,随后丫鬟把我带到了祈福寺的小院里,我在屋里和她说了好一阵的话” 还没等赵氏说和陈太师夫人许氏说了什么,坐在竹椅上准备喝茶的宋谦行,面上的神色一凝,就道。 “许夫人和娘亲商量的,可是关于小妹的婚事” 赵氏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宋老爹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她才敢继续说下去。 “正是关于你小妹的婚事,陈太师家的二公子,自幼便与你小妹指腹为婚。” “如今陈家公子和你小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既然陈家二公子与你小妹有过婚约,便不能再与别家姑娘定婚。” “只是你也知道,三个月前,你小妹和连家那个混账东西闹出来的私奔,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背后闲言碎语,说咱们家的坏话。” “许夫人是什么意思可与娘亲说了,我倒是听张家的人说,陈太师听了外头那些个关于小妹的风言风语后,可是对咱们家厌恶得紧。 如今许夫人来和您说这些,她可与陈太师预先提过了” 宋谦行细细想了一番,若是陈太师的夫人许氏,在乎与娘亲多年的情分,想要成全了小妹和陈家二公子的婚事,那么就应该先去和陈太师提过了,再过来和娘亲提。 不过依着方才赵氏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只怕那位许夫人,并没有预先和陈太师提了这件事,而是直接过来找了母亲。 用意已经很明了了,就是想要让宋家亲自上门,去提起这桩婚事罢了。 第009章 宋家夫妇 听着儿子这样说,把里头的弯弯绕绕都理了出来,赵氏面上的高兴劲,也渐渐隐了下去,面色重归平淡。 “咱们家和陈太师家的这桩婚事,还没有得到陈太师首肯之前,这桩婚事便是不作数的。” “虽说锦儿和陈家二公子是自幼指腹为婚,但我们家这些年与陈家少有走动,只怕我们还记得这桩婚事,旁人已经把这桩婚事遗忘在什么犄角旮旯里面去了。” “你能这样想,就是最好的。”宋老爹一面说着,另一面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赵氏的手背。 “人陈家二公子是京师小一辈儿郎中的翘楚,而咱们家锦儿,是个天生就带着缺陷的人,陈家二公子那样完美,怎么可能瞧得上锦儿” “再说了,我们宋家是瞧得上陈家,可陈家未必瞧得上我们三个月前锦儿和连家那个纨绔子弟闹得那一通,京师传得沸沸扬扬,陈家怎会不知” “咱们锦儿和陈家二公子自幼就定下婚约这桩事,以后你休得再提了,若是让锦儿那丫头知道了这门婚事,再闹到了陈家,只怕你我的面子和宋家的脸面都该丢完了。” 宋老爹这样说,身旁的赵氏也就没有继续言语,而是留了宋谦行下来,匆匆交代几句后,就嘱咐丫鬟送着宋谦行出去了。 亲眼送着儿子出去,赵氏眼中的泪花,渐渐泛了上来,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张家才肯放宋谦行出来一两日,这样赵氏才能见到宋谦行。 同样和她站在一起的宋老爹,看着儿子离去,紧紧搂住了身边的赵氏,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了几声。 “娃她娘呀!每次儿子回来,你总是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地,方才儿子进来的时候,没见你哭,以为你长进了。没成想儿子刚离开,你又哭了起来,还真是一点也没有长进。” “娃她爹呀!我和你统共就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如今儿子入赘到了别家,我和儿子,平时连面都见不到,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张家才肯放了儿子出来。” “大闺女又在宫里当差,长年累月地见不着人,小闺女虽说养在府里,可她身上那股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想好好陪着小闺女,可每回说了没几句话,小闺女身上那股味道,就熏得我泪流满面呀!” 赵氏哭得像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似的,被宋老爹紧紧地搂在怀里,连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小了起来。 “娃她娘,咱们下半辈子还得靠锦儿给咱们养老的,你就少说几句,若是这些话遭锦儿听见了,不是叫她心寒吗?” 赵氏还想说话,却给宋老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赵氏挣脱了几下,把宋老爹紧紧捂着她嘴的手,用力掰出了一条缝隙出来,支支吾吾地又说了几句。 “既然陈家瞧不上锦儿,但锦儿总不能不嫁人吧” 赵氏凑近了宋老爹的耳朵,用着只有他能够听见的声音,轻轻耳语了一阵。 “老宋,要不我喊人去张罗张罗,招一个上门女婿回来,这样既解决了锦儿的婚事,咱们老两口的下半辈子,也有了着落。不然就锦儿一个人养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不是给她肩上增加负担吗?” 宋老爹闻言,白了身边的赵氏一眼,想要厉声呵斥几句,但又瞧见赵氏的眼中还泛着几朵泪花,这才作罢,轻声细语了起来。 “芸娘,虽说咱们家如今就一个闺女,但是闺女总是要嫁人的。若是招一门姑爷进来,不是彻底把闺女拘在府中了吗?” “闺女自幼在府中长大,我们一直把她拘着,不让她出去,这些年过去了,闺女可是连大街都没自个去过” “咱们亏欠了闺女,日后还是让她老老实实嫁入,咱俩就和族里商量,过继一个孩子过来,继承了府中的家产,奉养你我吧!”宋老爹话罢,长长叹了一口气。 “四平街上还有间宅子,还有几间铺子,都是你当年陪嫁过来的。” “你原来说,宅子留给儿子,铺子给闺女,可如今儿子成了别家的,大闺女又久居宫中,咱们也不能时常相见,就把那间宅子和铺子给锦儿吧” 因着宅子和铺子都是赵氏当年从赵家陪嫁过来的,虽说如今房契地契都在宋老爹的手上,但还是要过问了赵氏,他才能决定给不给宋锦 “若是锦儿想要,那便给她吧!她长这么大,我都不曾好好照顾过她,那些个宅子铺子,就当是这些年,我们给锦儿的补偿吧!” 赵氏的声音越说越小,但那只拉着宋老爹的手,却是拽得越发紧了。 宋锦自打生下来,身上就带着一股难以祛除的异味,一岁的时候,宋老爹就让管事开辟了新院,给宋锦居住,就是为了隔离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不让那股异味熏到旁人,影响了旁人做事。 赵氏虽说是宋锦的亲娘,但因宋锦身上那股异味,母女也很少见面。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宋老夫人想起了独居一个院子的宋锦,让丫鬟给她穿上了用香粉熏过的衣服后,才能出来,陪着宋家夫妇和宋老夫人说上一阵话。 平时的时候,宋锦也是待在自己院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从不出来打搅和影响宋家夫妇。 宋家夫妇也不会想起独居一个院子的宋锦,父女母女之间,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回到自己的小院翠微居里头,宋锦用过厨房送过来的晚饭,宋锦在自己书房里头看了一会书,白荷就端着一盆半热的水进来,打算伺候着宋锦洗漱了。 看着宋锦呆站在书房里头的檀香木的书架前,翻看着手中的一本书,白荷又喊了宋锦几声。 “姑娘,热水来了,让奴婢伺候着您洗漱吧!” 白荷伸出手,就要去拿宋锦手中的那本书,宋锦也顺势将那本书递给了她,让白荷放到了檀香木的书架上。 “姑娘,您吩咐奴婢打听的事情,奴婢已经打听好了。” 白荷说着话,手中的动作并未停顿,继续伺候着宋锦梳洗。 “傍晚的时候,我阿爹瞧见了连家的那个婆子还杵在咱们家的后门等着,可待府里用过了晚饭,我阿爹再出去瞧的时候,那个连家婆子已经不见了,说不准已经回去了。” 不见了 是回连家去了 还是去哪里了 宋锦心中这样想着,看了一眼铜镜里头的自己。铜镜里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原主的脸,和宋锦原本的脸有七八分的相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宋锦觉得就像在看自己一样。 “让你阿爹再四处打听打听,那个婆子的消息。她毕竟是连家夫人贴身伺候的婆子,如今遭我那样给打发了,若是她在连家夫人身边说了我几句,只怕这件事,就没有那么好收拾了。” 宋锦之所以要吩咐白荷的阿爹下去调查那个婆子的踪迹,就是担心那个婆子把今天这一幕给说出去。 以往的原主,遇见人总是唯唯诺诺,一副怯弱无比的模样。但今日的她,不仅收了连家的请帖,还戏耍了那个婆子。 这样的行为举止,实在是和原主往常的行为比起来,太过反常了,若被那个婆子闲话说了出去,宋锦是要遭人怀疑的。 为了不想横生枝节,宋锦只能让白荷的老爹,下去暗查这件事了。 白荷点了点头,‘嗯’了几声,随后继续帮着宋锦梳头。 “姑娘,奴婢明白了。只是这件事,姑娘真的不打算和老爷,夫人说说吗?那张请帖,毕竟是连家夫人亲自差人送过来的。” 白荷说着,面上带了几分小心谨慎,她自己也感觉出来了,今日的姑娘,和往日里不大相同了。 若是往日里,姑娘怎敢做那么大胆的事,扣下了连家的请帖,不过姑娘不和她解释,她也不好得上去问。 “若是连家真的有心,想要请我们去观礼的话,怎么会只派了一个婆子来爹爹和连大人,也是同朝为官的,既然是连家二公子的定婚仪式,以我们家同连家的关系,本该连家夫人亲自上门才是。” 宋锦不愿和白荷解释太多,就说了这些,只希望她能懂。 这个时代,不是事事都要过问得清清楚楚才好,有时候不知道远比知道要好。 宋锦不明说,白荷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把宋老爹交代她的事,转告给了宋锦。 “姑娘,老爷说了,在四品街有间宅子,还有几个铺子,若是姑娘闲着无事,大可以过去瞧瞧,熟悉一下铺子里头的人事,和具体操作。 若是姑娘实在嫁不出去了,姑娘有了宅子和铺子,也能够安度晚年了。” 宋锦没听清白荷说的最后几个字,又回过头问了一遍,“你再说说,你最后那几个字是什么” 白荷没注意到宋锦的反应,依着她的吩咐,就复述了一遍。 “姑娘,老爷说,若是姑娘以后嫁不出去了,有了宅子和铺子,也能够安度晚年了” 白荷这句话,宋家老爹说了两个重点,第一是嫁不出去了,第二是靠着宅子和铺子安度晚年了。 在现代社会,她已经做了二十几年的老阿姨了,别人都说,她这样的人,该出家才是。 原本以为穿越到了大明,可以借着原主的身份,把自己嫁出去。 可方才宋老爹说的那番话,已经把她想要嫁人的心,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呀 不仅摊上了把自己人生过得一团糟的原主,还摊上了这样开明的父母,不婚主义! 为社会节约资源…… 第010章 好狗不挡道 不过能得了间宅子和几间铺子,也不算太差。 若是到最后真的因为她身上这股子异味祛除不了了,她嫁不出去了,靠着那间宅子和那些个铺子,也是足够她养老了。 但如今距离她嫁娶的年纪,怎么着也还有个两三年。 宋家夫妇这么着急为她打算做什么? 难不成是担心原主那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白菜,若出了宋府,只怕会遭了旁人的欺负,所以为她早做准备,已经替原主把她的下半辈子过的日子都给规划好了。 见宋锦不说话,凝神瞧着铜镜里头的自己出神,白荷轻轻拍了拍宋锦的肩头,把宋锦从方才的脑海中,一下子拉了回来。 “姑娘,老爷和夫人这么做,也是为着姑娘好。如今咱们府上没有男丁,仅有的男丁大公子已经入赘了别家,大姑娘又久居宫中,长年累月地见不着人。” “老爷和夫人原本想指着姑娘过活余生,但姑娘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如何去照顾老爷夫人” “老爷把四平街的宅子铺子给了姑娘,也是在为姑娘的将来做打算呀!” 宋锦看着铜镜里,白荷就像是个积年的老嬷嬷一样,在絮絮叨叨地告诉着她宋老爹这么做的目的。 若是换作原主,或许会不解宋老爹这么做的目的,但她如今并非原主,而是从现代社会穿越来的宋锦,又怎么会不明白父母之爱子,必为着计深远这个道理呢? 宋锦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白荷说话的时候,宋锦并未与她多做分辩。 在宋锦睡下之前,宋老爹和着赵氏提着一对灯笼,站在宋锦的屋外,并未进来,就站在宋锦半开的窗户前,朝着屋里的宋锦远远地看了一眼。 宋锦卧在榻上,瞧见窗边有两团明亮的火光,就知道宋家夫妇此刻就站在屋外,瞧着她。 片刻后,两团明亮的火光渐渐消失,廊下又恢复了先前的漆黑。 因着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所以宋锦屋里,没有留下来守夜的丫鬟仆妇。 就连白荷,都是住在宋锦小院隔壁的耳房里,只有听到宋锦屋里传来响动,才会起身过来。 宋锦睡在榻上,睡到半夜的时候,院外莲池的蛙鸣不断,叫声响彻夜空。古代的院子又不隔音,宋锦爬起来喝了几口水后,伴着那蛙鸣声就渐渐睡下了。 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宋锦起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姑娘,老爷说了。若是姑娘醒来,用过午饭后,若是闲着无事,就去看看四平街上的那几间铺子。马车已经备好了,夫人身边伺候的孙妈妈一会就带姑娘过去。” 白荷帮着宋锦梳着发髻,就把宋老爹吩咐她的事情,一齐交代了宋锦。 昨日夜里,白荷就和宋锦说了,宋老爹准备把四平街的那间宅子和几间铺子留给宋锦养老。 没成想一大早宋老爹又交代了白荷,带着宋锦过去四品街,去熟悉熟悉那几间铺子的人事。 宋老爹还真是雷厉风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宋老爹,宋锦在心中,不由得又对他生了几分好感。 宋锦的午饭摆在了宋锦的房里,午饭很简单。 金华火腿配着竹笋,熬了一盅汤,再者就是一道酱香鸭,一道香酥鸡,一道清炒油麦,一道清炒韭芽。 宋锦喝了几口汤,只觉得那道金华火腿熬出来的笋汤,实在是太咸了,她没想到,这古人的口味也如此之重。 一顿饭吃下来,咸得宋锦不顾形象,一口气喝了三盅茶水,最后靠在身后的太师椅上,重重地打了三个饱嗝,这顿饭才算彻底解决。 待宋锦饭毕,白荷递了一块丝绢给宋锦擦嘴,她招呼了灶上伺候的几个婆子,把桌上宋锦未用完的饭菜给撤了下去。 “可喊人备好马车了咱们这就去四平街的铺子看看吧”宋锦说着,眼神之中已经充满了期待。 自从她穿越到了大明,这一个月来,不是待在自己这座小院里,就是躺在自己榻上,她最远的距离还是那日随着那个婆子,到了大门口。 她心中早已经烦闷异常了,虽说原主的名声不大好,但是只要她出门的时候,稍稍打扮,用帷帽遮住了脸,旁人也是瞧不出她来的。 不过她身上的那股子异味,的确要用香粉好好遮掩一下,否则叫旁人嗅了出来,就知道她是三个月前和连家二公子私奔的宋家二姑娘了。 “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姑娘此刻就要出发吗?”白荷说话的时候,细细打量了一番宋锦的打扮。 自家姑娘的面上系上了烟水罗的面纱,外头带了一个遮住了脸的帷帽,身上的那股异味虽被香粉暂时压了下去,但只要细细一闻,还是可以嗅出来的。 不过既然是老爷交到下来的事情,要她带着姑娘去四平街的铺子看看,她也只能照办。 在出门前,白荷特地把自己房里摆着的那瓶薄荷香油带了下来,在自己鼻下抹了几抹。 坐在马车上,宋锦向白荷打听了四平街那几间铺子是做什么的。 赵氏陪嫁过来的铺子,大大小小有七八间,四平街那几间铺子,便是赵氏陪嫁过来的铺子中最大的几间。一间是绸缎庄,一间是成衣店,再一间就是绣坊,专门为世家大族缝制衣物的铺子,最后一间则是纺织白绢的铺子。 经白荷口中得知,这几间铺子中,最赚钱的就是那间绣坊,听说那间绣坊里头,赵氏特地聘请了从宫里退下来的老绣娘,专门教绣娘绣双面绣。 本朝的太子妃张氏,就是一个极其热爱仿真绣绣品的人。 听说那些个仿真绣绣出来的猫儿狗儿,在太子妃家就装了几个大箱子。 夜里无人的时候,太子妃就会把那些个绣品拿出来,抚摸欣赏半天。 不仅如此,民间还有人传闻,太子妃家中佛堂供奉的那幅观世音菩萨的绣像,就是喊了几个积年绣仿真绣的老绣娘绣出来的,菩萨法相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瞧见的人无不顶礼参拜。 听着白荷天花乱坠地吹了一通,宋锦也想见识见识,那个太子妃家中的那幅观世音菩萨的绣像,到底长什么模样 竟然能让看见的人,无不顶礼参拜 突然间,宋锦所坐的马车像是轧到了石子一样,‘咯噔’颤动了一下,随后马车也停止了行驶。 车夫下了马车,说是前面有人挡在了路中间,不许她们家的马车经过。 宋锦下了马车,掀开了帷帽,宋锦看到了一位……故人! 还真的是故人,昨个才见面,今个儿又遇到的陈家二公子,陈锦然。 只见陈锦然骑着一匹齐人高的小白马,挡在了路中间,不许他们家的马车经过。 陈锦然面上带着笑容,没低头看宋锦,而是把手中的折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半面脸,似乎是在学着马下的宋锦,用面纱遮住了半面脸。 宋锦在心底里一句暗骂了几声mmp,但面上还是保持着这那从容的微笑,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就是一颗涉世未深的小白菜。 不过既然是陈锦然挡住了她家的马车,她自然也不会对他好声好气,直接就道。 “陈家二公子,俗话说的好,好狗不挡道!陈家公子拦住了我家的马车,意欲何为呀” 陈锦然的目光冰冷,听宋锦这样说,不由得低下头细细瞧了她一眼。 “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狗呢?没成想竟然是宋家二姑娘,失敬失敬!倒是本公子眼拙了,请宋家二姑娘见怪不怪!” 呵呵→_→ 宋锦在心底里送了他两个字。 眼前这位可是陈太师家的贵公子,是她惹不起的人物。她还要急着去她的铺子看看呢,哪里有闲工夫陪着他在这里折腾 “陈公子若是闲着无事,可去城外的普济寺走走,今日晨起的时候,就听见外头议论纷纷,说是普济寺几十年不开花的荷花,终于在今年的夏日盛放了。 已经有很多人赶出城去凑热闹了,陈家二公子不去看看吗” 宋锦下了马车,坐在马车里的白荷也下了马车,在宋锦身后紧紧地跟着。 车夫则是下了车,牵着马慢慢悠悠地跟着前头的宋锦走了起来。 “不去!去普济寺凑热闹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我一个翩翩贵公子,去和人家凑什么热闹!不去!” 陈锦然在话里一共说了两遍“不去”,像是有意说给宋锦听的一样。 宋锦在心里又送了陈锦然两个字,呵呵! 你不去就不去,来她这里说什么 难不成是专程来说给她听的 貌似她宋锦和你陈家二公子,也不是很相熟 宋锦的面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 “陈家二公子,你不去普济寺凑热闹,来挡我的路做什么” 陈锦然白了她一眼,口不择言就说道。 “你哪只眼睛瞧见本公子挡你的路了本公子也是要往着四平街去的,我爹在四平街替我买了几间铺子,我闲来无事,过去瞅瞅,敢问是碍着宋家二姑娘了” 陈锦然话落,瞧着宋锦面上有变,赶紧又来了一句。 “若是锦然有哪里碍着宋家二姑娘的地方,还请宋二姑娘给锦然指明,锦然就当给宋家二姑娘赔礼道歉了。” 陈锦然既唱白脸,又唱了红脸,宋锦心中虽然有气,但他自己都赔礼道歉了,若是自己再咬着不放,到最后,就该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第011章 凉茶摊上英雄救美 宋锦朝着他‘嘻嘻嘻’笑了几笑,在心底里已经把陈锦然咒骂了几顿,随后面色恢复如初,就道。 “敢问陈家二公子,可是要与我一同前去四平街” 陈锦然骑在马上,低下头看了马下的宋锦一眼,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回道。 “若是宋家二姑娘也要去四平街,那我就委屈一下自己,陪着宋家二姑娘一同前去四平街吧!这一路之上,就由我护着二姑娘,这街上的宵小,定不会对二姑娘出手的。” 陈锦然说得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弄得宋锦差点就信了。 如今这是在天子脚下,又是在百官家眷居住的城北,哪里会存在什么宵小 莫不是眼前这陈家二公子,以为她还是原主那样涉世未深的小白菜,三句两句话就可以哄骗的吗? 她如今可不是什么小白菜,她可是棵伪白菜,既然你陈家二公子要与我同行,那便同行吧! 反正有个移动的人形钱袋在自己身边,她出来玩这一趟,可算是值了。到时候她想要买什么东西,自会有人上来为她掏钱。 想到这里,宋锦抬起头朝着骑在马上的陈锦然又是一阵狂笑。 听着宋锦这阵笑声,要不是陈锦然死死地拉住了马鞍,只怕现在早就被宋锦的笑声,吓得跌下马来了。 后怕之余,陈锦然用余光扫了一眼马下的宋锦,听着她方才那阵诡异的笑声,想必眼前这宋家二姑娘,心中又打了什么主意,用来对付他了。 越看宋锦,他越觉得,眼前这传说中的宋家二姑娘,和那些个人口中的描述不一样。 他们说宋家二姑娘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丑八怪,一心想要勾搭着连家二公子,最后想要带着连家二公子私奔的无耻女人。 可他如今细细看来,自己眼前这宋家二姑娘,虽说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异味,但容貌长得还是不错的,说话也风趣,没有传闻中那样沉默少语。 若是身上没带着那股子异味,说不定她倒还真的是个良人。 只可惜这样的女人,他是得不到了…… 到了四平街上的时候,宋锦没顾得上身后紧紧跟着的白荷,坐在街口的凉茶摊上,一口气就喝下了两杯凉茶。 她实在是是太热了,这里三层外三层裹着的衣服,再加上从宋府走过来这四平街,已经把她的身上都憋出了一圈臭汗出来了。 要不是昨日夜里白荷把她今日要穿的衣物放在香炉处熏了一夜,只怕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物,早就挡不住那呼之欲出的异味了。 谁说古代女子流出来的汗一定是香的 如果宋锦知道这个人是谁说的这句话,她一定把那个人拎出来,暴揍三天三夜。 香汗淋漓不存在地好吗? 看着带了面纱的宋锦,不顾形象,拿起长长的袖子,就开始擦起额头上的汗珠,凉茶摊的老板,早就看呆了。 谁家的姑娘,敢这样当街用自己的袖子擦汗的 还有那动作,他实在是不好说,不好说,实在是太彪悍了,简直就不像个姑娘! “姑娘,姑娘。”凉茶摊的老板穿着件蓝灰色的粗布衣裳,离着宋锦远远地,低低唤他几句。 他想要上前询问,可是那姑娘身上有股子异味,熏的慌。 但老板想着那是位姑娘,也不好得直说,只能隔着距离,低低唤了宋锦几句。 可这边的宋锦,哪里能听得见老板喊她的声音,喝着面前加了碎冰的凉茶,整个人已经陶醉在了那碗凉茶所带来的舒服感之中了。 老板一连唤了宋锦几声,见她没应自己,以为宋锦是个聋子,过来骗吃骗喝的。当即就没顾得上宋锦身上那股异味熏人,板着脸就走到了宋锦的身旁,敲了敲宋锦面前的桌子,就道。 “姑娘,一碗凉茶两文钱,再加上姑娘的凉茶里头是加了冰的,一共是六文钱!还请姑娘给钱,小店概不赊账!” 凉茶摊老板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宋锦从美好的幻想中拉了回来,抬眸看了眼面前黑着脸的凉茶摊老板,像是她欠他几千万,没有还一样。 不就是区区六文钱嘛,可把那个老板给得瑟坏了,又不是她宋锦没有钱付。 在自己身上掏了掏,宋锦才想起来,方才白荷说担心自己把钱袋搞丢了,就把钱袋拿了过去,此刻钱袋就在白荷的身上。 虽说自己现在身上没带着钱,但总不能真的告诉自己面前这凉茶摊老板,自己没带钱吧。 若真的这样告诉他,眼前那个黑着脸的老板,可能会为了六文钱,同她拼命的。 想着自己小命要紧,宋锦面上‘呵呵’笑了几笑,打算找准时机就溜。 老板似乎早就洞穿了宋锦的小心机,只见他拍了拍手,从凉茶摊的操作间里头,就涌出了三四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 几个大汉一出来,就用目光死死地瞪住了宋锦,似乎是想要把宋锦钉死在原地一样。 “姑娘,瞧你穿戴得那样不凡,原以为你是个什么富贵人家的姑娘,没成想,竟是来骗吃骗喝的!” “小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来骗吃骗喝可以,只是要留下姑娘的一根手指!若是姑娘实在是拿不出那六文钱,还请姑娘把您的一根手指留下!” 凉茶摊的老板这样说着,那几个盯着宋锦的大汉,已经从腰间掏出了一把雪亮无比的菜刀! 没搞错,就是菜刀! 用菜刀来切她的手指,也亏得那个凉茶摊的老板想的出来。 若是一刀下去没有把手指砍断,手指还有皮肉沾在手上,不是要把她活活疼死吗? 还有就是,她往后还要靠这双手吃饭的,原主那高超的绣技和天下无双的纺织技术,还需要靠自己发扬光大的,没了一根手指,她还怎么去刺绣怎么去纺织 砍她哪里都行,唯独就是手指不行 宋锦正要把她心中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只听到身边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不过是六文钱罢了,老板你至于吓唬一个姑娘吗?我替她给了,还请老板高抬贵手,饶了这个姑娘!” 宋锦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一个年轻男子,递了一锭银子到那个凉茶摊老板的手中。 那个凉茶摊老板换了脸色,没敢收下银子,反而还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将两锭银子一齐递到了那男子手中。 “张大人,小人哪里敢收您老的钱,这点银子,就当是小人孝敬大人您的,还请大人笑纳,保小人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见那个凉茶摊老板不敢收下银子,那个穿着飞鱼卫的男子,也不好得把银子强行塞到他手里。 “既然你不肯收下,那我也不能逼你,这两锭银子,我就交到这位姑娘手中了。” “你往后再见到这位姑娘,或是这位姑娘再到你店里喝茶,你好吃好喝地待着,不可以有一丝的懈怠。否则锦衣卫的花名册上头,可是要记上你秦大老板的名字了。” 男子话落,就把手中的那两锭银子,递到了宋锦身上,并正眼瞧了宋锦一眼。 正是这一眼,宋锦也看出了那个男子的模样,容貌生的很是俊朗,但眉眼处暗藏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杀意,眼神之中也带了几分狠厉,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何还要帮她呢? 那个男子被宋锦瞧了一眼,当即转过头去,面上泛起了几分微红。 “姑娘,我瞧着你是京城人士,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这些日子锦衣卫到处在抓人,这街上闹哄哄地,若是姑娘没什么事,还请姑娘莫要出门。” 宋锦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喝了几盏凉茶,连锦衣卫都喝出来了,这锦衣卫还要带她回家! 这可了不得了不得,她哪里能跟一个锦衣卫回去 先不说她被一个锦衣卫送回去,不仅会吓到府中的宋家夫妇。还会让她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更加臭名昭著。 为了保住原主仅剩下的这点名声,宋锦只能忍痛,拒绝了锦衣卫小哥哥送自己回家的这个宝贵机会。 “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此次出门,本就是为了办事的,如今事情还没有办完,小女子暂且还不回去。若是公子还有什么需要忙的事,但请公子去吧!” 为了不让面前这个锦衣卫心疑,宋锦只好用着原主的口气,对着面前的那个锦衣卫解释了一通。 说完之后,她只觉得好累!学古人说话好累,学原主说话更累。 什么小女子,她可是个大姑娘! 锦衣卫似乎也没想到宋锦竟然如此温和地向他道谢,在原地愣了一愣,就笑着回了句。 “既如此,那我改日再送姑娘回府吧!” 说着,那个锦衣卫又骑上了凉茶摊旁拴着的马,朝着街上飞奔而去。 锦衣卫前脚刚走,身后的那个凉茶摊老板如释重负一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给还坐在条凳上的宋锦,解释了一番。 “姑娘,你能遇见张大人为你付钱,可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了!这张大人,可是出自彭城伯张家的公子,和宫里的太子妃娘娘是一个姓的。” 第012章 熟悉绣坊 宋锦还想要再问那个凉茶摊的老板几句,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那个凉茶摊的老板,就钻进了操作间,继续忙活了。 她想进去瞅瞅,但屋门外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守着。 还没等她靠近,那几个大汉就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宋锦从凉茶摊里头就拎了出去。 “姑娘,既然有锦衣卫的张大人替你把茶水钱付了。若是无事,小店还要做生意,就不招呼姑娘了。” 为首的黑脸汉子撂下这句话,带着身边的几个汉子,又进了凉茶摊,开始忙活起来。 宋锦刚出了凉茶摊,白荷就气喘吁吁从后头奔了上来。 要不是及时拉住了宋锦的衣物,只怕她已经刹不住车,当即就跌倒在地了。 看着白荷一副面红耳赤,大口大口喘着气的模样,就知道她方才一定是以她初中跑八百米的速度飞奔过来了。 宋锦把自己随身带着的汗巾递给了她,见她身后没有跟着陈锦然,心中有些奇怪,陈锦然方才不是和她说,要跟着她一起过来四平街的吗? 怎么还没有到四平街,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待白荷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宋锦才问她。 “白荷,陈家公子呢?做什么去了” 白荷用着宋锦的汗巾擦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汗水,就道。 “姑娘,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就没瞧见陈家二公子了。奴婢原以为,陈家二公子是去追您了,没成想,竟是不见了。” 宋锦朝着四平街外看了看,没看见陈锦然的踪影,连陈锦然骑着的那匹高马,她也不曾瞧见,难不成陈锦然真的走了 她今日还要去四平街的几个铺子看看,熟悉熟悉人事,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管他陈锦然 宋锦没做多想,由白荷引着路,两人就前往了赵氏在四平街的几间铺子。 因着四平街的几间铺子里,绣房是距宋锦如今所在的地方是最近的,于是乎白荷就先带着动宋锦去绣坊转了转。 赵氏指过来的孙妈妈,已经在绣房等着宋锦了。 瞧着白荷带着宋锦朝绣房走了过来,孙妈妈忙差了铺子里头伺候的几个绣娘过去,亲自搀着宋锦上了几阶石梯。 “二姑娘,您可算是来了,老婆子都在这里等您老半天了。夫人原先说,要老婆子带着姑娘过来的,可白荷姑娘既认得路,老婆子这腿脚不方便,就先在着绣房等着你了。” “若是有不敬之处,还请姑娘恕罪!” 此时说话的人,正是赵氏吩咐下来,要带着宋锦熟悉铺子人事的孙妈妈。 她是赵氏的陪嫁,四平街这几间铺子的管事妈妈,但前些年在石阶上摔断了脚,赵氏就在四平街买了一件院子,给她养老养伤了。 这样她住在四平街,也能方便时时查看那几间铺子的生意,及时报到赵氏面前。 这样就算铺子的掌柜起了偷奸耍滑做假账的心,有这位孙妈妈在,他们也会忌惮着点。 宋锦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那个孙妈妈,年纪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但发间已经生出了许多银丝,面容生的很是和善,但眉眼之间,现出来几分精明能干。 能帮着赵氏打理着几间铺子,并且从未出错,这说明她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走路的时候,因着有只受过伤的腿,所以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地。 “妈妈既然走路不方便,为何不喊身边的人,给妈妈做根拐杖呢?” 孙妈妈引着宋锦进了绣房里头,但走路却是一瘸一拐,宋锦担心她摔跤,就好奇问了一句。 孙妈妈见宋锦问起,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宋锦回道。 “二姑娘有所不知,若是老婆子用了拐杖,只怕下半辈子都得依靠那玩样,老婆子才能走路了。如今老婆子的腿脚既然还得动,何必去依靠那样的东西呢?二姑娘的好意,老婆子心领了。” 话落,孙妈妈向着宋锦,又行了一个大礼。 进了绣房里头,宋锦才发现,这里头和外头,竟然有很大的差异。 赵氏的这间绣房,是赵氏嫁过来宋家时,跟着陪嫁过来的铺子。 这间铺子是当初赵氏的母亲,秦太夫人当年嫁到赵家的陪嫁,是秦家几间绣坊中最大的一间。 赵氏嫁到了宋家,秦太夫人把这间铺子,也给了赵氏,担心赵氏日后在宋家受了气,若有了可以挣钱的铺子,到时候宋家看到铺子的份上,也不会过多为难赵氏。 只可惜秦太夫人想得太多了,赵氏和宋老爹,可是一对恩爱了十多年的老夫老妻。 宋老爹没有纳妾,没有纳姨娘,也是与赵氏之间的恩爱有关。 孙妈妈引着宋锦到了内堂,绣房的管事曾绣娘就走了出来,帮着孙妈妈招待宋锦。 曾绣娘的年纪看上去约摸四十来岁,但面上却是一点皱纹也没有,别说皱纹了,就是那皮肤,看上去也是白白嫩嫩的。 因着宋锦是第一次过来,曾绣娘也没见过宋锦,经过了孙妈妈的介绍,曾绣娘才知道眼前的这位姑娘,是东家的二姑娘,日后绣房的少东家。 曾绣娘依着规矩给宋锦见礼,随后想要请宋锦进去内院喝茶。 宋锦打量了一下内堂的陈设,内堂里头摆了七八个置物架,置物架上每一层都放着颜色不一,光鲜亮丽的锦缎布匹,显然是绣娘们刚刚织出来的样品。 待曾绣娘瞧过,检查过,确认无误后,再大批量生产出来。 若是这些样品里头有一匹两匹是不合格的,那么这次织出来的这些锦缎布匹,都是要重新选色,选花样,再织出来的。 纺织这项活计,可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 一匹长八尺宽六尺的锦缎,可是要技艺精湛的绣娘,昼夜不停织上几日,才可完工。 若是出了一点点的纰漏,那么这几日耗费的功夫,就白费了。 看着宋锦不说话,走到置物架旁,翻开了几匹锦缎看了看,以为宋锦要问什么,就先说道。 “姑娘,这些云锦都是绣房里头的绣娘,赶了几天赶出来的。一位北方的皮毛商人,向绣坊订了三千匹云锦,都是要上好的花色,光鲜亮丽的颜色,还要我们用挑花的技艺。” “我和绣房几位积年的老绣娘商量过后,才织出了这几匹样品。原先是要送到府里,给夫人亲自瞧瞧的,但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忙着,这件事就给耽搁了。” 