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隐》 第001章 低调出场 世间有的是美景,譬如悬崖飞瀑,碧草红花,又如古刹幽林,明月彩霞…… 在桔国,最亮的景,却在韩府陶然亭。时人有“天下胜景,尽归陶然”之说。 陶然亭是韩府荷池中心的一座棋亭,因“桔西四杰”而久负盛名。亭中安放有大理石精雕的棋桌,“桔西四杰”时常在此奏乐行棋、品茗把酒。 …… 然而此际的陶然亭,少了一杰。 …… “梦寒君已三日未到。” 说话人是韩府少主韩承旭,戍边大将韩景鹏之长子,桔西第一美男。 韩承旭,身形英挺,皮肤白晰,眉毛浓密,眼眸深邃,言谈不俗,举止从容。 三百丈之外也能闻到一股精英的气息。 年纪二十又一,四杰中年龄最长。 韩承旭修长手指轻拈二路车直挺对方卒林。 杨慕哲一面平炮亮车邀兑,一面道:“要你我摊上此事,也定难释怀。 自他亲娘故去,他便与小姨母最为亲近,论感情,已远胜母子。如今柳府遭灭门,累及他小姨母,他如何能不伤心? 让人更费解的是,他小姨母执意求死也就罢了,此番他竟领回了仇人之女!” 杨慕哲,当朝弈部尚书杨崇焕之子。桔西第三美男。为人谦和,举止儒雅,颇具君子之风。 “确切说,柳含烟乃柳郁庭夫妇之义女。”韩承旭平车吃卒压马。 “其中隐情,笑凡兄可知一二?”杨慕哲炮九退一。 韩承旭跃马河口,淡然一笑: “个中究竟……除当局者,旁人可就无从知悉了。……改日,我探探梦寒君去。” “依我看,八成是英雄难过美人关!那姓柳的,据说姿容绝世,如此倾国之姿,让刀斧手砍了,岂不可惜。 这要搁府上没事看看,还能赏心悦目不是?横竖萧府也不缺钱粮。” 叶剑锋话中颇有几分不屑。 叶剑锋,忠君大将叶征明之子,桔西第四美男。 年纪十七,剑眉虎眼,年轻帅气,个性豪爽。 佩剑“青霜剑”长年不离左右。家传剑术“叶家剑法”使得炉火纯青。 “怎么,宇航君,听你这口气内心似有不平?”杨慕哲炮九平七打车。 【三日前桔西金区萧府抚琴院,柳含烟向萧陌尘伏地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公子大恩,含烟当没齿难忘。” “你不必谢我,救你原非我本意。”萧陌尘语调甚是平和,不掺杂任何情绪。 萧陌尘,桔西萧府二公子,桔国故将萧然之子。桔西第二美男。年及弱冠,身材修长,五官分明,俊美的脸庞泛着冷峻,平静的眼神暗藏锐气。 棋风难测,变化万端。 “不论公子初衷如何,终究是公子救了含烟。”柳含烟低眉颔首。 “你且抬头,让本公子瞧瞧。”萧陌尘沉声道。 含烟仰首,眸光与陌尘相遇后便轻漾开去。 含烟年纪十八上下,五官精妙绝伦,浑然天成,无一败笔。脸庞于苍白中透出无比清丽,眸光在凄楚中凸显千钟神韵。 便是那传说中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主儿,也怕只能是这般模样。 饶是阅美无数,萧陌尘也被彻头彻尾地惊艳到了。 一旁的暗香、疏影、香草等婢女唏嘘作声。 “好美!简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香草朝暗香附耳低语。 萧陌尘整理了一下情绪,尽量用一种淡漠的口吻问道: “棋下得如何?” “略识规则而已。” “哦?”萧陌尘质疑,“小姨不曾教你?” “义母虽时有教导,怎奈含烟资质鲁钝,实非可造之才,久之,义母只得作罢。” “可通音律?” “五音不识。” “可工书画?” “恕含烟手迹实难出手。” “可有别的才艺?” “含烟不才,一无所长。” …… 萧陌尘眸色一黯,沉默许久方才开口:“你……下去吧,”回头命疏影,“往后,你就在赋竹轩伺候柳姑娘。” 疏影自小侍奉少主,虽有万般不舍,却又违拗不过。 “姑娘,请随我来。”疏影咬着嘴唇,含了泪搀起含烟往外走。 “柳……姑娘……” 就在柳含烟步出大厅的前一刻,萧陌尘叫住了她。 含烟顿住,缓缓回身:“公子何事?” 萧陌尘想想,挥挥手:“无事。”】 陶然亭,韩杨叶三人擂台赛仍旧进行,韩承旭坐庄,杨叶二人轮番攻擂,却久攻不下。 这时,听得亭外一阵骚动。 韩承旭落子含笑:“必是曹操来了!” “曹操?”叶剑锋不解。 “是梦寒君。”杨慕哲道。 “什么?!” 三人起身,见一白衫俊男被一群仆从簇拥着过来,可不就是萧陌尘。 叶剑锋疾步上前,拔剑出鞘,一个剑花之后,“青霜剑”架在了梦寒脖颈间。只因变生突然,众人始料不及。 “宇航,使不得!” “二公子当心!” “叶公子,有话好说!” “萧陌尘!姓柳的怎么回事?!”叶剑锋剑眉倒竖。 “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萧陌尘面无表情。 “我姐夫怎么死的,你全忘了吗?”叶剑锋咬牙切齿。 “动不动舞刀弄剑的,也不好好练练棋。”萧陌尘甚是平静。 “我姐有多恨柳家人,你不清楚吗?”叶剑锋越说越激动。 “去年排位都到九了,”萧陌尘轻描淡写。 “你不跟她分忧就算了,你还尽跟她添乱!” “明明前年还在第六位。” “明明还那么年轻……就有……白发了!”叶剑锋哽咽着。 萧陌尘轻拨开剑柄,替叶剑锋引剑入鞘,再拍拍剑锋肩膀,若无其事步入陶然亭。 第002章 一定得活下去 “二公子,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书童白江快步跟来。 “没事。” “流血了!”白江一面替萧陌尘擦拭,一面对叶剑锋说,“叶公子,瞧瞧你干的好事!回头跟三夫人说去!” “哟嗬……长本事了白江,我警告你啊,你可别乱来,”叶剑锋扬了扬剑,“我姐要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也不看看乱来的是谁……”白江低语。 韩承旭让侍女朝云、银烛等拆了棋子茶具,摆上酒菜。 “来!来!都消消火,人生在世,少一分计较便多一分愉悦!” 韩承旭优雅举杯。 “笑凡兄,此番联赛,‘陶然队’阵容可有调整?”叶剑锋问。 “否。” 沉默是萧公子近日的常态。 此际他不参与任何话题,只负责两件事: 一是颓废崩溃;二是闷声喝酒。 “哥哥……哥哥……”有女声自池北凝香亭传来……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一红衣女子,手持一书飞奔上桥…… 来人是韩承旭的妹妹韩凤娇。 韩凤娇,身形小巧,面容姣好,个性质朴开朗。 笑凡对韩凤娇道:“你呀,小姑娘家,咋咋呼呼的,也不看看有没有客人。” “早熟识了,二位公子才不在意呢。”韩凤娇嘟嘟嘴。 “韩姑娘说得是。”杨慕哲拱手道,“咱桔国行棋之人不拘小节。不然,也不会有男女混合联赛了。” “还是文博哥哥最好了!” “在下哪点不好了?”叶剑锋眉毛一挑。 “你就没文博哥哥好。看看这是什么?想看么?想看么?偏不给你看!” 韩凤娇将手中书本朝叶剑锋晃晃。 孰料,叶剑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夺过: “本公子偏要瞧瞧……《桔中旨趣》!梅若……云……著。” 叶剑锋声音突然小了。 “给我瞧瞧。” 长时期借酒销愁的萧陌尘突然发话了。 萧陌尘凝望“梅若云“三字,呆了半晌…… 放下书,重又端起了酒杯…… 【十五年前,西区萧府花园秋千处。 五岁小陌尘独立秋千,泪流不止。 “寒儿不哭,有小姨在。” 不知何时,年轻美丽的梅若云静立陌尘身后,轻抚小陌尘头部。 梅若云的手很轻很柔很温和。 “小姨,李妈说我娘再也不回来了,她去哪儿了?” “一个没有痛苦之地。” “小姨,有一天你会不会也象我娘,突然离开?” “寒儿啊,人总会离开的,但小姨答应你,会尽可能陪你走得长远一些。”】 在同样的秋千下,十八岁的柳含烟也独自徘徊,只是,没有流泪—— 含烟脚尖轻点,闭上眼,任纤柔的身体在秋千上荡成弧线…… 【一月前,桔中土区柳府: “纵然人世艰难,然而但凡有一丝温情,便值得我们为之守候。” “答应为娘,一定得活下去。” 摇曳的烛光映照出梅若云的面庞。 …… 那是张怎样的脸啊?何等美丽……美丽且慈祥…… 一个人得有多少的包容、温情,才会有如此慈祥的面容……】 流年竟淡化了亲娘的记忆,而义母的脸却异样亲晰…… 【几日来桔中金区萧府: 又是另一番景象。 …… “苍天有眼,柳家这回总算遭报应了,可为何要留下她这么一条祸根。” “你看她,明明是个罪人,跟没事人一样。” “柳家人就该见一个杀一个,二公子也真是,不亲手宰了她就算了,凭什么还救她。” “天天守着杀夫仇人的家人,三夫人能不闹心吗?三夫人太厚道了,竟会收留她!” “二哥哥,你为何要救她,你忘了我爹我娘是怎么死的吗?二哥哥我恨你!”】 诸种冷言冷语潮水般袭来…… 求死?呵,开什么玩笑!她好怕痛的,死应当很痛吧?…… “姑娘,正寻你呢。就俗厅传晚膳了。”疏影一路寻来。 疏影,年纪与含烟相当,甚是温婉和气,然而自她周全的礼仪,含烟仍感到一丝疏离。 二人出了园子,沿一条青石小径缓缓前行。 及莲池,沿小桥次第行经池北涵秋亭、池中忘俗亭,池南闻香亭。 出了闻香亭,沿回廊前行数百步,便到了就俗厅。 “就俗厅”横幅下是一副隶书对联。 其字柔中带刚,神形俱妙,重轻有度,收放自如。厚重而不呆板,豪放而不轻浮。 “出自二公子手笔。”疏影颇显自豪。 萧陌尘,迷倒众生的皮囊,配上出众的才华,也太锦上添花了吧? 含烟不由得多驻足了片刻。 含烟迈入大厅,大厅甚是安静,而众人的眼神一如先前,尽是难掩的敌意。 “既是柳姑娘来了,就上菜吧。” 说话人不温不火,并未掺杂任何情绪。 说话人非他人,乃萧府主事,萧然的三太太,叶剑锋的长姊,一位年仅二十四岁的女性——叶已姗。 叶已姗,有着令桃羞杏让的容颜: 面容清丽,皮肤白晰,身材苗条,双目极具神韵。 个性于内敛中略带威严,举止在轻柔中凸显华贵。 其灼灼光华,即便在拥挤的人流中,也能成功引起他人的关注。 含烟行过礼,便在下首拣就近一个空位坐下。 身畔的姑娘嫌弃地往一侧挪了挪。 萧雅尘,萧然与二太太尤春婷的女儿,是萧陌尘同父异母的妹妹,年仅十二。 雅尘旁边是雅尘的嫡兄,萧逸尘。 叶已姗下首的椅子已空了几日。 “二哥哥何时回来呀,姗姨?”说话人是路芷兰。 “玩够了,想明白了自会回来。”叶已姗淡淡地说。 路芷兰,梅若云二姐梅若雪之女,萧陌尘的表妹。她自小寄居于萧府。 “姗姨,联赛即将开赛,咱‘梦之队’需要备战么?”萧雅尘问道。 “雅尘、芷兰,这几日与你三哥哥多拆拆棋吧,梦寒心情不好,你们得体谅他。” “我也得练呀?你打第四台,芷兰姐姐打第五台,没我什么事啊!” “明日充满变数,谁也难保不发生意外。有备无患吧。” “好呢,那姗姨可得多教教雅尘哦!” 第003章 北区狠角色 在桔国,棋力便是实力,棋力便是尊严,棋力便是财富。 朝庭为此专设有弈部。 桔中土区硼城皇宫御书房—近渊阁,桔国皇帝刘佩羽和新任弈部尚书杨崇焕正在对弈。 刘佩羽,是个棋痴,棋力不高,棋瘾却很大。 此君个性怪异,阴晴不定,正邪难辨。 时而励精图治,尚德崇贤; 时而纵酒行棋,废忠用奸…… 刘佩羽执先手,走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杨崇焕走屏风马平炮对车。 不一会儿,杨崇焕便王室告急。 “陛下中路攻势好猛,微臣有些扛不住了。” 太监培森来报: “启禀皇上,门外威烈将军陈将军求见!” “接下来,爱卿当如何应对?” 刘佩羽下棋的时候,他的耳朵基本失去听觉功能。 “帅位不安,炮马兵临城下,红车逼宫。微臣是回天乏术了。 这局微臣输了。万岁既是政务繁忙,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不成不成,棋瘾才上来,你就要走?再来十局!” “这……微臣遵旨。” 太监培森出而复进躬身道: “启禀万岁爷,工部肖大人求见!” 刘佩羽一面架中炮,一面问杨崇焕: “依杨爱卿看来,今年争霸赛究竟会花落谁家?” “这可不好说呀,如今后生可畏,新人频出。 微臣新近听闻,桔北水区出了个狠角色,横扫北区,无人匹敌。” 刘佩羽讶然。 太监培森再报:“启禀万岁,二太子求见。” 刘佩羽他放下棋子,抿了口茶,落了子,又问: “何人竟是如此了得?” “此人战绩平平,半年前他不过是桔北区二流棋手。 谁料,短时期棋艺精进,一日千里!他就是铁道生。去年北区亚军铁威虎之子。” 杨崇焕有些举棋不定,良久,才拧了黑炮,瞄准红方三路兵,却不落子:“看势头,铁道生今秋有在个人赛上夺魁的实力。” “个人赛夺魁?那可未必……这三路兵你吃还是不吃?” 皇帝瞧着杨崇焕的手悬在半空,替他着急,吃个兵会让你纠结成这样? “此话怎讲……”杨崇焕扒掉红兵,呷了口茶。 “桔西金区萧梦寒、韩笑凡这两关,他过得了吗? 何……何少游之后,桔国顶级棋手均汇聚于西区。 梦寒与笑凡轮番夺冠,实令各区棋手望尘莫及!”刘佩羽道。 金区韩府陶然亭,明月高悬,荷香绵延。 几位桔国顶级棋手一不谈棋,二不谈赛事,棋桌上,取代楚汉硝烟的,是一味把酒畅言。 女人成为几个爷们儿的热衷话题。 “此番梦寒兄抱得美人归,终归是件幸事不是?”文博轻语。 萧陌尘不语,面色阴冷,只不停把玩手中酒杯。 “萧陌尘,你打算如何安置她?可别告诉我,你要娶她!”宇航直言不讳。 萧陌尘只抬头瞟他一眼,仍旧无话。 脸上表情依然冷得出奇。 “除了绝代芳华,她果真一无所长?”笑凡两眼平视梦寒,“你所思所想,我似乎略知一二。” 韩承旭想:若无超凡技能,便是姿容绝世,又如何能打动萧陌尘的心? “哦?”萧陌尘抬头,淡然出声,“这可就奇了,笑凡兄,陌尘在想什么,为何连我自己也不知晓?” “好吧,算承旭没说。”韩承旭道。 除桔西金区,木水火土各区均在进行紧张的赛前备战。 桔南火区向庄卧龙厅,四排棋桌铺开,男女棋手正分组练兵,庄园主向伯山逐个巡视告诫: “男棋手应强化审局能力与中残能力。” “女棋手应多读读《桔中旨趣》,该书所列例胜、例和、基本杀法及常用布局极为周全,也论及基本攻防战术,对棋力提升大有裨益。” 接着向氏二当家向仲原向本庄棋手介绍北区飓风队队员棋风棋力: “水区棋王夏迎初,棋风强悍,善使中炮;铁威虎,行棋路数较野。第四台铁莲花,铁威虎之女,女子顶级水平,棋风泼辣,常弃子攻杀,号称‘铁娘子’……” 桔北水区铁庄聚义厅,庄园主铁能谱亦在此逐一分析火区飞鹰队队员实力: “火区‘向氏三雄’向安平、向安石、向安檐均位列积分榜前十位; 第四台贺思棋,第五台齐圆圆在女子棋手中名列前茅。 ‘飞鹰队’综合实力强劲。上届联赛冠军实至名归!” “父亲大人,孩儿有一事不明。”铁远志插话。 “何事?” “照理,论个人技术,金区令各区望尘莫及,如何联赛冠军反被火区夺得?” “道理甚易,木水火土四区均能各尽资源组团联赛,唯有金区萧韩各自组队,必然瓦解实力。” “萧韩私交甚好,为何不能强强联手?” “有时,强者联手会更难。” 第004章 灭门之灾 “驾!……驾!……” 沽舒城外,一乘轻骑在马路上急驰,马上一男一女。 男的一袭紫衫,年纪不过十六上下,生的斯文白净; 女的通身蓝色戎装,生得明眸皓齿,分明也是个美人胚子。 男子化名为贾凌风,女子月娥是他的侍女兼护卫。 月娥,一边挥鞭斥马,一边高喊: “小公子,抓紧些,月娥要加速了。” “好!” “小公子,你那身板,扛不住就吱一声。” 他们来到一处不知名的荒山。 这里,除了一大一小两座墓地,就只剩满眼的衰草与乱石了,无比荒凉。 到了墓前,月娥翻身下马,手扶凌风: “小公子当心些!这地不平。”待凌风站稳了,便从包里掏出香蜡酒纸糖果。 大墓石碑上书“何少游夫妇之墓”。 小墓石碑上书“何可依之墓”。 “师傅,师娘,弟子看您们来了。” 凌风在大墓前行完礼,上好香,便缓步移到一旁的小墓前, 只低唤了一声“师姐……”便不能说话。 何可依的绝美容颜和之音顿时扑面而来。 【两年前,在何府庭院中: 可依:“翰宁,认输哩,这棋要能翻盘,我让你用棋子儿砸我。” 凌风:“师姐那么美,我可舍不得。” …… 可依:“你输了,罚你树上摘桃去!” 翰宁:“得令!” …… “又输了吧,小笨蛋,”可依捏捏凌风的脸蛋, “有谁告诉你反宫马是这么走的!冷香,咱罚他什么好呢?” …… “呵呵呵呵……” “师姐,该你走棋了。” “不急,容我笑一会儿。 小子,今儿可依可算是长见识了,你这龟背炮走得相当绝俗呀……”】 “师姐……”凌风泪流如泉涌。 良久,月娥才上前扶住凌风: “都两年了,公子还不能释怀。人死不能复生,何姑娘如有在天之灵,想必也不忍公子如此难过。” “我不难过……我只是太……只是太……太想她了。”凌风环顾四野,长叹一声,“师姐,你到底去了哪儿啊?” “天堂,依奴婢看。”月娥低语。 桔中土区皇宫后花园乾清亭,当今圣上刘佩羽正与他的死党杨崇焕沉迷于象戏,不能自拔。 刘佩羽两眼放光,杨崇焕脑门冒汗。 “陛下好生威武,连弃双车成杀,微臣又输了。”杨崇焕道。 “再来。”刘佩羽道。 “微臣遵命!” 太监培森来报: “启禀万岁爷,淑妃娘娘求见。” 刘佩羽的耳朵具有屏蔽功能,它能自动屏蔽一切与棋无关的信息,他饶有兴味地说道: “杨爱卿,朕前日听闻,令郎非但人材出众,而且棋力非凡?” “陛……陛下过奖了,犬子学艺不精,棋力尚浅……” 杨崇焕拿杯子的手一颤。 “哦,是吗?”刘佩羽颇感意外,“桔国积分榜位列第四这还不具说服力?……” 杨崇焕正斟酌措辞,便听得培森再报: “启禀皇上,御前护卫钟大人求见!” “宣!”刘佩羽破天荒应允了,回头对杨崇焕道, “杨爱卿,今日暂到此。你且回吧。” “皇上有旨,宣钟大人晋见——” 桔东木区沽舒城,凌风与月娥在人群中穿梭…… 在一布店前,凌风停下了。 “店家,这黑布给本公子来6米。” “好的。小的这就替你包起来!” “公子买布何用?”月娥不解,问道。 “为你置办新装。” “……” 金区韩府明德院: 明德院,韩府最北建筑,系笑凡母亲王玉环之居所,笑凡父亲韩景鹏长年在外。 一位身形微胖,举止优雅,面容白晰的中年女子屏退左右,把进门的韩承旭叫到身畔。 她便是韩承旭的母亲王玉环。 “我儿,快来坐坐!” “娘亲有何吩咐?” “让为娘瞧瞧!”王玉环轻抚韩承旭,“啧啧啧,这小伙儿,模样多俊哪——” “娘,你又来了!……这回又是哪家的闺女了?” “隔庄郭员外三千金,生得象花儿似的——” “娘,求求你别整日替我瞎张罗,弄得好像你儿子没人要似的……” “嘿,你个没良心的,你娘还不是为你好。你也老大不小了。 你爹象你这么大时,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你爹长年在外,你的婚姻大事,我这当娘的不替你操持谁替你操持” “娘,你是真疼我还是假疼我?” “瞧你这话说得……你可不是老娘从路边拣来的!这世间,哪有不疼孩子的亲娘” “那孩儿可说好了,孩儿自己的媳妇孩儿自己挑……” “我儿可有意中人了?” “孩儿……孩儿……也不明啊。感情这事如何说得清……” “娘不为难你,只要姑娘人品好,至于贫富才貌,皆在其次。还有,你可别让为娘等太久了!” 第005章 一拳砸窗户上 水区铁庄聚义厅: 众棋手拆棋的拆棋,打擂的打擂,观棋的观棋,独独不见了象棋新锐铁远志。 铁能谱扬声问:“道生去哪儿了?” 一旁家丁道:“适才见公子爷往藏书阁去了。” 铁能谱捋捋胡须,点点头:“如此甚好。小子越发用功了。” 只是为何要独自用功? 金区萧府莲池忘俗亭,路芷兰正与萧逸尘对弈。叶已姗、萧雅尘在一旁观战; 萧逸尘执黑棋,路芷兰执红棋。 盘面上,萧逸尘只剩车兵,兵压二路肋道锁门,车沉敌营底线。 路芷兰除了单炮,已无任何进攻性子力。 好在士象俱全,阵形严整,炮贴将门护将。 “正和了。”桔国象棋天后叶已姗道,“此局子轩兑子属战略失误,错失最后胜机。” “姗姨说得是。适才逸尘兑炮是走急了。”萧逸尘道。 叶已姗抬眼见疏影含烟自亭外过,便向含烟招手: “柳姑娘,来两局。” 柳含烟只得上前,行过礼便道: “三夫人,实是抱歉,含烟下不好,就不献丑了。” 萧雅尘撇撇嘴: “姗姨,她就那张脸生得好看,别的啥也不会!” 叶已姗正色道:“雅尘,对未知人事,不可枉下定语。” “萧姑娘说得没错,含烟确是一无所长!” “姑娘可有兴趣学棋?”叶已姗问道。 “谢三夫人美意,含烟并无兴趣。” “可有原因” “……只怪含烟资质平庸,每每行棋总觉伤神……如若三夫人没别的事,恕含烟告辞了。” 含烟轻语道。 叶已姗没再说什么,只是满怀深意地目送含烟的离去…… “芷兰,你和逸尘接着下。暮雨,随我去前厅看看……” 土区硼城御花园乾清亭: 杨崇焕前脚离开,一中年将士后脚踏入。 “末将叩见皇上!” “平身!”刘佩羽一面把玩棋子,一面问,“此去,可有所获?” 御前护卫钟茂林起身后复又跪地:“末将无能,末将有罪,末将苦寻仍无所获。” 刘佩羽勃然作色,拿棋子往钟茂林头上砸去: “没用的废物,既无所获,回来作甚!还不给我滚出去!” “末将告退,末将这就去办!……” 钟茂林走了几步,又听得刘佩羽道: “滚回来!” 刘佩羽忽地温言道: “逐浪啊,此番前去可多带些人马,就算把那地儿掘地三尺……去吧” “末将明白!末将遵旨!末将告退!” 火区向庄卧龙厅,练棋场面依然壮观。 庄主道:“我等之目标是保一防二!……” 水区铁庄聚义厅,铁庄主慷慨陈词: “永不服输,奋力争先是合格棋手的必备个性。 前三甲虽是劲敌,但赛场有诸多偶然与奇迹……” 木区张庄蓄锐厅,张喜枰砥砺士气: “每盘棋谋定而后动,三思而后行,不急不躁,减少失误,等待对手犯错…… 今日潜龙在渊,明朝飞龙在天!……” 土区姜庄集贤厅,姜尚贤磨拳擦掌: “没人是天生的胜者,也没人是注定的败者,除了破釜沉舟,你我已别无选择……” 金区韩府挹芳居,萧陌尘静立窗前,对窗外的花红柳绿却无心观赏。 梅若云毅然赴死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扎在他的胸口。 他百思不得其解,那柳郁庭有啥好,一个大奸臣,也值得她去陪葬? 皇上特地赦免了她!她明明有生还的机会啊! 她没了柳郁庭这个依靠,可她还有寒儿啊。为什么?为什么? 萧陌尘一拳砸在窗户上,几缕血珠从他白晰的肌肤里渗出—— “二公子——使不得呀!”白江箭步冲过来。 萧陌尘拂开白江,大步往外走。 迎头撞上韩府少主韩承旭。 “韩公子,你来得正好,你劝劝咱家公子吧。”白江指指萧陌尘的手。 不料韩承旭风清云淡地笑笑: “你别管,比起内心的伤,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他不砸点东西,不把自己弄出点伤来,他是舒坦不了的。” 韩承旭拍拍萧陌尘肩膀: “走,承旭陪你喝几盅!” “公子,三夫人那边问话,问你何时回去?” 白江望着萧陌尘的背影,低语。 韩承旭潇洒地挥挥手—— 白江叹了一口气,嘟囔一声:“快联赛了都。” 他的话谁也没听见—— 第006章 画的什么鬼符 桔中金区萧府瑞生堂,叶已姗轻衫薄袖端坐堂上,神情已略显疲惫。管家华川正向叶已姗禀报收租事宜。 “今年桔西祸不单行,先是旱灾,后是虫灾,庄户收成减了太多。要求减租的呼声很高。” “减可以,但拒交可不成。传我的话,每亩减一匹布,减一斗米。不能再减了。” 叶已姗的语气甚是温和,却很果决。 “三夫人……” “有话直说。” “老奴还听闻有些庄主收租时与庄户发生了冲突,郭庄、牛庄甚至遭遇了外来人员抢粮抢钱的变故……” 叶已姗眉头一锁,旋即吩咐道: “……华叔,府中钱粮布帛,你在外储藏室遣人置银五百两、大米三百斗、布帛二百匹。余则分藏各地下府库。” “是。老奴这就去办。” 华川走了几步又被叶已姗叫住: “华叔,对了,下回收租时多带些人手!谁要抗租,就拿谁开刀!” “华川记下了!” “三夫人,你忙碌了一天了,歇会儿吧。” 暮雨心疼地替她揉揉肩,捶捶背。 “暮雨,这个月的月钱放了没有?” “还没。” “你一会儿让画屏、晴川去办了,别让公子们姑娘们久等了。” “好的,三夫人。” “柳姑娘也参照路姑娘的标准发放。” “好!就依您说的办!” 火区向庄卧龙厅,向仲原与向叔川正拆先手过宫炮的棋局。 “二哥,今年联赛,韩笑凡会不会走过宫炮?”向叔川问。 向仲原道:“韩笑凡虽善过宫炮,但每年此布局,他至多用一次。 他各种路子都能应对,不似叶宇航,一成不变的先手中炮、后手屏风马。” “这贺思棋姑娘往年赛前集训,她能到场,今年却一日未到,二弟三弟,可知其中缘故?” 向伯山突然问道。 “人家一大姑娘,有些事咱也不好细问。眼见就得启程了,还没个音讯,怎不让人着急。” 向仲原道。 “午后遣人去她家看看。” 木区何府子夜时分: 明月高悬,清风习习。 凌风主仆身着夜行衣来到何府门前。 何府大门紧闭,且上了封条。 “公子,这怎么进啊?” “我是进不了,不是还有你吗?你可得替我搜仔细了!” 月娥跟猴子一般,沿院墙一大树,噌噌攀上院墙,纵身一跃……谁知,月娥去了片刻便折身回来。 “公子,里边有人!” “深更半夜的,来劫财的?” “应该不会,何府被灭门时,家中金银布帛尽皆充公…… 有一人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会不会跟公子一样?” “不可能!师姐手迹不为外人所知。” “公子,前两年就来搜过了,如能有何姑娘的手迹,早该搜到了。” “走吧,破晓时再来!撞上他们可不好!” “还来?” 水区铁庄藏书阁小密室紧闭—— 不见人影,只闻人声。 女声:“铁公子,那么多识字的你不挑偏挑上我?” 男声:“能叫别人还用得着你?你当我傻呀,前沿棋作满世界都知道了,还有我什么事? 这是什么字?你们家姑娘画的什么鬼符啊,真他娘地难认!“ 女声:“‘起’字,‘起象局’!…… 不能怪咱家姑娘,别说狂草,就连隶书楷书你也认不得几字啊……” 男声:“念伊,你他妈找抽呀……这是什么?” 女声:“象三进五。” 男声:“这又是什么?” 女声:“马2进1” 男声:“起象对边马?简直见所未见……” 女声:“棋路的事你莫问我。我只管认字。此棋局乃顶级对局实录……其中精妙,你自个儿琢磨哩……” 男声:“一旁的注解你也替我讲讲……” “公子——铁公子——”一位家丁赶来。 铁远志步出藏书阁密室:“长福,你鬼叫什么啊?打搅本公子练棋!” “公子,人替你弄来了。” “在哪?” 金区萧府赋竹轩: 傍晚的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户照亮赋竹轩,也照亮了柳含烟美丽娴静的面庞。 她静立窗前,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园陌生的景。 赋竹轩的陈设简约清新。 外屋一张小木床供疏影使用,窗台下是一张木茶几和几张小圆木凳。 墙角为一张檀木棋桌,疏影正照书打谱。 里间大木床、梳妆台、书桌各一,靠椅若干。 木质陈设主体呈棕色,窗幔门帘与蚊帐均为白色,床上锦被为浅绿色。 “姑娘,下棋多好玩呀,你要能下棋该多好啊……” 疏影一面打谱一面说。 含烟不答,只瞄了她一眼。 这时敲门声响起。 第007章 英姿飒爽 疏影放下棋子和书开门去。 “是画屏姐姐和晴川姐姐啊,快请进。” “柳姑娘,这是三夫人给的十五两月钱。” “无功受禄,含烟甚感惭愧,让三夫人破费了。两位姐姐替我谢过三夫人!” “姑娘客气了!三夫人说了,既然来了,就把这里当家。 若是丫头婆子们有怠慢之处,就直管告诉她。” “承蒙夫人垂爱,含烟受宠若惊。” 惊倒没有惊,让含烟感受到一股暖流倒是真的。 “疏影姐姐,这是你的月钱。” “疏影谢过三夫人!” 送走画屏晴川后,柳含烟从银两中拿了五两,递给疏影: “疏影姐姐,这是我给你的一点心意。” “姑娘,这如何使得,太多了,咱们丫环每月就只二两月钱的。 五两银子够我娘家两年的开销了。” “姐姐不必推辞,据含烟所知,你先前伺候二公子,屋里姐妹甚多,可以拆棋说笑。 如今让你朝夕面对我这么一个无趣之人。是含烟让姐姐受累了。 你要不收,我就当你是嫌弃。明日我就禀了三夫人让你回二公子房里去。” 疏影见含烟说得恳切,便满心欢喜地收下了。 如此一来,疏影对含烟更是死心塌地。 桔东区沽舒城桐福茶馆: 两棋客王五和赵六一面饮茶,一面行棋。 一位棋客棋力明显高出一头,下到得意处,便手舞足蹈,出言不逊: “……瞧瞧,你这下的啥棋?你不会昨天才学会规则吧? ……你这棋是游泳教练教出来的吧? ……你的笨拙真是超乎我想象! ……你的脑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因为它是新的——从来就没用过!……” 店主童乡钰看不过意,上前拍拍那位棋客: “我说客官,棋下得好是好事,可没管好自个儿的嘴,有可能变成坏事。” “此话怎讲?” “你知道咱们桔国第一棋手,无冕之王何晓辰是怎么死的?” “勾结叛党,满门抄斩!”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这何晓辰,棋艺了得。 可这个性也是狂傲得要命,赢了棋还得逞口舌之快,跟圣上下棋这性子也改不了。结果你看吧……”童乡钰道。 童乡钰呷口茶,接着侃: “其实和叛党勾结这事,是另有说辞的。何晓辰与吴四桂来往不过是早年的事了。这在咱桔东区也不是啥秘密。 当年吴四桂是桔东第二高手,何晓辰跟他自然在棋盘上的互动就多了一些。 后来吴四桂退出棋坛专事丝瓷营生时,何晓辰与他就没多大瓜葛了。” “如此说来何晓辰这一家子死得有些冤枉啊。” “可不。” 一旁喝茶的凌风与月娥交换了个眼神。凌风向店主招了招手。 童乡钰走上前,俯身问道:“小哥有何吩咐?” “敢问店家,左近可有棋力超群的女棋手?” “咱桔东棋力最强的女棋手,就数桔东联队‘潜龙队’第四台崔秀眉了,第五台的丁美芙也不错。” “可有别的女棋手?” “小的不曾听说。” “那附近可有字画收藏家?” 水区铁庄藏书室: 依然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女声:“公子学完能放我走么?” 男声:“走?去哪?再回迎春院?” 女声:“天下这么大,总有念伊容身之地。” 男声:“人心如此难测,哪里不是举步维艰!” 女声:“再难,总能看见阳光,总比这牢笼强多了。” 男声:“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在保护你。——这注解怎么说?” 女声:“马奔卧槽过急,宜先补象完善阵形,免除后顾之忧,再组织强攻不迟。” 男声:“妙啊………” 桔西金区韩府陶然亭: 四杰又在此纸醉金迷,酒过几巡,全军覆没,这可忙坏了下人们。 韩凤娇可气坏了,扯着嗓子直骂: “马上就得启程了,瞧你们这熊样!这哪象是有战斗力的队伍!你们就醉死算了!” 笑凡半眯着眼,迷糊地说:“风度!风度!………” 桔西金区萧府: 柳含烟顺着芳毓台一侧小径直达后山。后山杂草丛生,几欲吞没小径,此处显然人迹罕至。 后山上有块巨石,巨石表面很平,可供数人围坐。 含烟踏上巨石,朝着夕阳缓缓坐下。 此处与芳毓台的高度相差无几。 阳光下的萧府雅致而宁静。 萧府外一条笔直大道直伸向远方,就是这条道,让她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二次漂泊。 突然间,大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含烟凝神望去,阳光下,只见一匹雪白的骏马,风驰电掣地纵横于大道上。执着马缰挥着马鞭的是一位身着紫红骑装的女子。 她的发丝在风中翻飞,她的身形在阳光照射下愈发耀眼愈发英挺……… 骏马朝着韩府方向驶去……… 柳含烟看得呆了………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英姿飒爽,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 原来一个女人也可以帅得无以伦比。 叶已姗,那是个怎样的奇女子啊? 第008章 剑圣的长女 有道是:酒是穿肠毒药。 就在一帮丫环忙着应付几位帅死人不偿命的公子爷时。 从韩府的大门外闯进一群手持大刀等凶器的彪形大汉。 他们先是放倒了门口的几位家丁。 入得院来又把白江等贴身家丁撂倒了。 丫环们几时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几位公子爷被这变故一惊,顿时酒醒了三分。 只可惜除了叶剑锋外,另外三位都属只有风度缺乏力度的文弱公子。 叶剑锋拔剑出鞘,第一本能先护住萧陌尘。 一个五大三粗长相狰狞的大汉凶神恶煞叫嚣: 三千两白银速速备来!不然,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笑凡镇静地道: “不就是钱嘛,有话好说。把家伙收起来先!” 这帮亡命之徒这时岂会听他一个斯文人的,一个个步步紧逼! 恶徒片刻间迫近四杰。 叶剑锋一把剑使得游龙一般,在几大美男四围筑起了一道剑墙。 剑气把十几个恶汉逼退了几步! 一波进攻刚压下去,另一波进攻又涌过来。 叶剑锋暗暗叫苦。对方人手太多,加之他酒力未全醒,剑道威力大减。 几位大汉又逼上来,为首一人趁隙把刀架在了桔西第一美男韩笑凡的脖子上! “放下家伙,不然,先废了他这张脸!” 叶剑锋不敢造次,只得慢慢放下了剑,连连说: “好说好说!大侠有话好说!”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位极为美艳的女子悄无声息地移近。 萧陌尘和叶剑锋脸色立时凝重起来。 不错,此人正是叶已姗。 梦寒宇航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妄动。 哪知已姗突然发力,以最迅捷的速度,甩出两枚飞刀弹开了架在笑凡脖子上的利刀。 旋即快速伸手挽住笑凡的手腕往宇航身侧一带,就在笑凡被宇航接住的同时,拔出了“落霞”剑。 “叶姑娘当心!” “姗姨当心!” “姐姐当心!” 笑凡、梦寒、宇航同时出声。 接下来,在场人见证了当世最凌厉的剑法——叶家剑法的精妙绝伦。 丫环们暂时忘记了危险,纷纷给叶美女点赞! “哇!叶姑娘好厉害好帅气哇!” “人美成这样还能把剑舞得这般娴熟!” “‘剑圣’的长女果然名不虚传!” “当年叶苍龙就没拿她当闺女养,训练她可一点不含糊。” “剑术似比叶公子还高出一筹。” …… “夸你就好好夸人,干嘛拿我和姐姐比……” 叶公子表示不服。 桔西金区萧府赋竹轩: 此间,疏影也在替女主人点赞: “说起三夫人嘛,夸她三天都夸不完。” “那就拣紧要的夸。” “剑术棋力持家功夫均在其次,最值得称道的是她对公子姑娘们的悉心看顾,对下人们的公平和善……” “她年纪比二公子大不了几岁吧?” “可不,也就大四岁。” “当年老爷那真叫一个风流潇洒。三夫人对他可谓一见倾心。 三夫人硬是不顾家人反对,死活要嫁给老爷。那年三夫人才十七岁。 谁知刚过门,老爷便遭人陷害被处死,二夫人也随他去了。 那时,二公子三公子雅尘姑娘年纪尚小……” 柳含烟对叶已姗肃然起敬: “如花的年纪,正是应当被人怜惜呵护的年月,如此稚嫩的双肩却要扛起总揽萧府全局的重任。 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却又要当爹来又要当娘,三夫人可真不容易哪……” “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人打理,一刻也不能停歇。”疏影道。 “不过,再苦再累,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柳含烟道。 “一个冬天的夜里,公子姑娘们丫环婆子们都已歇息,三夫人刚睡下,突然觉着天旋地转。” “那场地动?”含烟问。 “对呀,三夫人顾不了那么多,一面狂奔大叫‘地动了地动了,赶紧出门’, 一面冲进二公子房里,把二公子从床上拖出房门,转而又冲到三公子、雅尘姑娘、路姑娘的房里…… 直到大伙都到了安全地点……” “怎么还哭了?”柳含烟不解。 “你不知道,那画面疏影永生难忘: 三夫人站在寒风里,披散着长发。 一手托着雅尘姑娘,一手搂着路姑娘。 只穿一件单衣的她,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冻得直哆嗦。 却冲着大伙笑了,说‘这下可好啦,都安全啦’……” 疏影说着,眼泪又来了。 桔东木区乌酉峰: 乌酉峰是沽舒城外的一座小山,山高不过三二百丈。 然山间云雾环绕,风景奇美。 “公子,月娥有一事不明。” “说。” “公子乃一大书痴画痴,四方求取何姑娘真迹那就得了,为何要寻觅棋力高强的女棋手?莫非公子对何姑娘的离世心存质疑?” “本公子自有道理。你不必多问。” …… 主仆二人又行了半个时辰,便到山顶了。 山顶有一座木房子,老远便听见有人说话: “炮二进六” “车3平4” “炮二平四” “卒7进1” 一位老者与一位少女正在行棋,却不见棋盘。 “二位是在下盲棋。”凌风向月娥解释道。 “哇,这得有多强的记忆!” “棋力强的大多记忆力惊人,你知道萧梦寒前年盲棋车轮战同时迎战了多少棋手吗?” “多少?” “十八!” “哇!那还是人吗?”月娥难以置信。 “还有更强的呢。” “什么啊!……” “据传,何晓辰,前弈部尚书,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第009章 各队整装待发 叶已姗剑术表演仍旧进行—— 恶徒已撂倒大半,只剩两三硬汉负隅顽抗。 萧陌尘对叶剑锋喊: "小叔,你站着干嘛,赶紧助姗姨退敌啊!” 叶剑锋加入剑阵,却又被叶已姗喝退: “宇航给我麻利地退后!保护梦寒要紧!” 叶剑锋复又退至梦寒身前—— 功夫再高,也得挨刀。 毕竟叶已姗练的是剑法不是妖法。 叶已姗连日操持家务,精力体力消耗甚多,加之众寡悬殊。 叶已姗到后来明显体力不支,“落霞”剑的节奏渐渐放慢。一不留神,腿上便挨了两刀—— “叶姑娘!” “姗姨!” “姐姐!”几美男同时惊呼! 护姐狂人叶剑锋发疯似地上前护住已姗。 梦寒、笑凡、文博三位斯文人也不顾死活地往前凑。 就在这紧要关头,院门口冲进一帮衙役—— “保护好梦寒,宇航——”已姗便昏了过去。 这绝世美人,自己的命不要紧,要紧的是要护住先夫的血脉! 梦寒不觉鼻子一酸,眼圈一红,转过身去,咬了咬嘴唇,抬眼望天—— 桔东木区张庄: 两辆马车停在张庄门外,几位男女棋手连同几位仆从整装待发。 张喜枰问一位皮肤黝黑的男子:“晋阳君,人全到齐了吗?” 周骏良道:“只差崔姑娘了。” 远处一身着红衣白裙的小姑娘,正急匆匆赶来。 “来了。”马车上一位姑娘招手,“崔姑娘,到这儿来。” “人齐了,这就出发!”张喜枰眉头一展,乐呵呵说道。 桔北水区铁庄: 黑衣黑裳的铁能谱,黑着脸瞪着黑眼珠: “道生怎么回事?三辆车还不够!要五辆?我儿是要把铁庄挪到硼城?” 铁远志涎着脸:“爹,你想孩儿赢棋不?” 铁能谱愕然:“废话。” 铁远志陪笑:“孩儿需要灵感!” 铁能谱瞪眼:“两车丫头就有灵感了?” 铁远志伸伸舌头:“爹不会如此小气吧?” 铁能谱戳戳铁远志的脑袋:“你呀!你呀!红颜祸水!——” 铁远志喊:“再戳就起洞啦。”一面将铁能谱连推带搡送上车,“爹你先请,孩儿随后就到。” 铁远志蹭到最后两辆马车,敲着车窗朝车上喊: “桃花杏花梨花,小粉小紫小蓝,你们可得把人给我伺候好了,要出了什么差子,仔细你们的皮!” 桔南火区向庄: 两辆马车准备就绪,向氏三雄面结寒霜。 安石对安平说:“大哥,贺姑娘玩失踪,四台损一巨将,今年夺冠怕是没望了。” 安平道:“要真失踪就好了,怕就怕贺姑娘声援敌营。那才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了……” 安檐道:“人要走,是留不住的,接受现实吧。” 桔东木区沽舒城外乌酉峰: 一张长条木桌,烛光摇曳,茶烟袅袅。 灯下,老者煞有介事拿出一幅《百鸟朝凤》图,置于木桌,捻须道: “此乃桔国花鸟画大师朱铀铅之巨作——” 凌风摇摇头。 老者叹口气,收起《百鸟朝凤》图,又抽出一幅《秋山飞泉》图,道: “此乃当世山水画大师常白山成名之作——” 凌风再摇摇头。 老者不甘心,收起《秋山飞泉》图,摸索半晌,方又整出一幅《昭君出塞》图,道: “此乃当朝人物画泰斗章小千的压卷之作——” 凌风仍是摇头。 老者又摸出一幅图: “估摸这张公子也瞧不上,一无名小卒的《空山少女》图。” 凌风瞄一眼,手一伸: “这幅在下要了。” 凌风死盯着画上的狂草署名“余正帆”,久不作声。 月娥问:“公子,有何不妥?” 凌风摇摇头,问老者: “敢问老先生何时获得此画?从何处获得?”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自一小姑娘手中获得。 她说此画为其公子所作,因囊中羞涩,想换些盘缠。” “可曾见到余公子本人。” “不曾见。” “小姑娘多大年纪。” “十六七。” “姓甚名谁?” “老夫不曾细问。” “似乎叫念什么的。”下盲棋的姑娘说。 桔中土区硼城朝阳殿: 众大臣峨冠博带,却一如往常交头接耳: “圣上今晨上朝不?” “会来才怪。上次上朝已是两月前的事。” “杨大人,圣上每日在棋盘上虐你,对此,你有何见解啊?” 工部尚书肖朝贵不怀好意、皮笑肉不笑。 “让肖大人见笑了,大人有所不知,圣上棋力卓绝,杨某自叹弗如!自叹弗如啊!”杨崇焕淡然答道。 “你是真比不过还是装着比不过想当年你也曾笑傲棋坛,桔国男子个人前四强会这么不堪一击?” “陈年旧事,不值一提。说来惭愧,杨某近日棋力下滑甚多,已是大不如前了。” 调侃间,忽听一声: “皇上驾到——” 太监总管启凉高呼。 难得上朝的天子破天荒上朝了! 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众大臣叩首跪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佩羽缓步上殿,落座后炬目一扫,沉声道: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金区韩府揽月馆: “梦寒快跑!——”叶已姗喊着,头部颤动着,身体摇晃着——额头已渗出汗水,双目紧闭,苍白秀美的面庞略显痛苦。 “叶姑娘醒醒,叶姑娘醒醒,叶姑娘做恶梦了?” 焦急的声音自一温柔男子的嘴里发出。 叶已姗慢慢睁开了眼,举目四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当朝优质青年韩承旭。 “梦寒呢?有没有事?我这是在哪?” 叶已姗问题跟飞刀似的三连发。 “姑娘别担心,梦寒君很好。 四肢健全,一块肉也不曾受损,一根发丝儿也没少。 姑娘是在寒舍揽月馆——在下平日居所。”韩承旭含笑道。 第010章 朕几颗脑袋 金区韩府揽月馆: “占用公子寝房,这可如何使得?” “姑娘数次相救,连命都不顾,在下若在意几间陋室怕是说不过去吧?” “令堂令妹及贵府其他成员可都安好?”叶已姗关切地问。 “有劳姑娘惦挂,惟家仆受了点小伤。家母小妹及其余成员尽皆无事。 所幸的是,姑娘倒下后,一帮衙役已将恶徒制服收监了。” “如此甚好。”已姗点点头,方始打量起揽月馆,也打量起眼前这位久负盛名的桔西第一美男。 桔中土区硼城朝阳殿: 殿中大臣屏气凝神、俯身垂耳,恭候圣上发话。 刘佩羽把手一伸,启凉便很默契地奉上茶杯: “圣上请用茶。” 刘佩羽接过茶杯,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茶沫,细观其色,近闻其香。 先轻啜一口,再用舌尖抵住齿根吸气,闭眼感受其味,神情颇为享受。 “是桔西窝梅山产的竹野轻。入口略苦,回甘明显。” “皇上圣明,正是!” “这回涩味略重了些,你沏茶过猛了。” “皇上圣明,奴才知错了。” “沏茶贵在宽猛得中,过宽过猛会使茶味过浓过淡。” “皇上英明,奴才记下了。” 刘佩羽又细品了一会茶,方才抬眼一扫群臣,漫不经心唤道: “工部肖爱卿!” 肖朝贵惶恐上前作揖:“微臣在!” “爱卿棋力如何呀?”刘佩羽皮笑肉不笑。 “启禀圣上!微臣学艺不精,棋力尚浅!” 肖朝贵连连拭汗。 “与朕相比如何?” “圣上棋力卓绝,微臣自叹弗如,自叹弗如啊!” “此话好生耳熟啊!” 一旁大臣不禁轻笑起来,旋即噤声。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卧房素雅洁净,窗幔被褥尽白,茶几桌椅古朴雅致。 卧室的房门半掩,外厅的陈设不能全观,隐约识得七弦琴的一角。 叶已姗与韩承旭在联赛、个人赛上,在萧府与韩府,均碰面多次。 但如此近距离的独处,却为数有限。 叶已姗,作为年长者和一位饱经风霜并肩负多重使命的女性,她的眼神锐利且略带审视。 在她的探究性目光的扫射下,笑凡这位在任何场合都能谈笑自如的男士竟略感不安。 这不安未持续太久。 “萧公子来了。”门外丫环银烛、朝云报。 笑凡安静退到一侧。 “姗姨!你醒了。”萧陌尘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进卧房,在已姗床榻边,蹲身下来,仰头凝望已姗,轻声道,“感觉怎样?你可吓死陌尘了。” “有两大美男关心,便是胜过千味良方了。” 叶已姗轻轻一笑,语气相当平和。 她温柔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很是明朗,很是祥和,也很是端丽。 生生把两大帅哥看得呆了。 空气有一小会儿凝固。 “在下去瞧瞧汤药煎好没有。” 韩承旭突然想起,踱步向外,缓缓带上门。 “既胜良药,陌尘就一生守着姗姨,哪儿也不去,如此,姗姨就能康泰一世了。” “又说傻话了不是。”叶已姗轻抚陌尘的白色头巾,“弱冠之年的大小伙了,还这么孩子气。我要这么自私,就算不怕天下美女用砖头砸我,也怕百年之后去见你先父呀。” “陌尘不管,就是不要离开姗姨!” 若暗香和其余三杰等人见此情形,必定会怀疑自己是见到了一个假陌尘。 叶已姗沉默了半晌,然后正色道: “你即刻回府,明日你就得去硼城。再晚了,联赛就得弃权了。” “姗姨都伤成这样了,陌尘要离开,陌尘还算人吗?再说,萧府咋办,万千头绪得理。 陌尘修身齐家功夫虽不济,但多少能替姗姨分担一二。” “梦寒,我伤筋动骨也不是头一回,好在你姗姨这身板久经考验,哪一回受伤不比旁人痊愈得快? 家中琐屑不劳你费心,有姗姨在哪。 我伤的是腿,可没伤着脑子,也没伤着嗓子。 腿脚不便,可用脑,可使唤人,你不会质疑姗姨的本事吧?” 桔中土区硼城朝阳殿: “朕淡出这些时日,朝中可有要事?众爱卿择要作答。” 工部肖朝贵再上前作揖道: “启禀圣上,桔东洪水冲毁昌河长堤,使下游水患成灾,受灾人数甚众。” 威烈将军陈慎民亦上前作揖道: “启禀皇上,前月围棋国边关战士伤我边关战士数百之众。” 户部孙泽西亦上前道: “启禀圣上,桔西遭遇旱灾与虫灾,国库收入大减。” 礼部…… 刑部…… 吏部…… 听得刘佩羽一个头两个大…… “停——停——众爱卿——抬头瞧瞧朕!” 众大臣不知所措,全抬起了头。 “看清了么?” 众大臣完全搞不清皇帝的大脑回路: “看清什么?” “朕几颗脑袋?” “一颗” “不是三颗吧?” “不是!” “朕有几只手臂?” “两只!” “不是六只吧?” “不是!” “弈部杨爱卿?” “微臣在!” “为何不答?” “启禀圣上,微臣以为,皇上本人虽非三头六臂,但我等大臣如同圣上之左膀右臂。 如此算来,皇上便不只一头二臂,也不只三头六臂了。” 第011章 你还没哄我呢 桔中土区硼城朝阳殿: 对棋局走向的预判是行棋的关键。 而官场如棋,杨崇焕不但深得行棋要领,更能将其运用于官场上。 刘佩羽一开口,杨崇焕便估摸出其大致用意。 正是作为棋界精英特有的前瞻性、预见性使他比常人更具战略眼光。 刘佩羽对他这位棋友兼臣下的表现,甚感欣慰。 接下来,刘佩羽开始借题发挥: “众爱卿,治国平天下,乃一浩大工程,只因朕个人的精力、智慧有限,这才需要众爱卿的扶持。 不要遇事便找朕,朕就只一颗脑袋两只手。 朕要能把一切事情都轻松搞定了,朕还要诸位干嘛?说啊——” 刘佩羽呷口茶,继续发表政论: “朕对众位养以厚禄、尊以高位、委以重任不就是要让诸位各尽其才、各显其智、各使其力,以弥补朕的不足嘛!” 刘佩羽清清嗓子又道: “肖爱卿,洪水决堤,请问,你对此,有何作为? 事前有防范措施吗?对长堤的牢固度有过推演吗?对可能的水患有预见吗?事后有补救措施吗? 倘若没有,是为失职; 倘若有却收效甚微,是为能力不足。 对失职与能力不足的臣下,朕当如何呀?” 直说得肖朝贵大汗淋漓。 “陈爱卿,敌国伤我边关战士数百,何种原因所致?你有过精准分析吗? 是装备落后?是军心涣散?是训练不力?还是指挥不当? 你自省过吗?你当承担何种责任?” 直说得堂堂驻边大将陈慎民浑身发抖。 “孙爱卿,桔西祸不单行,连遭旱灾虫灾,你又有何作为? 此前有何防治措施?此后又有何补救措施?……” 直说得户部尚书孙泽西面色发白…… 几位大臣正心怀忐忑,生怕官位不保。 谁料,刘佩羽话锋一转:“罢了,这笔账先替诸位记着! 诸位可都听好了,在其位,谋其政。 当自省的自省,当守正的守正,当整改的整改…… 朕也乏了,不和诸位理论了。散朝!” 桔西金区萧府忘俗亭: 萧雅尘哭得个梨花一枝春带雨:“姗姨受伤了,我要去见姗姨!” 路芷兰在一旁直劝:“雅尘妹妹放心,姗姨人好,不会有事的。” 雅尘:“那姗姨为何不回来?她伤得一定很重。 白大哥说她挨了两刀,一定好痛好痛,我要去陪姗姨!” 一旁萧逸尘有些笨拙地劝道:“好妹妹别哭。芷兰妹妹,你怎么也哭了?” 碰巧柳含烟在荷池外的小径上漫步,见到亭中情形,犹豫了一阵子还是上了小桥,进了忘俗亭。 “柳姑娘,你来了正好,你替我劝劝两位妹妹吧。” 萧逸尘见了柳含烟,如逢救星。 谁知雅尘不见含烟则已,一见则更来气,指着含烟的鼻子骂道: “都怨你!都怨你!你个丧门星!你一来姗姨就出事!出事的为何不是你?!” 骂完又接着哭。 含烟默不作声,只是安静地看着雅尘。 “你瞧什么瞧?没见过女孩子哭吗?” 含烟慢悠悠冒出一句:“妆都花了。“ 雅尘抹抹眼泪:“干你何事!” 含烟平静地说:“花了好丑。” 雅尘杏眼圆睁:“我要你管!” 含烟若无其事地说:“好,你接着哭!” 雅尘气呼呼地说:“我偏不哭!你谁呀,你让我哭我就哭,我多没面子呀!” 含烟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雅尘跺跺脚。 含烟慢慢转身,拿眼瞄她:“何事?” “你还没哄我呢!” 桔东木区沽舒城桐福茶馆: 王五、赵六行棋,老观众童乡钰观战。 王五下到得意处,旧病复发:“你这棋下得有多荒唐,死得就有多窝囊。” 赵六不服:“再来一局。” …… 王五:“你当前只有两种选择,一种为痛快地死,另一种为痛苦地死。” 赵六还不服:“又来一局。” …… 王五:“棋走成这般模样,还能如此气定神闲,你的勇气令人拍案叫绝呀。” …… 赵六:“还来一局。” 童乡钰长叹一声:咱桔东区重整棋业恐遥遥无期矣! ……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已姗斜靠在床背上,神情略显疲惫。一阵舒缓的琴声自厅外传来。 叶已姗虽不谙琴律,但隐约觉着那旋律极为入耳入心。 那琴音, 时而空灵旷远,似云絮飘浮—— 时而细腻婉转,如儿女呢喃—— 难得的清闲,难得的宁静。 自萧然离去,她就不曾停歇过。 她摸摸缠着绷带的右腿,嘴角勾起了一道弧度,原来,有一种幸福叫受伤么…… 银烛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韩承旭停了琴也跟了进来。 “银烛,我来,去让李妈再炖只鸡来。” “好的,公子。” 韩承旭小心接过汤药,在床榻前坐下。 叶已姗眼角含笑地瞅他,把手一伸:“还是我来吧。” 韩承旭说:“我——”他本想说我喂你的,想想实在说不出口。 于是改口说,”我——帮你吹吹。还烫呢。” 叶已姗笑笑:“没事,我没那么娇气。给我吧。” 叶已姗接过碗,喝了一小口,沉吟道:“韩公子何时启程,为时不早了。” “在下不去了,‘陶然队’弃权了。” “这又是为何?”含烟甚是吃惊。 “姑娘为韩府身负重伤,梦寒君宇航君又得远离,在下若不管不顾,是为不义。” “公子这话就太见外了。萧韩二府的交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梦寒对贵府时有叨扰,公子待他情同手足,关照有加。 那日已姗拔剑不过是顺带的事。莫说是公子,便是换了旁人,已姗也是要救的。 公子放心,已姗这腿不日即可痊愈。你要为这事误了联赛,我可饶不了我自己。” 桔西金区萧府门外: 柳含烟站在萧府门外,本想只是到门外的梓虚河泡泡脚。 可当她走出萧府大门时,她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就把她引上了那条笔直的大道。 她沿着大道一直往东走,往东走,再往东走,而且越走越快。 萧府离含烟越来越远,到后来,她甚至开始小跑起来,一种莫名的兴奋莫名的自由感油然而生。 第012章 何处是归程 桔西金区郊外: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她累了,就坐在路旁青石板上歇息。 回首望望来路,萧府早已脱离了视野,柳含烟内心一阵茫然,不知道要去向何处—— 此际,旷野里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马蹄声自远而近,由弱变强。 两匹快马在马路上飞驰,为首的白衫男子一见含烟,就停了下来。 后面的也跟着停了下来。 二人是萧陌尘、叶剑锋。 萧陌尘跃身下马,回头对叶剑锋说: “你先去萧府打点行装,我随后就到。” “好,那我先行一步了!”叶剑锋纵马而去。 萧陌尘系好马,回身朝含烟走来,在含烟面前站定: “本公子还以为看错了!脚力不错呀,柳姑娘!” 柳含烟不慌不忙站起来,行了个礼:“二公子!” 柳含烟乌发轻挽,玉簪斜插,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 浅蓝色长衫配纯白下裙,着装简约,格调清新。 “没什么要说的” 萧陌尘探索性的目光停留在柳含烟略泛红晕的脸上。 柳含烟迎上萧陌尘的目光:“说什么?” 萧陌尘沉默了半晌: “有时,院墙外的世界未必就更宽广。这外边有多——” “只是想出来转转——”柳含烟不温不火地说,“而已。”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何事?” “你——没打算回萧府吧?” “我也没打算不回萧府。” “那好,马上回府,打点行装,随我去硼城!” “我又下不了棋!” “不是想出来转转吗?” 萧陌尘到一旁解下马缰,牵上马,回头示意含烟过去。 含烟不理,径直朝萧府方向走去。 把一个略显单薄、落寞的背影甩给了陌尘。 萧陌尘追随着含烟的背影,停顿片刻,才紧跟了上去—— 桔西金区萧府芳毓台: 萧府的每类建筑诸如亭台楼阁都配置有棋桌,芳毓台也不例外。 黄昏的芳毓台不太宁静。 萧逸尘正替萧雅尘拆棋。 路芷兰在台上观光。 “三哥哥,这棋我怎么就输了呢?”小雅尘不解地问道。 “纵观此局,妹妹出动子力过缓,你右翼半边子力迟迟未动。 常言道,兵贵神速,越快出动进攻性子力,就越能抢占先机。 马移动频率过高,降低了行棋效率。对吧,芷兰妹妹?” “三哥哥说的是。”路芷兰笑答。 “芷兰妹妹,你说这次二哥哥就不回来了么?‘梦之队’这次要弃权?” 萧逸尘问道。 路芷兰没有回答,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萧逸尘顺着她的视线俯瞰。 只见夕阳下,萧府外的大道上,一白衫男子与一蓝衫少女正并肩前行—— 那画面太过美好,让人不能直视—— “三哥哥和芷兰姐姐看啥呀?是我姗姨回来了么?” 萧雅尘蹦到围栏前,“哇,二哥哥回来啦!咦———二哥哥怎么会跟那丧门星在一块儿?—— 芷兰姐姐,你放心,我去让二哥哥离丧门星远一些。”萧雅尘突发奇语。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芷兰俏脸一红。 “你喜欢二哥哥呀。我说的是吧,三哥哥?” 萧逸尘看看芷兰,没有回答。 “雅尘妹妹莫乱说。”芷兰脸更红了。 “哦,雅尘错啦?”雅尘自言自语说。 “原来芷兰姐姐不喜欢二哥哥。不明白!不明白!” 雅尘摇摇头。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卧房门虚掩,琴音袅袅—— 叶已姗轻靠床背,继续享受着韩大公子的古琴套餐。 朝云沏了壶茶,并盛上一杯,轻放在床边,低声道: “叶姑娘,请用茶!” “多谢姐姐!” …… “杨公子来了!”外厅银烛报。 “夫人来了!”银烛再报。 “笑凡,你陪杨公子去府衙一趟。回来再打点行装,明日与萧公子他们一道进京。” 韩府女主人王玉环的声音。 杨慕哲道:“我看看叶姑娘。” 朝云打起帘子,韩承旭、杨慕哲、王玉环先后走了进来。 杨慕哲很儒雅地行过礼:“叶姑娘伤势可好些了?此番让姑娘受苦了! ——姑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杨公子客气了!已姗好多了!二位公子还是先忙正事要紧!” “那,姑娘且好好歇息。晚些时候,在下再来看你!” 韩承旭眸光轻扫叶已姗。 已姗点头。 “你们就放一万个心,不是还有我呢!”王玉环道。 …… 王玉环走近床榻,侧身坐下,很自然地轻抚叶已姗的头,象位慈母: “我的大闺女,这次让你受苦了!咱韩府和我儿多亏了你!你在韩府多住些时日,让玉环多疼疼你!” 已姗自小失了母爱,被严父当男孩子养,哪受到了一位年长者如此温情的关爱。 一时间竟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只低唤了一声“夫人——”,便说不出话。 王玉环又握起叶已姗纤细的右手: “哟,我的闺女,瞧瞧,这白白嫩嫩的,跟青葱似的,竟能把那么一柄长剑使得滴溜溜转,可真了不得!赶明儿让笑凡也跟你学学!” “夫人说笑了,韩公子的手那是弹琴弄墨的手,干不了这使蛮力的糙活!” 叶已姗甜甜一笑,简直迷死个银了!把一个中年妇女王玉环也看呆了—— 桔东木区通往桔中土区的一条大道: 月娥与凌风身后跟了条小尾巴——乌酉峰上下盲棋的小姑娘。 月娥与凌风走到哪,她跟到哪,怎么甩都甩不掉。 “我说,盲棋妞,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啊?你这么穷追不舍,不离不弃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凌风问道。 “什么‘盲棋妞’,我有名字的,我叫‘封宝宝’。什么‘男女有别’,咱桔国不兴这一套。” 盲棋妞答。 “原来是‘疯宝宝’呀,果然是个好名儿!这名字跟姑娘十分般配! 敢问小‘疯宝宝’,你这般死心塌地跟着本公子?莫非看上了本公子不成?” 凌风笑嘻嘻问道。 “看上了你?!得了吧,你真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得!本宝宝告诉你不妨,本姑娘是看上了她!” 封宝宝指指月娥。 这可吓坏了咱们从未被非主流思想浸染过的月娥。 月娥弱弱地说一句: “月娥——暂时对女孩子没有兴趣——” 封宝宝这下乐坏了,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笑死本宝宝了!你想哪儿去了! 爷爷说你是练把式的,是绝顶高人儿!说我要去京城看棋赛跟着你准没错儿!” 封宝宝接着上前挽着月娥的手臂摇摇,忽闪着大眼,“好姐姐,你看这年头多灾多难的,我一个妙龄小姑娘,一个人走远路多危险哪,你就可怜可怜我哩! 我对天发誓,我决不跟姐姐添乱!指定做个听话的好宝宝!” 第013章 发飙 桔西金区萧府: 晚膳用过,萧陌尘让公子姑娘们先回房,独独留下丫环们,并让华川召集所有仆从齐集瑞生堂。 “召集众位,意图有二。 其一,此番韩府遭遇变故,我等当引以为鉴。 明日,萧家部分人员将奔赴帝都,希留守人员保持警觉,切不可掉以轻心。 正门须得加强防护,府门一律关闭,来人必得问清来历方才开门。” 此时的萧陌尘还算平静。 接着,萧陌尘扫视全场,沉默了很久,方才郑重其事地道: “其二,黄昏时刻,本府一名弱女子,从府门前离开。 竟无一人察觉,竟无一人在意!本公子此刻不想追究门卫的失职。 令本公子久难释怀的是,她为何要选择离开?为何要出此下策? 她一个弱女子,明明在此可以衣食无忧,可以相对安定,却偏偏要选择投身于动荡混乱的未知世界。 唯一的可能就是——就是——这里容不下她!” 说最后一句时,萧陌尘暴吼起来,右手指向了人群—— “或许,此际,各位已明白我所指何人。不错,我是救了她,可我救的是我至亲的孩子! 萧家的仇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请各位记好了:她是我的家人! 对她的无礼便是对本公子的不敬!从今往后,要是有谁胆敢再对她无礼,我让他立马滚出我萧家!” 全场一片死寂,平常的少主,百事不管,言语也不多,这回整一款吃人的样子! “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回去也无需跟任何人提起!” 萧陌尘语气缓和下来。 “疏影。” “是!二公子!疏影回去,只字不提!” …… 折梅堂里,萧雅尘在棋桌前,手捧《桔中旨趣》,一面念念有词,一面照棋打谱: “双马守和单车之要诀:一马居中路象位,一马镇河口,双马连环自保成鸳鸯交颈之状遮将护将,将走闲着。” 萧雅尘歪头看看棋形: “这也可以和呀,以前我怎么不知道呢。果然得多念书才行!” 丫环碧荷这时推门进来: “小姑娘,我回来了。这么用功呀!真乖!” “碧荷姐姐,怎么去这么久啊?二哥哥都说了啥?” “小祖宗,我跟你说啊,今儿个二公子大发雷霆了,碧荷可从不曾见过二公子发这么大的火!“ “二哥哥是为哪宗呀?到底谁招了他?” “糟糕,碧荷忘了,二公子不让说的!” 萧雅尘柳眉倒竖,指着碧荷的鼻尖: “敢瞒着本姑娘,你倒是试试看!” “小祖宗,往后你就别去招惹柳姑娘了。 二公子可发话了,谁若是对她无礼,就让谁滚出萧家!” “好——哇二哥哥!这么护着那个姓柳的。 本姑娘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方妖孽,能在此兴风作浪! 她魔高一尺,咱道高一丈。本姑娘偏要去招惹她!看看二哥哥会把我怎么样!” “我的小祖宗,我的小祖宗!你就饶了碧荷吧,二公子要知道了非揭了我的皮不可!” “别怕,碧荷姐姐,有我罩着你!姗姨和二哥哥最疼我了,看谁敢动你!” 桔北水区象棋联队“飓风队”行进在自水区直达土区硼城的大道上,行了多时,直至人困马乏,方才发现一酒店 “切丝客栈”。 铁能谱连忙招呼众人驻马停缰。 “这名儿好独特!会不会是家黑店,莫非是要把人切丝做包子啃了?”家仆长福道。 桔中土区硼城御书房近渊阁: 刘佩羽、杨崇焕君臣二人又在开展传统娱乐节目。 刘佩羽手执棋子,神秘地说: “洋人把棋称作‘切丝’。把‘下棋’称作‘不能切丝’,雁翔,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甚是惭愧,微臣才识有限,确实不知。微臣受教了,万岁爷真乃学贯中西啊!” 刘佩羽落了子,端起茶杯,抿一小口:“前年——” “启禀皇上,七公主求见!”培森报。 “自西洋来了位使者,是他告诉朕的。扯远了——轮到爱卿走棋了!” 杨崇焕落了子,却想悔棋,刘佩羽按住他的手: “不可!大丈夫落子无悔!” “就悔一步,成不?” “不许赖棋!” “人生可以有悔么?” 杨崇焕端起茶杯,也抿一小口。 “即便有悔,可有些大错一旦铸成,便无可挽回——爱卿啊,朕当年……” “启禀皇上,围棋国王子聂围屏求见!”培森再报! “朕当年——哎,不说了,不要坏了兴致!” ……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古琴套餐大放送工作继续—— 月已到中庭,月圆之时偏生要面临离别—— 韩承旭今夜的曲调略显忧伤—— 其实,人生不过因情而痴,与风月又有何干系。 【八年前的一天,韩承旭正和萧陌尘在陶然亭比试象棋,叶剑锋突然带来了一位美眉。 美女身着红装,要多惊艳有多惊艳,要多迷人有多迷人。 这一亮相啊,立时闪瞎了两位美男的眼睛! “我姐,叶已姗。” 叶剑锋对两位美男的表现甚感满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姐姐,我铁哥们儿,韩笑凡、萧梦寒!” “叶姑娘好!”两位美男拱手。 “两位公子好!” 声音如银铃清脆如山泉般悦耳。 “我姐想和二位各下一局。”叶剑锋道。 “二位公子肯赏脸不?”叶已姗问道。 “这怎么成?在下可不想落下个欺负美女的名声!” 韩笑凡微微一笑,十三岁的韩笑凡已经长成个大人了。 “输个棋死不了人的。”叶已姗不咸不淡地说,“没事,两位公子直管拿出本事,已姗虽棋力不济,但这棋,还是输得起的!”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韩笑凡道。 …… “哇,姐姐好棒,弃子入局,杀法凌厉!精彩精彩!” 韩承旭傻眼了。 “再来一局!”韩承旭表示不服。 “不成,该我下了。” 叶已姗的赢棋勾起了萧陌尘的征战欲望。 …… “哇,姐姐好棒,白马现蹄杀法!痛快痛快!” 萧陌尘也懵了! 叶剑锋当然痛快了,这叶剑锋平常在棋盘上没被笑凡、梦寒少虐。 这回总算解气了。 …… 那以后,二位公子每每遇到叶剑锋,便问: “宇航君,你的仙女姐姐有空么?” “宇航君,本公子近来棋力已今非昔比,让你姐姐再来一决高下如何呀?” “宇航君,咋好长时间不见仙女姐姐了!” ……】 …… “韩公子,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晨还得赶路呢。”叶已姗平和动听的声音把第一美男从回忆拉回到了现实。 韩承旭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朝里间走去。 走到门口,想推门,可又停住了。 只是温言道:“打搅姑娘歇息了。在下告辞了。” 第014章 一见钟情 月光下,几竿翠竹窸窣作响。赋竹轩的灯光略显微弱。 那道门是紧闭的,总一副拒人的姿态。 萧陌尘走到门前,轻叩了几下门。 “谁呀?”疏影隔门低声问道。 “是我。你家公子。”萧陌尘扬声道。 疏影打开门:“这么晚了,二公子有何吩咐?” 萧陌尘立在门口,往里间瞟了一眼,里间的门虚掩着。 “打点好了么?”萧陌尘问道。 疏影一脸懵b:“打点何物?” 果然…… 萧陌尘道:“即刻打点行装,明日你和柳姑娘一道,随我去硼城。” “奴婢这就去收拾。” “姑娘睡了么?”陌尘的声音不大,似问疏影,也似问里间的柳含烟。 柳含烟躺在床上,两眼望天,不吱一声。 “收拾好早点歇息。”萧陌尘再盯了盯那道虚掩着的门,便转身出去,“我回去了。” “二公子好走!” 疏影送走萧二公子,悄悄叩了一下里间的门:“姑娘,我进来了。” 柳含烟躺在床上未动。 “姑娘,二公子说咱们明日随他去京城。”疏影在床榻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 “不想去!” “姑娘,京城联赛好好玩的,桔国各大区的顶级棋手汇聚一堂。疏影自打出生,就想去看看联赛。 暗香姐姐暮雨姐姐去过多次,可疏影一次也没去过。 姑娘,难道你就没有想见的人么?要去,指不定就在京城撞上了呢。” “想见的人嘛——” …… 桔西金区韩府挹芳居: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垂照下来,照亮韩承旭一夜几乎不曾合上的双眼。 因失眠而略显苍白的脸并不影响这位斯文人的颜值。 真是怎么看怎么养眼,怎么看怎么有型,怎么看怎么迷人。 “公子这么早!还要躺一会儿么?”刚进门的朝云很贴心地问道。 “叶姑娘那边怎么样了?” “叶姑娘应该还没醒吧,适才银烛雨碟还说,昨晚叶姑娘没怎么合眼,天明时才睡下。” “感觉自己挺没用的。”韩承旭幽幽一叹, “一个大老爷们儿连自个儿都保护不了,还连累叶姑娘为自己受伤。 一次就算了……还两次!” 朝云奇了:“两次?!奴婢没听错吧?还有一次奴婢怎么不知呢。” 这件事,他对谁都不曾提及。 那是他最大的伤痛。 【时光再倒退到八年前: 韩承旭年十三,叶已姗年十六。 人世间最神奇而又无法解读的莫过于男女之情了。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韩承旭,在遇上叶已姗以后,他是信了。 初次的楚汉之争让小正太韩承旭对美丽的御姐叶已姗便情窦初开了。 想找叶已姗下棋,那不过是想见意中人的一种托辞罢了。 可这感情的肇事者叶已姗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一年后的一天,她出现了。 韩承旭年十四,叶已姗年十七。 那天,是个黄道吉日,属天下帅哥合理合法祸害天下美女的好日子。 韩笑凡百无聊赖间四处转转,迎头撞上几位手持凶器的汉子正在干着有悖桔国核心价值观的龌龊勾当。 韩笑凡有个原则,无论是否打得过,美女是必救的。 危难时刻,叶已姗,那位小笑凡心心念念的神仙姐姐,从天而降。 一阵拳脚之后,便打得几个大老爷们儿七荤八素,哭爹叫娘,东倒西歪,横七竖八,仓皇逃窜…… “呀,神仙姐姐,怎么是你啊!” “臭小子,算你运气好——遇到本姑娘了。 以后打不过就别逞强。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啦!” “你的手!流血了——”小笑凡心疼地说。 “不碍。一点小伤,死不了人的!” 叶已姗轻描淡写地说道。 “好姐姐,你怎么穿得跟个新娘似的!” “美不美?” “不美——的话,这天下就没美女啦!好姐姐,你这是往哪儿赶呀?” “赶着去嫁人啊!”叶已姗语出惊人,“刚从家里逃出来,老头子也不想想, 一道门就想困住我?不是还有一扇窗吗?!” “嫁人……嫁人……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就嫁人了啊?” 小笑凡如遭雷击,杵在当地。 “小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当然……信了。” 叶已姗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遇上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辈子就他了。天涯海角,我是跟定他了! 我管他什么名份不名份,如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明媒正娶,这人生也没什么意思呀!” “是谁?……有这般福分——” “萧然,萧大人,萧梦寒之父。姐姐走罗。我可不想误了良辰!” 叶已姗象风一样卷过,把一位可怜的少年扔给了空无一人的街道。 他去梓虚河岸徘徊了一整天…… 那天,他哭了好长时间,只是无声的流泪——】 “公子——公子——”朝云把毛巾递了过来,“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桔西金区萧府: 柳含烟漫不经心步出房门时,府上下人们对柳美女投送的目光柔和了许多。 柳含烟自不明这背后故事的精彩。 前日黄昏时刻的悄然出行,其实纯属临时其意。 她对自己的心境处境的认知,也远非萧二公子所言的那般不堪。 能活下去就不错了,还要那么多奢侈的期许作甚。 萧雅尘也只是个孩子而已,那些孩子气的语言冲动又不能让她少块肉。 倒是隔墙望兰苑门口路芷兰眼神里流露出的若有若无的幽怨,更让她感到不安。 成人或者接近成人的世界要难搞得多。 …… “姑娘,咱们出去吧。行装昨晚疏影便送上车了。” 疏影挽着柳含烟的手臂,一齐往外走。 彩霞挽着路芷兰也跟了上来,并且快步超过了含烟和疏影。 路芷兰自身旁过时,含烟嗅到了一股浓香。 萧陌尘正在涵秋亭往外走。 “二哥哥早!”路芷兰紧走几步追上萧陌尘。声音格外愉悦,似加了蜜。 萧陌尘只淡淡点头,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 “二哥哥,芷兰姐姐,等等我!” 萧雅尘活泼欢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萧陌尘回头的时候,眼神却停在了柳含烟脸上。 柳含烟脸上读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二哥哥,我好紧张哦。” 雅尘跑过来,直接挽住萧陌尘的手臂,“怎么办?” 萧陌尘轻轻捏捏雅尘红朴朴的小脸: “你也有怕的时候啊!你放一万个心,你的对手暂时还没学会吃人。” “二哥哥你紧张不?” “二哥哥怎么会紧张,他那么强,人家都怕他呢。”路芷兰坚定的贯彻迷妹路线。 柳含烟特意放慢了脚步…… 第015章 撞上两道电光 桔西金区惊鹏客栈: 金区有个客栈叫惊鹏客栈,店老板祝枝水以赌博象棋闻名远近。 惊鹏客栈有位常客名叫卜之问,最是游手好闲,还嗜赌如命。 此日,卜之问拎了两只大肥鸡到店里来,扔在柜台上: “祝老板,今日之赌资。” 此臭味相投的两人闲话少说,当下直奔主题,在店里一张棋桌上摆开战场杀得乌烟瘴气来。 只盏茶的工夫,两只鸡便易了主。 祝枝水棋力比卜之问高出许多,但每次赢棋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能胜,却是险胜。 有时还故意露出破绽,故让姓卜的老输却总不死心。 棋下得不好不要紧,要紧的是对自己的棋力要有正确的评估。 对自己的棋力缺乏正确的评估也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要让自己的命运建立在错误的评估上。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作为美女护帅主演的叶已姗,正在享受众星捧月般的幸福时光。 萧府赴京旅游团的全体团员让揽月馆人口流量达到历史峰值。 小雅尘一看见叶已姗便伏在叶已姗怀里哭得个稀里哗啦,大伙哄了又哄才刹住车。 小雅尘眼泪未干,便又仰头对已姗絮絮直言: “白大哥说姗姨流了好多的血,姗姨的伤口一定好疼。 姗姨这么好的人,居然会有人下得了死手。那人简直禽兽不如。 姗姨,你的伤好了会不会结疤呀?要记得吃药,不要怕苦哦。” 叶已姗替小雅尘擦去脸上的涕泪,再来个五星指数的摸头杀,温言细语地道: “有小雅尘这么疼姗姨,姗姨的伤啊必定好得快。” “明日会不会好啊?” “明日啊?估计没那么快。” 已姗不禁一笑。 …… “姗姨,府上的事,不劳你费心,陌尘已作了交待。” 萧陌尘柔声道。 “对啊,叶姑娘,”韩承旭低沉的嗓音响起,“姑娘的伤不宜车马颠簸,姑娘就安心在此养伤。 如若姑娘执意回去,家母和在下会深感自责的。” “那已姗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已姗温和答道,眼眸如水般澄澈。 韩承旭得此口头保证,紧锁的眉头似舒展了些。 叶剑锋、杨慕哲、萧逸尘、疏影、暗香等纷纷上前表达了对这位杰出女性的无比敬意。 独有一位女士站在大厅外。 这里的一切似乎与她无关。 她便是柳含烟。 桔中土区硼城皇宫朝阳殿: 桔国中枢权力集团一大早便在此等候。 老大亮相前,通常有一段轻松互怼的时光。 工部肖朝贵:“敢问杨大人,近日与圣上战绩如何呀?” 弈部杨崇焕:“甚是惭愧,杨某力有不逮,屡战屡败啊!” 工部肖朝贵:“杨大人,联赛在即,你身为弈部尚书,对此有何作为呀?” 弈部杨崇焕:“恕杨某不能回答。” 工部肖朝贵:“这又是为何呀?” 弈部杨崇焕:“为时尚早。” 工部肖朝贵:“尚早?各区选手不日抵京,你竟然说‘尚早’!” 弈部杨崇焕:“杨某是说‘回答尚早’,恕杨某同一问题不愿回答两次!” 肖朝贵摇摇头,对杨崇焕的大脑回路表示不解。 “皇上驾到!” 启凉训练有素的声音响彻大厅。 大臣们立马安静下来。 君臣之礼行过,刘佩羽摒弃了往常曲径通幽的那一套路,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弈部杨爱卿!” “微臣在!” 兼具棋友、死党、闺蜜、部下等多重属性的杨崇焕上前行礼。 “杨爱卿,联赛在即,你身为弈部尚书,对此有何作为呀?” 大臣们哑然失笑,工部肖朝贵这才恍然大悟。 “启禀皇上,微臣数月前,便已筹建组委会,由组委会全权负责本次联赛的运作。” “如此说来,杨爱卿这是当甩手掌柜,完全置身事外了?” “启禀皇上,微臣对组委会的筹备工作时有跟进。 据微臣所知,到目前为止,比赛场地的设置,参赛棋手的接待、食宿、安保、意外救治、比赛的流程及后期工作,均已部署停当!“ “工部肖爱卿。” “微臣在!”肖朝贵诚惶诚恐上前行礼。 “对此,你有何感想?” “启禀圣上!杨大人在其位谋其政,未雨绸缪深谋远虑高瞻远瞩恪尽职守,实乃群臣之表率。 得亏圣上英明,方得此大贤。此黎明之幸,社稷之福也!” “肖爱卿,你的主管业务不见起色,某些功夫倒是见长了—— 人啊,最大的毛病,就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什么是真相?一百双眼睛会看出一百种真相。眼睛是会骗人的!——” 桔西金区韩府: 萧陌尘与韩承旭均怀揣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上路。 一个为棋,一个为情。 慰问团出了韩府大门。萧韩两家人力资源进行自由重组。 疏影挽着柳含烟站在路旁观望,不知当跟谁搭伙上路。 一位名叫白江的帅锅很快替她们解决了这一难题。 “柳姑娘,二公子这边有请!疏影姐姐,你与暗香姐姐朝云姐姐一同乘车。” 单凭萧陌尘如此大胆的作风,便可以确定肯定,他的躯壳里流淌着的,必定是一代风流将军萧然的血液。 下最猛的棋,赏最美的景,泡最靓的妞,无限风光尽被占…… 萧二公子硼城之行的如意算盘打的挺溜。 与危险品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就是柳含烟作为一代美女应有的觉悟。 柳含烟撇开白江,自顾自地行至路芷兰的车前,敲了敲车窗。 路姑娘伸出了经过精心修饰的头来,一股浓香直扑情敌。 “路姑娘,二公子那边有空位,要去么?” “是二哥哥让我去的么?”路芷兰喜出望外。 “路姑娘若执意要去,二公子能忍心拒绝不成?” “抱歉路姑娘,小的特奉二公子的命有请柳姑娘!” 柳含烟的作战方案宣告失败,非但如此,还让另一位好姑娘的小心脏遭遇了十万点暴击。造孽呀。 毕竟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柳含烟低头,磨磨蹭蹭地过去了,不到三丈的距离,踹飞了十几块无辜的小石子—— 抬头时,正好撞上两道电光。 这电光自打起窗帘的车窗里射出,象是要把柳含烟的战斗盔甲烧出两个洞来。 柳含烟硬着头皮上车。 “柳姑娘何时与芷兰妹妹这般亲密无间了?”萧陌尘劈头就问。 敢问二公子何时跟路姑娘如此生分了? 照n年前的个性,柳含烟会这么反问,可此时她只是行了个礼,在萧陌尘对面缓缓坐下。 “跟本公子同行让姑娘很为难吗?” “这个季节出行还是不错的。” “与姑娘同行,自有本公子的道理。” “路旁的紫薇花开了。” “姑娘对小姨有几分了解?” “碰巧那年离家,也是在紫薇花开的时候。” “小姨最后的选择当如何解读?柳含烟,你别想绕开话题。” “驾!”“驾!”“驾”车夫的声音淹没了萧陌尘的声音—— 第016章 八卦 北区象棋联队“飓风队”行进到一座小城“静扬城”,饥渴难当的棋手们在一家名为“龙门客栈”的店前停了下来。 铁能谱、夏闻捷、铁远志一干人等进得店来,小二连忙上前招呼: “各位客官,里面请!请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人来一大碗刀削面。”铁能谱答。 “好嘞!” 夏闻捷一坐下,柜台上小憩的店老板突然眼前一亮,大步走上前去: “敢问客官可是水区棋王夏迎初先生?” “正是在下。阁下是——” “久闻先生大名,如雷灌耳,先生光临小店,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啊。小姓易,名安顶。” “易先生谬赞了!在下不过一介村夫。除了会下点棋,别的啥也不会。” “先生不必过谦。蝉联三届水区棋王那可是硬实力。今日这顿便饭,在下请了!” 冠军夏闻捷成功圈粉,作为北区亚军的铁能谱却被晾在一旁。 这就是世上第一峰珠穆朗玛峰为人熟知、而第二峰乔戈里峰却鲜为人知的原因。 一粉衣白肤的姑娘正靠在墙角看两位棋客下棋,冷不防冒出一句:“无解了。” 一棋客不服: “你一小姑娘,懂啥棋要不要来一局。” “来就来,谁怕谁啊。” “莲花!别下了,还得赶路!”铁能谱抛了个阻止的眼神。 铁能谱是典型的北方壮汉,身材魁梧,皮肤糙黑。 不想其闺女铁莲花却生的一个水灵,其子铁远志也生的斯文白净。 可见,产品的外观性能与制造商并无必然联系。扯远了。 话说铁莲花棋瘾上来了,哪里还收得住: “爹,就一局。” 铁莲花说话时,已麻利地摆好棋了。 杂牌军的豆腐渣工程哪里敌得过正规军的坚船利炮? 不到二十步棋,莲花的对手便失了一车一炮,棋形那真叫一个难看。 不过,再难看也不及脸色难看。 “阿姐,一路伤爷们儿的自尊还没够啊!这下心里舒坦了?还不快吃,面都快凉了!” 不远处铁远志看不过意,说了一句。 铁莲花赏了铁远志一个清新脱俗的白眼,笑眯眯拿起了筷子。 桔西金区: 萧梦寒“梦之队”、韩承旭“陶然队”人力资源重组情况: 陌尘与含烟同车; 韩承旭、杨慕哲、叶剑锋与萧逸尘同车; 路芷兰、韩凤娇、萧雅尘同车; 朝云、暗香、疏影同车; 秋桐、碧荷、彩霞、坠露同车; 问笛与白江同车。 “家姐自入萧家,便替萧家打联赛,已打了七年。此番赛前出此变故,‘梦之队’前景堪忧啊。” “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却非扮得跟钢铁汉子似的。” “府中大小事一手操持不说,还得忙联赛,还得……” 叶剑锋好一阵尬聊。 “宇航君,你是心疼你姐才替萧家打联赛的吧?” 杨慕哲冷不丁冒出一句。 叶剑锋道:“可不,自个儿的姐姐自个儿不心疼,谁心疼呀。” “宇航君,你当初也反对叶姑娘与萧伯伯的婚事吧。” “能不反对嘛。姐姐要跟好友的爹成亲,这俩人往后还怎么一起混嘛。 单单一个称谓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杨慕哲打趣说:“梦寒君管你叫‘小叔’,你也没亏呀!” “怎么没亏,我亏大发了我。人家连对象都没一个,就被一位年长的爷们儿叫‘叔’,把人弄得跟中年大叔似的。 文博兄,我叫你‘叔’你乐意不?”叶剑锋扬声道。 …… “当初姗姨初来乍到时,其实并不招人待见。家母、舍妹甚至对她深怀敌意。 直至家父遭难,家母离世,家中顶梁柱轰然倒塌,她咬牙扛下萧家的担子时,才为萧家上下大小所接受。” 萧逸尘加入了聊天队伍。 而韩承旭,自离开韩府,便一言不发,直望窗外发呆。 车窗外,近处是飞扬的尘土,远处是退却的老树。 原本尘封多时的心,经近日的变故亦越发不能平静。 桔西金区惊鹏客栈: 卜之问脸上挂了点彩,带了张田契到店里,往柜台上一搁: “祝老板,今日之赌资。“ “哟,卜兄,你脸怎么啦?是你家娘子的杰作?” “她敢!借十个胆子给她,她也没那个胆。是我娘!…… 废话少说,祝老板,咱哥俩早些进入正题。” “好嘞!” 不一会功夫,姓卜的几块薄田也易了主。 “卜兄,你可别怨我。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跟我赌。” “愿赌服输。有啥可怨的?” 正说着话,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拄着拐杖,颤巍巍走进店来。 只听一声脆响,一个巴掌便向卜之问招呼过去,接着是一阵痛骂: “你个败家玩意儿,下棋你就好好下棋,赌什么赌呀,家中好吃的好喝的好用的输光不说,把田地房子都输光了。 往后,吃啥用啥住啥?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哟,才生出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孽种——” 卜之问垂手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老太太说着说着,又是几巴掌—— 桔西金区萧韩赴京旅游大队,朝云一车,疏影问朝云: “朝云姐姐,疏影听闻来向你家公子提亲的快踏破门坎儿了。可你家公子硬是一个没瞧上?” “可不,前天才推了三门亲事。为此事,夫人也没少操心。”朝云幽幽一叹,“谁也不知公子在想什么,公子的心事从不向外人提起。 对了,疏影姐姐,你家公子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家三夫人也不替他张罗?” “怎么没张罗?为此事,三夫人的心都操碎了,只是二公子说了,他要瞧不上的,他是不娶的。 三夫人也只好由得他去了。只眼巴巴的盼着他中意的人早日出现。”疏影道。 暗香接着加入二人戏班: “咱家那位的心也跟深潭似的,深不见底。 咱们这些下人,跟他走得再近,也觉着隔了道江似的。” 朝云又道: “这回来了个天姿国色的柳家千金,他跟她走得很近嘛。莫不是动了心思?” “这也难说。”暗香道,“柳姑娘毕竟是二公子小姨母的孩子。二公子对她多一些照顾也算是对痛失小姨母的一种补偿吧?” 整个萧韩赴京旅游团也就只白江与问笛在谈棋: 白江:“问笛兄,这回打第三台有几分把握?” 问笛:“若论第三台,当数南区‘飞鹰队’向安檐最强。去年他起仕局,在下中盘认负。 萧三公子次之,其余三台与在下互有胜负,算是旗鼓相当吧。” 第017章 下彩赌媳妇 萧陌尘柳含烟,唯一的一对男女组合。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本来就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而况两人均正值青春年少、男的未娶女的未嫁、且姿容欺霜赛雪旷古绝今! 原本不宽敞的车厢似乎越显狭小,车厢中的气息也越来越——暧昧?紧张?令人窒息?或者兼而有之。 他可是萧陌尘啊,智慧颜值财富才华,哪一样不是人中翘楚,得有多少名媛佳丽挤破了头想与他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共享那人世繁华? 一个车厢,空间能有多大,距离能有多远? 柳含烟毕竟是一介小女生,近距离对着萧陌尘这么个超级质优股、高富帅、青年才俊。 便是经历过太多人世变故太多风霜雨雪,她也抑止不住小心脏的悄然萌动。 心动了心跳则会加速,心跳加速的连锁反应是呼吸的越发急促和面部温度的逐步提升。 为了躲避对面扫来的锐利眼神,也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柳含烟转过头,胡乱打起了窗帘。 “那窗口,只可瞧见车夫的背。” 含烟打起窗帘的同时,萧陌尘用略带戏谑的口吻道。 “这儿来。”萧陌尘拍拍身旁的座位,“有更开阔的视野。” 柳含烟慢慢放下窗帘,回身瞥见了陌尘眉梢眼角的笑意。 她身体却未动。 “莫非姑娘以为,一辆车厢还有安全距离?” 萧陌尘双目炯炯。 柳含烟平复了一下内心,想想自己两度从黄泉路上被生拉回人世,还有比死亡更能让她恐惧的吗? 她若无其事的走到萧陌尘身侧坐下,纤手轻拨窗帘,平静地说: “果然——视野开阔了许多。” 近处,依然是尘土飞扬; 远处,仍然是老树退却; 她眼中的景和另一车厢中韩承旭眼中的景是一样的。 然而,两人的心境却截然不同。 “渴了。”柳含烟突然对萧陌尘说。 “惊鹏客栈”适时的出现在视野之中。 柳含烟下车。 萧陌尘下车跟在柳含烟身后。 叶剑锋也仗剑下车,跟在萧陌尘身后。 疏影与暗香则跟在叶剑锋身后。 萧陌尘回头对后面三个几千瓦的电灯泡说: “你们先上车,柳姑娘找点水喝,有我就行。” 疏影和暗香是听话的乖宝宝,接到主子指令就转身回车上了。 可叶剑锋却充耳目不闻。对他来说,叶已姗不在,保护萧陌尘便是他叶剑锋的责任。 “叶剑锋,你耳朵坏了吗?” “有求于人就叫‘叔’,不痛快就直呼其名。有你这么做人的吗?”叶剑锋剑眉一挑,然而很快声音一转,“不过,蛮好的,往后索性都唤名字得了。” …… 两人拌嘴的同时,柳含烟已进了惊鹏客栈。 此时店老板正和卜之问下彩。 两人身边站了个乖巧的小娘子,年纪十七八上下,个头不高,模样儿还算俊俏。 “请问谁是店家?讨口水喝。” 店老板头也不抬: “柜台上自个儿取去。” “多谢店家。” “该你走棋了。”卜之问道。 柳含烟喝水抬眼间,发现小娘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象是求助。 她便问:“店家,你们下彩棋啊?” 店家说:“对啊。” “赌什么呢?“ “五两银子和他媳妇儿。”店家指了指小娘子。 柳含烟又道了声谢,便在小娘子无助的眼神下离开了。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天气晴好,叶已姗素装斜靠在床背上看棋谱。 床头柜上的青瓷茶杯正冒着青烟。 “夫人来了。”厅外银烛报道。 韩夫人每天的必修课就是到已姗房里拉家常。 “叶姑娘,腿上的伤好些了吗?” 这是王玉环的开场白。 “有劳夫人挂怀,已姗好多了。” 叶已姗放下书本,抬眼对着王玉环浅浅一笑,那笑容甚是暖人。 王玉环在已姗身侧坐下: “想吃什么直管告诉伯母,对了,昨日炖的鸡你没怎么动筷子。是不合胃口还是吃腻了?” 已姗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瞒夫人说,已姗是怕长胖了。” “傻闺女,不碍,再长十斤也胖不了。多吃肉多喝骨头汤对伤口有益。 到底是个小年轻——对了闺女,你往后就没别的打算了吗?” 从王玉环突然变得认真的眼神,叶已姗预感到那是某种八卦的前兆。 “夫人,今日天气真好。” 冰雪聪明的叶已姗女士开始玩起太极。 “你还这么年轻,没有必要这么委屈自个儿。”王玉环锲而不舍。 “这对‘梦之队’‘陶然队’出行有益。”叶已姗太极连环中。 “咱桔国风气开放,不兴围棋国‘从一而终’那一套。”八卦斗士王玉环同志穷追不舍。 “如是下雨,必定会影响行程。”已姗眼神也太极起来,投向了窗外。 “若碰上中意的人哪,还是考虑一下吧——”王玉环步步为营。 “耽误了联赛就不好了。”叶已姗见招拆招。 “多一双肩膀替你扛事不好吗?——”王玉环不折不挠。 “去年联赛时就下了雨,那路真叫一个难行。”叶已姗太极功夫炉火纯青。 “叶姑娘——”王玉环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言。 已姗沉默了小会儿,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柔声道: “夫人,这茶好喝。” 金区惊鹏客栈,柳含烟步出客栈,把萧陌尘与叶剑锋叫到一侧,轻描淡写地放出一个重磅炸弹: “二位公子,想要媳妇不?“ 萧陌尘与叶剑锋瞬间懵圈,两人异口同声: “此话怎讲?” 柳含烟依然不冷不热地道: “里间有两下彩棋赌媳妇儿的,那小娘子模样儿还不赖。二位公子要不去看看?” 叶剑锋连连摇头: “使不得使不得。本公子可不干那种夺人所爱的事。” “所爱?因为爱,所以拿去作买卖?”柳含烟道。 “梦寒,要不,你把她收了吧?”叶剑锋笑得诡异。 不想萧陌尘还真往客栈门口一站,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退了回来: “模样儿是不错。去问问白江与问笛也行。” …… 不多时,问笛把人领了来,小娘子当即朝问笛左一“相公”右一“相公”地叫个没完。 把一个纯情少男问笛弄得手足无措。 问笛正色道: “救你是萧公子的意思,姑娘犯不着以身相许,这是萧家公子给你的银两,你找个地儿自谋生路吧。” 问笛撂下话,赶紧马不停蹄地逃走。 那姑娘把目光转而投向柳含烟: “摊上这么一个主,是香灵有眼无珠。姑娘帮人帮到底吧,香灵举目无亲,也没个去处。 姑娘就可怜可怜香灵吧。香灵便是做牛做马伺候公子们姑娘们,也心甘情愿。” 柳含烟动了恻隐之心,她也曾举目无亲,也曾四处漂零,她也曾寻求栖息之所…… 柳含烟拿眼瞅着萧陌尘: “怪可怜的,二公子——” “二公子不可怜!”萧陌尘专注地瞧了瞧柳含烟,回头道,“上车吧,白江,安排一下。” “香灵姑娘,请随我来。” 第18章 特险恶 萧陌尘车上,柳含烟上车后便一声不吭,陷入沉思状。 “人性有时就这样,特丑陋,特险恶。” 萧陌尘淡然道,深邃的眸光停在了柳含烟美丽的脸上。 此时含烟的脸透着红润,初进府时的苍白已然褪去。 良久,柳含烟才幽幽一叹: “棋下成这样,真是行棋者的悲哀。” “非也非也,此与棋无关,与人性相连。 行棋者也可以温润如玉,也可以谦和良善。 倘若其相公不下棋,做别的,他残忍的时候一样毫不含糊。” 韩承旭车厢内: 叶剑锋提到香灵的事,也颇感不平: “简直太没人性了!话又说回来,如果香灵姑娘的相公不下棋,会是此种命运吗?” “没人性就是没人性,做啥还不都一样。 象棋只是物件而已,关键得看人怎么用。 譬如刀,可切菜,可杀人,可砍柴,咱不能因用刀杀了人,便把责任推给刀吧?” 久未发话的韩承旭突然发话了。 桔西第一美男韩承旭与桔西第二美男萧陌尘在不同的地点就同一问题达成了一种默契。 朝云车上,暗香:“怎会这样呢?” 香灵:“怪就怪那象棋,当初他不下棋就不会这样了!” 路芷兰车上: “整不明白,那爷们儿到底是在玩棋还是在被棋玩!” 韩凤娇愤愤不平地说。 萧陌尘车上: “人作恶的时候,总会为自己寻找一个托辞,想借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萧陌尘说话时,语速适中,语调平和,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柳含烟忍不住朝萧陌尘多瞧了几眼。 也只有此时,借助言谈的掩护,她才可如此大胆、毫无顾忌地窥察一位还不够熟识的男子; 而在以往,含烟至多只是如蜻蜓点水似的匆匆一瞥。 这一瞧不打紧,一瞧就再也挪不开眼。 一瞧就有了一种想把这种优质资源据为己有的冲动。 不必说简约雅致的装扮惹火的身材,也不必说精致绝伦的五官滑腻的肌肤。 单单是眼眸中透出的犀利睿智与举手投足间彰显的独特气质,便可以秒杀含烟所知所见所闻的全部男子。 人类的语言在此时已显得十分苍白。 “怎么?才发觉本公子很俊?” 萧陌尘戏谑的表情又出来了。 “切——哪来的自信?” 柳含烟弱弱的回了一句,扭头去看窗外。 