听着曾绣娘说着,宋锦轻轻翻动了几块云锦,样式看上去倒是不错,技艺也很是精湛,就是这个布料的颜色,很是单调。 纵然用了经线挑花,刚才她摸上去的时候,发现挑花的地方所用的丝线,和其他地方的布料是不一致的。 既然用做经线挑花,那么挑花所用的丝线,就该和布料是一致的。 若是不一致,摸上去就会发现经线挑花的地方,显得有些粗糙,模样看上去像是后期为了赶工,强行做出来的。 既然曾绣娘都说了,这些锦缎布匹要交到府里,给赵氏过目的,她也不好得和那位曾绣娘说什么,指出她们的错误来。 “这几匹云锦的确不错,就是这挑花上,几位绣娘还得好好下下功夫。挑花的时候,这手上可不许沾上汗,若是沾了汗,这丝线就容易折断。” 宋锦说这话的时候,一旁的孙妈妈和曾绣娘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她们是知道自己眼前这位二姑娘,是个刺绣名家纺织高手。可是没想到,她对挑花,也有独到的研究。 看过了内堂置物架上摆着的云锦后,宋锦就想到外头的铺子里头瞧瞧,看看这间绣房,到底是以经营什么为主。 若是只销售云锦这一种商品,这四平街上有那么多家店铺,布坊成衣店比比皆是。谁家没有卖着云锦的就算没有生产云锦,也能从别地购进,在店里售出。 虽说四平街南来北往,货郎掌柜来批发的人很多,但就她们家这样一间小小的绣坊,哪里竞争得过别家 果然如宋锦所料,这间绣坊,可不单单只贩卖云锦这一种锦缎。 还有蜀锦,妆花锦,青烟罗,香云纱,水纱,杭绸等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宋锦在那些绸缎布匹里,一下子就看花了眼。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种类如此繁多的绸缎布匹。 那些个香云纱悬挂在铺子的木架上,摸上去,触手生温,穿在身上,薄如无物。 若是她记忆没错的话,这香云纱可是岭南瑰宝,珠江三角洲最负盛名的纺织品。 看见传说中的香云纱,宋锦回过头问了身后的曾绣娘。 “曾绣娘,这香云纱也是你们织出来的” 曾绣娘也没料到,原来自己这位少东家,还识得香云纱,笑着就回道。 “姑娘,我们可没有那个本事,能把这香云纱织出来,是从珠江过来的商户,把这香云纱放在咱们这里寄卖的。年底清帐的时候,我们会请来商户,与我们一起核对账簿,这样分红利给他们。” 当然了,在京师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织出来香云纱,就算是织出来了香云纱的胚布,染整也是一件难比登天的事情。 香云纱染整是一个季节性很强的行当,只有夏秋两季才是最合适的,且只有在珠江附近的原住民,才会这得天独厚的技艺,若是错过了这段时间,一年的收成就泡汤了。 听曾绣娘说,这香云纱是放在她家铺子里寄卖的,年底会喊了商户过来分红,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了,在四平街,南来北往的商品都有了 那么在四平街做生意,岂不是要发大财了 想到了这里,宋锦的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是平平淡淡的。 第013章 问话曾绣娘(为我乃龟仙人打赏加更) 宋锦在现代社会,虽说不是什么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但对于挣小钱钱的技巧,她还是有与生俱来的本事的。 在大学的时候,宋锦就在宿舍里面开了一个小型的连锁超市,后勤主任来查了几次,都被她巧妙避开了,由此她赚下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不过可惜的是,她大学毕业后,就被调去了金陵云锦研究所实习,最后在金陵研究所入职,过了二十几年的单身汉日子。 曾绣娘带着宋锦在铺子里又转了一圈,熟悉了铺子中的人事之后,就带着宋锦去了后院喝茶。 四平街的铺子大抵是相同的,门面看起来不大,但是屋子的跨度极长。 入了绣房的内院,又是另外一番天地。 这内院不算太大,却也不算太小,前面有两间正房,旁边有两间侧房,后头还有一排住人的耳房。 听曾绣娘说,她家一家人都是住在后面的一排耳房里,这前面的两间正房,是给前来商谈生意的客商住的。 还有就是年底,赵氏亲自过来查帐的时候,也是住在前面的两间正房的其中一间。 宋锦站在前面那间正房面前,往里探了探,里面装饰得很是精致,除了摆放着几匹织出来的云锦,再者就是摆着一排的古玩花瓶。 曾绣娘想要喊宋锦进屋喝茶,可她不想过去。她此番过来,又不是专程为了喝茶过来的,她是来熟悉这绣坊的人事的。 曾绣娘以为宋锦不愿进去,心中是有别的企图,就大胆问了句。 “姑娘先在屋里坐会,若是姑娘想要查帐,待我来了绣坊的仓库,将账簿拿出来,给姑娘细细瞧瞧。” 绣坊的账簿,都是由曾绣娘做好,自己抄录一份放在仓库里,另外的那份原件,则是经了孙妈妈的手,送到了府里赵氏的手上。 所以如果她今天真的要过来查帐,仅仅看了曾绣娘这里这份账簿,可是不行。 必须再请人回府,把赵氏手中的那份账簿拿来,但这一来二去又得花费不少时间,宋锦哪里还有功夫做这样的事 “查帐就不必了,等到了年底的时候,府里差人过来请曾绣娘过去的时候,你一并把账簿带过去吧。我今日过来,是得了娘亲的吩咐,过来熟悉熟悉绣坊的人事的。” “若是有哪里冲撞了曾绣娘的地方,还望曾绣娘看在我年幼无知的份上,不与我多做计较。” 宋锦之所以这么说,是在给那位曾绣娘,提前打了预防针,因为她接下来,可是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那个曾绣娘。 其间肯定有曾绣娘不愿明说的事情,但宋锦已经提前这么说了,那位曾绣娘,自然是要据实相告的。 因着孙妈妈还有旁的事情,就去了四平街的其他铺子去了,吩咐了个贴身的丫鬟留了下来,代为照顾着宋锦。 曾绣娘最后还是把宋锦请到了正房里头坐着,让丫鬟端了茶盏上来,面上带着几分小心谨慎的笑意,就问道。 “敢问姑娘想要问我什么若是我所知道的,一定对姑娘据实相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欺瞒。” 曾绣娘说话的时候,目光在不断地闪烁,显然是在担心,万一自己面前这位少东家姑娘,问出什么石破天惊的问题出来,她回答不上,反而把少东家惹生气了怎么办 虽说在眼前这位少东家还没有过来之前,孙妈妈已经和她说过了,二姑娘就是个涉世未深,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若是二姑娘问起什么,她大可不必理会。 但是自她看见眼前的少东家,这少东家和孙妈妈口中所描述的,简直就是两个天差地别的人呀! 且这个少东家,听她的口气,一听就知道是纺织刺绣方面的行家,若是自己有一句半句说的不妥当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 宋锦见曾绣娘面上流露了几分难色,以为自己有事想要为难与她,拍了拍曾绣娘略显坚硬的肩膀,笑着就说道。 “曾绣娘,你紧张个什么劲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魔,问的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问题,你就别紧张了。” 宋锦不说之前,曾绣娘面上只是流露了些许难色,心中不算太过紧张。 但是宋锦这么一说,可把那个曾绣娘吓得当即就颤抖起来。 “姑娘有话不妨直言,我是个老实人,经不得姑娘这样吓的。” 听曾绣娘这么一说,宋锦在心底里暗暗说了一句,完了,自己这还没有问她话,就把别人吓得不轻。 是她自己长得太像凶神恶煞,还是怎么地 宋锦还是拍了拍曾绣娘的肩膀,示意她放松下来。 “曾绣娘,我自然知道你是老实人,若是我不知道你是老实人,怎么会单独留下你呢?” “我想问问你,现在我家的这间绣坊,最畅销的是什么东西成本多少,最低价多少,最高价多少若是有人帮我们销售,每年每月给别人的分红,到死是多少” 宋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问题,吓得曾绣娘掏出了怀中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上不断渗出来的汗珠。 她现在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就是方才被宋锦吓得。 定了定神后,吩咐人取出了上个月的收支账簿,打算细细给宋锦说说。 “回姑娘的话,上个月绣坊销售得最好的是麻布和葛布,上个月城东的徐大人和刘大人家中办了白事,徐大人和刘大人家中的管事,到绣坊订了四百件孝服。” “这四百件孝服的成本是五十文钱,但是从麻布葛布缝制成孝服,绣娘们的手工费还是是五十文钱,最后经我们的手卖出去,就是三百文钱。” “原先要收三百五十文钱,被徐府的管事婆子活活杀走了五十文钱。不过这些孝服算下来,少说绣房也赚了几百两银子。” 曾绣娘话落,那账簿递给了宋锦,让宋锦亲自瞧瞧。 宋锦扫了几眼账簿,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上个月的收入中,竟然是这笔孝服赚的几百两银子,占了大头,其他的绫罗绸缎,零零散散卖出去一些,可是也不过几十两银子。 难不成是这间绣坊不赚钱 可来之前,宋锦可是听白荷说了,四平街的这几间铺子中,属这间绣坊是最赚钱的。 其余的三间铺子的收入加起来,还不及绣房半年的收入。 第014章 前世今生(为小巧玲珑剑打赏加更) 见宋锦看完账簿,曾绣娘接过账簿,重重地叹了口气。 “姑娘,上个月要不是徐府和刘府的那两场白事,说不准上个月,绣坊里的绣娘,就会无工可开。” “这个月里,四平街又开了许多家像咱们家一样的绣坊,南来北往的客商本就有限,别家绣坊开出的价格比咱们低,客商就都跑去别家的绣坊订货了。” “要不是部分客商觉得咱们家的云锦质量好,花色多,不然连订咱们家云锦的人都没了。” 宋锦听着曾绣娘这么说,又拿起了曾绣娘放在桌案上的那本账簿,细细看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间绣坊的生意,不该是那样差才是。 细细看了几页账簿,宋锦这才相信了曾绣娘方才那番言语,这往六月以上数几个月,要不是有几单订云锦的大单,只怕这账面上就不大好看了。 既如此,那间绣坊,就专门做云锦如何 既然曾绣娘都说,她们家的云锦,比起旁的绣房,花色更多,质量更好。 若是再精益求精,将这云锦的品质再往上提一提,她就不相信了,绣坊还没有客商找上门来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她不能和眼前的曾绣娘说,就算她和眼前这位曾绣娘说了,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做主了此事。 所以她还是想回府之后,和赵氏宋老爹商量商量。 既然宋老爹有心把四平街的这几间铺子给她,她总不能看着铺子生意惨淡,最后关门倒闭吧 出了绣坊,顾玉棠打算去那间专门纺织白绢的铺子看看。 因着那间铺子在四平街的街尾,宋锦不熟悉路,白荷就拉着宋锦的手,在前面引着路。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赶集的日子 四平街上来赶集的老百姓特别多,那些贩卖小吃的摊贩,看着这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四平街,脸上已经乐开了花。 路边煮汤饼的摊贩,顾不得手上的面粉,伸出手就接了别人递过来的铜板,刚把铜板塞进口袋里,这边就又有人来吃汤饼,摊贩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又继续招呼起来。 看着自家姑娘站在汤饼摊前,看了半晌,白荷以为自家姑娘饿了,想要吃碗汤饼充充饥,还没等宋锦开口,白荷就否决了宋锦心中的想法。 “姑娘,这里的东西不干净,吃了是要坏肚子的。姑娘若是想吃汤饼,咱们去前面的酒楼看看。” 白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扯着宋锦往前走。 可无论白荷怎么拉,宋锦就是不动,反而还转过头,斥责了白荷几句。 “白荷,到底你是姑娘还是我是姑娘到底你应该听我的,还是我应该听你的” “你家姑娘现在肚子饿了,想吃碗汤饼充充饥,你看可行” 白荷‘不’字刚刚脱口,还没说出来,宋锦就已经把白荷拽到了汤饼摊上,并对着汤饼摊上的小二喊道。 “店小二,来两碗汤饼。多切点牛肉进去,付账的时候记得把牛肉的钱算进去就行。” “得勒!” 店小二说着,朝着正在煮汤饼的汤饼店主喊道。 “丙桌两位姑娘要两碗牛肉汤饼勒!” 店小二方才那些话,宋锦从前只在古装电视剧上面看到过。 没成想,如今她竟真真正正地看到了。 只是她不知道,这家的汤饼味道如何,不过看着那个正在煮汤饼的店主,忙得满头大汗的模样,就知道他家汤饼的味道不说最好,但肯定实惠便宜。 因为这家汤饼摊上进进出出吃汤饼的,都是些平头老百姓。 平头老百姓哪里吃得起大鱼大肉,能进城吃顿汤饼,就是进城来赶集的第二大事了。 那第一大事自然是赶集了。 没过多少功夫,店小二已经把两碗汤饼,端了过来。 那个碗的边缘上,宋锦还看见了五个白色的手指印,白色的是面粉。看来那个老板已经忙不过来了,连手指都还没擦干净,就把汤饼煮好,喊了店小二送过来。 可见这一小小的汤饼摊,赶集的时候,生意是有多火爆 四平街临街的饭馆里,也有不少赶集的人,挤进来吃午饭的。 连墨已经提前在这间饭馆里,订好了雅间。此刻的他,正独自一个人在饭馆里头喝着闷酒,三个月前带着宋锦私奔的那些个场景,他还历历在目。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低下头瞧着楼下的四平街,若是他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的话,上一世这个时候,宋锦应该带着她的丫鬟出来。 他还记得上一世宋锦带着她的丫鬟出来,在一个汤饼摊上吃了半个时辰的汤饼,吃到最后,整张小脸上头都沾了不少面粉。 那时距离他带着她私奔,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如今的连墨,已经逐渐腿去了那张少年的脸庞,一双紧蹙着的剑眉之间,隐藏着几分深沉的冷意。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又重生而来的人了。 自三个月前重生,那时他刚刚重生,想要拯救宋锦,就带着她私奔了,只可惜有很多人都不解他,甚至于还几次三番阻止他。 他带着宋锦私奔,不是江湖浪子的行为,是想要保护宋锦。可到头来,还是害了宋锦。 连家大夫人秦氏已经给他定下了徐家这一门婚姻,可他心里只装着宋锦一个人,从未有所改变,怎么可能还装的下旁人。 他不愿在府里和母亲吵,想起了今日是上一世宋锦出门的日子,就出来找她了。 他知道,如今宋锦的记忆里,已经忘却了上一世与他的那些个恩恩怨怨了,也忘却了曾经与他相伴终老的那些个誓言。 他在奈何桥上,并没有喝下孟婆汤,因为他知道,他还要来找她。 无论身边的阻力有多大,他都要找到她。 雅间的门开了,连墨的长随小厮石熊走了进来,躬身回道。 “回公子的话,小的已经派了人手,下去找了,结果还没找到公子口中所说的那位姑娘。今日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人太多了,又遇上锦衣卫四处抓人。小的还是想请公子先行回府,让小的们留下来继续寻找。” 连墨没看他,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千里镜,扫过了一眼楼下人来人往的四平街。 “我说过,她今日一定会出现,继续派人下去找。若是找不到人,就是你们自己办事不力!” 第015章 英俊潇洒的连墨 听着自家公子这样说,石熊面上有些为难。 夫人已经向他暗中打过招呼了,让他务必看紧了公子,莫要让公子再寻机会,去与那宋家的二姑娘。 若是夫人发现公子再暗中寻找机会和那位宋家二姑娘见面的话,只怕第一个受罚的,不是公子,而是他了。 石熊走近了连墨几步,拱手伏跪在地,恳求道。 “公子,今儿府里递出来消息,说夫人会带着徐家姑娘过来四平街,看看咱们家在四平街的产业,夫人对徐家姑娘很是满意,看来是想要让徐家姑娘嫁过来后,帮着公子打理四平街的产业了。” 连墨没应石熊,而是拿着手中的千里镜,镜头不断在楼下的四平街上移动着,他在寻找着宋锦。 “夫人对徐家姑娘,让她把徐家姑娘娶回来呀!夫人的院子那么宽敞,难不成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徐家姑娘” 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石熊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他想要劝公子接受了徐家姑娘,可依着公子的脾性,他哪里会瞧得上那样娇滴滴的徐家姑娘 只是他不知道,既然姑娘连这样娇滴滴的名门贵女都瞧不上,为何就瞧上了城北宋家,那个天生带着异味出身的姑娘 如今公子的嗅觉已经治好,以公子太师二公子的身份,要什么样的京师贵女没有 那位天生带着股异味,让旁人难以接近的宋家二姑娘,怎么配得上自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童叟无欺的公子 连墨收了手中的千里镜,把千里镜又摆在了桌上,才发现石熊还没有走,伏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笑着,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石熊,你一个人跪在地上傻笑什么难不成是你家公子长得太好笑了,让你多看几眼,就傻乐个不停” 连墨口中说着,正要抬腿去踢石熊,可石熊反应敏捷,还没等连墨的脚碰到他,他就迅速地站了起来,推开了屋门,就冲了出去。 一面下着楼梯,一面还对着雅间里头的连墨喊道。 “公子,你就是长得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童叟无欺了,我才会笑得!” 石熊的这个话传到了雅间里面,不知连墨从哪里掏出来一块西洋玻璃面镜,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刘海,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瞎说什么大实话,我怎么就这么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芝兰玉树呢?” 收了面镜,连墨又抓起了方才他放在桌上的那柄千里镜,继续观察着底下的四平街了。 看着石熊拿着张画了宋锦画像的在各大小摊上不断穿梭,像个傻大个一样,连墨又叹了一口气。 “石熊,这个傻小子!真像一头熊!” ………… 这边的宋锦和白荷刚出了面饼摊,就看见陈锦然从面饼摊对面的一家绣坊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的长随小厮文山,文山怀中抱着几匹花色正好的云锦,看模样他这是要带回去 宋锦带上了白荷递过来的帷帽,拉着身后的白荷,就挡在了陈锦然的前面。 “陈家二公子,敢问你方才是做什么去了身后的那间绣房,可是你家的产业”宋锦说着,指了指陈锦然f身后的那间绣坊。 陈锦然‘哦’了一声,像是才认出眼前那个带着帷帽,身量娇小,身上散发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姑娘是方才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宋锦。 “原来是宋家二姑娘呀!我还以为是谁呢?这间花儿锦,是我母亲陪嫁过来的产业,我闲时的时候,就会过来和老板打打算盘,消遣时光。” 宋锦不过是出于好心,问了一下陈锦然。没成想他竟然一副居高临下,板着一张臭脸,就这样回了她。 又不是有帷帽前的面纱挡着,她真想看看,方才陈锦然说话那模样,到底是有多招人嫌。 这间花儿锦,和她家的绣坊距离算不得远,只是她看着这间花儿锦,生意似乎是比她们家的绣坊生意要好。 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花儿锦进进出出地,伺候倒茶的小厮面上也是带着笑容。 “你家绣坊的生意可真好!若是我家绣坊能有你家绣坊这个生意,那我可得烧香酬神了。” 看着花儿锦的生意火爆,宋锦感叹了一句,没成想竟然招来了陈锦然的嫌弃。 “就你家那小小的绣坊,能和我家这四平街第一绣坊花儿锦比” “恐怕这话,也只会从你宋家二姑娘的口中说出了。若旁人听了你这话,说不定大牙都笑掉了。” 这个陈锦然,还真是遭人恨呀! 怎么就不能比了 她们家的绣坊怎么了 虽说小是小了点,生意也没有花儿锦的好,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呀!要什么样的商品没有 香云纱,水纱,花儿锦的店里,有这些个东西吗 宋锦没敢继续在花儿锦的门前逗留,若是陈锦然进去,把什么香云纱,水纱拿出来,可是打她的脸了!还会打得巨疼! 看着宋锦急匆匆地离开了花儿锦,陈锦然也紧紧地跟了上去,他想要知道,到底宋锦今日出门是做什么的 宋家二姑娘的身上,铁定藏着许多秘密,他最喜欢体验抽丝剥茧,一步一步揭开别人秘密的过程。 陈锦然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后面的文山抱着手中的几匹云锦,也是不紧不慢地跟着。 “公子,咱们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这几匹云锦,可是你亲自挑给夫人的生辰礼,今日是夫人的生辰,老爷可是叮嘱了公子,要公子回去早些,莫误了夫人的生辰。” “如今天色不早了,若公子继续跟着宋家二姑娘走下去,说不准就误了夫人的生辰了。” 文山在陈锦然身后唠唠叨叨半天,终于把陈锦然说了停了下来。 陈锦然最烦在自己一心一意做事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唠唠叨叨半天,且说的话还不是他中听的。 转过头黑着一张脸看着身后的文山,就道:“文山,我看你就是懒,才抱着几匹云锦,就唠唠叨叨半天?” “如今什么时辰,距离夫人的生辰还有四五个时辰,这么早回去做什么” “若是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我马上让你回府,把把关在小黑屋里头,饿上三天三夜。” 文山被陈锦然这么一吓,眼中当即就含了几分泪水,不过却不敢再说话。 因为他知道自己公子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若是他再说几句话,自家公子就该把他关在府里的小黑屋里,饿上三天三夜了。 夏日的太阳,总是格外的毒! 还没走上多久,宋锦这觉得自己身上穿着的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快被自己的汗水给打湿了。 拖着沉重的衣裳,宋锦正向着四平街街尾的哪家纺织白绢的铺子去。 白荷也是被晒得大汗淋漓,宋锦递给她的汗巾,是擦了一遍又一遍,知道那块汗巾出现了异味,白荷才把那块汗巾收了起来,用了自己长长的袖摆擦汗。 顶着头顶火辣的太阳,宋锦步履蹒跚地走在四平街上。她昨日一定是踩到狗屎了,才会选择在今日出门的。 若是早知道今日会有如此大的太阳,就算是把她打死,她也是不会选择在今日出门的。 也是要怪白荷那个丫头,出门的时候,她瞧见了空中有几朵乌云,以为是要下雨,打算让白荷带了伞。 可白荷却说:‘姑娘,今日阳光极好,不会下雨的,就不用带伞了。’ 还真的被白荷那张臭嘴给说中了,今日果真是阳光…极好,不会…下雨。 她都要被晒死了,好不好 宋锦在心底里埋怨了一通白荷,终于走到了四平街街尾。 四平街的街尾不比街头,街头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很多,摊贩的吆喝声一阵高过一阵。 到了街尾,摊贩就只有寥寥几家,连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少了许多,不过街尾赶集的老百姓,却不比街头上。 店铺虽少,但家家户户都是坐得满满当当,连绣坊里头,也挤进了许多穿着蓝白色花布裙子的妇人,在店铺里头挑挑选选地。 街头卖二两银子的东西,到了街尾,说不定一两银子就能够买到了。 这就是街尾的人气,不输街头的原因。 孙妈妈已经提前在那间专门纺织白绢的铺子等着宋锦了,那间铺子几乎是在四平街的末尾,再过一条街,就是百官家眷住的朱雀门大街了。 所以四平街来往的,不单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普通老百姓,还有世家官眷家的夫人姑娘。 纺织白绢的那间铺子是赵氏疏于打理的一间铺子,因为它一年的收入,是四平街这四间铺子中,最少的,而且还入不敷出,需要倒贴银子过去。 赵氏一直有想把它关店转让的冲动,但这四间铺子,毕竟是秦太夫人给赵氏的陪嫁。 如今秦太夫人还在世,碍于秦太夫人的面子,赵氏也不好得将它关店转让出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亏点银子就亏点银子,倒贴银子就倒贴银子。 铺子的管事是赵氏的陪房,从赵家带过来的管事何忠。 何忠的年纪看上去约摸四十岁出头,矮胖矮胖的,就像一个草蹲子一样,面容看上去很是和善,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第016章 熟悉白绢坊 何忠笑着给宋锦见了礼。 “早就听孙妈妈说,二姑娘今日要过来四平街的铺子熟悉人事,我一早就吩咐小厮备好了茶水,等着二姑娘过来。” “只是二姑娘来的实在是太晚了,这茶水都放凉了,我这就让底下的小厮,再给二姑娘烧一壶茶水上来。” 何忠说着话,屋里就有机灵的小厮窜了上来,捧着桌上那壶已经凉了的茶水,就要下去。 宋锦抬头瞥了一眼那小厮,那小厮似乎也没有想到,宋锦会朝他瞧了过来,马上低下头,捧着茶水迅速就离开了屋里。 还没等宋锦说话,何忠就带着宋锦走出了铺子,指着对面新开张的一家绣坊,就说道。 “姑娘,原先这四平街街尾,就我们一家纺织绢绢布的铺子,但上个月前,对面的那一排铺子就叫城南连家的大夫人给盘走。” “听她身边伺候的姑娘说,连大夫人也打算在这四平街街尾,置办一间产业。” “连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姑娘已经来知会我了,说想要把这间纺织绢布的铺子给盘走,用来做绣庄,可这间铺子是夫人的陪嫁,小的哪里敢做主,也就没搭理那连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姑娘。” 宋锦‘哦’了一声,没曾想害得宋锦过上如此人生的连家,竟然在她们家的铺子对面,开了一间绣坊,这是要闹那样 是要同她们家同台打擂台吗? 原主心里头惧怕连家,是个胆小怕事的,她可不是。 若是遇到连家的人,她一定要好好收拾教训一顿,一洗原主三个月前的耻辱! 听何忠的话中说,那连家还想来收购了她们家的铺子,真是痴人做梦! 这间铺子可是以后本姑娘自己的产业,哪里能轮到你们来动刀动枪 何忠瞧见宋锦面上有些不悦,忙接过了小厮沏好的茶,递了上来。 “二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咱们这间铺子在这四平街开了十多年了,已经有了固定的客源了,即便是生意再差,每个月帐上都有盈利的,但请姑娘放心就是。” “且像连家那样大的绣坊,别说是在街尾了,就是在街头,也找不出几家里面。咱们卖的绢布,可都是供给平头百姓的,她们织出来的锦缎,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哪里买得起呀” 听何忠这么一说,宋锦心中略微放下点心下来。 看着宋锦面上变得和善起来,这边的何忠就开始拍着胸脯,夸夸其谈起来。 “姑娘年纪还小,不知道十多年前的事情。十年前这四平街的街尾,这正儿八经是绣坊,卖布的铺子,可就只有咱们一家,周边全是买吃食小玩样的。” “虽说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几家绣坊,可是经营不善,最后都转让走人了,就咱们白绢坊,还在这屹立不倒。” 何忠这么和宋锦说,是想间接和宋锦说明,他是个有本事的管事能把这白绢坊开在四平街街尾这么多年 宋锦看他面上那副骄傲自豪的模样,就知道他方才所言非虚,赵氏能让他一直当着白绢坊的管事,说明他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何管事这么有本事,往后我来四平街学习的时候,一定向何管事讨教几招。” 宋锦捧起手中的茶盏,茶碗凑近了嘴边,可宋锦并未将茶水喝下去。小厮给她沏的茶,可是寿眉,闻着气味,还是几十年的老白茶。 没想到,这个何忠竟然拿出了如此贵重的茶,来招待她。 看来这个何忠,也挺会做人做事的。 看来自己往后还有很多地方,要来和这个何忠讨教几招了。 进了白绢坊的院子,宋锦看到了大院里摆着几十个大染缸,每个缸里都装上了满满的水,旁边的木桶里,还摆着几盒还未开封的染料,看样子这些大缸就是白绢坊用来染色的大缸。 何忠带着宋锦在院子里转了几转,就看见一个穿着蓝灰色袄裙的小姑娘,在大院后面一排的耳房里头,探头探脑地朝着宋锦这边望了几眼。 宋锦朝着她望了过去,只见那个小姑娘对着宋锦笑了笑,随后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笑嘻嘻又跑进了屋里。 小姑娘肥嘟嘟的小脸,笑起来很是可爱。 让宋锦心中萌生了一种想要上前去捏一捏她那张肥嘟嘟的脸的冲动,但看了眼身后跟着的白荷何忠等人,宋锦只好作罢。 “姑娘,那是小人的闺女,她娘死得早,这闺女自小就跟着我,是在这铺子里头长大的。” “小人请不起教养嬷嬷,就只能让她在这铺子里野着,还请姑娘莫要见怪才是。” 何忠瞪了一眼那个还准备向外头探头出来的小姑娘,当即把那个小姑娘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看着那个小姑娘奔跑起来的模样很是可爱,宋锦又笑了笑。 “无妨。只是这孩子野着,也不是个法子。” “府里有专门教导丫鬟仆妇读书识字的女塾,若是何管事不嫌弃小姑娘在府里居住,拘束了小姑娘的话。就去请了我娘亲的意思,让她派人来把你闺女接去女塾,学几天规矩吧” 宋锦看着那小姑娘可爱的模样,又想着她没有书念,若是大了之后,嫁到了婆家,一个大字不识的媳妇,终究是要遭婆家嫌弃的。 且这样小的孩子,若是不早的读书习字,长大嫁人之后,更没有这个机会了。 宋锦至今还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那时村里能有机会去学校里面读书习字的,都是男孩子,女孩子很少有这个机会。 明明家中有儿有女,父母偏偏觉得女孩子终究是要嫁出去,是要成为别人家的人,宁愿砸锅卖铁也要给男孩子去学校读书,就是不舍得让女孩子去。 还好自己父母开明,觉得男女都一样,就送了自己和哥哥一起去上学。 自从,宋锦也就和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不一样,考上了心仪的大学,去到了心仪的城市,过上了自己想过的日子。 若是有能力,宋锦一定要让那些个需要读书习字的小姑娘们,去到自家女塾里头,学上几日。 哪怕只有几日,也行! 何忠见宋锦久久不语,以为宋锦心中想着旁的事情,轻轻咳嗽了一声,就回了宋锦方才的话。 “姑娘的好意,小人心领了。只是闺女自幼与小人在一起待惯了,若是去到旁的地方,只怕不熟悉,也待不惯,还是让闺女待在小人身边吧!” 听着何忠这样说,宋锦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他就这么一个姑娘,若是在府里遭了旁人的欺负,何忠不在她的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何管事不必担心,若是你家那小姑娘去到了府里,我一定会吩咐人,好好照顾她的,定不会让她受了旁人的欺负。” “何管事为着娘亲管了十多年这间白绢坊,娘亲一直想感谢何管事,就请何管事不要推脱了。过几日我喊了丫鬟来把小姑娘接走吧” 宋锦想着,先和何忠说好了,回府后再去赵氏那里做做工作。 这个时候,前面铺子的一个穿着蓝灰色长衫的小厮,急匆匆走到了后院来,宋锦瞧他神情有异,就知道他有事情想要和何忠单独说。 何忠见他看了几眼宋锦,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当即喝了一声。 “那是府里来的二姑娘,不是外人。若是有什么话,还是快些说!” 何忠喝了他一声,那个小厮这才结结巴巴地回道。 “何管事,徐国公府的徐姑娘来了,说是要来取前些日子在我们这订的那几匹绢布,可小的在库房里头找了四五遍,就是没有找到徐姑娘口中所说的那几匹绢布。” “徐姑娘见我们一直拿不出来,此刻已经在前面发起火来了,还说要是我们不把绢布交出来,就要喊了人来拆了我们的店!” 小厮说话的时候,宋锦低头瞟了几眼,看到他已经被吓得直打哆嗦了。 哪里来的什么徐姑娘 竟然还想拆了她们家的店 今日既然有她在,那个徐姑娘,就别想再继续嚣张下去! 宋锦走上前一步,却叫何忠给拦住了。 “姑娘,前面嘈杂,小人担心误了姑娘的心情,还请姑娘继续待在这里喝茶!” 别人都上门来叫嚣要拆店了,何忠竟然叫她继续坐下来喝茶,她现在哪里还有那个闲心,继续坐在这里喝茶。 “何管事,娘亲让我过来熟悉熟悉铺子的人事,是希望我日后继承了这几间铺子。如今铺中有人蓄意闹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还请何管事莫要再劝我!” 宋锦都这样说,何忠再留着宋锦在这了喝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只好带着她去了前面的铺中。 铺子里,只见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年轻少女,坐在铺子里的竹椅上,身后还跟着一帮伺候的仆妇。 少女梳了个坠马髻,发上簪满了簪子流苏,跟个刺猬一样。 在竹椅上翘起来二郎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府里派出来查帐的管事。 听见了后院的动静,有个黑脸的婆子,凑到了她的面前,耳语了几句。 “姑娘,听说那个蛊惑着连家公子私奔的宋家二姑娘,今日就在这府里。听旁人说,那宋家二姑娘可是个大字不识的傻姑娘,姑娘可得好好教训她一顿。” 少女面色一凝,含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哦,三个月前蛊惑连墨哥哥私奔,害得连墨哥哥在祠堂里头跪了三天三夜的那个宋二,今日也在这铺子里” 第017章 徐家姑娘 少女朝着铺子里头看了一眼,见何忠引着路,后面跟着一个穿了淡粉色衣裙的姑娘,那姑娘面上系着一块青烟罗的纱巾,遮住了半面脸。 若是她心中所预料得不错的话,何忠身后那姑娘就是三个月前蛊惑着连墨哥哥私奔的宋二! 好你个宋二,既然你今日自己送上门来,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黑脸婆子又凑到了少女的面前,嘀咕了几句。 “姑娘,听方才伺候的小厮说,这间铺子就是城北宋家大夫人的产业,打算交给了宋二姑娘来打理,这宋二姑娘就是这间铺子的少东家。” “姑娘大可以借此次失踪的那几匹绢布,来大做文章,让宋家这间白绢坊的生意,在这四平街,彻底做不下去。” 少女扫了一眼黑脸婆子,见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就把婆子招到了自己身边。 她打算听听那个婆子的主意,若是能把这间白绢坊弄得在四平街开不下去,想必那做为少东家的宋二,面上也不大好看吧 只要宋二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这边白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脚上走着,嘴上也说个不停,她打算提醒提醒自家姑娘。 