韩承旭车上: “咱不说他了,太沉重了,还是说说你吧,”韩承旭对杨慕哲道,“文博君与令尊多时未见了?” 杨慕哲叹道: “已有两年了。此番进京,在下想在京城多住些时日。多陪陪他老人家。” 叶剑锋插话: “文博兄与令尊相比,棋力如何?” 杨慕哲道: “两年前与家父对战,家父胜机多一些,家父应略胜一筹吧。” 萧逸尘赞道: “那杨大人挺厉害的。” 文博道: “只是近两年来,家父主持弈部事务,已不参与赛事,不知对棋力是否有影响。” 萧逸尘道: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差也是有功底的。” 姐控型美男叶剑锋突然一叹: “也不知家姐怎样了”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韩承旭稍稍平和的心境又被他搅乱了。 杨慕哲也跟着掺和: “叶姑娘是为了救我等才受伤的。若不是叶姑娘拼死相救,你我能这么轻松去打联赛吗” 杨慕哲就这么轻易地把天聊死了。 车厢复归于平静—— 与萧韩车队的闲散截然不同的是,自踏上征程,整个“飞鹰队”的中心话题便是棋和联赛。 “赛场力求走熟知的布局,未经推演论证的布局风险过大。咱‘飞鹰队‘不能打没把握的仗!” 老大向伯山道。 “大哥说得是,有一年联赛与‘陶然队‘杨文博的一局棋,安石至今记忆犹新。我走冷僻布局鸳鸯炮,导致子力阻塞,行到中盘,便溃不成军。” 老二向仲原道。 “二哥,便是走熟知的布局,你也未必扛得住文博的炮火。” 老三向叔川落井下石。 “你到二台试试看。联赛一二台全是硬骨头,就没个省油的。谁不知各队三台在男子中实力最弱?就你三台最轻松。” “没法,联赛要求按实力排台次,不玩田忌赛马的套路。这也是保证联赛对实力认定的相对公平性。” 桔北水区“飓风队”,一辆车上,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正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她目光飘浮,神情冷凝,心事重重。 这位姑娘便是念伊。 “好念伊,别瞧了,都瞧一个时辰了。快替本公子瞧瞧这盘棋。” 水区棋魔铁远志,手捧一部象棋宝典,央求道。 “公子,你就不能消停些,车马颠簸如此厉害,不看书也头晕。” “好姐姐,帮我看看哩,马上联赛了,叫人怎能不着急?” 学棋之时,铁公子相当有耐性。 “你有什么可急的?数月以来,公子棋力已今非昔比,连水区棋王亦被你斩于麾下。 咱家老爷说了,七分棋力三分心态,棋力再强如若心态不正,棋力亦会大打折扣。 公子的心态有待调试。” “姐姐好厉害,连这你也知! 本公子毕竟根底浅薄,短期迅猛提升,加之初次参与此种高规格赛事,这心里确是没数。这心态当如何调试啊?” “遇弱不轻敌,遇强不畏惧。如是而已。” 念伊轻描淡写地说。 “本公子记下了,快替本公子瞧瞧这棋——” “还棋!还棋!公子还不明白,这不关棋的事嘛! 公子的棋力早已不在话下,当下公子最要紧的是把心态放平放宽放稳——也把棋放下!”念伊瞪眼。 “哦?——”铁远志将信将疑。 “梦之队”与陶然队一路车马劳顿,行至黄昏时分,一西部小城“舞篁城”跃入视线。 小城三面环山,一水自西向东沿城南而过。 已褪去骄横热辣的阳光此时给江边古城镀上了一层金光,使小城彰显出一种另类的魅惑。 萧陌尘韩承旭一行下了车,沿街寻找住处。 舞篁城规模虽小,而行棋氛围却甚是浓厚。 街头巷尾,谈棋行棋观棋的人,比比皆是。 一位老者与一位老妇的对局吸引了众多路人的目光。 韩承旭等人也停下了脚步。 老妇头发全白了,牙齿掉光了,背也驼了,一面打量略显狼狈的老者,一面说: “老头子,你这局棋输了,明日该你涮锅。这盘不许耍赖。” 棋盘上,老妇黑棋已有两兵逼宫锁肋,另有一只活车可随时直扑对方底线。 老妇的棋完全属压倒性优势。 果不出所料,老妇睁大细小得几乎快重合的双眼,伸出如鸡爪般干枯的手指,紧紧拧住将门的一只兵,果断扒掉对手一仕来了个大刀剜心,进而运车底线。 手法干净地攻下城池。 老妇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好棋!好棋!”围观者连连点赞。 “再来一盘。” 围观人数颇多,老者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再来一局挽回颜面。 “三盘了都。说好一局定输赢的。你呀你呀!跟你下一辈子棋,你赖一辈子棋! 让这位小哥评评理,你个爷们儿该不该这么赖棋!” 老妇死活不依,指着韩承旭道。 “我呀?可别把这古今大难题抛给我。连清官也难断家务事。” 韩承旭笑道,就是不接招。 “婆婆,请问附近有敞亮的酒家不?”杨慕哲不失时机地问道。 第019章 萧然艳史 桔西金区舞篁城,白江问笛在迎宾客栈找了几间上房,把萧韩一行人全部安顿下来。 女人往往是八卦的最大推动力,这不,疏影又在向含烟绘声绘色地描述其已故主人萧然的黑历史了: “老爷年少时最中意的人其实是二公子的小姨母梅若云,——姑娘的义母。 后来阴差阳错竟娶了梅若云的大姐梅若虹,也就是夫人。” “莫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含烟一面喝茶一面问道。 “可不是嘛。听李妈说,其实老爷的父亲还算开明,倘若老爷意志坚决些,他是可以拒绝梅若虹的婚事的。 可谁知当他见了梅若虹之后,便决定与她成亲。”疏影道。 “梅若虹也是大美女?”含烟以一种女人特有的直觉问道。 “对呀。夫人跟她三妹梅若云一般,都绝对是天姿国色、人中极品。 姑娘想想看,天上凭空掉下个如花美眷,有几个爷们儿不动心的! 何况,这个时代,爷们儿三妻四妾本是挺寻常的事, 老爷或许以为,便是娶了夫人,梅若云也会跟他的。谁知……” 可以想见梅若云当时该有多寒心多失望多伤心!梅若云,何等孤傲的一女子! 便是性格温柔,也绝对不允许自己与别的女人去分享一个男人的感情的,哪怕此人是她姐姐。 含烟对义母是理解的。 当年的梅若云确实是这种心理。 梅若云只要做那个唯一,如果不是唯一,宁可舍弃真爱。 而叶已姗,只选择真爱,便是与他人分享,也不在乎。 含烟突然有些替义母难过—— 她甚至觉着义母嫁入柳府和选择追随义父而去是何等自然而然的事情。 而这是萧然绝对理解不到的。 也许也是萧陌尘无法理解的。 一种莫名的悲凉惆怅感油然而生,非常真切,非常入骨。 …… 疏影想要继续八卦的话头被敲门声打断了。 疏影去开门:”是暗香姐姐呀。快请进!” 暗香进来对含烟说:“柳姑娘,二公子请你过去玩纸牌。” 含烟说:“抱歉,含烟不会。” 暗香笑道:“二公子说,如果说姑娘说‘不会’就说‘我亲自教她’。” 含烟道:“抱歉,我想歇息了。” 暗香笑道:“二公子还说,如果姑娘说‘想歇息了’,就说‘刚吃过饭不宜休息,可活动活动消食’。” 含烟道:“累了,不想折腾了——” 暗笑笑道:“二公子还说,如果姑娘还是拒绝就说‘本公子亲自过来请她’。” 疏影在一旁笑翻了,一口茶水喷将出来,水花溅了暗香一身。 但含烟没有笑,她还没从前一刻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桔南火区休闲客栈,烛光下,“飞鹰队”向氏三雄围坐一块儿拆棋,其余成员正捉队厮杀。 “平炮打车后,黑棋有马6进4直奔卧槽得车的棋。”向伯山道。 “红棋一子换双下来,棋形略优。此后互有攻守。这棋还是可下的。”向叔川道。 “中炮急进中兵这棋对攻太激烈了,近些年大赛上此布局的交手往往是二三十步内便见分晓了。”向仲原道。 桔北水区瑞永客栈,夏闻捷、铁能谱、铁远志围坐谈棋拆棋: “夏伯伯,这萧梦寒棋路如何?” 铁远志想对即将面对的对手多一分了解。 “萧梦寒善使飞相局,人称‘飞相圣手’, 他的棋路变化万端,神鬼莫测,行棋招数也层出不穷,在下尝过他不少苦头。 道生,此次由你攻第一台,你可得当心。”夏闻捷道。 “那韩笑凡呢,行棋上有何特点?”铁远志再问。 “韩笑凡嘛,善使过宫炮。但在大赛上至多使用一次。 他着法稳健,心思缜密,往往积小胜以成大胜,算度深远。 跟他对战,得作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夏闻捷道。 铁能谱插话: “道生哪,萧梦寒韩承旭诸路皆精,可别以为你准备了飞相局与过宫炮便可高枕无忧了。 赛场上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棋路都得有预估和心里准备。” 铁远志点头称是。 桔东木区祥丰客栈,“潜龙队“全员围坐一块儿研讨行棋策略。 鉴于男子前三台实力较弱,桔东棋王张喜枰决定以女子四五台为突破口。 崔秀梅:“叶姑娘开局灵活,中盘缠斗功夫厉害,残局运子精准,秀梅与她实力悬殊。要胜她心里实在没谱。“ 只怪那时通讯工具落后,情报收集太慢,东区联队尚不知叶已姗受伤之事。 张喜枰道:“叶姑娘确实太强了,对任何棋手都是实力碾压,桔国当前应该还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女棋手。 联赛和个人赛无一败绩,此种战绩,分明就是个神话。 叶已姗开辟了一个时代。 而我们的悲哀在于,这个时代,还将存在下去!” “崔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棋与贺思棋姑娘铁莲花姑娘的棋应在伯仲之间,虽崔姑娘的排位略次于贺姑娘铁姑娘,但你与她们对战也不是全无胜机。 上前年,你不就胜了铁姑娘?”说话的是桔东木区”潜龙队“第三台郑长春。 “博古君所言极是,崔姑娘也属于桔国顶级水平,除了叶姑娘贺姑娘铁姑娘,其余女选手对崔姑娘也是抱仰望的姿态。” 言而总之,随着与硼城距离的缩小,与联赛时间的迫近,除了“梦之队”与“陶然队”各大组的备战节奏越来越快、紧张气息越来越浓。 桔西金区舞篁城迎宾客栈,暗香疏影不由分说,一人一边架起含烟便往萧陌尘房里走。 含烟:“不是还有三公子吗?“ 暗香:“三公子替表姑娘和雅尘姑娘拆棋。“ 含烟:“韩公子、杨公子也行啊?“ 暗香:“吃过晚饭便没影了。“ 含烟:“还有叶公子、韩姑娘。“ 暗香:“在呢,三缺一,这纸牌须得四人玩。三人玩法尚待开发。“ 含烟:“还有——“ “来了就好。柳姑娘。”萧陌尘起身招手。 “二位公子好,韩姑娘好。”嘴上倔,礼数倒不含糊。 “来这儿,陌尘教你。”萧陌尘的深眸直视柳含烟。 “很容易的。柳姑娘。“叶剑锋道。 “玩不好。”含烟人到萧陌尘身前了,心里还在想适才疏影的话。 “任何技能都是从玩不了到免强能玩到很会玩的。”萧陌尘已拿起纸牌,“姑娘劳烦你先坐下,你这样把我等脖子望酸了你负责护理吗?” “玩不好可别骂我。”含烟在陌尘身畔坐下。 “不骂,本公子是讲理的人。一副牌共四种花色,每种花色13张牌加上大小鬼共计54张。……” 于是乎,二位公子与二位姑娘拉开战幕。 在玩牌过程中,柳含烟技术失误不断,错失很多胜机。 要么没记底牌; 要么不明对家出牌意图,不知配合对家出牌; 要么甩牌时算错了牌,影响整个牌局; 要么不知压制对手出牌; …… 韩叶二人步步高升。 韩凤娇乐呵呵地说: “这可报仇了。你不知道,柳姑娘,以往我哥和萧公子打对家,凤娇几乎就没开胡过。” “没法,说了玩不好嘛。”含烟对着陌尘扫过来的目光说。 第020章 风寒 朝云立在门口迎宾客栈韩承旭住房门口,神情甚是焦灼。 她时而踱来踱去,时而东张西望,时而自言自语: “这是到哪儿去了?两个时辰了都。” 一会儿,问笛满头大汗进来。冲着朝云摇头: “把舞篁城翻了个遍也没人影儿。” 朝云哭丧着脸: “这人生地不熟的,究竟是去哪儿了?不成,我得去跟萧公子说说。” …… 萧二公子不冷不热地道: “不碍,两个大老爷们儿,便是长得好看,也出不了事的。 这年月只见过卖媳妇儿的,还没见过抢夫婿的。 柳姑娘,该你出牌了,发什么呆呢?” 萧二公子清亮的眸光朝柳含烟扫去,柳含烟一副魂游天外之态。 “大鬼!”柳含烟抽出一张纸牌道。 萧二公子又道: “朝云姑娘,你先回房里歇着吧,韩公子和杨公子指不定啥时就回来了。” “好的,扰公子姑娘们雅兴了!” 朝云行个礼退了出去。 “韩姑娘,你没看牌呀?适才本公子出的什么牌?” 叶剑锋不满。 “忘了,听朝云说话分了神。”韩凤娇道,“你急什么急呀,瞧瞧人家萧公子,柳姑娘出那么多错,人家一声都没吭。 学着点嘛。同样是公子,涵养差距这么大。” 躺枪的柳含烟默不作声,只低头看牌,装没听见。 “横竖人家比我好。你找人家搭档去啊!” “哎哎哎,是你在说我也!你还委屈了!” 萧陌尘把手中牌合上,不出牌,神情悠闲地瞅着他俩。 “怎么不出牌?”叶剑锋瞪眼。 “吵够没有?没吵够给时间让你们吵个痛快!”萧陌尘道。 “得,女孩子,我让着她!”叶剑锋道。 “德性儿!”韩凤娇气鼓鼓地说。 “你手上的伤怎样了?” 萧陌尘突然问叶剑锋。 “没事了。早结疤了。”叶剑锋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伤?”韩凤娇吃惊地问。 “那日在韩府——” 萧陌尘话才说到一半,韩凤娇便跑到叶剑锋身前,去撩叶剑锋的长袖: “让我瞧瞧,宇航哥哥。” “你一大姑娘的,红不说白不说就来扒爷们儿的衣衫,我跟你说,我告你非礼哦! ——都说没事了。” 纯情小公子叶剑锋脸竟憋红了。左右不让韩凤娇看。 “宇航哥哥,让我看一眼嘛,就看一眼!” 韩凤娇声娇气地道。 正说话间,韩承旭杨慕哲推门进来,韩大公子手里拿一包东西。 “笑凡兄,你来得正好,你赶紧管管你妹,她要扒我衣服!” 叶剑锋道。 “妹妹别闹了,宇航的伤已结疤了。好丑的。 待他皮肤光洁如玉之时,你爱怎么瞧就怎么瞧。” 韩承旭笑道。 “谁稀罕瞧他!” 韩凤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一红。 “笑凡兄,你手持何物?”萧陌尘问。 “药材。文博君听人说城郊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良医——” “给我的?”叶剑锋明知故问。 “美了你!”韩承旭道。 “什么嘛?人家也是伤员好吧!厚彼薄此,你个偏心不知感恩的美男子!”叶剑锋道。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卧房,叶已姗身着浅紫色单衣,优雅地靠在床背上,随手翻一本棋谱。 银烛端了两小碗汤药走进来。 “夫人遣人到郭庄找的药。叶姑娘快趁热喝了。” 银烛递了一碗药汤给已姗。 “劳烦夫人了。”已姗放下书,端过汤药,一饮而尽,冲银烛一笑,“好苦哦。” 银烛替已姗擦擦嘴角的药汁: “要不下回加点糖?就怕影响药效。” “已姗也就随口这么一说,银烛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从小到大,药可没少喝。 舍弟常去惹事,我总得给他收拾残局,也就时不时地挂点彩。” 已姗道。 “是宇航公子吗?”银烛问。 已姗点点头。 “有个这么疼人的姐,叶公子何其有幸!”银烛叹道。 “自个儿的弟弟,自个儿不疼,又有谁会疼呢?” 叶已姗正说话间,外厅响起了琴声。 “再喝一碗。叶姑娘。” 银烛把另一碗汤药递到叶已姗手上。 那琴声节奏颇为舒缓,其声细腻柔润,如小儿女倾诉衷肠…… 闻之不觉有些忘俗,已姗竟忘了喝药。 直至琴声停了,她才把药服下。 “是雨蝶。公子让她时不时地弹奏一曲,为姑娘解闷。” 银烛道。 “难得韩公子如此有心!已姗受之有愧啊。”叶已姗朝窗外看了看,“算算日子,他们快到硼城了吧?” 桔中土区杨崇焕病榻前: “爱卿有病在身,免礼!”刘佩羽在床榻上坐下。 “风寒小病,劳动圣上屈尊驾临,微臣好生惶恐!” 杨崇焕斜靠在床背上,面容甚是憔悴,眼见当今圣上亲自探病,颇有些动容。 “爱卿抱恙莫非为赛事操劳所致?” 刘佩羽眼神里流露出少有的关切。 “无关乎赛事,前日天热,微臣贪凉用冷水洗浴,不想竟受了寒。” “白日陪朕行棋,夜间还得操持赛事,可真是难为了你啊,雁翔。” 刘佩羽慨叹道。 “君为臣纲,为君分忧乃人臣之使命,联赛乃桔国盛事,微臣不敢稍有懈怠。 圣上想下棋不?” “下棋?此时?不好吧?爱卿病成这样了,朕于心何忍?” “不碍,下棋不累。待微臣去取棋盘。” 杨崇焕正要起身,被刘佩羽一把按住: “爱卿别动,且让朕去取。棋盘何在?” “墙角书桌抽屉里。” …… 奇葩君臣在床上就此摆开了战场: “杨爱卿,前日那局仙人指路对卒底炮的棋朕觉着——” 桔东木区如意客栈凌风病榻前,凌风仰面躺在床上,面色发红,额头上直冒冷汗。 月娥用面盆打来热水,替他擦额头上的汗。 封宝宝在房里走来走去,时而看看窗外。 “公子,你这体质也太弱了。这一路上不是病就是伤的。” 月娥把毛巾搭在凌风额头上,半数落半心疼地道。 “我这是想师姐给想的。” “没听说想人会想出风寒病来。” “这一不留神脚踩路边水坑里了嘛。” “公子的师姐早成一堆白骨了,公子又何苦这般作践自己?”月娥道。 “疯宝宝,我说你能不能稍稍歇一会儿再晃,晃来晃去晃得本公子头更晕了!” 凌风对着封宝宝说。 “此番本宝宝要去结识叶姑娘。” 封宝宝对凌风的告诫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继续在房里走动。 “公子,我跟你说个事儿。说了吧,怕你闹心,不说吧,月娥会闹心。” “那你就别说,你自个儿闹心就成。”凌风有气无力地道,“你看我都病成啥样儿了。” 第021章 往怀里一带 桔东木区如意客栈: “公子,月娥兜里的最后一点银两今儿晚花光了。” 月娥瞅着床上哼哼的凌风说。 “前些日不是挺多吗。” “公子一路又是买画又是吃吃喝喝又是住店的,这不得花费许多银两吗?” “这样啊,”凌风坐起身来,似笑非笑地说,“现在有两种选择。” “公子可别又出什么馊主意。公子已卖过我一次了。” “你不是跑回来了吗,你那身手谁打得过? 再说又不是真卖你,待本公子有钱了又把你赎回来就是。” “公子好没人性。” “那有啥法,要不你给我想个法子去弄点银两?” “只要不卖我,啥都成。” “那你帮我找个人下彩。” “公子拿什么作抵押。” “你啊。” 凌风狡黠地笑笑。 “这和卖有啥不同?” “差别可大了。” “好哇你个死没良心的凌风! 看你人生的好看,白里白净的,没想到却是个黑心萝卜。 月娥姐姐有情有义,对你尽心尽责死心塌地无微不至忠心耿耿,你竟说扔了就扔了 ——没钱了是吧?我这儿有,先借给你用用,以后可得还我!” 封宝宝实在听不下去了,替月娥抱不平。 “宝宝妹子,不碍的。”月娥拍拍她的小肩膀,回头对凌风说,“我替你找人去。” 月娥走后,封宝宝对凌风怒目而视。 一会儿手指着凌风,口中念念有词,一脸不屑。 凌风只闭目养神,不理她。 不多时,月娥就带了一位中年男子进来。 见了来人,凌风先是一愣,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人,他是认识的。是全国联赛和个人赛上的棋手。 只因凌风从未参赛,故这位棋手并不认识凌风。 “这位是贾公子。这位是郑公子。”月娥引介道。 郑公子不是别人,却是桔东木区“潜龙队”第三台郑长春。 一番客套之后,二人在床上便展开了角逐。 二人决定分先下两盘。 赌注是月娥和三十两银子。 一看有棋局,封宝宝也来了劲,立马蹦到床边观战。 第一局:凌风先手,凌风走了仙人指路,郑长春应以卒底炮。 双方布局都很正,行到中盘,凌风进行了长考,之后选择了一个少有的变化。 一旁的封宝宝替凌风捏一把冷汗。 谁料,几经兑子转换之后,凌风的棋已呈胜势,不久郑长春认负。 封宝宝这回对凌风刮目相看了,没想到这位弱不禁风的公子棋力竟是如此了得。 第二局:郑长春执后手,走中炮过河车急进中兵,凌风应以屏风马平炮兑车的棋。 这局郑长春死得更惨。 三十两银子,凌风轻松到手。 郑长春颇受打击。 不想在这荒野小店,竟能碰上这样的强手,而这样的强手还属无名小卒!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 郑长春叹道。 萧陌尘车上,一行人风雨兼程的后果是人困马乏。 便是心怀戒备,柳含烟还是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发觉自己倚在萧陌尘怀里。 含烟大惊,一把推开萧陌尘道:“公子,你干什么?” “抱你啊。”萧陌尘若无其事地说。 “你趁人之危!” “你不知感激也就罢了,还责怪本公子就说不过去了吧。 莫非你认为车厢底部比本公子怀里还舒坦?” “你应该叫醒我的!” “恕本公子做不到,打搅人休息非厚道行为。” “停车!停车!——” 柳含烟气急败坏地去敲前面车窗,车停下了。 “何事?”车夫问。 “无事,赶紧走!”萧陌尘沉声道。 “本姑娘要下车!”柳含烟道,一面要往车门走。 “她不下车!开你的车!” 萧陌尘伸手将柳含烟拽住,往怀里一带,柳含烟整个人栽进萧陌尘怀里。 车行进了。 柳含烟拼死挣扎,还用小拳拳锤萧陌尘胸口,可任凭柳含烟如何使力,也是徒劳。 萧陌尘的手臂就跟铁箍似的,纹丝不动。 女人的弱势在此时表现尤盛。 “没法,本公子是讲信用的人,答应小姨的事,势必全力为之。” 萧陌尘俯视柳含烟,两人的脸只一个拳头的距离。 柳含烟死盯住萧陌尘一字一顿地说:“放——开——我!” 柳含烟再一用力,便挣开了萧陌尘,在对面的车位上坐下,柳含烟直视萧陌尘道:“义母也让你用强?” “还没把你怎么着吧?抱你一下怎么啦?难道任由你在车厢里乱滚? ——至于吗,这么大的反应?”萧陌尘冷笑道,“用强?这词也说得出口,你想多了!” 柳含烟想想也是,对面那人好象从来就没恶意,入府以来对自己关怀有加,越想越觉着自己太过敏感太过紧张了。 虽觉有些理亏,可始终觉着好象有哪里不对劲,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胸口似有一股闷气堵得慌—— 车厢陷入长时期的沉默—— 桔东木区潜龙队、桔北水区飓风队、桔南火区飞鹰队、桔西金区梦之队和陶然队如期抵达京城。 七月的硼城,林荫夹道,人流如潮,车流如织。 自全国各区赶来的象棋爱好者与京城市民一道分享桔国国家级男女混合联赛所带来的震奋与喜悦。 京城的大街小巷全是谈棋评棋行棋的人群。 “此次联赛飞鹰队能蝉联冠军吗?” “或许能吧,飞鹰队综合实力是最强的。” “陶然队一二台实力强劲,可三台和四五台,缺乏优势。” “萧梦寒的梦之队实力也不弱,亦有夺冠的可能。” “咱们土区垫底无悬念。” “桔东区和桔北区看谁能摆脱倒数第二。” ……… 组委会在硼城各大入口设置专门的接待官员和侍从。各区队员一到,便被迎进桔国最高规格的酒店——“皇家酒店”,各队员和家属都获得最高礼遇。 接待员把各区队员和家属安顿好,并让各队派一成员去组委会,传达比赛流程、参赛规则及其他注意事项。 白江回到住地,集合“梦之队“全体成员,传达联赛组委会的要求: “此次联赛与去年联赛相同,每组五位棋手,前三台男子,后两台女子,实行单循环赛制,每队碰面。 每两队算总分,总分高者一方计团体分两分;总分低者记团体分零分;总分两队一致,各记团体分一分。 三十步自然限着。不按行棋规则行棋,算违规一次,违规两次判负………” 把一个萧雅尘听得头大:“好难啊,规矩这么多,好紧张啊,小心脏快按不住了,快跳出来了………” 萧陌尘宠溺地摸着雅尘的头说:“妹妹不怕,没让你得分,你只要象平常那样下就可以了。” “可雅尘还是做不到,感觉自己挺没用的。姗姨在就好了。好想姗姨哦,姗姨腿伤好了吗?” “妹妹回去的时候,就能见到姗姨了。”萧逸尘也在一旁插话道。 第022章 行棋务必放水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韩承旭下榻处,问笛也正向陶然队交待比赛事宜: “……比赛进行间不得东张西望查看队友棋形,不得交头接闹讨论棋局,各参赛队员未结束棋局,该队员不得随意离开比赛场地…… 规程大抵如此了,对了,明日可休整一日,全员可自由活动。后日上半日举行开幕式,午膳后正式进行第一轮。” 杨慕哲在皇家酒店四处游走,却不见杨崇焕的身影,行到某拐角处,却被一人快速拖进一房间,关上门。 他正要叫喊,却被对方捂住嘴唇:“凡儿。切莫作声!” 杨慕哲一听声音,便安静下来。 “孩儿叩见父亲!”杨慕哲长跪叩首。 “起身让为父瞧瞧。”杨崇焕道。 杨慕哲行至杨崇焕身前,杨崇焕双手扶着杨慕哲双肩上下打量: “我儿长高了,越发的标致了。这一路车马劳顿累坏了吧。” “和笑凡宇航子轩等人一路说说笑笑走走停停,也不是很累。”杨慕哲笑答。 “酒店的饭食可合我儿口味?如若不合,爹给你开小灶。” “太合口味了,孩儿可从没享用过如此美味的膳食。” “那是自然,主厨的可是御厨哪! 圣上对联赛甚是重视、对本次赛事给予了大量的人力支持物资支持。” “难怪。爹,此番进京,孩儿想多住些时日,多陪陪爹。” “我儿有此孝心,为父甚感欣慰。不过,比赛完你还是早日离京。 一则你与笑凡梦寒同行,为父比较放心; 二则我也不放心你娘,你早些回家,也好多个照应。你娘可好?” “饮食睡眠均不错,只前一段偶染了风寒,而今已无大碍。” “我儿棋力可有进益?” “还老样,近来少有对弈,陪梦寒君小酌甚多。” “如此甚好。对了,我儿,此番比赛,你要尽可能输棋,不要胜棋。” 杨崇焕很郑重地说。 “这可奇了,人家爹娘巴不得儿女成龙成凤,出人头地,爹倒好,指望孩儿输棋?” 杨慕哲不解。 “命要紧还是棋要紧?” “命?下个棋还会死人?”杨慕哲大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孩儿,听爹的话,此番行棋务必放水。” “孩儿不明白,再说,孩儿不想有负于‘陶然队’有负于笑凡兄。” “为父此生可曾有失方寸?” “不曾。” …… 由于连日奔波,陶然队与梦之队一行甚是疲乏,当夜,各队员及随从大多一早就睡下了。 翌日清晨在宴会大厅早餐时,萧陌尘不见柳含烟,便问疏影: “柳姑娘还在歇息?” 疏影道: “昨晚休息很晚,适才疏影出门时,姑娘睡得正香,不忍叫醒她。” 萧陌尘沉吟片刻道: “你一会儿弄点吃的回房。早餐后可带姑娘出去散散心。 出了大门往西拐,有个市场,珍奇古玩甚多,不妨去那儿瞧瞧。” “疏影一一记下了。” “可多带些姐妹,也好有个照应。我和叶公子等人也会去那儿逛逛。如有需要可找我。” “好的,二公子!” “疏影!”疏影待要离开,又被萧陌尘唤住了。 “公子还有何吩咐?” “昨夜姑娘没说什么吧?” “没,啥也没说,神情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姑娘便是有心事,也不会向疏影提及的。她想什么想要什么,疏影概莫能知。” 萧陌尘沉默半晌,挥了挥手让疏影离开。 柳含烟正值青春年少,本不应该如此厚重,本应该无忧无虑,当哭则哭当笑则笑、轻松过活才对。 到底是什么样的际遇才使得如此花季少女,心如大海深不可测,心似星辰遥不可及? 为顾及来自全国四面八方的棋手们的口味。组委会安排的三餐属自助餐。 食品种类繁多,桔东菜系、桔西菜系、桔北菜系、桔南菜系和桔中菜系五大菜系在餐桌上一应俱全。 各位选手及家人大饱口福。 “飓风队”成员聚集一块,一个个开怀畅饮,大声说话,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彰显北派棋手的粗犷与豪放。 铁能谱的声音最响。 人群中有一青衫少女只低头默然进食,与“飓风队”的整体格调对比鲜明。 “贺姑娘,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一个声音在大厅响起。 不错,低头进食的正是飞鹰队失踪的贺思棋姑娘。 她被飓风队挖角过来,打女子第五台。 “承蒙挂念,甚好。向庄主好。” 贺思棋不安地放下碗筷,站了起来。向来人向伯山行了个礼。 贺思棋身材娇小,却生得极为圆润灵秀。 被飓风队挖角过来,虽实属迫不得已,但毕竟有负于飞鹰队。 “安平兄,贺姑娘已效力飓风队,已跟你飞鹰队脱离了干系,怎么,对贺姑娘还不死心?” 铁能谱上前道。 “威虎兄,言重了,在下属重情重义之人,来问候一下前队友,有何不妥? 贺姑娘,你似乎欠我兄弟一个说法。” 向伯山直视贺思棋。 贺姑娘低头,低声道: “抱歉,是思棋失礼了。恕思棋失陪了!” 贺思棋说完便匆匆离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人之常情自然之理也。” 铁能谱道。 “高处?有比联赛冠军更高的高处? 贺姑娘来贵庄之前,拿联赛冠军的可是‘飞鹰队’!” 向伯山一针见血。 “变者,天道也,今日之飓风远非昔日之飓风,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柳含烟站在皇家酒店的二楼,看楼下人来人往,感慨颇多。 人生如旅程,她亦是行人。 柳含烟听到敲门声,以为疏影回来了,忙去开门,谁料,门外站着个陌生的小姑娘。 “我叫封宝宝,敢问姑娘,‘梦之队’可住在此处?”来人自报家门。 “正是,可我并非‘梦之队’选手。”含烟道。 “敢问姑娘,叶姑娘下榻何处?” “封姑娘请进来说话。” 柳含烟拉开门,往里边一让。 “那就打搅姑娘了。” 封宝宝走进房里,找张椅子一屁股坐下。 “封姑娘,可不巧了,叶姑娘在家养伤,此番未能前来。 姑娘寻她何事?姑娘是她什么人?” 柳含烟亲手倒了杯茶递到封宝宝手上。 “多谢了。叶姑娘受伤了?未来?这可遗憾了,宝宝不远千里,便是想结识叶姑娘的。 宝宝与她非亲非故,但宝宝对叶姑娘甚是仰慕,能结识她,便觉此生无憾了! 叶姑娘既是未来,宝宝便告辞了,月娥姐姐还在楼下等我呢。” “月娥?” “就是贾凌风公子的侍女。拳脚功夫可厉害了。咱们可是一块儿进京的。 我走了,谢谢姐姐的茶。敢问姐姐尊姓大名?” “小姓柳,名含烟。” “含烟姐姐,宝宝告辞了!” “封姑娘走好!” 月娥?贾凌风,假凌风?柳含烟呷了口茶—— “姑娘,用餐了!”疏影端了盘子进来,“方才出去的姑娘是谁啊?” “说是仰慕三夫人,想来结识三夫人的。” “咱三夫人最好了,凡下棋的谁个不崇敬三夫人的。人那么好看,棋还下得那么好。 姑娘,你要下棋的话,也会佩服三夫人的。” “不下棋,也佩服她。”柳含烟这一句倒是真心话。 美丽善良有担当,还精明强悍…… 一个女人为何要如此强悍? 梅若云,她的义母,完全是另一种人生—— 她不用操持任何家务,只管做义父疼爱的女人。 四十岁的女人拥有少女般的容颜。 她至今仍记得义父凝望义母的眼神…… 有一种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了的怜惜…… 第023章 美男出行 桔中土区硼城晓星客栈,凌风坐在茶几前,手捧那张余正帆的画作——《空山少女图》,反复琢磨着。 眼珠生了根一般,长久纹丝不动。 画上:一名少女站在山头巨石上,衣袂飘飘,发丝凌乱,身前是万丈悬崖,山间浮云遮蔽山底…… 署名“余正帆”几字,用狂草书写。 行笔如鸾翔凤翥,挥洒自如奔放多变,而又瘦劲清峻神韵卓绝,功底非凡,极似何可依笔法。 “公子还没瞧够呀?这一路上都瞧上多少回了。” 月娥与封宝宝推门进来。 凌风把画卷起来,小心放好,端起茶抿了一小口,眉头一皱,旋即放下杯子:“凉了。” 封宝宝蹦到凌风跟前,神秘兮兮地道: “翰宁哥哥,我今日可瞧见一大美女了。 好家伙,那身段,那气韵,那五官…… 啧啧啧,绝对当世无双!” 凌风不屑: “你个井底之蛙,少见多怪,便是村头的癞蛤蟆,你也能瞧出几分天鹅的神韵来。 要说模样儿,除了本公子的师姐,谁也配不上当世无双四字。 不惟如此,师姐还记忆超凡,但凡见过的棋谱过目不忘、听过的声过耳长存……” 封宝宝双眼圆睁,一脸膜拜的表情: “天下竟有这般奇人?不知你师姐棋下得怎样?比起象棋天后叶已姗又如何?” 凌风道:“没对战过,就不好下结论,但依本公子看来,师姐应该不会落下风。” “哇,如此了得!啥时给宝宝引介引介。” “可惜她已作古了!” 月娥当头浇她一盆冷水。 “啊?!莫非是跳崖了?” “何出此言?”月娥问 “《空山少女图》画的不就是一少女想跳崖吗?” 封宝宝振振有词。 “那图跟何姑娘有啥关系?” “没关系,翰宁哥哥会有事没事盯着看?” “荒谬!” 硼城正府街,向氏三雄出行,见前面人潮涌动,人声鼎沸。 把一个并不开阔的正府街已围得水泄不通。 “小哥,前方出了何事?”安檐问路旁少年。 “还有何事?桔西四杰外加一绝世佳人出行哩。” 向氏三雄面面相觑,安石表示不服: “桔西四杰,桔西四杰有什么了不起啊!咱们还向氏三雄涅!” 上届联赛冠军一点存在感都没有,这时代怎么就成了刷脸的时代! 向氏三雄快步过去,只见男女棋迷将四杰和含烟团团围住。 场面那叫一个火爆,气氛那叫一个热烈。 疏影暗香等人挤不进内圈,在人群外徒劳地表达忠心: “公子当心!”“姑娘当心!” 萧陌尘特地把柳含烟拉到内侧,自己走外侧,以免人群挤着含烟了。 “萧公子,你身旁的小仙女是你什么人啊?你那么护着她!” 一年轻女子问道。 “家人。” 萧陌尘回答道。 含烟心中不觉一震,家人? 她原本以为,自义父义母故去,便再不会有人拿她当家人。 便再不会有人这么护着她了。 “萧公子,‘梦之队’此番有望夺冠么?” 一位少年男子问道。 “有望无望,是毫无意义的说辞,至于能否夺冠,三日后便见分晓。” 萧陌尘的答复听起来更象外交辞令,四平八稳而又无懈可击。 “韩公子,我等期待‘陶然队’此番有不俗表现。” 一位中年女子道。 “本公子也甚是期待。” 韩笑凡儒雅地笑道。又一位外交家。 … “韩公子,可有意中人否?” “萧公子,教小女子下棋哩。” “杨公子,在下与你交个朋友如何呀?” “叶公子,肯否移驾寒舍小坐?” …… 可怜的小差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遣散了人群。 向伯山调侃道: “我说韩公子萧公子,长得好看不是你等的错,长得好看出来扰乱桔国秩序,就是你等的不是了。” “如此说来,蝶恋花是花儿的罪过,你年前败给梦寒君也成了梦寒君的不是了?” 韩承旭笑道。 …… 一旁,疏影挽了含烟的手说: “姑娘,咱们去那边瞧瞧,那边有好些小物件,我想替我娘选一件小饰物。” 含烟点头。 萧陌尘对叶剑锋道:“小叔,跟着她们。” 叶剑锋道:“我得看着你。” 萧陌尘看看叶剑锋:“好啊,随便看” 萧陌尘远远地跟着含烟。叶剑锋紧随其后。 韩承旭与杨慕哲也慢慢跟过来。 一位差役对韩承旭苦哈哈地道: “几位公子,你们能不能不要扎堆? ——太扎眼了!这让我等很棘手哎。”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铁能谱下榻处: 铁能谱、夏闻捷、铁远志、铁莲花、贺思棋围坐在一张圆桌边,桌上置一副棋,五人面前各放一茶杯。 铁能谱道:“联赛第一轮棋的抽签结果已出,第一轮的对阵情况是: 萧陌尘梦之队对战韩承旭陶然队; 桔中土区中土队对战桔东木区潜龙队; 我桔北水区飓风队对战桔南火区飞鹰队。” 夏闻捷道:“这联赛的开局还真是耐人寻味啊。弟兄相杀,姐妹相残——” 铁远志问贺思棋: “贺姑娘,明日你与昔日的队友兵戎相见,可别手下留情哦。” 贺思棋低语: “公子放心,思棋心里有数,赛场如同战场,战场无父子无姐妹,讲情面是有悖于竞技法则的。” 铁莲花道: “思棋妹妹说得是,彼一时,此一时也,时移则情异,是棋手就应知灵活变通。” 铁能谱道:“迎初兄,今儿个咱们把常见布局再摆摆,有些变化再推演一下,如何?” 夏闻捷道:“行。” 于是众人摆上棋子,把中炮局与屏风马、中炮局对反宫马、顺炮局、列炮局等常见布局进行了一番推演……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叶已姗保持着伤员惯有的姿势 ——斜靠在床背看书。 便是一言不发,也自是风华绝代。 你看她: 眉似远山含黛,眼如秋水流波,面若桃花含蕊,简直是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叶姑娘,雨蝶姐姐说,马双象也能守和单车?” 银烛拿了棋盒走进房里,问叶已姗。 “马双象通常是不易守和单车的。 马双象能守和单车的最佳阵形是马居九宫象位,双象连环高飞保马。 其余局面,单车有胜算。” 棋界天后叶已姗放下棋谱,眸子星光般璀璨。 叶已姗让银烛在茶几上摆出最佳防守阵形,而后一步步为她点拨分析。 “倘若敌方车处己方底线,我方当如何运子?譬如此局面——” 银烛摆出棋形,虔诚地问道。 “马走闲着,注意别丢马就行。” “就这样啊……马五进七或马五进三?——” “千万不要马五退三或马五退七,车将军就丢马了。”叶已姗告诫道。 “嗯。” “是韩公子教你下棋的,银烛姐姐?”叶已姗问道。 “这倒不是,是朝云姐姐教的。不过,朝云姐姐的棋是韩公子教的。雨蝶姐姐的琴也是韩公子教的。” “韩公子还有这般耐性?”叶已姗眼角含笑。 “可不,韩公子是天下第一好人。” 叶已姗眼前浮现出那位英挺俊逸的男子来,悠扬的琴声此际又响起来了…… 第024章 莫名的期冀 桔中土区硼城正府街,一路货摊林立,小贩叫卖声,马车吆喝让道声不断。 疏影和含烟在一家玉器摊点停下了脚步,疏影挑了一个玉手镯问含烟: “此手镯如何?” 含烟说:“含烟对玉不在行。” 含烟的视线停在了一对翡翠玉佩上,她拿起两块玉佩道:“疏影姐姐,你瞧瞧这两块玉佩。” 疏影摇头道:“我娘有好几块玉佩,我想为她挑件手镯。“ 含烟道:“不是,你瞧这字。” 疏影拿起两块玉佩一看,一块上面刻着“琴瑟鸣千载”,另一块刻着“芝兰润百年”,雕刻工艺和玉器的质感都不错。 “姑娘想要么?疏影带了银两。” 含烟摇摇头: “人家好好的一对,可不要被拆散了,不然,留下的一块和离去的一块该有多寂寞啊。” 含烟望望远方,神情有些戚然。 “你就两块都买下啊。买了送人啊。” 含烟摇摇头: “徒增烦恼而已。疏影你挑好了么?挑好了咱们走吧。” 含烟与疏影前脚刚走,彩霞随路芷兰后脚便来了。 适才被含烟眷顾的玉佩也被路芷兰瞧上了。 “哇,姑娘,这玉佩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嘛。瞧瞧,‘芝兰润百年’中的‘芝兰’分明就是姑娘你啊。” 彩霞惊叹道。 路芷兰眼巴巴望着不远处的萧陌尘,不想萧陌尘跟接收到了路芷兰定向发出的信息一般,竟真的朝她走去了。 “瞧什么呢?”梦寒问道。 彩霞道:“公子,你瞧,这对玉佩好美。公子不想买了送人吗?” 萧陌尘二话不说,就让摊主用精美礼盒包了,带走了。 路芷兰心中窃喜。 彩霞也乐不可滋,待梦寒走远了,便对路芷兰说: “姑娘候着吧,二公子是在等一个适当的时机。” 路芷兰小脸一红:“你瞎说什么呀。” 彩霞挽了路芷兰的手,朝着萧陌尘的背影道: “别人的心思彩霞不知,可姑娘的心思彩霞还不明白吗?” 路芷兰,自小寄人篱下。 家世不够显赫,才华不够出众,模样不够漂亮,这一切导致她心存自卑。 寻常的言谈举止甚是拘束,在自己中意的人面前更是陪着十二分小心。 萧陌尘在她眼里就是难以企及的星辰,难以攀越的高峰。 今见萧陌尘买了那对象是为自己打造的玉佩时,她对本以为渺茫的前景似乎又有了莫名的期冀。 她恨不得联赛立马收兵,插翅飞回萧府…… “那是路芷兰姑娘哎,可是桔国女子个人前十的实力。” “听说她是萧公子的表妹,与萧梦寒自小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可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啊。” 一旁两小女私语。 她在低处仰望别人,还有人在更低处仰望她…… 桔东木区桐福茶馆,照例是王五赵六行棋,童乡钰观战。 王五:“好好一盘棋被你下成这样,你脑门被棋子砸过的是吧?” 赵六耷拉着脑袋:“再来!” …… 王五:“十六子已满足不了你的需求,要不要再借两车给你用用?” 赵六脑门冒汗:“再来!” …… 王五:“对你来说,胜棋怎么就那么难呢?都败成这样还能活着,你该有多坚强啊。” 赵六青筋直冒:“再来!” …… 童乡钰对王五笑道:“王五啊,你不损人,会死啊?” 王五:“人生太沉重了,就剩这点乐子了。瞅着他甚是难过,我就甚是开心!” 赵六腾地站起来,拿棋子照王五劈头砸下来: “我让你开心我让你开心!” …… 桔西金区惊鹏客栈,祝枝水在柜台上打盹,小二在店里招呼客人。 客人甲:“各位可曾听闻卜之问前些日到郭庄作案被抓的事?” 客人乙:“此事早传得沸沸扬扬的了。” 客人丙:“田地住房都输光了,连媳妇儿都输掉了,这人有啥事干不出来。” 客人丁:“是干啥被抓?” 客人甲:“据传是偷鸡什么地。” 客人丙:“牢狱里还管饭吃,他就呆里边得了。” 客人乙:“偷鸡未遂,这罪行不重,不日即可放出。估摸着这会儿该放出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卜之问脸上缠着纱布拎了只狗走进店来,见人人都盯他,他也不在意,直着嗓子喊: “掌柜的!祝老板!——” 祝枝水立马条件反射从柜台上弹起:“在!” 两人一句话也没多说,在众目睽睽之下立马摆开战场—— 不多时,狗也易了主。 “得罪了!”祝枝水一拱手。 卜之问又在客人们的注目礼下垂头丧气离开。 客人甲:“这狗怎么瞧着眼熟?” 祝枝水:“这可对不住了,狗要真是你的,你只管向卜之问要去。我只管下棋,不问赌注来路。” 客人甲风风火火冲出去: “卜之问,你给我站住!——” 硼城皇宫御花园乾清亭,当朝最高统治者刘佩羽正与工部肖朝贵行棋。 肖朝贵脑门冒汗,棋形已是相当难看。 “肖爱卿,该你走棋了。” 培森报:“启禀圣上,四公主——” 培森话音未落,一珠圆玉润的小姑娘便一阵风地跑进来。 “——求见!”培森道。 小姑娘径直跑到刘佩羽身侧,搂着刘佩羽脖子道: “父皇,可嫣跟您说的事您办了么?” “嫣儿,别闹——肖爱卿,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 刘可嫣,年纪十五,是刘佩羽最疼爱的女儿。 出入任何宫殿来去自如,便是礼节上有些疏忽,刘佩羽也不计较。 “嫣儿,围棋国王子前来求亲,你拒人于千里之外,结果如何? 围棋国国王龙颜大怒,举兵犯我疆界,伤我数百之众! 满朝文武那么多,你怎么就看上杨大人的孩子?你跟朕说说,是何道理?“ “救我的可是杨公子,不是旁人。” 【一年前,杨慕哲在正府街游逛,一身着华服的小姑娘正在路边摊位前选东西。 不想此时,一匹受惊失控的马疾驰而来。 就在马快要踏上小姑娘时,杨慕哲把小姑娘快速往怀里一带,这才使小姑娘安然无恙。 这位小姑娘便是当朝的四公主刘可嫣。 “姑娘,在下失礼了!”杨慕哲并不知道她是当朝公主。 自那以后,杨慕哲儒雅英俊的形象便在刘可嫣的脑子里扎了根。】 “护主是臣民份内之事,你贵为公主,是不必以身相许下嫁于人的。” “嫣儿不管,嫣儿就喜欢杨公子!如此说来,父皇根本未向杨伯伯提亲?” 刘佩羽叹道: “怎么没提,尚未进入正题,就被他绕开了,你父皇也不笨,看他那样,也不好强求。 感情这事啊,还是要讲究个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 皇帝如若动用天子权威逼使臣下给自己结亲,这分明是天子的悲哀!既落人口实,也大失颜面。” 这刘佩羽口才比象棋水平高出许多,这是长期身在高位的职业技能。 刘可嫣说他不过,便使出女人最厉害的武器—— 小嘴一噘,小脸一蒙,呜呜地大哭起来—— “父皇不爱我,父皇拥有天下,却不能满足女儿的一个小小愿望——” 这一招果然厉害,刘佩羽立马失了方寸—— “好好好,朕依你便是——” 第025章 瞬间征服全场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一楼演艺大厅金碧辉煌,人头攒动。 举国翘首以盼的顶级象棋联赛如期而至。 上午,大厅前台,主持人首先宣告运动员入场。 在一个个身材曼妙衣着得体颜值超群的司仪引领下,各参赛代表队按上届联赛名次依次入场。入场时须得绕大厅游走一圈。 首先入场的是上届联赛冠军桔南火区代表队——“飞鹰队”, “飞鹰队”向氏三杰意气风发地入场,频频向观众挥手致意,场上掌声雷动。 昨日正府街被忽略的存在感此时似乎获得了补偿。 萧陌尘带着他的“梦之队”入场直接燃爆开幕式。 上届个人赛第一名的华冠加上超凡脱俗的丰姿气韵让萧陌尘光芒万丈,瞬间征服全场。 人群沸腾了!掌声、欢呼声、呐喊声汇成盛大的交响乐。 “萧公子加油!” “萧公子必胜!” “叶公子加油!” “梦之队必胜!” “叶姑娘早日康复!” “期待叶姑娘霸气回归!”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叶已姗看窗外:“梦寒宇航韩公子他们该开赛了吧?” 王玉环也看窗外:“是时候了。也不知本次联赛结局会怎样?” 叶已姗回头看王玉环:“无论本次结局如何都不是终局。此后的路还长——” 王玉环盯着已姗:“多好的姑娘啊——” 叶已姗:“……”她不明白联赛结局会跟她人品有何关联。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人群中,柳含烟的目光静静地追逐着场内游走的萧陌尘,内心颇受触动。 此人的魅力为何这般强大,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不受他的吸引? …… 韩承旭领着“陶然队”上场,又再次把入场式点燃。 在个人赛上与萧陌尘轮番夺冠的实力加上千年一遇的盖世风华让前台司仪几欲休克。 场面几欲失控,御林军如临大敌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场中“向氏三雄”表示不服,凭什么联赛亚军季军的风头会碾压冠军! 围观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却只是痴痴的盯住杨慕哲,此人便是微服出行的四公主——刘可嫣。 在台上,有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地注视着四公主,此人便是当今弈部尚书——杨崇焕。 而杨慕哲则时不时地拿余光去追寻杨崇焕的身影…… 轮到上届第四名水区代表队铁庄“飓风队”出场时,人群突然安静,寥落的掌声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单调而尴尬。 桔东木区“潜龙队”与桔中土区主场代表队“中土队”轮番上场。 “有请弈部尚书杨大人为联赛致辞!” 杨崇焕虽年逾不惑,却也风度翩翩,气宇轩昂。 他落落大方走到前台,全场鸦雀无声,大厅响起他浑厚低沉的声音: “……值此国运昌隆、政通人和之际,吾等行此盛事,传承桔国传统文化、增进各区人文与技艺交流、用以彰显国泰民安,并推进桔国的民族进步与繁荣昌盛……” 接着是运动员代表发言,裁判员代表发言…… 柳含烟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 却毫无所获,她略感怅然地退出大厅。 而这一切都被萧陌尘看在眼里。 他几乎可以断定,她是在找寻一个人,她心里装着一个人!—— 这便是她前次出行的原因,也是她本次前来的原因。而他竟以为—— 午后将进行联赛的第一轮角逐。 短暂的午休时间,除陶然队与梦之队,各队进行全员战略布署,心态、布局及赛场注意事项,均进行调试、规划与提醒。 南区飞鹰队向伯山: 行棋时持平和心态,不急不躁,女子先手尽可能走进攻型布局,中炮为首选,后手力求稳健。 我等之目标是竭尽全力争一保二…… 北区飓风队铁能谱: 每步棋三思而后行,开中局多用些时间,尽可能算度深远些,路子宽一些,多种方案择优选择…… 东区潜龙队张喜枰: 便是强敌,在战略上亦须藐视,不怯场不示弱,敢杀敢拼,不可束手束脚; 便是弱者,亦得在战术上足够重视,万万不可轻敌,鼠兔亦作虎豹对付…… 中区中土队姜尚贤: 赛场上注意运用棋规谋胜谋和,行棋时落子轻准,减少非技术性失误,各尽其力问心无愧便可…… 陶然队与梦之队又是一番景象——四组纸牌游戏在韩承旭房中进行。 主仆联欢,其乐融融! 萧陌尘柳含烟杨慕哲韩承旭一组; 叶剑锋萧逸尘韩凤娇路芷兰一组; 问笛白江暗香疏影一组; 秋桐碧荷坠露彩霞一组; 主人中只萧雅尘落单,萧雅尘倚在萧陌尘身畔看他出牌。 可怜侍女中落单的朝云忙着跑腿伺候。 “朝云姐姐,没水了。” “朝云姐姐,劳烦你送点水果!” “朝云姐姐,来点瓜籽!” “朝云姐姐,茶水淡了,劳烦你添点茶叶!” “朝云姐姐,来一块糕点!” “朝云姐姐,瓜籽壳儿劳烦收拾一下!” “朝云姐姐,来点糖果。” …… “公子姑娘们,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姐姐我可是参赛选手,下午还得下棋呢!累趴了谁替我下棋去!”朝云抗议道。 “没事,玩牌要紧,棋随便下就成。” 韩承旭含笑道。 “朝云姐姐,下午你跟我对战,完全无压力!” 小魔头萧雅尘也来个落井下石。 “红桃k!红桃10!红桃8,我甩了!”柳含烟道。 “不是还有红桃q没出吗?笨! 几张牌都记不住,笨死了!长得好看的都没脑子吗?” 萧雅尘道。 “你姗姨听了会伤心的。”含烟淡淡地道。 “好哇,你竟敢说我姗姨没脑子!”萧雅尘双眼圆睁。 “我可没说。”含烟不冷不热地道。 “二哥哥!二哥哥!你瞧瞧你瞧瞧!她……她她欺负我!” 萧陌尘捏捏萧雅尘的小鼻子: “小雅尘如此可爱,有谁舍得欺负,能不被你欺负就不错了。可别恃宠而骄哦。” “怎么你跟爹一样,都见一个好一个的?” 萧雅尘此言一出,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柳含烟抬头直视萧然,想看看他作何回答。 萧陌尘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他眼睛看着萧雅尘很认真地说道: “妹妹,他可是咱们的爹,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倘或他没有我娘,没有你娘,甚至没有姗姨,咱们今天能这么舒坦地玩牌吗? 老一辈的路子,咱们没有立场置评,好与坏都是他们自个儿的选择。 咱们能做的是做好自己。还有,你姗姨常说‘不要对你未知的人与事枉下定论。’” 萧陌尘然后盯着柳含烟道:“还有,你二哥哥可没有见一个好一个。” 萧雅尘也抬头盯着萧陌尘指着柳含烟问: “那你要娶她吗?” “对,要娶。” 萧陌尘风轻云淡地说。 就跟说要吃饭要喝水要出门一般平常。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路芷兰的茶杯哐当一声着地,立刻碎掉了—— 柳含烟倒很冷静,她不温不火地道: “原来,义母是让你娶我——二公子大可放心,我不会在意的!” 萧陌尘正色道:“本公子可是认真的。” 第026章 联赛开始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 “二哥哥,你居然想娶仇人的女儿,我恨你我恨你!” 萧雅尘哇地一声就哭了,并着势要朝外跑。 萧陌尘站起身,一把拉住萧雅尘,紧紧搂在怀里,任她用拳头捶打胸口。 柳含烟的表情毫无变化,眼眸平静无波。 她轻轻放下纸牌,行了个礼,从容退出房门,掩上房门之前,朝着房里韩承旭道: “时间快到了。” 一众参赛人员方始朝楼下走去。 各队参赛队员陆续就位,比赛大厅除选手、组委会人员、裁判与工作人员可入场外,闲杂人等概莫能入。 为满足棋迷们对高水平棋局的关注需求,大厅外的广场上,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上有四个木制大棋盘,可现场传递高水平棋局。 按照惯例:前三台男子棋手和女子第四台的棋手在比赛过程中须得记谱,男子第一台的棋谱和女子个人实力最靠前的选手的棋谱,将由工作人员传送到广场供观众现场观摩。 比赛尚未开始,广场上大棋盘周围便聚集了成千上万名棋迷。 “此次联赛冠军到底会花落谁家?” “桔南火区已蝉联三届象棋冠军,此次夺冠的可能最大。” “据传桔北水区铁道生实力强劲,又进了外援贺思棋,实力不容小觑。” “上届联赛亚军梦之队综合实力也不弱。” “梦之队损一巨将叶已姗,此番联赛不容乐观。” “陶然队一二台韩笑凡杨文博属顶级实力,后三台只须顶和或胜一局,亦有冲冠潜力。” …… 演艺大厅内,各参赛棋手已严阵以待。 西区陶然队梦之队坐在大厅前方,对阵情况分别是: 第一台:萧陌尘vs韩承旭; 第二台:叶剑锋vs杨慕哲; 第三台:萧逸尘vs问笛; 第四台:路芷兰vs韩凤娇; 第五台:萧雅尘vs朝云。 大厅中部是南北对抗,南区飞鹰队与北区飓风队对阵情况分别是: 第一台:向伯山vs铁远志; 第二台:向仲原vs夏闻捷; 第三台:向叔川vs铁能谱; 第四台:齐圆圆vs铁莲花; 第五台:田蕙敏vs贺思棋。 大厅后部是东区潜龙队对战中区中土队。 韩承旭望着萧陌尘,低声道: “不会仅仅是想履行承诺吧?” 萧陌尘也压低声音道: “倘若陌尘说连陌尘自己也不明白,你信么?” “信,怎么不信。梦寒君,你刚才说那话时特酷,在勇气方面,承旭远不如你。” 韩承旭叹道。 叶剑锋横眉冷对,右手指指萧陌尘,斩钉截铁地说: “我姐那一关,你休想过!” 很少参与八卦事件的杨慕哲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容在下插一句,不过此事似乎得先过柳姑娘那一关吧?——” 四大美男在象棋赛场上公然探讨男女之情,一旁裁判忍不住上前干涉道: “四位公子,请保持赛场肃静!” 飞鹰队与飓风队,一方是挖角之恨,一方是屡败之仇,双方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尚未开战,情势已是剑拔驽张。 向伯山与铁能谱隔桌对话: “如此说来,此番联赛冠军宝座,威虎兄是势在必得了?” 铁能谱道: “安平兄,天道循环,盛极必衰,自然之理,桔坛桂冠,当属能者居之,你不服也不行啊。” 向伯山道: “桂冠?凭此下三滥之手段?” 铁能谱道: “人才流动在桔国是何等寻常之事,安平兄又何必小题大做耿耿于怀——” “向公子,铁公子,请保持赛场肃静!” 一旁裁判道。 “……桔中秘国第223届国家象棋男女混合联赛第一轮比赛正式开始——” 主持人的声音在大厅上空回响。 皇家酒店铁远志住处: 念伊柳眉微蹙,星眸直扫窗外楼下人潮。 “念伊姐姐,你看什么?”一旁小紫问道。 “下面好热闹啊,我想下去看棋。” 念伊说着便要朝门外走。 梨花桃花杏花立马将门堵住, 梨花道:“念伊姐姐,公子特意吩咐了的,说如若放了姐姐出去,就得把我等卖到迎春院。姐姐就可怜可怜我等吧。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地方。” 念伊一跺脚,只好又回到窗前,直盯着楼下的人潮发呆。 皇家酒店演艺大厅外广场: 棋台上传送棋谱的工作员喊道: “韩笑凡炮二平五,萧梦寒炮8平5” “铁道生炮二平五,向安平马8进7” “姜笔畅兵三进一,张立德炮8平7” “铁莲花炮二平五齐圆圆马2进3” …… 疏影目不转睛看着大棋盘,柳含烟无心观棋,她在人群中穿梭—— 这一穿梭可不打紧,她蓦地发现了在人群中观棋的封宝宝、凌风、月娥,惊得她赶紧低眉转身朝人群外走。 她对凌风虽只是惊鸿一瞥,凌风也似有察觉,待要细看时,却了无踪迹。 凌风眨眨眼,摇摇头: “莫非看花了眼,不可能,不可能的!” 月娥问:“公子发现谁了?” 凌风迟疑了一下道:“一位,一位……旧友。” 凌风当即往外挤,发疯似地全场搜寻,哪里还有半点人影。 “必定是看错了,必定是看错了……” 凌风喃喃自语,冒失间猛地被两位御林军架住。 “放开我,月娥,月娥姐姐救我!” 万能的月娥从天而降,两记旋风腿把两位御林军踹翻,抓起凌风一阵狂奔—— 封宝宝看大棋盘上棋局看得入神,好一阵子才发觉身边缺了什么,她左右一看: “咦,人呢?” 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大厅前方第一台,桔西第一美男与桔西第二美男行棋时腰板挺直,纤指运子轻准,面色沉稳,黑眸深邃。 便是坐着,也呈现出与众不同的非凡气度。 就连二位落在白纸上的字迹亦堪称绝品。 棋盘上红子黑子几经兑子转换,已呈和势。 第二台:杨慕哲心不在焉,杨崇焕对他的叮嘱一直萦绕在耳际。 “……我儿,此番比赛,你要尽可能输棋,不要胜棋。” …… “命要紧还是棋要紧?” ……虽不明所以,但他深知,父亲的嘱咐绝对事出有因。 杨慕哲的棋力略高于叶剑锋。 但由于精力不集中,在上风时对棋局处理欠果断,使叶剑锋竟逃过一劫。 最终二人握手言和了。 第四台:无独有偶,心事重重的除了杨慕哲还有第四台与韩凤娇对弈的路芷兰。 那块玉佩铁定是为柳含烟准备的了,她之前竟以为表哥听见了她内心的呼唤要给她以深切的回应了。 现在想来,她真是天真得可以。 她路芷兰便是精心修饰香气逼人,也换不来萧陌尘的一次凝眸; 而柳含烟不施粉黛装扮随意,也能引来萧陌尘有意无意的端详。 路芷兰与韩凤娇的棋力相当,如静心对弈,走和的机率甚大。 比赛容不得半点分心,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路芷兰在凄凄惨惨戚戚的心绪下行棋,一错再错,连失两大子力,只好推枰认负。 第三台:萧逸尘险胜问笛; 第五台:萧雅尘心无杂念,全力以赴,竟以双马守和了朝云的单车。 大厅中部第一台: 铁远志面容斯文俊俏,举止端庄,落子从容,颇有大家风范。 向伯山面部阴沉,额头冒汗,呼吸急促。 棋形上,铁远志车马逼宫,外部有炮呼应,已呈胜势。 第027章 姑娘在找谁 演艺大厅外广场挂盘处,面对挂盘上的棋形,一众棋迷议论纷纷: “梦寒君与笑凡君这棋要和了吧?” “象棋新锐铁道生这是要拿下火区棋王的节奏?都说北区出一狠人,如此看来传言非虚。” “张立德三子归边,姜尚贤回天乏术了。” “铁娘子又是弃子攻杀,哎呀玛,这般强悍,是女的下的棋吗?” …… 联赛第一轮,最终结果是: 梦之队与陶然队战平 梦之队:1分 陶然队:1分 飞鹰队惨败给飓风队 飞鹰队:0分 飓风队:2分 桔东队战胜中土队 桔东队:2分 中土队:0分 第一轮成绩一出,舆论哗然,上届冠军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飓风队”果然如同飓风一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敌军。 一时间,硼城的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便是棋坛黑马“飓风队”。 柳含烟漫步在硼城的大街小巷,累了便回皇家酒家住处,她打开门,愣住了。 “怎么,才两个时辰不见就不认识了么?” 靠在窗前的萧陌尘回过身来,眼眸中闪烁着无法解读的情绪。 “下了盘棋就找不到自己的住房了么,二公子?” 柳含烟在茶几旁坐下。 萧陌尘移步过来,在柳含烟身前坐下,想透过她清亮的眼眸和绝美的面庞解读她的内心。 可他除了能瞧见一脸的疲惫外,却探不出任何别的信息来。 萧陌尘拧起茶杯,到一旁的热水壶边,问:“喝什么茶?” “随便。” 柳含烟纤手交错,放于膝盖,两眼盯着茶几,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萧陌尘沏好茶,轻放在柳含烟身前的茶几上。 自己亦在她对面坐下,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瞧她。 “疏影暗香等呢?” 好半天柳含烟冒出一句,眼皮抬了一下,又恢复原样。 “姑娘猜猜。” 萧陌尘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柳含烟的眼睛。 因为他深信,一个人无论如何掩藏自己,而眼睛会时不时地出卖自己。 “不会是找我了吧?二公子为何在此?” “苦寻不着,又怕你回来找不着人着急。所以,我先回来了。” 萧陌尘的眼神依然。 柳含眼的眼帘抬了一下,星眸中快速闪过一抹情绪,但很快便复归平静: “含烟会回来的,”含烟端起茶杯,轻抿一小口,然后直视萧陌尘的双眸,“因为,含烟暂时还找不到更合适的去处。” “姑娘在找谁?” 萧陌尘终于说出了他憋了一夜的话。 柳含烟略感惊讶,她以为自己已经掩藏得够好了。 再说了,谁又会关注一个外人如此隐蔽的心思? 就算疏影,与她同住,又何曾走入过她的内心? 柳含烟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至少告诉我,是男人还是女人” 萧陌尘穷追不舍。 “以前的一位侍女,和她走散了,后来我就被柳府收留了。” 柳含烟轻声细语地道,抬了抬眼帘。 萧陌尘心中巨石落下,他本以为—— “为何不去看棋呢?” 萧陌尘的黑眸又扫了过来。 “讨厌象棋。” 柳含烟冷冷地道,语气突然间重了许多! “是何缘由?” “讨厌就是讨厌。没有缘由。” “对一事物抱强烈的情感,都是有源可寻的! 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柳含烟腾地站起来,萧陌尘也跟着站来,柳含烟走到萧陌尘身前,眼睛紧盯着萧陌尘的眼睛: “想了解我?” 萧陌尘一字一顿地道: “不了解你怎么娶你?你的心隔着道大海,我还得漂洋过海去看你?” 柳含烟低语道:“你就在海那边得了——”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二公子也在啊,可把疏影急死了!” 节骨眼上,两万瓦电灯泡疏影推门而入,后面一系列灯泡鱼贯而入。 公子姑娘丫环们见陌尘与含烟在屋中对峙。 “怎么,这是要打架么?” 韩承旭缓和了一下气氛。 “饭点到了,本公子饿死了都。” 叶剑锋道。 杨慕哲道:“那还犹豫啥,走啊?” 一行人再陆续走出房间。只剩下疏影含烟陌尘。 萧陌尘很自然地拉了含烟的手往外走,含烟一惊,只觉指尖一麻,猛地甩掉陌尘的手道: “含烟识得路。” 疏影微微一笑。 桔中区硼城皇宫御书房近渊阁,刘佩羽双手背后交互,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他缓慢而沉重的步伐在棋谱专柜前停住了。 他幽深的眼神自一部部棋作上划过,最终落在了一部棋作上,此书便是梅若云所著初级棋法——《桔中旨趣》。 此棋书曾风靡全国,一度成为教科书式的象棋专著。 他拿起《桔中旨趣》,随意翻了翻,耳畔响起一连串的声音: “恕微臣直言,以陛下当前之棋力能读读《桔中旨趣》足矣,更高阶的棋法,您读了也收效不大。” “皇兄,臣弟听闻何大人新近完成一部棋作《桔中秘法》,此为桔国顶级棋谱精选评注。 如能熟练驾驭,纵横桔国棋坛已非难事。” “启禀皇上,末将已将何府翻了个底朝天也不曾见得《桔中秘法》,想必此书已为他人获取。” 首句是前任弈部尚书何少游的声音; 次句是刘佩羽最小的弟弟——小王爷的声音; 末句乃御前护卫钟茂林的声音。 “来人!”此乃当今圣上刘佩羽的声音。 硼城皇家酒店: 要到宴会厅时,萧陌尘突然拉着柳含烟朝楼下跑: “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次,柳含烟怎么甩也甩不掉,任凭含烟如何使力,都无法挣脱那双魔爪。含烟也就由得他去了。 含烟只觉着被陌尘握着的手,汗岑岑的,酥酥麻麻的,内心也怦怦直跳,思想的野马在田野里奔驰,可嘴上却要逞强: “萧陌尘——” “哎!” “你个混蛋!” “进步了嘛,有正常人的情绪了!” “你才不正常!” “见了美女就心猿意马,正常爷们儿不都这样?” “这是要去哪儿呀?二公子。” “不要唤二公子,多生分哪,唤名儿。” …… 转过了几条街,老远闻到一阵烤肉香。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体力透支的含烟才发觉自己确实需要一顿美食的犒赏了。 “好香!”含烟的情绪活络起来。 第028章 撞上会破相的 桔中土区硼城,柳含烟与萧陌尘,一人一手拿几串香辣羊肉串,不断往嘴里送。 “好吃!”含烟也忍不住称赞道。 “外焦里嫩,不腻不腥,麻辣鲜香!”萧陌尘赞道。 果然,再好看也是要食人间烟火的。 靓帅是抽象的,而眼前的美食才是真真切切的。 卖羊肉串的老伯道: “不瞒二位,全硼城最正宗就属老夫的羊肉串了,当年弈部何大人隔三岔五来此品尝,别的店他都不去。” 不想,柳含烟的眼泪竟一瞬决堤。 “怎么了?” 萧陌尘探寻的眼神直扫向含烟,从兜里掏出手帕,默默递了过去。 “没什么,就是太辣了!好辣!桔东人吃不了这么辣的食品!” 含烟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 “你曾是桔东人?” 萧陌尘揪住难得一见的高效信息。 柳含烟黑眸淡扫了一下萧陌尘,不作回答。 萧陌尘回头对老伯说: “劳烦老伯给她来几串不辣的。” 含烟说:“不用了,还是麻辣味最正。偶尔刺激一下,也挺好。” 两人又烤了几串香辣肉串,含烟一面辣得泪流,一面直呼: “好香!好吃!” 这两人吃得高兴吃得痛快吃得舒服,可吃完一摸口袋,傻眼了,身无分文! 萧陌尘也不慌张,很坦然地对老伯道: “老伯,在下今日出行匆忙,忘了携带银两,您看这样成不? 在下为您书写一幅标牌,权作适才之资。如若不成,在下明日赛后定会送来。 在下乃本次联赛梦之队的成员。” “梦之队?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老伯一听梦之队,立马两眼放光,急切问道。 “小姓萧,名陌尘。” “哎呀!是萧公子呀!老夫真是有眼无珠,失敬失敬!今儿个这烤串老夫请了!” “这如何使得?明日赛后定会送来。” “你这是瞧不起老夫了!萧公子可是桔国桔坛第一高手哇,能光顾小店,是老夫莫大的荣幸——” “老伯,这位萧公子的墨宝可是旷世奇珍哟,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柳含烟好心提醒老伯道,其实她是想借此大饱眼福。 “敢情好,那就有劳萧公子了!” 老伯立时取来了笔墨纸砚和一块标牌,麻利磨好墨,铺上长条白纸。 萧陌尘当即饱蘸浓墨,在白纸上一挥而就。 白纸上书:“正宗香辣羊肉串:无味不至,闻香止步!” 其字用行书写成,既骨力内含,又潇洒飘逸。 把一个柳含烟看呆了。 把一个老伯看傻了,好半天笑得合不拢嘴: “能得此墨宝,此生足矣!容老夫再送公子几串哩。 公子和姑娘如若不嫌小店寒伧,这些日均可前来,小店羊肉串一概免费!” “老伯美意,我等心领了。立身处世,以德为先。今日之事,原属权宜之计。 凡事当适可而止,不可贪求厚利永不知足。 倘若我等因老伯之好客仁义而再四索取,此为失德,为君子所不耻也。” 柳含烟正色道。 此话思维清晰,逻辑严密,入情入理,论证有力,掷地有声。 把一旁的萧陌尘也惊着了,无形间将柳含烟之美放大了十倍。 身形之美,刺激感官;思维之美,触及灵魂。 就连一旁老伯也连连点赞: “不想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如此气度如此境界,佩服佩服!” …… 回来的路上,萧陌尘待要再牵含烟的手时,含烟似有防备,及早缩回了手。 萧陌尘不明所以,方才气氛不是很好吗?此小女人的心,真难以捉摸。 柳含烟低头小碎步疾走,冷不防被人从后揪住领口往身后一带,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人已落入一个人的怀中。 “撞上会破相的。” 萧陌尘幽幽开口,含烟闻到一股温热的气息。 前面一搭货摊的木架立在路旁。 柳含烟猛地推开萧陌尘: “大街上呢——” 萧陌尘凑上前来,沉声道: “莫非换个场合便可以?” 声音里透着几分邪魅。 那德性,分明就是风流将军萧然的一个翻版! 柳含烟又羞又气,一跺脚,走了。 硼城皇家酒店: 含烟回到房里,立刻把门关上,疏影见她一脸通红,娇喘吁吁,也不好细问。 萧陌尘到含烟房门前敲敲门,疏影要去开门,含烟不让她去。 萧陌尘站了片刻,也就回房了。 房里却只有萧雅尘和路芷兰。 “人呢?”萧陌尘问。 “雅尘和芷兰姐姐不是人吗?” 萧雅尘挽着萧陌尘手臂,仰头问。 “二哥哥问的是其余人员。” 萧陌尘抚着萧雅尘的头道。 “在别的房里玩牌。” 路芷兰抬头飞速瞟了萧陌尘一眼,又垂下头去。 “你们怎么没去?” 萧陌尘在茶几旁坐下。 “在等你啊?” 萧雅尘直言不讳道。 “二哥哥此刻可不想玩牌。” 萧陌尘有些疲惫地道,眼前浮现出一位绝色美女的面庞来。 “二哥哥,”萧雅尘到萧陌尘身畔坐下,“你跟我说说明儿个我有没有取胜的可能?” 萧陌尘盯着萧雅尘亮晶晶的双眸道: “有的。明日你迎战的对手是飞鹰队替补,她也是首次参赛。 据说她比你还紧张,她的棋力在女子中至多二流。 你尽量把棋走得平稳一些,一有机会就兑换大子。 女子除了你姗姨,行棋出错率较高,你要能抓住时机,你也有取胜的可能。” “好的,雅尘听二哥哥的。明日雅尘力争让她先犯错误。” “真乖。时候不早了,快些回房歇息吧。” “二哥哥晚安!芷兰姐姐晚安!雅尘回房了!” 萧雅尘一阵风似地跑了。 萧陌尘盯着茶几,头也不抬,平淡无温地道: “表妹也该回房了。” 路芷兰低着头,脚底下生了根,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还想打牌?还是要听比赛建议?” 萧陌尘抬头望向芷兰。 路芷兰仍低着头既不吱声也不动身。 萧陌尘关切地问道: “身体不舒服么?” 不想一句极寻常的话竟惹得路芷兰泪下如雨,掩面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门。 萧陌尘摇摇头,把玩起茶几上的白瓷茶杯。 路芷兰的小女儿心思,他又岂能不知。 路芷兰,那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女人。 路芷兰之于他,也仅仅是个表妹。 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比赛进行到第二轮。 大厅前方:威虎飓风队对战立德潜龙队。 大厅中部:梦寒梦之队对战安平飞鹰队; 大厅后方:笑凡陶然队对战笔畅中土队; 比赛大厅外的积分表处和挂盘处,聚集了数不清的棋迷。 飓风队与潜龙队的对战: 飓风队无论是第一台铁远志还是第五台贺思棋,无论是先手还是后手,都大刀阔斧,越战越勇,杀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功。 飞鹰队与梦之队的较量备受关注,只因二队分别是上一届联赛的冠亚军。 第一台萧陌尘此番对战桔南火区棋王向伯山。 开局双方倒也平稳,到中局,萧陌尘抓住向伯山一软着,及时集中优势兵力于向伯山右翼,很快攻下城池。 令人惊喜的是,第五台年仅12的萧雅尘,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开局中谋得两兵之后,不久又成功兑掉对方的双车双炮。使棋局朝着对萧雅尘有利的方向发展。她的对手田蕙敏在慌乱中竟然两次犯规,直接判负。 然而第二台叶剑锋行棋急攻冒进,致使后防空虚,对手向仲原顶住他的强大攻势后,展开反攻。空虚的防御体系瞬间土崩瓦解。 第三台:萧逸尘也败给向叔川。 第四台,路芷兰顶着个黑眼圈,加之满怀心思,不到二十步便被棋力相当的对手齐圆圆斩于麾下! 第029章旧对峙 硼城皇家酒店,飞鹰队终以三比二的成绩战胜上届亚军梦之队,为飞鹰队获得了宝贵的团体分2分。 而对梦之队来说,飞鹰队则成了他们无法超越的一座高峰! 挂盘处,三大棋盘的棋局已尘埃落定,唯有韩承旭与中土棋王姜尚贤的对决仍在进行。 “当下棋局似陷入僵局了,不想中土姜庄主竟能与韩公子抗衡。” 一位棋迷道。 “目前韩公子黑棋将如何打开局面?” “冲兵逼宫?” “会不会有点缓?其余子力配合不够。” “平车肋道抵住红方仕角炮,如何?” “好象没什么特别手段,七路马跃河口呢?” “不好,八路车脱根了,红棋反倒有谋子手段。” “红方防御体系强大,不好打开突破口?” “如此长时间棋谱还未送来?” “韩公子明显已陷入长考。” 一众棋迷行棋思维正天马行空之际,工作人员报道: “黑炮5进4” “什么什么?居然炮打中仕?以炮换仕?韩公子疯了吗?” …… 这一步棋其实是让红棋严密的防御体系打开一个缺口,与之后进车跳马等一系列手段相配合,形成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攻势。 红棋终于签字认负。 一众棋迷叹服。顶级棋手毕竟不同凡响! 然而,陶然队的另一台柱杨慕哲在对弈过程中却没能发挥出应有水平。 未能拿下实力相距甚多的中土第二台蒋语实,最终与之战成平局。 这让众多棋迷倒抽一口冷气。 也让韩承旭颇感意外。 陶然队第三台问笛和第五台朝云也相继败给对手。 所幸的是,第四台韩凤娇在危局时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竟反败为胜。 如此,陶然队与桔国实力最弱队中土队方能以和局收场! 此轮下来,陶然队与梦之队选手,全员意志低沉了无情绪。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叶已姗一袭紫衫坐在躺椅里,闭目小憩。 若断似续的琴音时而如月下流泉,时而似空山禅语。 一种遗世越俗之感油然而生。 叶已姗就好比那遗落凡间的九天仙子,本有着绝今旷古之姿,却偏生长时期为俗务所累。 受伤的这段时日,反倒成了她最轻闲的一段时光。 此种惬意,美好得令她感到不真实。 韩府对她的精心护理,加速了她腿伤愈合的进程。 一月的时间,骨折的她便能勉强下地活动了,但右腿尚不能着力。 银烛进房神秘兮兮地道:“叶姑娘,今日有喜!” 叶已姗掀眸:“何喜之有?” 银烛正要答话,只听外厅雨蝶报了一声: “暮雨姐姐来了!” “三夫人——三夫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叶已姗闻声,颤巍巍要站起身,却被快步进门的暮雨和里间的银烛双双扶住。 银烛默默退出房门。 把独立的空间留给了主仆二人。 “您坐好了——” 暮雨扶已姗坐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已无大碍,你三夫人身板扛揍。” 叶已姗浅浅一笑,轻轻拍拍暮雨的手腕。 暮雨抹了泪,缓缓蹲下来轻声说: “让暮雨瞧瞧,伤哪儿了?” “好许多了,你只能瞧见纱布。” 叶已姗指指腿,风轻云淡地说。 暮雨小心翼翼掀起叶已姗的一角衣裙。 叶已姗雪白细腻的小腿露出了一截,小腿上密实地缠着数十匝纱布。 暮雨鼻子一酸,眼泪又跟断线的珠子一般刷刷往下掉。 “暮雨真没用,非但护不了您,还累你受伤——” 【几年前,桔国的一场大地动中,就在一棵倒榻的大树快要砸中暮雨时,叶已姗一掌推开暮雨,而自己的左手却被大树的枝丫挂伤——】 叶已姗掏出丝帕替暮雨擦泪,自我解嘲地道: “所以说我叶已姗的命硬嘛,连地府老大也不敢收留…… 府上怎么样了?” “挺好,三夫人安心养伤,有华叔呢。暮雨想在此多陪陪三夫人。” “傻丫头,已姗没事,你赶紧回府,华叔年岁大了,有些事得靠你拿主意。” “夫人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外厅银烛报。 王玉环进房便道: “我的大闺女,今日可好些了?” “劳夫人挂念,已姗好多了。夫人,这是已姗的侍女暮雨。 暮雨,这是韩府的夫人,已姗在此,全亏了夫人的关照。” 暮雨立马趴地上朝王玉环磕了三个响头: “暮雨多谢夫人对三夫人的悉心照料,夫人恩德,萧府上下将永生铭记!” 王玉环赶紧扶了暮雨,很是动情地道: “孩子快别这么说,是韩府欠你们萧家的,此番劫难,若非叶姑娘拼死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叶已姗侧身看向窗外: “也不知联赛怎样了?”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 联赛第三轮将广场气氛推向燃点。 比赛尚未开始,广场外萧陌尘与铁远志的对局挂盘处便已挤满了棋迷。今日的棋迷比往前两日还多。 古往今来,人们习惯于聚焦最强者之间的角逐。 萧陌尘与铁远志,一位是成名冠军,一位是棋坛新锐。 就个人实力而言,萧陌尘和韩承旭引领了一个时代,而铁远志会不会开启另一个时代呢? 今日的对弈,虽非个人赛,但二者在联赛上的相遇,也足以洞见实力。 “此番行棋,梦寒君会不会走出杀手锏?” “‘飞相圣手’此局先行,不排除起相的可能。” “众位猜猜,此局会鹿死谁手?” “梦寒君久经沙场,开中残俱佳,棋风多变,杀法凛厉,个人赛上夺冠次数最多,在下以为梦寒君胜算多一些。” “道生君实力不容小视,能在数月以内便从二流棋手跻身于顶级行列,足见其禀赋之优越,在下以为,道生君更胜一筹。” …… 演艺大厅内: 前方:梦之队迎战飓风队 第一台: 两位英挺俊逸的新旧棋手目光对峙。 萧陌尘深潭般的目光平和从容。 铁远志的目光则蕴藉复杂。 对铁远志来说,萧陌尘此位棋坛英才,此前他只可四十五度角仰视,只可在拥挤的观众席上远距离欣赏其盖世风范。 而如今,此位桔坛巨匠便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对萧陌尘,他既心存敬畏,又心怀不甘。 …… 第二台: 叶剑锋杀气腾腾,夏闻捷淡定自信。 第四台: 铁莲花容光焕发,自信满满; 路芷兰则面容憔悴,斗志低迷。 第五台: 萧雅尘略显不安; 贺思棋志在必得。 大厅中部:飞鹰队迎战中土队 大厅后方:陶然队迎战桔东队 大厅外挂盘处: 工作人员报: “萧梦寒:红相三进五” 棋迷们爆出:“果然!飞相圣手要使出杀手锏!这是对棋坛新锐的高度重视。” “铁道生:黑马2进1” 棋迷们不解:“神马鬼,剑走偏锋?”当今之桔国鲜有起边马应对起中象布局的。 第030章 高处的寒凉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外挂盘处: “张喜枰:红炮八平五” “韩笑凡:黑马2进3” “姜笔畅:红马二进三” “向安平:黑卒7进1” “铁莲花:红炮二平五” “路芷兰:黑炮8平5” …… 工作人员传递棋谱的声音清晰而洪亮—— 棋迷们屏气凝神,密切关注联赛对局。 好在选手行棋频率较低,广场上四盘棋的观摩多数时候能兼顾。 “萧梦寒:红兵三进一” “铁道生:黑炮2平3” “萧梦寒:红马八进九” “铁道生:黑车1平2” “萧梦寒:红车九平八” “铁道生:黑炮8平5” …… 开局阶段萧梦寒与铁道生均落子如飞。 一个是深谙布局;一个是有备而来。 棋盘上的局面越来越复杂,观众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酒店大厅前方第一台: 萧陌尘神情自若,至始至终没有仍何表情。 没有任何人能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行棋走向与行棋前景。 铁远志,虽初次参赛,亦是难得的冷静淡定。 铁远志能在短期取得突破性进展,主要归功于他巨大的精力投入与时间投入。 他在几个月内所完成的棋谱研究超过了大部分棋手几年才能完成的研究。 他是棋狂,棋痴,棋魔,只要能提高棋力,他无所不用其极。 毫无疑问,念伊所提供的棋谱辑录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萧陌尘象棋禀赋卓绝,象棋热情不足,加之近期受梅若云事件影响,几乎没下棋,使棋感和审局能力多少受到影响。 致使铁远志的黑棋呈反先之势。 此时,开局以来一直显得冷静的铁远志反而有些不淡定了,他的额头和眉心开始冒汗,心跳开始加速。 这一切只因为—— 当前的局面与他曾研究的那盘起象局完全重合! 也就是十年前杨崇焕与棋坛的另一位高人陶勇亮所下的一局棋。 杨崇焕执红先行,此局棋为红胜。 一旁注解认为是陶勇亮急攻冒进,未及时加固后防,给杨崇焕以可乘之机。 如先固后防,徐图攻之,当是黑优局面。 桔东金区桐福茶馆: 王五赵六行棋,童乡钰观战。王五右脸缠着纱布。 …… 王五:“阁下是昨日才学会下棋的么?” 赵六:“再来!” …… 王五:“老兄,凭你这棋力,我敢说,全区数你发展潜力最大。看你的排位,就知咱桔东区的人数。” 赵六:“再来!” …… 王五:“与你下棋,一种优越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 赵六用棋子向王五劈头砸去:“我让你优越!我让你自豪!” 童乡钰摇头:“老马不死旧性在!” 桔中土区硼城陶然队与桔东潜龙队: 陶然队台柱韩承旭已拿下桔东棋王张喜枰。 然而,由于陶然队第二台杨慕哲发挥失常,与对手周骏良战平,第四台韩凤娇与对手崔秀眉战平,问笛与朝云均败给对手。 致使陶然队痛失团体分。 陶然队,第一次在联赛上败给排名倒数第二的桔东队。 飞鹰队已轻取中土队。 而梦之队与飓风队的较量中,第二三四五台,梦之队均以失败告终。 除了萧陌尘与铁远志,第三轮的棋局均已结束。 疏影哭着上楼找含烟: “姑娘,大事不好了!陶然队梦之队输得好惨,陶然队竟败给了桔东潜龙队。 梦之队输棋已成定局,后四台全输,现只剩二公子与铁公子的对局了。 全指望二公子胜一局能挽回一点薄面了。 咱们到广场上去看看吧,为二公子鼓劲!二公子不能输啊!” 柳含烟冷艳的薄唇蹦出: “我讨厌象棋!再说一回,我讨厌象棋!” 疏影声泪俱下地说: “姑娘,二公子待你不薄,难道你不在意二公子的成败?难道你不在意萧府的命运?” 疏影哭着跑出去—— 柳含烟站在窗前,也泪如泉涌,哽咽出声—— 之于生死,一盘棋算个屁啊! 饶是如此,疏影的话依然来回在她耳旁回荡: “……难道你不在意二公子的成败?难道你不在意萧府的命运?” “……难道你不在意二公子的成败?难道你不在意萧府的命运?” 她叹了一口气,朝楼下走去。 皇家酒店外广场上,由于参赛选手完成自己的对局之后是不能逗留比赛现场的,故除比赛尚未结束的铁远志与萧陌尘外,其余全部参赛选手均到了广场上。 他们和棋迷们紧盯大棋盘,关注棋坛黑马与成名霸主之间的交锋。 韩承旭在其中,神情凝重。 路芷兰在其中,神情焦灼。 暗香疏影在其中,神情紧张。 凌风在其中,毫无表情。 大多数棋迷却是激动、兴奋,他们情感的天平逐渐倾向于铁远志。 而人群中的柳含烟,表情复杂。 这还是她近年来关注的第一盘棋。 眼前的的棋局,是她所熟悉的局面。 如果黑棋强攻,马奔卧槽,以萧陌尘的计算力,拿下铁远志不成问题。 “铁道生:黑象3进5!” 工作人员传递棋谱的声音让柳含烟的期待幻灭了。 人群一片哗然。 “怎么不强攻?” “马奔卧槽不是更强硬?” …… 柳含烟的眼泪静静流淌下来—— 她知道,萧陌尘的失败已不可避免。 她缓缓地走出了人群。 原来,她还是在意他的。 “仙女姐姐哭了。” 封宝宝眼尖,发现她了。 但凌风太专注于棋局,错失了这次与柳含烟相遇的最佳时机。 【“含烟,答应为娘替我照顾他!” “义母,原谅含烟,不能答应您——”】 含烟不想成为第二个您。 人生的变故,让她何其冷血,竟忍心拒绝一个爱她的人的临终遗言。 【小姨,寒儿什么都答应你,照顾她,娶她!”】 “铁道生胜了!” “铁道生的时代已经来临!” “飓风队!战无不胜!” …… 广场上棋迷们欢呼声、尖叫声、叫好声响起的时候。 萧府的人全哭了—— 强悍如叶剑锋也流泪了—— 而豁达如韩承旭七年来也第一次流泪—— 或许,在整个人群中,只有他更能理解萧陌尘此刻的痛。 没有凌绝顶的实力,又岂能深切地领会高处的寒凉与角逐的残酷。 第031章 赶紧插好门闩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 “输了。在下签字。” 萧陌尘说话时,铁远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萧陌尘的眼神和表情并无特别的变化。 铁道生送走萧陌尘依然峻拔的身影,看了对局结果单上龙飞凤舞的“萧陌尘”,英俊的脸庞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铁远志站到酒店门口,一干棋迷一见他,立马蜂拥而来。 “铁公子了不起!战胜了当今棋坛霸主!” “更可贵的是后手克敌!” “‘飞相圣手’败在了飞相局上,那铁公子岂不成了‘克相圣手’!” “好名称!‘克相圣手’铁道生!” …… 韩承旭走过去,落落大方拱手:“恭喜铁公子!下午场上见!” 铁远志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韩公子客气了!下午场上见!” …… 皇家酒店柳含烟房里: 疏影哭得大雨滂沱—— “二公子输了!二公子居然输了!梦之队竟全军覆没! 二公子心里必定很苦!姑娘去安慰安慰他呀!” 柳含烟冷静地道: “智者何需多言,二公子,何等精明智慧的一个人儿,还有什么道理不明白的。 一次挫败算得了什么,不经受上百次的挫败,又怎么能让他站到那样的高度? 不过就是输了一盘棋嘛,人生还不会终结,人生的较量也不会终结。 不是三月后就有个人赛吗,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新的成功必会快速掩埋旧的伤痛。” 站在门口的萧陌尘,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暖流,刻意忍了很长时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他平复好情绪,缓缓走向了自己房间。 皇家酒店宴会厅,柳含烟萧陌尘韩承旭杨慕哲叶剑锋韩凤娇路芷兰萧雅尘萧逸尘围坐在一张大圆桌上就餐。 紧靠柳含烟一桌的便是飓风队的成员。 飓风队气氛那个热烈,气焰那个嚣张。 铁能谱豪情满怀: “道生此番立了大功!为铁庄长了脸!为水区长了脸!” 铁道生春风得意: “只要不怕强敌,人人有登顶的机会。爹啊,秋季个人赛,孩儿我问鼎桔坛的信心更足了!” 叶剑锋虎着脸,手摸青霜剑,想要发作,韩公子按住了他。 谁也想不到,一直低调、淡定、冷静、内敛的柳含烟腾地站起来,步态轻盈地走到铁远志面前,随手扔出一万磅炸弹道: “铁公子,何需等到秋季个人赛,今儿下午韩公子那一关你就过不了!” 神马叫语惊四座?神马叫掷地有声? 此之谓语惊四座,此之谓掷地有声。 一个绝世美人本来就够打眼了,偏生还放出这么一番具有挑衅性的话语,柳含烟成功刷了一次存在感。 一说完,柳含烟肠子都悔青了,她咋就这么不淡定了?她咋就这么不冷静了? 数年修炼一朝破功。时间可不可以倒退到两分钟以前?她想穿越—— “你谁呀?” 铁道生站起来,挑衅的气息呼在柳含烟脸上。 萧陌尘立时站起来,本能地护在含烟身侧: “她是在下小姨母的孩子。如出言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既是萧公子的表妹,那本公子就不作计较了。 不过,姑娘,下午韩公子那一关,倘若我过了,怎么说?” 不是说不计较了么? 躺中的韩承旭表示无辜,表示亚历山大。 “含烟跟你当丫环,含烟伺候你去!” 柳含烟道。 柳含烟啊柳含烟,你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咋地! 她这话把萧陌尘韩承旭叶剑锋等人都吓傻了。 姑娘,你高烧五十度吗?姑娘你是搭错了神经吃错了药吗,为了一盘棋,把自己都搭上了! “含烟——”陌尘制止含烟。 “不过有个条件,希望公子当着大厅众多棋手的面答应含烟。” “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本公子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决不食言!” “倘若公子输了,就把公子的丫环念伊给我!” 这话又把所有的人炸懵了! “好!没问题!”那本棋谱他打了十遍也不止,念伊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大了。 而况眼前摆着这么一个绝代尤物,他怎么能不动心的。 可问题的问题是—— “姑娘凭什么知道念伊在本公子手上?” 铁远志疑惑地道。 这也是萧陌尘等人要问的。 含烟眉毛弯弯,信口胡言: “初到硼城时见一姑娘被一群侍女伺候还不知足,形色倨傲,言语轻慢,以为是哪家千金小姐。 向旁人打听才知是一丫环,名叫念伊。 含烟好生不爽,一个丫环竟敢如此张狂,心想哪日落在本姑娘手中,定要好好调教。 本姑娘就不信治不了她这坏脾性。” 除萧陌尘、韩承旭大都信以为真。 想不到如此娇滴滴清丽绝俗的一个美人儿,竟有这般狠辣的一面—— 一众人等不禁嘘唏,不过再狠辣也不要紧,只要是个美人,能天天收在身畔养养眼,岂不美哉? 何况——此处略去一万字。 铁公子回房,对念伊提及此事,念伊心下明白了几分。 心内狂喜,表面上却惊惶失措又惊又怕: “世上果真有貌如春花心如蛇蝎的女人?公子真要把念伊推向火坑哪? 公子不让念伊为你认字了么?” 铁远志道: “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而况本公子现下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了,岂能言而无信。” 念伊道:“这位狠毒的姑娘姓甚名谁?” “好似叫柳含烟来着?” 念伊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叭叭地流下来。 铁远志道: “怕成这样?你对本公子棋力没信心?本公子能以后手战胜棋坛第一的飞相圣手,还能败给棋坛第二的韩笑凡?” 萧陌尘本想到韩承旭房里谈棋的,却见柳含烟独自进了韩承旭房里,便折身回来,在房里来回踱步,思绪混乱。 柳含烟掩上房门,见朝云不在,赶紧插好门闩。 美女!作风不要太大胆了嘛,独自闯入钻石男子的房里玩暧昧。 你绝世美女该有的矜持见阎王去了么? 柳含烟见韩承旭一脸惊疑,便轻描淡写地道: “含烟一介女流也不怕,你一个爷们儿有啥可怕的。” 柳含烟径直找椅子坐下,手指了另一张空椅: “请坐,公子这样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地,会让含烟有压力的。” “知道有压力你还进来?” 韩承旭一面说一面坐下,幽深地目光第一次正面扫向这位传说中的绝色女子。 这一扫不打紧,一扫差掉丢了魂。 好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盖世无双的绝世美人儿!萧陌尘那小子端的是艳福不浅哪! “含烟就不绕弯了,咱们直奔主题。” 含烟麻利的打开茶几上棋盒,纤手光速摆子,摆到一个局面,抬眼问: “此局面,公子如是黑棋当如何应着?” 第032章 无法淡定 “中炮七路马对屏风马双炮过河?下午他有可能行此布局,并且极有可能行至此局面?” 韩承旭紧盯着桌上的棋局,不解地问道。 含烟点点头: “有此可能。下午如行至此局面,公子如若听含烟的,拿下铁公子不是问题!” 含烟只是平淡无波地开口,而放出的能量把桔国砸出一万个窟窿亦不在话下。 一位无名小妞胆敢为桔国实力最强的棋手支着!!她哪来的自信! 韩承旭无法淡定了,也无法冷静了! “你会象棋?并且棋力卓绝,那小子不是说——” 韩承旭死死盯住眼前这位大言不惭的姑娘。 “棋力谈不上卓绝,含烟唯一的长处不过是记忆力超群而已。 公子若跟含烟对局,开局公子不会有任何优势。估计残局,含烟不如公子。” 柳含烟淡然开口道。 “姑娘的记忆力到底有多强。” “经过的人、事、棋谱,过目不忘。” “原来你在刻意扮糊涂?昨儿个玩纸牌你还——” “含烟只是想显得正常一点,正常人不都那样么? ——当下不是讨论含烟的记忆力的时候。 含烟只希望运用自己的布局系统先替公子把开局引到一个优势局面。 接下来,凭公子的中残功夫,战胜铁公子,应该完全没问题。 说吧,当前红棋车九平六后,公子按以往行棋习惯,当如何下?” “车2进6吧。” “公子的选择亦是《桔中秘法》的选择。也是桔国大多数顶级棋手的选择。 毕竟《桔中秘法》是顶级棋谱辑录。虽是顶级棋谱辑录,但论价值而言至多算是中级棋作, 它不过是何……何大人初期作品,其布局系统尚不完善。 并且更多是顶级棋手对局的原味呈现,对棋作的变式及应对、创新都是不够的。 就目前局面,黑棋有比车2进6更好的选择。” “嗯?” “那就是炮3平6!记住炮3平6! 接下来红棋车六进六,便象7进5弃马。 接着,红棋如若车六平七吃马,便炮6进1……” 萧陌尘望着韩承旭的房门,五味杂陈。 你个柳含烟跟我玩生疏,接近笑凡倒是挺主动的! 莫非瞅着人家比我长得好看? 暗香在一旁道: “韩公子是谦谦君子,不会有问题的!” 萧陌尘冷笑道: “韩公子是谦谦君子,本公子就是孟浪之徒?” 暗香低语: “公子一遇柳姑娘的事便不冷静……” “你说什么?” “没什么。”暗香赶紧逃。 你是主来咱是仆,咱惹不起。 韩承旭房里: “如若铁公子先手不走中炮呢?” 韩承旭问道。 “公子诸路皆精,审局精准,铁公子开局不走中炮,他的胜算会小一些。 但如若他真的不走中炮,譬如他也起象,你就反架中炮得了。 毕竟《桔中秘法》里起象与中炮的对局系统不是很完善。 如若他仙人指路,你便来卒底炮。……” “好!这回听姑娘的。就算失手,负罪感也小些。” “不会失手的。”柳含烟道。 柳含烟站起身:“该说的想说的都说了。” 韩承旭以为她要走,站起来准备送客。 不想柳含烟突然朝韩承旭跪下: “含烟求公子一事。” “姑娘言重了,站起来说话吧。” 韩承旭有些手足无措,想去扶含烟,又觉着不妥。 纯情帅哥韩承旭,连意中人的手也不曾碰过呢。 “公子先答应含烟。” “好,在下答应你。” 只要不杀人放火,只要不…… 美女的诉求,就是帅哥的诉求。 “今日之事,还请公子为含烟保密。” 柳含烟还是不起身。 这就意味着萧陌尘也得隐瞒。 “姑娘这又是何苦?为何不能让梦寒知道?他若知道,该会有多惊喜。” 韩承旭对他铁哥们儿深表同情。 “含烟不想让他知道。今天若非情非得已,含烟也不会让韩公子知道的。”含烟眸光一暗,“含烟自有含烟的道理。还望公子成全。” “好,在下答应姑娘,姑娘快起身!” 柳含烟从韩承旭房里出来,遇上萧陌尘幽怨的目光。 她只是行了个礼,也不作解释,便回自己房里了。 萧陌尘心有不甘,大步流星气势汹汹迈入韩承旭房里。 “咱们只是聊了聊下午的棋和叶姑娘的伤。” 韩承旭面对萧陌尘探询的目光,淡淡地道。 “含烟怎么说。” “她让我好好下棋,她可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还说只要我心态平和,是可以战胜铁公子的。” “就这些?” 萧陌尘摆出你的话我连标点都不信的姿态。 “还谈到叶姑娘的病。她希望此番回去,叶姑娘的腿伤能愈合了。” 韩承旭淡淡然。 “就这些,能聊如此长的时间?专门跟你探讨姗姨?” 萧陌尘置疑。 她啥时变成关注她人的道德标兵了?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还不信我?”韩承旭道。 “不是不信你,只是不信她。这小丫头压根儿就没让我信过!” “那你还要娶她?可别跟我说你纯粹只为信守承诺。你啊,瞅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此生估摸得栽在这丫头的手上了!跟本公子,倒象是辱没了她似的,她似乎还不乐意!” “梦寒啊,此话就暴露了你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可别把你对她的看顾视为对她的恩赐与馈赠! 柳姑娘,你别看她面上谦恭,里子可硬着呢。” 韩承旭一本正经告诫萧陌尘道。 “你跟她才接触多长时间,弄得好象你比我还了解她似的!”萧陌尘酸溜溜地道,“算了,不谈她了,韩兄,你下午的比赛有几分把握?要不要把棋再摆摆?” “没多大把握呢。”韩承旭正话反说,故意气他。 念伊住处: 念伊站在窗前,见广场上挂盘处已是人山人海。 生命充满了讽刺性。四块大棋盘,其中一块棋盘上的棋局竟要决定她与含烟的人生命运。 小粉从外边进房,对念伊道:“公子特许你到广场上观棋。” 念伊喜出望外。 一行人跟了念伊,随她一道去广场。 皇家酒店演艺大厅: 前方:第一台:两位气宇不凡俊逸潇洒的年轻公子—— 韩承旭与铁远志相对而坐。 此前,韩承旭,对铁远志来说也是神一般的存在,不只因其棋力,更因其在任何局面下都能保持不凡的气度。 有了上午对萧陌尘的胜利,铁远志的目光中明显增添了一抹自信。 他相信,能打败桔国实力第一的萧陌尘,也就能战胜桔国实力第二的韩承旭。 第033章 欲语泪先流 皇家酒店演艺大厅: “本官宣布,桔中秘国第223届国家象棋男女混合联赛第四轮正式开始!” 弈部尚书杨崇焕的声音响彻大厅。 韩承旭静静地看着铁远志的右手,只见,铁远志的右手先是停在三路象上方,接着又停在三路兵上方,但最终停在了二路炮上方。 第一步棋就如此纠结的,在棋坛上端的是罕见哪。 大棋盘处,工作人员不紧不慢的声音响起: “姜笔畅:红兵三进一,萧梦寒:黑炮8平7” “张立德:红象三进五,向安平:黑卒7进1” “铁道生:红炮二平五,韩笑凡:黑马8进7” “韩凤娇:红炮二平五,铁莲花:黑马8进7” …… 含烟蓝衫白裙的立在窗前,整个人清丽绝俗。 含烟对疏影道:“今儿个咋不去看棋了?” 疏影道:“疏影怕,不敢去!” 含烟回过身表示不解:“你怕什么?又没拿你作赌注。” 疏影真心实意地道:“疏影怕失去姑娘。” 含烟笃定地道:“韩公子不会输的。” 疏影神情飘忽,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直说哩。在含烟面前,你无需掩藏自己。”含烟道。 疏影吞吞吐吐地道: “倘……倘若念伊来了,姑娘还让疏影伺候您不?” 含烟略一沉吟,认真看着疏影: “疏影姐姐,伺候我,你不觉着委屈?” 疏影连忙辩解: “怎么会委屈?姑娘待疏影不薄呢。” 果然还是银子的魅力比较大。 疏影哀求道: “姑娘别把疏影送走好不好?疏影想一直伺候姑娘。” 含烟叹口气: “这事儿含烟也作不了主,姐姐原是二公子屋里的,念伊来了,想必二公子会让姐姐回去吧。”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银烛与雨蝶在茶几上摆棋,叶已姗一袭粉衫,坐在一旁观棋。 银烛与雨蝶正好走的是中炮七路马对屏风马双炮过河的布局。 二者同样走出了柳含烟为韩承旭最初摆出的棋局。 银烛问一旁散发着无穷魅力的大美人叶已姗: “叶姑娘,当前局面,银烛当如何行棋?” 叶已姗道: “桔国顶级棋手大多走车2进6,此后,和棋趋势明显。” 银烛道:“公子以前也大多走车2进6,姑娘是否有更好的选择?” 叶已姗道:“或者炮3平6可以考虑?不过此棋已姗未经仔细推演……”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外广场挂盘处: 萧陌尘一早结束了战斗,也站在了拥挤的人群中。 他所处之地便是韩承旭昨日所处之地,而他此刻的心情与昨日韩承旭的心情相似,甚至更凝重。 此局棋,韩承旭是在维护柳含烟,也是在捍卫自己的尊严,更是在捍卫他与萧陌尘共同开创的时代! 工作人员用平静的语调传递着重量级的信息: “铁道生:红车九进一,韩笑凡:黑炮2平3” “铁道生:红相七进九,韩笑凡:黑车1平2” 念伊在人群里一面观棋,一面找寻含烟的身影,可她没找到。 “铁道生:红车九平六,韩笑凡:黑炮3平6!”工作人员的声音。 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 “居然炮3平6?韩公子另辟蹊径?” “不是该车2进6么?” “红进车不得掉马么?” “会不会是长考出昏着?” 炮3平6显然不在铁道生的计划之内,大厅里,铁道生进入了开赛以来的第一次长考。 《桔中秘法》里没有这一变着啊! 既然脱谱,应该不是正着吧? 他偷偷瞄了一眼对面神情淡然的韩承旭,想找出一丝慌乱与破绽。 但他失望了,韩承旭与萧陌尘一样,在比赛时,表情成一模板,至始至终的淡定从容,至始至终的大家风范…… “铁道生:红车六进六,韩笑凡:黑象7进5” “铁道生:红车六平七,韩笑凡:黑炮6进1” …… 路芷兰偷偷瞄了瞄身边神情凝重的表哥,越看越觉着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突然,她的表哥眉头一舒,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 棋迷们的声浪四起。 “笑凡君果然是笑凡君,姜果然是老的辣!” “炮3平6这一招无比精妙啊!” “先弃后取不说,还借此打开了局面……” 念伊哭了,喜极而泣。而一旁的小紫却不无同情地道: “柳姑娘没那么狠毒,也说不准……” 萧陌尘见大局已定便向皇家酒店走去…… 回到屋就听见敲门声,打开门一见是最想与之做点浪漫的事的人儿——含烟。 萧陌尘眼睛直勾勾看着含烟熟练的把门闩带上,思想之马正在原野上奔驰之时,含烟已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了。 柳含烟想要开口时却是欲语泪先流,哭得个梨花带雨凄凄惨惨戚戚…… 这萧陌尘赶紧把她扶住,不及她开口便道:“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快起来!” 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不费力气。 “念伊的事?”萧陌尘用强有力的臂膀扶起她,低下头,用衣袖替含烟拭泪,温言道,“多一双筷子的事,不是问题。” 此人怎么就那么精明那么懂事呢?都还没开口呢。 含烟本来快收住的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这男人很是温柔很是体贴很是善解人意啊。 她且先贪恋此刻的美好,先放下这些时日以来的内敛与矜持,做片刻的小女人吧。 此刻的他,表现近乎完美啊。 她怕自己太贪心了,慢慢平复好心情,收了眼泪,说了声: “谢谢二公子!” “你叫梦寒我会更乐意。”梦寒锐利的眼眸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神情的变化, 感觉她又开始为自己装上了铠甲戴上了面具,内心有一种强烈的不满。 含烟低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眸,此人眸光有穿透力有杀伤力—— 饶是低头,也隐约觉着有一束眸光好似要刺穿她的头顶,她的头皮不觉有些发麻。 好半天,她突然想起疏影的话:“二公子——” “唤名字。本公子才答应。” “二——梦寒——” “本公子啥时换新名了?” “念伊回来,疏影便回去伺候公子……您吗?” “在萧陌尘面前好好说话有这么难吗?你和笑凡聊得倒自然随意流畅。” 萧陌尘探索性的眸光包围过来,把她压迫得呼吸有些紧促。 “韩公子很是谦和温婉。” 柳含烟不假思索地道。 “萧陌尘很是傲慢专横?” “萧陌尘——”柳含烟声音高了八度,她抬起眼神与萧陌尘来了个电光石火般的接触。 “怎么着?” 萧陌尘目光如炬,语气很是强硬。 这女人是蜥蜴变身的吧,变得也太快了。 “如念伊来了,你要不要把疏影调回去?” 含烟铿锵问道。 “我的人不好使?你这亲疏可分得够明显!” 萧陌尘冷笑道,俨然是自己受到了嫌弃。 “怎么就分亲疏了,我是问你话呢,没说要送走她啊。” 柳含烟愤懑地道。 “你的身边须得有我的人!”萧陌尘硬梆梆地道。 “懂了,含烟告退了。”柳含烟行了个礼便走,“谢了!” 这就走了?萧陌尘愣在原地。 他想要的柔情呢,他想要的浪漫呢,他想要发火,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漂亮女人! 可想想她终于留下来了,嘴角还是浮起了笑意—— 第034章 身世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萧陌尘处,傍晚,含烟正和萧陌尘等人玩纸牌,不想铁远志亲领了念伊到萧陌尘房间。 念伊乍见含烟,情绪便失了控,跪在含烟面前,只唤了声“姑娘”便已是泪雨滂沱—— 含烟强抑了内心的震荡,冷冷地道: “小蹄子,休跟本姑娘装可怜!好好跪着吧,本姑娘正烦着呢!今儿晚休得用餐!” 念伊是个明白人,意识到自己情感太过直露,怕铁远志生疑,便怯怯收了泪,哀哀戚戚道了声: “但凭姑娘发落!” 铁远志道: “柳姑娘,人,本公子可是带到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柳含烟平静地道: “铁公子言而有信,不愧是响当当的汉子!人,含烟便收了,含烟就此谢过公子。” 含烟送走铁公子,这才扶起念伊,念伊伏在含烟的肩头放声大哭: “姑娘,可想死奴婢了,奴婢找得您好苦啊!” 萧陌尘幽深的眸光一直未离含烟左右。 含烟的两行热泪无声滑落,良久,她抑制住起伏的情绪,用手拍拍念伊的肩头,一面用手绢替她拭泪,一面用世间最温柔最和暖的语调道: “好了,往后咱们便生死相随,再也不分开!” 那一刻,萧陌尘竟有些嫉妒这位名叫念伊的丫头。 那妞为何不曾对他这般温柔过?为何不对他说起“生死相随”? 这不是男女主角之间才有的台词吗? 萧陌尘正愤愤不平之际,含烟领了念伊到他身前道: “念伊,你可得好好谢谢二公子,二公子是你家姑娘的救命恩人。 你的事也多亏了他,他若不点头,含烟也没法收留你。” 念伊二话不说,跪在萧陌尘的面前,死命地磕头: “多谢二公子救了姑娘!多谢二公子收留奴婢!多谢二公子的大恩大德!多谢二公子!多谢二公子!……” 萧陌尘沉声道:“差不多就行了,快起来吧。” 念伊磕头磕出了感觉,竟是完全停不下来,额头都磕出血了,还没有想停的意思。 萧陌尘对含烟道: “含烟,倒是说句话呀!本公子的话不好使!” 含烟立马拉起念伊道: “往后啊,二公子的话,便是含烟的话,二公子的话便是胜过含烟的话,你可得记住了!” “奴婢记住了!” 含烟又拉着念伊,走到韩承旭跟前: “此番全亏了韩公子在棋盘上胜了铁公子,不然,你我只怕是永无相聚之时了。” 念伊扑通一声跪在韩承旭面前,慌得韩承旭忙喊: “含烟,赶紧管好你的人!再磕,她那额头就得废了!” 萧陌尘一听“含烟”一词,就跟挨雷劈一般,“含烟”是你韩承旭能随意叫的么? 这是他萧陌尘的专属好不好? 皇家酒店宴会大厅门口,韩凤娇用过晚膳风风火火步出宴会厅, 冷不防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失了重心朝地上栽下去。 最终的结局是没栽到地上,栽到一个人的怀里去了。 那人把她扶起,粗声粗气吼道: “没长眼睛啊你,地上有果皮你看不见?地上很舒坦是吧?” “叶剑锋!你横什么横呀!本姑娘让你扶了吗?” 韩凤娇挣脱叶剑锋怀抱,越想越气,便拿小拳拳猛锤叶剑锋的胸口。 可叶剑锋径直握了她的拳头往背后一拧,单手握住,另一只手粗暴抬起她的下巴,沉声道: “跟爷们儿动拳头,你是找死啊?哥今儿告诉你,女人的利器是温柔,你懂吗?!” 叶剑锋说完,便扔下韩凤娇,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凤娇呆呆送走叶剑锋的背影,眼泪在眼眶里直转—— 此时,恰逢杨慕哲从旁侧路过。 杨慕哲见她一副委屈模样,不由得问道: “韩姑娘,你没事吧?” “飓风”现役队员贺思棋从一旁路过,也好奇停下。 杨慕哲儒雅地向贺思棋拱了拱手: “贺姑娘晚好!” 贺姑娘躬身行礼: “杨公子晚好!” 含烟与念伊回到房里,疏影暂时没跟含烟回房,想留给二人一个独立的空间。 没有旁人的含烟与念伊,再也无须伪装,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柳含烟便是何少游的千金何可依,念伊便是何可依的贴身女仆冷香。 当年何门遭难,何少游以偷梁换柱之法,保住了爱女的性命。 何少游临走前嘱托可依: “依儿啊,为父有几句话你须得牢记,方可保全自我…… 隐姓埋名,远离王室,低调为人,不碰象棋!………” 何可依女扮男装化名为余正帆,女装时为余含烟,冷香化名为念伊逃出沽舒城。 由于事发仓促,竟忘了携带银两,可依冷香只得卖画为生。 主仆俩寄身在一家破庙,可依因奔波而病倒了。 念伊在乌酉峰单独卖画时,遇上了封宝宝的爷爷——封代林, 封代林买下了可依的《空山少女》图。 念伊回归破庙途中被两人贩劫走,卖到千里之外水区的青楼迎春院。 好在念伊略通琴棋书画,暂免了凌辱之苦。 一日,适逢铁庄公子铁远志上迎春院捉拿一仆人碰上念伊。 念伊从旁侧获悉他是水区棋坛亚军铁能谱之子,便心生一计,向他做一桩买卖。 念伊让他为自己赎身,自己则交出《桔中秘法》,并助他一臂之力。 不想铁远志当即重金赎下念伊,带回铁庄。 何可依在破庙久等冷香不至,便猜想冷香遭遇了不测。 她拖着病体四处找寻念伊时,遇上了出差东区的柳郁庭。 柳郁庭见她可怜,便收作义女,带回了土区柳府。 何可依属死罪之身,便是没了何少游的叮嘱,也必定会低调为人处世。 何可依安心做了柳含烟之后,便隐瞒了自己的一切过人技能,扮傻充愣。 唯恐稍有不慎,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惹来杀身之祸。】 何可依与冷香哭累了哭够了,何可依正色道: “冷香,从此,把你我的真名与身世都烂在肚子里,无论有人没人,都休得提起! 你我不过是苟活于世,不要有太多奢望。 人一旦要求多了,便易忘形,忘处境,忘了自个儿是谁…… 咱们的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 记住,你我只是沽舒城洪水中遭难失散的主仆。你眼前的含烟,一无所长!” “奴婢记下了,适才只是情不自禁,是奴婢表现失当,差点让铁公子以为姑娘便是手书《桔中秘法》的人!” “好好跟疏影相处,萧府待人不薄,咱们亦不可忘乎所以。”含烟道。 “一切听从姑娘的!只要跟姑娘在一起,怎么都成!”念伊道。 第035章 猜中了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叶剑锋住处: “黑桃6!” “黑桃10!” 杨慕哲叶剑锋路芷兰肖逸尘正在叶剑锋住处玩纸牌。 敲门声响起。 叶剑锋起身去开门,见是弈部尚书杨崇焕,便彬彬有礼道: “杨大人晚好!” 杨崇焕拍拍叶剑锋的肩膀: “叫‘大人’多生分哪,不如‘叔叔’来得亲切些。宇航,又长高了嘛,越发的英气过人了。 平日里,多亏你们照顾咱家文博哪!” “杨叔叔说哪里的话!咱们谈不上谁照顾谁,不过是多几个伴一块儿行棋喝酒聊天,觉着挺自在挺随性的。” 叶剑锋爽朗一笑。 “对,自在随性好!这才是最要紧的。 如若多了束缚,就不自在不随性了。” 杨崇焕若有所思地道。 “杨叔叔何出此言,莫非叔叔要让文博兄入仕?” “哪里哪里。叔叔就羡慕你们这种闲散生活啊。岂有让文博陷入案牍之理?” “爹!”一旁杨慕哲早迎上来了,这会才插上话。 “宇航去找韩姑娘吧,在下陪我爹转转。” 杨慕哲扔下这话便打开门。 门外韩凤娇正犹豫要不要进去。 “韩姑娘,你来得正好,宇航他们正三缺一呢。”杨慕哲回头对叶剑锋道,“韩姑娘来了。” “门没锁,自己进来哩。” 叶剑锋高声道。 谁知韩凤娇突然来气了。 你们缺人方才想起本姑娘,本姑娘这不成了替补,本姑娘还就不来了! 韩凤娇掉转身子往回走,叶剑锋追出来道: “韩凤娇,你来了又走,此是为何?” 韩凤娇不理,步子迈得更快了。 叶剑锋快步追上,一把抓住韩凤娇的手臂,把她身体扳了过来,吼道: “韩凤娇!你又闹什么别扭?” 叶剑锋一下愣住了,他看到了韩凤娇泪流满面的脸。 叶剑锋的记忆中,韩凤娇从来是大大咧咧、乐观开朗的女孩。 这还是头一回见她流泪。 叶剑锋松开手,好半天才问: “谁欺负你了?哥替你出气!” 韩凤娇抹了抹泪,故作轻松地道: “没人,今日摔疼了,还疼。” 韩凤娇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剑锋愣在原地,喃喃道: “摔疼了?不是摔本公子怀里了么?本公子太结实了?还是又摔了一跤?” 叶剑锋摇摇头: “不明白!……这人怎么走了?” 路芷兰站在门口,见此情形,生性敏感的她早已明白了七八分。 她温言对叶剑锋道: “既是韩姑娘不来,不如替芷兰拆拆棋,不知小叔叔意下如何?” 叶剑锋爽快地答应: “行,毕竟明日最后一轮了,拆拆也好。” 萧逸尘忧伤的眸光瞧瞧路芷兰,再瞧瞧叶剑锋,不置一词。 杨崇焕父子在月下的街道缓缓前行。 父子俩均默然不语,只听见有节奏的脚步声,直至发现一副标牌。 “正宗香辣牛肉串:无味不至,闻香止步!” 杨慕哲饶有兴致地念道。 “瞧瞧这字,端的是惊为天人哪!如此造诣,必是大家所为。” 杨崇焕赞叹道。 “此笔法好似在哪里见过?”杨慕哲道。 “杨大人,小公子,二位里边请!” 小二将杨家父子迎进店。 杨崇焕、杨慕哲进屋找个僻静的空桌坐下,小二连忙将茶水奉上: “二位来点什么?” 杨崇焕道:“别的都不要,只要香辣羊肉串。来一大盘!” “好呢,二位请稍坐!” 小二道。 小二要走,却被杨崇焕叫住。杨崇焕问小二: “小哥,此标牌让贵店增色不少呢,是近日新添的吧?” 小二道:“杨大人,正是。” “此副标牌花了不少银两吧?” 杨崇焕诡秘一笑。 “不瞒杨大人,此标牌乃萧梦寒萧公子所赠,不曾花费任何银两。”小二道。 “原是梦寒君所作,难怪这般眼熟。” 杨慕哲恍然大悟道。 …… 小二送上盛满羊肉串的瓷碟: “二位请慢用!” “我儿尝尝本地正宗香辣羊肉串!” 杨崇焕挑了几串送到杨慕哲身前。 “爹您先请,孩儿自己来!” 杨慕哲推辞道。 “我儿跟爹客气什么呀,再说了,爹在此好歹算个地主吧,便是尽地主之谊,你也该接着!”杨慕哲道。 杨慕哲只好接过: “谢谢爹,爹就不怕把孩儿宠坏了?” “宠坏?我儿品性良淳,怎么宠也宠不坏的!” 杨慕哲夸儿的时候,面不改色。 有这么露骨地夸自己孩子的吗? “爹,拜托你小点儿声!”杨慕哲轻声道。 韩承旭与萧陌尘相对而坐,茶几上茶烟袅袅。 朝云萧雅尘在一旁—— 棋下得正欢,暗香疏影碧荷均在为萧雅尘助战: “冲兵过河!”暗香道。 “兵弃了可惜,不如进八路炮吧?”疏影道。 “索性平炮兑车得了。”碧荷道。 “我到底听谁的呀?”萧雅尘道。 “萧姑娘的棋比她们厉害,当然是听自己的!”朝云笑道。 …… 萧陌尘若有所指地问韩承旭: “笑凡兄,那步炮3平6,属临时起意,还是绸缪多时?” 韩承旭端起一杯茶,抿一小口,轻声道: “算是临时起意吧。” 萧陌尘侧身看看萧雅尘等人,接着,锐利的眸光直逼韩承旭,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 “那一着,是含烟的意思吧?” 萧陌尘眼见韩承旭端茶的手轻轻一颤,以不容置喙的语气道: “猜中了!” 韩承旭默然饮茶,良久,方才把眸光投向萧陌尘,含笑道: “梦寒,太犀利了不好!我都答应她了说要守口如瓶,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人好吧?” “有何难做的,陌尘猜中和韩兄说破这是有差异的。”萧陌尘呷了口茶,接着道,“小妞跟我如此见外,跟你倒是坦然,真让人郁闷啊。” 韩承旭道: “瞧瞧,瞧瞧,遇上柳姑娘的事,就不淡定了吧。 这不是事出有因嘛,谁让在下的棋局决定她与念伊的去留呢?” 萧陌尘拨弄茶杯,抬头对韩承旭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事还真的多亏了你,笑凡兄。 陌尘不敢想象,丢了含烟会是怎样。陌尘的世界已经不能没有她了。” “承旭明白的!”韩承旭道。 此时,敲门声响起,萧陌尘去开门,见是念伊,问道:“何事?” “二公子,姑娘让念伊过来问疏影姐姐要不要过去?”念伊道。 “你回去告诉姑娘,疏影明日晚才过去。就说是我说的。”萧陌尘道。 “好,念伊知道了。二公子晚安!”念伊道。 萧陌尘斜靠在门上,先是盯着柳含烟的房门,复又作低头沉思状。 良久,才合上房门。 第036章 邻国叫板 桔中土区硼城,杨崇焕父子打完牙祭便到皇家酒店西北的硼湖闲逛。 月下的硼湖,清风徐徐,行人稀少。 二人在湖边的石凳上坐下。 静坐良久,杨慕哲终于忍不住开口: “爹有何训示,但说无妨。爹此番前来,绝非只为吃羊肉串与拉家常吧?” “明日联赛颁奖典礼之后,估摸圣上会召见我儿。” 杨崇焕神色凝重地道。 “皇上召见孩儿?所为何事?” 杨慕哲蓦地变色。 “四公主看上我儿了!” “什么?四公主!孩儿跟她素昧平生,她怎会看上孩儿?” “你救了他!就在马车快碾上她之时。” “我怎么不记得了!没印象!人好看不?” “人好看与否不要紧!” 杨崇焕提醒道。 “那要看人品?”杨慕哲道。 “人品与否也不要紧!”杨崇焕道。 “那啥要紧?财富?家世?” 杨慕哲有点怀疑他老爹的三观了。他的老爹何时变成趋炎附势之人了? “最要紧的她是公主!公主!”杨崇焕道。 “如此说来老爹是想让孩儿做驸马了?”杨慕哲问。 “一入侯门深似海,皇家的粮是那么好吃的么? 入赘驸马,这就得跟以前自在随性的日子作一了断了! 公主是万金之躯,稍有冒犯,只怕十颗脑袋也不够拿去抵命! 回想两年来,为父身为人臣,活得好憋屈。何门之覆,为父之鉴。 每每事君,如履薄冰。为父谨小慎微则已,岂能让孩儿步为父后尘?” 杨崇焕痛心疾道地道。 “爹说得对,孩儿可不想做什么驸马爷,孩儿最大的乐趣便是自在随心地行棋饮酒话家常——” “我儿能明白就好。”杨崇焕道。 “孩儿此番成绩不佳,想必公主会放过孩儿?” “为父看没那么容易。昨日,圣上还召见了为父,重提了此事。 为父只能推说一则我儿才疏学浅,只怕辱没了公主; 二则我儿生性顽劣,只怕冲撞公主有负公主厚意如此云云…… 皇上说,此事还得听听我儿的意见……” 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联赛最后一轮,刘佩羽竟亲临现场,杨崇焕于旁侧陪护。 赛前,当朝皇帝刘佩羽放出一道重量级讯息: “……想我泱泱桔国,素以象棋立国,今有敌国,竟敢藐视吾邦,特派二女棋手寻衅硼城。 说是要扫平桔国女子棋坛,如不能重创其人,何以振国威。 故此番联赛收兵,诸位且暂缓离京,一则为吾国女棋手助力;二则为桔国棋界助威……” 众臣民恭送走皇帝,本已安静的大厅一时间沸反盈天。 “围棋王国派女棋手到桔国挑战象棋!何来的自信!何来的胆气!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叶剑锋道。 “吾国有叶已姗、铁莲花、贺思棋等女中豪杰,重创敌国女棋手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铁远志道。 铁远志当年可是叶已姗的铁粉。 “可惜此番叶姑娘受伤,不能披挂上阵,不能不说是一大憾事!”向伯山道。 “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蛮荒小国,铁姑娘贺姑娘出马,便游刃有余矣。”姜尚贤道。 …… 台下喧闹异常,台上弈部尚书杨崇焕只笑眼旁观,也不加劝阻,直至大厅的声息渐缓,方始宣布比赛开始。 比赛最后一轮对阵情况: 大厅前方:桔北水区飓风队对战桔中土区中土队 大厅中部:桔西金区陶然队对战桔南火区飞鹰队 大厅后部:桔西金区梦之队对战桔东木区潜龙队 战况: 前方飓风队与中土队:飓风队各台基本是速战速决,飓风队五台完胜。 中部陶然队与飞鹰队对局:陶然队前两台韩承旭、杨慕哲均顺利拿下对手,但后三台均不幸败北。故,陶然队又再失团体分。 后方梦之队与桔东队战况: 萧陌尘以五七炮开局速胜张喜枰的反宫马; 叶剑锋以五八炮速胜周骏良的屏风马; 萧逸尘以过宫炮险胜郑长春的左中炮; 路芷兰比赛时竟走出自杀送将的乌龙棋局,自动判负! 萧雅尘竟发挥超常,力敌强将丁美芙,最终二人握手言和! 如此,梦之队此轮终得2分。 皇家酒店外成绩表处,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上届飓风队五战五捷积10分,高居榜首! 上届联赛冠军飞鹰队以四胜一负积8分的成绩紧随其后! 上届联赛亚军梦之队则以两胜两负一和积5分的成绩屈居季军! 上届第五的桔东潜龙队此番以二胜三负积4分的成绩上升为第四! 而上届季军的陶然队本次发挥失常竟以三负两和积2分的成绩下降至第五! 上届垫底的中土队成绩“稳定”——依然垫底!! 成绩一出,引发棋迷热议: “飓风队异军突起,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令人侧目!” “韩公子此番对战出色,五战五捷,不想其战队‘陶然队’本拥有桔国特强男子实力,今日竟落此败局,令人扼腕!” “今秋个人赛铁道生会不会刷新男子个人实力榜?” “萧公子团体与个人均遭受重创,联赛成绩,令人震惊!” …… 萧陌尘站在群里,虽说面上依旧风清云淡,但心里很不是滋味。 柳含烟见他,竟有一丝不忍,想上前说句什么可又总觉是多余。 精明如他还需要旁人的点拨? 暗香在一旁安慰道: “此番联赛属意外,如叶姑娘参赛,结局会明显不同。” 萧陌尘竟一反常态:“本公子也没下好啊!” 暗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含烟庆幸自己并未开口。 人群中坠露碰碰韩凤娇的手:“姑娘,您看!” 韩凤娇沿坠露的手指方向看去,见杨慕哲正与飓风队贺思棋窃窍私语,贺思棋忽地脸红,默然点头。 韩凤娇不以为意:“有何不妥?” 坠露道:“姑娘不急么?” 韩凤娇嗔怒道: “你个小蹄子,瞎说什么呀,杨公子与本姑娘何干?” 坠露还不知死活: “姑娘心里若未装着杨公子,莫非装着叶公子?” 这下算是戳中韩凤娇的痛处了,韩凤娇当场去掐坠露的脸: “我让你乱嚼舌根!神马叶公子花公子的,跟本姑娘都没关系!” 坠露属被剥削阶级中的斗士,挨了掐还一面跑一面坚持见己: “姑娘别不承认,姑娘不喜欢叶公子,又喜欢谁呀?” 一旁叶剑锋正好听见,问坠露:“叶公子?是说本公子么?” 坠露道:“姑娘说不喜欢叶公子,她还掐我!” 钢铁直男叶剑锋道: “她那臭毛病,见谁咬谁,得找个狠人好好治她!不喜欢本公子拉倒,谁稀罕她!” 韩凤娇在一旁听了顿觉心灰意冷,又羞又气。 她绞了绞手中丝帕,负气回房了。 下午颁奖典礼后,陶然队与梦之队全员士气消沉,各自呆在房里不出门。 杨慕哲被皇上召见。 之后又听飞鹰队贺思棋亦被召见。 杨慕哲原是拿贺思棋作挡箭牌用以推托四公主的,谁知此二人短暂相处竟是暗生情愫,假戏演绎成真情了。 刘佩羽见二人两情相悦,也不好端着天子架子棒打鸳鸯,便是四公主哭闹,也只好作罢。 一时间,杨崇焕对刘佩羽更是千恩万谢,竟至涕零。 第037章 月下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宴会大厅:杨慕哲与贺思棋演绎棋坛佳话,飓风队无法平静了! 新近外援只征战一回便要效力敌营? 铁远志大为恼火。晚膳期间一直喝闷酒。 贺思棋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外援,此次华丽撤退,对他来说是经济上的损失,更是精神上的摧残。 “之于女人,情感远胜一切。” 铁能谱喝了一口酒,不由感叹道。 “以目前飓风队的实力,便是损一巨将,亦足可独步桔坛。” 夏闻捷自信满满地道。 铁莲花的关注点又不同: “思棋妹子真乃奇人也,平常温文尔雅,言语不多,不想在终生大事上,倒是敢作敢为,雷厉风行!” 隔桌萧陌尘柳含烟韩承旭路芷兰叶剑锋韩凤娇等人安静地用餐,联赛的反常成绩让梦之队与陶然队的成员情绪持续低落。 柳含烟敏锐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淡扫萧陌尘,萧陌尘头也不抬,只顾低头吃菜—— 韩凤娇时不时偷偷瞄叶剑锋一眼,见叶剑锋似有察觉便赶紧收回目光,低头扒饭。 路芷兰头一回与桔一第一美男走得这么近,她柔声问韩承旭: “韩公子,晚上能教芷兰下棋么?” 姑娘,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韩承旭礼貌回绝: “实是抱歉,路姑娘,在下这几日不想下棋,请多包涵。” 萧陌尘特特么想发作。 你路芷兰比赛前不好好准备,作为连续征战的老战士,在战场上连续犯低级错误。 比赛后倒有心思学棋了—— 含烟在一旁轻轻碰了碰他的手,他回头碰上含烟阻止的眼神,便忍住了。 晚饭后,陌尘含烟步出饭厅,含烟停在饭厅门口,陌尘亦停下,她感觉含烟似要说什么,于是耐心等她发出信息—— 含烟本想陪陌尘去散散心的,想想还是作罢,便又往住处走去,直至萧陌尘一把握住她的手。 恰逢路芷兰从一旁路过,见二人亲昵情形,好不惆怅—— 月下的硼湖,湖水微澜,柳风轻拂,小虫低吟,营造出一种安谧浪漫的氛围。 萧陌尘携着柳含烟的手,虽一言不发,却似经年老夫妇,甚是自然地绕湖堤前行。 “累了。”柳含烟开口道。 二人便在湖边的石椅上坐下,继续保持缄默。 萧陌尘至始至终紧紧地握着柳含烟的手,他怕一旦松开,柳含烟整个人就会逃掉。 令他有些悲哀的是,目前,他能抓住的,也就只有她的手了。 “含烟,你不想跟我说点什么吗?” 萧陌尘幽幽开口,眸光扫向含烟。 月光下的含烟越发的清丽动人。 真是越看越好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原以为叶已姗就已是艳绝天下当世无双了,谁知眼前这尤物的美竟也是无与伦比、无以言表—— “公子——” “唤名儿。” “——想听什么?” 含烟低下头,静静感受指尖传来的陌尘的体温。 “你的手有点凉——陌尘原以为你可以劝慰陌尘的。” 萧陌尘苦笑道。 “在公子——” “唤名儿很难吗?” “——那里,一切的安慰不过是重复公子原本就明白的道理,不显多余么?” 柳含烟轻声细语道,依然低着头。 “不,我在意的是你劝慰的态度,而非你劝慰的言辞。” 萧陌尘转过身面向含烟,一手轻抬起她的下巴。 他紧盯那一双黑眸,想从中索取更多自己想要的情绪—— 含烟的眸光清亮如身后硼湖的水波,却少了那波光里的涟漪。 柳含烟,为何要将自个儿包裹得如此严实? 萧陌尘自然不会明白,此际占据含烟心灵的却是他已故的小姨。 【那是一张幽怨的脸,也是梅若云鲜有的表情。 “含烟,男人为何要如此贪心? 明明心里有你,却偏偏能转眼将别的女人拥入怀中?”】 大概一个为欲,一个为念吧?—— 聪明人的烦恼总会多一些。 “梦寒——” 柳含烟迎着萧陌尘带穿透力的眸光,吐出一个有如的音符。 “嗯?” “回去了吧。” 柳含烟撇开陌尘的目光,撇开陌尘的手,径自往回走,留给陌尘一个清冷的背影—— 什么什么?如此美好的月色,又有如此妙人的陪伴,你竟想着要回去? 萧陌尘的内心遭受了一万点暴击。 在追妻路上,他引吭高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偶…… 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 桔国棋坛顶级象棋女棋手铁莲花、贺思棋正在此迎战围棋国女子顶级象棋高手李丹与魏丽纯。 李丹,年岁不过二十四五,白衣白裙,肤白貌美,大眼极具神韵; 魏丽纯年岁稍长,约摸三十一二,绿衣白裙,也生的斯文白净。 按约定,为公平起见,比赛分先两盘棋,四位女棋手均得记谱。 为确保四位桔坛美眉的正常思维,大厅只留当今圣上刘佩羽、弈部尚书杨崇焕和两名传送棋谱的工作人员观战。 另有几位大内高手把门,维持场内秩序,并确保皇帝和四位美女棋手的人身安全。 皇家酒店外广场上: 广场上,照例是人潮涌动,场面火爆,人声鼎沸。 高台上的四个大棋盘已取走两个,剩下的两个挂盘已复员棋盘。 西边的棋盘贴上了铁莲花与李丹的标签; 东边的棋盘则是贺思棋与魏丽纯的较量。 酒店柳含烟房里,念伊已被柳含烟赶到楼下观棋,含烟则独自一人发呆中,思考人生?…… 房门响了多时也不曾听见。 萧陌尘径直走进来,二话不说,拉起含烟就朝楼下走。 “何事?”含烟发懵。一言不合就来牵手? “外边多热闹呀,出去看看。”萧陌尘温言劝道。 “不去。”柳含烟拒绝,维持着绝世美眉的矜持。 “去嘛。出去沾点地气。”萧陌尘半劝半拖把人给弄出了房门。 他深知,要统治柳含烟这方领地,须得高压与怀柔并举。 一味的怀柔,只会裹足不前; 一味的高压,则会两败俱伤。 除铁、贺二人,各参赛队员及随从都站在了观众的行列。 萧陌尘与柳含烟踏入广场时,两个大棋盘已进入开局。 据棋形,萧陌尘和柳含烟便可推断出双方的布局。 西边铁莲花与李丹:铁莲花五八炮双正马双直车对李丹的单提马进三卒双直车右炮封车。 李丹的布局不落俗套,子力灵活,已有明显空间优势。 东边贺思棋对魏丽纯,开局较乱,无明显套路,当前局面,互有攻守。 第038章 我不认识你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外广场,广场上的气氛愈发紧张,观众神情越发凝重—— 西侧挂盘,飓风队第四台棋手铁莲花本以棋风泼辣著称于棋界,可在对手李丹精准运子、绵里藏针、柔中带刚的行棋节奏下竟是方寸大乱。 行至中局,双方兑换了双车,进入马炮兵的角逐,李丹深厚的残棋功力进一步优化了局面。 铁莲花眼看着棋局一步步崩盘却无计可施,最终不得不接受失败的残酷现实。 东侧挂盘,贺思棋与魏丽纯中盘缠斗激烈,双方斗智斗勇,优劣几度转换,令观众无比揪心。 杨慕哲更是揪心! 他看得手心冒汗,额头冒汗,看得心潮起伏—— 杨慕哲的人生亦如此局棋一般,惊心动魄、精彩纷呈,此起彼伏。 贺思棋与他从最初的短暂接触到终成恋人,不过是前后两三天的事。 人生果然如梦,而此刻,他犹在梦中,未曾醒来…… 或许爱情助力棋局,贺思棋到后来竟是愈战愈勇。 文静圆润的小女生爆发出母犳一般的能量,一时间攻势如潮,所有进攻性子力倾巢而动。 在热烈的掌声中,贺思棋结束了战斗! 杨慕哲心中大喜! 毕竟是他杨慕哲看上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第二局由桔国铁莲花、贺思棋执后手。 第一局的失手让铁莲花情绪低落,加之当朝皇帝虎视眈眈,对她形成泰山般的压力。 这使得铁莲花在行棋中畏首畏尾优柔寡断。 铁莲花的屏风马走得严重变形,大失水准,战术上因受到保守心态的影响而显得消极被动,第二局不到二十回合便推枰认负! 刘佩羽气得脸色铁青,双目喷火,分明是杀人的前奏! 广场上无法安定了! 便是贺思棋能连胜2局,这桔国丢人也是丢定了! 杨慕哲手心发紧,头皮发紧,心口发紧…… 他眼巴巴望着大棋盘,皇天后土,列祖列宗,观世音菩萨,保佑咱家小思棋能力挫强敌顺利拿下第2局! 可上天偏不从人愿,造化最是弄人。 第二局贺思棋以反宫马应对魏丽纯的五六炮。 在入局不久,魏丽纯便以炮马强取贺思棋中兵。 自此,红棋中炮稳镇中路,后又结合车炮兵的立体攻势, 致使贺思棋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最终,瓦解了贺思棋的防御体系! 桔国竟在象棋上败给了围棋国! 这是刘佩羽的奇耻大辱! 更是桔国棋界的莫大耻辱! 也是桔国国民的不幸! 大厅内外的人们说是悲痛欲绝亦不为过。 柳含烟面无表情的看完全局,回头与萧陌尘对视了一眼。 陌尘的眸光,好似那浩瀚的苍穹,让人丝毫窥探不得内里分毫。 柳含烟无奈地摇摇头。 就在此际,人群中一双锐利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了柳含烟,这人便是凌风! 他跌跌撞撞跑向柳含烟,情不自禁握住含烟双手,瞧了又瞧,犹恐相逢是梦中,终于含泪出声: “师姐!师姐!真是你么?真是你么?” 萧陌尘用力甩开凌风的手: “你谁呀?” 含烟蓦地反应过来,她本能抓住陌尘的手,冷冷地对凌风说: “你谁呀?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梦寒,咱们走。” 凌风岂肯作罢!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别梦与君同,容貌高度吻合,声音高度匹配…… 怎么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凌风上前重又握住含烟: “师姐,我是凌风呀,和你一道下棋、陪你溪边捉虾、替你上树摘桃的凌风呀……” 萧陌尘再次拉开凌风的手: “都说不认识你了,还瞎纠缠作什么?” 萧陌尘赶紧护着含烟离开,叶剑锋也赶过来拦住凌风。 绝世高人月娥从天而降,叫声“大胆”便跟叶剑锋打起来了。 一时间,广场上喊的喊,叫的叫,打的打,说的说,闹的闹…… 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凌风冷静下来,吼住月娥,叶剑锋方才搁剑。 硼城皇家酒店含烟住处: 萧陌尘与柳含烟回到含烟住处,含烟便对陌尘道: “含烟得赶紧离开!离开土区离开金区!含烟不能连累你!” 萧陌尘似早已明白,双手紧紧扶住柳含烟的双肩,眸光坚定而深沉地看向含烟的双眸: “含烟,陌尘这里,你是最安全的。你也不会连累陌尘。 何可依的骨头早已烂在黄土里了,世人都知道她死了,你除了长得象她,没人能证明你就是她! 适才那位是你师弟也罢,是别的身份也罢,他决不会出卖你! 便是出卖你,也奈何不了你!相信陌尘,已经为你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好了。” 柳含烟,一个两度承受家破人亡的巨痛,长期担惊受怕,隐姓埋名,低调隐忍,饱尝人情冷暖的苦命少女,便是再矜持再自立,听了陌尘这番温情告白,也抑制不住感情洪流的奔泻。 含烟想要逞强的眼泪早已决堤而出…… 萧陌尘把她轻拥入怀,任她在怀里尽情释放…… 等那抽泣声渐弱,含烟抬起泪眼时,萧陌尘悠悠开口: “此时,含烟,你需要一块宝物的护佑……”,说完变戏法一般掏出随身携带的玉佩,在含烟迷迷糊糊的表情中很是自然、手法流畅地替她戴上。 怎么听起来象广告词。 含烟依然迷糊:“这是什么?” “怎么看也是一块玉佩。”萧陌尘平淡无波地道。 “怎么就到了你手里?”含烟问得邪门。 “那依你看,到了谁手里比较妥当一些?”萧陌尘逗她。 “不是两块吗?”恋爱中的女人基本智商是负数。 “你不能太贪心哦,你一块,我一块。 一块护着你健康平安美丽,一块得护着我健康平安潇洒。” 萧陌尘一本正经地答道。 含烟琢磨着玉佩上的字:“芝兰润百年,……你那块琴瑟鸣千载?” “嗯哼。”萧陌尘点头,把另一块玉佩让她确认。 知道你记忆力强,知道你过目不忘,知道你一目十行…… “这可是一对!”含烟终于开窍了。 “所以才送你啊。”萧陌尘双目炯炯。 “含烟不能收!”含烟取下玉佩递给萧陌尘。 萧陌尘不接,神情变得严肃,还略带受伤: “是仪式不够隆重?表情不够郑重?还是陌尘不合你的要求?” 这妞真是善变的物种,前一秒是温婉小女生,下一秒就变别扭小顽固了。 含烟把玉佩拿在手里,进退维谷。 谁知,萧陌尘突然从她手里夺过玉佩连同自己的那一块狠狠扔进垃圾筒里: “不收就不收,扔了就干净了!免得让你为难!” 说完虎着脸,坐一旁生闷气。 含烟愣了半晌,慢慢走到垃圾筒旁,蹲下来,慢慢掏宝。 把两块玉佩拿去消了毒,洗了又洗,用毛巾擦干。 她走到陌尘身前,小心替他戴上“琴瑟鸣千载”的玉佩,再把“芝兰润百年”放他手里,轻声道:“替我戴上!” 萧陌尘掀眸直直盯着含烟:“弄得好象是我逼你接受的!” 含烟道:“爷们儿那么小气!动作麻利些,趁我没改主意。” 萧陌尘赶紧伸手给她戴上!心头踏实了许多。 “没准可以卖个好价钱。”含烟道。 “……!” 第039章 初吻 硼城皇家酒店台上,身着黄袍的当朝皇帝黑着脸,两眼放出强光, 摆出一副不把台下跪着的铁莲花、贺思棋挫骨扬灰誓不罢休的架势。 皇帝果然是最大危险品。易燃易爆—— 铁莲花、贺思棋自知行棋不力,有失国体。 二人跪在台前,吓得小脸惨白、两股战战、魂不附体,气不敢出。 围棋国使者更是火上浇油,落井下石: “此番,敝国前来,遍寻贵国棋坛高人,欲以棋艺增进两国情谊。 不想贵国棋力竟是如此不济,不能不令我等深以为憾——” “且慢——可否听在下一言?” 门口韩承旭扬声道,欲入门时,被门卫阻拦—— 刘佩羽沉声道:“让笑凡进来说话!” 刘佩羽虽贵为皇帝,却是萧陌尘、韩承旭的铁杆粉丝,每每提及二人,总少不了一番赞誉。 韩承旭进到前台,叩首道: “草民韩承旭叩见皇上!” “笑凡平身!笑凡对此,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谢皇上!” 韩承旭起身对围棋国使者拱手行礼。 围棋国使者眼前一亮,不觉为桔国美男的不凡气度所折服,也拱手回礼: “笑凡君,幸会幸会!” “草民以为,区区两盘棋不足以彰显二位姑娘实力,更不足以代表桔国棋坛实力! 作为棋手,草民深知,棋盘上充满了变数,每局棋的胜败固然主要取决于实力,但其中也不乏偶然性因素。 如心态、健康、精力、竞技状态、具体战术选择等,均可影响棋局的结果。” 刘佩羽连连点头,面部线条柔和了许多。 你特么说得太正确了,说到劳资心坎里去了。 只要你能为本国开托,你说啥都对。 “为笑凡设坐赐茶!” …… 韩承旭侧身坐下,饮了口茶,清清嗓子,接着秀口才: “胜不证明实力更强,败不代表棋力不济,作为棋手当理性看待对局之胜败,棋艺无止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胜不骄,败不馁,敬畏棋艺,尊重对手,方才是棋手应有的态度。” 一番话说得铁莲花、贺思棋感激涕零,说得使者无言以对,连大厅外也爆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桔西第一美男在当今圣上面前,算是刷足了存在感。 刘佩羽对铁莲花、贺思棋道: “二位姑娘有何话说?站起来说话。” “谢皇上!”铁莲花、贺思棋异口同声道。 铁莲花道: “莲花深知今日行棋大失水准,有负圣望,有失国体,有负棋国国民。 但如单单以莲花与思棋妹妹的对局论桔国棋力,非但桔国棋界不服,非但桔国国民不服,便是莲花与思棋妹妹也是不服的。” 使者插话:“这又是何故,莫非二位棋力不算是桔国最高水平?” 大厅门口有人高声道: “正是!桔国至高水平的女棋手尚未出马!”说话人是凌风。 凌风话音一落便径直入门,门卫要阻拦时,被月娥一声断喝: “大胆!此乃当今小王爷是也!” 门卫赶紧放行,忙不迭说好话: “末将该死,末将有眼无珠,还望小王爷恕罪!……” 凌风姓刘,字翰宁,是刘佩羽最年幼的胞弟。 不喜宫廷约束,长年在外晃荡,在桔东时曾师从何少游,此经历,不为常人所知。 凌风进到台前行礼:“臣弟参见皇兄!” 厅内其余人员纷纷向小王爷见礼。 刘佩羽一见凌风,眉头便舒展开来: “王弟终于肯回宫了……怕是没银两了吧?” 凌风讪笑道:“皇兄见笑了!” 凌风对使者道: “铁莲花姑娘与贺思棋姑娘在桔国虽名列前茅,勉强可称得上桔国女子顶级水平, 但与本国象棋天后叶已姗姑娘的差距甚大。 可惜本次叶姑娘受伤未能前来,如若贵国以今日对局评判桔国棋力,桔国圣上、桔国棋界、棋国国民自然不服。” 疏影、念伊有说有笑地上楼,念伊想回含烟房里,却被疏影一把拦住: “念伊姐姐,咱们去和暗香朝云姐姐玩牌好么?” 念伊点点头,便朝萧陌尘房里去了。 含烟站在窗前,双眸如水,神情作沉思状…… 她适才飙泪时,何曾仔细思量过萧陌尘话里的海量信息! 【……何可依的骨头早已烂在黄土里了,世人都知道她死了,你除了长得象她,没人能证明你就是她!……】 萧陌尘竟直接认定她便是何可依! 而凌风至多认她为师姐,这也无法表明她就是何可依呀。 萧陌尘应该并不知悉凌风的真实身份吧。 此人根本就是个魔鬼。 她瞄了萧陌尘一眼,萧陌尘也正在木椅里打量她。 沉沉的黑眸里似乎永远闪烁着她无法解读的光。 她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是从何处暴露了自个儿的身份。 想不出陌尘是自何时推定自己便是何可依的。 倘或萧陌尘一早就推断出她是何可依,那么,这些日子以来她扮傻充愣,她假装不会玩棋,假装玩牌出错,他却不动声色,也不点破。 细思极恐,细思极狼狈,细思极尴尬。 好烦躁好可怕啊。似乎什么也瞒不过他。 萧陌尘啊萧陌尘,你这样高深莫测,咱们还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么?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自何时开始?” 柳含烟望着窗外,没回过头来。 萧陌尘慢慢走到窗前,低眸注视含烟。 含烟的目光在窗外游弋。她不敢直视萧陌尘犀利的眼眸。 萧陌尘拍拍含烟的肩,人畜无害地道: “含烟哪,你的烦恼就是想法太多。” 问不出结果,含烟如何甘心,她回过头来,眼神直逼陌尘: “自何时开始?” 含烟脑子现已钻进一个死胡同,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萧陌尘何时推定出她是何可依。 萧陌尘敲敲柳含烟的小脑袋道: “往后,还是活得简单些吧。” 柳含烟看到萧陌尘眼角眉梢的笑意,眼眸里若有若无的戏谑之意—— 柳含烟好生懊恼,好生抓狂,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种神情! 她抡起小拳头给陌尘胸口一阵暴捶: “我让你玩深沉!我让你笑!我让你笑!——” “连笑也不许?对男人是不是太苛刻了!” 萧陌尘手法极为熟练地制住含烟的双手,一手托起她的下巴, 看着她精致绝美的面容,看着她柔软微红的唇瓣, 眼神突然变得专注起来,几乎没多少犹豫,便径直吻了下去—— 只是轻轻一啄,便终止了这位小女人的全部动作和声音。 含烟的大脑彻头彻尾的缺氧、断电、死机,停止了运作, 陷入极致的混乱与迷茫,只觉四肢发软,体内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东西在奔涌—— 她不由闭上了双眼…… 皇家酒店演艺大厅,依然是刘佩羽高坐台上,杨崇焕侧立一旁。 