那个徐家姑娘,可不是个善人,她可是和连家二公子有了婚约的人,三个月前姑娘和连家二公子私奔那些事,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她就不相信那个徐姑娘对此事一点也不知情。 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姑娘闹出了私奔这一出,只怕是个正常人,心里都不大好受吧 更何况那个徐姑娘,还不是个正常人。 今日若亲眼看见和自己未婚夫私奔的女人在场,说不定那个徐家姑娘要和自家姑娘当场就要撕了起来。 “姑娘,那个徐姑娘和连家的二公子是有过婚约的人,若待会姑娘瞧见了那个徐姑娘,还请姑娘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铺子里的事情就交给何管事来处理,您就站在一旁瞧着就行。” 宋锦走在前面,并未把白荷说的话给听进去,而是不厌其烦地回道。 “知道了,一会过去,我就站在何管事的身旁,看看他打算如何处理” 到了铺子里的时候,宋锦瞧见了那个坐在竹椅上头的徐家姑娘徐慧。 那个徐慧容貌生的很一般,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坠马髻上插满了簪子,把自己搞得像个刺猬,板着一张臭脸,像是所有人都欠她几百万一样。 这样的人,的确不像是什么正常人。 坐在铺子里的竹椅上,徐慧有本事就翘起了二郎腿,打量着跟着何忠走过来的她,还真把自己当这间铺子的主人家了 宋锦想要走上前,白荷注意到了宋锦的动作,赶忙把她拉了下来。 “姑娘,铺子里的事,你不懂。还是交给何管事来处理吧!” 想着徐家姑娘是白绢坊的老客户,何忠还是想着先问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随后再想法子解决。 “徐姑娘,不知道您这次大驾光临,到底有何贵干” “方才过来传话的小厮说,徐姑娘今日是过来取前些天在本店定的几匹白绢,但那些个白绢,徐府前两日就喊了丫鬟过来取走了。” 若是徐姑娘不相信小人所言,小人这就拿账册过来,徐姑娘一看便知。” 何忠一脸的平静,就要招了小厮,拿来记录存取货的账册,给面前的徐慧看。 不过徐慧却不吃这一套,和身边伺候的黑脸婆子交换了眼神,黑脸婆子就站了出来,扯着大嗓门就说道。 “何管事,我们徐府也是和你打了半辈子交道的吧如今我家姑娘在你们店订的几匹白绢布,不翼而飞了,你身为管事,该如何处置” 面对黑脸婆子大嗓门的攻击,何忠面上还是那样的从容,淡定,并没有受到那婆子大嗓门的影响,更没有因为畏惧徐家背后的势力,被吓得浑身发抖起来。 “安婆子,若是徐姑娘执意认为那几匹绢布,是在小店不翼而飞的话,小店愿意赔偿徐姑娘的损失。” “只是这几匹白绢,若是不在小店失踪的,还请徐姑娘另找他人,就别打扰小店做生意了。” 听着何忠这番辩驳,宋锦在心里已经给他拍掌叫好了。 那个黑脸婆子,说起话来,七拐八绕,夹枪带棒地。还以为旁人是怕了她,可她想多了,她可不怕她! 就要这样狠狠地怼回去,怼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样才好! 黑脸婆子见何忠这样说,转过头有些为难地看了身后的徐慧一眼,徐慧的目光如刀,狠狠地在那个婆子的脸上,割了一下。 当即就吓得她转过头来,看着对面的何忠就道。 “既然何管事说那几匹白绢不是在你们店里不翼而飞的,就请何管事拿出证据来。” “若是何管事有证据能够证明,我家姑娘才肯相信你们店是清白的。” 黑脸的婆子终于提起了证据,那么她终于可以把那本账册拿出来,狠狠地砸到那个婆子的脸上了。 宋锦接过了小厮从库房取出来的账册,亲手交到了黑脸婆子的手上,恶狠狠地瞅了她一眼,宋锦面上泛起了一阵笑意。 “这账册还请妈妈拿好了,仔细翻翻!若是下次再借机来我家铺子找茬,我就亲手拿了扫帚,赶你们出去。” 宋锦狠厉的眼神,吓得那黑脸婆子抖了三抖,翻开了账册,找到了那日的记录。果然,数日前,的确是徐府的小厮出来,把徐慧订的那几匹白绢,给取走了,账册上头那个小厮不仅签字画押了,还有徐府的大印。 有了徐府的大印在那账册上,这账册也就假不了。 黑脸婆子把账册端到了徐慧面前,面上有些为难。 “求姑娘恕罪,求姑娘恕罪!老奴哪里知道,这几匹绢布,数日前夫人就喊了小厮过来取了,若是老奴早早知道,就不会带着姑娘过来闹这一遭了。” 黑脸婆子说罢,坐在地上就大哭大闹起来,想要博取了徐慧的同情。 可徐慧哪里吃她那一套 低下头看了婆子一眼,见她还大哭个不止,就冷冷地说道。 “你个混账东西!明明知道绢布已经被府里取走了,还怂恿我过来与何管事闹一遭,你个不安好心的老家伙,自己掌嘴!” 见那个婆子自己掌起了嘴,徐慧笑着走到了何忠面前,把一个荷包递到了何忠手上。 “何管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次来白绢坊闹这一遭,实在是这个婆子在背后撺掇的。” “还请何管事莫要在意,我们徐府和白绢坊,往后还有在生意上的合作的。” 宋锦见何忠掂了掂那荷包,那荷包似乎还不轻。 这边徐慧和何忠赔笑过后,走近了宋锦几步,细细嗅了一下周围的味道,随后装模作样地用手中的团扇扇了扇风,指着宋锦就道。 “你就是三个月前,带着连墨哥哥私奔的宋二吧看你的模样,生的倒是不错,没成想,竟是那样的一个人” “你仔细闻闻这屋里的味道,要不是这屋里熏了足够多的檀香,只怕这间屋子,都是你身上那股臭气熏天的味道了。” “慧娘提醒宋姑娘一句,烦请宋姑娘出门之前,好好地洗洗,把你身上那股子味道洗净后,再出门,请为世人多多着想着想!” 这个徐慧,还真以为她是原主那样一个胆小怕事的小白菜呀! 这样蹬鼻子上脸地来欺辱她,真以为她不会发火生气 一把抓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那盏茶,宋锦当即就往徐慧身上泼去。 “徐姑娘,你身上的味道也不太好闻,我给你好好洗洗!” 徐慧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宋二,竟然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把茶水全部泼在她身上,这个宋二不要命了吗? 白荷和何忠站在宋锦身旁,也同样看呆了。 自家姑娘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样大了,连徐国公家的姑娘都敢泼人家茶水 反应过来,白荷忙把宋锦拉了下去,这边的何忠走近了徐慧,打算向她赔礼道歉。 “徐姑娘,我们少东家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们少东家这一次!” 何忠说着话,徐慧身边的几个丫鬟就用随身带着的手巾,擦干了徐慧身上的茶水。 见何忠走过来赔礼道歉,徐慧扬起了手,就回了道。 “何管事,晚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对我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竟然你家少东家开了这个先例,我就不会轻饶她!” “请你们家少东家洗干净脖子等着,我若是不杀了她,我就不姓徐!” 何忠还想再和徐慧说几句,徐慧身边伺候的丫鬟就围了过来,挡住了何忠,徐慧也在丫鬟的簇拥中,出了白绢坊。 看着宋锦面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何忠重重地叹了几口气,对着白荷吩咐了道。 “烦请白荷姑娘先带着少东家回去,这件事我会到夫人面前,亲自和夫人解释的。 “方才徐姑娘口中那些话,烦请少东家也别在意,徐国公府虽是高门显贵,却也不敢纵容自己的姑娘,做出草菅人命的事情出来。” 宋锦杵立在原地,只觉得何忠和白荷是在杞人忧天。左右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姑娘,得罪了就得罪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泼徐慧茶水之前,她早就和别人打听过了。 徐国公府那么多姑娘,这个徐慧,在国公府压根就算不上什么正经主子。 徐国公最爱小女儿,小儿子,这个徐慧,还远远不够看。 第018章 来要债的某人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孙妈妈也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今日她是得了赵氏的吩咐,特地带着宋锦去四平街的铺子,熟悉了铺子中的人事了。 除了街头的绣坊和街尾的白绢坊,宋锦还有四平街中间的两间铺子没有去熟悉人事,一间成衣店,已经绸缎庄。 人事基本上和白绢坊绣坊的差不多,大多都是赵氏从娘家带过来的陪房,找了几个忠厚老实的提拔做了管事。 为此,孙妈妈也就没有带着宋锦去另外那两间铺子熟悉人事,在马车上和宋锦说了一下成衣店和绸缎庄大致的人事。 “姑娘,成衣店的管事姓袁,原是夫人从赵家带过来的陪房,夫人瞧着他忠厚老实,又打得一手极好的算盘,就让他做了成衣店的管事。” “这些年他倒是把成衣店经营得红红火火地,前年过年的时候,他领着家中儿孙到了府里,夫人还把他好一阵夸呢。” 孙妈妈泛泛其谈地说着,这边的宋锦靠在身后的妆花绸缎迎枕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大大的三角抱枕。 “袁管事今年几岁了听妈妈口中所说,他已有了儿孙为人如何,孙妈妈可曾亲眼见过可向人打听过” 这个世上,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在别人口中吹得天花乱坠一样的人物,亲眼瞧见了,也就那么一个人罢了。难不成还真是神人了 这个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神人 孙妈妈似乎没想到姑娘竟这样问了她,出乎她心中的意料,不过既然姑娘问起,她就把袁管事那个人和姑娘好好说道说道。 喝了摆在桌上的一口茶水,孙妈妈脸上挂上了几分笑意。 “姑娘,袁管事那日老奴是见过,今年也四十有二了,老奴同他是打过照面的。在夫人娘家的时候,袁管事就是个机灵能干的小厮,当时的秦太夫人,还夸赞过他能干。” “之后就做为陪房随着夫人来了府里。接手了夫人的产业后,也没说过半个累字,是个能干吃苦人。” 听孙妈妈说起那个袁管事,无外乎就是两个字,吃苦能干。 不过这样也好,吃苦能干的人,在什么地方干活,都会得人夸赞,受到重用的,如今宋锦身边,就缺这样的人。 若是能把这样的人物,收到自己麾下,到时候等宋锦彻底接手四平街的铺子时,也就有依仗的人了。 往后时时事事需要她亲力亲为,自己来做的话,只怕就这几个铺子的杂事,就得让她分出三头六臂出来。 把能吃苦能干的人都招她的身边,她的活计,也就能轻松多了。 熟悉了绣坊和白绢坊的人事,宋锦认为曾绣娘和何忠,都是可用之人。 尤其是何忠,处理起方才徐家姑娘蓄意滋事这件事来,他算是有板有眼了,让宋锦对他也刮目相看。 遇到有客人来铺子里蓄意滋事,若是当场就和客人吵嚷起来,只怕来来往往的客人瞧见店主这个态度,就算原先起了想要买东西的心,只怕也会被吓跑。 至于那个曾绣娘,她的绣技是不错,只是在管理绣坊上,就不太可行了。 往六月上数几个月,那账册上纵然有盈利,也不过就几百两。 绣坊可是占了天时地利,既在四平街的街头,人流量大,又和官眷家中有买卖,绣坊的丝织品种类也繁多,能够满足南来北往的客商,但是这样的一手好牌,差点被打得稀烂。 宋锦回过神来,冲着身边的孙妈妈笑了笑,就道。 “百闻不如一见,孙妈妈口中的袁管事,可是个吃苦能干的人。” “你找个时间,让袁管事来府里一趟,就说我想请他吃顿饭,感谢他这些年来对成衣店的精心经营。” 说起对成衣店的精心经营,宋锦似乎没有问孙妈妈,这绸缎庄生意如此之好,那盈利之后的分成是怎么做的 既然是别人为自家的店铺劳心劳力一年,这期间的盈利,会不会有一部分,已经流入了那位袁管事的腰包 这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即便是知道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锦也不准备向孙妈妈打听这个,而是问了四平街的最后一个铺子,那个绸缎庄。 之前就听白荷说了,这个绸缎庄,是赵氏自己的陪嫁过来的铺子,但是在陪嫁过来的时候,这间铺子就被赵氏的哥哥给占了,也就是赵家舅爷。 理由是赵氏的陪嫁已经有了三间铺子,多这间不多,少这间不少。 为了这个事,秦太夫人已经说了赵家舅爷几次,可赵家舅爷不听,秦太夫人也没了法子,就只能凉着了。 赵氏回了几次娘家,也是为了这个事,可铺子已经被别人占了那么多年,哪里是想要回来,就能够要回来的 但近些年,那间绸缎庄,已经被赵氏派去的管事给接手了,但那地契房契,不知是不是在赵氏手里 “孙妈妈,说说那绸缎庄的事情吧听说这间铺子,如今实际的掌控权,还在我舅父手中,不知传言可真” 宋锦喝了几口茶,抬起头看了孙妈妈一眼,就这样问道。 孙妈妈有些没反应过来,据她自己打探得到的消息,姑娘并不知道那间绸缎庄,在舅老爷手里 怎么又知道了呢? 难不成是有人已经提前在姑娘身边嚼了舌根 没来得及多想,孙妈妈就回了宋锦。 “姑娘,的确如你所说,那间铺子,实际的掌控权还在舅老爷手里。” “但这些年,舅老爷手底下的管事疏于管理,已经让绸缎庄赔了不少银子。” “夫人手下的李管事去接手后,生意是好了起来,但盈利的那些银子,都进了舅老爷的手里。府里一分钱没有。” “我娘就没有说什么吗?就由得舅舅这样胡来明明是我娘陪嫁过来的铺子,如今竟变成了我舅舅敛财的工具。” 宋锦不知赵氏有没有行动,就反问了几句孙妈妈。 “姑娘,夫人一直在和赵家那边通着消息,为了此事,夫人都找秦太夫人说了几回了,但舅老爷肆意妄为,就是秦太夫人的话,舅老爷也听不进去。” “夫人去了舅老爷家商量了几回,才让李管事去接手了铺子,好不容易有点盈利,又叫舅老爷派人给拿走了。” 孙妈妈话罢,似乎是方才说得有些过快,此刻竟然喘了起来,宋锦连忙让白荷把茶水递了过去。 听着孙妈妈这样说,宋锦觉得那个赵家舅爷,真是个极品亲戚 哪里有做哥哥的,抢了自家妹妹的嫁妆,据为己有,用做敛财工具的 也是赵氏和秦太夫人不愿惹事,不敢报到官府衙门。 无论如今的大明朝还是宋锦原先所处的现代社会,这样的事情,就是一场民事纠纷。 还是要早早处理得好,不然那个赵家舅爷,就回像吸血虫一样,紧紧地粘着她们家,想要吸光了她们家的血。 宋锦心中想定了主意,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荷,拉起她的手,悄悄地说道。 “待回府后,你给我带着路,我想要去见一见娘亲。” 白荷被宋锦突然凑过来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平复过来后,轻声地对着宋锦回道。 “姑娘,夫人这些日子在屋里吃斋念佛,只怕没空见姑娘。就连孙妈妈回到府里,也得在府里住上几日,待夫人出关后,才能见到夫人。” 赵氏在自己屋里吃斋念佛 这是要修仙 还闭关修行 听着白荷这样说,宋锦捧着肚子就笑了起来,她差点忘记了,赵氏可是个修行热衷者。 前些日子在府里设了丹房,被宋老爹好一阵训斥,亲眼瞧着赵氏喊了拆了丹房后,宋老爹这才罢休。 白荷见宋锦笑个不停,以为宋锦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就多嘴问了几句。 “姑娘,你无事,笑什么呢?怪是吓人的。” “无妨,无妨,本姑娘想笑就笑,你莫要在意。”宋锦嘴上这样说着,重重地拍了拍身旁白荷的肩膀,把白荷疼得一下子就喊了起来。 出了四平街,到了四平街隔壁的丹凤街。 若是按照宋锦现代社会的话来说,这丹凤街,也是条商业街,而且比起四平街来,更为繁华,是卖奢侈品的商业街。 突然间,只听见马的一阵嘶鸣声,紧接着就是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下了马车,到了前面探路,见又是方才拦住他们家马车那个贵公子,又拦住了马车。 这回这个贵公子手中,还带了个用绸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匣子。 见状,车夫朝着马车里喊了几句。 “姑娘,上次那个拦车的贵公子又来了,这回他还带了礼物,似乎是要给姑娘的。” 听着车夫的喊话,宋锦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上次拦路的贵公子,是什么人 还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人,只听见马车外头已经响起了那令宋锦厌恶,又熟悉的声音。 她知道了,这回拦车的人,还是该死的陈锦然! “宋家二姑娘,方才我路过丹凤街的时候,瞧见一家小店里摆了几个杭州的瓷娃娃,我想着这样的小玩意,和你也臭味相投,就帮你买了,给钱吧!” 什么鬼d(д) 陈锦然这是什么操作?自己想送女孩子东西就直说,还帮她买,还要她给钱! 她什么时候拜托他帮自己买东西了? 神经病,她才不下车呢! 第019章 陈锦然?泼皮无赖! 宋锦没下车,直接对着马车外的车夫嘱咐道。 “张老大,别理那个什么狗屁贵公子,直接走!” “他还真是反了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公然拦阻姑娘们坐的车驾” “若传了出去,就不怕被人说是孟浪形骸的纨绔子弟吗?” 宋锦在马车里头骂了陈锦然几句,马车外的陈锦然早就听见了。 让长随小厮控制住了车外的那个车夫,随后亲自上了宋锦的马车,撩开了车帘,就瞧见了靠在身后软榻上的宋锦。 宋锦的面上满是惊恐,她压根就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陈锦然,竟然胆子大到上了马车,还撩开了车帘。 他这是想做什么,强抢官眷,把她虏回去做压寨夫人吗? 还没等陈锦然开口,宋锦就冲着他,骂骂咧咧了起来。 “陈家公子,您这是想做什么” “无缘无故上了姑娘家的马车,是想要做什么图谋不轨吗?” “我可告诉你了,我是不会从你的,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若是你敢对我毛手毛脚的,我一定用针挑断你的手筋,脚筋,让你下辈子再也爬不起来。” 陈锦然瞧着宋锦面上满是不屑,一脸鄙夷地望着他,他当场也没好气地直接把怀中抱着的那个木匣子,扔到了宋锦身边的羊绒地毯上。 重重的木制匣子砸在了马车木板上,还是发出了巨大的响声,匣子的盖子也因为受到碰撞,给震翻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匣子里头装着两个憨厚可爱的瓷娃娃,一男一女。 男的胖胖的,脸色有两抹白白的颜色;女的很瘦,脸上涂了像腮红一样的两抹颜色。 宋锦识得眼前这两个瓷娃娃,是杭州过来的瓷娃娃,京师很是少见,但京师南来北往的客商极多,仔细找找,总还是有卖的。 宋锦看着这两个瓷娃娃极为可爱,就让白荷从木板上捡了起来,递到了她手里。 “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两个瓷娃娃,方才我路过丹凤街的时候,瞧着这瓷娃娃,和你长得怪像,就替你给买了。一共两百两银子,宋家二姑娘,付钱吧!” 陈锦然说着,做出了一副准备收下宋锦银子的模样。 宋锦一愣,这陈锦然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两个瓷娃娃,明明是他送自己的,如今又来找自己要钱,这算个怎么一回事 她什么时候拜托过他,让他给自己买这两个瓷娃娃了! 宋锦让白荷在脚下的那个匣子递给了她,她又重新把瓷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里头,又把那个匣子,递到了陈锦然的手上。 陈锦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宋锦就把那瓷娃娃,又还给了他。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还给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二姑娘,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两个瓷娃娃,我既然把它送给了你,你又还给我做什么我要的是银子,不是这两个瓷娃娃!” 听着陈锦然这话,宋锦总算是了解了他的来意,敢情这个陈家二公子,就是故意过来敲诈她一笔的 以为她今日过来视察铺子,能捞到不少油水,就过来想要借机敲诈她一笔。 她可以很明白告诉他两个字,做梦! 她今日过来是来熟悉铺子里的人事的,又不是过来收账的 再说了,就算她今日是过来收账的,那银子也是她们宋家的银子。这个陈家二公子过来,想要分一杯羹,到底算个什么回事 理由找的倒是挺好的,帮她买了一对瓷娃娃,就想过来要二百两银子,真把她宋家的银子,当成是大风刮来的 宋锦面上一冷,嘴上抽动了几下,直截了当地问了陈锦然。 “陈家二公子,小女子想要问问你,你是觉得小女子好欺负,不谙世事,就想来敲诈一笔银子的吗?” 还好陈锦然过了一下脑子,不然方才就是直接回了。‘是,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要敲诈银子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陈锦然面上轻轻笑了起来,把手中抱着的那个装有瓷娃娃的木匣子,递给了宋锦身边的白荷,就回了方才宋锦的那个问题。 “宋家二姑娘,你看着陈某人,像是过来敲诈你银子的人” 宋锦不中他的圈套,直接道。 “像,今日的陈二公子,就像个敲诈路边姑娘的地痞无赖,和往日里那个光明磊落的陈二公子,可是截然不同。” “哟,我在宋二姑娘的眼里,什么时候成了个光明磊落的人了” “不过既然宋二姑娘说我像,那我今日就是来敲诈你的地痞无赖。” “宋二姑娘,你不给我那二百两银子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陈锦然说着话,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把折扇打开,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宋锦。 面对如此恬不知耻的无赖小人,宋锦已经拿他没法子了。 他老爹可是太师,自己老爹不过是吏部一个抄抄写写的小文员,哪里能和他老爹相提并论 若是自己惹得他不开心,他在他老爹面前说了几句宋家的坏话,那宋老爹岂不是要被自己害得遭殃! 看在他老爹是太师的份上,宋锦姑且在心里忍一忍。 满脸的笑容掩盖住了心底的隐忍,宋锦就回了陈锦然的话。 “陈二公子且说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若是小女子能力所及,一定襄助陈二公子。” “若是能力所不能及,还请陈二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了小女子。” 宋锦说着这番话,在心底里极其煎熬,她在现代社会,面对管理不善的高管,都是直接递了辞呈走人,什么时候和别人妥协过 没成想到了这大明朝,她已经和这狗血的人生,妥协了几次。 这回还要受一个招人厌的贵公子威逼,她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不仅穿越了,还过上了这样的狗血人生 陈锦然用一种很是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宋锦,轻启丹唇,走近了宋锦的身旁,耳语了一阵。 这回他说话的声音极小,除却了宋锦,马车里的孙妈妈和白荷,都没有听见。 话罢,冲着宋锦笑了笑,陈锦然当即就下了马车。 宋锦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方才陈锦然竟然要她……,要她做一双绣鞋,他打算送给他娘做生辰礼物。 陈锦然原先想要自己做的,但他那笨手笨脚地,尝试了几次,就彻底放弃了。 在知道宋锦不单是个刺绣高手,还是个织锦名家后,陈锦然就想求着宋锦,让她给他娘做一双绣鞋。 但他知道,宋锦可不是个好说话的。除了威逼利诱,再没有旁的办法。 他今日之所以敢光天化日上了她们家的马车,也是这个缘故。 白荷瞧着自家姑娘面上变得僵硬起来,她方才没听见陈二公子和自家姑娘说什么,但从自家姑娘面上僵硬的表情,她就知道,陈二公子和姑娘说,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否则姑娘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姑娘,姑娘!”白荷喊了宋锦几声,让宋锦回过神来。 宋锦回过神来,先是深深吸了几口大气,随后问了身边的白荷。 “白荷,陈二可下车了” “那个该死的陈二,你回去之后和车夫说,若是再遇到这个陈二,咱们绕着走!咱们是惹不起他,但咱们还是躲得起他的。” 白荷不知道,到底陈二公子和自家姑娘说了什么,姑娘的反应会这么剧烈,难不成是那样的事情 涉及姑娘的隐私,白荷也就没敢继续想下去。 “姑娘,奴婢晓得了。往后见了陈家的马车,咱们绕着走。” 到了宋府所在的梧桐巷,因着马车要从宋府的后门进,所以宋锦和白荷以及孙妈妈就提前下了马车。 因着白荷怀中抱着陈锦然给的木匣子,就跟着宋锦走到了最后。 “姑娘,您仔细瞧瞧,前头那个姑娘,像不像大姑娘那个穿着浅绿色宫装,还梳着个圆髻的姑娘。” 白荷说着,手指了一眼走在她前面的那个姑娘,身后还跟着七八个看着年纪尚轻的小姑娘。 宋家的大姑娘,也就是原主的亲姐姐,听说是宫中安贵妃和太子妃的得力助手,掌管宫中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 顺着白荷手指的方向,宋锦朝前看了一眼,就看见在她们家的府门口,果真有一队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守在了府门前。 有锦衣卫出现,就说明有宫中的贵客到了。 一众锦衣卫的身旁还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宋家大姑娘宋芸就站在马车旁,身后跟着一众同她一样,穿着宫装的七八个宫女。 宋芸的仪态很好,气质也不错,虽说现在不是御前伺候,但看得出来,在宫里她是一个极其有威严的人,否则身后的那一群宫女,也不会都是同一款表情。 “大姑娘怎么就回来今儿又不是逢年过节,宫里哪里肯放大姑娘出来” “大姑娘在安贵妃和太子妃身边伺候,算得上是后宫的三把手了,平时都日理万机,今儿竟然得了空回来”白荷说着话,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 “姐姐此次回来,说不准是有事情想要和父亲母亲商量。那架马车里,我看着模样,像是里头还坐了其他人。” 宋锦的眼光一向很准,所以她这一次也不会看错。 第020章 宋家大姑娘 进了府里,又有一众锦衣卫守在庭院里,由着白荷引着路,绕过了几条夹道,宋锦回到了她的小院。 由白荷打了热水过来,伺候着宋锦洗漱一番后。 宋锦刚换了一身素净的衣裳,赵氏身边伺候的李婆子就过来了,打算请宋锦去赵氏所在的安心斋一趟。 李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也是赵氏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婆子,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就堆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褶子。 但眼前的宋锦,她并未打过交道,所以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用平时训戒丫鬟仆妇那样的语气,而是用了极其清淡的语气。 她是赵氏身边的人,还用不着在宋锦面前低三下四,假意迎逢,做出一副想要巴结的模样。 “二姑娘,夫人想要请您过去安心斋一趟,大姑娘从宫里出来了,说许久不见二姑娘了,想要见见二姑娘,和二姑娘说几句话。” 宋锦望着眼前的李婆子,面上轻轻一笑,并没有着急说话。 李婆子话里头的意思是说,宋家大姑娘回来了,想要见见她,和她说上几句话,所以赵氏才喊了李婆子过来,请她过去的。 可她今日是去了四平街熟悉铺子的,本就应该去安心斋,和赵氏说说熟悉铺子之后的心得以及体会,向赵氏汇报工作。 但李婆子那番话,变成了是宋家大姑娘请她过去的,那么赵氏呢? 赵氏又是什么反应 见宋锦久久不语,又一直盯着她笑,李婆子心里有些慌了,难不成是自己方才那番话出了什么差池,得罪了二姑娘 李婆子又细细回想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哪里不妥当地方,但二姑娘一直望着她笑,这又是做什么 “二姑娘,若是您有什么话,就请直言!您这样一直笑着,倒是让老奴觉得很不安,很惶恐呀!” 李婆子心中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宋锦。 见李婆子这样问,宋锦渐渐停住了面上的笑容,马上回道。 “李妈妈,我没什么话想说的,既然长姐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回到了府中,我自是要过去好好陪着她,说上一阵话的。” “今日我去了四平街熟悉铺子,待会我还要陪着母亲说几句话,关于四平街铺子的一些话。” 见宋锦这么说,言语之中没有苛责她的意思,李婆子心中顿时就松下一口气来。 跟着李婆子的指引,宋锦就到了赵氏所在的安心斋。 安心斋旁有一个小院子,听说是宋芸还没有入宫的时候,宋老爹单独给宋芸开辟出来的一座小院子。 如今小院屋门上的红漆已经脱落,紧紧锁住院门的赤金大铜锁,上头也是锈迹斑斑。 透过破旧的窗棂,宋锦看到了院里杂草丛生,一看就知道这间小院,平时的时候一定是疏于管理,否则不会院里的野草,长得齐人高。 白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生怕待会宋锦见到了宋芸,失了规矩,忙提点了自家姑娘几句。 “姑娘,大姑娘可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待会你进去的时候,可切莫失了规矩。” “大姑娘是宫里掌管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是在御前侍奉的人,便是老爷和夫人见了,也是要对着大姑娘行大礼了。姑娘虽说和大姑娘姐妹相称,但是也要记住,切莫失了礼仪,知进知退,才是最重要的。” 听着白荷这样说,宋锦对原主那个长姐,宋家的大姑娘,倒是生了几分好奇心。 在原主的记忆里,原主和宋芸之间姐妹情深,宋芸对宋锦很是照顾。 小的时候,若宋芸得了宋家夫妇什么赏,都会第一时间拿过来给宋锦,哄着宋锦。 三个月前,原主被连家那个纨绔子弟哄骗着私奔,宋芸知道后,在心中自责不已,几次出宫来看宋锦。 可那时的宋锦,已经是个植物人了,哪里能知道这些事 要不是事后白荷和她说了这些,只怕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原主还有这样一个极其爱她的姐姐。 瞧着自家姑娘不说话,紧紧地跟着李婆子的步伐,白荷心中实在是不太放心,担心自己姑娘待会在夫人和大姑娘面前失了礼仪,拉了拉前面宋锦的衣裳,又继续嘱咐道。 “姑娘,大姑娘待您,是极好的。当初连家那么欺负姑娘,要不是忌惮着大姑娘在御前侍奉,就那连家,还不把咱们家欺负到了头上。” “连大夫人在安贵妃身边说起了姑娘和连家二公子那件事,但安贵妃知道后,也没苛责姑娘,还让大姑娘出宫看了姑娘,可见贵妃娘娘心里,到底也是关心着姑娘的。” 哪里是那个什么安贵妃心中装着自己 分明是宋芸在太子妃和安贵妃身边伺候,替她们做事,安贵妃肯出面关心自己,也是为了安宋芸的心罢了…… 这里头的道理,像白荷这样心思单纯的小丫头,哪里能够明白 宋锦也没打算和白荷解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了白荷一眼,就说道。 “白荷,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你家姑娘不傻,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 从去四平街铺子熟悉人事这件事上,白荷就知道,自家姑娘可不傻,可是精明着呢。 以前不过是长于府里,有老爷夫人护着,姑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如今姑娘长大了,大病一场后就开窍了,心中已经有了自己打算。 白荷望着走在前面的姑娘,面上笑了笑,既然姑娘有了自己的打算,自己从旁帮着姑娘,不让姑娘再遭别人欺负就行。 安心斋里头已经点了熏香。 赵氏知道了宋锦要过来,就提前知会了屋里伺候的仆妇,及时点上熏香。 宋芸坐在窗下的大红色遍地金的织锦软垫上,看着赵氏指挥着屋里的仆妇,在屋里四处都点上了熏香,不过在屋里走了几圈,赵氏面上就已经大汗淋漓。 “娘亲,你就歇歇吧!那些事情,交给底下的人做就行!且娘亲在屋里的四处都点上了熏香,若是小妹进来瞧见了,心中又该胡思乱想了。” “待太医院的王太医回来后,我让人请了王太医,再进府给小妹瞧瞧,一定要把小妹身上那股子异味治好才行。” “若是不把那股子异味祛除了,小妹和那陈家二公子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 听着宋芸说起了宋锦和陈家二公子的那桩婚事,赵氏接过宋芸递来的汗巾,擦过几把汗,坐在宋芸身旁的锦垫上,一连叹了几息。 “芸儿,锦儿与那陈二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 “如今那陈家,是太师府了,早就不是原来和咱们家平起平坐的陈府了。” “咱们家和陈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往来,当年的婚事,也不过是我与那陈夫人的口头协议,人家若是不想承认这门婚事,咱们也不能把你小妹强嫁过去。” 宋芸看着赵氏叹气,忙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眼神坚定地回道。 “娘亲,您和爹爹不必担心,小妹和陈家的这门婚事,即便陈家不认了,小妹嫁不过去了,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小妹顺顺利利地嫁出去的。” “要知道,我们宋家不单单只有小妹一个姑娘,还有一个在御前伺候的姑娘,谅他陈家也不敢直接欺在我家头上!” 看着面前的宋芸,赵氏的眼里,顿时就泛起了泪花。 若是自己这大女儿没有入宫,她和宋老爹的后半生,也不会仰仗一个自生下来就带着缺陷的小女儿。 “女儿呀!你是在御前侍奉的人,可要小心谨慎,听说陛下有意废绌太子殿下,立了汉王为太子。” “你如今帮着太子妃做事,可得谨言慎行些,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就别做。明哲保身最好!” 说到底,赵氏还是最挂怀这个在宫中的大姑娘,除了年节的时候,宋芸能出来和宋家夫妇见上一面,旁的时候,都是见不到的。 听着赵氏这番话,宋芸摇了摇头,凑近了赵氏的耳畔,低语了阵。 “娘亲,这些话,出去之后就休要胡说了。” “这外头还有跟着我出宫的锦衣卫,若是遭那些人听去了一句半句,只怕就不得了了,到时候把娘亲和爹爹抓去诏狱里头,一顿惩戒,可怎么办” 赵氏会意地点了点头,屋外就有伺候的婆子,高声唱道。 “禀夫人,大姑娘,二姑娘过来了。” 