围棋国使者已有些不耐,对刘佩羽道: “陛下,叶姑娘既是有伤在身,我等却不便在此久留,又如何能见证贵国顶级女棋手的棋艺? 而况,以桔国之大,幅员之广,行棋人数之众,除了叶姑娘,就不能有别的女棋手当此重任?” 围棋国使者算是戳中了刘佩羽的要害,刘佩羽正组织语言,考虑如何将令人尴尬的事说得更冠冕堂皇时,他最小的胞弟刘凌风替他解决了这一难题: “非也,以本王所知,民间大有高人在,本王所结识的一位姑娘,其棋力便与叶姑娘相当,而她不曾参与过任何层级的赛事!” 此言可谓掷地有声。 韩承旭大惊,他隐隐感觉到柳含烟再也藏不住了! 第040章 当众宣示主权 皇家酒店演艺大厅: 刘佩羽喜出望外:“既有如此奇人,何不早报?” 凌风道:“皇兄若依臣弟一事,臣弟便将她请出。” 刘佩羽不假思索道:“何事?朕依你便是!” 毕竟国体事大,私欲事小。 只要能替他挽回颜面,只要不是过分要求,他有啥不能满足的。 凌风郑重其事地道:“皇兄得先赐她一枚免死金牌!” 韩承旭明白,此人必是柳含烟无疑了。 柳含烟棋力盖世却一直低调必有离奇身世,其身世必与棋相关。 当朝因棋遭难的也就只有何门了,何况何少游的棋艺当世无双,其女棋力过人便在情理之中了。 韩承旭与萧陌尘的推断算是不谋而合了! “此有何难?依你便是!” 刘佩羽也不细究缘由,痛快地答应,当即遣人火速送来一枚免死金牌,呈给小王爷刘凌风。 凌风笑道:“如此,明日便可在此行棋!” 竟然会有与象棋天后叶已姗的棋力不相上下的女棋手! 并且明日便可一睹她的风采! 消息一传出,皇家酒店演艺大厅厅内厅外的棋手们沸腾了,硼城再也安放不下一张平静的桌子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有此象棋功底?” “既是棋力过人,为何不能参赛?” “此人是何来历?” “此人现居何处?” …… 凌风漫不经心开口:“此位女高人此际便在皇家酒店!” 皇家酒店含烟住处: 女高人华丽初吻进行时! 萧陌尘的熟练驾驶技能让尚处于新手上路阶段的柳含烟一直处于虚脱眩晕状态—— 二人已达忘我之境界,将那外部敲门声、喧闹声通通自动屏蔽。 直至一众人等闯进房里,欣赏到二人拥吻的现场直播,才将二人从情感的云端拉回到理智的地面。 萧陌尘不慌不忙自我解嘲道: “接个吻还要这么多人捧场,敝人的人缘也真够好的!” 柳含烟回过神时,人早已羞得面红耳赤,被萧陌尘那么一说,更恨不得掘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你丫滴,不说话你会死呀!还本姑娘滴初吻! 观众中有韩承旭、叶剑锋、杨慕哲、韩凤娇、路芷兰…… 怎么,还有位穿黄袍的…… 额滴个神! 萧陌尘赶紧拽了柳含烟,朝那黄袍大叔跪下: “草民萧陌尘叩见皇上!” 柳含烟仰面,死死地盯着当朝皇帝,半天不吱声。 柳含烟的美先是闪瞎了皇帝的狗眼! 尼玛,劳资后宫佳丽三千,何及当前一粉黛? 萧陌尘已当众宣示主权,要跟偶像抢个女人,实是难办昂…… 好生烦恼! 丫头,你是没见过皇帝咋地? 你看外星人咋地?你大概是活腻了吧?难怪需要免死金牌—— “含烟,赶紧行礼!” 萧陌尘捏她,推她,提醒她,她浑然不觉,人跟着了魔似的,只是定定地瞅着刘佩羽—— “柳姑娘!”韩承旭也好心提醒她,“快叩见皇上!” 柳含烟这才低了头,低唤了句: “民女柳含烟拜见皇上!” 刘佩羽不动声色,他清楚的看到,她眼里明显有恨意。 而她的长相,依稀有某位故交的影子—— 柳含烟的恨是真切的。 要不是你,柳含烟何至于家破人亡?何至于颠沛流离?何至于背井离乡隐姓埋名? 为何这个世界,就凭你一个人的喜怒,便可决定他人的生死? 你夺走我家人性命,而柳含烟还要在此虔诚地表达敬意? 刘佩羽让其余人退出,只留下凌风、萧陌尘含烟与培森。 凌风的视线自一进门便未曾离开过含烟,从她与陌尘的拥吻到失神面对皇上—— 他的心情难以言表。柳含烟至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 他深知,柳含烟恨整个皇室,便是与之曾朝夕相处的他,也概莫能外。 刘佩羽在一张木椅上坐下,高声道: “萧陌尘,柳含烟,见了小王爷如何不见礼?” “二位免礼!”凌风上前道,“皇兄,当年臣弟与含烟相识,为图自在,特意隐瞒了身份!不知者勿怪!” 其实当年含烟早已猜到凌风身份,只是未说破而已。 凌风对萧陌尘道:“梦寒平身!”。 偶象享有特殊待遇。 “谢皇上!” 萧陌尘担心含烟受罚,便对刘佩羽道: “启禀皇上,含烟自幼深居简出,未曾见过世面,适才在圣上面前失仪,还望圣上恕罪!” 刘佩羽不答,只低头问含烟: “柳含烟,可会行棋?” “禀圣上,含烟能弈。”含烟道。 “棋艺如何?”刘佩羽又问。 萧陌尘替含烟捏一把汗,怕她答错。 含烟略一沉吟便道: “启禀皇上,含烟不知。因含烟不曾参赛,无法对自己的棋力进行客观评估。” 当今圣上刘佩羽向凌风一伸手,凌风会意地递上免死金牌。 刘佩羽命含烟:“把手伸出来!” 柳含烟纤手微伸,刘佩羽置金牌于其手心: “此为免死金牌,朕要你替桔国下四盘棋,无论胜败,朕概不计较!” 见柳含烟尚在迟疑,又道: “朕对你昔日、当前、往后的一切概不追究!你在桔国任何场所可来去自由!” 柳含烟紧紧攥着金牌,此小物件便可使她获得新生!她再不必担惊受怕! 柳含烟悠悠开口: “皇上,棋,含烟可下,但能否答应含烟一个条件?” 萧陌尘又开始紧张了,傻妞,可千万别提替你家族洗雪冤屈之类。 这位大叔可是死要面子的主儿…… “是何条件?” “倘若含烟胜了两位异域棋手,肯否赏含烟三千两百银?” 萧陌尘心中巨石落地! 三千两白银!好生耳熟,抢劫的标配! 丫头你很缺钱么?成了萧陌尘的女人,萧府都是你的,还缺钱不成? 如此微不足道易如反掌! 皇帝松了口气,他原以为她会提出多么苛刻的条件。他原以为—— “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若能挽回颜面,莫说三千两,便是三万两,他也会欣然应允! …… “培森!” “奴才在!” “起驾回宫!” …… “恭送皇上!” …… 含烟收好免死金牌,站起身,身形一阵摇晃,萧陌尘立马将她扶住。 含烟狠狠瞪他一眼,黑眸将他上下凌迟了个遍…… 而先前吻戏的导演——萧陌尘却变本加厉地将眸光投向她脸上的一抹红云…… 含烟撇开陌尘,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人—— 可怜的凌风被强行喂下一大波狗粮不说,还遭男女主角无视! 凌风呆呆望着含烟,含烟的眸光终于投向了他…… 【可依:翰宁,认输哩,这棋要能翻盘,我让你用棋子儿砸我。 凌风:师姐那么美,我可舍不得。 …… 可依:你输了,罚你树上摘桃去! 翰宁:得令! …… 又输了吧,小笨蛋,有谁告诉你反宫马是这么走的!冷香,咱罚他什么好呢? …… 师姐,该你走棋了。 不急,容我笑一会儿,小子,今儿可依可算是长见识了,你这龟背炮走得相当绝俗呀……】 两年前那些无忧无虑、随性洒脱的日子,今又重现…… 它们如此临近,可又那般遥远…… 柳含烟的眼泪终于止不住的掉下来…… “师姐……”凌风也早已是泪流满面,“是凌风不好,是凌风让您受苦了!” 含烟用衣袖轻轻替凌风擦泪,无比温柔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萧陌尘在一旁醋海生波,把你男人晾在这儿,对别的男人倒是体贴温柔! 柳含烟啊柳含烟,你的过去,陌尘未曾参与;那么,你的未来,陌尘定当全力以赴! 萧陌尘大步走到含烟跟前,拉住含烟小手,对凌风道: “感谢小王爷的救命之恩!” 那快金牌应是小王爷的主意! 凌风不答,只对萧陌尘道: “好好待我师姐!可不许欺负她哦!” “欺负?”凌风略带邪气的双眸盯了盯含烟,毫不含糊地道,“有些欺负在所难免。” 眸子里尽是不可描述的事物! 不欺负,那么大的家业靠谁来相传? 不欺负,人类自身又如何生息繁衍? “哎哟!”柳含烟狠狠赏他一脚! 第041章 柳絮池塘淡淡风 皇家酒店柳含烟住处: 刘凌风,一位年仅十六的翩翩少年,虽贵为王爷,却逍遥随性、不拘礼法, 在柳含烟萧陌尘面前也不端着。 凌风与含烟在茶几前相对而坐,把一个绝世美男萧陌尘晾在一旁。 …… 凌风:师姐,还记得当年凌风替你摘桃子的事么? 含烟:怎么不记得,你爬到一半就爬不动了,后来用一长竿往树上一阵乱舞…… 凌风:可不是,弄得满地都是桃子,还折断了几根枝条。 含烟:怕我娘念叨,便把枝条藏起来,销毁证据…… 凌风:那时,每天至少得十盘棋,输了的便被罚。当时凌风可没被少罚……师姐的处罚可谓花样百出,层出不穷…… 含烟:咱家东侧是一条小溪,小溪里好多龙虾。 凌风:咱们和冷香常拧了桶,去溪边捉虾。 含烟:有一次,咱们弄得浑身湿透了,便到路旁烤火,差点没把路旁的茅屋给点燃…… 凌风:柳府西侧有一池塘,咱们常去那里捉蛙…… 萧陌尘见二人侃侃而谈,亲密无间,好生恼火。 柳含烟在凌风面前的全然释放,毫无掩饰、本真流露更是让萧陌尘妒火攻心…… 他干咳一声,走到凌风身前,对凌风道: “时候不早了,小王爷该回府了,含烟明日得迎战异域棋手,此际须得养精蓄锐……” 凌风质疑:“时候不早?不是才用过午餐么?” 含烟对陌尘道:“不急不急,还没说够呢,跟翰宁说话不累……” 跟你说话才累好不好。 于是乎,二人继续诉说那如梦如烟的往事: 自枝影横斜水清浅说到柳絮池塘淡淡风…… 自几度寻君君不遇说到人生何处不相逢…… 气氛甚是融洽甚是温馨甚是畅快—— 作为透明人的萧陌尘既赶不走凌风,又无法挤进他们无缝的话题,便负气出了柳含烟的房间。 可终又放心不下含烟,一会儿又忍不住回到房里。 如此来来去去几番折腾,见二人依然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直至黄昏时分,凌风才恋恋不舍离开。 “早走远了,还看!”萧陌尘对门口送行的柳含烟道。 柳含烟合上房门,转身靠在门上,眼望天花板出神。 “还意犹未尽?” 萧陌尘走到她身前,一手撑门上,对她形成狭小的包围圈, 用一种极具压迫性威慑性的气息将柳含烟罩住。 “他是我师弟。”柳含烟被动地看向陌尘。 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要解释。 她跟谁亲近,该是她的自由吧。 “他也是个爷们儿。”萧陌尘双眸咄咄逼人,“你了解男人吗?” “你倒是挺了解女人的。” 含烟反唇相讥,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吻。 尼玛,手法那般娴熟,技艺那般高超,说不是久经沙场获得的技能,鬼才肯信。 “陌尘只想了解你。”萧陌尘坦然道,眸光里含蕴的情感尤如星辰大海般深沉, 让含烟眷恋其中,想要逃离却不能自拔。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傍晚的阳光让韩府揽月馆的卧房明朗了许多。 虽已是黄昏,但七月的光仍有几分热度。 桔国象棋天后叶已姗静卧在躺椅里,已然入梦,前额上已冒出细细的汗珠。 安静时的她,娴静,温和,丝毫看不出果决与阳刚。 而事实上,在她体内,同时掺杂着两种不同的气息。 银烛:“叶姑娘怎么那么好看啊,雨蝶姐姐。” 雨蝶:“不单单是人好看,人也特好。” 银烛:“萧大人当年可真有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贤惠又能干的媳妇。” 雨蝶:“想想叶姑娘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能扛下那么重的担子,就没一个人来好好疼她。” 银烛:“此番公子再三叮嘱好生照看叶姑娘,你说,咱们家公子会不会看上叶姑娘了?” 雨蝶:“不会吧,公子与萧梦寒公子情同手足,叶姑娘毕竟是萧公子的三妈。” 银烛:“感情来的时候,一切都不是障碍——” 雨蝶正要继续话题,却见叶已姗已掀眉睁眼,便收了话题,笑问:“姑娘醒了?” 叶已姗直起身,想站起来,可小腿一疼,又坐回了躺椅: “这人一受伤,就成了废物。”叶已姗懊恼地道。 “姑娘别动,这伤得慢慢养,急不得的。”银烛道,“雨蝶姐姐,去把炉子上的药水端进来,给姑娘喝。” 叶已姗道:“已姗在此叨扰多时,让二位姐姐受累了!” 银烛连忙说:“姑娘,快别这么说,姑娘为韩府负伤,银烛等伺候姑娘是理所应当的, 况且干的全是手脚活儿,谈不上累。再说了,姑娘棋艺独步天下,让银烛和雨蝶姐姐好生仰慕,能伺候姑娘是咱们的福分。” 雨蝶把汤药端进来,盛了一碗,递给已姗:“姑娘趁热喝。” “谢谢姐姐。”已姗接过汤药,一饮而尽,再接过银烛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接着说,“雨蝶姐姐琴弹得好,已姗甚是佩服。” “那就让咱家公子教姑娘弹琴吧!” 银烛不假思索地道,说完便后悔了。 叶已姗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悠悠开口: “便是公子有此耐心,也怕已姗太笨,学不会。” 银烛岔开话题: “姑娘棋下得好,剑也舞得好,倘若谁要说你笨,只怕桔国人都不答应!” 雨蝶问:“不知公子是否在回来的路上了?” 叶已姗黑眸投向窗外的世界:“不知联赛成绩如何?” 皇家酒店韩承旭住处,韩承旭凝视窗外,眼前浮现出一幅美女救帅锅的场景来。 这幅场景的美女便是叶已姗…… 萧陌尘对情感追求的主动、大胆甚至强势,令他折服。 柳含烟是何等高深矜持内敛骄傲的一个人,他萧陌尘居然能让她心动,若换了自己,绝对做不到。 情绪具有传导力辐射力。 萧陌尘与柳含烟的现场直播,不但影响了韩承旭,也影响了杨慕哲。 午间至黄昏,明明是个谦谦君子的他,头脑里却反复演播的是某个不可描述的画面。 所不同的是,那幅画面的主角换成了自己与贺思棋。 就在胡思乱想和百无聊赖中,杨慕哲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杨慕哲满怀期待地去开门。 真正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来人可不就是贺思棋。 贺思棋粉衣蓝裙,白晰圆润的小脸上一抹嫣红,朱唇黛眉,明眸中充满灵秀且蕴含柔情,让杨慕哲早已心跳加速,情不能自已。 二人相对而坐,气氛尴尬中掺着暧昧,压抑中略带浪漫。 “公子——”好半天,贺思棋突然想起一事。 “嗯?”杨慕哲存疑。 二人抬头时,眸光交汇,一霎间电光四射,热血上涌。 贺思棋赶紧低了头,直盯着裙子上的小碎花,手心一阵发紧: “杨伯伯今日找过我。” “哦?”恋爱中的杨慕哲已陷入严重的语言功能障碍。 “杨伯伯说,他希望思棋能……” 贺思棋突然停下,原本红润的脸唰地更红了。 “能什么?” 贺思棋用低得几乎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声音道: “能……能和公子一道回去。” 贺思棋说完,心怦怦狂跳。 “那姑娘的意思?” 杨慕哲心中小鹿乱撞,急切地问道。 “思棋想知道公子的意思”贺思棋犹自低眸。 杨慕哲没吱声,只起身拧了杯子去泡茶,泡好茶后,他缓缓走到思棋身前,把杯子轻轻放入贺思棋手中,俯身盯着贺思棋的眼睛—— 杨慕哲柔声道: “随慕哲到桔西吧,往后,咱们一道下棋,一道送走漫漫长夜,一道迎接黎明彩霞,好么?” 贺思棋非但没起鸡皮疙瘩,反倒是感动得一塌糊涂潸然泪下…… 从此,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从此…… 第042章 没任何抵抗力 泡妞如同用兵,也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对当前的萧陌尘来说,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黄昏;地利,居高临下;人和,默然相对。 萧陌尘趁柳含烟思绪天马行空之际,快速在柳含烟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走开。 柳含烟还有些云里雾里,当确定嘴唇再次被袭击时,肇事者已风轻云淡地坐在茶几旁的木椅上了—— “过来呀。”萧陌尘向犹自发呆的柳含烟招手。 柳含烟矗在原地—— “丧失体力了么?是否需要借力?本公子倒乐意效劳。” 萧陌尘说着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含烟赶紧过去。 萧陌尘盯着含烟略微泛红的俏脸,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柳含烟机械地坐下,还在纠结刚才那一吻与…… 这一日发生的事真是一波比一波新奇,一波比一波疯狂。 突然其来的吻与金牌彻底扭转并锁定她整个人生的走向—— 萧陌尘将一旁的小棋盒拿到茶几上。 好整以暇取出棋子,将棋子摆到开局状态。 柳含烟的躯壳安放在椅子上,灵魂却不知到何处漂游去了。 萧陌尘拈起一枚棋子悠闲把玩,耐心等茶几对面的美女的灵魂归来。 良久,柳含烟的灵魂才着了地,忽然瞧见眼前的棋盘和对面美男审视性的眼眸, 默默拧起红象,走了一着红象三进五,萧陌尘毫不迟疑的走了黑马2进1。 柳含烟:红兵三进一 萧陌尘:黑炮2平3 柳含烟:红马八进九 萧陌尘:黑车1平2 柳含烟:红车九平八 萧陌尘:黑炮8平5 …… 他们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却十分默契地复原了萧陌尘与铁远志那盘起象局与起马局的对局,那局棋也是萧陌尘的伤痛。 直到萧陌尘走到黑象3进5,双方的手停了下来。 含烟眸光扫向陌尘,淡然开口: “到此,败局已定,先父当年曾拆过此棋,以先父之见,早在第八回合……” 柳含烟迅速将棋形调整至第八回合。 含烟接着谈: “就此局面,红棋仕四进五行棋节奏过缓,不如炮二平一亮车更实惠, 一则,控制黑九路车;二则,随时可进车黑棋卒林;三则,便是黑棋兑车,红棋亦可轻松获取黑边卒,获得物质优势。 言而总之,红棋尚可维持略优局面……” 萧陌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含烟。 他发觉分析棋局时的柳含烟,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魅力…… “萧陌尘,你在听么?” 柳含烟见他不盯棋盘,只盯自己,不由得高声问道。 “在听!” “说来听听!” “红棋第八回合仕四进五不如炮一平二来得实惠,可维持略优局面……” “你能一心两用?” “一心三用四用亦可。” 萧陌尘把棋子恢复到开局,萧陌尘细长的手指又开始在棋盘上舞动—— 缓缓复盘铁莲花与李丹的第一盘对局。 听到敲门声,含烟去开门,见是韩承旭: “韩公子,里面请!” “希望没打搅到二位!” “韩公子来得正好,含烟与梦寒正拆棋呢。” “姑娘终于肯下棋拆棋了,免死金牌果然好使!”韩承旭笑道。 三人围坐在茶几旁,韩承旭一看棋形道: “铁娘子与李丹姑娘的第一盘对局——铁莲花五八炮双正马双直车对李丹的单提马进三卒双直车右炮封车。” 萧陌尘道:“这李姑娘很不简单哪,她的布局不落俗套,颇有新意,这背后必有绝顶高人的智力支撑。” 韩承旭道: “并且此人会不会是自桔国去的。 围棋国毕竟以围棋立国,李姑娘与魏姑娘,绝对是高人着力选拔与培养的苗子。” 柳含烟道: “此人对桔国的流行布局应该有大致的了解,并对李姑娘与魏姑娘有针对性的点拨。” 韩承旭道点头: “此二人存在的意义会不会只是为了报复桔国?” 萧陌尘道:“都没听说还有谁因棋跟桔国结仇的。” 韩承旭继续复盘铁莲花与李丹的第一局棋,复盘到一处,柳含烟道:“停。” 二位美男的眸光不约而同地扫向含烟。 含烟道: “此处兑掉双车,铁娘子有些轻率,毕竟铁娘子以攻见长,残棋功夫明显弱于李姑娘。 进入马炮兵缠斗之后,铁娘子的节奏完全被李姑娘打乱。” 萧陌尘再接着复盘,行到一处,萧陌尘又停下: “当前局面,铁娘子有些急攻冒进,造成后防空虚,李姑娘稳住阵形,伺机反扑,红棋便一触即溃了。” 萧陌尘去泡了三杯茶,一杯放韩承旭手里,一杯放柳含烟手里,自己也端了一杯。 韩承旭抿了口茶,接着摆铁莲花后手应对李丹的棋局。 摆到黑马7进6时,韩承旭道: “此处上马过早,上马让黑8路车脱根,是一败着,选择平炮兑车比马7进6要明智得多。” 柳含烟点头: “不错,铁姑娘第二盘棋确实大失水准,可能是心理压力过大所致。” “你呢,怕么?”萧陌尘的深眸里是满满的关切之意。 二人开始撒狗粮。 “我说不怕,你信么?”柳含烟眼眸里有一抹坚定。 “信!”萧陌尘的回答也很坚定。 “信?”柳含烟倒有些意外,她瞧瞧韩承旭,再望望萧陌尘,“说真的,以往你信过含烟么?” 韩承旭有点同情他的死党了。 柳含烟的问,其实是一个大坑,回答不慎要么伤己,要么伤人。 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谎言。 如果答“信”,意味着萧陌尘蠢笨,易盲从; 如果答“不信”,意味着柳含烟的虚诈,不诚实。 “信;也不信。信你有苦衷,信你情非得已;不信表现出来的你便是本来的你。” 萧陌尘淡然答道。 韩承旭差点为他的哥们儿拍案叫绝了,你特么太可怕了,说得是滴水不漏,天衣无缝,无隙可击…… 皇家酒店叶剑锋住处,萧逸尘路芷兰到叶剑锋房里开展四人文化活动,又出现了三缺一的状况。 叶剑锋道:“我去找文博兄。” 叶剑锋去了又立马折身回来,萧逸尘好生奇怪。 路芷兰见叶剑锋面红耳赤,以她女性的直觉便猜出一二。 萧逸尘也未深究,突然问起: “这两日未见韩姑娘来了,小叔可知缘由?” 叶剑锋没吱声,他还没回过神来。 无比纯洁的叶剑锋彻底糊涂了。 这世界怎么啦?杨公子不是斯文儒雅的一个人么,何时变得如此出格了? 此二人也真够可以,办事也不关门! 叶剑锋正纠结间,韩凤娇的丫环坠露匆匆赶来,神情十分焦灼: “叶公子,咱家姑娘不见了。” 叶剑锋大惊:“晚饭时不是还在么?” 坠露道:“姑娘晚饭后非得要出门,还不让人跟着,到这个点了还不见人影。 萧公子与我家公子已出门找寻了,叶公子能帮忙找找么?” 叶剑锋回头对萧逸尘道:“子轩,咱们分头找找看。” 萧逸尘点头:“赶紧走吧!” 叶剑锋路经杨慕哲房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杨慕哲衣衫不整地出来,面上十分尴尬。 前二十年树立起来的儒雅形象一朝被毁。能不尴尬么? 叶剑锋道:“文博兄,韩姑娘不见了,咱们帮忙找找吧。” 杨慕哲回头对蜷在被窝里发丝散乱的贺思棋道:“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贺思棋红着脸点头。 贺思棋呆呆看着旁侧地上零乱的衣衫,恍若梦中。 突如其来的情感让她猝不及防。 爱情好比战争,不是你攻我守,便是我攻你守。 在爱情的博弈对峙中,贺思棋注定要处于守势。 贺思棋要多乖巧便有多乖巧,要多柔顺便有多柔顺,正是她的这种柔弱诱发了杨慕哲强烈的保护欲与…… 在杨慕哲面前,她没任何抵抗力啊…… 此处略去一万字。 第043章 风雨硼湖 韩凤娇坐在硼湖的石椅上,肠子都悔青了。 她为何要独自出门?她为何要玩小凄凉小崩溃?她为何要自怨自艾? 当暮色四合、人员散尽时,出门时的小凄凉小崩溃自怨自艾均化作了无助与惊惧。 更要命的是,晚来的乌云将本已微薄的光明也几乎驱散殆尽。 一会儿,又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大雨倾盆。 便是初夏,韩凤娇的娇躯也敌不过凄风苦雨的袭击。 她的身子蜷成一团,哆嗦成风雨中的一片树叶。 “怎么还不来人啊?”她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暗夜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微弱得不能再微弱的光线下,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她期待又恐惧。 “你,你,你谁呀?” “现在知道害怕了?”是萧陌尘低沉的声音! 无助惊惧的韩凤娇突然听见一块儿长大的邻家哥哥的声音,喜从天降,跌跌撞撞地冲向雨中如山一般屹立的萧陌尘,定位精准,毫无偏差地直冲进了萧陌尘的怀里: “梦寒哥哥!凤娇好怕!” 她伏在萧陌尘的胸口低低地抽泣起来。 萧陌尘很自然地搂着韩凤娇,拍拍她肩头: “知道怕还有救,下回就别逞强了。” 二人相拥的感人一幕偏生又被赶来的叶剑锋瞧见了。 叶剑锋冷笑一声:“萧陌尘,你够可以的!” 潜台词不言而喻! 说完便头也不回往皇家酒店走去。 萧陌尘也不解释,强者的字典里没有解释。 而韩凤娇却绷不住了,她撇开萧陌尘,跑向叶剑锋,抓住叶剑锋的手臂道: “宇航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剑锋眼睛又不瞎!”叶剑锋冷冷地道。 “凤娇迷路了!”韩凤娇道。 “所以就迷进人家怀里去了?”叶剑锋出言相讥。 “宇航哥哥,不是,凤娇真的好怕,看到梦寒哥哥,就忍不住——” 韩凤娇何曾象现在这样低声下气过? “我为什么要听你解释,你跟谁好跟我有啥关系?” 叶剑锋甩开凤娇。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生气。 谁知他用力过大,韩凤娇一头就栽地上了。 “哎哟。”韩凤娇低呼一声。 叶剑锋在气头上走了几步,终于还是抽身回来,把她扶起来: “摔到哪里了?还能行走不?” 凤娇试着走了一步便疼得直叫: “哎哟,象是脚崴了。都怨你都怨你!你想摔死我呀?”韩凤娇这下有理了。 “我哪知道你那么不禁摔?” 叶剑锋自觉理屈,声量小了许多。 他俯身弯腰伸手把韩凤娇的小身板横抱了起来。 韩凤娇蜷进叶剑锋精壮的胸膛里,感受到叶剑锋的心跳与体温,悄然流泪了…… 雨,下得更大了…… 两人虽然不吱声,但气氛逐渐趋于和谐。 叶剑锋的气已消得差不多,想想自己确实有点小题大作。 萧韩两家的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萧陌尘也曾说过,他一直拿韩凤娇当他的妹妹。 回到酒店,叶剑锋抱着韩凤娇朝自己房里走。 “走过了,凤娇的房你也找不到啦?”韩凤娇道。 “到我房里去上点药。”叶剑锋道。 “不用了吧——” 韩凤娇嘴上说不用,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开门。”叶剑锋命韩凤娇。他两手不空。 韩凤娇打开叶剑锋的房门,看到趴在桌上睡熟的路芷兰,这小火苗便嗖嗖直蹿上去了。 她死命挣出叶剑锋的怀抱,一瘸一拐的往自己房间跑: “凤娇不要你管,痛死我算了!” 叶剑锋莫名其妙道: “又怎么啦?韩凤娇!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归说,他还是回房拿了药膏,也没管一旁趴桌上的路芷兰,径直朝韩凤娇的住房走去。 萧陌尘回来,见叶剑锋被拒门外,便对他如此这般地附耳低语。 叶剑锋听了直点头,立刻朝门里吼道: “坠露,再不开门,我踹门了!” 紧闭的门,果然开了。 硼城皇家酒店柳含烟房里: 柳含烟轻衫薄袖地坐在茶几旁,纤手在棋盘上来回晃动,一会儿凝眸沉思,一会儿自言自语。 一旁的茶水早凉了。 疏影对含烟说: “姑娘还要拆多久?二公子说让姑娘早歇息。” 念伊也在一旁附和: “是啊,都拆两个时辰了,还不累啊?明天还得和李姑娘、魏姑娘下棋呢。” 含烟兀自拆棋: “两年没碰棋了。还是拆一下稳妥些。我得把各种路子大致拆一下,围棋国的两位姑娘都是狠角色。” 念伊道:“姑娘有压力么?” 含烟道: “压力?倒不至于。不过重视是必得有的。战略上藐视,战术上重视,这也是爹常教导我的。” 含烟心里琢磨着明日对李丹和魏丽纯的先手布局和后手应对方案, 又拆了一会,才放下棋子对疏影道:“疏影姐姐收棋吧。” 柳含烟又对念伊道: “往后,把你的名儿改回来得了。还是冷香觉着顺口。” “好,横竖都依姑娘的。那姑娘的名儿要不要改回来?”冷香问。 “还是不要太刺激皇上了。我的名儿就这样了吧。疏影姐姐,替我打水吧——” 含烟对正在收棋子的疏影道。 疏影应了一声便去一旁打来热水。 含烟洗过脸,漱过口,擦过手。 疏影又把盛满热水的脚盆端来。 此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疏影将脚盆放床边,示意冷香替含烟洗脚,自己跑去开门。 含烟坐在床边看窗外:“不知韩姑娘找到没有?” 萧陌尘大摇大摆走进房门道:“早回来了。” 柳含烟背对着陌尘道: “你怎么来了,人家快睡了,你还来做什么?” 萧陌尘也不答话,径自走到含烟对面坐下。 冷香为含烟褪下绣花鞋,去了丝袜,将她雪白细嫩柔滑的双脚泡在水里,替她轻轻揉搓…… 萧陌尘的眸光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那双光洁柔嫩的脚上, 冷不防,被柳含烟一个枕头劈头砸下。 “女孩子就不能温柔点吗?” 萧陌尘接住枕头。你要谋杀亲夫么?他心里嘀咕。 “萧陌尘!非礼勿视,你不懂吗?” 疏影和冷香装着没看见没听见,只死命地压住笑。 萧陌尘振振有词地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君子那些伪礼数对本公子没约束力。 本公子只知道‘食,色,性也。’” 一不做二不休,萧陌尘推开冷香道: “还是让本公子来伺候你家姑娘吧。洗脚应该没多大难度。” 柳含烟坚决制止:“冷香,别听他的!” 冷香看看含烟,又瞧瞧陌尘,无辜无奈地道: “姑娘说了,公子的话胜于姑娘的话!” 冷香扮个鬼脸走开。 含烟气得拿另一枕头向冷香砸去: “你个小蹄子,才认识新主子几天就出卖原主子了!” 冷香把疏影拉出房门,把空间留给新主子和旧主子。 “我自己来吧。”含烟见萧陌尘要动手,便说道。 萧陌尘哪会听她的,自来了京城,便一门子心思想跟她做点更浪漫的事…… 萧陌尘抬起含烟的双脚,见含烟脸色变了,便柔声道: “替你擦干。” 含烟没有动。 萧陌尘用干毛巾替她小心擦干脚,又轻轻搁床上,扯过被角把脚罩住。 含烟正色道:“二公子,你可以走了。” 萧陌尘的深眸直视含烟,良久,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晚安。” 萧陌尘缓缓步出房门,对门外的疏影冷香道:“进去吧。” 萧陌尘攻打爱情的堡垒,是一位知进退的人。 他深知,对柳含烟这样有曲折经历颇具思想的女性,不能简单粗暴从事。 小不忍乱大谋呀。 敌进我退,敌疲我打!…… 疏影和冷香进来,见柳含烟小脸红扑扑的,直望着门口发呆…… 第044章 横空出世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当朝皇帝刘佩羽坐台上,弈部尚书杨崇焕与太监培森静立一旁。 台下地毯中心一红木棋桌旁,蓝衫白裙的柳含烟与白衫蓝裙的李丹正相对而坐。 刘佩羽特许他的偶象萧陌尘、韩承旭入场观战。 围棋国使者也在特许之例。 但观棋者不得有任何干扰行棋的言行。 演艺大厅外广场中心高台上的大木棋盘十分醒目。 棋盘上已贴上“桔中秘国柳含烟”与“围棋国李丹”的标签,棋局已复原。 台上有几位御林军将士维持观棋秩序。 高台下是本地和异地棋迷,本次联赛的参赛棋手及随从也在其中。 由于前日桔国棋手失手,今日的观众较之往常更盛。 桔国的颜面能否扳回,全在今日柳含烟的四局棋上。 比赛前的时间,通常是棋迷们的热议时间。 “听说柳姑娘貌若天仙,那么好看的人下得了棋么?” “叶已姗姑娘不好看么?她又是怎么成象棋天后的?” “小王爷隆重推荐柳姑娘,说柳姑娘的棋与叶姑娘的棋不相上下,会不会言过其实?” “秋季个人赛便见分晓了。” “在下这心里怦怦直跳,老不踏实……” “小的也是哦,心里好慌……” “围棋国的李姑娘开局不走寻常路,中残功夫也老道,柳姑娘那么年轻,又不曾历经大赛磨练,顶得住么?” …… 一些棋迷特意行至大厅门口,偷瞄厅内柳含烟,门卫赶走一波又来一波。 演艺大厅: 围棋国的象棋高人李丹暗暗打量她的对手—— 围棋国的使者、工作人员也止不住好奇的眼神—— 萧陌尘的眸光长时驻留于柳含烟灵秀的脸庞—— 韩承旭也时不时打量这位几天前还默默无闻而当前横空出世的美女棋手—— 柳含烟腰板挺直,纤手轻扶茶杯,两眼紧盯棋盘,面上无任何表情。 极致的五官完美调和出极致的美来。 杨崇焕宣布桔国与围棋国女子象棋友谊赛正式开始。 在场的人一齐将目光投向柳含烟纤细的右手。 柳含烟抿了一小口茶,右手拧了红象,走了红象三进五,然后纤手握笔在白纸上快速写下“象三进五”, 那字真是绝了! 一位容貌端丽绝俗的小女生竟写出当世无双的狂草字体! 无论从架构从笔法,完全是上乘之作。 工作人员惊呆了,一旁的萧陌尘与韩承旭也惊呆了! 萧陌尘与韩承旭对视一眼,心中的震荡不言而喻! 此时,她下的棋,他们都忽略了。 她的字似有魔力,紧紧吸附了萧韩二人的眸光。 他们何曾料到,柳含烟竟有如此深厚的书法功底。 李丹竟也走了黑马2进1! 演艺大厅外广场上: 工作人员快速传递棋谱信息,一众人等屏气凝神: “柳含烟:红象三进五” “李丹:黑马2进1” “柳含烟:红兵三进一” “李丹:黑炮2平3” “柳含烟:红马八进九” “李丹:黑车1平2” “柳含烟:红车九平八” “李丹:黑炮8平5” 额滴个老天爷! 连续几步行棋都与萧陌尘、铁远志的棋局完全一致! 历史往往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历史最大的悲剧便是历史悲剧的不断重演。 那么,柳含烟对历史棋局的重演又会不会步萧陌尘的后尘呢? 广场上的人们无法沉默了,他们几乎要上台掀棋盘了。 “柳姑娘竟敢走‘飞相圣手’失手过的棋局!” “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棋推演下去不是黑胜吗?” “桔国要扳回颜面又玄了!” …… 演艺大厅内: 弈部尚书邀皇帝台下观棋,刘佩羽生怕下台观棋影响含烟行棋,便拒绝了。 杨崇焕便只好驻留台上。 他们想通过柳含烟的面部表情来推断棋局,可他们失望了。 一位从未有任何赛事经历的美女,居然跟桔国棋坛老将萧陌尘、韩承旭、叶已姗等人一般,淡定从容。 入场时的柳含烟与当前行棋时的柳含烟,表情毫无变化。 一个小女人能在背负举国命运的压力下表现出如此定力,令萧韩二人也深感惊异,深感佩服。 萧陌尘、韩承旭静静地注视着柳含烟。 柳含烟的眼眸如星辰般璀璨,似碧海般深沉。 柳含烟轻拈棋子,从容运子,旁若无人,周遭的一切,都与她脱离了关系。 广场上,工作人员继续传递棋谱: 柳含烟:红马二进三 李丹:黑马8进7 铁远志见棋局还与自己下的棋一样!也忍不住摇摇头。 工作人员再报: 柳含烟:红车一平二 李丹:黑卒1进1 有棋迷道:“还是铁公子与萧公子的棋局!没有新意!” 工作人员再报: 柳含烟:红炮八进六 李丹:黑卒9进1 棋迷们快崩溃了。觉着桔国快完了,觉着世界末日要到了。 “下步棋,仕四进五?” 向伯山道。铁远志与萧陌尘的棋,各团队均复过盘。 此时,大厅里柳含烟陷入了长考,此棋虽然与萧陌尘拆过,但真正在赛场上,还是得谨慎从事。 赛场上工作人员久久未曾传递棋谱,一个个观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棋谱记不住了么?”萧雅尘道。 “怕是吓得不敢走棋了吧?”一棋迷道。 “柳姑娘也不过如此而已。才开局便不会走棋了。”另一棋迷道。 棋迷们很焦躁,棋迷很恐慌,棋迷们很茫然,这均为正常反应,毕竟桔国再也输不起棋了! 人群中的路芷兰,静静看着大棋盘,她的心情极度矛盾。 她原以为柳含烟不过是空心花瓶虚有其表,何曾想到她能独立迎战异邦棋手? 作为情敌,她希望她输棋。 可路芷兰毕竟是桔国的一名国手,也是桔西金区梦之队的成员。 作为棋手,象棋便是尊严,她又希望柳含烟能为桔西金区甚至为桔国扳回颜面。 最终,公心战胜了私情——她深切地期望柳含烟能拿下此局,拿下全部棋局。 演艺大厅内,韩承旭、萧陌尘、李丹、工作人员、桔国使者都紧盯柳含烟的右手—— 良久,柳含烟举起了右手,可却端起了茶,悠闲自得地抿了一口,这才走了红炮二平一! 大厅外广场上,工作人员传递棋谱: “柳含烟:红炮二平一!” 观众又沸腾了! “不是仕四进五!” “居然不是仕四进五!” “柳姑娘没按萧二公子的老路行棋!” 演艺大厅内: 现在轮到围棋国李丹陷入长考了! 这一步平炮,是李丹始料未及的。 李丹的额头已是大汗淋漓,她开始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这位绝世美女的压力。 李丹端起茶杯,握茶杯的手竟有些颤抖…… 长考之后,李丹走了车9进1。 …… 以后红棋平炮二路兑换左路车,又以二路炮封住黑棋9路车。 再后来,红棋通过兑换一大子获得多兵优势。 中残局阶段,柳含烟充分运用顿挫、拦截、闪击、牵制、先弃后取等诸种战术,逐步扩大优势。 最终以马高兵必胜单缺士的局面成功拿下第一局! 广场上:掌声雷动! 冷香潸然泪下:“姑娘赢了!” 贺思棋对杨慕哲道:“何曾想到柳姑娘竟是这般厉害!” 爱国主义棋手路芷兰也不由得说: “太好了!第一局桔国赢了!” 萧雅尘的小手掌都拍红了,她终于道出了赞美柳含烟的第一句台词: “含烟姐姐好棒!” 大厅内,柳含烟依然没有表情。 而李丹小脸略泛红晕,便是频频饮茶,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沮丧。 这局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台上培森替刘佩羽抹了抹额头的汗珠,低声夸了句: “小王爷果然没看错人!咦,为何小王爷不来观棋?” 杨崇焕应道:“一早便出访围棋国去了。” 第045章 皇上谬赞了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演艺大厅: 当朝皇帝刘佩羽端坐台上,神情较先前轻松了许多。 培森奉上热茶,刘佩羽小啜了一口。弈部尚书杨崇焕静立一旁。 待台下柳含烟与李丹复原棋子后,便宣布桔国与围棋国女子象棋友谊赛第二局正式开始。 李丹第一步直接平中炮“红炮二平五”。在纸上记下“炮二平五”,便凤目扫向柳含烟。 柳含烟不紧不慢走了“黑马2进3”,在纸上飞速写下“马2进3”。 一众人等心下犯疑了,莫非这丫头要走反宫马? 萧陌尘见柳含烟,第一局胜棋之后,既无表情变化,也不左顾右盼,就拿他和韩承旭等人当空气一般。 就连坐姿也不变,腰板直直的,这是练书法练出来的造型? 萧陌尘的眸光再次落到棋谱记录单上龙翔凤翥般的字迹上。 一个女孩子,竟能写出一手惊世骇俗的狂草字体! 倘或再有谁宣称“字如其人”,打死他也不肯信。 柳含烟那娉娉婷婷弱柳扶风娇花照水的情态,跟狂草书体有半毛钱关系? 李丹第二步“红马二进三”。 一众人等的目光均投向柳含烟,瞧她如何应着。 柳含烟走了一步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棋!——“黑车9进1” 演艺大厅外广场上: 当工作人员报到“柳含烟:黑车9进1”时,广场上一阵嘘唏之声。 简单的一步棋,便如石投平湖一般,掀起涛天巨浪。 “第二步就剑走偏锋了!这是要走单提马!” “原以为她会走反宫马!” “中炮对单提马布局,后手方若非做足功课,是不敢走的呀!” “莫非柳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 工作人员报: “李丹:红车一平二” “柳含烟:黑马8进9” 萧雅尘的手心都冒汗了,握住路芷兰的手问: “芷兰姐姐,这局棋含烟姐姐不会出差错吧?” “别担心,柳姑娘的棋高出芷兰甚多,她应该不会选择没把握的棋路。” 路芷兰安慰雅尘道。 萧逸尘在一旁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瞅着路芷兰,他怀疑自己是看到一个假路芷兰。 一时间,他竟对路芷兰有些刮目相看了。 一个人能由衷夸自己的对手,除了表明被夸者的厉害,还表明夸者的坦诚与勇气。 “子轩哥哥,看我作什么?” 路芷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萧逸尘抬头继续观棋。 工作人员报: “李丹:红兵三进一” “柳含烟:黑车9平6” 贺思棋一面观棋,一面拿余光偷瞄身畔的杨慕哲。 杨慕哲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棋盘,而右手却伸过来轻轻握住了贺思棋左手。 贺思棋小脸一红,回头痴痴看着杨慕哲,杨慕哲却继续若无其事地盯着棋盘。 一旁的韩凤娇瞥见杨崇焕贺思棋的小儿女情态,便下意识地瞧了瞧远处的叶剑锋。 叶剑锋没任何动静,他只是专注地看棋—— 韩凤娇脑又重温了昨日叶剑锋上药的情形,倍感惆怅。 【话说昨夜,坠露开门,将叶剑锋让进屋。 叶剑锋见韩凤娇怒气冲冲坐在木椅上。 坠露伸手想接过叶剑锋手中的药膏替姑娘擦药,叶剑锋道: “你懂什么,这是本公子的家传秘方。 打小以来,就没少受过伤,擦药的活,本公子比谁都利索。” 坠露替韩凤娇挽起一角衣裙,脱掉绣鞋,露出雪白的脚踝。 脚踝处有一条血痕十分打眼。 叶剑锋将药膏轻轻抹在血痕上—— “哎哟。”韩凤娇忍不住叫了一声。 “现在知道疼啦?大晚上跑出去干嘛?让大伙找你特拽是吧?” 叶剑锋粗声粗气地道。 “叶剑锋,我让你来找我了吗?我让你来擦药了吗?你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韩凤娇的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瞧瞧!就没见过你这么蛮不讲理的女孩子!你瞧瞧人家路姑娘有你这么粗鲁么?” 叶剑锋嘴上生气,手上可不含糊,他细致给韩凤娇擦好药,起身便走。 “好好好,找你通情达理的路姑娘去吧,嫌我粗鲁,有本事永远不要理我!” 韩凤娇不听路姑娘则已,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 “不理就不理!”叶剑锋大步往外走,重重关上门,“谁稀罕!”】 工作人员报: “李丹:红马八进七” “柳含烟:黑车6进3” …… 演艺大厅内,宫女莺儿为皇帝刘佩羽送来糕点,刘佩羽示意为台下棋手送去。 刘佩羽突然间就成了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了。 莺儿将糕点送至比赛桌旁的茶几上,便退下了。 象棋比赛并非纯粹的智力角逐,它是智力、体力、心理、技术等多重因素的较量。 柳含烟与李丹均属弱质女流。 第二局行到中局,二位美女棋手便体力不支,此时的糕点不能不说是雪中送炭。 萧陌尘用木筷挑了块糕点,直接送到柳含烟的嘴边。 柳含烟正思索棋局,眼前突然冒出一东西。 她先是一惊,后便自然地接受了此种五星级服务。 开赛以来,她的星眸第一次投向了身边的超级美男萧陌尘与韩承旭。 萧陌尘的眸光一如往常一般锐利深邃,眸光里除了爱意还有更多繁杂的情绪; 韩承旭的眸光里则尽是笑意与赞许。 柳含烟收回眸光,将嘴里的食品优雅地装进肚子。 这一吃不打紧,一吃便吃出了感觉,皇家食品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眼神直勾勾投向糕点,萧陌尘很配合地又为她送来一块。 吃下一块还不过瘾,眼神还不肯放过盘里的东西,萧陌尘又为她递上一块…… 眼见盘子里的糕点快被扫光,说时迟,那时快,围棋国的使者光速拿下最后一块糕点,递到李丹手中—— 棋盘外的小插曲告一段落,棋盘上的争夺已白热化。 红棋借炮使马陈兵河口,对河口黑车构成巨大威胁,且大有夺取中兵之势。 皇家酒店演艺大厅外广场上,工作人员传递棋谱: “李丹:红马三进四!” 此时黑棋4路车位不安,河口上已没落点。 而黑棋的三路卒与红棋的七路卒已短兵相接。 如黑棋纵向移动,红棋炮五平六便打死黑车。 广场上的人此时十分紧张。 萧雅尘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 贺思棋、韩凤娇、路芷兰一脸焦灼。 工作人员报: “柳含烟:黑车4退4!” 广场上的人倒抽一口冷气,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这明显是要一车换双的节奏。 常言道,“一车十子寒”。 车是攻击力最强的棋子,纵横进退,攻守自如。 在残局中更是威力强大,可以控制17个据点。 分值为九分,相当于双炮的分值,双马的分值才八分。 通常情况下,一车换双时,车方略亏。 柳含烟黑棋一车换下红棋一马一炮,但黑棋多兵。 此后,黑棋又巧取了八路红炮,演变成了红棋双车一马士象全对黑棋车马双炮双兵士象全的格局。 接着,柳含烟黑马回撤,闪转腾挪,逼使红马无路可逃,被迫以马换士。 如此,便演变成了红双车士象全对黑车马双炮单缺士的格局,黑棋胜棋已无悬念! 工作人员宣布“红棋投子认负”时,雅尘激动得哭了! 广场上掌声欢呼声叫喊声响成一片。 桔国的颜面算是保住了,下午两盘棋,便是和一局,也是桔国获胜。 皇帝龙心大悦,屈尊至台下对桔国功臣柳含烟表示慰问赞赏,当着围棋国的使者和棋手李丹便道: “柳姑娘棋力不凡哪。” “皇上谬赞了,含烟受之有愧,棋盘上的胜负实乃寻常之事,圣上如若过分赞誉,让含烟失了应有心态,这下午的棋就不好下了啊。” 柳含烟不卑不亢地说道。 刘佩羽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难得柳姑娘有此平常心,朕就不多言了。” …… 午间,柳含烟早早吃过午餐,便躺在床上歇息。 第046章 硼城万人空巷 皇家酒店柳含烟住处,冷香打开门,见是萧陌尘,便做了个手势。 萧陌尘缓步走进房门。 柳含烟,这位肩扛举国责任的女子,在消耗了过大心力之后,终于得来片刻的宁静与释放。 萧陌尘在床前坐下,静静凝视眼前的柳含烟。 此际,她双目微闭,面色柔和,吐气若兰。睡得很是安稳。 【“棋下得如何?” “略识规则而已。” “哦?……小姨不曾教你?” “义母虽时有教导,怎奈含烟资质鲁钝,实非可造之才,久之,义母只得作罢。” “可通音律?” “五音不识。” “可工书画?” “恕含烟手迹实难出手。” “可有别的才艺?” “含烟不才,一无所长。”】 初来萧府时的那位身世离奇、身形模糊的女子已逐渐明朗清晰。 萧陌尘对柳含烟的爱慕不再停留在她倾世的容颜上,更多为其超越常人的才华而心动。 萧陌尘悄然走出,轻轻掩上房门。 柳含烟两败围棋国女高人的消息风速传遍硼城。 硼城万人空巷,举城出动,不到开场,广场已水泄不通。 杨慕哲、叶剑锋、贺思棋、萧逸尘、路芷兰等人费了好大劲,才挤到大棋盘前。 为维持观摩秩序,御林军临时增加了几十人手。 大棋盘已贴好“桔中秘国柳含烟”与“围棋国魏丽纯”的标签。 含烟住处: “姑娘醒醒,比赛快开始啦……” 冷香拍了拍柳含烟的肩头。 “再眯一会儿。眼皮子还沉。” 柳含烟翻了个身继续睡。 冷香喊了声:“炮二平五!” 柳含烟条件反射坐起身来,惺忪着眼:“马8进7”。 疏影冷香赶紧过来替她更衣梳洗,半推半哄地送出门。 萧陌尘韩承旭也正好路过。 