宋锦微微颔首,装作一副极懂规矩的模样,径直地朝屋里走去。 屋里充斥着一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味,差点熏得宋锦喘不过气来,赵氏和宋芸,都坐在那张大红色遍地金的织锦软垫上。 看着宋锦走了进来,宋芸的眼里,当即就有几个泪花在打转,有些慌乱地吩咐着身边的宫女。 “快!快点搬个凳椅过来,让三姑娘坐在我们身边!” 宫女搬了凳椅过来,宋锦对着赵氏和宋芸行过大礼,就坐了上去。 “娘亲,姐姐,我今日去了四平街看了铺子,熟悉了铺子中的人事,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些事,就耽搁了片刻,还请娘亲和姐姐莫要怪罪。” “回来的时候,我路过了街边的炒货店,知道姐姐爱吃南乳花生,就给姐姐带了些来。” 宋锦话落,白荷捧着包南乳花生,就走了上前。 第021章 刮目相看 宋芸让身边伺候的宫女接过了白荷递来的南乳花生,又让宫女亲自把宋锦,搀到了她们身边坐下。 待宋锦坐毕,宋芸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宋锦。 瞧着小妹脸上的笑容更盛,眸子也没了从前的暗淡无光,变得清晰明亮起来,言行举止也没了从前那般唯唯诺诺,变得大方得体起来。 她就知道,小妹大病这一场,也算是因祸得福,终于开窍了。 若是小妹再不开窍,仍旧是那副涉世未深,天真善良的模样,只怕日后是支撑不起整个宋家来的 娘亲和爹爹的将来,又江托付给谁 但如今既然小妹已然开窍,她就彻底放心了。 宋芸有意凑近了宋锦,用着姐妹之间的口吻,问了她一句。 “小妹,听说你今日去了四平街的铺子,去熟悉人事了不知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你对那些个铺子的管事,可有什么自己的看法” 见宋芸的面上满是温柔,带着几分关心地问了她,宋锦也就实话实说了,并不欺瞒宋芸。 “长姐,四平街的四间铺子,除却了还握在舅舅手中的绸缎庄和袁管事的成衣店没去过,其他两间铺子,小妹都亲自去瞧过了。” “白绢坊的何忠管事,倒是个不错的管事,既会打算盘,处理事情也是张弛有度,有板有眼地,只是小妹觉得,就一个白绢坊,实在不够他施展拳脚” 宋锦说着话,悄悄地观察着宋芸和赵氏的表情。 赵氏“哦”了一声,显然是有些吃惊。 她原先的打算,不过是想让宋锦去熟悉一下铺子的人事,记住了管事的名字就行。 没成想,宋锦竟是真正地去熟悉了铺子的人事,不仅记住了管事们的名字,还知道了那些人是可堪大用的,她的闺女,这回真的是开窍了 宋锦口中的那个何忠,赵氏是有几分印象的。 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管事,这些年把那个死气沉沉的白绢坊,竟然经营得红红火火地,账上每月都有盈利。不比从前,每个月还要自己塞银子进去,填补帐上的亏空。 赵氏一直想和那个何忠商量商量,让何忠顶了孙妈妈的职,好放孙妈妈回去养老。 只是她一直忙着,这些事情也就摆着了。 既然宋锦说那个何忠是可堪大用的,那么赵氏就要问问,她到底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锦儿,你说何管事是个可堪大用的,你说说,他的本事到底在哪” 宋锦想也没想,直接就道。 “母亲,白绢坊在四平街的那四间铺子中,是位置最不好的。在四平街的街尾,人们在街头就把东西给买好,哪里还会走到街尾” “可咱们家的白绢坊,在生意冷淡的街尾,也有着自己的固定客源。白绢坊是专门纺织白绢的,白绢的韧性极好,是做风筝的不二之选,所以每年有大批从潍坊过来的客商,向咱们家订上成百上千匹白绢,用来做风筝。” “白绢除了做风筝,还可以做绣屏,前些年京城可是时兴蔷薇山茶花的绣屏。城里的徐国公府,每年每月都会订咱们家的白绢,拿回去给姑娘们绣屏风。” 宋锦话落,身边的白荷就表现得一副崇拜的模样。 没成想,自家姑娘竟然懂得这么多,以往她只知道姑娘会绣双面绣,织锦缎。没成想,姑娘还懂得这么多,真是让人不可小看。 听着宋锦说了这许多,赵氏一时也愣了,女儿方才那些话,到底是什么人教她的 竟然说的头头是道,找不出一点错误来。白绢的确是做风筝最好的材料,每年潍坊的几个客商,都会到她们家,订上成百上千匹绢布。 还有前些年蔷薇山茶花的绣屏,用的也是白绢。 不过光知道白绢的用处,不知道该如何把白绢销售出去,就算说得再如何头头是道,天花乱坠地,也是纸上谈兵,空谈。 赵氏想要知道,这些年白绢坊的盈利如何。 “锦儿,既然你知道咱们家白绢坊的那些个绢布销往何处,娘亲还想要问问你,这些年咱们家盈利几何” “和四平街的其他几间铺子相比,白绢坊是盈利得少了,还是盈利得多了。” 在问宋锦这个话前,赵氏就知道,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中,盈利最多的属绣坊,再其次就是那间成衣店,绸缎庄的盈利一直在舅爷手里,她虽不知道盈利多少,但绸缎庄绝不会亏的,盈利最少的,终究还是那间白绢坊。 宋锦定了定心神,面上一副沉着冷静。 “娘亲,若是光看帐面上的盈利,自然是属绣坊盈利最多,绣坊地处四平街的街头,人来人往的,自然是盈利最多的一家铺子。” “但是若是看实际情况,绣坊每月的盈利,已经每况愈下了,若不是有几笔订云锦老客户订的单,只怕那些个绣娘,已经无工可开了。” “转过头来看街尾的白绢坊,在街尾那样人烟稀少的地方,白绢坊能做到每个月帐上都有盈利,比起周围几家和咱们家一样做绸缎布匹生意的铺子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何管事的功劳,若不是有何管事的精心打理,只怕咱们家的白绢坊,已经入不敷出了。” 宋锦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地,便是赵氏还想说点别的,可细细一想,她竟然无话可说了。 她想要说的,都被宋锦方才那番话给解答了。 瞧着宋锦一副对四平街那几间铺子了如指掌的模样,宋芸心里觉得很是欣慰。 原先娘亲的意思,她也是知道的。 明面上把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给了小妹,但小妹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若是被旁人骗了,把铺子也给骗走也怎么办 娘亲心中也是担心,暗地里就嘱咐了孙妈妈,让孙妈妈在暗中帮着小妹打理那几间铺子。 不过既然如今小妹对那几间铺子了如指掌,若小妹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爹爹和娘亲过继了族子过来,要把小妹赶去四平街,小妹自己也是可以靠着那几间铺子,自己做生意,安度余生了。 见宋芸和赵氏面上都是极其满意的模样,宋锦就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到宋芸和赵氏的心里了。 这样一来,赵氏也就能放心地把铺子彻底地交给她打理了。 “我没想到,你今日不过是去熟悉了一下铺子,就知道铺子里的这么多事情,娘亲很欣慰呀!” “这几间铺子,是你外祖母当初给我的陪嫁。如今我身边就你一个女儿了,这几间铺子,我就把它交到你手上,让你亲自打理吧!往后是赚是赔,都是你的事!” 赵氏说着话,和着身旁伺候的李婆子交换了个眼神。 李婆子懂了赵氏的意思,进了赵氏的书房,从书房的多宝阁上,取下了那个装着四平街几间铺子房契地契的匣子。 把匣子抱出来,交到了白荷的手上,赵氏忍不住,又叮嘱了一番。 “锦儿,这些个房契地契你且收好了,往后那些个铺子,就是你的了。除了还在你舅舅手中的那间绸缎庄,其余铺子的契纸,都在这里了。” 宋锦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核对无误后,又叫白荷关上了匣子。 “娘亲,在舅舅手中的那间绸缎庄,我一定会拿回来的。那间铺子是娘亲的陪嫁,舅舅霸占了这些年,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宋锦这样说,赵氏担心她会意气用事,直接去了找赵家理论,忙劝阻道。 “傻孩子,你外祖母都拿你舅舅没办法,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又能又什么法子” 宋锦不说话,只笑了笑。 想要对付那位极品舅舅,她可有的是法子。 那间绸缎庄既然是赵氏给她的东西,又怎么能够继续在别人手上呢? 她迟早是要拿回来的! 在屋里又继续和宋芸赵氏说了半晌话,宋芸回宫的时辰就要到了,赵氏担心姐妹二人还没说够话,就让宋锦送着宋芸出府,打算这一路之上,让她们二人在说说话。 “锦儿,我入宫之后,能出来看你和父亲母亲的机会就少了,如今朝中局势动荡,我随着太子妃,安贵妃,在她们身边伺候。” “若是太子妃顺势做了皇后,我也能继续帮着她。若是太子妃没顺利做上皇后,只怕我和她们,也会一起没命。” 明明知道宋锦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懂朝廷上面的这些事,宋芸还是和她说了几句。 见宋锦不说话,就知道她听不懂,宋芸拍了拍自己脑袋,就解释道。 “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别瞎想,姐姐在宫里,一定会好好活着,为着咱们宋家争光的。若是有人欺负了我最爱的小妹,你只管喊人进宫,告诉我,我一定替我家小妹扬眉吐气。” 按宋芸这么说,还真有人欺负她了。 那个什么狗屁太师府的陈二公子!她想要告诉宋芸,可又怕吓到宋芸,所以想想,她还是不说了,自己放心里就好了。 “姐姐放心就是,姐姐在宫里,妹妹会时常想着你的还有就是,我是宫里宋尚仪的亲妹妹,还有谁敢欺负我是不要命了吗?” 宋锦想要逗宋芸笑,就打趣了说了这句,结果还真逗得宋芸捧着肚子就开始笑起来。 第022章 我的梦想 “是呀!我的锦儿,可是宫中宋尚仪的亲妹妹,又有什么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欺负我家锦儿呢” “姐姐方才已经和母亲说了你与那陈家二公子的婚事,那陈家原就是不是什么勋贵人家,不过是陈太师早年做了太子侍讲,如今才做到那太师之位。比起朝中那些个真正的勋贵,他们陈家,还是不够看的。” “咱们家虽比不上他们陈家,但他们陈家执意要为了他们家二公子退婚,咱们家也是不怕的,只是要委屈你了,锦儿。” 宋芸说着,渐渐收敛了笑意,愧疚地望了宋锦一眼。 仿佛宋锦和陈锦然这桩婚事,若是被陈家退婚了,是宋家无能,无法挽留这桩婚事。而不是因为宋锦身上带着的那股子怪味。 宋芸紧紧地把宋锦拥在了怀中,眼中带泪地呢喃了几句。 “锦儿,你是个好孩子,姐姐相信原先你不过是涉世未深,一直在爹娘的保护之下,没有成长起来。” “但如今姐姐瞧着你,早已和从前的自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了,这就是你的福气,你就好好珍惜这个福气吧!” 宋锦能穿越到原主的身上,让原主从一个植物人变成如今一个活蹦乱跳的宋锦,可不就是原主的福气。 不过她既然借助了原主的身体,就该为原主,做一番打算。 继承了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只是她未来蓝图的第一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的。 比如,祛除她身上这股子难以祛除的味道。再比如,惩治极品舅舅,夺回铺子…… 瞧着宋锦的目光炯炯有神,不似从前那般呆滞,宋芸就知道了,自己的小妹,终于有自己的主意了,以后真的说不定能够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 宋芸心中好奇,打算问问宋锦心中的打算,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助到她。 “小妹,你心中可有自己的打算了你日后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芸这一问,倒是吓了宋锦一跳。 宋芸这个问题,不是以前小学作文经常写的,长大之后想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写自己想要做名医生,结果最后却做了金陵云锦研究所的研究院,整日和锦缎打交道。 宋锦站直了身子,挺了挺胸膛,带着抹天真无辜的笑颜,就回了宋芸。 “姐姐,我想把咱们家的铺子开到整个大明朝,我不仅想要和别人做生意,还想要别人,来求着我做生意。我想要见见皇帝,在皇宫一日游。” 额…… 宋芸除了无语,还是无语,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面上还是戴着那和蔼可亲的笑容,抖了抖肩膀,拍了拍面前宋锦的肩膀,随后一字一句缓缓回道。 “锦儿,见陛下可以,若是有机会,给你穿上宫女的衣服,我带你进宫,远远地看上陛下一眼。” “至于把咱们家那几间铺子做到大明朝,别人求着咱们家,想要和咱们家做生意,小妹,你就别多想了。” “母亲给你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不是叫你抛头露面,出去做生意的,是让你靠着那几间铺子,平稳地度过余生的。” 宋锦想要说话,反驳宋芸几句,可宋芸可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宋锦不要说话。 “锦儿,这些话你当着我说说可以,若是你当着父亲母亲的面说,你是要气死她们的。”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整日和男人绣娘织工在一起打交道,是要叫人笑话的。你还想不想嫁出去了” “姐姐,我不想嫁入,不想相夫教子,不想侍奉公婆,我就想待在父亲母亲身边,承欢膝下,侍奉他们。” 宋锦快人快语,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和宋芸说了。 因为她知道,宋芸是一心一意为着她好,是不会去和宋家夫妇说的。 听宋锦这么说,宋芸先是面上惊了一惊,马上又回复平静,喊了身后跟着的宫女退后了几步,宋芸有些话,想要再叮嘱宋锦几句。 “锦儿,姑娘家哪里又不嫁入的娘亲原先还打算,若是陈家过来退婚了,娘亲就给你招一个上门女婿。” “但爹爹又怕你不愿意,就让娘亲把四平街的铺子给你,待你及簪之后,自立女户,爹爹就会请了族老,过继族子过来。” 宋芸这么一说,宋锦才知道,原先赵氏的打算是何 瞧着宋锦不再说话,似乎是在思索着她方才那些话,宋芸走近了宋锦,又拍了拍宋锦略显坚硬的肩膀,温声道。 “锦儿,你也莫怨爹爹娘亲,他们这么做,也是为着你好。” 话音刚落,宋芸朝着不远处站着的宫女招了招手,宫女见宋芸招手,马上就走了过来。 交代白荷仔细照顾宋锦后,宋芸就带着宫女,出了府门,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临走之前,一个宫女捧了锦匣走到了宋锦的身边,转告了宋芸的话。 “二姑娘,这是宫中御赐下来的绿豆糕,是尚仪大人让我转角给您的。尚仪大人还吩咐了奴婢,说过几日让奴婢来接了二姑娘入宫,到宫中给陛下磕头。” 宋锦方才不过和宋芸说了自己想要见见皇帝,没成想,宋芸这么快就帮她实现了。 过几日就喊了宫女来接她入宫,这几日她可得在家中好好学学规矩,免得到了宫里,御前失仪,可是要掉脑袋的。 宋锦走到府门前,亲自看着宋芸入了马车,马车又渐渐走远了,她这才放下了心。 转头进了府,白荷就把方才马车里坐的那个人,告诉了宋锦。 “姑娘,方才奴婢听夫人身边的丫鬟和奴婢说起,大姑娘这回回来,可是带了人回来的。” “锦衣卫副指挥使张明,彭城伯家的公子,与太子妃的一衣带水的亲戚,大姑娘和那位张公子,自幼就入了宫,两人相识已久,那位张公子有心娶大姑娘,可大姑娘却无心嫁她。” 宋锦猜的果然没错,那马车里头,真是坐了人的。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坐的人竟然是个锦衣卫的副指挥使。 宋芸是个做事有章法的,这些事她不想参与进去,转过身就嘱咐了白荷几句。 “姐姐的私事,你还是别说了,若叫旁人听了,只怕是饶不了你的。” 白荷闭了嘴,跺着小碎步走在了宋锦的身后。 见赵氏今日没闭关修炼,宋锦又去了一次安心斋,和赵氏说了让何忠的小女儿,进府里的女塾读书学习的事。 在这件事上,赵氏并没有多说旁的,只是叮嘱了宋锦,让宋锦接何忠姑娘入府的时候,一定和何忠商量好了,别私自接进府,让何忠好一阵担心。 用过晚饭,何忠就从四平街过来了,先是去了安心斋,给赵氏磕头谢恩之后,又来到了宋锦的小院。 知道何忠进府了,宋锦特地让白荷开了院门,省得待会何忠进来,还得敲门。 “何管事,我家姑娘一早就知道你进府了,特地嘱咐我守在这里,让我给何管事引路,带何管事进去。” 白荷手中拎着一盏八角宫灯,走在了何忠的前面,照亮了何忠前行的路。 何忠并没有和白荷多言,和白荷道了几句谢后,就紧紧地跟在后头。 到了宋锦的屋里,此刻宋锦已经洗漱完毕,穿了一间单薄的寝衣,在小厅里头搁了几层纱幕。她就站在纱幕里头,和坐在纱幕外的何忠说话。 何忠虽未见到真人,但是他知道,宋锦就站在纱幕中,他还是给宋锦行了大礼,磕了三个头。 “小人替小女,感谢姑娘的大恩大德,要不是姑娘和夫人说了,小女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接入府中,在府中的女塾读书识字。” “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得经营好白绢坊,用来感谢姑娘的恩德。” 隔着几层纱幕,宋锦还是看见了纱幕外何忠的动作,宋锦赶忙让白荷把何忠搀了起来,她有些事情,想要和何忠好好商量商量。 “何管事,我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为我们家的铺子劳心劳力做了那么多年,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哪里受的起你这样大礼。” “方才在府里,我已经和娘亲说了,有意让你顶了孙妈妈的职,照看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 “娘亲也觉得我的法子可行,也认可你的能力,只是人事交接,毕竟还要花些时间,还请何管事耐心等上几日。” 何忠激动得不敢说话,一直跪在纱幕外头,疯狂点头。 听着纱幕外的何忠不再言语,宋锦就知道他认可了自己的建议,也就没有再说话,让白荷就送着何忠出去了。 白荷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姑娘正靠在墙角的软榻上,手中翻看着那几本纺织画本,天色越发黑下来,白荷挑了挑油灯,试图让屋里更亮一些。 自家姑娘,若是论相貌品性,在京师的一众贵女中,也是顶好的。 只是可惜了姑娘的相貌,要不是因为姑娘身上那股子难以祛除的异味,如今的姑娘,说不定上门来求娶的人,早就把门槛踏烂了。 哪里还会像今日这样,连个已经和姑娘定过婚的陈家,都要和姑娘退婚。 第023章 出门没看黄历 自家姑娘比起宫中的大姑娘,相貌不知好了多少倍,只是姑娘的性子,一向内敛小心,不比大姑娘那样沉稳和善的性子。 大姑娘能做到宫中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靠是可不就是那沉稳和善的性子吗 在白荷心里,宋锦一点也不比宋芸差,甚至于比起宋芸,还要更为优秀。 白荷还记得,那年普济寺德高望重的慧智大师来到府中化缘,远远地瞧见过姑娘一眼,就夸姑娘是个有慧根的,以后是有大福气,只需好好磨练心性,步入正途,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就是那年,姑娘继承了宋家传承了十多年的绣技,大姑娘比姑娘早开智几年,学起绣技来,还没有姑娘快。 白荷手中端着茶盏,宋锦靠在软榻上头看着书本,见宋锦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她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生怕自己大喘了一声,姑娘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打扰了姑娘看书的雅兴。 宋锦的小院里,就三个伺候的小丫鬟,一个是在院门口把门的丫鬟春月,还有一个就是在灶上伺候的丫鬟芙蕖。小院里有个单独的小厨房,若是宋锦吃惯了府中的膳食,大可以自己买了食材来,自己做饭。 不过宋锦自醒来后,吃的早饭晚饭宵夜,都是厨房做好后,直接送过来,白荷就让芙蕖和春月一起去把门。 白荷把茶盏搁在了高几上,芙蕖就蹑手蹑脚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她早在鼻下涂了淡淡的薄荷香油,所以嗅不见宋锦身上那股子异味,敢进了屋里。 “白荷姐姐,夫人那边差了婆子过来,想要请姑娘去夫人屋里用饭。人如今已在外头侯着了,不知姑娘可” 看了一眼屋里仍旧在瞧着书本的宋锦,白荷回过头来,就嘱咐芙蕖。 “芙蕖,你去回了夫人院里过来的婆子,就说姑娘在屋里瞧着书,已经叮嘱了我们,不许我们进去打扰。今夜姑娘的晚饭,就在我们院里做了。” 得了白荷的吩咐,芙蕖透过半开的窗户,瞟了一眼屋中的宋锦,姑娘看书看得入迷,实在不能进去打扰。 芙蕖走后,白荷就进了屋里,把赵氏派了婆子过来,请宋锦过去吃饭的事情,转告了她。 “姑娘,方才夫人屋里来了婆子,说夫人想要请您过去用饭,我说您看书看得入迷,不便打扰,就给姑娘推了。” 白荷话落已久,宋锦这才放下了手中那本关于云锦织造的书,端起茶水喝了半口,就道。 “你做得好!这些日子我想在自己屋里,看看这些个关于锦缎布匹织造的书,你去府里给我问问,看看还有没有诸如此类的书籍,再给我找几本过来。” 白荷有些愣神,什么时候起,姑娘也喜欢看这些个有关锦缎布匹织造的书了 以往的姑娘,不是最厌烦看书了吗? 所以姑娘连学都还没上几天,就被老爷喊了回来,关在了家里。 不过既然姑娘要看,那她就去找找,先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再说。 宋锦到了原先原主的书房,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书架上空无一物,灰尘都堆起了三丈厚,笔墨纸砚也没有,就摆了一张书案,几张书架,在那里做摆设。 看来原主还真的不喜欢读书。 也难怪原主的才识见地极其有限,有些小家子气了。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吩咐白荷把那些个笔墨纸砚置办齐全,再找几本有关纺织刺绣的书籍来,充充门面。 宋锦把白荷招到了自己身边,就开始了一连串的叮嘱。 “白荷,你明日一早,就去和管事说,让管事给儿置办些笔墨纸砚过来,不仅要置办齐全了,还都要最好的。” “还有就是,你喊了管事去城里的书斋问问,我想要几本有关宋锦纺织的书。若是找不到宋锦纺织的书,找几本关于纺织锦缎的书也成,过几天我就开始动工了。” 动工 姑娘想要做什么 白荷并没有着急着问宋锦,而是交代人下去办后,又回了院里,大着胆子就问道。 “敢问姑娘,您想要笔墨纸砚做什么,姑娘不是一直不爱读书习字吗?怎么如今又爱上了” “以往姑娘嫌弃读书苦,还没有在私塾里待上几日,您就喊了老爷来把你接走了。” 宋锦自然知道,原主是个不爱读书的,她方才吩咐白荷置办了那么多关于读书的用具,自然是会遭到怀疑的。 她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呢 白荷瞧着宋锦大半天不说话,就擅自揣测了一下宋锦的用意。 “姑娘,旁人都说您大病之后开窍了,奴婢原先还不相信,方才见姑娘看书看得那样入迷,奴婢倒是真的相信了。” “只是姑娘要记住,女子不是男子,不必要学那么多,能识得几个字,看懂几本书,就是最好的。” 白荷的自问自答,缓解了方才宋锦心中的焦虑,她原先还想着,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搪塞过去才好。 宋锦突然笑了笑,就对着身边的白荷说道。 “白荷,你去灶上瞧瞧,我的晚饭做好了没若是没做好,就监督着芙蕖她们做。” 宋锦这么说,自然是要把白荷给支开。 方才她低下头的时候发现,在原主的床榻下,堆了几个竹筐的书。 看模样,是从原主的书房那边搬过来的,看来原主为了不想读书,逃避的法子,也是傻的可以了,把书本藏起来,就可以不读书了吗? 宋锦挑挑拣拣,又选了几本写了纺织锦缎的书,只是她没找到,纺织宋锦的书。 白荷端着晚饭进来后,宋锦就和白荷两个人,把那几筐书本,都搬到了书房里,用水细细擦过之后,摆在了书架上。 第二日,宋锦刚从榻上爬起来,白荷就把赵氏的吩咐,传了过来。 赵氏让宋锦带上帷帽,去四平街的白绢坊,跟着何忠学点东西。 赵氏没说清楚,让宋锦去学什么,宋锦只能什么都学一点,用来应付赵氏。 才洗过了脸,白荷就把宋锦拉到了香炉旁,仔仔细细把宋锦身上,都熏了个遍。 “姑娘,奴婢没敢告诉你,昨日回来之后,驾车的车把式张老大就拉稀了,到今日早上,人已经虚脱了。” “张老大说,昨日闻了姑娘身上那股子异味,把他瘆得慌,就拉稀了。” 宋锦拉长了脸,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呵呵一笑。那个张老大,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明明是自己吃坏了肚子,竟然把这口锅,弄到了自己身上,让自己背着。自己身上这股子异味,闻多了,真的会拉稀 若真的如此,白荷日日跟着自己,岂不是已经拉死了 宋锦不说话,白荷接着说了下去。 “姑娘,亏得你你还对那个张老大那样好,没成想就是一个白眼狼。回来的时候,门房的人喊了张老大去吃了顿酒,回来他自己就拉稀了。” “非说是姑娘身上那股味道造成的,若是奴婢在场,当场撕了他的嘴,看他还敢不敢胡乱栽赃姑娘。” 于细微处见人心,那个张老大,已经用不得了。 既然他不愿意来做自己的车把式,自然有旁人。 “白荷,那咱们今日出门,是谁驾车”宋锦突然问了一声,让白荷有些猝不及防。 想了片刻,白荷就回道。 “姑娘,是张爷爷家的孙子,和您一起长大的张家小哥。” 到了二门上,已有婆子备好了马车,驾车的车把式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看了宋锦一眼,马上就低下头起,不过又瞧瞧抬起头,又看了宋锦一眼。 还真是个害羞的男子! 宋锦瞧了他一眼,没说话,踩着脚凳就上了马车,白荷紧随其后。 马车出了宋府,行驶在大街上,那个年轻男子,就像是憋不住一样,开始和车里的宋锦说起了话。 “姑娘,我,我是张爷爷的孙子,我,我叫张明,姑娘可以叫我张元小哥!” 张元像是第一次和姑娘说话一样,一边驾着车,一边结结巴巴和马车里的宋锦说话。 宋锦第一次见这样害羞的男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真是有趣。 和白荷耳语了几句,就吩咐白荷回了他的话。 “张家小哥,姑娘说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驾车吧!不要分神和我们说话了,姑娘肚子都快笑疼了。”白荷打趣地说了一句。 外头的张元有些不好意思,也就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一心一意地驾着马车了。 马车里,白荷和宋锦说起了车夫。 “姑娘,张家小哥人很好地,有时候见到了我们姐妹,还会给我们几个姐妹花戴。” 宋锦面上笑了笑,撩开了身旁的车帘,朝着车外就看了一眼。 就一眼而已,竟然看见了个老熟人。 宋锦心里头有一下慌了,怎么这个陈锦然,跟个什么鬼一样,天天来缠着她,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边的陈锦然,骑在马上,转过头看了身边的马车一眼,没成想宋锦竟然撩开了车帘,露出半个头出来,面上还带着几分略显猥琐的笑容 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是出个门,竟然遇到了个欠他钱的! 她这是来还债的吗? 还是来做什么的 陈锦然骑在马上,朝着马车里头的宋锦,抛去了一个眼神。 “宋二姑娘,这还真是巧呀!正好我今日出门,没带着银两,你这是来给我送银两的吗?” 宋锦鄙视地看了陈锦然一眼,在心底里一连呸了他十几次。 今天她出门,绝对没有看黄历,否则怎么会遇到那个该死的陈锦然 怎么办 掉头回去 不行!还是让他有多远,就滚多远吧!不要浪费她的好心情! 第024章 穷追猛打 “陈家公子,敢问你今日出门去做什么,竟然如此凑巧,咱们两个又遇到了一起,可同路否” 宋锦说着,面上堆砌了满满的笑容,掩住了心中的厌恶。 她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否则怎么会一出门就遇见陈锦然,这个该死的丑八怪呢? 陈锦然的马儿嘶鸣了一声,冷冷地瞧了一眼宋锦,见宋锦满面笑容,就知道她是装的。 不用他怎么猜,他就知道面前这个宋锦,哪里会真心实意朝着他笑得那样开心,像朵盛放的菊花。 不过他也不打算揭破她,若是这样当众揭破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实在不是个大丈夫所为。 不过他也不想对宋锦笑语还迎,仍旧是板着他那张生得不错的脸,说话的语气,都透着一股冰冷。 “宋家二姑娘,哪里凑巧了你家在梧桐巷,我家在积英巷,今日出门的时候,积英巷的马车堵了起来,我就骑着马,从积英巷穿过来了,如何就算得了巧呢” “还有便是,今日我与你,可不同路。若是想要我与你同路,同行保护你的话,除却了上次你还没付给我的银子,这请我来护卫的费用,得另算!” 什么鬼 宋锦望着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暗道起来。 陈锦然知道自己这是在说什么吗? 谁说要让他和自己同行了 谁是要他做自己的护卫了怎么这么不要脸! 这货脑子里究竟装着什么 想着陈锦然的老爹,宋锦决定了还是不得罪他,不过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和他继续耗在这里。 宋锦面上堆砌的笑容,一点点流失。 “陈家公子,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走了。瞧着陈家公子前行的方向,和我不像是一条路,我就不打扰陈家公子了,您该怎么走,还怎么走,我不拦着你。” 宋锦话落,放下了车帘,嘱咐了张元,开始驾起马车。 这边的陈锦然,骑在马上,目光落在前面那辆青兰色的马车上,文山瞧着自家公子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动,就提醒了句。 “公子,宋家二姑娘她们去的,似乎是四平街,公子可要跟过去瞧瞧” “宋家二姑娘不是答应了公子,要给夫人纳一双鞋了吗或许是去瞧颜色布料去了。” 被文山这么一提醒,陈锦然似乎才回想起来,他曾让宋家二姑娘,帮他做一双给娘亲的鞋子,用做娘亲的生辰礼。 宋锦坐着的马车,前进的方向似乎就是四平街,难不成真的如文山所说,宋家二姑娘这是替他去看看颜色布料去了 “既然她去了四平街,咱们也跟过去瞧瞧!看看她准备给娘亲做的鞋子,选的是什么样的布料,什么样的颜色,看看可合我的心意” 陈锦然话落,就要挥下马鞭,驾马朝前奔去。 文山瞧见了陈锦然驾马朝前奔去,他自己也骑上了身旁的一匹青马,去追陈锦然去了。 坐在马车里,白荷抓起了一把瓜子,就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姑娘,奴婢瞧着那陈家二公子,也是个顶好的公子,既生的一副好皮相,又中了举,和姑娘倒是般配。只可惜陈太师不喜姑娘,要不然姑娘也可以风风光光嫁到陈家去了。” 宋锦冷冷地瞅了白荷一眼,生生把白荷吓得不敢再言,她和那个陈锦然般配 白荷哪只眼睛瞧出来的 就陈锦然那样一个狗屁不通的花花公子,也配得上她 除了相貌生得好看些,是个小鲜肉,但是,姐姐不稀罕,你又能拿我怎样 姐姐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什么样的小鲜肉没见过,她可不稀罕呢。 白荷像是受了惊的小白兔一般,坐在宋锦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白荷,这些话你以后少说两句,若是再有下次,我可就不会那么轻松就放过你了。” “再者我不喜陈锦然那人,要嫁你嫁,我可不嫁!” 白荷甚少瞧见如此一本正经,极其严肃的宋锦,所以也就没敢继续说下去,趴在身后的软垫上就不敢再言了。 到了四平街,宋锦先去了成衣店。 前几日宋锦去四平街熟悉铺子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去过那成衣店,只是在孙妈妈的话中,知道成衣店的袁管事,是个吃苦能干的好手,又会打算盘。 只是百闻不如一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她还是想亲眼见识见识,那位袁管事的本事和能力,到底担不担得起成衣店的管事 成衣店和绸缎庄,都在四平街的中部。 这里人流比不上街头的绣坊,但人流比起街尾,也要好了很多。 和绣坊一样,成衣店也是门面很窄,但中间却是很深很宽。 宋锦并没有吩咐丫鬟和袁管事打过招呼,所以宋锦过来的时候,那位袁管事事先并不知情,宋锦就装作来做衣服的客人,在铺子里头转了几转。 成衣店铺面展示的布料和锦缎,都是上好的,摸着云锦的布料,和绣坊织出来的一模一样,看来成衣店的布料,都是往绣坊那边拿过来的。 铺子里的小厮瞧着宋锦在铺子里转了几转,又细细打量了那些个绸缎,但是却没有叫人过来招呼,以为是隔壁的成衣店,请过来打探消息的托,就走了过来,大呼了几声。 “姑娘,小店的布料锦缎,就外头摆着的这些了,若是姑娘没瞧上中意的,大可以下个月店里进新货来的时候,再过来瞧瞧!” 小厮并没有直接赶了宋锦出去,而是客客气气地和她说了,若是她瞧不上店里的布料,大可以下个月过来。 宋锦抬头瞧了小厮一眼,她戴了青烟罗的面纱,小厮也就没注意看她的容貌。 “你们店里的袁管事呢?可否请出来,给我见见。你们外头摆着的这些布料,我的确瞧不上,想必你们袁管事,还有更好的布料吧” 瞧不上他们店里的布料,要见管事眼前这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厮没有多想,转过头就去屋里,喊了成衣店的袁管事出来。 袁管事是个瘦高瘦高的中年男子,面上蓄了两撇八字胡,看着模样,倒像是个精明能干的人。 给宋锦见了礼,袁管事请了宋锦坐下。 “不知姑娘喊了小人出来,是有何指教吗?听小厮方才说,姑娘瞧不上我们这里的布料,姑娘瞧不上我们这的布料,只怕在四平街,所有绣坊的布料,都入不了姑娘的眼了。” 宋锦淡淡地笑了笑,就道。 “袁管事此话何来,难不成这小小的一个成衣店,竟然有整个四平街所有绣坊的布料锦缎” 袁管事只当宋锦是个没见识的姑娘,也就不在意其他,和她继续说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小小的一家成衣店,可是和整个四平街所有叫得上名号的绣坊都有合作。” “他们的织出来的新锦缎放在我这里寄卖,若是有客人瞧上了,要做衣裳了,我们也顺便帮客人做身衣裳。” “那些个锦缎布料,我们以低价购进,做成衣裳,这锦缎布料,也就不是那个价了。” 宋锦没想到,这个袁管事,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这个法子的确好,少了中间商,但若周围所有的绣坊,都这样效仿之,那该怎么办? 且成衣店自己不纺织锦缎布匹,若锦缎布匹没了货,又当如何 袁管事细细盯着宋锦看了一眼,再加上宋锦进来之后,他就闻见了一股极其浓郁的檀香味,像是衣裳被檀香熏过一样。 什么样的人,会穿被檀香熏过的衣裳呢? 一个念头闪过,袁管事忙跪了下来,给宋锦见了大礼。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少东家过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少东家恕罪!” 宋锦有些猝不及防,让白荷把袁管事扶起了后,让他在自己身旁的竹椅上坐定。 “既然袁管事认出我来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袁管事就同我说说,这间成衣店,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本事,能得到整个四平街所有绣坊供应的锦缎布匹” “还有就是,袁管事不担心旁人效仿之吗?” 听着宋锦把两个问题说了出来,袁管事先是笑了笑,随后才道。 “少东家,小人先回了您第二个问题吧!整个四平街里,裁缝师傅最多的铺子,就是咱们的铺子,咱们的裁缝师傅,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技术娴熟,跟得上风向,还有个从宫里尚衣局出来的姑姑。” “姑娘的第一个问题,小人只告诉姑娘两个字,‘诚信’。人家把锦缎布匹放在我们这里寄卖,该给别人多少,我们一分也不会少给,所以这四平街几乎所有的绣坊,都肯愿意供货给我们。” 听了这些,宋锦觉得,这个袁管事,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把这样的人才招揽到她手下,她岂不是要发达了 宋锦还想要说话,就听见前头的铺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伴随着几声男子的惨叫声,像是布匹掉落下来,砸到了人一样。 没等宋锦和袁管事等人出去看,就有小厮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把外头铺面发生的事,禀给了袁管事。 “袁管事,方才不知从哪里闯进来两个公子,撞翻了我们搬货的小厮,还把店里的布匹给撞倒了,砸到了他们自己,如今正拉着我们,要我们赔钱呢。” 什么 来她们店里搞破坏,还想要赔偿,这人的行为,怎么和那陈锦然如此相像 难不成就是那陈锦然 第025章 正骨否 果然不出宋锦所料,方才小厮口中那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公子,正是陈锦然和他的长随小厮文山。 瞧见宋锦跟着袁管事从内堂出来,陈锦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赶忙把文山从地上拽了起来,又踢了一脚文山,低下头用着只有文山能够听见的声音,问道。 “你方才不是说不是这家店吗?怎么宋家二姑娘会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回让那个宋家二姑娘瞧见了我如此模样,可是糗大了!到时候还不知道她出去外头,怎么说我呢?” 瞧着自家公子羞红了脸,文山面上带了几分看热闹的笑容。他还从未见过,自家公子在一个姑娘面前,如此害羞呢? 公子究竟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如他心中所料,公子已经对那宋家二姑娘,产生了几分好感 没等文山继续想下去,站在袁管事身边的宋锦,看着陈锦然一副灰头土脸,极其狼狈的模样,面上淡淡地笑了笑,就喊了白荷去搬了凳椅过来,给陈锦然坐下。 宋锦面上带着几分淡笑,但是心底里,已经开始偷着乐了。 那个陈锦然,这回总算是出糗了吧 没事总跟着她做什么 这回就让你长长记性! 让你知道,跟踪一个姑娘,和姑娘过不去,到底有什么样的下场。 看着陈锦然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就知道那些个锦缎布匹砸到身上,还是疼的,只是怎么就没有把他砸傻呢? 若是把平时那样趾高气扬的陈锦然,一下子砸成个傻子,那才叫好玩呢。 看着宋锦面上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陈锦然的脸,越发红了,他怎么就这么丢脸,偏偏就被宋锦这个家伙给瞧见了 陈锦然静下心后,敛去了面上的红润,渐渐板起了他那张自认为有几分姿色的臭脸,朝着宋锦冷冷就来了几句。 “宋家二姑娘,是我长得好笑吗?还是你自己吃错药了” “从方才你进来,到现在,你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过,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陈二公子,我哪里有在暗示你什么陈二公子实在是想多了。” “只是陈二公子今日这些个举动,实在是太好笑了,陈二公子走路的时候,不看路吗?” “这锦缎布匹本来摆在那里,既无人去碰,陈二公子去碰它做什么如今被砸成了猪头,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宋锦话罢,用青烟罗的面纱掩住了面,又开始了一阵狂笑。 她今日高兴,难得见陈锦然有出糗的时候,她自然要好好笑上一笑。 听着宋锦方才那些话,又听着宋锦那震耳欲聋的笑声,陈锦然心中的不悦,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 让他自认倒霉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陈锦然做为京师贵少之一,怎么能够在一个姑娘家家面前,自认倒霉呢? 若传了出去,不仅他的面子丢了,陈家的面子,也丢了,所以他决定,先和宋锦死磕到底再说! “宋家二姑娘,既然我是在你家店里受伤的,你又是这家店的少东家,无论怎么说,你都是要赔偿我医药费的吧” 什么! 赔偿医药费 宋锦掐了一把身边的白荷,听到白荷叫了一声,宋锦才知道,自己没有做梦。眼前的这个陈锦然,竟然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来他们家店铺,自己随意乱闯,被店铺里摆着的锦缎布匹砸伤了,就想要钱,这绝对是碰瓷! 敢她碰宋锦瓷的,这古今中外,还找不出几人。 既然陈锦然今日撞上来,她就好好收拾收拾一番,省得陈锦然,还真当她是涉世未深的小白菜了 “陈二公子,请问你伤得到底有多重,是腿瘸了,还是胳膊扭了” “反正这里离四平街的正骨医馆很近,若是陈二公子真的伤得严重,我就差小厮,送陈二公子去正骨医馆,让医馆里的大夫,给陈二公子好好看看,顺带正个骨,你看如何” 听着宋锦这话,陈锦然面上起了几分疑惑。 这宋家二姑娘,今日是怎么了 怎么会顺着自己的话,带着自己去医馆呢? 这可不像她往日死活不认账的做风。 难不成她今日良心发现了想要做做好事了 陈锦然心中是这样想的,但他却不知,宋锦却是一心一意想要送他去正骨医馆,好好体验一番,正骨!顺带正正这陈锦然满肚子的不良心思。 “既然宋二姑娘有心让小厮带我去医馆看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宋二姑娘,请吧!” 陈锦然话落,当即就躺在了小厮从内堂抬出来的软轿上,随后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宋锦。 宋锦见陈锦然朝她望过来,马上回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过去。 看着陈锦然躺在软轿上,一副舒服的模样,她待会就让他,真正地,好好舒服舒服! 袁管事看着宋锦要送了陈锦然去隔壁的正骨医馆,忙劝道。 “姑娘,让我过去吧!那医馆毕竟人多眼杂的,姑娘一个姑娘家家的过去,只怕是要遭说闲话的。” “陈二公子毕竟是太师府的公子,若陈二公子真的要店里赔偿,就给他些银子吧!这样总好过让姑娘抛头露面地带着陈二公子去医馆治伤的好。” 袁管事是个会做事的,只可惜他会错了她的意。 她哪里是要带着陈锦然去治伤的 她这是带着他过去,让他伤得更严重的! “袁管事,你只管放心,我自有我的法子。店里就拜托你照顾了,过些天我得了空,再过来瞧瞧!” 少东家都发话了,就算袁管事心中还想说几句,也都卡在了嗓子眼,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正骨医馆就在离成衣店三五家铺子的地方,不远。 宋锦过去的时候,医馆刚开门,里头还没有多少客人。 店里的药童瞧见几个小厮抬着一个贵公子过来,以为是那个贵公子受了伤,要治伤,就问了领头的宋锦道。 “姑娘,咱们这里是正骨医馆,专治跌打损伤,旁的病看不了。看这位公子的模样,只怕没有跌打损伤。隔壁还有家林氏医馆,姑娘大可以把人送到那里去。” 不,她就是带着陈锦然过来治跌打损伤的,省得陈锦然那人,总是无时无刻出现在她身边。 这回正了骨,想必他也能消停几日了。 “小童,我们就是过来治跌打损伤地,这位公子扭了筋骨,烦请你请几位经验十足的正骨师傅过来,给那位公子,好好正正骨。” “记住,力道一定要大,他骨头硬,若是力道小了,只怕作用不大。” 宋锦说着,让白荷拿了袋银子出来,递给了面前的那个药童。 药童接过宋锦递来的银子,特地打开数了数,竟然有几两之多,眼前的这位姑娘,还真是出手阔绰呀! 他一定请几个惊艳十足的正骨师傅给那位公子好好正正骨。 “但请姑娘放心,小店的正骨师傅,个个都是经验十足的。” 药童说罢,拍了拍手,就见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从医馆的里间走了出来, 那几个壮汉走出来的时候,宋锦只感觉地动山摇一般,若是这样的壮汉给陈锦然正骨,那可就有得他受了。 “就这几个人吧!记住,那个公子骨头硬,师傅们能使多大力气,就使多大力气。” 在离开医馆之前,宋锦又对着方才那个药童,反复叮嘱了几句。 走出来医馆,宋锦站在医馆门外,就听见了医馆里传来了陈锦然撕心裂肺的喊叫声,那个喊叫声,响彻云霄,几乎半个四平街的人都听见了。 但人们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为那个是正骨医馆,里头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很常见。 有哪个人正骨的时候,不疼得撕心裂肺,哭天喊地的 若是有,那个人就是神人! 此时的陈锦然,已经疼晕在了榻上,身上仍有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站在他的脊背上,帮他正着骨。 “公子放心,小人是这医馆里经验最丰富的正骨师傅,一定不会伤到公子的,还请公子放心!” “小人一定会轻轻地,请公子不要再喊了!” 在那个壮汉说出“轻轻地”这几个字后,只听见“咔嚓”一声,陈锦然的肋骨,断了半根…… 随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走在四平街上,白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 白荷心中想着自家姑娘对正骨医馆药童的吩咐,姑娘让那些个正骨师傅,有多大力就使多大力,这不是成心想要疼死陈二公子吗? 若那些个正骨师傅,不知道轻重,把陈二公子的骨头,一下就给掰断了,那该怎么办 看着宋锦面上一副平静的神色,白荷想要提醒姑娘回去看看,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就陷入了两难之中。 宋锦转过头,瞧着身边的白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必定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了,且必定是关于那陈锦然的。 还没等白荷开口,宋锦就先提醒了她。 “白荷,你若是想要我回去看看那个陈锦然的话,你就别说话了。我已经吩咐了那些个正骨师傅,他们会好好照顾陈锦然的,你放心吧!” 第026章 绸缎庄的奇招 半个时辰后,陈锦然从正骨医馆出来了,不过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文山喊了轿夫,把他从正骨医馆给抬出来的。 陈锦然出来的时候,方才接待的药童还站在店门口,细细数着荷包里的碎银子。 当看着贵公子被抬出去,马上他也跟出了门,对着坐在轿子上的陈锦然又喊了几句。 “公子,若是下次还有需要,只管再来呀!小店时时刻刻欢迎公子的到来!” 陈锦然瘫软在轿子上,听着药童的喊话,他心里真的想,赏他几个耳光,好叫他长长记性,别拿了别人的银子,就来折磨他。 要不是文山及时赶到,只怕他不是断几根肋骨那样轻了,而是全身上下粉碎性骨折! 到时候怕是连爬都爬不起来! 不行,他要报仇! 他一定要报仇! 他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那个宋二,既然这个宋二让他好好舒服了一番,他也应该让她,好好舒服一番才是! 至少让那个宋二,好好体验一番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踩在背上,正骨的感受! 以牙还牙,断宋二的几根肋骨,这样才好! 陈锦然趴在软垫上,用尽了浑身上下的力气,拽了拽身边的文山,准备吩咐他事情。 “文山,你去好好打探打探,看看这个宋二,今日来四平街做什么的若是打探到了,即刻来回我!” “喊几个道上的兄弟,把她给我绑了,送去那个正骨医馆,请几个正骨师傅给她好好正正骨!最后断她几根肋骨,让她尝尝我今日所受的痛苦。” 文山有些犹豫,他觉得公子此举不大妥当。 人宋家二姑娘不过是个小姑娘,公子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本不应该同一个小姑娘多做计较。 再说了,是公子偏要拉着宋二姑娘,让人家赔偿医药费的,如今受了这样的苦,也是自作自受。 若真的喊了人绑走了那宋家二姑娘,那些人万一起了歹心,欺辱了宋二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文山不敢应下陈锦然的吩咐,思虑再三后,才敢回了句。 “公子,这样做,怕是有失妥当呀咱们这是在天子脚下,若是出了随意绑架百官家眷的事,只怕应天府是要派人出来查的。” “再说了,宋二姑娘是个姑娘,公子是大丈夫,大丈夫何必与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呢” 文山话音刚落,低着头没敢抬起头来看陈锦然,又暗自嘟囔了句。 “这回公子之所以受这样的苦楚,还不是自作自受。” 听着文山这些话,陈锦然差点气得连心头血都喷了出来。 让文山蹲下,陈锦然使了力气,紧紧地揪住了文山的耳朵,一边揪着,一边又问道。 “文山,到底那个宋二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处处帮着她说话连我的话,也不愿意听了。” 文山被揪住耳朵,一时也不敢动弹,轻声喊了几句“疼”,才道。 “公子,宋二姑娘没给文山什么好处,文山只是觉得,公子此行为,实在是不是大丈夫所为。” “且公子先前还拜托了宋二姑娘给夫人做鞋子,如今公子要喊了人来绑走宋二姑娘,那夫人的鞋子,做还是不做了?” 听着文山说起了他先前拜托了宋锦,帮他给他娘做鞋子的事情,陈锦然一下子才醒悟过来,如今宋锦可是动不得。 母亲的生辰礼还没有做好,怎么能轻易喊了人,就抓了那个宋二走 还是等宋锦把那双鞋子做好了,他再新帐旧账和宋锦一块算清楚了再说。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想打探清楚,宋锦今日来四平街,到底是做什么的 “文山,你赶紧下车,别随着我回去了。待你打探清楚那个宋二姑娘今日是去做什么,再回府来!” “还有就是,把马车后面箱子里摆着的那双鞋子,一并交给宋二姑娘。夫人的尺寸她尚未清楚,还是拿双夫人穿过的鞋子给她,让她照着做吧!” 陈锦然话落,还没等文山反应下来,就已经有陈府的家丁,把箱子交给了文山,踢他下了马车。 看着这四平街的漫漫人海,他该到哪里去寻人呀 宋锦和白荷又到了上次吃汤饼的那个摊子,两人各吃了一碗牛肉汤饼,一碗茶水,一个牛肉夹馍,付了钱,就开始了姑娘丫鬟逛街路。 上次来四平街来的匆忙,再加上有孙妈妈在,主要带着她来熟悉铺子中的人事,这四平街的许多店铺,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掠过了。 这回既然孙妈妈不在,她又得闲,自然是要好好逛逛这四平街的许多家店铺了。 实地考察一下,看看老百姓们来逛街,都喜欢买什么什么东西最好卖 又路过了个油饼摊,瞧着摊主刚炸出来的葱油饼,满面金黄,透着一股淡淡的葱香味,宋锦忍不住,又叫白荷买了几个,揣兜里,等回去的路上,再吃。 逛了半条四平街,白荷终于走不动了,抱着临街的一根红漆木的柱子,就实在走不动了。 “姑娘,要不咱们歇会吧!咱们再走下去,就该到了咱们家的绸缎庄了,那家绸缎庄在舅老爷的手上,是不会欢迎我们进去的。” 此时的白荷,抱着柱子,说话都是一喘一喘的。 一看就是整日待在府里,养尊处优惯了,缺乏锻炼,随便走上几步,就喘得不行。 别说白荷喘了起来,就连宋锦,此刻也是停在了原地,喘了一阵。 原主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姑娘,出门不是坐轿子就是坐马车的,哪里有自己步行过 要不是宋锦身体底子好,就原主那样瘦弱不堪的身体,哪里受得住这样高负荷的运动 听白荷方才的话说,赵氏陪嫁过来的那间被赵家舅爷占了的绸缎庄,就在前面。 既然来都来了,她就去会会,看看那绸缎庄里头有哪些牛鬼蛇神 宋锦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抱着柱子喘气的白荷,面上现出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就道。 “白荷,你赶紧带路,带着我去那个绸缎庄看看,我们去绸缎庄里歇息片刻,讨盏茶水喝喝。” 白荷仍旧抱住柱子,没有移动分毫,把头转到一边,没有瞧着宋锦,冷冷地回了句。 “姑娘,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那个绸缎庄被舅老爷占了这些年,舅老爷身边的那些人,对咱们家的人,可是恨得紧!” “若是发现有咱们家的人进了铺子,保准有人拿了扫帚,要赶我们出来!” “被人赶出来实在是太丢脸,要丢脸姑娘自己去丢!” 听着白荷这副口气,宋锦也没有继续和颜悦色地说,而是换了一副口吻,厉声吩咐道。 “你不去可以,待会我坐马车,你自己走回来,方才过来的时候,我仔细看了一下,这四平街离咱们家梧桐巷,可是隔着七八条巷子,五六条街。” “你的脚力是可以的,我相信你,一定能自己走回来的!” 宋锦语重心长地说着,走近了白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表示很相信她。 当宋锦转身的时候,白荷马上离开了柱子,一下子就抱紧了宋锦。 “姑娘,奴婢和您去,行了吧” “只求您别让奴婢走着路回去,若是奴婢走路回去,只怕就算走上一天一夜,奴婢也是回不去的。” 听着白荷求饶的话,宋锦面上仍旧是淡淡地,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这个白荷,非得逼着她想出这样的法子,才能让她乖乖听自己的话。 若真的让白荷自己走路回去,只怕比让她死,还难受些。 绸缎庄在四平街的中部,和前面的那间成衣店,隔着八九个铺子,不算太冲突。 宋锦进去的时候,绸缎庄显然还没开业。 几个小厮在收拾着柜台上摆着的锦缎布匹。 一个眼尖的小厮瞧见宋锦进来,赶忙就迎了过来。 “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小店盘算,暂时接待不了客人。若是姑娘瞧中了哪个花色哪个样式的布匹,大可以先行记下,等货物盘算完后,姑娘再过来看看。” 宋锦没注意他说的那些话,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绸缎庄的陈设。 这间绸缎庄,比起街头的绣坊,要大上很多,而且更加富丽堂皇,除却了台面上摆着的几匹样品云锦,铺面里再没有摆着其他锦缎布匹。 正当宋锦感到奇怪的时候,先前说话的那个小厮,已经递给了宋锦一本册子。 “姑娘,这册子里便是小店所有的锦缎布匹了,里头什么样的花色都有,姑娘细看,我给您倒茶去!” 接过了小厮递来的那个册子,宋锦打开一看,里头竟然是类似于现代社会发廊的那种发色册子,只是发色变成了锦缎布匹的不同样式,以及花色。 下面还有锦缎的介绍,以及花色图案的寓意。 宋锦摸了摸那册子里夹着的锦缎布匹小片,没成想竟然是真的锦缎,不过是把一整匹锦缎剪成了一小片,用了浆糊粘上去的。摸着那些个小片锦缎,和摸起一整匹锦缎布匹,感受都是差不多的。 把那些个品种繁多,花色复杂的锦缎布匹弄成这样的一个册子,的确比在整个店里摆满了锦缎布匹,要好得多。 既方便了客人寻找自己心仪的布匹,也能方便店里的小厮找货。 那本册子的下面,还标注了那匹布在那个库房,库存多少,何时进货,何时入库等一系列的问题。 看着这些,宋锦只觉得这绸缎庄,简直就像现代版的超市一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弄了一个这样的册子? 第027章 美少年?老大叔! 接过了小厮递来的茶水,宋锦没顾得上喝茶,而是细细翻看了一下那本册子。 这本册子,简直就像现代社会的导购单一样。 基本上市面能见到的锦缎布匹,这绸缎庄是应有尽有,甚至于这绸缎庄还有着自己独特的花色,纹样。 宋锦想要见识见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在大明朝弄出了导购单。 这边的小厮一边细细打量着看着册子的宋锦,一边和身边的一个小厮,窃窃私语起来。 “王二,你有没有闻见一股异味自打那个姑娘进门之后,我就闻见了一股异味。” 听他这样说,王二走近了前面几步,靠近了宋锦些许距离,果然闻见了那股异味,哪里会想到这样刺鼻难闻的味道,竟然是从眼前这样一个娇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 虽然那个姑娘的衣服上沾了浓浓的檀香味,可在浓浓的檀香味掩盖下,还是能嗅出那个姑娘身上的异味。 “李四,那个姑娘是从哪里来的莫不是从西域过来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大一股异味,老子都要吐了,交给你接待吧!” 王二说着,把手中的抹布交到了李四手上,捂着口鼻,马上就去了后堂。 看他脸色憋得涨红的模样,就知道是他是去后堂吐了。 王二从柜台下面翻出了一瓶薄荷香油,滴了一滴出来,抹在了自己鼻下。 虽然这个薄荷味很冲鼻,但总比闻着那姑娘身上的异味要得多吧 宋锦身后的白荷瞧着李四去了后堂,凑近了宋锦,打算提醒她。 “姑娘,今早出门的时候,姑娘身上所穿着的这件衣裳,并没有用熏香熏过,只有里头那件熏过。马上就要过了四个时辰,姑娘身上的异味,就要盖不住了。” “趁着旁人还没有发现姑娘的身份,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白荷说着话,拽了拽前面的宋锦,打算把她带离这里。 只是宋锦还没有摸清楚这绸缎庄的情况,她还不想这么早就离开。 “白荷,要走你自己先走!待会我自己坐马车回府,是你走的快,还是马车走的快” 宋锦这招,果然万试万灵! 只要宋锦一说让白荷自己走回府,她马上就不说话了,就像只犯了错的小猫咪一样,紧紧地跟在宋锦身后。 瞧着白荷安静下来,宋锦朝着李四挥了挥手。 李四走到了宋锦身旁,她仔细端详了一番面前的李四,知道他只是个做事的,不是管事的,她今日过来,还想要见见这绸缎庄的李管事。 在孙妈妈的口中,那个李管事,貌似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 原先绸缎庄在赵家舅爷手中的时候,绸缎庄疏于管理,赔了很多银子,导致长时间经营不善。 之后赵家舅爷来和赵氏说了之后,赵氏就委任了李管事到了绸缎庄,接手了绸缎庄的大小事务,才把绸缎庄经营得风风火火。 但绸缎庄的盈利,就算有李管事在,那些个银子,最后还是送到了赵家舅爷手中,而不是送到赵氏手中。 看着面前一副机灵鬼模样的李四,宋锦捧起了茶水,喝了几口,就道。 “你们管事的可在这本册子上有些问题,我想要和你们管事单独说说,就请小哥,把你们管事请出来吧!” 眼前的这个姑娘,要见管事的 还说他们的册子有问题 那本册子可是管事的找人写的,会有什么问题呢 李四不敢擅自做主,还是决定先请示了管事的,再来回了宋锦。 “姑娘,我家管事的如今正在内堂。待小的进去请示一番后,再出来回了姑娘,还请姑娘稍等片刻,小的一会就出来。” 片刻后,小厮从内堂走了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姑娘,我家管事的答应见姑娘了,请姑娘随小的来!” 由李四带着路,宋锦就进了绸缎庄的里面,和街头绣坊差不多,绸缎庄的里面有一个很深的院子,院子后面还有一排工人住的耳房。 前面的院子是待客用的,此时的李四,要带着宋锦去的,就是那个待客的院子。 进了屋里,已有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喝茶了,身边还有两个打着扇子伺候的丫鬟。 走近一看,坐在软榻上喝茶的,竟然是个少年! 看他的模样,不过十七八岁,难不成这个少年郎,就是这间绸缎庄的管事 会是李管事 在宋锦的心目中,这类铺子的管事,要不就是像何忠那样的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子,再者就该像成衣店的袁管事那样,是个老成持重,精明能干的管事。 眼前的这个少年郎,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管事。 只见李四走到了那个少年的身旁,低语了一阵,少年不说话,点了点头,李四马上又来到了宋锦身边。 “姑娘,那位便是小店的管事。管事说了,若姑娘有什么事想要问的,尽管问吧!” 李四话落,立刻就出了屋子,去前面的铺子招呼生意了。 宋锦向着那个少年郎见了礼,就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竹椅上。 坐近之后,宋锦才发现,那个少年郎的容貌,一点也不亚于陈锦然那个家伙。只是陈锦然那臭小子老是板着一张臭脸,就算生的再好看的人,也会被别人说成面瘫。 而那个少年郎,和陈锦然却是大不相同,容貌很是清秀,但隐隐透着一股阴郁,像是生了什么病一样。 还没等宋锦说话,就听见他道。 “姑娘,我知道你是宋家的二姑娘,这间绸缎庄的少东家。今日你过来之前,东家已经差人告诉我了,让我务必好好招待少东家,带着少东家熟悉熟悉这绸缎庄的运作,以及人事。” 宋锦面上很淡定,并没有一丝意外。 因为她今早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赵氏差人喊了孙妈妈过去,像是在商量事情,没成想竟然是让孙妈妈,提前来知会了这个李管事。 只是眼前的这个少年郎,真的是这间绸缎庄的管事吗? 宋锦有些纳闷,还是毫不避讳地问了句。 “你既然知道我是宋家的二姑娘,难不成你就是孙妈妈口中的那个李管事” 少年点了点头,似乎对宋锦心中的疑惑,不甚在意。 “少东家,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是这间绸缎庄的管事。” “想必少东家心中好奇,怎么我和白绢坊的何忠,成衣店的李管事,绣坊的曾绣娘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少女说着这些话,宋锦点了点头。 她心中的确是好奇,怎么眼前的这个管事,和她心目中管事的形象,不大相符呢? 瞧着宋锦一脸好奇的模样,少女只笑了笑,就道。 “既然姑娘心中好奇,那我就告知姑娘!” “实不相瞒姑娘,小人今年已经四十有三了,只不过幼年时生了怪病,面容不会改变,声音不会改变,身材不会改变,都停留到了小人十七岁时的模样!” “若是姑娘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问这周围的所有人,看看我说的可是属实” 李管事知道宋锦肯定不会相信,所以早就准备了后面这些话。 宋锦先是愣了愣,随后抬起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少年郎! 呸,什么少年郎,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老大叔! 他这生的到底是什么病 容貌,身材,声音都停留到了十七岁时候的模样,真的是羡煞旁人啊! 她也想生这样的病,一辈子容颜不老,该多好!省去了那么多抗皱纹防衰老的化妆品的钱! 看着宋锦一直盯着自己看,那位李管事,突然冲着宋锦笑了笑。 宋锦鼻血差点一下子喷了出来,她方才竟然被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给电到了 什么鬼?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锦慢慢静下心来,只听见对面的李管事又道。 “姑娘小的时候,小人可是抱过姑娘的,那个时候姑娘还小,一见到我就喊哥哥,如今姑娘大了,那些小时候的事,自然是记不住了。” 宋锦一个踉跄,差点从凳椅上跌了下来。 她方才是听到了什么,眼前的那个李管事,小时候竟然抱过自己,这是什么痛苦的回忆呀 说话间,就有一个穿着蓝灰色衣裳的小姑娘,在屋门外不断走来走去,探脚想要进来,可是当瞧见屋里有宋锦的时候,就没有进来。 李管事看了她一眼,朝着她招了招手,小姑娘似乎是瞧见了李管事朝她招手,没再顾忌屋里的宋锦,而是忙不达迭地进了屋子,走到李管事的身旁,李管事也就势抱起了她。 “姑娘,这是小人的闺女,叫李雅,平日在家的时候,宠的要紧,一时失了礼数,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这回宋锦是真的跌坐到了地上,她的三观已经受到了冲击,此时需要缓缓。 她没想到,李管事竟然有了闺女,闺女还长这么大! 这样大的一个闺女,再搭上李管事那张俊朗无比的美少年容颜,怎么看,都是有着浓浓的违和感! 李雅亲自搀起了跌坐在地的宋锦。 “好看姐姐,你今日是来找我爹爹,商量事情的吗?” “我爹爹平日里很忙,基本上都见不到人,但是今日爹爹和我说,他今日要在家,见一个好看姐姐!说我让陪着他,一起见好看姐姐。” 第028章 问话李管事 李雅把宋锦从地上扶了起来,坐在旁边的竹椅上,又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细细地看着宋锦。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生得好看的姐姐,眼前这个姐姐是来和爹爹商量事情的吗? 小姑娘在心里想着,却不敢说话。回到了李管事的身边,接过了李管事递来的松子糖,就一蹦一跳地出了屋子。 果然,无论什么时代,糖对小姑娘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 看着李管事用一块松子糖把闺女哄出门之后,宋锦终于缓了口气,她终于不用再看见如此违和的一幕了。 眼前的这个李管事,无论你怎么看,都不像是当爹的。 很明显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一个人,如何去照顾闺女。 宋锦及时打住,没有接着想下去,喝了一口方才小厮递上来的茶,面上渐渐和缓下来,就对着坐在高座上的李管事问道。 “敢问李管事,方才铺子中的那册子,听小厮说,是你差人写的。不知李管事心中是有什么想法,竟做了这样一本册子” 宋锦此话,表面上看没什么,实际上她却是在试探面前的这个李管事。 很明显,那本册子和现代社会的导购单性质差不多。她就纳闷了,如此封建落后的大明朝,怎么会有这样的册子 除非有人和她一样,也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告知了李管事,做了这样的册子,让绸缎庄的生意,这些年一直风风火火的。 抑或是,她面前的那个李管事,也同她一样,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 李管事看着宋锦,面上淡淡地笑了笑,只道。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姑娘想要向小人打探什么” 为了不让李管事起了疑心,宋锦面上呵呵地笑了几笑,用着玩笑的口气回道。 “李管事说笑了,我问这个能做什么,能打探什么呢?只不过是见那本册子有些新奇,想要问一问罢了。” “不知李管事,可愿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宋锦话落,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李管事身上。 李管事只笑了笑,并未说话,显然是不愿回答她的问题。 李管事越是这样的反应,宋锦越是对面前这个李管事,越来越好奇了。 他说自己生了怪病,容貌,声音,体量都停滞到了自己十七岁的时候,那么他又是怎么与她人成婚,并生下一个闺女的呢? 还有就是,李管事既然说自己已经成婚,那么他夫人呢? 宋锦心中已然生起了好奇之心,大着胆子就问了面前的李管事。 “李管事,敢问尊夫人如今在何处” “你平日里又要操持着铺子,又要照顾闺女,这怎么忙得过来” 李管事似乎从宋锦的话中,觉察到了什么,索性也不瞒她,直接回道。 “姑娘,小人的妻子如今在乡下,家里还有几亩良田,父母双亲,妻子在家侍奉双亲,耕耘几亩良田,唯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带着父母进城来。” 解释完后,李管事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宋锦,又道。 “姑娘可是与小人妻子见过不知姑娘找小人妻子何事” 额…… 宋锦心头一阵无语,明明是她问李管事,怎么现在反倒变成是李管事来问她了,她该怎么样回呢 宋锦还是实话实说,她谅那个李管事,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李管事,我不过是好奇问一问罢了,我与尊夫人,并未见过面,也不认识。” “只是见李管事如此年轻,想必尊夫人,也很年轻吧” 像是听见了宋锦的夸赞,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又钻了出来,手中握着那块沾满了口水的松子糖,显然方才小姑娘把那块松子糖,塞嘴里吃去了。 “好看姐姐,我娘很漂亮,比好看姐姐还要漂亮。只是我娘一直待在乡下,爹爹也忙着,我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我娘了,好看姐姐,你能带着我去见我娘吗?” 小姑娘像藕段一样的细胳膊拉着宋锦的衣裳,小手上面似乎还沾了口水,放在宋锦的衣裳上,擦了又擦。 宋锦看着自己的衣裳,就这样糟蹋在了一个小姑娘手中,她只能叹了一口气,又不好得说什么。 李雅不过是个小姑娘,自己是大人,若是自己和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显得自己以大欺小,很没肚量。 让白荷把随身带着的手巾拿了出来,宋锦给李雅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然后牵着李雅那只像藕段似的小手,走到了李管事的身旁。 “李管事,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她已经三个月没见到自己娘亲了。” 宋锦换了副表情,拿出来少东家的气概,质问了眼前的李管事。 听着宋锦说起了小姑娘的娘亲,李管事的眼神变得躲躲闪闪起来,不敢直视面前的宋锦,但瞧着宋锦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他也不好得继续再回避,只得道。 “姑娘,闺女说的的确属实,她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娘亲了。” “这些日子赵家舅爷催的急,我整天忙里忙外地,就把这件事给疏忽了,我原先想着忙完这一阵,就带着闺女回去乡下住一段时间的,但这一忙,便是三个月。” 李管事说的句句属实,生怕宋锦不相信,赶忙让小厮把这几个月的账簿都拿了出来,给宋锦查验。 翻看了几页账簿,宋锦才相信,李管事方才说的那些话,的确属实。 这几个月绸缎庄的账面上多了很多笔钱,大多是些采购原材料的费用,棉花,蚕丝等等。 只是绸缎庄这几个月订这么多的原材料做什么,难不成绸缎庄接下了什么大单 正当宋锦要开口询问的时候,李管事就回道。 “姑娘,实不相瞒,这几个月绸缎庄之所以订这么多的原材料屯着,是因为马上就要接下宫中尚衣局的大单,再过一个月,便是皇太孙的加冠礼,还有太孙妃太孙嫔的册封礼。” “尚衣局的人手不够,一时之间赶制不出那么多的吉服礼服,就会把到时候观礼的百官们穿的吉服礼服分出来,交给宫外的一些大的绸缎庄,成衣店来做。” “因着大姑娘是掌管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已经暗中订下了咱们家的绸缎庄,成衣店,来完成宫中尚衣局的订单。” “太孙和太孙妃太孙嫔的吉服在宫内的尚衣局做,这礼服,就由我们几家宫外的绸缎庄,绣坊连独立完成,最后交由尚衣局的女官大人核验。” 竟然是提前接下了宫中的单子 娘亲和姐姐能把这样的大事,交给面前的李管事来做,看来他除了长得好看又年轻之外,还是有些本事的! 若是能把这样一员大将收归自己麾下,自己日后做起事来,也能得心应手先。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要让李管事,带着闺女下去乡下,瞧瞧父母双亲,还有妻子去。 别人家庭和睦,帮助自己做起事来,也能少一分顾虑。 “李管事,不是我说你,你如今的头等大事,可不是去筹备什么太孙太孙妃太孙嫔的礼服,而是带着闺女,去乡下住几日,看看令堂令尊,还有尊夫人。” “小姑娘心里总是惦记着娘亲,也不是个办法,你说我说的可是” 李管事点了点头,没敢抬头,连声道。 “是是是,姑娘说的对,是小人疏忽了。小人一定向夫人告了假,带着闺女下去乡下住几日,让她好好陪着妻子。” 宋锦担心面前的李管事,不过是当着自己,打算敷衍了事,事后并不打算带着闺女去乡下。 这样的话,她今日说这么多,等于白说。宋锦在心中左思右想,还是道。 “李管事不用去府里和夫人告假了,我回府的时候,差人帮你说一声就行,今日你就带着闺女启程,去乡下住几日去。” 见宋锦这么说,就算李管事心中还有话想说,最后也变成了无话可说了。 出了绸缎庄,宋锦还想去何忠的白绢坊看看,就让李管事备了马车,送着她们去了街尾。 到了街尾的时候,宋锦发现了白绢坊的大门紧闭,难不成今日是白绢坊歇业的日子 可她一路走过来,发现周围的铺子都还在开着门,怎么就白绢坊大门禁闭,也没人挂出牌子。去了白绢坊隔壁的一家卖香纸蜡烛的店,宋锦就问了此时正在招待客人的店主,“店家,怎么隔壁的那家白绢今日不开门了,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情” 香烛店的店主细细打量了一番宋锦,用着极其尖酸刻薄的语气就道。 “看着姑娘穿的好模好样的,难不成是隔壁何忠的姘头” 什么鬼? 姘头 这个满脸麻子的老太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宋锦恶狠狠地回了她一个眼刀,言语冷冰地又问了句。 “店主,到底隔壁何忠发生了什么店主又是从哪里瞧出来,我是何忠的姘头的” 瞧着宋锦恶狠狠地瞪着她,一双如刀的眼睛,正在她的脸上变化风云,香烛店主生了胆怯,只得老老实实地回了宋锦。 “姑娘有所不知,隔壁的那个何忠呀!可是勾搭上了徐国公家的丫鬟,自己死了老婆,拉扯着一个闺女,我原先还以为他痴情,是个可怜人,没成想竟然勾搭上了徐国公府的丫鬟。” “今儿那丫鬟死在了他们店门前,何忠自己报了官,已经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从她的一番后中,宋锦得到了几个关键词,徐国公府,丫鬟。 莫不是徐国公府的那个徐慧,还记恨上次的事情,这次过来报复了? 第029章 查案 还没等宋锦继续想下去,那店主就冷冷瞧了宋锦一眼,她觉得宋锦气度不凡,穿着的又是锦衣华服,应该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姑娘才是。 只是既然是达官显贵家的姑娘,怎么会来到这百姓云集的四平街,向她一个老婆子打听隔壁何忠的消息 难不成眼前这姑娘真的是那何忠的姘头 “姑娘,实不相瞒,我和何忠做了十多年的邻居了。我原以为他老婆死了,没有续弦,是个难得的痴心人,又一个人拉扯着闺女这么些年,过得很不容易,我也经常会过来接济他们父女二人。” “何忠表面上瞧着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什么坏心眼,没想到他竟然暗中勾搭上了徐国公府的丫鬟,还怂恿着那个丫鬟嫁与他,只不过后来他又反悔了,就把那丫鬟,杀死在了店门前。” “今早鸡鸣的时候,我躺在屋里就听见了外头女人的哭声,想必就是被何忠哄骗的那个丫鬟。” 瞧着眼前的这个婆子说得绘声绘色的,要不是宋锦相信何忠的为人,只怕连她自己也要相信那个丫鬟是何忠所杀了。 何忠是个吃苦能干的人,心中思念亡妻,对闺女也极为疼爱,这就是他这么多年未曾续弦的缘故。 所以宋锦相信,杀害徐国公府丫鬟这件事,绝不会是何忠所为,必定是有人为了报复,刻意栽赃在何忠头上的。 而栽赃陷害何忠的那个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徐慧! 她没想到,徐慧竟然是如此记仇的一个人,这么快就报复来了。 不过她也不带怕的,区区一个徐慧,她还未曾放在眼里。 宋锦看了一眼面前这个麻脸婆子,这个婆子的嘴,可不是一般的厉害,也不知她到底是亲眼瞧见,还是没亲眼瞧见。 只怕就是眼前这个婆子,和顺天府的那些个捕快衙役说了,那些人才会把何忠带走的吧 她真想狠狠地暴锤那个婆子几下,让她会说话就好好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顾念着原主原先的言行举止,宋锦也就没有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但眼前这个麻脸婆子,她也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了她。 宋锦脸上勾了一抹淡笑,对着那个婆子呵呵笑了几笑。 “敢问店主,你是亲眼瞧见了何忠杀人,还是听别人说,何忠杀了那个丫鬟” “还有就是,大早上你不起来开店,缩在屋里,听鸡叫” 被宋锦这么一说,那个婆子当即哑口无言,还好此时香烛店里已经没了旁人,不然那个婆子,当真尴尬得紧。 麻脸婆子想要说话,顿了几顿,才开了口。 “姑娘,我虽未亲眼瞧见何忠杀了那丫鬟,也没听旁人说起,何忠杀了那丫鬟。” “但我平日里坐在店里看店的时候,就见过那丫鬟和何忠眉来眼去的,一看就是心中有鬼,不然也不会,何忠每次见她,都是偷偷摸摸的。” 婆子解释完了宋锦的第一个问题,又来解释了第二个。 “姑娘,敢问你是顺天府的什么大官连老婆子起不起来开店,缩在屋里睡觉这件事你都要管,你管得还真是宽呀!” 倒是宋锦小瞧了眼前这个婆子,说起话来,倒是不比府里那些个积年伺候的老妈妈要差! 不过她既然有心教训一下那个婆子,就不会怂。 “店主既然没有亲眼见到何忠杀人,那又是如何断言何忠杀人的” “若是此案查到最后,杀人的不是何忠,那么店主,你说这些话,可是要负责的!” 宋锦话音刚落,那麻脸婆子面上就有些犹豫,似乎是拿不准自己心中的主意。 她的确没亲眼见到何忠杀人,但她都和捕快衙役都这样说了,难不成要她自己和官府说,是她自己说错了话,官府抓错了人 可她这样坦白了,到时候进大狱的可是她了,到时候只怕官府不会轻饶了她。 宋锦也瞧见了那婆子面上的犹豫,知道她现在心中必定摇摆不定,她要适当给那婆子迎头一击。 “店主,若是你老老实实地和官府说清楚,讲明白,何忠也不会被人抓走,现在你知道了内情,却不愿意说出来,只怕官府也要连你一起治罪的。” 听到“官府治罪”这几个字,那婆子当即腿一软,差点就要摔下来。 及时搀住了身旁的竹椅,婆子顺势坐到了竹椅上。 “姑娘,若我说了实话,官府就会对我从轻发落吗?” 婆子此话一出,宋锦就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自己击破了,如今只需那个婆子说了实话,就能帮何忠证明清白。 不过此事的内情到底如何,她还需要仔细调查清楚。 宋锦出了香烛铺,看了一眼身后屋门紧闭的白绢坊,在心里暗暗叹了几息,终究是坐上了绸缎庄李管事为宋锦备好的马车。 瞧着宋锦自上了马车,就没有说话,白荷以为自家姑娘是在想事情,就没有打扰,吩咐了车夫调转了车头,准备回府。 “姑娘,白绢坊发生这样的事,姑娘还是要快些禀给夫人才是。死在白绢坊门前的丫鬟,毕竟是徐国公府的丫鬟,就算不是何管事所为,也应该差人查清楚,还徐国公府一个公道才是。” 白荷说着话,轻轻拍了拍宋锦有些僵硬的肩膀。打开了食盒,把食盒里头那个还冒着热气的葱油饼,递给了她。 “姑娘,这葱油饼是姑娘爱吃的,姑娘赶紧尝尝!” 宋锦接过了葱油饼,却没有动口。 如今她心里还在想着如何解决了白绢坊的这件事,哪里有心情吃什么葱油饼 把葱油饼又递给了白荷,宋锦靠在身后的软枕,轻轻闭上了双眼。 车轮轱辘轱辘地转了几转,又停下来了。 宋锦也被这吵闹声给吵醒了,睁开双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荷,就问道。 “又出了什么事,怎么马车又停了” 白荷没有说话,反而是马车外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声音,是陈锦然身边的长随小厮文山的声音。 “宋家二姑娘,我家公子吩咐我过来,是有事要交代二姑娘的!” 文山说着话,白荷就拉开了车帘。 只是文山没有上车,而是站在车下,和着车里的宋锦继续说道。 “宋家二姑娘,那箱子里头是我家夫人惯穿的绣鞋。我家公子曾拜托过宋二姑娘,帮我家夫人做一双鞋子,但姑娘不清楚我家夫人的尺码,就托我给姑娘送过来了。” “我家公子说了,还请宋二姑娘早些动工,若是耽误得太久,可就不好了。” 白荷接过文山递过来的箱子,打开一看,果然是双女人穿的,绣了鸳鸯戏水图案的红绣鞋。 宋锦点了点头,示意白荷收下箱子,又继续让车夫启程了。 白荷把那个箱子,摆在了宋锦的身旁,宋锦一只手倚在上面,另一只手则是捧起了茶盏,还没有喝上几口,又放了下去。 “回去之后把那双绣鞋摆在我的绣筐里,若是我得了空,就帮陈家夫人做双绣鞋。” “只是这件事不许让夫人和老爷知道,若是让夫人和老爷知道,我们和陈锦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只怕到时候该说不清了。” “咱们家一门心思要和陈家退婚,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生这种幺蛾子,让夫人老爷大姑娘的筹划落空了。” 宋锦怕白荷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又叮嘱了她几声。 宋锦知道,其实早在自己醒过来之前,宋老爹就已经和赵氏,宋芸,宋谦行商量过了,把原主和陈家的那桩婚事,给退了。 陈家对原主无意,再加上原主和纨绔子弟连墨私奔的那些事,谁家还愿意迎娶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入门 但陈锦然已经来招惹她了,她往后还是能避则避,不然她和陈锦然之间的关系,想说清楚,可是难了。 回到宋府,白荷先带着宋锦回了自己的小院子,伺候着宋锦沐浴更衣后,又给宋锦带着路,去了赵氏的院子。 赵氏在屋里设了蒲团,此刻的赵氏,正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 李婆子给宋锦搬了绣凳过来,宋锦给赵氏行了礼,就坐在了绣凳上。 赵氏没开口说话,宋锦也不好得先开口,问了身边的李婆子一句。 “李妈妈,我娘这打坐要坐到什么时候她可有同你们几个说了” 李婆子摇了摇头,显然不知道。 连她这样在赵氏身边贴身伺候的,都不知道赵氏要打坐到什么时候,她该等到什么时候 难不成要等到天黑 看了一眼外头艳红无比的晚霞,如今离天黑,还有两三个时辰,难不成要她再等上两三个时辰 宋锦真想扯大嗓门,把赵氏的婚喊回来,但又怕得罪了她,只能轻轻磕了一声。 这一声咳嗽,似乎是把魂游太虚的赵氏,给拉了回来。 “锦儿怎么了听你咳了一声,莫不是病了” 赵氏突然睁开眼,把坐在赵氏身边的宋锦给吓了一跳。 “娘亲,锦儿没病。锦儿今日过来,是想要和娘亲说说白绢坊何管事的事。” “今日我去四平街视察的时候,有人和我说,何管事杀了徐国公府的一个丫鬟,人已经被顺天府的衙役带走了,此刻正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宋锦说着,细细观察着面前赵氏的反应。 “这件事白绢坊那边已经差人过来递消息了,人不是何管事杀的,顺天府那边我差人过去打交道了。既然人不是何管事杀的,顺天府会秉公办理,不会冤枉了他的。” 赵氏的反应很淡,显然心中已有了法子,才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030章 白脸婆子 赵氏话落,抬头瞧了宋锦一眼,见宋锦正望着她,以为宋锦还有旁的事情,开口就说道。 “锦儿,何管事的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了婆子去徐国公府说了,徐国公府家教严谨,连丫鬟小厮都是极懂规矩的,想来会明察此事,还何管事一个清白的。” “至于锦儿,莫不是还有旁的事,打算与我说说” 宋锦面上有些犹豫,她想要开口问问赵氏,她到底有什么法子,能保何忠平安无事的 何忠可是她手底下的一名大将,往后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还有诸多事情要麻烦于他。 且她想要壮大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还要何忠从旁给她出谋划策,所以她不能让何忠就这么折了。 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保住何忠才是。 宋锦心中这样想着,还是开口问了赵氏保住何忠的法子。 “娘亲,何管事的为人你也是知道的,杀害徐国公府丫鬟这件事,绝不是何管事所为,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的。” “如今何管事在顺天府的大牢里,生死未卜,我想问问娘亲,您到底有什么法子救何管事” 见宋锦的话中还是提及了如何救何忠,赵氏只能不厌其烦又回了她。 “锦儿,娘亲清楚何管事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毕竟有人报了官,死的人又是徐国公府的伺候的丫鬟,我差人去徐国公府说明了情况,徐国公府愿意配合顺天府,来调查这件事,一定会还了何忠清白的。” 赵氏话罢,朝着身边的李婆子使了一个眼神。 李婆子明白了赵氏的意思,马上就走到了宋锦身边,准备请她出去。 “二姑娘,夫人要歇下了,若是姑娘没了旁的事,就请姑娘出去吧!” 李婆子是赵氏身边贴身伺候的婆子,她的意思就是赵氏的意思。 既然她来请了宋锦出去,说明了赵氏也不愿宋锦继续待在这里。 宋锦也不自讨没趣,由李婆子引着路,宋锦就出了赵氏的院子。 回到了翠微居,宋锦正要躺下歇息的时候,突然瞅见了绣案上的绣筐里,摆着今日陈锦然身边小厮文山送过来的绣鞋。 听文山说,这双绣鞋的主人是陈夫人,陈锦然要她按着这个尺寸,给陈夫人做一双绣鞋。 若是三个月前,原主没有被纨绔子弟连墨蛊惑,跟着他私奔,也不会闹成如今这个模样,她的人生也不至于过得如此狗血。 说不定原主能顺宋家夫妇的心意,欢欢喜喜地嫁去陈家,嫁给那个总是板着一张臭脸的陈锦然。 即便是那个陈锦然不喜原主,也好过如今,原主要为这一家人的生计头疼。 白荷之前就和她说了,宋老爹的俸禄微薄,勉勉强强够糊口,宋府之所以还能维持如今的繁华,就是靠着赵氏在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的收入,和卖宋锦的绣品。 宋锦的绣品,在没有闹出私奔大剧之前,价值百两,闹出私奔大剧后,那些个和宋家交好的官眷人家,个个都觉得宋锦丢脸,也就没有上门,来求宋锦的绣品了。 这绣品,自然也就一落千丈,不值钱了。 一夜梦醒,就到了第二日。 宋锦由白荷伺候着,梳洗完毕后,打算去了赵氏的院子,一来是给赵氏请安,二来她还想问问,关于何管事的那些事。 白荷拿了用檀香熏过的衣裳,给宋锦穿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提点着宋锦。 “姑娘,今早府里传开了,说徐国公府的婆子上门来了,传达了徐国公府的意思。” “徐国公府认为是何管事杀害了那丫鬟,要让顺天府严查此事,以命抵命,要何管事血债血偿,夫人为着这件事,和徐国公府来的婆子起了冲突,人已经气晕过去了。” “待会姑娘过去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再提此事了。” 白荷担心宋锦太过莽撞,直接和徐国公府的婆子起了冲突,所以就提点了她几句。 徐国公是朝中大臣,徐国公又是徐达大将军之子,若为此得罪了徐国公府,只怕就是把整个宋府都搭上了,也是很难和徐国公府抗衡的。 白荷方才说的那些话,宋锦早就考虑过了,既然徐慧有心报复她,又怎么会愿意轻轻松松地放过了何忠 徐慧这是想要把何忠往死里整,不过她也不惧她,一个小小的徐国公府,还真把自己当皇亲国戚了 既然她们都出手了,自己也不能坐以待毙。 到了赵氏的院子,李婆子带着几个丫鬟守在屋外,瞧见宋锦跟着白荷过来了,上前就提醒道。 “姑娘,徐国公府来的婆子还在屋里,和夫人商量着事情。夫人已经气急了,姑娘待会进去的时候,一定要好生劝着夫人些。” 徐国公府来的婆子,还真的是厉害,竟然把赵氏都给气急了,她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那个婆子才是。 进了屋里,只见赵氏已经涨红了脸,坐在了屋里的软榻上,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状,一阵一阵地喘着大气,目光落在了屋里坐着的那个白脸婆子身上。 看着赵氏这副模样,宋锦就知道她方才是真的气急了,否则也不会一阵一阵地喘着大气。 宋锦给赵氏行了礼,请了安,坐在了白荷搬来的绣凳上。 在绣凳上坐定后,宋锦就把目光移到了对面的那个白脸婆子身上。 徐国公府还真是块风水宝地,连个伺候人的婆子,面上都能养得白白净净,没半点苍老的痕迹,穿戴比起宋府伺候的婆子来说,简直好出了十万八千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眼前这婆子,是哪家的贵夫人来上门做客了呢。 “你便是宋家二姑娘吧” 宋锦还没说话,对面的白脸婆子就开了口。 宋锦点了点头,马上回道。 “是,我就是宋家二姑娘,不知道这位嬷嬷,有什么见教” “没什么见教,只是老奴听旁人说,这宋家二姑娘,自打从娘胎里头出来,身上就带着一股难以祛除的味道。” “老奴原先以为这只是谣传,当不得真,但今日瞧见宋二姑娘,再闻见那股子味道,细细想来,这谣言也是有几分真的。” “宋二姑娘,你说可是” 白脸婆子这样问,岂不是让宋锦尴尬?自打自脸? 难不成回答是,这样岂不是证明外头那些个谣言,都是真的 若回答不是,又是得罪那白脸婆子 宋锦在心中想了片刻,还是想着先绕过这个问题,怼她几句再说。 “嬷嬷是徐国公府出来的婆子,连这点辨别是非能力都没有,看来外界传闻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小厮懂规矩,识礼数,能辨别是非,也是谣传了?” “还有,听说今日嬷嬷是为着我们家铺子的何管事上门来的,不知嬷嬷找到了什么证据,证明那个丫鬟,就是何管事所杀的。” 白脸婆子面上淡淡地笑了笑,显然未把宋锦放在眼里,自然也就避过了宋锦那些个问题。 “二姑娘,你说笑了。方才二姑娘说到证据,顺天府的衙役们如今正在寻找证据,相信不日就会又收获,能证明我们府伺候的丫鬟,就是你们家的何管事所为。” 徐国公府竟然让顺天府的衙役来找证据,难不成是在担心她们家,暗中做手脚吗? 这徐国公府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吧 不过既然是顺天府的衙役来找证据,就有一定的可能性,能还了何管事清白。 但想要顺天府还了何管事清白,前提是顺天府必须能够秉公办理,没有和徐国公府暗中勾结,把何管事屈打成招了。 想到这里,宋锦用眼刀冷冷地在那婆子脸上割了一下,当即就吓得她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既然还没有找到证据,证明那丫鬟是何管事所杀,嬷嬷就不能说何管事是杀人凶手,嬷嬷说话的时候,可得小心谨慎些。” “若是说错了一句半句,嬷嬷可是也要跟着一起下狱的。” 宋锦的话语冷冰冰的,一下子全砸那白脸婆子身上,吓得她当场不敢再言。 白脸婆子扯了扯嗓子,顿了顿,才回道。 “二姑娘所说,老奴自然明白。老奴所言,句句属实,没有哪句话是说出来骗二姑娘的。 “老奴说那何忠是杀人凶手,他便是杀人凶手。若何忠不是杀人凶手,那丫鬟为何会死在白绢坊的店铺门口,而不是死在别人家的店铺门口。” “顺天府已经查实了,我们府的丫鬟,的确是何忠所杀,这件事假不了。” 白脸婆子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在暗道,等坐实这件事,看你还怎么死鸭子嘴硬? 听面前那个白脸婆子话里头的意思,顺天府已经和徐国公府通了气,帮着徐国公府想要坐实何忠杀人这件事。 赵氏派去顺天府的人,还是晚去了一步,这才会让徐国公府捷足先登的。 待白脸婆子走后,宋锦留了下来,想要和赵氏商量商量,该怎么把何忠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头救出来。 “娘亲,你我二人都相信何管事的为人,此事绝不会是何管事所为。” “听方才那婆子话里头的意思,顺天府怕是已经和徐国公府串通一气了,想要坐实了何管事杀人这件事。锦儿想问问娘亲,您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把何管事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头救出来。” 赵氏低着头,暗自叹了几声,听着宋锦这样问,她才渐渐抬起头来。 “锦儿,娘亲能有什么法子顺天府和徐国公府串通一气,自然是不会秉公处理,想要把何管事从大牢里救出来,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我已经请人去宫里送信了,把此事告知了你大姐姐,只希望她能够想想法子,把何管事从顺天府大牢给救出来。” 宋芸在宫里,就算闲时,也不能轻易出宫,纵然是得了信,让她想法子救何忠,只怕还得拖上几日才行。 到时候只怕徐慧已经和顺天府的人串通好了,要把何管事在牢里置于死地。 第031章 求人真难 不能再继续这样干等下去了,还是要想办法先与何忠见上一面,至少把此事的前因后果了解透彻,再从中想法子,把何忠从顺天府的大牢里头救出来才是。 顺天府已经和徐国公府暗通款曲了,只怕她们想要见上何忠一面,都有些许难了。 如今宋老爹又不在家,在吏部批阅公文,她该找谁来帮忙呢? 宋锦在脑中转了一下,想到了一个人。他应该能帮助自己进入顺天府大牢,去探望何忠。 半个时辰后,宋府的小花厅。 陈锦然被几个小厮用软轿抬着,就进了宋府的小花厅。 瞧见了坐在屋里的宋锦,陈锦然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打开了随身带着点折扇,遮住了半面脸,才道。 “听文山说,你差了丫鬟请我过来,是出了急事。不知是出了什么样的急事,竟然让宋二姑娘这么着急差人请我过来” 宋锦坐在离着陈锦然有些距离的竹椅上,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陈锦然的气色很不错,显然上次在正骨医馆受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既然他好了就行,反正她今日还有很多地方要拜托他帮自己,不能跑不能走可是不行。 “陈二公子,我既然差了丫鬟请你过来,自然是有事想要拜托与你。” 宋锦说着话,朝着身边的白荷使了一个眼神,白荷忙把手中端着的茶盏,搁在了陈锦然身旁的竹几上。 陈锦然瞥了宋锦一眼,见宋锦眉眼间透着几分算计。 他就猜测,宋锦口中所说的这件事,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好事,眼前这个宋二,她能请他过来 若真的是好事,那宋二就不是宋二了。 “宋二姑娘,你且先说说,你想要拜托我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我考虑考虑,是否应该帮你” 陈锦然说着话,不自觉地就翘起了二郎腿,躺在软轿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呸!宋锦在心底里,呸了那陈锦然十多声。 这个陈家二公子,当真不客气,把她们家当做自己家了 宋锦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毕竟求人办事,还得哄着别人才行。 可要她哄着陈锦然,她实在是做不来! 强扯了几分笑颜出来,宋锦缓缓说道。 “陈二公子,我想要你带我去顺天府的大牢里,我想要见一个人,不知是否可行” 宋锦要去顺天府的大牢里 去做什么 看望牢犯 陈锦然在心底里自问自答一番,还是没弄清楚眼前的宋锦,到底想要做什么 一个姑娘家家的,去顺天府的牢里,这还像话吗? 且这个姑娘还是和他有过婚约的人,更不能去了。 “宋二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大牢里做什么那大牢里关押得可是穷凶极恶的人,宋二姑娘就不怕吗?” “还有牢里血腥,就你这小身板,只怕经不得吓的。” 陈锦然略带关心地回了宋锦的话,他不是发自内心想要关心宋锦的。 而是宋锦毕竟同她是有婚约的,尽管还没退婚,传了出去,对他到底也是不光彩的事。 听陈锦然这样说,显然是不愿带她去顺天府的大牢了,还装作一副好心关心她的模样,真的是……惺惺作态的男人! 但她不能回怼回去,她还要求着陈锦然带着自己进顺天府的大牢,现在只能把他当做老祖宗一样,哄着他,供着他。 等事后,她再好好收拾一顿陈锦然,补偿回来。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和陈锦然坦白了,看陈锦然听她说后,愿不愿意带着她去顺天府的大牢了。 “陈二公子,我家白绢坊的管事何忠被人诬陷杀害了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如今被关押在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徐国公府已经和顺天府衙门通了气,打算坐实了此事,要我家管事以命抵命,还请陈二公子带我进顺天府大牢,问过我家管事,查明真相,还我们家清白!” 宋锦话罢,瞧着陈锦然面上没有任何反应,她又加了句。 “陈二公子,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才想到你的。我知道陈二公子是太师府的二公子,陈家和顺天府尹文芳一向交好,想必陈二公子进出顺天府,也是轻松简单的一件事。” “若是事后能还了我家管事清白,我此生此世一定给陈二公子做牛做马,报答陈二公子的救命之恩。” 当宋锦说到做牛做马报答陈锦然的时候,陈锦然心动了。 宋二竟然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他,这今天是怎么了 是黄道吉日吗? 陈锦然把身边的文山拽了过来,狠狠地掐了一把,听见文山喊了疼,陈锦然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做梦。 既然宋锦都说了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他,他索性就帮她一次,反正也不是要紧的事。 “宋二姑娘,这可是你说的,若能还了你家管事清白,你愿做牛做马来报答我!” 陈锦然还是担心事后宋锦不认账,特地喊文山拿了纸出来,让宋锦写下承诺,按下手印,陈锦然这才相信了方才宋锦那番话。 “陈二公子,不知您老人家何时带着我去顺天府的大牢,时不我待,还请陈二公子快些出发!” 宋锦面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容,心底里却是对陈锦然厌恶得紧。 她不过随口一说,陈锦然这家伙,竟然当真了,还让她写了下来,按了手印,真的是个机灵的家伙! 等还了何忠清白,难不成真的要她给陈锦然那家伙做牛做马 陈锦然知道宋锦心里打着的鬼主意,知道事后她必定会翻脸不认人,但如今契纸在他怀里,就算宋锦自己不认账,也没用。 他用这一纸承诺,就能把宋锦治得服服帖帖的。 “宋二姑娘,我才几岁你就喊我老人家你是不是不想去顺天府大牢了,若是不想去,我此刻就走,把这契纸还你。你看可好” 陈锦然望着身边的宋锦,面上已然笑成了一朵开得极盛的菊花。 呵呵→_→ 好个毛线! 宋锦暗暗搓小拳拳,她真想往着陈锦然那张板着的臭脸上,狠狠爆锤几下,打得他不再面瘫才好。 陈锦然似乎也注意到了宋锦的举动,瞧着她的手,暗暗握成了拳状,她这是想干什么?想上天 门都没有! “宋二姑娘,怎么我瞧着你的模样,似乎不大愿意为我做牛做马呀” “若是你不愿意,我这就走,顺天府大牢,就请宋二姑娘一人前去!” 陈锦然说着,朝着身边的文山招了招手,想要文山喊人抬他出去。 还没等文山走到陈锦然身旁,宋锦马上就跃到了陈锦然身边,装作一副谦卑样,就道。 “陈二公子,不要走嘛!你还没有带人家去顺天府大牢的!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陈锦然差点被方才喝进去的茶水呛死。 宋锦这是怎么了 转性了 变成温软小女人了 宋锦在心底里一连叹了几息,为了能把何管事从顺天府大牢里头救出来,这回她忍了。 可就这回,若是再有下次,她就不姓宋!改姓陈! 陈锦然答应带着宋锦去顺天府大牢,可在去大牢之前,还得让宋锦乔装打扮一番,让宋锦着了男子装扮,扮做陈锦然随身的小厮混进去。 翠微居里头,白荷在给宋锦改妆。 既然要穿了男子衣服,哪里还能面上一副女子妆容,自然是要改妆。白荷一边拿着假胡须往宋锦面上粘,一边絮叨着。 “姑娘,您这样做实在是太冒险了,若是夫人知晓了,是要骂死姑娘的。哪里有大家闺秀跑去大牢那样的地方的” “那样的地方,听说蛇虫鼠蚁极多,姑娘还需小心谨慎。” 宋锦这回没打算带白荷出门,所以白荷就在宋锦身边,絮絮叨叨个不停。 “我知道了。若夫人过来了,你就推说我睡着了,万不能让夫人知道,我去大牢救人了,切记切记。” 宋锦说着话,打开梳妆盒,拿了锭银子,塞在白荷手里。 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也需要金钱来维系! 宋锦给了白荷银子,自然是希望她照着自己的吩咐做,她也能安心些。 白荷收下宋锦的银子,屋外守着的芙蕖,就走了进来。 “姑娘,何管事的闺女过来了,说是要给姑娘磕头。” “让她进来吧!”宋锦让白荷停了手中的活计,移步到了前厅。 厅里何管事的闺女何圆,已经跪在地上。 宋锦进来的时候,何圆还抬起头瞧了宋锦一眼,见何圆的眼睛红红的,就知道她方才必定是哭过。 “听说你要来给我磕头,这是为什么” 宋锦让白荷搬了凳椅过来,让何圆坐在了凳椅上回话。 “奴婢知道姑娘要去救我爹爹,奴婢就来给姑娘磕头,求姑娘一定要把我爹爹从牢里救出来。我爹爹是个好人,他是不会杀人的!” 何圆的个子很小,但说起话来,嗓门却是很大。 她知道何圆也是在为着何忠着想,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大半辈子,若何忠没了,只怕何圆也是活不下去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何忠从顺天府救出来。 “你先回去吧!你爹爹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我一定会救他出来的。” 宋锦说着话,走近了何圆,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让芙蕖带她出去了。 她也该走了,去顺天府大牢看看何忠了。 第032章 进牢 既然宋锦没打算带白荷去顺天府的大牢,陈锦然也就没给宋锦单独备下一辆马车,而是让宋锦上了他的马车。 就这样,陈锦然,宋锦,文山三人挤在了陈家那辆青灰色的油棚布马车上。 宋锦穿了和文山一模一样的衣裳,因为待会进顺天府大牢的时候,宋锦会替了文山,跟着陈锦然进去。 这样看守顺天府大牢的衙役,也就不会起疑。 单独缩在马车的一角,宋锦低着头,没瞧坐在对面的陈锦然和文山。 文山用车里的炉子烧了水,沏了一壶碧螺春出来,一盏递给了陈锦然,一盏递给了她。 “宋二姑娘,你细细尝尝,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彭城伯家的张大公子前些日子送来给我家公子的。” “张大公子送来了两斤,公子拿了一斤给老爷夫人,剩下这一斤,就都在这车里了。” 听着文山这样说,宋锦小心翼翼地捧起了那盏茶水,轻轻吹了吹,茶水凉了之后,才喝了半口。 果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入口回甘,片刻后舌尖还会回甜,带着股淡淡的茶香。 宋锦把茶水喝尽,正要把茶盅还给文山的时候,转过头,就瞧见陈锦然一直望着自己,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像是在打量着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回了一个眼神过去,宋锦让陈锦然自己体会体会,若是再盯着她瞧下去,她一定挖了他的眼! 收到了宋锦的眼神暗示,陈锦然觉得并无不妥。 不过既然人家不喜自己一直这样盯着她,那他不看就是了,反正少看她几眼,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车轮轱辘轱辘响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顺天府衙门。 不过他们今日并不从正门进,而是从侧门进。 顺天府大牢在衙门后面的院子里,从侧门进,也能避过那些不必要的麻烦,顺顺利利地进入了地牢。 还有就是侧门看守的衙役比正门少了几乎一半,若是被人发现了他带着位姑娘进了顺天府衙门,也能轻轻松松从侧门混出来。 车夫把马车驾到了顺天府侧门的巷道里,方便接应陈锦然和宋锦,文山则是守在马车里,注意着四周的一举一动。 “宋二姑娘,你要记住,进入顺天府衙门之后,不许说话,不许抬头,更不许东张西望。” “若是你说话,抬头,东张西望被旁人识破了你的身份,到时候就算我爹到场,都是保不住你的。” 陈锦然说着,不知从哪里抓了两把煤灰,趁着宋锦不注意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这两把煤灰,抹在了宋锦脸上。 要不是顾忌着周围有衙役看着,宋锦高高扬起的手,早就向陈锦然的脸上挥去了。 这个该死的陈锦然,一找到机会就欺负她!不要脸的东西! 瞧着宋锦低头不语,一副恭顺模样,陈锦然呵呵笑了几笑,心里暗暗道。 宋二呀!宋二,这回你可算是栽到我的手上了!