柳含烟一见萧陌尘,思及昨日种种,睡意竟消了大半…… 柳含烟、萧陌尘、韩承旭进大厅时,围棋国选手魏丽纯早已守候于此。 萧陌尘见魏丽纯故作镇定,但执茶杯的手却出卖了她。 再看柳含烟,又恢复了行棋时的那种刻板造型。 腰板依然挺直,面部毫无表情,眼眸如一泓清水…… 演艺大厅外广场上: 夏闻捷对一旁的铁能谱道: “威虎兄,此局柳姑娘执先手,你估摸她会如何开局?” “上午未走中炮,估摸她此局会以中炮开局。”铁能谱道。 无独有偶,向伯山与向仲原也谈及开局: “开局中炮尚属主流,柳姑娘此番或能行中炮。” “对,女孩子开局走中炮居多。” …… 正说话间,工作人员匆匆赶来,一众人等立马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报: “柳含烟:红兵七进一” “魏丽纯:黑炮二平三” 实际的行棋,柳含烟却并未选择走炮,而选择了仙人指路。 她的对手也走了相对强硬的卒底炮。 夏、铁二人与安氏兄弟面面相觑。 此妞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工作人员报: “柳含烟:红马二进三” “魏丽纯:黑卒3进1” “柳含烟:红炮二平一” “魏丽纯:黑卒3进1” 黑三路连续借炮使卒,对红棋底象构成威胁,可谓咄咄逼人。 但黑卒移动过多,行棋效率较低。 工作人员报: “柳含烟:红马八进九” “魏丽纯:黑象7进5” 柳含烟上边马,暂避锋芒。 魏丽纯上7象,走拐角马的意图明显。 …… 行棋到第十四回合,魏丽纯便丢失一炮,但黑棋的右翼的攻势却很强劲。 柳含烟防守严密,见招拆招,逐一化解了黑棋攻势。 残局阶段双方进入无车棋的较量。 柳含烟多子的优势得以凸显。 魏丽纯硬扛到第五十三回合,不得不丢子认负。 第二局的魏丽纯,就好比迎战李丹第二局的铁莲花一般。 心态失衡,战术保守,导致技术变形,薄弱的后防在柳含烟凌厉攻势下转瞬间土崩瓦解! 广场上欢呼声掌声尖叫声叫好声经久不息,几乎要暴动了! 台上的御林军也跟着凑热闹。 萧雅尘开心得直跳: “含烟姐姐又赢啦!” 路芷兰依然贯彻爱国主义路线: “桔国赢了!” 萧逸尘也不由感叹道: “当初柳姑娘进府时,何曾料到她会如此厉害!” 许多棋迷涌向大厅门口,要一睹柳姑娘芳容。 “柳姑娘为国立功,我等要见柳姑娘!” “我等要向柳姑娘致敬!” 演艺大厅内,护花使者萧陌尘韩承旭怕场面失控对柳含烟不利,便请求圣上协调。 刘佩羽作为棋迷,对棋才的重视自是非同寻常。 但鉴于广大棋迷热情甚高,刘佩羽又不忍违拂其意。 刘佩羽让含烟萧陌尘韩承旭均随自己一道,在大内高手御林军簇拥下进了广场高台。 众人见皇帝,一并叩首:“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佩羽道:“平身!” 众人抬头时,见到台上的柳含烟,瞬间安静了傻眼了! 桔国竟有如此清丽绝俗的女棋手! 刘佩羽发话: “柳姑娘奋战多时,现已身心疲惫,众位不可起哄,以免惊吓了柳姑娘。” 皇帝真是怜香惜玉,作为九五之尊,他不是更应该顾惜自己的安危么? 台下突然有人问: “柳姑娘棋艺如此了得,跟无冕之王是何关系?” 此言一出,让台上的萧陌尘、韩承旭大感意外。 刘佩羽问:“何出此问?” “启禀圣上,草民见柳姑娘棋力卓绝,又与何大人有些神似,故有此一问。” 刘佩羽沉下脸问柳含烟: “柳含烟,你作何解释?” 柳含烟不慌不忙地答道: “启禀圣上,天下长相相似者多矣,含烟与何大人并无干系。” 刘佩羽问:“既无干系,那你师从何人?” 柳含烟答道: “启禀圣上,含烟棋艺乃义母梅若云所授。此事,萧韩二公子可以证实。” 萧陌尘上前道: “皇上,含烟所言非虚,小姨母生前时有提及。说含烟天赋异禀,必成大器。” 韩承旭也上前道: “启禀圣上,柳姑娘学棋一事,梦寒君跟草民亦有提及。” “是吗?”刘佩羽目光闪烁,神情诡异。 梅若云,之于刘佩羽,又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刘佩羽与梅若云年纪相仿,当年刘佩羽尚未继承大统之时, 便对梅若云甚为动心,怎奈“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梅若云却钟情于萧陌尘之父萧然。 后听闻梅若云负气嫁给柳郁庭,刘佩羽颇感震惊,曾一度惆怅终日以酒销愁。 柳府遭灭门,刘佩羽特赦梅若云。 名为惜才,实为顾恋旧情。 谁知梅若云竟执意求死,并苦求皇帝放柳含烟一条生路。】 “原来如此!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 “梅若云可是一代奇女,长时期高居棋坛榜首。” “萧公子的棋也是跟梅若云学的,只不过,萧公子后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台下一众人等心下释然了。 …… 观众释然了,可皇帝却不糊涂。 他初见柳含烟时的恨意,他确信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加之柳含烟的棋力、与何少游的某种神似…… 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那场灭门案中,柳含烟是幸存者…… 便是心下质疑,他却并不质问,反而让培森取来银票置于柳含烟手中: “此乃三千两白银的银票,你到桔西官方银铺即可兑换。” 含烟磕头:“谢皇上恩典。” 皇帝温和地对柳含烟道: “这是你应得的。除了银两,你可有别的要求?” 眼眸中尽是关切之意。 皇帝从质疑到关切,都没逃过萧陌尘锐利的眼神,他有些费解…… 柳含烟毫不迟疑地道:“启禀圣上,含烟有一事不明。” 刘佩羽问道:“何事?” 柳含烟道:“免死金牌能当通行证么?倘若寒烟想进出皇宫,是否可通行无阻?” 第047章 四公主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外广场: 此话让萧陌尘闻之色变,你进皇宫不是羊入虎口么? 你想当妃子么?要让他跟这位黄袍大叔竞争,他还没把握。 刘佩羽乐了: “你想进皇宫?此有何难!待朕书一手诏,你便可通行桔国上下。” 柳含烟得寸进尺: “恳请圣上亦将此权赐给萧公子韩公子!” 萧陌尘与韩承旭又是一惊。 这妞要干嘛?三美行刺小分队,为报何门灭族之仇? “没问题!” 黄袍大叔今儿高兴,当即命人取来文房四宝、玉玺与桌椅…… 送走皇帝后,面对萧陌尘韩承旭质疑的眸光,柳含烟不咸不淡地道: “二位大可放心,有悖纲常的事,是不会让你们做的。含烟还想多活几年呢。跟我走就成。” 萧陌尘的眸光灼灼:“你非去皇宫不成?” 柳含烟迎着那晶亮的眸子颔首:“嗯哼。” 韩承旭弱弱问一句: “姑娘,在下可不去么?” 一则,不想看你俩狂撒狗粮: 二则,感觉皇宫是个事发地,还是越远越好。 柳含烟道: “可以啊,二位皆可不去,含烟可没拿绳索绑着二位去,不过嘛……” 含烟眸子里清波微漾: “错过了好事可别怪含烟没提醒哦。” 韩承旭赶紧表示: “去去去!为美女保驾护航,责无旁贷!” 萧陌尘道: “谁也别拦我,便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这皇宫陌尘是去定了。” …… 几人趁天色尚早,便一同前往皇宫。 免死金牌和一张手诏果然好使,三人一路通行无阻。 柳含烟向一宫女打听: “敢问姐姐,近渊阁怎么走?” 宫女道:“姑娘公子们往西一直走,见一二层朱漆楼阁便是了。” “含烟,你想去圣上的藏书阁?” 萧陌尘一面走一面问。 “你竟然知道近渊阁?” 柳含烟有点意外。柳含烟也是从凌风处得知的。 “小姨说起过,她去过那儿。”萧陌尘答道,“陌尘大概知道你去的缘由了。” 说是去藏书阁,就连韩承旭也懂了。 韩承旭看看萧陌尘道: “真是来对了。以前在下怎么没想到呢?” 柳含烟淡淡地道: “含烟听说,梦寒盲棋车轮战迎战过十八人,笑凡盲棋车轮战迎战过十七人, 足见二位记忆力之非凡,故让二位随含烟来此。 换了别人,来了也无多大意义。” 萧陌尘点头: “咱们的时代,信息的收集、传递、获取甚为不易,谁若是最先最大地获取了信息,谁就是这个时代的引领者。” 韩承旭道:“何大人与梅姨便是例证。” 藏书阁是皇室要地,有重兵把守。 不等含烟递上手诏便有御林军乐不可支地迎上来: “柳姑娘,萧公子,韩公子!” 三位颜值与棋力在桔国都属登峰造极,加之柳含烟今日风头十足,难怪大内之中也会有人认得。 柳含烟正想摸手诏,御林军道: “不用,圣上今日出行时,小的正好当值随行。” 柳含烟执意拿了手诏递给当差的: “礼多不怪,例行公事,还是谨慎为好,以免落人口实。” …… 三人走向二楼棋谱收藏室,却见一少女正在木椅上看书。 少女一见三人,便腾地从藤椅上站起: “萧公子、韩公子,柳姑娘怎会来此?” 柳含烟见她衣饰华丽,又处重地,料非常人,不敢造次。 含烟小心问道:“敢问姑娘可是当朝公主?” 那小姑娘睁大眼睛:“你如何知道?” 这话吓得三人齐刷刷跪地,惶恐不安地叩头: “草民萧陌尘参见公主!” “草民韩承旭参见公主!” “民女柳含烟参见公主!” 少女便是四公主刘可嫣。 刘可嫣平常不拘礼数,今番见三人跪着,却负手踱步数匝,不让他们起身。 她故意沉下脸高声问道:“尔等可知罪?” 韩承旭低眸拱手道: “草民有眼无珠,还望公主恕罪!” 萧陌尘颔首拱手道: “启禀公主千岁,有道是不知者无罪,吾等非刻意冒犯公主,还望公主明察!” 刘可嫣撇开二位公子,转问柳含烟: “为何不作辩解?” 柳含烟道:“公主有何吩咐?如是含烟能力所及,必会尽力而为。” 刘可嫣更惊讶了:“这你也知道?” 刘可嫣这才让三人起身。 刘可嫣问:“二位公子、柳姑娘,诸位与杨公子交情甚厚?” 此言一出,三人便知她所为何事了。 柳含烟道:“禀公主,含烟与杨公子不熟。萧韩二公子与杨公子过往甚密。” 含烟立马把球踢给萧陌尘韩承旭。 萧陌尘道:“回公主,陌尘虽与杨公子过往甚密,但杨公子私事,陌尘不好参言。” 陌尘把球踢了回去。 韩承旭也道: “禀公主,据承旭所知,杨公子与贺姑娘情投意合,此事,外人确实不便插足。” 三人就是不接招。 刘可嫣竟抽抽咽咽哭将起来。 一时间,二位公子有些不知所措。 柳含烟沉吟一下便对刘可嫣道: “公主,以含烟之见,若公主真有意于杨公子,可先得过贺姑娘那关。” 萧陌尘接过话头: “对对对,杨公子应不在话下,贺姑娘点了头,啥都不是问题。” 对美女,爷们儿不都希望多多益善么? 柳含烟满含深意地瞟了他一眼,大哥,你终于暴露了你不纯洁的内心了…… 萧陌尘立即意识到自己有点忘形了。他清晰感受到柳含烟的眸光一暗…… “可嫣知道如何做了!多谢二位公子!多谢柳姑娘!” 三人见刘可嫣一阵风似地跑了,心下隐隐觉着不妙。 柳含烟转向韩承旭:“韩公子,你如何看待此事?” 韩承旭看了看萧陌尘道: “感情当以自愿为准则。强求,是不可取的。 但如若双方或三方都能欣然接受,便也无可厚非。” 韩承旭的话四平八稳,合情合理,却使话题愈加敏感。 柳含烟打蛇七寸、直击要害: “韩公子,倘若你有了中意的姑娘,如再有别的姑娘对你动心,你会来者不拒么?” 萧陌尘双目炯炯: “含烟,咱们还是看棋谱吧!” 柳含烟已深陷于刚才的情绪不能自拔,她还不打算放过韩公子: “韩公子,如果你中意的姑娘介意,你会说服她接受第三——” 萧陌尘打断含烟: “含烟,咱们在御书房探讨个人价值取向,不太合适吧?” 柳含烟充耳不闻,她的眸光没离开过韩承旭,仿佛韩承旭能给她想要的答案: “韩公子,你会么?” 萧陌尘直视含烟、一针见血: “含烟,笑凡只是笑凡,笑凡作何回答都给不了你要的答案,只因每个人的处境和心境不尽相同。” 垂眸沉吟的韩承旭终于把眸光投向柳含烟,坦然地道: “以当前的心境,在下会对她一心一意。不忍也不会做让她伤心之事。 但往后将怎样,恕承旭很难预知。不知此答案,可让你满意?” 萧韩二人眼见柳含烟半晌没动静,她的眸光沉沉,不见波澜。 过了良久,柳含烟才走向了书架。 书架上陈列有当朝和前朝各时期的顶尖对局全局谱,江湖残局辑录、实用残局整理、各种排局辑录,也有棋理专著如《桔中旨趣》等。 萧陌尘拿起梅若云所著《桔中旨趣》,试图透过“梅若云”三字去洞悉她曾有的内心世界。 他对梅若云的爱甚至甚于母亲,梅若云的感情他却无法感同深受。 梅若云宁可选择她根本不爱的柳郁庭,也不愿跟自己心爱的人相伴朝夕,难道唯一就真的那么重要? 父亲那么大的家业,如无满堂子嗣,又如何能传承光大? 便是后来有三房妻妾,不也只留下子女三人吗? 萧陌尘满腹心事地瞄了柳含烟一眼。 柳含烟正快速翻阅棋谱。 韩承旭也正快速翻阅棋谱。 萧陌尘放下《桔中旨趣》,也跟着快速翻阅棋谱。 大神的世界,不是常人能明白的。 第048章 何可依留下 硼城皇宫近渊阁,三人在书海里游得正欢,韩承旭忽然道: “梦寒、含烟,二位过来瞧瞧这棋。” 萧陌尘柳含烟闻言过去,快速浏览了他手中的棋局,萧陌尘道: “太象了!李丹与铁娘子的第二局,与此局高度吻合。” 柳含烟道:“袁牧与谢高风,二位前辈均是棋坛高人。 谢高风曾是先父至交,后因与圣上不合,移民围棋国。” 萧陌尘翻了翻书的封面: “《桔中秘国第203届全国个人赛棋谱辑录》,距今已有二十年了。” 韩承旭再翻了一篇: “再瞧瞧此局,封勇与谢高风的对局。” 柳含眼瞧了瞧道: “贺思棋与魏丽纯第二局与此神似。” 萧陌尘:“再瞧瞧谢前辈别的对局。” 韩承旭指了柳含烟身后道: “含烟,把你身后202届个人赛棋谱拿来找找看。” 柳含烟摇摇头: “才看过了,没有与李姑娘魏姑娘相似的布局。不妨瞧瞧204届个人赛的棋谱。” 萧陌尘抽出一书,快速浏览,看到一处对局,停下了: “果然!谢前辈与杜笙箫前辈的一局棋,就跟铁莲花李丹的第一局相似。” 韩承旭道:“如此说来,李丹魏丽纯与谢前辈或有渊源?” “有此可能。”柳含烟道。 萧陌尘沉沉的黑眸扫向柳含烟: “含烟,你还有多少未读?” 含烟也不看他,转身抽出一本书道: “大概二三十本吧,咱们得抓紧些!” 三人继续畅游书海…… 三人下楼时,天光已渐暗。 “此番前来,觉着受益匪浅,眼界开阔了许多。”韩承旭道。 “布局更趋于系统完善。与道生的那盘棋之前,如若进了近渊阁,结局或许明显不同。” 萧陌尘道。 三人一道走出近渊阁,一出门就撞见黄袍大叔。 三人赶紧磕头行礼。 刘佩羽特地屏退左右,对地上的萧韩柳道: “萧韩二位公子即刻出宫,何可依留下!” 三人闻言,如遭天雷暴击! 柳含烟道:“启禀圣上,此处并无何可依。” 刘佩羽对萧韩二人厉声道: “大胆萧陌尘韩承旭,敢抗旨不遵!” 黄袍大叔果然阴晴不定个性无常。 柳含烟连忙对萧陌尘道: “梦寒笑凡且先行离开,含烟心中有数。” 刘佩羽扬声道:“再不走,可别怪朕翻脸了!” 含烟给了陌尘一个安慰的眼神,萧陌尘与韩承旭万般无奈将信将疑地离开。 柳含烟当日未归,梦之队与陶然队全员不安。 原定即刻启程的计划不得不搁置下来。 第二日,柳含烟仍无消息。 萧陌尘两日里,食不甘味,卧不安席。 第三日,萧陌尘无比焦灼间,柳含烟竟在御林军护卫下奇迹般的出现! 萧陌尘一见到柳含烟,便一把将柳含烟拥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抱住。 眼眸中泪光乍现,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柳含烟开口道:“没事了,没事了……” 萧陌尘放开含烟,这才上下打量含烟,深眸里尽是疑问: “皇上有没有为难你?这两日都做什么了?” 韩承旭也道:“是啊,在下也有此一问。一众姐妹弟兄都挺担心你呢。” 含烟轻描淡写的说: “就是帮皇上整理点象棋资料什么的。顺便给他讲讲棋。” “讲棋?”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韩凤娇道:“那姐姐岂不成了圣上的老师?” “没那么郑重哪,他也就随便问问,含烟也就随便讲讲。” 韩承旭道:“虚惊一场啊!没事就好啊!” 萧雅尘上前仰着脸看含烟: “含烟姐姐,你可吓死雅尘了,以为见不着你了!” 突如其来的示好让含烟先是一愣。萧雅尘何时跟她这般亲近了? 含烟摸摸雅尘的脑袋: “雅尘妹妹放心,含烟姐姐手里有免死金牌,不会有事的!” 路芷兰也上前表达关切之意: “含烟姐姐能平安回来太好了,你不知道,二哥哥已两天没合眼了!” 柳含烟朝萧陌尘看了看,拍拍路芷兰的手臂:“含烟让众位担心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关爱让柳含烟有点发懵。 怎么,进了一回皇宫,一切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世界不但跟她亲近了许多,也美好了许多! 下一秒,一副无比和谐美好的画面吓到了柳含烟—— 可嫣挽着贺思棋有说有笑地从杨慕哲房里出来。 震惊归震惊,礼数上可不能含糊。 含烟正要下跪时被刘可嫣一把拉住: “含烟姐姐,从此,把那些缛节都收了,文博哥哥不喜欢宫廷约束,可嫣就给他自由。 你们也不要拿我当公主,我跟父皇摊牌了,此生可嫣没有文博哥哥就活不了,我要跟文博哥哥和思棋姐姐过寻常人的日子。 只要能跟文博哥哥在一块儿,什么正房偏房,都不要紧。” 贺思棋一脸幸福: “思棋和可嫣妹妹一道伺候文博哥哥,也不要分什么主次。能生死相依,便是莫大幸福。” 两位小女人互敬互谅的人品现场走秀,真真是羡煞了妒煞了萧逸尘叶剑锋韩承旭萧陌尘一干人等! 杨慕哲的人生,就跟开了挂一般,两个小女人的突然加载,不过就在短短的一瞬! 好一个和谐的三口之家,夫唱妇随的完美典型! 杨慕哲那个杀千刀的到底是哪世修来的福气,会有两位珠圆玉润的女人对他死心塌地! 就连公主也治得甚是服贴! 这不合理呀! 刘可嫣,分明就是当年叶已姗的翻版! 为追求真爱不顾一切,爱便是幸福,爱便是一切。 柳含烟对叶已姗和刘可嫣是佩服的。 但她,并不认同,她也绝对做不到。 也就是在此时,柳含烟的眸光与萧陌尘的眸光, 不由自主地,穿过喧嚣的人群,汇合,碰撞…… 他们似乎知道对方在思索什么,可又不确定对方在思索什么…… 韩承旭对萧陌尘道: “既是含烟回来了,你两日未合眼,今日便休整一日,咱们明日启程,梦寒意下如何?” 萧陌尘道: “某人早已归心似箭,不如今日就启程了吧,陌尘可在马车上补觉! 早些回家,以免姗姨挂牵。” 韩承旭眸光投向窗外: “不知叶姑娘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在遥远的金区韩府,叶已姗也把目光投向窗外的世界: “不知梦寒笑凡他们可回来了?” 王玉环道:“照以往的进程,此时应在回来的路上了。” “夫人,已姗想回府看看。” 叶已姗回过头对王玉环道。 “孩子,笑凡临走时特别嘱咐我,得好好照看你,直至你完全康复。 暮雨昨日不是说了么,萧府上下都好,让你安心养伤。 你要还不放心,我今日便增派人手前往萧府,你看怎样?” “夫人,已姗在此叨扰——” “大闺女,以后就叫伯母或姨什么的。抛开你的救命之恩不说,咱们俩家已是四世的交情了。 身子康复前再别说什么回府叨扰之类的话,再说便是见外了。” 王玉环握着叶已姗的手说得恳切说得诚挚说得掏心掏肺。 叶已姗也就不再多言了,便安心享受着韩府的精心护理。 第049章 渐行渐远 桔中土区硼城皇家酒店外马路上: 皇室欲出动二十辆豪华马车和若干御林军护卫梦之队与陶然队回程,被杨慕哲、韩承旭、萧陌尘等人婉拒,说是不愿高调回府,怕招人猜忌。 刘佩羽想想颇为在理,毕竟公主委曲求全,不宜过度张扬,便不再坚持高调护送。 只暗中派了两位大内高手保驾。 陶然队与梦之队启程时,刘佩羽微服立于暗处。 【“柳含烟,你为公主出谋划策,对公主一事,有何见解?” “启禀圣上,恕含烟直言,情感面前,所有的人机会均等,毫无尊卑可言。 四公主虽贵为公主,但在感情上,并无优势,毕竟杨贺二人两情相悦在先。 若动用权威,非但不能增进情感,反而只会有伤感情。” …… “父皇,可嫣离了文博哥哥就活不了,只要文博哥哥接纳可嫣,可嫣可以不要名份。 可嫣不想给文博哥哥以压力,可嫣想跟他过普通人的生活。 倘若父皇动用天子权威给文博哥哥施压,只会让文博哥哥愈加反感可嫣。 与其如此,可嫣倒不如死了干净。” “父皇,您选择爱可嫣,便让可嫣能自由选择自己的人生; 您选择维护皇室尊严,请赐可嫣三尺白绫!”】 刘佩羽眼巴巴盯着爱女刘可嫣、贺思棋与杨慕哲有说有笑地上车,不禁老泪纵横……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刘佩羽伫立雨中,黑眸追随着马车,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而他久久不愿离去…… “皇上,马车已走远了,还是回宫吧。” …… 硼城萧韩车队韩承旭车上: 叶剑锋正替“青霜剑”拂去尘埃,韩承旭萧逸尘二人正望向车窗外—— 在他们后面的马车上,是杨慕哲、贺思棋与刘可嫣。 萧逸尘道:“不知此时,四公主是何心情?” 叶剑锋道:“从此没有了束缚,当是欣喜若狂吧。” 韩承旭叹道: “没那么简单,人生,岂能没有束缚,枷锁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叶剑锋、萧逸尘的目光同时扫向韩承旭…… 硼城萧韩车队杨慕哲车上: 刘可嫣趴在车窗上,眼见硼城的红墙黛瓦逐渐淡出视线…… 从此,宫廷的束缚没有了,父皇的骄纵宠溺也没有了…… 【“父皇,把头低下来,嫣儿要骑马。” “好嘞。” 小可嫣在刘佩羽宽阔的肩膀上,结实的臂弯中,她倍感踏实。 …… “嫣儿,穿这么少站在风里,不冷么?天冷了,要多加衣服。” …… “父皇,没人陪可嫣玩。” “来,朕陪你玩,朕教你下棋好不好?” 刘佩羽俯下身子,把可嫣抱在膝盖上,无比爱怜地问。 “下棋好不好玩?” “下棋最好玩了……” …… “嫣儿,那杨家公子,就真有那么重要么? 你甚至没跟他见过几面,你这样舍弃你的家人,舍弃疼你的父皇,你值得么?”】 在雨雾中,她依稀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她走来,让她骑马,提醒她加衣,教她象棋…… 可很快,这身影便渐渐模糊…… 刘可嫣圆睁的大眼慢慢湿润,眼泪顺着双颊无声地滑落,先是无声,渐渐地开始低声抽泣,直至放声大哭! 杨慕哲把她轻揽入怀,温声细语道:“往后,慕哲会好好疼你的。” 贺思棋也在一旁安慰: “妹妹别难过了,姐姐懂你的,姐姐也会好好待你——” 说着贺思棋也哭起来了—— 杨慕哲右手轻抚刘可嫣,左手伸出手来握住思棋的手。 “我就从来没好好听过父皇的!” “父皇是最疼我的,可我伤他最深!” “我是不是特任性特自私呀!” “父皇他不要我了!他再也不疼我了!” 刘可嫣完全忘记了是她自己舍弃了宫廷生活,舍弃了最疼她的父亲。 …… 杨慕哲搂着刘可嫣,不断地开导她劝慰她哄她: “父爱是不因时空而改变的,皇上不会不要你的,皇上不会不疼你的…… 皇上能放手让你离开,就是不想看到你的眼泪……” 桔中土区硼城萧韩马车队萧陌尘车上: 萧陌尘足足睡了三个时辰,终于醒了。 他一睁眼,发现含烟坐在车厢底部的地毯上,脑袋趴在车座上睡熟了。 含烟睡得很熟,脸歪在一侧,一大撮青丝遮住了部分前额和半边脸。 他准备起身,发觉自己竟动弹不得,盯睛一看,没差点吐血。 这妞要玩情趣游戏么? 他被腰带拦腰绑在车上的扶手上了。 再看那腰带却是两条,一条白色绸带,一条蓝色绸带。 他饶有兴味地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来。 这妞还蛮贴心。 他蹲下身子,凑近贴心的女孩,用手轻轻拂开含烟前额碍眼的发丝,含烟的整个脸庞便暴露在他锐利的眸光中。 美! 真是美! 穷尽人间一切美好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其美。 自她入府以来,便看过无数次,却怎么看也看不够。 此时,他似嗅到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 若有若无,并不强烈,但足以刺激他的神经与想象力—— 他头脑中少儿不宜的思想开始作祟—— 他索性坐在地毯上,把她揽入怀中。 不想含烟突然半睁眼,瞄了他一眼,嘀咕一声“不许胡来哦”,旋即又闭上眼沉沉睡去,他哑然失笑—— 急不得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养肥了再杀,辫子长了再抓—— 桔中土区硼城皇宫——近渊阁: 刘佩羽负手站在棋谱陈列室书架前,目光投向一排书架,书架上新添了一本顶级棋谱评注—— 棋作的封面上是狂草字体书写的《桔中秘法》。 他当然不知道,在铁远志手中,也有一本同样的棋作。 “弈部杨大人到!”楼下培森道。 “杨大人,圣上楼上请!” 杨崇焕整理好衣冠,小心翼翼上楼。 刘佩羽依然负手而立,面向书架。 杨崇焕朝着背影磕头:“微臣杨崇焕叩见皇上!” 刘佩羽身形未动,平和地道:“爱卿平身!” 杨崇焕低头拱手道:“谢皇上!”却并不起身。 刘佩羽对着那书柜缓缓道: “此番联赛、与围棋国的对抗赛,爱卿辛苦了!” 杨崇焕垂眸拱手道: “此微臣使命之所在,谈不上辛苦。” 刘佩羽道:“贵公子已离京了?” 杨崇焕头皮发紧,诚惶诚恐地道: “有劳圣上惦挂,犬子年幼无知,恳请圣上恕罪!” 刘佩羽转过身来,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何罪之有?”语气陡然加重。 “万岁息怒!微臣该死!恕微臣教子不严!”杨崇焕低头。 “杨崇焕,朕告诉你,刘可嫣要在你杨家少了一根头发丝,别怪朕对你杨家不客气!” 刘佩羽咆哮道,吼完,眼中泪光隐隐可见…… “请圣上放心,微臣必会让举家善待公主……”杨崇焕背脊发冷—— 刘佩羽突然语气缓和: “算了,女大不中留,儿孙自有儿孙福,好活赖活,由他们去吧。起来吧,陪朕喝两杯,今儿不下棋……” “微臣遵旨!” 第050章 绯闻男女主角 桔中土区萧韩马车队萧陌尘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 含烟的意识逐渐清醒,她却没睁眼—— 她突然之间有点贪恋萧陌尘怀中温暖的气息和急促的心跳声。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要醒来。 萧陌尘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俯下脸,朝着某个柔软的目标靠近—— 可她没碰上含烟的唇瓣,碰上的是含烟及时伸出的手掌心。 含烟睁眼,抬头,起身,发问: “干嘛?” “做点有益身心康泰的事!” 萧陌尘一本正经地道,一面轻轻拨开含烟的手掌。 陌尘怀中的含烟双手想撑开陌尘,萧陌尘收紧手臂,且加大力度,把含烟搂得更紧了。 柳含烟动弹不得,也不再挣扎,只拿一双大眼凝视着萧陌尘。 两人的脸正好有一个拳头的距离。 一个拳头的距离,是男女之间保持的最佳距离。 既可以保持接吻的诱惑,又可表明拒绝的姿态。 萧陌尘犀利的眼神直逼含烟的黑眸。 含烟的黑眸中有一团火焰点燃了,但又很快熄灭了。 萧陌尘松开了手臂,将她扶起来,送到车座上,自己也回到座位上,扭头看向窗外。 车厢内一度陷入沉静,只听见车厢外车轮滚滚向前的声音、呼呼风声、车夫不时的吆喝声—— 随着马车的飞奔,窗外的景致不断更换。 而萧陌尘的心境亦如车窗外的景致一般,亦在不断地更新。 “含烟,昨日和前日,你与圣上之间发生了什么?” 萧陌尘问道,头依然朝着窗外。 柳含烟低首低眸低语:“不是说过了吗?” 萧陌尘转过身来,望着含烟: “象弄象棋资料、教圣上下棋这类一戳就会破的谎言,在陌尘面前还是不要说为好。” 含烟盯着地毯上的牡丹轻声细语地道: “你心里如有答案了,我说什么也属浪费口舌。” 萧陌尘道: “在圣上亲口唤出‘何可依’之后,你又两日未归,说没发生点事情,你让我如何信你?” 含烟默不作声,继续盯着地毯上的牡丹花。 “含烟——”萧陌尘的男低音。 “柳含烟——”萧陌尘的男低音秒变男高音。 柳含烟抬头,双眸如水,淡然无波道: “我耳朵没坏。” 萧陌尘紧盯柳含烟眼中的那一泓清水: “地上那破图案比眼前的翩翩公子还更有吸引力?” 柳含烟作无辜状: “为何要跟一图案较劲?” 萧陌尘黑眸可没打算放过柳含烟: “在皇家酒店,你提及圣上时,虽故作平淡,实则眼神飘忽,措辞含糊,语气微弱。 此三点足可表明你隐瞒了紧要情节。” 含烟低下头: “梦寒,你这人哪,有一点特别不好…… 看破又何必说破呢?含烟不说自有含烟的苦衷——” 萧陌尘打量柳含烟的两手,柳含烟的两手正不停地摆弄衣裙。 萧陌尘道: “你跟笑凡能坦然说棋,跟圣上又有牵扯不清的瓜葛。 独独对陌尘,你却心存芥蒂,心怀戒备,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萧陌尘的声音似有几分不甘几分不满几分妒意几分恼怒…… 柳含烟抬头,想从萧陌尘的黑眸中确认她适才的感觉。 含烟有些不忍,无奈答道: “诺言不可轻废,圣上要含烟立下重誓,为昨日与前日之事保密…… 事关含烟身世,仅此而已。” “没别的了?”萧陌尘双眼放出想要拷问含烟灵魂的光。 “还能有啥?”含烟纯洁的小眼神眨眨。 “比如说侍个寝什么的?”陌尘这话已有几分调侃意味了。 “侍你个头哇,你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别以为你不纯洁,就全世界也不纯洁了!”含烟小脸一红,“萧陌尘,你个混蛋!” 萧陌尘心下踏实了,嘴上继续贫: “纯洁?……你知道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么?只怕你想纯洁,总有人…… 算了,不说了。现在来说说你绑我这事……” 黄袍大叔,是天下最不纯洁的人好吧!他没敢说。 萧韩马车队杨慕哲车上: 贺思棋刘可嫣正下盲棋,姐妹联手推进桔国文化艺术建设。 …… 刘可嫣:“炮八平六” 贺思棋:“炮1平2” 刘可嫣:“车八平九” 贺思棋:“炮六退二” 刘可嫣:“车3平6” “可嫣丢子啦。” 近期绯闻男主杨慕哲忍不住插了一句。 他惬意地斜靠在车厢上,旁观二美艺术表演,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刘可嫣往杨慕哲身前蹭,挽着杨慕哲的手臂说: “思棋姐姐好厉害呀,可嫣不是对手。文博哥哥,你和思棋姐姐下。” “好啊。”杨慕哲爽快答应。下棋也好,聊天也好,观光也好,只要是跟美女,做啥都有兴致。 “不好!”贺思棋反对,“我才不跟文博哥哥下,那不是存心找不自在么,他可比我厉害多了。” 刘可嫣不解: “这又是何故,姐姐是桔国第三,哥哥是桔国第四。” “傻妹妹,男女分开排名的,男女棋力差距大了。 女子棋手,除了叶已姗姑娘,没人能和文博博哥抗衡的。” 刘可嫣问:“那柳姑娘呢?” “对哦,差点把柳姑娘给忘了,不过,她没和叶姑娘下过,很难下结论。” 萧陌尘韩承旭马车队:话题围绕近期绯闻男女主角而展开。 韩承旭车上: 萧逸尘慨叹:贺姑娘不愧为贤良淑德豁达明理之人!杨公子真乃有福之人。 叶剑锋艳羡:四公主也美丽乖巧温顺可爱,文博兄艳福不浅哪! 韩承旭含笑:面对两位背景悬殊的妻妾,妥善处理夫妇关系、婆媳关系,将是一门非凡的学问! 韩凤娇车上: 韩凤娇惋惜:四公主贵为公主,何苦下嫁为妾,尊严何在?没有尊严的人生还有意义么? 路芷兰扼腕:叶公子好过分哦,有了思棋姑娘,还不知足,为何爷们儿都是这么贪心? 萧雅尘迷糊:思棋姐姐为何那么傻,有人来跟她抢相公,她却还能跟她有说有笑?她不该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么? 问笛车上: 问笛:有娇妻美妾如斯,杨公子夫复何求! 白江:贺姑娘四公主均是当今奇女,杨公子何其有幸! 暗香车上: 暗香:咱们做丫头的都巴不得能一朝飞升,四公主倒好,反而自贬身价,不明白。 疏影:所谓君子之风,不过是遇上美女之前的过渡状态,叶公子让我等认识了臭男人的本质。 冷香:贺姑娘与其说是善良,倒不如说是懦弱。 朝云:感情能均分么?十根手指头尚且有长短! 萧陌尘车上: 柳含烟:感情终将失衡,矛盾终将滋生,生活的一地鸡毛终将瓦解最初的和谐图景—— 萧陌尘:咱们能不讨论杨公子么? 第051章 人设全崩了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叶已姗端坐在长椅上,手执一本棋谱,通身散发出一股安谧平和温暖的气息。 当门外的喧闹清晰地传来,叶已姗心中一喜,不自觉地站起身,可腿上的疼痛又让她跌坐在椅子上。 “姗姨,姗姨——” 萧雅尘稚嫩亲切的声音由远及近。 还没等叶已姗反应过来,一只小精灵便飞也似地冲进卧房,直扑入已姗怀中。 “姗姨,姗姨——想死雅尘了!” “小雅尘回来啦。姗姨瞧瞧,真是我的小雅尘么?” 叶已姗无比慈爱地抚着雅尘的头,开心地道。 雅尘就是不抬头。 “哟,小雅尘还不好意思啦。去了趟京城就长大了嘛。” “哭起来好丑的。”萧雅尘埋着头。 正说着话,梦之队一群人鱼贯而入。 “姗姨!”“姗姨!”“姐姐!”“三夫人!” 一连串的招呼让叶已姗应接不暇。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叶已姗甚是激动。 “雅尘妹妹,可别碰上姗姨的脚伤。” 萧陌尘一面提醒雅尘,一面走到已姗跟前,蹲下身子,关切地望着已姗。 “气色好多了,姗姨,腿上的伤好些了吗?”萧陌尘问。 叶已姗一脸幸福地道: “好多了,外部伤痕快痊愈了,内里筋骨尚有一处未彻底愈合,此次比往常要重了些。” 萧雅尘仰起泪脸:“姗姨还很疼吗?” 叶已姗爱怜地替萧雅尘擦泪,安慰她道: “只有那么一丁点儿。没事的,姗姨不怕疼。姗姨可是习武中人哦。对了,此番联赛成绩怎样?” 雅尘抢先开口: “没有了姗姨果然不成,此番联赛梦之队降为季军了。” 叶已姗看看神色凝重的陌尘,说道: “没事,下次咱们东山再起。杀他们个落花流水,好不好?” 象是对雅尘说,但更想是对陌尘说。 雅尘继续暴料: “姗姨,二哥哥此次输得好惨,有位姓铁的哥哥,把二哥哥给宰了。” “小雅尘,你能不能不往二哥哥伤口撒盐了?”萧陌尘无语道。 叶已姗深感诧异,在叶已姗心目中,萧陌尘和韩承旭也是神一般的存在。 “姓铁?还哥哥?铁威虎不是大叔么?” “是铁威虎的儿子铁道生。”叶剑锋道,“他是棋坛新锐。” 叶已姗又问道:“陶然队成绩如何?” 叶已姗看看四围,没见着韩承旭。 陶府人员很是自觉地把空间留给了萧府成员。 “陶然队此次发挥失常,降至第五名了。”萧陌尘道,“笑凡心情不大好,姗姨不妨开导开导他。” 韩承旭和柳含烟立在大门外。 “近乡情更怯”用在韩承旭身上也是妥贴的。 尚未进韩府时,韩承旭内心就感觉到莫名的紧张。 进了韩府愈是靠近揽月馆,他心中愈是不安。 柳含烟以一个智慧女性的直觉和敏锐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 柳含烟低声对韩承旭道: “笑凡,跟你提点建议。” “请讲。”韩承旭和柳含烟自那盘棋之后,便亲近了许多。 “待所有人散去,不妨弹琴,改称呼,喂药,看伤势。”柳含烟淡然道。 “看伤势,那如何使得?” 那不是接近耍流氓么?萧陌尘驾轻就熟的痞子手法,他是学不来的。 柳含烟道: “那位绝世美人,分明就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顽固堡垒。 你可是爷们儿,你不主动,拿出点积极的姿态来,你们俩一万年都没戏。 话我可是撂在这里了。做不做,随你。” 韩承旭压低声音道:“看伤势,真不太好吧?” 柳含烟双眸放光: “当然,倘或你说‘挽起你的衣裙,且让本公子瞧瞧你的玉腿’那指定不行,这和‘痞子’很是接近了。 你不知道曲径通幽,掌握时机,委婉表达么?” 韩承旭摇头:“觉着还是有失礼数!” 柳含烟低语:“不失礼数,人类自身如何……延续?” 韩承旭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瞧着柳含烟。 柳含烟啊柳含烟,你的人设全崩了!…… 果然是“近墨者黑”呀,萧陌尘有毒…… 揽月馆卧房: 萧雅尘站起身来伏在叶已姗耳目一边,轻声说道:“告诉姗姨一个天大的秘密。” 叶已姗替雅尘将头上的一缕发丝捋顺,道:“不会是又出什么高人了吧?” 萧雅尘道:“姗姨真神人也。还真是,此高人还是姗姨认识的人呢。姗姨猜猜是谁。” 叶已姗略一沉吟道:“柳姑娘?” “姗姨这般了得,一猜就中!”路芷兰终于插上了话头。 叶已姗瞧瞧四围,没发现柳含烟。 “这还不容易,认识的人中除了柳姑娘不显山露水,别的人都知根知底。” 萧雅尘头靠在叶已姗胸前撒娇:“不嘛,我姗姨就是冰雪聪明。”突然,她用异样的眼神瞅了瞅萧陌尘,继续爆料,“姗姨,雅尘还跟你分享个小秘密。” 萧陌尘头皮开始发紧,右眼皮开始狂跳,心里有些发怵。 叶已姗饶有兴味地道:“既然是秘密就只讲给姗姨听。” 萧雅尘凑到叶已姗的耳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好一阵子……叶已姗听了,不动声色地瞄了萧陌尘一眼,不置一词。 这世上,萧陌尘最怕两人,一是刘佩羽,二便是叶已姗。 前者,掌有生杀予夺之权;后者,存有扶持教养之恩。 对叶已姗,萧陌尘有着对母亲对朋友对姐姐一般的多重情感。叶已姗的感受和反应,是萧陌尘所不能无视的。 “梦寒哪——”首长叶已姗终于发话了。 萧陌尘弱弱地叫了声:“姗姨?” “你、子轩、雅尘、芷兰等一路车马劳顿,宜早些回府休息。” “陌尘就在此处陪您疗伤,让陌尘好好伺候您。”萧陌尘温柔地说道。 “梦寒听我说,这些时日,府上大小事都交付华叔、暮雨打理。暗香回去可协助暮雨打点事务,至于重要事宜,梦寒可拿主意。”已姗双眸扫向陌尘道。 “好的,陌尘依姗姨便是。”萧陌尘对叶已姗是满满的敬意满满的亲情,除此之外,还有无限欣赏无限感激。 这一切使他在叶已姗面前显得很是温顺。 叶已姗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萧陌尘叫过冷香、香灵给叶已姗磕头行礼,并对其遭遇作了简介。 第052章 久别重逢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萧陌尘让其余人先行离开,自己想单独和叶已姗聊聊。 “梦之队”其余人与已姗一一作别。 萧雅尘临走前对已姗道: “姗姨,可得要快点好起来哦,雅尘想跟你学棋呢。” 已姗摸摸雅尘脸蛋: “好,咱们小雅尘这般用功,是想跟姗姨抢冠军不成? 便是姗姨不在,也可让二哥哥、含烟姐姐教你啊。” “哎呀,人家就是想姗姨嘛。雅尘不走了,要在此陪姗姨说话。” 雅尘撒娇耍赖。 “祖宗,你就别在这儿跟姗姨添乱了。” 萧逸尘和路芷兰一左一右半拉半劝地带走雅尘。 雅尘走到门口时还回头喋喋不休地道: “姗姨,脚疼就别乱跑,过两天雅尘又来看你,记得吃药哦,赶紧好起来哦。” 叶已姗应着,颇有些动容。 她觉着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当初的留下也没错。 想想七年来,她为萧府奔波劳作,可她也收获了满满的爱啊。 而爱,不就是她的整个世界么? 她一生就是为爱而活,为爱情,为亲情,为友情…… 叶已姗接过萧陌尘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眼角,低眸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幽幽开口: “跟你们相处愈久,这情感就愈是脆弱,已姗活得愈来愈不象已姗了。” 萧陌尘挪了张凳子在已姗身前坐下,双手捧住叶已姗的一支手道: “无论是脆弱的,还是坚强的,都是最好的姗姨。” 已姗温柔的笑笑: “梦寒,总是那么贴心。去,给姗姨泡杯热茶。今儿个是怎么啦,韩府的人全员消失……” 萧陌尘泡好热茶,把杯子小心递到叶已姗手上: “小心,烫手。” 叶已姗小抿一口,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梦寒哪,才华出众、姿容绝世,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的心,在不在你那里。” 萧陌尘低头,沉吟片刻便对叶已姗道: “姗姨,不如您搬进主院吧。” “想让含烟搬进慕秋院?” 精明的叶已姗立时领会了萧陌尘的用心。 “一则,赋竹轩略显狭窄,冷香一来,便有些拥挤。 二则,慕秋院与抚琴院相对,来往也方便了许多。 三则,没有谁比您更适合住主院的了。” 萧陌尘对叶已姗可以毫无保留、推心置腹。 叶已姗是个爽快人: “已姗懂的,回去就让暮雨等搬了吧。” 叶已姗对萧陌尘道: “出去时让含烟进来一下。” …… 萧陌尘出去对含烟道:“姗姨想见见你。” 柳含烟略为吃惊,她想从萧陌尘眼中获取提示。 萧陌尘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何原因,她竟有些紧张。 颇有一种小媳妇儿见婆婆的感觉。 柳含烟慢腾腾地走进卧房:“三夫——” “叫我姗姨吧。含烟。” 叶已姗黑眸灼灼,指指身前的凳子—— 适才,萧陌尘也坐在那里。 她想拉近和含烟的距离。 两位高智商高颜值高才艺的高端女士第一次近距离独处。 叶已姗晶亮的眸子带着审视与欣赏的双重意味: “说实话,便是当初对你的表现心存质疑,得到证实后依然很震撼。” “二公子说什么了?”柳含烟低头拨弄手指。 “还二公子啊?这称呼是不是应当改改了?这不是家人之间应有的称呼。” 叶已姗的语气很是平和,却让柳含烟灵魂最深处受到不小的触碰。 家人! 在硼城也是这词,自萧陌尘口中发出。 柳含烟与叶已姗四目相对。 柳含烟在叶已姗的明眸里看到了坦诚与善意; 叶已姗从柳含烟的黑眸中看到了感激与若隐若现的泪花。 “姗姨的伤恢复得怎样了?” 含烟发自肺腑地问道。 “还好。别担心,已姗的骨头扛打。”叶已姗微微一笑,“你来了真真是太好了,梦之队夺冠有望了。” 柳含烟:“当初没说真话,是事出有因。” 叶已姗:“不用解释,已姗明白的,若非迫于无奈,谁会刻意隐藏盖世才华?” 柳含烟出神地望着叶已姗,只觉着眼前的美丽女性,和义母一样,有一种温暖的气息。 含烟一度寒凉的心,也不由得暖起来了。 除了温暖,叶已姗还豁达、明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极致完美的女性? 叶已姗伸出双手,握住含烟的双手,满怀期冀地说: “含烟,为梦之队,咱们一道使力吧。” “嗯。”柳含烟点头。 叶已姗的手,也好温暖。 …… 含烟退场了,陶然队的成员又上场了,叶已姗还是没发现韩承旭。 叶已姗好生纳闷,参加个联赛就凭空消失了? 送走喧闹的人流,揽月馆竟变得有些空旷和冷清。 今儿个怎么啦,雨碟、银烛都去哪儿了? 朝云刚进来,又被人叫走了。 也罢。乏了。 叶已姗靠在木椅上闭目养神。 悠扬的琴声适时地响了起来—— 叶已姗睁开了眼…… 她不谙琴律,可她就是觉着,今日的旋律跟往日竟大有不同,特别的入心入耳! 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那旋律,无论空灵旷远的,厚重深沉的,还是婉转柔美的,一丝一缕…… 无不传递着人的情感,表达着人的诉求。 叶已姗的心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不受控制的还有她的身躯。 她扶着床沿,一瘸一拐地移向卧室门口,她扶着门坎,被眼前的景致迷住了: 一袭白衫的韩承旭优雅地端坐着,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拨动—— 每一个音符,便从他的指间,流泻出来,将她密实地包围,叩击着她灵魂的最深处…… “韩——笑凡——”她不由叫出了名字。 拨弦的手立时顿住,韩承旭的迟疑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 他猛地转过身来痴痴地凝视叶已姗星辰般耀眼的眸子,只轻唤了声“姗姐”便不能说话。 此际的叶已姗紫衫绿裙,薄施粉黛,俏鼻高挺,薄唇浅红,肌肤赛雪。 如此典雅清丽的妙人,你丝毫不能与棋后、剑客、骑侠建立些许关联。 “以前,总拿你当孩子,忽然间觉着你似乎长大了。”叶已姗含笑道。 韩承旭缓缓走向叶已姗,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便将那具轻若无物的身子抱了起来。 第053章 入骨的温暖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伤没好,别随意走动,好吗?” 韩承旭温柔低沉的声音在已姗耳际响起,象适才的琴音,浑厚舒适,入耳入心。 韩承旭的声音,才是世界上最美的旋律。 叶已姗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落入韩承旭的怀中的。 韩承旭的怀抱,入骨的温暖,别样的舒坦。 她没有挣扎,她不想挣扎,她也不愿挣扎,她更不忍挣扎。 这些年来的叶已姗,一直在扮强人。 扮叶剑锋的保护人,扮行侠仗义的剑客,扮萧陌尘萧雅尘萧逸尘路芷兰的监护人,扮萧家大院的主事,扮棋坛上叱咤风云的棋后。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值妙龄,如花似玉,她也需要他人的疼爱与呵护。 也就是在此时,眼前这位仪表堂堂风华绝代的男子,唤醒了她心灵最柔软的部分…… 韩承旭垂下双眸,深情凝视已姗水般澄澈的眸子。 她的眸子此时已收敛了锐气,唯有淡淡的迷茫与不安。 眼下的情形,被大厅门口的朝云、银烛与雨蝶撞见了。 朝云用手势阻止了银烛、雨蝶: “药放炉子上,稍后再送去。” 三位姑娘这才隐约意识到,这些年来她们的主子一再拒绝无数名媛佳丽的真正缘由。 韩承旭凝视已姗的眼神,其深情厚意昭然若揭。 便是再木讷的女性,也能瞧个明白通透。 韩承旭将叶已姗轻轻放在床边: “姗姐,呆会儿替你上药。”嗓音依然迷之温柔,颇具魔性。 朝云银烛端着药走进了卧室。 朝云道:“公子,这药是喝的,银烛手上的是外敷的。” 韩承旭道:“知道了,退下吧,有我就行。” 金区韩府门口: 王玉环、韩凤娇、问笛等为梦之队送行。 萧陌尘柳含烟等上了马车。 叶剑锋正要上马,却被王玉环叫住: “叶公子,不如在韩府呆着吧,跟笑凡拆棋喝酒说说话。横竖你回府上,也没个说话的人。” 叶剑锋拱手道: “谢夫人美意,剑锋先回府看看,过几日再来。剑锋去了!” 韩凤娇在一旁默然不语,眼睁睁看着叶剑锋,翻身上马,纵马飞奔,绝尘而去。 杨玉环回身瞧瞧凤娇: “娇儿,如何不出言挽留呢?” 韩凤娇负气说:“走就走!谁稀罕他呀!” 杨玉环笑笑: “我儿放心,为娘必得助你把他弄到手!” 韩凤娇一跺脚:“娘,你又在取笑娇儿了。” 萧陌尘车上: 萧陌尘问含烟:“姗姨和你说了什么?” 含烟道:“姗姨让我离你远些。” 萧陌尘道:“不可能!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柳含烟反问:“姗姨跟你说了什么?” 萧陌尘嘴角勾出一抹笑意,眼神略带戏谑: “姗姨让我赶紧娶了你,将延续萧家香火的事儿提上议事日程!” 柳含烟小脸一红: “哄鬼!姗姨才不会那么说,你的嘴角和眼神都出卖了你! 