若是我今日不报那日正骨医馆的仇,我就不姓陈! 看着陈锦然面上带了几分邪恶的笑容,宋锦就知道眼前这个家伙,肯定不安好心。 那日她在正骨医馆那么害他,害得他在床榻之上躺了许久,若他今日不借机报复自己的话,只怕他就不是那个该死的陈二了。 “小煤球,你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不得离开!” 陈锦然说着,就带宋锦进了顺天府衙门。 宋锦咬了咬牙,陈锦然竟然叫她小煤球 该死的陈锦然!万恶的陈锦然! 进了顺天府的衙门,宋锦发现,顺天府的衙门里头,有许多处关卡,每一道关卡处都是有人看着,检查腰牌的。 有了腰牌,才能够自由进出,若没腰牌,不论你是什么样的达官贵人,照样把你拦在门外,不让你进门。 就算是顺天府尹,手里没有腰牌,照样不能在顺天府衙门里头,自由进出。 守门的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接过陈锦然手中的腰牌,仔细扫了一眼,又扫了一眼拿着腰牌的陈锦然和身后的宋锦,面上有些为难。 “陈二公子,你也是知道我们的不容易,这一枚腰牌,只能进一人,您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厮,只能劳驾他在这里等会了。” 那锦衣卫话罢,又凑近了陈锦然,耳语了一阵。 “陈二公子,北镇府司张大人过来了,说是来检查狱里关押的要犯,他的性子,陈二公子也是知道的,就不要叫小的为难了。” “就让那个小哥留下,陪哥几个喝几杯吧。” 说着,那锦衣卫朝着身后的宋锦又看了一眼,眼里带着几分喜色。 “这不行!王大人,那小厮是我的长随小厮,片刻都不能离身的。我既然带着他进来,自然要带着他安然无恙回去。” “王大人,你就通融通融,过些天我送几个戏班的伶官进来,那嗓子,也能给王大人还有其他大人乐呵乐呵。” 陈锦然话落,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身后的宋锦。按照她们进来之前的计划,此时宋锦要拿了银子出来,用银子开路。 宋锦在身上一阵摸索,就是没找到先前装银子的那个荷包,莫不是在路上,给弄掉了 见宋锦迟迟没有反应,陈锦然以为她不懂自己的意思,回过头就道。 “文山,快把我给王大人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陈锦然疯狂朝着宋锦眨眼睛,希望她能搞懂自己的意思。 她也很无奈,寻遍身上每一处,就是没有找到那袋银子。 宋锦不能说话,只能和陈锦然,开启了大眼瞪小眼模式。 那锦衣卫似乎是等得不耐烦了,瞧着陈锦然和宋锦在那里演过来演过去的,索性就道。 “小的替兄弟几个先谢过陈二公子了,陈二公子要进去救快些进去吧!我当做没瞧见!” “不过陈二公子得快些出了,张大人一会就过来了。” 听他这么说,陈锦然和宋锦二人忙松了一口气,随后回道。 “我就先谢谢王大人了,过些天我带上几壶好酒,来和王大人好好喝一杯。” 锦衣卫把腰牌还给了陈锦然,放了行,在宋锦快要跨过门槛的时候,那锦衣卫忽然伸出手,抓了宋锦一下。 宋锦忙挣脱开来,拉着陈锦然的衣裳,就进了关押要犯的院子。 看着宋锦离开的背影,锦衣卫把刚才拉住宋锦的手,抬起来,细细闻了闻。 “好香呀!倘若你不是陈家公子的长随小厮,我一定把你要回来,好好享受一番。” 宋锦在脑中想着方才拉住她手的那个锦衣卫,那个锦衣卫,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了 该死的锦衣卫,刚才还抓住了她的手。 “宋二,你可知方才那个锦衣卫,是何人” 陈锦然走在前面,给宋锦带着路,并未注意到宋锦的反应。 “不知,看他那副猥琐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宋锦紧紧地跟着陈锦然的步伐,不厌其烦地回道。 “那家伙叫王虎,是这顺天府衙门的牢头之一。不过你可别小瞧了他,他虽是牢头,却是锦衣卫指挥使王正的侄儿子,在这顺天府衙门里耀武扬威惯了,没人敢得罪他。” “不过最要命的一点是,他喜欢男人,看他方才瞧你的眼神,十有八九怕是瞧上你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呀,说不准那天他就亲自上门来,把你讨要走了。” 陈锦然口中这样说着,心底里已经在暗暗窃喜,没成想那个王虎,竟然瞧上了女扮男装的宋二! 若他知道自己瞧上的男人,实则是个女儿身,岂不是得尴尬死。 宋锦没理陈锦然,他那张狗嘴里,怎么可能吐出来象牙 她什么时候成为他们陈家的人了 王虎若是要人,找他们陈家要就是,与她何干 她是宋锦,可不是他们家伺候的仆妇! 出了院子,就到了关押何忠的顺天府大牢了,大牢门前有一众锦衣卫围坐在哪。 看那些锦衣卫穿的衣裳,明显和守在外围关卡的那些锦衣卫不一样,难不成他们是专门过来,看守要犯的锦衣卫 瞧见陈锦然走了过来,一个瘦高瘦高,白面脸的锦衣卫就迎了上来,行了拱手礼道。 “听王虎那边的人过来递消息,说陈二公子来了,小的原以为是王护那厮胡诌的,没成想陈二公子是真的来了。” “只是陈二公子不好好待在家里纳凉,过来这大牢做什么” 白脸锦衣卫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停朝宋锦这边瞟过来,指着宋锦就问道。 “这位是” “我的长随小厮文山呀!秦大,莫不是你和你们家公子待久了,这记性也不大好使了,连文山都认不得了。” 为了避免尴尬,陈锦然搂住了秦大肩膀,笑了笑道。 秦大是彭城伯家大公子张平随身伺候的小厮,张平也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今日来视察大牢的人。 张平和陈锦然是故交,所以这秦大,自然也就识得陈锦然。 “陈公子,可小人瞧着这身量和文山小哥有些出入呀!” “文山小哥看起来要壮些,这位小哥,看起来要瘦些。莫不是文山小哥生了病,陈二公子就找了这位小哥来替” 秦大心中有些怀疑,但毕竟是陈锦然带进来的人,他也不好得说什么。 为了避免旁人看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宋锦没敢抬头,只能把头低下,静静地听着陈锦然和一众锦衣卫叙话。 第033章 意料之外 秦大和陈锦然叙了半天的话,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宋锦身上。 今日是北镇府司锦衣卫指挥使方辉派公子过来视察顺天府的大牢,方辉一向视公子为眼中沙,肉中刺,今日万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不然公子的前途,可就葬送在他手上了。 尽管面前的陈锦然是他相熟之人,但秦大心中还是存了一分小心谨慎。 “陈公子,我家公子在牢里视察,若是陈公子要见我家公子,小的这就带陈公子进去。” 秦大说着,让守着牢门的锦衣卫开了门,秦大就带着陈锦然和宋锦二人进了顺天府的大牢。 门一打开,一阵凉意就从大牢深处吹了出来,冷得宋锦当即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紧紧地拉着陈锦然的衣裳,让陈锦然拽着她走。 秦大吩咐人燃起了大牢里头的油灯,他自己则是接过狱卒递过来的火把,给身后的陈锦然和宋锦二人引着路。 宋锦的身后,也多了几个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狱卒和锦衣卫。 这大牢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泛着一阵又一阵的馊味,是食物变质后发烂发臭散出来的味道。 紧紧地跟在陈锦然身后,宋锦时不时还能听见一阵阵老鼠啃食东西的声音,那声音离她不远,似乎就在她周围。 通过秦大举着的火把,宋锦看清楚这大牢的墙壁,墙壁上布满了血迹,那血迹因为风干,早就变成了夺目的黑色。 在那黑色之上,还挂满了许多蛛丝,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难怪白荷不愿跟着自己进来了,自认为胆大的自己,瞧见这副场景都有些不寒而栗。 若换作白荷那样胆小如鼠的姑娘,只怕还没有进入大牢深处,就已经被吓得喊出声来了。 越到大牢深处,那股刺鼻的血腥味,就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人受不了。 陈锦然扶着墙,已经干呕了一阵,宋锦只感觉自己胃里翻涌得厉害,若是这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只怕连她自己也受不住了。 秦大喊狱卒端了碗茶水过来,递给了陈锦然。 接过茶水,陈锦然就咕噜咕噜几口把那茶水喝了下去,勉强压住了胃里的难受。 “陈二公子,若是你实在受不了,咱们就先到这里吧!我家公子如今在视察那些个关押要犯的牢房,待会就会过来了!” 秦大一面向着陈锦然这样说,另一面已招手唤了狱卒过来,嘱咐了那狱卒几句后,狱卒就举着火把,去了前面的牢房。 因着胃里的难受,陈锦然那张板着的臭脸,此刻变得煞白煞白的,额头上还不断冒着冷汗。 宋锦掏出了随身带着的汗巾,只能不厌其烦地帮他擦着汗,趁着秦大不注意,低语了几句。 “陈锦然,若是你实在撑不住,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待会等没人的时候,我自己溜走,我自己找机会见何管事,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我再过来。” 陈锦然紧紧地拉住宋锦的手,似乎是不愿她走。 瞧着秦大举着火把走后,他这才回道。 “这大牢里危机四伏,你一个人找得到你家管事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吗?” “还是等张大公子来了,咱们同他说明了情况,他是个刚正不阿的人,一定会为你家管事,洗刷冤情的。” 宋锦正要说话,就听见了一阵似曾相识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 “陈二呀!陈二呀!你还是那样的弱不禁风,你还说要你考锦衣卫,我看你干脆回府继承太师府的产业得了,考什么锦衣卫,别瞎折腾!” 宋锦回过头,就瞧见了那个说话的锦衣卫。 那个人,的确有些似曾相识! 不就是那日在四平街,帮她付了茶钱的锦衣卫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他就是陈锦然口中说的,那个彭城伯家的大公子,今日来视察大牢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张平 陈锦然抬起头瞧了他一眼,面上带了分淡淡的笑容。 好小子,现在才到,可让他好等! “你不是说要替我考锦衣卫吗?怎么如今,又变成让我自己去考了” “我说你张平,不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皇亲国戚,去做什么锦衣卫副指挥使,整天让别人颐指气使,真是憋屈死了。” “若换作我是你,动用了张家的关系,把老头子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撵下来,自己去做那锦衣卫指挥使,到时候,你也好把兄弟弄进来了。” 说话间,张平已经走到了陈锦然的身旁,两人击了一拳。 张平把腰间挎着的酒壶取了下来,丢给了身后的陈锦然。 “宫里的佳酿,你好好尝尝!知道你爱喝酒,特地让我姐姐从宫里拿出来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陈锦然身边的宋锦。张平靠近了宋锦,用佩刀撩起了宋锦用来遮住半面脸的刘海,细细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 张平笑着搂住了陈锦然,趁着陈锦然不注意,一拳击在他的胸口上,疼得他大喊了一声。 “陈锦然,你小子倒是胆大,竟然敢往顺天府的大牢里带姑娘,这又是哪家的姑娘被你用什么甜言蜜语哄骗过来的还不快些把这姑娘带走” 陈锦然忍着胸口处传来的一阵阵疼痛,回过头瞧了一眼宋锦,见宋锦面上并无反应,这才转过头来,回了张平。 “张大公子,这姑娘说想要进这大牢里来看一个人,求到了我这里。我就大着胆子带着她进了这大牢,还望张大公子给通融通融,就让我带着她进去吧!” 坐在了狱卒搬来的太师椅上,张平坐在上面,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陈锦然和宋锦,见宋锦躲躲闪闪,似乎是不敢与他直视。 “陈二,不是我不给你通融,而是这大牢的规矩,它就是不给女人进。” “我今日就是进来这大牢视察的,若是你叫我这样坏了规矩,若传了出去,我还怎么管教手底下那群兄弟” 听着张平这样说,陈锦然也知晓他的难处,但他今日既然把宋二给带进来了,就要让宋二见到她们家的管事,不然宋二该怎么做牛做马来报答他 想到这里,就算是冒着得罪张平的风险,陈锦然还是要让宋锦进去。 陈锦然动了动嘴,正要说话,却被宋锦给抢先了。 “张大公子,我是城南宋家的二姑娘,您应该对我有些印象。那日在四平街,是您帮我教训了凉茶摊的老板,付了茶钱。” “对于您那日的施于援手,宋锦感激不尽,只是我今日实在是有要事,要进了顺天府的大牢,找一个人。” 宋锦用手抹去了脸上的煤灰,撩起了方才用来遮住半面脸的刘海,对着张平就说道。 张平对宋锦也是有些眼熟,那日去四平街抓人的时候,他路过了一个凉茶摊,见一个姑娘吃了茶,没钱付银子,凉茶摊老板想要剁了那姑娘的手,是他出手吓唬了那凉茶摊的老板,付了茶钱,那个姑娘才不至于遭了毒手。 没成想那日的那个姑娘,就是眼前这姑娘。 听她话里头的意思,她进了这顺天府的大牢,是想找一个人。 可这里头关押的都是朝廷的要犯,这个姑娘,到底是要找什么人。 “既然宋二姑娘进了这顺天府大牢,是进来找人的,那么就请宋二姑娘说说,你想要找什么人。若是在下能力所及,必定帮助宋二姑娘。” 张平看着对面的宋锦,尽管宋锦打扮成男子模样,面上还有些未曾擦干净的煤灰,但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让人看着,不免心痒痒。 他绝对没有对宋锦心动,只是瞧着宋锦可怜,想帮帮她罢了。 张平在心里面把这三句话默念了三遍,继续听着宋锦的陈述。 “张大公子,我进来想要找的人是四平街白绢坊的管事何忠,听说他杀害了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但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必定是有人杀了人,嫁祸到他身上的。” “我今日进这大牢,就是想要向他打听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好为他翻案的。” 宋锦话落,长长地舒了几口气,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若这个张平再不答应带她去见何忠的话,她就该喊了陈锦然,直接硬闯进去了。 到时候就算惹出了祸事,自有陈锦然来背锅,就没她的事了。 听宋锦说完,张平让秦大拿了顺天府大牢的人事簿,翻看了几页,在里头的确看见了何忠的名字,不过人已经被带走了,难不成眼前的陈锦然和宋锦不知道 “宋二姑娘,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何忠,今日一大早,就被连家二公子喊了小厮过来,给接走了。” “徐国公府已经撤了诉,那个何忠是清白的。原先是要叫顺天府的人送回去的,没成想连公子一大早就喊人来接走了。” “顺天府的人忙着,自然也就没喊人去宋府报信,不到之处,还请宋二姑娘见谅。” 张平说着,把手中的那本顺天府大牢的人事簿递给了宋锦,特别翻开到那页,给宋锦瞧了瞧。 何忠真的被连家的人给接走了 连家的人又是怎么知道何忠是被徐慧嫁祸杀人的呢? 还有那个连墨,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帮着自己。 张平亲自护送着陈锦然和宋锦出了大牢,并约了个时间,改日再聚。 第034章 回府 马车行驶在朱雀门大街上,街道两旁都是京师里的皇亲国戚,私下置办的产业,有钱庄,布坊,油坊,粮坊。 马车外吆喝声不断,坐在马车里的宋锦,早已失去了看热闹的心,老老实实地待在马车里,缩在角落里,细细想着今日发生的这些事。 张平说何忠已经被连家二公子差人来接走了,那个连家二公子,不就是原主那私奔大剧里头的男主角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有难,来帮助自己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在那连墨心中,对她还不死心吗? 连墨不是已经和徐国公府的徐慧定了婚怎么心里还想着她 宋锦心里存了数个疑问,看来是不找连墨当面问清楚,是不行了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连墨帮着自己,救出了何忠,让徐国公府撤了诉,估计是在私下使了大力气的。 死的丫鬟毕竟是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就这样轻轻松松把何忠放了,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陈锦然瞧着宋锦缩在角落里,眉头紧锁,不言语不乱动,就知道她心中必是在想着事情。 让文山倒了一盏热茶出来,递给了她,面上带了分他从未有过的温和。 “张家大公子说,你家管事是被连家二公子喊了人给接走的,听说那连家二公子是京师第一纨绔子弟,又和你闹出了私奔,你说如今他这样帮着你,是不是对你还贼心不死” “我倒是听说了,徐国公府和连家的这次联姻,可是以失败告终了。定婚当日,徐国公府的徐慧姑娘不见踪影,下人找遍了整个徐府,都找不到人。” “这找不到徐慧,徐国公府想借了其他姑娘来顶包,可连家一心一意想要徐慧嫁进来,哪里会准许徐家这样做” 陈锦然说着说着,突然凑近了宋锦,想要接近宋锦。 可他当闻见宋锦身上掩盖在檀香味之下的那股子异味,当场头皮发麻。 “连徐两家定婚当日,连家大夫人当场大怒,摔了茶盏就走人了。” 文山递了块芝麻酥给陈锦然,陈锦然又把那块芝麻酥递给了宋锦。 瞧着公子对宋家二姑娘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文山的脸上,也笑成了一朵菊花。 “宋二姑娘好好尝尝,这可是我家公子亲自做的,原先是做给我家老夫人吃的,我家老夫人嫌这个太甜,我家公子就把它全部放在了这马车里。” 宋锦咬下半块芝麻酥,才知道是陈锦然亲手做的。吃就吃了,反正没什么大不了的,陈锦然总不会在里头下个什么蒙汗药吧 一番疑神疑鬼之后,宋锦就接了陈锦然方才的话。 “那最后那个徐慧,找到了没” 她最关切的问题,就是徐慧最后找到了没 何忠被人嫁祸杀人,还入了顺天府的大牢,绝对与徐慧有脱不开的关系。 陈锦然也咬了一口芝麻酥,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芝麻酥,一边断断续续地回道。 “宋二姑娘,你说奇怪不奇怪连家和徐家退婚的第二日,那徐家姑娘徐慧,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徐家。” “一日前,府里的丫鬟小厮找遍了整个徐家,都找不到那位徐姑娘的踪影,第二日那个徐姑娘就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徐家。” “听说徐国公为了此事,已经给太子爷上了折子,太子妃亲自出宫,安抚了徐国公夫妇。” 徐国公府的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竟然还劳驾了太子爷,让太子妃亲自出宫安抚。 看来这个徐国公府,可不是好惹的! 抛开以前那些,她以后若是再遇到徐慧那家伙,还是躲得远远的。 照陈锦然这么说,宋锦心中猜想,徐慧离奇失踪,又离奇出现在徐国公府这件事,一定和那个连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着原主撞柱之后,原主与连墨在一起的那些个记忆,就出现了碎片。 不是她想不起来,而是记忆变得零零散散的,她不知该如何拼凑,也就回忆不起来以往那些事了。 瞧着宋锦不说话,似乎又是在想着事情,陈锦然推了推她,把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宋二姑娘,你放心好了,有我亲自保驾护航,想必那个连墨,也不敢再来招惹你!” “既然你家的管事已经被人接走了,待会你回府的时候,向他问问清楚。” 听着陈锦然这么说,宋锦转过头,冷冷地瞅了陈锦然一眼,陈锦然这厮,也忒爱逞英雄了吧 什么时候需要他来为自己保驾护航了 不过她还是要谢谢他的,若不是借着陈锦然的身份,她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就混进顺天府的大牢。 谢谢就行了,至于做牛做马来报答他,他就等下辈子吧! 今日又是四平街赶集的日子,马车行驶到了四平街。只听见车外小摊小贩吆喝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阵大过一阵。 除却了小摊小贩,不知从哪里来了个戏班,在四平街的中部搭了戏台。 戏台上唱的是麻姑献寿,看样子,这戏班准是这四平街的那个大掌柜请来的,为自己拜寿的。 “春娘,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一个面容粗犷的男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身上用扁担挑着两筐满满的货物,拽着身边正在买菜的女子,就道。 看他的模样,像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今日来四平街,是过来进货的。 女子像是听见了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货郎,不过她与货郎并不相熟,拉扯着她做什么 “你谁呀大街上挑媳妇呀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娘买菜。” 女子转过来,男子瞧见她的面容,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忙不好意思地回道。 “姑娘,不好意思呀我瞧着你的身形和我家婆娘有点像,就认错了。” 男子话罢,忙继续挑起了扁担,以极快的速度,逃离了现场。 认错了人,换作谁,心中都十分尴尬,都想着快些离开。 坐在马车里的宋锦和陈锦然都看到了方才那场景,宋锦指着那还在买菜的姑娘,就道。 “陈二公子,你细细瞧瞧那姑娘身上的衣裳,和这大街上姑娘们的打扮,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陈锦然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四平街,这来来往往的姑娘夫人,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冲着宋锦就笑了笑。 “宋二姑娘是想说,那些姑娘夫人身上穿的那些个蓝底白花的衣裳吗?” “不知今年的京师是怎么了,大多姑娘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是那蓝底白花的湘绣袄裙,难不成今年京师就流行这玩意” “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一群没见过市面的村姑,出来集会呢。” 陈锦然的狗嘴里,还真是吐不出象牙,什么难听的话,都从他嘴里说出来了。 哪里是什么村姑 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那个庵堂的姑子出来化缘呢 蓝底白花,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单调了,穿得久了,人也变得抑郁起来。 放下了车帘,宋锦才回了陈锦然方才那些话。 “麻烦陈家公子嘴上积点德,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分明就是庵堂出来化缘的姑子。这样的衣裳,就算白送我,我也是不穿的。” 陈锦然无语,他以为自己说的话,已经够难听了,没成想对于面前这宋二姑娘来说,他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宋锦还叫他嘴上积德 笑话!她自己怎么不积 到了宋府所在的梧桐巷,宋锦也要下车了。 宋锦刚下了马车,只见陈锦然也下了马车,怀中抱着一个红漆木的食盒,交到了宋锦手上。 “看你刚才爱吃的样子,这些个芝麻酥,你就带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锦然话落,紧接着就上了马车。 宋锦是偷偷从府里溜出来的,并未和赵氏通禀过,所以她不能走正门进去,只能走了隔壁的侧门进去。 侧门那边,白荷已经在等着宋锦了,听见了敲门声,白荷马上开了门,接了宋锦进来。 “姑娘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夫人差了李婆子,已经去翠微居看了几次姑娘,我都以姑娘还在睡觉给推了。李婆子想要进来瞧瞧姑娘,都叫奴婢给拦住了。” 白荷嘴上说着,把怀中抱着的那件浅蓝色的袍子,披在了宋锦身上。 “路上耽搁了些时辰,好在天还没晚,夫人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我出了门。” 因着宋锦是从外头回来的,白荷担心别人瞧见生疑,就带着宋锦抄了小路,回了宋锦自己的小院。 刚到小院,白荷伺候着宋锦梳洗完毕后,赵氏就派了李婆子过来请了。 “姑娘,夫人有事想要请了姑娘过去,让老奴过来接了姑娘过去!” 宋锦坐在铜镜前,白荷帮宋锦重新梳了发髻,听见了李婆子的声音,转过头就瞧见她已经站在了屋里。 来到倒是快! 走路还没有声音,她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 “我晓得了,待重新梳了发髻,我便和妈妈走一趟!” 话落,宋锦想起了何忠已经被连墨喊了小厮接走,不知有没有回府了 赵氏派了李婆子过来请她,十有八九是和此事有关。 第035章 听妈妈话的好孩子 赵氏的院子,安心斋。 记得出门前,宋锦特地翻看了一下黄历,今日是十五,是赵氏斋戒沐浴的日子。 每个月的初一至初三,十四到十五,赵氏都会在自己院里斋戒沐浴三日。 以往这个时候去向赵氏请安,赵氏都是闭门不见的。但赵氏今日既然请了李婆子过来请她,想必是出了要紧的事,不然也不会耽误了她的斋戒清修。 安心斋里,赵氏坐在那张雕花刻了百子千孙图的罗汉榻上。 宋谦行坐在屋里,脚下摆着一筐橘子,他正在给橘子剥着皮,准备用来做橘干。 宋谦行看了一眼歪靠着,枕在罗汉榻上的赵氏,见她低头不语,似乎还在想着方才那些事,宋谦行让丫头捧了一盘橘子过去,摆在了赵氏身旁。 “母亲吃几个橘子提提神吧!小妹年幼无知,哪里会知道那顺天府大牢,是她一个姑娘家家能去的” “要不是遇见了张平,只怕小妹的身份,早就被人识破了。还好如今小妹平安归来了,母亲还是好好和她说说,告诉她这些个道理。” 今日宋谦行过来,正是为了今日宋锦求着陈锦然带她去顺天府大牢见何忠的事。 张平回府之后,马上就找了自己的姐夫,也就是宋谦行说了这件事,毕竟一个姑娘家家的,和一个男子去大牢那样的地方,实在是不大妥当。 若是一个不小心传了出去,这姑娘的清白,要还是不要了 宋谦行知道宋锦铁定不会和赵氏明说此事,但毕竟滋事体大,宋谦行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和赵氏说了。 赵氏听后,当即就气得头疼。 锦儿那日和她说了之后,她怎么就没有想到,锦儿会为了一个管事,和一个外男去顺天府大牢那样的地方呢? 且那个外男还是和锦儿有过婚约的人,陈家已经决定和宋家退婚了。 赵氏和宋老爹,宋谦行,宋芸等人再三商量过后,也不愿挽留,既然陈家要退婚,宋家也不带怕的,退就退吧! 大不了等锦儿大了之后,让锦儿自立女户,她们老两口过继族子,来继承宋家的香火就是。 可如今锦儿和那个陈家二公子两人一块去了顺天府的大牢,弄成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 到时候宋家想要退婚,陈家万一说她们宋家的姑娘,一直巴着他们家公子怎么办 这门婚事,退还是不退了 赵氏心里还是拿不定主意,她今日之所以要请了宋锦过来,就是想要问问清楚,她和陈锦然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若是真的想退婚,就少与陈家有一丝一毫的来往,若是不愿退婚,那她再去陈家,使使劲!问问陈家夫妇是个什么意思 瞧着那盘橘子搁在了赵氏身旁的高几上,赵氏久久没有入口,宋谦行停了手中的活计,接过了底下丫鬟捧上来的茶盏,他亲自把茶递到了赵氏手上。 “母亲,这件事毕竟是小妹的终身大事,若小妹真的不喜那陈家二公子了,咱们再退婚。” “若是小妹对那陈家二公子有意,母亲再去陈家使使力,打听打听陈太师是什么意思” “陈二毕竟是陈太师最疼爱的孩子,听太子妃说,陈夫人这几日去了英国公府上,似乎是去商榷陈二和张家的婚事。” 听着宋谦行这样说,赵氏心里很是满意,儿子的想法,每次都和她的想法一致,做事小心谨慎,处事临危不乱。若锦儿能学了她哥哥几分,她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儿子,你能这样为你小妹着想,便是最好的了。从前是我们亏欠了你小妹,现如今是要补偿给她的。” 到了安心斋的院门口,宋锦老远就瞧见了李婆子守在院门前,还没等宋锦走近,李婆子就迎了上来。 搀住了宋锦的手,扶着她往里走。 “姑娘,大公子和夫人都在屋里了,就等着你进去了。” 宋锦有些吃惊,宋谦行今日怎么回府了 莫非也是为着她今日和陈锦然去顺天府大牢之事 走着走着,宋锦就想起来了。 今日去顺天府大牢巡视的张平,是彭城伯家的大公子,而她大哥,入赘的是彭城伯张家,娶的人是彭城伯家的大姑娘,他们二人是一家人。 大哥和那个张平相识,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难不成是那个张平嘴碎,在大哥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李婆子把宋锦送到了正屋,就让白荷跟着宋锦进去,她则是守在屋外,等着宋锦出来。 宋锦战战兢兢地进了正屋,见屋里果然坐着宋谦行,赵氏则是坐在屋里的罗汉榻上,紧紧地瞅着自己,面上充满了不悦。 胆战心惊地行过礼,宋锦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绣凳上,正要开口,只听见宋谦行端起了茶水,喝了口就道。 “小妹,你今日出门是去做什么了你是老老实实地同我和母亲交代,还是大哥亲自开口,给你说说。” 果然,张平那个憨憨,真的把今日在顺天府大牢发生的这些事,和宋谦行说了 她该怎么说才好呢? 是和他们坦白,还是继续瞒着 思虑再三之后,宋锦决定了,还是坦白吧! 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娘亲,诚如大哥所说,锦儿今日去了顺天府大牢,但锦儿是去顺天府大牢,找何管事了解清楚这件事,锦儿并不是去做别的,还请娘亲谅解。” 宋锦犹如犯了错的小猫咪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无辜,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赵氏。 不过赵氏却不吃她这一套!面不改色地捧起茶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才不急不慢地回道。 “锦儿,今日除了你,还有谁陪着你去了顺天府的大牢你同那人是什么关系” “这些事情娘亲都已经知道了,还望锦儿不欺瞒娘亲,老老实实地回答娘亲。” 赵氏提前给宋锦打了预防针,反正她已经知道了此事,说不说出真相,就看宋锦自己了。 既然赵氏已然知道,宋锦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娘亲,今日是我求了陈家二公子带着我去顺天府大牢的。” “是锦儿求着陈二公子的,若娘亲要怪罪,就怪罪锦儿吧!和陈家二公子毫不相干。” 想着陈锦然肯带她去顺天府大牢,她还是一个人把这些事情都背下,不要连累陈锦然得好。 “锦儿,你长大了,不在是躲在我们身后,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了。” “娘亲知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救何管事,娘亲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以后,就不要和那个陈二继续来往了。” “咱们家要和陈家退婚了,你这样和那个陈二不清不楚的,传了出去,是要闹笑话的。” 宋锦原以为赵氏会厉声呵斥她,但是没想到,赵氏的话语很淡,没带着任何语气,而是循循善诱地劝着她。 赵氏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宋锦知道她这么做也是为着自己好,所以她还是决定听了赵氏的话。 不和陈锦然来往,就不来往呗!反正她也不吃亏。 “娘亲,您说的这些,锦儿都晓得的。锦儿听您的话,从今往后,就不和那陈家二公子有来往了!” “就算是路上遇见了她,锦儿也避着她,尽量不要同他见面。” 听宋锦这么说,赵氏之前还板着的脸,一下子就缓和下来。 三人在屋里又絮叨了一会,宋谦行就要走了。 赵氏知道他们兄妹二人还有话要说,就让宋锦送着宋谦行出府。 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上,宋谦行和宋锦并排走在一起。 看着小妹一脸天真的模样,宋谦行在心底里,暗自叹了几息。 “小妹,待爹爹致仕,这宋家,便是你一个人当家做主了。娘亲给了你四平街的铺子,是想要你往后有口饭吃,总不至于饿到。” “所以那些个铺子,你还是交给管事去打理,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孝顺爹娘。听话!” 她不想被眼前这座宅子给束缚了,她要靠着四平街的那几个铺子,成就一番事业。 若是就守着这个宅子和那几间铺子,迟早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那样的话,不照样还是饿死。 她要在大明朝,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这样她才算没白来这大明朝! 她的这些话,只敢在心底里自己说说,若被宋谦行听到了,还指不定该如何说她。 “哥哥,我一定好好听话!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侍奉爹娘。” 宋锦只能强行装作一副天真无邪小姑娘的模样,回了宋谦行这些话。 目送着宋谦行上了马车,宋锦也回了自己的小院。 刚进了院子,就瞧见芙蕖站在院门口,脸色慌张,像是出了什么事一样。 “姑娘,白绢坊的何管事带着他的闺女过来了,此刻就跪在屋里。何管事说想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何管事回来了是连家差人送他回来的 只是救他的人不是自己,为何他会过来谢自己呢。 宋锦没接着想下去,芙蕖就带着她进了正屋。 一进正屋,就瞧见了何忠和她的闺女何圆跪在屋里。瞧见宋锦走了进来,何忠用膝盖就走到了宋锦身边,含着泪谢道。 “姑娘,小人今日过来,是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的!要不是有姑娘襄助,只怕小人已经命丧黄泉,下去见娃她娘了。” 第036章 退婚 “何管事还是快快起来!把你从顺天府大牢救出来的人不是我,是连家的人。何管事行如此大的礼,宋锦实在是受之有愧呀!” 宋锦说着话,欲要把何忠父女俩从地上扶起了,可何忠不愿起来,不仅阻止了宋锦的动作,还在地上重重给宋锦磕了个头。 “姑娘,小人知道不是您亲自把小人从顺天府大牢里头救出来的,是连家二公子差人把小人救出来的。” “但救小人的人说了,是连家二公子看在姑娘的面上,才会对小人施于援手的,小人不感谢姑娘,该感谢什么人去!” “救小人的那人还说了,待小人安然回府之后,过来给姑娘磕几个头,姑娘的大恩大德,小人这辈子都牢记于心!” 何忠话落,这回带着自己的闺女何圆,一起给宋锦磕了几个头。 瞧着他们父女二人磕过头,宋锦忙吩咐了白荷和芙蕖,一左一右把他们父女二人从地上搀起来,并搬了凳椅过来,给他们父女二人坐下。 是连家二公子差了人去救何忠,可连家二公子又怎么会知道何忠有难呢? 还知道了何忠是自己的人 莫非在自己身边,那连家二公子已经埋下了自己的人 照她这样推断,徐慧离奇失踪又离奇出现这件事,和那连家二公子,已经有脱不开的关系了。 宋锦让白荷端了茶水和吃食进来,摆在了何忠父女二人身边的木几上。 “何管事还是同我说说,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他们说你杀了徐国公府伺候的丫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丫鬟,难不成是那徐慧姑娘身边伺候的” 让芙蕖牵着何圆的手走后,白荷关紧了屋门,守在了屋外,屋里就只有何忠和宋锦二人在说话。 “姑娘猜的不错,死在白绢坊门前那姑娘,的确是徐慧姑娘身边伺候的。” “那日小人起来,正要开门的时候,听见了外头有姑娘的惨叫声,小人打开门,就看见徐慧姑娘身边的丫鬟,满身是血地倒在了白绢坊的门前。” “小人上前查看,正巧隔壁香烛店的店家就出来了,瞧见小人站在那姑娘尸体旁,就以为那姑娘是小人所杀。之后她就报了官,小人就被顺天府的衙役给带走了。” 何管事所说的,和宋锦心中所猜测的,大致对上了七七八八。 这件事就是徐慧故意栽赃陷害到何忠身上的,为的就是报复那一日在白绢坊发生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徐慧竟然杀了自己身边的丫鬟,来嫁祸他人。 这个徐慧,可不是个什么善茬! “何管事,这些日子白绢坊就不要开了,你就在家好生修养几日,待过些日子,这件事淡了之后,我再差人通知你!” “何圆这些日子在府里住得很好,也学了很多,就让她继续待在府里的女塾读书吧!你一个大男人,也照顾不好一个小姑娘。” 宋锦说着,把她之前就让白荷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 荷包里装了三百两的银票,是她准备补偿何忠这些日子待在顺天府大牢受苦的银钱。 “何管事,钱虽不多,却是我的一份心意,还请你收下!日后四平街的铺子还需要何管事多番照料。” 何忠接过荷包,打开一看,竟是三百两的银票,忙把荷包又递给了宋锦。 “姑娘,无功不受禄,是我牵连了府里才是,哪里还能收姑娘的银子” 宋锦知道何忠执拗,是不会收下这些银子的,但这些银子既是给他的,她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白荷送着何忠出府的时候,宋锦还是让白荷把银票夹在了何忠的行李中。 夜幕降临,漆黑的夜空中,布满了闪闪发光的星子。 宋锦躺在院里的竹椅上,白荷在身旁给她打着扇子,时不时还从隔壁的莲池里,传出来一阵蛙鸣。 “姑娘,夫人都让姑娘和陈家公子少来往了,那陈家公子托姑娘做的那双鞋,做还是不做了若姑娘不做了,改明儿我就让人扔出去!” 白荷知道自己这位姑娘变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她紧紧盯着身旁的宋锦,细细打量着宋锦的反应。 什么 她还要帮陈锦然那厮做鞋子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了 看着白荷屁颠屁颠捧过来的绣筐,宋锦瞧见了绣筐里的那双红绣鞋,瞬间就翻了白眼。 这个白荷,还真是没事找事,一点也不让她省心,原本可以好好休息一晚的,这回可算是泡汤了。 不过陈锦然毕竟有恩于自己,带着自己去了顺天府的大牢,这份恩情不还回去,她终究是不会心安的。 宋锦拿起了绣筐里的那双绣鞋,比对了尺寸之后,让白荷拿出了几匹花色上佳的云锦出来,照着那个尺寸,剪下了合适的布料。 她并没有着急着动手,先把鞋子大致模样在纸上画出之后,再行动手。 既然陈锦然那厮说是给他母亲的生辰礼,那她就在那鞋面上,加上麻姑献寿的图案,这样意头好的图案,想必那位陈夫人瞧了之后,也会喜欢的吧 宋锦一宿没睡,熬了个夜,就把那双绣鞋给做出来了。 宋锦伸了伸懒腰,猛地一下子躺在了屋里的软榻上,在榻上摆出来了个巨型的“大”字。看着摆在绣筐里的那双绣鞋,满满的自豪感不自觉就流露出来。 她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给别人做鞋子。 就做这么一双普普通通的绣鞋,不知耗费了她多少精力。她原先以为很简单,照着她画的图纸做就行,但实际做起来,就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简单了,光一个纳鞋底,就把她头都搞大了。 还好白荷会纳鞋底,不然那双绣鞋,就算是做到天亮,也是做不出来的。 昨晚是白荷守夜,但白荷并没有去隔壁的耳房入睡,而是直接睡在了外间的竹椅上,鼾声一阵高过一阵,就像打雷一样。 芙蕖端了盆热水进来,喊醒了还在睡梦之中的宋锦和白荷。 “姑娘,夫人那边有请。说是陈夫人过来了,想要见见姑娘!” 才睡了没多久,就要起床了 她可是有起床气的,宋锦睁开眼,愣愣地瞪着塌旁的芙蕖,看得芙蕖一下子不敢再言,把热水端到了盆架上,才道。 “姑娘,夫人那边又请,说是陈夫人过来了,想要见见姑娘。由奴婢帮姑娘梳洗吧!” 芙蕖胆子小,不敢得罪宋锦,只能把方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既然是夫人有请,就替我洗漱更衣吧!” 宋锦收回了眼神,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由芙蕖伺候洗漱更衣,用过早饭后,就去了安心斋。 进了安心斋,宋锦发现了院外守着几个穿着打扮不像是她们府的丫鬟,几个丫鬟见宋锦过来,都往宋锦这边瞧了过来。 有几个胆大的丫鬟,已经开始对宋锦指指点点。 “你们看见没有那个姑娘,就是和咱们家二公子自小就有婚约在身的宋家二姑娘,听说她自打娘胎出来,身上就带着一股馊味,怎么洗都洗不掉,怪是吓人的。” “哪里是什么馊味分明就是狐臭味,那股子味道,我闻到就想吐!就那样的姑娘,还想要咱们家的二公子娶她,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粉衣丫鬟说着,没注意到宋锦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回过头,就瞧见宋锦站在了她身后。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宋锦拍了拍她的肩,带着抹浅笑就问道。 陈府的丫鬟,还真是胆大。 瞧见了她过来,还敢当着她的面嘀嘀咕咕的,这还是在她们宋家,若是换做陈家,不知道已经把她说得多么不堪了。 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 陈锦然那厮才是癞蛤蟆,她宋锦,才是那只天鹅。 似乎是被宋锦吓到了,那个丫鬟浑身发抖,说起话来都带着几分颤音。 “宋二姑娘,奴婢不是说您。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了奴婢,奴婢向你保证,以后绝不再闲言碎语。” 呵呵→_→ 想要她轻轻松松放了你,你还真是痴人做梦! 不过现在不是处置这个丫鬟的时候,宋锦也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仇她先记下了,以后再慢慢还回去! 进了赵氏待客的花厅,只见赵氏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妇人,坐在了屋里的软榻上。 赵氏坐在左边,和那个妇人攀谈着,似乎是瞧见宋锦进了花厅,赵氏忙向她招了招手。 “锦儿,快过来,见过你陈姨娘!” 宋锦走近了几步,行了大礼,坐在了一旁的绣凳上。 似乎是闻见了宋家身上那股子异味,那妇人在宋锦凑近后,忙叫人拿了薄荷香油出来,抹在鼻下,才算完事。 “宋夫人,我今日过来走这一遭,是来和你家退婚的。你也是知道的,我家老爷这些日子和英国公家走得比较近,我家老爷瞧上了他们家的小孙女,一心想要指给我家锦然。” 陈夫人说话的时候,瞟了宋锦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看着身旁的赵氏,面色一沉。 “宋夫人放心,我们家绝不会委屈了姑娘,平阳街那边有几个作坊,若是宋夫人和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做为赔偿,给你你家。你看如何” 第037章 怼人 陈家既然要同她们家退婚,退婚就退婚呗! 大不了写了退婚书来,她在上头签了字即可。 说什么要拿平阳街的几个铺子过来做赔偿,这是把她们宋家,当什么人了 又不是她们宋家非要赖着这门婚事,最后弄得陈家只能拿了几个铺子出来,赔偿了她们家。 宋锦不说话,细细观察着赵氏的反应。赵氏面上泛起了阵浅浅的笑意,装作一副没听懂的模样,就问了身边的陈夫人道。 “陈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陈家有心和我家退婚,就请陈大人写了退婚梳来,我家也绝无异议。只是陈夫人又谈起平阳街的铺子给我们家做赔偿,陈夫人是认为我们家,会死皮赖脸赖着这门婚事吗?” 被赵氏这么一问,陈夫人面上一凝,抿紧了唇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昨日夜里,陈家夫妇二人已经商量好了。 若是宋家执意不肯退婚,认为是陈家事先毁约再先,就让陈夫人把平阳街的那几个铺子拿出来,给宋家做赔偿,想着宋家得了赔偿,说不定就息下了此事。 可还没等陈夫人问清楚赵氏的意思,她就把给宋家的赔偿提了出来,的确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片刻之后,陈夫人还是开了口,回道。 “赵夫人,我提出了把平阳街的那几间铺子给了你家做赔偿,也是为着锦儿好呀!” “我们锦然是男儿,退了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锦儿不一样,锦儿到底是姑娘家家的,若是就这样被退了婚,日后还怎么说亲呀!” “平阳街的那几间铺子一年的盈利还是有几千上万两,锦儿靠着那些个铺子,也能过活后半生了。” 宋锦冷冷地看了陈夫人一眼,这个陈夫人,倒是还挺会说话的。 表面上看,这个陈夫人是在为自己打算。 若是因着宋家和陈家退婚,最后导致了自己嫁不出去,靠着陈家赔偿的那几间铺子,宋锦的后半生也能过得安安稳稳地,不愁吃不愁穿。 可这个陈夫人,就一定能确保自己日后嫁不出去吗? 除了陈锦然那厮,她再没有可嫁之人了吗? 这个陈夫人未免也太小看她了吧 世间的好男人千千万,她就不信了,没人能比得过陈锦然 宋锦捧起了身边放了半凉的茶水,喝了半口,笑着看了坐在赵氏身旁的陈夫人一眼。 “陈夫人,平阳街的那些个铺子,你还是自己好好留着吧。既然陈家要同我们宋家退婚,我们宋家也不会挽留,更不会奢求什么赔偿。” “最后烦请陈夫人回去和陈太师好好商量商量,写了退婚书过来,我在上头签了字,咱们两家日后再没有旁的瓜葛了。” 陈夫人似乎是没想到,宋家竟是这样想的 她原先以为,宋家为了和陈家巴上关系,不管怎么都会保住这桩婚事。 可是她没想到,宋家却是一点也不在乎这门婚事,就连宋锦的态度,也是极其坚决,倒是她自己轻看了这宋家了。 “既然宋家也同意退了这门婚事,改明儿我就差人把退婚书送过来,宋姑娘在上头签了字,咱们两家的这桩婚约,算是到头了。” 陈夫人话落,由着身旁的丫鬟搀着,就要从软榻上起身。 “听陈夫人的话里头说,陈家这些日子和英国公家走的比较近,陈太师也有意和英国公家结成儿女亲家,打算让二公子娶了英国公的小孙女。” “陈家的家世固然是好,可是在英国公家面前,陈家二公子怕是入不了英国公他老人家的眼吧那英国公家小孙女,也未必就瞧得上二公子” “莫不是陈夫人打算以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一旁的赵氏听得云里雾里,倒是陈夫人,面上不自觉就红了半片。 别的事不知道,这件事她倒是知道的。 前些日子宋芸入府的时候,特地和她说了她与陈家二公子的这桩婚事。 陈家想求上进,就结交了英国公张家,陈太师打算让陈二娶了英国公的小孙女,进而和英国公家结成儿女亲家。 可英国公家小孙女,早已内定了汉王家的世子殿下,哪里还会瞧得上陈家 陈家这样做,无疑是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英国公家连鸟都不愿鸟陈家一下。 “宋姑娘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我越发听不懂了” “我们家素来和英国公家交好,我们家锦然娶了他们家小孙女,怎么了难不成还要经过宋姑娘的同意” “莫非我家锦然该娶一个像宋姑娘这样,自生下来,身上就带着股异味的姑娘还是该娶一位和外男私奔,还在家中撞柱的姑娘” 陈夫人说着,目光略带嫌弃地扫了宋锦一眼。 宋锦还没有做反应,赵氏就轻轻咳了一声,唤来了屋外守着的李婆子,就要让李婆子送着陈夫人出去。 “陈夫人,今日的事情就说到这里吧!想着陈夫人或许还有事要做,我也不留您下来用饭了。” 李婆子行至陈夫人的身旁,就要搀着陈夫人出了屋门。 陈夫人站起身来,朝着宋锦这边望了一眼,对着身旁的赵氏,话语冰冷地说道。 “赵夫人,你家这姑娘,越发得厉害了,若是不严加管教,只怕日后能让她翻了天去!” 听着她这么说,宋锦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她也不顾忌旁的了,直截了当地说道。 “陈夫人,我敬你和我娘亲认识,也就把你当做长辈对待,可你方才那些话,是一个长辈该说的吗?” “我若是有错,自有我爹我娘出来管教,陈夫人这样出来吆五喝六,多管闲事,是一个长辈该有的行为吗” “还有既然你家儿子是块宝,就老老实实看住了,盼着日后不要丢了才好。” 宋锦话落,冷冷地瞅了对面的陈夫人一眼。 陈夫人险些气得背过去,指着宋锦就结结巴巴说道。 “你你你,你个口出狂言的小姑娘!往后还有得你受的!” 宋锦没搭理她,朝着她和仍旧坐在软榻上头的赵氏福了一礼,就出了屋子。 晚饭的时候,赵氏又命李婆子把宋锦请了过去。 宋老爹也下了衙门,坐在赵氏的身边,他们三人就坐在饭桌旁用着晚饭。 赵氏没有说话,而是夹了些菜到宋老爹面前的小碟里,和宋老爹交换了个眼神。 宋老爹明白赵氏的意思后,亲自夹了一个鸡腿,搁在了宋锦面前的小碟里,才道。 “锦儿,这些日子你越发消瘦起来了,吃个鸡腿补补吧!” “听说今日陈夫人上门来了,那陈夫人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把我家锦儿都气急了。只是尽管锦儿心中再如何生气,那陈夫人毕竟是陈太师的夫人,咱们家的家世比不得太师府,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他们得好。” “锦儿,咱们家和陈家的这门婚事,退了便退了,没什么好惋惜的,爹爹只要你往后过的平平安安就行!” 宋锦知道,宋家夫妇对自己的关心,都是发自内心的,他们二人皆是真心实意待自己好。 既然宋家夫妇待自己好,自己往后也不给他们找麻烦就是。 “爹爹,您说的女儿都明白了。女儿日后遇到陈家的人,一定绕开了走,不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不给爹爹娘亲增加烦恼。” “只是女儿不去招惹他们,他们也别来招惹女儿!”宋锦说着,捧起了面前的那碗白米饭,狂吃了几口。 瞧着宋锦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赵氏担心宋锦吃了噎着,马上让李婆子舀了一碗汤出来,放在了宋锦身边。 “饭锅里还有,若是不够,我再喊人给你加去。一个姑娘家家,吃饭就该有姑娘家家的样子。” “方才你大姐喊人从宫中递出消息来,说是给你请了一个教养嬷嬷进府,专门教导你宫中的礼仪。说是过些日子带你入宫的时候,不至于失了规矩。” 什么 宋芸竟然帮她请了一位教养嬷嬷,请回来做什么教她规矩 她明明很懂规矩,不需要教了呀! 难不成教她礼仪,她觉得自己的礼仪也不差呀,也不需要学呀! 请位教养嬷嬷进府,这不是限制了她的出门,还是什么 四平街的那几间铺子,她还想自己亲自接手过来,可不能就这样晾着! 瞧着宋锦处于惊讶中,半晌没有言语,赵氏又道。 “锦儿,想什么呢?好好吃饭!那位嬷嬷还没进府的,等她进府了,我再喊你出来去拜会她。” 不行,她现在就想要知道,那位嬷嬷是何许人也,凶还是不凶 若是找了一个比她还凶的嬷嬷来教她,这不是要把她逼上梁山吗? “娘亲,那位教养嬷嬷是何许人也锦儿想向您打听打听。” 宋锦说着话,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希望赵氏能被她的外表给蒙骗了。 听宋锦这样问起,赵氏就知道,自己的姑娘,又在心里头打着什么鬼主意了,不然平白无故问她教养嬷嬷做什么 第038章 教养嬷嬷 “嬷嬷,这边请,我家大人已经在屋里等着您老人家了。” “我家大人说了,此次之所以不远万里,把嬷嬷从应天府那边接过来,是想要请嬷嬷,去我家大人府中,给家中的姑娘上几堂课,好好学学宫中的规矩礼仪。过些日子我家大人带姑娘进宫的时候,好不丢了面子。” 身着浅蓝色宫装的女子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半老不老的嬷嬷。 女子正要带着这位嬷嬷,进了尚宫局的后院,去拜会宋芸。 那位嬷嬷紧紧地跟着前头女子的步伐,抄了小道,从隔壁的甬道,就进了这座位于尚宫局的小院。 这座小院是统管宫中六局一司的尚仪大人才能住的小院,如今是宋芸独住的院子。 院子前头是尚宫局,左边是尚仪局,尚食局和尚衣局都散落在这座小院的四周,后面则是掌管宫中女子刑罚的宫正司。 小院里种了几株西府海棠,如今正是开得极好的时候。 微风拂过,带了股淡淡的海棠清香。 走在廊下,前头引路的蓝衣女子瞧了一眼廊外种着的几株西府海棠。海棠的枝条茂密重叠,花儿竞相开放,绚丽夺目,好似天边的云霞一般。 “不瞒嬷嬷,我家大人最喜爱这几株海棠了,闲暇无事之时,我家大人总会在这庭院里,驻足半晌。” 女子话落,走了小路,就到了宋芸歇息的屋子里。 带着那嬷嬷进了屋子,那蓝衣女子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早就听说嬷嬷是前朝的老人了,从前教导过许多嫔妃公主规矩礼仪,原先太子妃是打算让嬷嬷在应天荣养的,但我家有个不成器的小妹,总是叫我担心着。” “知道嬷嬷的能力,我这才想着,把嬷嬷把应天请回来,教她几日规矩,好叫她懂些礼仪,日后也不会做出太出格之事。” 宋芸一袭浅蓝色镶嵌珍珠花边的宫装,坐在了屋里的主座上,对着坐在她下首的那嬷嬷吩咐道。 宋芸这回为宋锦请的教养嬷嬷,姓谭,是前朝宫中的老人了,一直在应天荣养。 迁都顺天之后,谭嬷嬷嫌弃北方苦寒,冬日漫长,就没有跟着去了顺天,而是留在了应天养老。 “尚仪大人客气了,老婆子已是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了,能为尚仪大人教导府中姑娘规矩和礼仪,实在是让老婆子接下来的日子,找到了些事情做。” “只是尚仪大人家的姑娘,可别嫌老婆子古板,不懂变通,脾气古怪。” 谭嬷嬷是前朝宫里伺候的人,以前也在皇帝身边做女官,年纪大了才出宫荣养的。 就算是如今宋芸做到了宫中掌管女眷的尚仪大人,也不得不给她几分敬重。 “哪里哪里谭嬷嬷说笑了,府中的姑娘顽皮不懂事,若是有哪里冲撞了嬷嬷的地方,还请嬷嬷不要见怪。” 宋芸说着,捧起了茶水,喝了几口,让身边的宫女递了个荷包过去,给了谭嬷嬷。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嬷嬷收下!” 荷包里头装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就是她把谭嬷嬷从应天府请来教宋锦宫中规矩和礼仪,所要支付的酬劳。 那可是一千两银子的呀! 她还是有几分心疼的! 自己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统共那点钱,除却了打赏下人,还有填补亏空,再者就没多少了。 这一千两银子,还是她从牙缝里头扣出来的体己银子。 宫女把谭嬷嬷送走之后,宋芸唤了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去了宋府报信,告诉宋老爹和赵氏,教养嬷嬷她已经帮宋锦请回来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宋老爹和赵氏去处理了。 宋芸贴身伺候的宫女到了宋府,已是酉时。 待离去,便是酉时一刻。 赵氏得了消息,马上就唤了李婆子过来,准备让李婆子把宋锦隔壁那荒废了许久的院子清理出来,让那位来府中教导宋锦规矩礼仪的谭嬷嬷住。 “李妈妈,这两天你就吩咐人把二姑娘隔壁的那个院子给清扫出来,那个院子久久不住人,里头不知布满了多少灰尘,丫鬟们清扫的时候,都给我仔细着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池。” “大姑娘请回来的教养嬷嬷,教导了不知多少的宫中贵人,对衣食住行,一定有自己的讲究。” “把院子清扫出来后,再差人去库房里把前些年景德镇送来的那些个摆件,挑几个大气贵重的,放在屋里,才不叫人家轻看了我们。” 赵氏担心李婆子记不住,特地让小厮把新院所需的物品用张单子罗列了出来。叫李婆子嘱咐下人,照着这张单子上的东西,下去采购。 次日,天蒙蒙亮,窗外还刮着阵凉飕飕的风。 翠微居里,宋锦刚刚醒来,就听见隔壁的院子,传来了一阵‘砰砰砰砰’的声音。 似乎是什么人把盆一不小心砸到了地上,那盆在地上转了几转,发出来的声音。 白荷端了早粥进来,伺候着宋锦洗漱更衣后,就把白粥摆在了外间的圆桌上,宋锦就着旁边的几碟咸菜,勉强喝下了小半碗粥。 “姑娘,夫人院里伺候的李妈妈今日晨起就过来了,说大姑娘给姑娘找到教养嬷嬷,过两天就入府了,这两天让姑娘做好准备。” “奴婢听说那位教养嬷嬷是宫中的老人,还是从应天那边过来了。一惯古板刻薄,教出来的贵人宫眷,多不胜数,是大姑娘花了大力气,才把她从应天那边请过来的” 白荷这样说着,宋锦心中越是畏惧了那位什么教养嬷嬷。 她自认为自己很懂规矩,很懂礼仪,不需要什么教养嬷嬷,可为何宋芸还要给她找个教养嬷嬷来折磨她呢? 那教养嬷嬷进府,只怕更是束缚了她,她想要出去外头溜达一圈,只怕都是不成的。 更别提去什么四平街,去看铺子了。 白荷刚把桌上的饭菜收走,芙蕖就带着绣坊的曾绣娘进了院子。 曾绣娘侯在屋外,还没得了宋锦允准,她是不许进来的。 “姑娘,绣坊的曾管事过来了,说是绣坊出了些事,不敢劳动夫人,就过来请姑娘拿了主意。” 宋锦把手中的那本《天工开物》放下,搁在竹几上。 “是出了何事曾管事不愿劳动母亲,过来请了我的意思。” 芙蕖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曾管事就在外头侯着,奴婢请她进来给姑娘解释吧!” 宋锦点了点头,芙蕖就出了屋门,把屋外侯着的曾绣娘带了进来。 一看见屋里的宋锦,那曾绣娘马上就跪了下来,眼中的泪珠似是止不住一般,放声大哭道。 “姑娘救急呀!姑娘救急呀!前些日子英国公夫人来咱们绣坊定了几件用香云纱做的夏装,让我们过些日子就交货。可是供给咱们香云纱的岭南客商,说这些日子岭南阴雨绵绵,香云纱的工场,迟迟开不了工。” “这没了香云纱,绣坊就做不了英国公夫人定的那几件夏装。我们已经差人去英国公府上说明情况了,可英国公夫人不愿见我们,派出去的人连面都没有见到,就叫英国公府的小厮,给挡在了外头。” “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着来求了姑娘,只盼着姑娘能给我们出出主意呀!” 听着曾绣娘一阵高过一阵的哭诉声,宋锦在心底里暗自叹了几息。 她还没有出府去,这事就找到自己来了,还真是叫人头疼呀! 曾绣娘不愿去告知赵氏,想必也是怕赵氏怪罪与她。 明知道绣坊香云纱储量不够,还私自揽下了英国公府的这个活计,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她怪罪曾绣娘的时候,待这件事过后,她再对绣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让芙蕖把跪在地上的曾绣娘扶了起来,宋锦让她坐在绣凳上,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才道。 “咱们想要自己染整香云纱,也不是多大的难事,不过是要费时费力些罢了。” “如今离给英国公府交货的日子还早,想来染整出一匹香云纱,也是够了。” 曾绣娘目中出现了喜色,看来她这是找到救星了。 “姑娘有法子染整香云纱小人经营了绣坊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绣坊,能够染整出香云纱来的。都是岭南的客商,从岭南带过来的。” 不知道香云纱的染整过程,谁会染整香云纱 即便是知道了香云纱的染整过程,一个过程出了纰漏,也是染整不出来香云纱的。 好在宋锦在去金陵云锦研究所供职的时候,曾经去过广东顺德,在那里跟着当地染整香云纱的商户,学习了香云纱的染整。 染整香云纱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香云纱胚布的纺织和染整香云纱的场地。 染整香云纱需要一大块靠近河流的草地,染整好香云纱,需曝晒几日,反复染整,直到香云纱变得轻薄透气才算是染整成功了。 不过就算上述问题都解决了,当务之急就是薯莨水的调制。 薯莨水调制得好坏,是决定香云纱成品的关键所在,一般都是由老师傅用秘方调制。 可现如今去哪里找薯莨,哪里找能调制薯莨水的老师傅 看着宋锦面上出现了难色,曾绣娘以为她没有把握,就道。 “姑娘,绣坊的存亡,就靠这些个香云纱了,若是到时候咱们做不出香云纱的夏装出来,英国公府怪罪下来,便是把小人打杀了,也是难辞其咎的。” 第039章 谭嬷嬷进府 宋锦也不瞒曾绣娘,直言道。 “若是咱们想要自己染整出香云纱,如今面临两个问题。一则是香云纱的胚布从何处来,二则是这调制薯莨水的老师傅和染整香云纱的场地。香云纱和旁的布匹绸缎不一样,香云纱的染整场所,需要一块在河边的草地。” “胚布咱们绣坊或许能自己纺织出来,老师傅若是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个两个精于染整的师傅,只是那场地,咱们该去何处找呢?” 之所以要把染整香云纱的场地选在靠近河边的草地上,是因为染整香云纱的一道工序,叫做过泥。 纱绸经过前期的染整,晒莨之后,还只是半成品。 只有经历了过泥这道工序,这香云纱,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染制成功了。 宋锦说了这许多,已经把曾绣娘彻底搞懵了,她就是一个只会纺织锦缎和刺绣的绣娘,哪里会什么染整香云纱 听着姑娘说要什么薯莨汁,要什么老师傅,要什么靠近河边的草地。她该上哪去,把这些东西都准备好 芙蕖靠在门边,听见了宋锦方才那些话,想着宋家在京郊有一块荒废的草场,或许能够帮姑娘解了燃眉之急,蹑手蹑脚地又进了屋里。 “姑娘,夫人在京郊有一块荒废了多年的草场,那块草场原先是府里用来养马养羊的,后来朝廷不许咱们私自养马后,那块草地就荒废了。” “这么多年都没人去管,说不定能成了姑娘染整香云纱的场地。” “那草地旁可有什么河流” 宋锦忙追问了句。 因为染整香云纱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过泥,需要用到河流里头的淤泥,淤泥上涌后,把染整好的香云纱绸用来进行过泥。 这道工序是染整香云纱那么多道工序里,唯一不可缺少的。 芙蕖抓耳挠腮想了想,片刻后回道。 “姑娘,那块草场旁没有河流,倒是有几条地下暗河,不知那地下暗河是否可以用来进行姑娘所说的过泥” 竟然还有地下暗河 宋锦有些意外,不过既然有了地下暗河,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既然这场地的问题解决了,如今需要解决的,就是纺织出香云纱的胚布和寻找会调制薯莨水的老师傅,还有就是找一匹精于染整的工人们,来进行香云纱的染整。 “曾绣娘,绣坊里头,可有精于染整的师傅如若没有精于染整的师傅,有精于印染的师傅也行!” 染整和印染,其实都相差不大。 只不过染整是需要在大染缸里头进行的,把纺织出来,无色的胚布染整成有色的布匹。 而印染,则更是项技术活,它是需要先打了花板,在花板上雕刻出各式各样的精美图案,再印染到无色的胚布上。 印染不仅考研师傅们的染整技术,还考研师傅们的雕刻技术。 曾绣娘在脑中细细想了想,才开口回道。 “姑娘,咱们绣坊里,大多都是精于纺织的绣女织工,会染整的工人很少,若是小人没记错的话,咱们绣坊是有一个老织工精于染整的,不是不知他会不会调制薯莨水” “听岭南来的客商说,染整一批香云纱,需要三四个月,如今咱们就两个月的时间,能把那香云纱染整出来吗?” “若是不行,我再喊人去岭南催催,或者去岭南采购一批香云纱回来。” 曾绣娘之所以这么说,还是不大相信宋锦。 姑娘虽看起来是个聪明,可也不是样样都会,染整香云纱这样繁琐的工序,姑娘真的清楚吗? 就算真的对工序很是清楚,可实际上手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宋锦也知道她不大相信自己,毕竟自己如今不过是个连京师都没有出过的小姑娘,哪里会清楚什么香云纱的染整过程 可是她哪里知道,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她在顺德的香云纱染整工场,帮别人打了上三个月的义务工,对香云纱的染整,已经了然于心。 如今缺的,不过是原材料和人手,场地。 待这些都凑齐了,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让芙蕖送着曾绣娘出了门,赵氏那边就差了李婆子过来,把宋锦请了过去。 “姑娘,大姑娘为您请的教养嬷嬷,如今已到了府中,夫人差奴婢过来,让奴婢领着姑娘去见见那嬷嬷。” 今日的李婆子,很是客气。 和她往日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李婆子待她,一向极为客气。 进了安心斋的小花厅,赵氏已坐在屋里,朝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来到赵氏身边,丫鬟搬了绣凳过来,宋锦就坐在赵氏身边,她还是头一遭坐在赵氏的身边,和赵氏靠得那么近。 “你大姐给你请的教养嬷嬷,姓谭,是前朝宫里的老人,很重规矩。” “你在她身边,一定要跟着她好好学规矩,不能顶撞她,更不能有一丝一毫地懈怠。” “若是你和谭嬷嬷起了冲突,就让人请娘亲过来处理,万不能得罪了谭嬷嬷,丢了咱们家的面子。” 赵氏心里终究还是装着她的,生怕她在那位谭嬷嬷的面前,出了什么差错,得罪了谭嬷嬷,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她半晌。 看着宋锦面上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赵氏加重了几分语气,喝道。 “锦儿,这些日子你就别去四平街的铺子里,四平街的铺子,这些天我就让孙妈妈帮着你照看几日。这些日子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和谭嬷嬷学规矩,哪里也不许去。” “若是我让人我知道,你偷偷溜出府去,你身边伺候的这些个丫鬟,估计得换一茬了。” 赵氏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宋锦身后的白荷一眼,就一眼,把白荷吓得当即就跪倒在地,连声道。 “夫人,奴婢一定牢牢看住姑娘,不叫姑娘偷偷溜出府去!” 白荷跪在地上,趁着赵氏不注意,拉了拉前头宋锦的衣裳, “姑娘,你就帮奴婢说几句话吧!先答应了夫人。” 宋锦无奈,只得答应下了赵氏。 “娘亲,女儿知道了,女儿这些日子一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跟着谭嬷嬷好好学规矩,哪也不去,叫娘亲安心。” 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丫鬟通传道,夫人,谭嬷嬷进府了,特来拜会夫人。 李婆子给谭嬷嬷引着路,谭嬷嬷就进了安心斋待客的小花厅。 进了屋里,只瞧见宋家的当家主母赵氏坐在软榻上,身边的绣凳上坐了一个穿着藕荷色袄裙,面容清丽,梳了个坠马髻的姑娘。 模样生的倒是不错,气质也算不错,只是她一进这屋里,就闻到了这屋里隐隐散出来的一股异味,莫不是那姑娘身上散出来的 谭嬷嬷还是个懂规矩的,朝着榻上坐着的赵氏福了一礼,就坐在了丫鬟搬来的凳椅上。 “夫人,老身来迟了,尚仪大人留着老身在宫里面说了很多话,交代了老身许多事,老身这才来迟的,还望宋夫人恕罪。” “谭嬷嬷哪里的话我们哪能恕您老人家的罪呢?您老人家能进府,教我家姑娘几日规矩,这简直是我们家求之不得的福气。” “尚仪大人差人递出来消息的时候,我们原先是要喊了马车去接您的,但您毕竟在宫里,也不方便,就只能让宫里的马车,送着您过来了。” 看见了谭嬷嬷,赵氏的面上,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锦儿的教养嬷嬷请回府了。 学了宫中的规矩,再进了宫,日后再没人瞧不起锦儿了。 若锦儿日后改了主意,想嫁人了,到时候择婿的标准,就不一样了。 拉起了宋锦的手,赵氏就给谭嬷嬷介绍起来。 “谭嬷嬷,这位便是小女小女生性顽皮,长于深宅大院之中,由我和她爹两个人看顾着长大的。还望谭嬷嬷多教教她,让她懂些规矩,知些礼数,好不叫旁人轻看了去。” 这回谭嬷嬷细细打量了一番宋锦,从宋锦的面容,再到宋锦的穿戴,最后宋锦的气质。 眼前这位宋家姑娘,面容算得上是出众的了,穿戴也符合宋家的家世,气质也很是不错,没带着那种世家大族顽劣公子姑娘的气质,这样的学生,她喜欢! 且还是宋芸亲自把她从应天聘请回来的,就算她不看在宋家的面子,也该看在宋芸的面子。 太子妃得势,宋芸在太子妃身边伺候,少不得得到重用,还是不轻易吃罪得好。 谭嬷嬷心中的心思转了几转,又回到了现实中来。 “宋夫人,看姑娘的相貌,就知道姑娘是个聪明伶俐之人,想必也无需我多费什么功夫,姑娘也都能懂的。” 谭嬷嬷跟着宋锦回了翠微居,接过了白荷沏好的茶盏,宋锦亲自奉到了谭嬷嬷身旁的高几上。 “不知嬷嬷喜欢喝什么茶,屋里还有几两碧螺春,就吩咐丫鬟给嬷嬷沏了,还请嬷嬷不要嫌弃才好。” 面对着眼前那半老不老的谭嬷嬷,宋锦表现得很是恭敬。 毕竟这位谭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手底下不知教导过宫里多少贵人。 若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得罪了她,还连带着她教出来的那些个宫里贵人,一起得罪了,那可真是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