说话没羞没臊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着调。” 萧陌尘以往少言冷峻,自与柳含烟亲密接触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韩府揽月馆: 韩承旭侧身坐在床沿上,一手端药,一手拿汤勺,将药吹了吹,很自然地送到已姗嘴边。 叶已姗不动,拿如水的眼眸盯着韩承旭,韩承旭迎上她的眸子,低声道: “姗姐为承旭做了那么多,也让承旭为你做点吧。” 叶已姗轻启朱唇,先抿一小口,进而一饮而尽。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一勺勺地喂药吃药。 叶已姗喝完药,韩承旭又拿毛帕替她拭了拭嘴角。 待要再替叶已姗上药时,已姗语气坚决地道: “韩公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个果决坚毅的叶已姗又回来了。 韩承旭:“姗姐,只是上个药而已——” 叶已姗坚持道:“已姗自己来。” 韩承旭背对着叶已姗低声道:“承旭让朝云来。” 叶已姗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明显感到他的失意和受伤。 叶已姗转而温和地道: “笑凡,这些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叶已姗,何其玲珑剔透一个人,她岂会感受不到韩承旭的深情? 早在八年前,第一次与他初次交锋后,她便有所察觉。 那之后,她为了不刺激他,总在刻意回避他。 七年前她穿着嫁衣,在那个长长的街道,她救下他: 【“赶着去嫁人啊!刚从家里逃出来,老头子也不想想,一道门就想困住我?不是还有一扇窗吗?!” “嫁人……嫁人……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就嫁人了啊?“小笑凡如遭雷击,杵在当地。 “小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当然……信了。是谁?……有这般福气——” 】 韩笑凡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情无不深深地烙在叶已姗的心坎上,她心疼,但却无奈。 她只拿他当剑锋一样的弟弟。 七年来,便是萧然故去,她也一心只做萧然的三太太,萧陌尘的三妈。 她本以为,自己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了。萧然死时,已把她的心带走了。 可这些日子在韩府的静养,尤其是与韩承旭的接触,让她的内心似不能再如先前那般平静无波。 她的情绪情感不由自主地受到了他的感染。 桔西金区萧府: 萧陌尘回到萧府,立即命人将向贤院、慕秋院重新收拾装扮。 主院按叶已姗的格调布置,慕秋院则依据柳含烟的喜好重作调整。 一切工作有条不紊进行,柳含烟疏影冷香还蒙在鼓里。 暮雨和暗香来请含烟入住慕秋院时,她深感诧异: “二公子怎么没跟我说起?再说了,不是姗姨住那里么?” 暮雨道:“三夫人搬向贤院去了。” 柳含烟:“向贤院?” 暗香:“老爷和夫人的故居。正北主院。” 柳含烟:“赋竹轩不是住得好好的么?” 暗香道:“赋竹轩太小了,冷香来了,就显拥挤。让您入住慕秋院是三夫人的意思,也是二公子的意思。” 暮雨道:“暮雨让人按姑娘的格调布置的,倘若姑娘还有何不满意的,暮雨再作调整。” 含烟道:“有劳姐姐们费心了!” 第054章 上药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韩笑凡站起身,良久无话,他颀长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笑凡?”叶已姗唤道。 韩承旭回过身,眼眸中的情绪已难以分辨,他快速瞄了一眼叶已姗道: “姗姐也好好休息。承旭先出去了。” 声音依然温柔,但平和中略带失落。 韩承旭正要离去,却见叶已姗落落大方挽起了覆在右腿上的衣裙,露出了雪白纤细的小腿。 小腿上有一处疤痕已不再那么清晰。 “不是说要上药吗?下手可别太重了。” 叶已姗温柔笑道。 韩承旭一切的不快便融化在那笑容中了。 韩承旭用棉签蘸了药,蹲下身子,再用棉签小心涂抹叶已姗的疤痕,温声问: “还很疼吧?” 叶已姗道: “不着力就不疼,适才听见琴声,紧走了几步,便觉着有几分疼痛。” “伤没好就别逞强了,有什么需要,直管告诉承旭和朝云。适才……为何那般着急?” 韩承旭抬眼望向叶已姗的星眸。 “那琴音好生亲切熟悉,跟往常大有不同,想是你回来了……”叶已姗道。 韩承旭的手轻轻一抖,心中有难言的喜悦和震惊。 刚才的话语,这是迄今为止让他最感幸福的话语。 “承旭还以为,姗姐讨厌我呢。”韩承旭低眸继续抹药。 “讨厌?怎么会?笑凡棋力卓绝,琴艺超凡,又是这般丰神俊朗体贴暖心,只会让天下女子喜欢还来不及呢。……不知是哪位少女才有这般福分——” 韩承旭低眸道:“萧伯伯才是最有福分的人。” 叶已姗:“浩天要有福分就不会被我克死了。 小时有人替已姗算命,说已姗命里克父克夫。 算是说准了一半,没准家母早逝,便是已姗的罪责。” 还有一个超强坑爹体质是柳含烟。 韩承旭再慢慢抹药: “别把啥罪责都往自己头上扣,承旭可不信这些命理之说。…… 不知此药的药效如何?” 叶已姗问:“此药?有何不同吗?” 韩承旭抹药的手停了一下,转移开话题: “此番联赛陶然队发挥失常,突然觉着联赛前景甚是渺茫。咱西区夺冠往后只能靠梦之队了。” “笑凡,已姗有个想法——” “夫人来了。”大厅门口银烛报。 “大闺女——” 话音刚落,王玉环已进了卧室,一进来她便后悔了,她看到一幅和谐图景。 韩承旭与叶已姗相对而坐,韩承旭一面跟叶已姗上药,一面侃侃而谈,气氛甚是和谐。 韩承旭一脸的幸福,她从来没见过儿子有过这样的神情。 进都进来了,不能撤退得太明显。 “娘”“伯母。” 韩承旭、叶已姗同声唤道。 韩承旭没抬头,依然细致地抹药。 王玉环盯着叶已姗的小腿: “大闺女,但愿此新药对伤势会大有裨益。” “新药?”叶已姗不解。 “娘——”韩承旭用眼神阻止。 “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又不是什么坏事。已姗哪,今日的药是凡儿特地自舞篁城带回的。” “是么?”叶已姗水眸扫向韩承旭,韩承旭只低头抹药…… 王玉环问:“怎么没见杨公子呢?” 韩承旭道:“杨公子直接回府了。这段时日有他忙的了。” 桔西金区杨府杨慕哲居所雅芳居大厅: 贺思棋正教刘可嫣下棋,二人均着粉衣蓝裙。 杨慕哲品着香茗,悠闲自得地旁观。 贺思棋道: “开局得快速出动进攻性子力,尤其是车,俗话说得好‘三步不出车,必定要输棋’。” 刘可嫣凤眼放光: “难怪,可嫣老是输棋,每回思棋姐姐的车马炮跑得比我的车马炮可快多了。” …… 丫环墨云拿来果盘,果盘里是新鲜的苹果。 “墨云,去拿水果刀。” “好的,公子。” 墨云拿来水果刀,杨慕哲伸手接过: “我来就好。你先下去吧。” 贺思棋一面说棋,一面拿余光瞄杨慕哲: “适才那盘棋——文博哥哥,让思棋来吧,你来教可嫣妹妹下棋——” 杨慕哲放下刀: “好吧,你来。慕哲真是不中用,削苹果也如此笨拙。” 杨慕哲在棋桌旁坐下,见刘可嫣傻傻望着她: “怎么,这一路还没瞧够啊。” 贺思棋在一旁接话: “今儿晚就让妹妹瞧个够!妹妹今晚睡主卧吧。” 刘可嫣小脸通红:“姐姐又在打趣可嫣了。” 杨慕哲紧盯刘可嫣的双眸: “不远千里跟慕哲来此,不就是为此么?” 刘可嫣一跺脚: “思棋姐姐文博哥哥太坏了,合伙欺负我!” “哎哟!” 谁知贺思棋光顾着说话,没注意手上,锋利的水果刀把手划了一道口子。 杨慕哲、刘可嫣闻言赶紧过去。 杨慕哲握了贺思棋的手,用嘴吮几口流出的鲜血,再用刀把绸衫割了一条下来,替贺思棋包扎起来,自责道: “早知道思棋妹妹这么不小心,倒不如让慕哲来削苹果。” 桔西金区萧府: 暮雨、暗香带含烟、疏影、冷香往慕秋院前行。 慕秋院属小型四合院。 正门向东,正门上横幅“慕秋院”三字属行书字体,笔法流畅、卷舒自如,如风行水上,形神绝佳。 含烟观其形,估摸出自萧陌尘手笔。 “出自二公子手笔。各住所、各亭子、就俗厅横幅均为二公子手书。芳毓台对联为公子的小姨母手书。”暮雨道。 一行人入得院里。 院落西边与正门相对的是主屋,院落南、北方向各两小屋。 “疏影住西北侧小屋,冷香住西南侧小屋。”暮雨吩咐道。 暮雨在萧府的丫环中拥有最高权威。 疏影冷香连连称是。 “柳姑娘,咱们进主屋瞧瞧吧。主屋为两室一厅,大厅居中,厅东为主卧,厅西为洗浴室。” 一行人进入主屋大厅。 厅堂内,西面设棋桌,东面设写字台、琴台各一,北面靠墙一排长椅,长椅前为茶几,室内另有独立椅凳若干。 均为浅色木漆家俱。窗幔门帘均为浅蓝色。 “因见姑娘服饰以蓝色居多,暮雨便自作主张将家俱内饰调整为蓝白搭配。不知可合姑娘心意?”暮雨道。 “难得姐姐如此用心,含烟甚是满意。多谢姐姐了。”含烟答道。 主卧与洗浴室的小门均设在靠进大厅门口一侧。 暮雨正要领含烟看看主卧,这时,萧二公子来了。 “姑娘家的卧房你来看什么?”含烟道。 萧二公子命丫环们: “各自忙去,往后见本公子来此,各自自觉消失。” “是,二公子!”全部丫环转眼间消失。 萧陌尘俯视含烟: “全府都是本公子的,对本公子而言,萧府没有禁地。” 第055章 异军突起 桔西金区萧府慕秋院: 含烟凤目圆睁,扬扬手中银票: “萧陌尘,你适可而止!别以为离了你萧陌尘,含烟就得饿死。” 萧陌尘黑眸放出万道不知名射线: “适可而止?何为‘适’,何为‘不适’? 女人总口是心非,刻意回避真实,而本公子能直面真实、坦陈心声! 这‘适’与‘不适’,当由谁来定夺?” 柳含烟眸光大胆迎上那万道射线: “人家的拒绝便是口是心非?人家的不在意便是回避真实? 而你的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便是直面真实?” “拒绝?不在意?恕本公子直言,本公子还真没看出来!” 萧陌尘眸光如匕首,想刺穿柳含烟的盔甲。 “为何你感觉会如此良好?”柳含烟垂首低语。 萧陌尘忽地不作声,沉沉眸子紧盯柳含烟,空气有小会儿的凝固。 两人杵在主卧的门口,不进,也不出。 “对陌尘没感觉的女人,陌尘何至于如此费心接近? 柳含烟,那些日在皇家酒店,你对陌尘的心意便明白的传递给陌尘了。” 萧陌尘语气平和地道。 柳含烟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如何不明白自己对萧陌尘的感觉。 而萧陌尘那般敏锐,便是有些许迹象,也势必难逃过他的毒眼。 她想进主卧看看,又觉着危险,于是想抽身回厅堂,却又被萧陌尘阻住去路。 “含烟姐姐——”萧雅尘救场来了。 “哎!”含烟如闻救星,赶紧夺门而出。 萧陌尘依然杵在门上,眸光追逐着那个略显狼狈的身影,哑然失笑。 含烟亲热地攥紧萧雅尘的小手: “怎么突然想起看姐姐来啦。” “听说姐姐搬此处来了,便来找姐姐学棋。” 萧雅尘开心地道。 “咦,二哥哥,你怎么会在此处?你可别欺负含烟姐姐哦。” 萧雅尘看见主卧门口的萧陌尘,惊讶地道。 “小雅尘,我可是你亲哥哎,你啥时学会胳膊往外拐了?” 萧陌尘轻轻捏捏雅尘的脸蛋。 “含烟姐姐可不是外人,姗姨都说了,含烟姐姐是家人。还让我好好跟含烟姐姐学棋。” “姗姨的话那么好使?二哥哥的话不好使?”萧陌尘表示不服。 “当然罗,姗姨是世上最好最完美的人。” 萧雅尘一手挽着含烟,一手挽着陌尘,走到棋桌边坐下。 小手去把棋盒打开,摆上棋子,然后拉含烟坐下,又拉萧陌尘坐下,自己则坐到含烟的对面。 “那日,见含烟姐姐为桔国争光,好开心好自豪好震撼啊,便寻思着要成为象含烟姐姐一样的棋手!” 萧雅尘大眼忽闪忽闪的,粉嘟嘟的小脸泛着红霞。 “这有何难?咱们小雅尘又机灵又好学,他日定能横扫棋坛,所向披靡。”含烟道。 萧陌尘在一旁,用异样的眼光瞅着这一大一小的美人儿。 女孩儿真是奇怪的生物。前一刻水火不容,下一刻便可水乳交融。 “还记得比赛时的棋局么,雅尘妹妹?摆出来给姐姐瞧瞧。”柳含烟问道。 “当然记得,不过就五盘棋嘛。可下过的棋,为何要复盘呢?” “复盘、拆棋对棋手至关重要,复盘拆棋是为明得失,知优劣,于万千变化中寻求最佳攻守策略。以免重蹈覆辙。” 柳含烟说话之时,萧陌尘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萧陌尘接过话头: “你含烟姐姐与围棋国李丹的第一局棋——起中象对起边马的对局,便是赛前拆过的。” 萧雅尘忽闪着大眼睛: “雅尘还不知道拆棋这事。雅尘还以为含烟姐姐第八回合记错了谱子呢。” “第八回合!你记得棋?”萧陌尘惊道。 萧雅尘问:“当然记得,其中第八回合,含烟姐姐走的和二哥哥走的不一样。 第八回合,二哥哥走的仕四进五,含烟姐姐选择的是炮二平一。” 柳含烟与萧陌尘面面相觑,觉着难以置信。 萧陌尘:“小雅尘这般了得,连这也记得!” 萧尘傲娇:“我可是棋坛霸主的妹妹!可是象棋天后的宝贝闺女!” 柳含烟问陌尘:“拍舒服没有?” 萧陌尘深眸凝视含烟:“羡慕么?你可做棋坛霸主的夫人。” 柳含烟道:“谁稀罕!” 萧雅尘含笑,望着陌尘:“二哥哥遭嫌弃了。” 萧陌尘道:“你可得帮二哥哥呀。” 萧雅尘人笑鬼大:“你要听建议?” 萧陌尘还真虔诚地道:“妹妹请讲。” 柳含烟咳两声:“你们拿我当空气啊。” 萧雅尘对萧陌尘道:“往后再面授机宜。” 柳含烟:“梦寒,可以让雅尘妹妹先参加区域选拔赛,没准能打进全国个人赛。” 萧陌尘点点头:“两月半集训,应该能让她的棋力有质的飞跃。” 萧雅尘接下来将她比赛中的五盘棋尽数复盘了。 萧陌尘与柳含烟暗暗称奇,萧雅尘在比赛中行棋灵动,明显败着很少。 萧雅尘以前比较贪玩,基础其实比较薄弱,加之首次参赛,能有这样的表现实属奇迹。 柳含烟道:“雅尘妹妹,你和贺姑娘这局棋,其实有个守和的机会,马单缺士对单车。 你的马应及时归位防守,以马当士,贴将或者守士角,双象连环护中。可你怎么走的?” 雅尘伸伸舌头:“我的野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 萧陌尘:“当守则守,当攻则攻,贺姑娘有车,你马是无法克敌制胜的,最明智的是回防。” 柳含烟:“你输棋的关键在于基本功薄弱,对例胜例和棋局不熟,残局的战略意识出偏差。 雅尘妹妹,姐姐问你,你真想成绝顶棋手么?” 萧雅尘相当郑重的点头:“想。” 柳含烟又问:“那你告诉姐姐,能吃苦么?” 萧雅尘道:“含烟姐姐,我能吃苦的,你和二哥哥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含烟道:“你要听姐姐的,可以在近期内杀入全国个人赛。” 萧雅尘睁大眼睛,兴奋地道: “真的呀!那雅尘该怎么做?” 柳含烟道: “姐姐建议你前半月快速将《桔中旨趣》记得烂熟,做实基本功: 后半月姐姐助你开局系统化。 第二月和第三月大规模全局实战并让你二哥哥教你审局、中盘缠斗和残棋运子及策略。” 第056章 没瞧见白发呀 桔东木区桐福茶馆: 王五左脸右脸左腿均缠着纱布,一瘸一拐走进店来,一见赵六便道: “手下败将,你一天不被虐,一天就不痛快么?来来来,哥就成全你。” 童乡钰对王五道: “客官,今儿个你可得悠着点儿,一不留神,明日你就得坐担架来了。” …… 王五、赵六摆上棋,一会儿,赵六王室告急。 王五又开始花式损人:“要胜哥一局棋,你得将生命延长至一万年。” 赵六脑门冒汗:“再来!” …… 王五:“若论意志力,此生哥谁也不服,就服你!” 赵六:两眼发红:“再来!” …… 王五:“哥一直想做一个谦逊的人,可又怕别人说哥虚伪。” 赵六:脸色发青:“再来!” …… 王五:“倘若胜你是一种错,哥已是一错再错;倘若胜你要受刑罚,哥岂不得千刀万剐?” 眼见赵六要发作,童乡钰赶紧上前拦住赵六: “客官息怒,他就那张嘴,你当没听见不就得了。你要把他弄残了,明儿个你找谁下棋去?” 有人阻拦反倒让赵六越发来劲: “谁也别拦我,治不了他的嘴,我先废了他的腿!” …… 赵六将王五背肩上,王五道: “再来一局,哥还能扛一会儿——”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琴音绕梁,琴韵悠悠…… 叶已姗碧衫白裙,轻靠在座椅上,闭目享受着韩承旭的音乐按摩。 琴音停下,便听得厅外有人声: “公子,药好了——” “端进去,有我就行。” “是!” 朝云把药端进卧室里:“姑娘,该上药了。” 叶已姗:“好。多谢朝云姐姐。” 韩承旭进来,叶已姗含笑道: “笑凡,这药效不错呢,觉着不似先前那般疼痛了。” 韩承旭亦含笑: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可——还是不要好得太快了……” 叶已姗立时收了笑容,一下没反应过来:“啥?” “太快了,姗姐就回去了。要见一面都难了……” 叶已姗没回答。 韩承旭低头,俯下身子,替已姗轻打起一角衣裙,露出已姗的一截细白的小腿。 小腿上的疤痕色泽越来越浅。 韩承旭上药已是驾轻就熟,叶已姗也由得他了。 上一次药和上十次药,本质是并无不同。 “笑凡——” 韩承旭抬眼,凝视叶已姗眸子里那一泓清水。 “萧韩两家亲如手足,你与梦寒又感情甚笃。 你就拿萧府当自个儿的家,萧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叶已姗道。 韩承旭低头轻轻抹药,低声道: “这些承旭都明白,承旭来萧府就不能有……别的缘由——” “听雅尘说,得亏了你的那盘棋,才保住了含烟?” 叶已姗岔开话题。 韩承旭:“姗姐,你还这般年轻,就不想——” “是中炮七路马对屏风马双炮过河的布局?”叶已姗紧追不舍,“能给已姗摆摆吗?” 韩承旭擦好药,将叶已姗的裙摆轻轻放下。 朝云端来脸盆,韩承旭洗了手,擦干道: “朝云,让雨蝶弹琴。” “好的,公子。” …… 琴声再度响起,已姗突然发觉那琴声似乎少了些什么。 果然还是笑凡的琴声更有韵味。 韩承旭摆好棋子。 叶已姗看着韩承旭纤长的手指轻灵地拨弄着棋子,尤如拨动着琴弦。 “是不是弹琴人的手指都很纤长? 咱家梦寒的手指也是细细的长长的,很是好看。” 叶已姗轻声细语地道。 韩承旭闻言停下棋子,凝神看她。 “平生听过太多优美的乐曲,却没有一首曲子是自己弹奏出来的。 明明不会弹琴,却偏生在房里配了一副好琴,你说可笑不?” 叶已姗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询问。 “姗姐要学琴的话,承旭乐意为你效劳。”韩承旭道。 “不成,已姗没艺术细胞,梦寒试着教过我, 这两手啊,总配合不过来,加之府上琐屑颇多,总不能静心练琴。”叶已姗叹道。 “姗姐,你得试着放下,你瞧瞧这段时间不在府上,天还是没塌下来,府上不是也挺好的么? 事必躬亲,这搁谁身上不得累个半死,宇航都说了,你这么年轻就有白发了……” 韩承旭一面说,一面朝叶已姗的秀发望去,“没瞧见白发呀……” 叶已姗笑笑: “不多的,这要有一根冒出来,我就让暮雨给我弄掉,这宇航有时也替我整这事…… 来了这些天,应该又有了吧……” 韩承旭立马站起来,走到已姗身畔:“姗姐把头转过来,承旭替你瞧瞧。” 已姗还真转过来:“你替我把丝带簪子拿下来,仔细地瞧瞧……” 韩承旭取下丝带碧玉簪。 叶已姗的长发去了束缚,自然地垂在耳际肩畔,象缎子一般细腻柔软,使叶已姗更添了几分柔美几分妩媚。 把一个桔西第一美男韩承旭看得呆了。 “有没有啊?”叶已姗问道。 韩承旭这才回过神来,一双眸子在叶已姗发间展开地毯式搜索: “还没发现呢。姗姐的头发乌黑发亮,哪象有白发的啊——” “叶公子来了!” “姐姐,姐姐——” 几千瓦大灯炮叶剑锋冲进卧室,又看到一幅和谐图景,但他倒不介意,直接冲到叶已姗身畔:“我来!” “得细细地找。”叶剑锋轻车熟路地拨弄着叶已姗的长发。 一眨眼功夫,在万千极为隐蔽的细丝中找出两根银丝,轻轻拔掉: “这下,应该没有了。” 韩承旭笑道: “宇航这操作技能相当娴熟啊。莫非长期训练有素?” 叶剑锋道:“那是当然……对了,你们摆棋啊?这棋形好生熟悉…… 想起来了,是赌柳含烟与念伊的那盘棋…… 我还正要问你呢,你那步炮3平6是怎么想到的?” “炮3平6?”叶已姗问道。 …… 桔西金区萧府慕秋院洗浴室: 柳含烟将头搁在浴桶桶沿上,身子泡在温水中,光润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流泻。她闭上双眼,任思绪如柳絮般飘扬…… 【“没法,本公子是讲信用的人,答应小姨的事,势必全力为之。” …… “萧公子,你身旁的小仙女是你什么人啊?你那么护着她!” …… “那你要娶她吗?” “对,要娶!” …… “劳烦老伯给她来几串不辣的。” …… “撞上会破相的。” …… “她是在下小姨母的孩子,如出言冒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快起来!” …… “不,我在意的是你劝慰的态度,而非你劝慰的言辞。” …… “含烟,陌尘这里,你是最安全的……” …… “这可是一对。” “所以才送你啊。” …… “含烟哪,你的烦恼就是想法太多。” “往后,还是活得简单些吧。” …… “启禀皇上,含烟自幼深居简出,未曾见过世面,适才在圣上面前失仪,还望圣上恕罪。” ……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君子那些伪礼数对本公子没约束力……” …… “你跟笑凡能坦然说棋,跟圣上有牵扯不清的瓜葛,独独对陌尘,你心存芥蒂,心怀戒备,我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 “姗姨让我赶紧娶了你,将延续萧家香火的事儿提上议事日程!” …… “全府都是本公子的,对本公子而言,萧府没有禁地。” …… “对陌尘没感觉的女人,陌尘何至于如此费心接近?柳含烟,那些日在皇家酒店,你对陌尘的心意便明白的传递给陌尘了。” ……】 满脑子尽是那人的声音、身影,怎么甩都甩不掉,好生烦恼…… 萧陌尘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亦正亦邪?她竟无从判定。 “人呢?”萧陌尘的声音在客厅里响起。 柳含烟屏住呼吸,小心脏怦怦跳起来—— 这节骨眼上闯进来,那可真是要命—— 臭小子不会连洗浴室也闯吧? 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柳含烟一颗悬着的心方始落地。 第057章 游龙走凤 桔西金区萧府折梅堂: 摇曳的烛光下,萧雅尘手捧《桔中旨趣》,棋盘上快速摆子: “行此局面,马能七步擒士,以前跟暗香姐姐走了八十回合尚未擒住。果然此书甚妙!” “小祖宗,子夜时分了呢,这几日是着了魔咋地?一打谱就没个完了!”碧荷道。 “急什么呢,快去倒杯茶来,本姑娘兴头尚足呢。” 萧雅尘头也不抬,继续摆棋。 “喝了茶怕得整宿折腾了?小祖宗,不能这般摧残身子,你还得长个头呢。” 碧荷好言相劝。 萧雅尘安慰道: “好姐姐,没事,偶尔放纵一回,死不了人的。你替雅尘泡杯茶,便先歇息去。不用管雅尘。” …… 桔中土区硼城皇宫御书房——近渊阁: 刘佩羽闭目坐在躺椅上,手捧《桔中秘法何少游著》。 杨崇焕蹑手蹑脚上来,正要离开,却听得一声: “杨爱卿——” “微臣在,微臣叩见皇上!” “坐!” “谢皇上!” 刘佩羽起身,杨崇焕垂首而立。 刘佩羽把《桔中秘法》放回书架,目光在书架上游走: “杨爱卿,你觉着何少游此人如何?” 杨崇焕沉吟片刻方始作答: “启禀圣上,何……少游才艺超凡,微臣便是殚尽竭虑,亦不能望其项背。” “雁翔,你这是怪朕了?” 刘佩羽转过身来,双目如电。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客观描述其才华。并未对圣上的治罪置评。” 杨崇焕依然毕恭毕敬。 刘佩羽走到杨崇焕身前: “杨爱卿,朕看起来很笨吗?” 杨崇焕道: “圣上文韬武略,心思缜密,明察秋毫,睿智过人,怎能说——” “那为何何少游会如此轻贱朕在象棋上的修为?”刘佩羽道。 “微臣以为,此或许是他主观臆断的结论。圣上不必过于纠结。” 杨崇焕其实明白,老大为何要跟一死人较劲,但他不会点破。 “那以爱卿之见,何少游的结论是否正确?” “微臣以为,对他人修为前景枉下定论实为不可取。 需知,人情世态,倏忽万端;驾马十驾,功在不舍。 便是禀赋寻常之辈,经后天勤苦修练亦可成大器。 何况圣上有定国安邦之略,经天纬地之才,远非资质平平之辈——” 这一番马屁拍得皇帝立时心花怒放,笑逐颜开—— “来,雁翔,今日陪朕大战三百回合——”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 “这炮3平6果然神奇。红棋稍有不慎,这局面便支离破碎了。”叶已姗清秀的面庞泛着一抹红晕。 “说来也怪,前不久银烛姐姐和雨蝶姐姐还问过已姗此棋,我当时说可以考虑炮3平6,但没经过仔细推演。” 韩承旭问:“那你可知此棋是谁支的着?” 叶已姗:“莫非是含烟?” 韩承旭点点头: “平空掉下个绝顶女高人,可以想见当时承旭所受的震惊。此前,梦寒说她啥也不会。” 叶剑锋虎眼圆睁: “还有此事?剑锋还以为是你临时想的新着呢。 文博兄子轩和我还复盘过此棋,都为这一着称奇。 姐姐常告诫我‘对未知人事,不可枉下定语’还真有道理!当初剑锋也以为她啥也不会。” 韩承旭盯着叶已姗,眸色骤深。 “姑娘来了!”三人正说话拆棋,忽听厅外雨蝶报。 “你怎么来了?” 叶剑锋此话问得好生唐突,他忘了自己才是客人。 “你这话好生奇怪,这是韩府哎,我来看看已姗姐姐不可以么?” 韩凤娇凤目圆睁。 “见面就掐,妹妹你也真是,好歹宇航是客人,还救过咱们,你就不能客气点?”韩承旭道。 “哥哥,是他欺负凤娇哎。”韩凤娇不服。 “我怎么就欺负你了,到底是谁说永远不理人的?” 叶剑锋也不服。 “好啦好啦,宇航也少说两句。人家是女孩子,你就不能让让?”叶已姗道。 “公子姑娘们,用膳了!”朝云在外唤道。 朝云进了卧房对韩承旭道: “公子,夫人吩咐说,往后二位公子二位姑娘就在此用膳…… 卧房会不会太小?” 叶剑锋道:“就在外厅就餐。我抱我姐出去就行。” 叶剑锋话音刚落,韩承旭已麻利地抱起了叶已姗,朝厅外走。 叶剑锋发懵: “笑凡兄,你居然有这般力气,你不是斯文琴客么?” 韩承旭在外厅淡淡答道: “姗姐身轻若燕,好歹承旭还算个爷们儿。” 叶剑锋继续发懵: “还‘姗姐’?此前不是一口一个‘叶姑娘’么?” 韩凤娇道: “少见多怪,相处久了自然就更亲近了哩。你个神经大条的人,啥时会关注到这些细节了?” 叶剑锋摇摇头。觉着不妥,可他仔细思量又觉没什么不妥。 叶已姗是位剑客,又是伤员,对韩承旭所为倒能处之泰然了。 外厅整洁素雅,与卧房的风格相类。 棋桌琴台茶几椅凳均古雅别致。 正对厅门的墙上,一幅水墨山水画,不施华彩,却颇显内涵。署名是“韩承旭”。 叶已姗的水眸扫视全厅时,韩承旭的眸光则解读着叶已姗神情。 是了,韩承旭想起来了。 叶已姗初进揽月馆时是在昏迷中,被叶剑锋抱进卧室的。 自她受伤后此番还是第一次出卧房。难怪,她打量得这般仔细。 前次,她是在门口,难道她没仔细打量客厅?那是在…… “公子们姑娘们,怎么都不动手啊?” 朝云摆好酒菜碗筷,有些纳闷,这几人为何都盯着叶已姗看,这都多少天了,还没看够? 叶已姗打量完毕,回头迎上韩承旭的黑眸,微微一笑,给了个评语:“雅!” 韩承旭心中暖意乍起,嘴角不由得出现了一抹弧度。 桔西金区萧府慕秋院: 厅堂写字台上,柳含烟正伏案疾书。 疏影一旁赞不绝口: “啧啧啧,瞧瞧姑娘这笔法,真是要多流畅便有多流畅,要多优美便有多优美, 怕是桔国的草书大家卢方平也得甘拜下风!” 冷香道:“姑娘,当初老爷不是不让你外传么?” 柳含烟头也不抬,手上继续游龙走凤: “《桔中秘法》已经外传了,铁道生手上不是有一本么?” 冷香自责:“怪冷香无能,没能保住《桔中秘法》。” 柳含烟道:“不怪你,你那也是迫不得已。横竖含烟记得。 既是铁道生有一本,含烟便让梦寒、姗姨、雅尘妹妹等也瞧瞧。” “要本公子瞧什么?”萧陌尘闻声,翩翩而至。 柳含烟抬眸时,萧陌尘已到身前。 萧陌尘一袭青衫,身形修挺有如玉树临风。 柳含烟与萧陌尘只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便又埋头走笔如飞。 “二公子好!”两位丫头齐声道。 冷香道: “姑娘想让二公子看《桔中秘法》呢,铁公子棋力大增,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桔中秘法》。” “五六炮对反宫马篇。第三局:封勇与谢高风对局评注。在近渊阁也提到过。”萧陌尘一见便来了兴头。 “何大人居然对此有评注,若是贺姑娘此前能见到评注,没准这棋就拿下了。”萧陌尘又道。 萧陌尘一面欣赏柳含烟的草书表演,一面关注柳含烟细长的手指,心想,这手也能弹琴吧? 第058章 着了魔似的 桔西金区萧府慕秋院: 柳含烟仍旧在写字台上奋笔疾书—— 疏影拎了暖水壶,冷香问萧陌尘: “二公子喝什么茶?” 萧陌尘反问:“你家姑娘喝什么茶?” “姑娘素喜茉莉花茶。”冷香答道。 “那就茉莉花茶得了。” 冷香泡好茶,将茶杯搁茶几上,便与疏影退出了厅堂。 萧陌尘手执青瓷茶杯,缓缓走近含烟,含烟头也不抬,继续自顾自地飙文—— 萧陌尘干咳两声,想寻求点存在感。 柳含烟不痛不痒地道:“有病吃药。” 头仍未抬;手行笔依然。 萧陌尘失笑,喝了两口茶,百无聊赖地走到琴台前,放下茶杯,随手拂了下琴弦。 柳含烟的手停了一瞬,旋即又恢复了旧态。 直至一连串流畅、婉转,裹挟着浓郁情怀的音符扑面而来,柳含烟才放下了一直不肯放下的笔。 她静静坐着,没回过头。 这一段旋律,她再熟悉不过,梅若云生前时常弹奏。 【“烟儿,为娘教你行棋,好么?” 梅若云温润秀美的脸浮现在眼前。 “义母,含烟好笨的,还是不学了吧。” …… “烟儿,为娘教你弹琴,好么?” 梅若云满是温情的声音。 “义母,含烟资质平常,不想劳神……”】 耳边回响的是义母自创的旋律。 可再也见不到那张无比温润美丽的脸,再也听不见那富含温情的声音…… 她后悔自己没能做一个温顺的女儿,后悔自己没能积极回应义母的温情—— 萧陌尘的眸光自柳含烟略为抖动的背影前掠过,两手依然在琴弦上演奏—— 【“寒儿,小姨教你下棋,好不好?” “好啊,小姨,寒儿学会了便可与笑凡兄较量了。” …… “寒儿,小姨教你弹琴,好么?” “太好了,但凡是小姨,教什么寒儿都乐意!”】 小姨不在了,但至少留下了承载小姨爱与记忆的旋律—— 桔西金区杨府雅芳居: 贺思棋在厅堂上,一针一线地替杨慕哲缝制长衫。 “文博哥哥,你就饶了可嫣哩。” “不成,可得好好惩罚你——” 卧房里传来杨慕哲与刘可嫣亲昵的声音,贺思棋步出厅堂,踏入满是梧桐的院里。 正午的阳光垂照下来,院里的地面显得斑驳陆离。 “贺姑娘,公子与刘姑娘尚未用膳,要不要——” “再过一阵子吧。” “好的,贺姑娘。” “墨云姐姐——” “嗯?” “杨公子可曾让你改称呼?” “墨云也曾请示过公子,问公子要不要称姑娘为‘夫人’,公子说唤‘贺姑娘’就好。” “知道了,下去吧。” 贺思棋站在阳光里,呆了一阵子。 桔西金区萧府折梅堂: 萧雅尘趴在棋桌上睡着了,左手还攥着《桔中旨趣》。 萧陌尘蹑手蹑脚走进来,把她的书轻轻拿掉,将她抱到卧房床上。 萧陌尘替雅尘去了鞋,替她盖好被子。 雅尘嘴里嘀咕:“马炮和单车,双炮和单车,单车必胜马双士——” 萧陌尘盯着熟睡中的妹妹,温柔一笑。 他掩上房门,出了客厅,碰上碧荷。 不等陌尘开口,碧荷先说话了: “二公子,这几日,姑娘跟着了魔似的,夜里也不想睡觉。 你得说说她才是。奴婢的话,她死活不听。” “好,知道了。”萧陌尘道,“回头我劝劝她。”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外厅: 叶已姗一袭浅粉长衫,安静地靠在长椅上听琴,雨蝶的双手在琴弦上跃动。 雨蝶几曲琴罢,便出去了。 韩承旭却不见人影。屋里只剩下朝云与已姗。 韩承旭每日将叶已姗抱至外厅,说外厅的视野更开阔,空气更好。 今日,韩承旭为她上完药便不见人影,叶已姗不觉有些怅然。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又放下。 “姑娘,茶水该凉了,朝云替你掺热的。”朝云道。 “朝云,你们家公子去哪儿了?”叶已姗问道。 “公子没说呢。叶姑娘。”朝云道。 “宇航也不见人影?” “叶公子和我们家姑娘在陶然亭下棋。姑娘说想在个人赛前涨涨棋。” 叶已姗赞赏地点点头:“想不到凤娇妹妹这般用功。” “叶姑娘,你不知道,自硼城回来,韩姑娘便很是用功了,说是受了刺激。” “受了围棋国李姑娘与魏姑娘的刺激?” “可不是嘛。咱桔国以桔戏立国,却偏生在桔戏上败给以围棋立国的围棋国。 若不是柳姑娘力挽狂澜,这势必成为千古笑柄!” 叶已姗叹道:“可惜已姗错过了好戏——” 二人正闲聊,雨蝶兴冲冲回院里了。雨蝶入了客厅,笑对已姗: “姑娘,今日公子差点毁了厨房?” “他去厨房干什么?” “公子说想替叶姑娘亲手做一道拿手好菜。” 叶已姗来了兴头,含笑问: “那他人呢?——做好了吗已姗等不及想尝尝了。” 听见院外有脚步声,三人凝神望去,银烛与韩承旭一前一后出现在院门口。 谁知银烛一见已姗,回头便对韩承旭附耳低语,韩承旭立时不见了人影。 “咦?”已姗好生纳闷。 银烛和一帮仆役陆续入院,银烛将茶几上的茶具收拾了,放上各式菜肴。 “银烛姐姐,适才已姗明明看见笑凡来着,莫非是已姗看花了眼?”已姗问道。 “公子呀——” 银烛说起韩承旭便咯咯笑起来了,笑得前仰后合的: “不瞒姑娘说,适才公子脸上有锅灰,我提醒了一下他——” 说得屋里的人全笑了。已姗道: “咱们还是厚道点,都别笑了,都当没这回事好吗?” 几位丫环闻言,收了声,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韩公子一会气宇轩昂地走进来,见房中人神色,便已知大概: “银烛,背地里黑本公子了?” 银烛故作无辜:“什么黑?公子那么白,黑不了的。” 韩承旭在叶已姗对面坐下,眼眸扫向已姗: “姗姐,她跟你说什么了?” 叶已姗温声道: “只说是公子为已姗做了好菜,如此而已——” 叶已姗看着满茶几色香兼备的菜肴,叹道: “笑凡还有这般手艺?” 韩承旭不好意思地笑笑: “说来惭愧,原本是想亲手替姗姐做一道菜的,可做出来卖相不好,就没端上来。” 叶已姗道: “卖相不要紧,只要能吃就行,你做得辛苦,已姗想尝尝。” 韩承旭难为情道: “真的不好,以后改进了再让姗姐尝,行不?” 已姗道:“难得你有这般心意,就是做得差点,已姗也愿意品尝。” 韩承旭回头命银烛:“去端上来吧。” 第059章 通体舒适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银烛将明显有些发焦的一道恐怖菜肴端上来。 韩承旭露出极为尴尬的表情: “姗姐可别笑哦。” 叶已姗语气平和地问:“爆炒鸡丁?” 韩承旭点点头。 叶已姗举箸夹了一小块在嘴边,慢嚼了几口。 韩承旭神情有些紧张,静候女神给鉴定结论。 “不错嘛,便是有些糊味,也鲜辣味十足,比炖鸡肉美味多了。已姗喜欢。” 叶已姗含笑道。 韩承旭难以置信,也举箸尝尝,觉着味道确实不错。 于是乎,此二人,不到盏茶的功夫便将韩承旭的杰作一扫而光。 “你是炒给我吃的,你怎么跟我抢呀?” 叶已姗打趣道。 “姗姐一人品尝多寂寥,人生的美好须得共享。” 韩承旭笑道。 我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便是与你一道慢慢变老。 韩承旭心里嘀咕。 “笑凡,已姗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过几日,已姗真得回去了。” 叶已姗敛笑凝眸道。 韩承旭眉梢间的笑意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这段时日,大概梦寒不会过来,你与凤娇妹妹可随宇航一道来萧府,萧府闲置的住房也挺多。 在萧府,至少跟梦寒可拆拆棋说说话什么的。不知笑凡意下如何?” 叶已姗道。 韩承旭闻言,面上愁绪化去不少,当下应允: “那敢情好,承旭已多时未去萧府了,此番去蹭蹭姗姐的美食,岂不美哉?” …… 用过午膳,叶已姗要回卧室午休: “让已姗试着走走,觉着没问题了。” “那怎么成,再过几日稳妥些。” 韩承旭这些日怀抱软玉温香已上瘾。 不由分说把已姗横抱起来。 “已姗是习武的——”已姗在韩承旭怀里道。 “可你也是女人。”韩承旭低眸凝视怀中的已姗,沉声道,“你也需要呵护。再强悍的肩头承重也是有限的。” 韩承旭的眸光里,满是一览无余的深情和宠溺。 那眸光分明甚是平和,却于平和中裹挟着力量。 这是萧然不曾给予她的。 叶已姗的心绪便迷失在那眸光中了。 “到了,该放我下来了吧。”叶已姗薄唇轻启。 可韩承旭丝毫没有要放的意思。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他决定效法他的死党萧陌尘杨慕哲,向爱情高地发起冲刺。 他瞄准叶已姗两片薄唇缓缓低头。 叶已姗一惊,一个侧翻滚出了韩承旭的怀抱—— “哎哟,——” “姗姐,你的腿?” “我的头——” 叶已姗的头碰上床背了。 韩承旭急坏了:“姗姐没事吧?” 叶已姗摸了摸头:“应该还能用。” 这节骨眼上她居然还有心情打趣。 她如若反感,不是该娇叱一声“混蛋”,再一个巴掌招呼过来的吗? 她如若受用,在爱情预警拉响时又怎么能表现得若无其事? 韩承旭有些茫然。 金区萧府慕秋院厅堂: 写字台前,柳含烟落下笔,将《桔中秘法》合上,她缓缓走出慕秋院。 慕秋院对面,抚琴院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传出笑语声,弈棋声—— 那地儿,对她充满了诱惑力,可又有着某种排斥力。 她还没进去过,最好永远别进去。 她撇开抚琴院,循着小径,上山,落日的余晖将她本已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 柳含烟坐在巨石上,背对夕阳,面向东方,那里有韩府; 可在更远的东方,有她的家乡——沽舒城。 耳畔已听不见抚琴院的笑语声弈棋声,取而代之的是若有若无的琴声。 依然是熟悉的旋律—— 这旋律让她不由得转过身来,面向夕阳,也面向抚琴院。 巨石能给她一个旷远的视野,但却无法让她看到遥远的未来。 想起与萧陌尘在硼城的亲密接触,至今犹似梦中。 奇怪的是,萧陌尘自硼城回来,对她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全然一副若即若离之态。 这反倒使她不安起来,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啥药? 芳毓台上,萧逸尘与路芷兰正相对而坐,说说笑笑,在棋桌上指指点点,当是在拆棋。 一会儿,琴声也渐停了。 柳含烟在大石上坐了很长时间。 对面芳毓台萧路二人已不见了,萧府上灯了,四围小虫的鸣叫声清晰起来—— …… 柳含烟回慕秋院时,见大门敞开,疏影与冷香不知去向。 客厅写字台旁端坐着一美男,正在灯下专注读书。 手里捧着那本她刚完成的——《桔中秘法》,阅读已接近尾声。 柳含烟轻手轻脚走到长椅边,靠在长椅上望着摇曳的烛光发呆。 “以为你人间蒸发了,这会儿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萧陌尘一面翻书一面道,眼皮也不曾动一下。 柳含烟继续发呆: “书便是写给你和姗姨、雅尘等看的,拿回去慢慢琢磨哩,不必天天守在慕秋院。” 萧陌尘不吱声,快速将最后几页读完,把书合上,放在写字台上。 萧陌尘走近柳含烟蹲下身子,毫不迟疑地握起柳含烟的右手。 柳含烟被电了一下,手要回缩时却被萧陌尘紧紧握住。 “别动,陌尘帮你捏捏,这两日累坏了吧。” 萧陌尘的声音极淡极低沉,却分明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卸掉了含烟的戒备与警觉。 这话倒提醒了含烟,含烟两日来全力飙书,唯恐慢了耽误萧陌尘叶已姗等研读。 适才去山上时分心倒不觉得有什么,此时,方才觉察到右手的酸痛。 萧陌尘为含烟的右手捏捏、拍拍、揉揉,含烟觉着经络似打通了一般,通体舒适—— 柳含烟的水眸瞄向萧陌尘,萧陌尘正专注于手上的工作—— “行了,不疼了。”柳含烟道。 “不疼了么?” “嗯。” 萧陌尘将柳含烟两手一拉,把柳含烟拉了起来。 两人眸光静静相会,眼眸中万千情意尽显。 萧陌尘俯下脸来,在柳含烟的唇瓣上温柔一啄,柳含烟没动—— 桔西金区韩府陶然亭: 韩凤娇一面下棋,一面嗑瓜籽儿,棋盘上形势已十分危急。 叶剑锋,在棋盘上心狠手辣,连出狠招,一气呵成攻下城池。 韩凤娇负气一扔棋子: “你和女孩子下棋也不让让人家!” 叶剑锋竖眉: “让!棋盘上无父子无手足,我让了你,赛场上你对手会让你吗? 联赛上铁莲花会跟你讲情面吗?我每日都想跟梦寒、文博下棋,这是为何? 因为下棋得找高手才有提升!你明白吗?再来!” 韩凤娇一面摆棋一面噘嘴: “这么横!我哥都没这么说我!” 一面高声道:“炮二平五!” 叶剑锋:“态度给我放端正了!可别忘了是谁让我来下棋的!” 韩凤娇伸伸舌头翻翻白眼,继续走棋—— 第060章 你做不到的 桔西金区萧府慕秋院厅堂: “《桔中秘法》记完了?”柳含烟眸光如水。 “如此美妙的时刻,你竟会关注棋作?”萧陌尘刮了一下柳含烟的翘鼻。 “别拿我当雅尘。” “那不能,雅尘可作不了我媳妇儿。” “谁要作你媳妇了?” 萧陌尘低眸,眼神专注起来,他扶着含烟的肩头: “含烟,陌尘是认真的,你要有什么顾虑可以跟陌尘说说,有什么要求,直管提出来。 但凡是陌尘能做到的,陌尘必定全力为之。” 含烟迎上萧陌尘的眸光,一字一顿地道: “婚姻若是沦落到提要求谈条件的地步,此婚姻就算玩完了。” 萧陌尘眼神犀利: “那婚姻要不要一种契约精神?要不要物质上的保障、生活上的提携、情感上的忠贞?” 含烟叹口气:“你做不到的!” 萧陌尘沉声道:“是要陌尘摘取天上的星辰还是水中的月亮? 你都还没说出、还没让我做,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做不到? 你对我有几分了解,就这么轻率的下结论? 含烟,陌尘真没想到,在你看来,陌尘竟是如此的不堪!” 萧陌尘放开含烟,悲伤而略带愤怒地盯了含烟一眼,悻悻离去。 陌尘走到厅堂门口,他停住了,好半天才回过身来,对含烟道: “柳含烟,奉劝你一句,收起你那些多余的矫情和清高。 我萧陌尘是喜欢你,可萧陌尘尚不致死缠烂打、恬不知耻地…… 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大步离开。 柳含烟杵在空荡荡的厅堂里,目送萧陌尘的身影消失在抚琴院的大门中。 柳含烟缓缓步出慕秋院,对门抚琴院的院门已关闭,一段熟悉的旋律却穿越庭院,散播在距抚琴院更远的空气里…… 桔西金区杨府雅芳居厅堂: 杨慕哲、贺思棋、刘可嫣一道用餐。 杨慕哲频频往刘可嫣的碗里夹菜,刘可嫣却往贺思棋的碗里夹菜:“思棋姐姐,你面色不好,吃几只龙虾补补。” 杨慕哲这才回过头望望贺思棋,轻声问:“思棋妹妹,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找个大夫来把把脉?” 贺思棋摇摇头:“没事的,不用,思棋休息一下就好。” “怎么没事,昨儿个姐姐把吃过的早饭都吐了。”可嫣道。 杨慕哲道:“这么严重,是应找个大夫来瞧瞧——” “文博哥哥,思棋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能明白地告诉我。”思棋语气很平和。 在杨慕哲看来,思棋温柔乖巧,对自己惟命是从,连眼神也不曾与自己对视过。 可当前的贺思棋,却眼眸直接大胆,表情严肃。 “妹妹请讲。” “咱们算什么?”思棋眼神依然没离开杨慕哲的眼眸。 “什么算什么?你把慕哲弄糊涂了。”杨慕哲大惊。 “你,我与可嫣。咱们算什么?能告诉我么?”思棋的语气依然很平和,却有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重要吗?”杨慕哲也严肃起来。 “你拿我和可嫣妹妹当什么了?”贺思棋眼神凌厉。 “咱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何要破坏当前的关系?你突然间不象你了,你不是特温柔,特通情达理的么?为何女人一旦走得近了,便生出诸多毛病来了?你是不是瞧我疼可嫣,便内心失衡了?”杨慕哲恨恨地道。 刘可嫣着急:“文博哥哥,思棋姐姐,你们不要吵啊,可嫣不想看到你们这个样子。” 贺思棋沉默良久,才抬头有些绝望地看了看杨慕哲,依然平和地道:“给我回家的路费。” 杨慕哲道:“不成,我可不是这般无情无义的人。” 贺思棋道:“好,算我无情无义好了。你遇人不淑,我替你纠错——” “贺思棋,你是怎么了?好好的闹什么别扭,当初不是你求我留下可嫣的么?怎么现在——” “不关可嫣的事——” “姐姐,你莫吓可嫣,你要怪文博哥哥疏远了你,以后就让文博哥哥陪你多一些好么?” “妹妹,有些事你不明白。” “好了好了,说开了就行,现在文博哥哥就陪你。”杨慕哲拉起贺思棋便往卧室走。 贺思棋反手给杨慕哲一耳光:“杨慕哲,你太小看人了!你就是个人渣!” 贺思棋头也不回走出雅芳居。 二人再追出来的时候,就不见人影了。 刘可嫣心急如焚:“赶紧让人找啊!” 杨慕哲这才回过神来—— 桔西金区韩府陶然亭: 叶剑锋与韩凤娇下棋,韩凤娇屡战屡败,越下越没信心,越下越上火,到后来把棋子一扔:“不下了!怎么都下不过你!” 叶剑锋道一面复原棋子一面道:“棋手怕输就不要下棋!想胜棋就得在输棋中长教训!适才这局棋,你开局第五步就脱谱了——” “就知道棋就知道棋!”韩凤娇负气把一颗棋子往地上一扔。 叶剑锋剑眉倒竖:“韩凤娇,你再这么横,我立时走人!从此,你永远别找我替你拆棋!” 一旁坠露想弯腰拾起棋子,被叶剑锋阻止了:“你让她拣,她自己做错的事她自己矫正。” 韩凤娇不动。 叶剑锋转身就走。 “叶公子,姑娘拾起棋子了。” 桔西金区萧府慕秋院厅堂: 柳含烟在砚台上坐下,唤道:“冷香——” “姑娘何事?” “磨墨。” “奴婢来了,姑娘的手不嫌累么?” “罢罢罢!”柳含烟放下笔,“我出去走走。” “都这么晚了还出去?我陪你吧。” “不用,我随便走走。” 柳含烟出了慕秋院,行经折梅堂时,见院门未关,便走了进去。这还是柳含烟第一次串门。 “柳姑娘来了!”碧荷老远便迎上来,“姑娘这几日可用功了。” 萧雅尘坐在棋桌上,左手拿《桔中旨趣》,右手拿棋子,口中念念有词:“炮高兵单士象必胜士象全——” 柳含烟跟碧荷比了个手势,碧荷出去了。 柳含烟站在萧雅尘身畔,看她头也不抬,神情十分专注,摆棋速度很快。 “碧荷姐姐泡茶!”萧雅尘仍旧不抬头,继续在棋盘上推演变着—— 柳含烟去为她泡了杯茶轻轻放在棋桌边。 萧雅尘端起茶杯,才发现是柳含烟。 萧雅尘一见柳含烟,便亲昵地挽住柳含烟:“含烟姐姐怎么来啦?姐姐,雅尘把《桔中旨趣》研习了七遍了。把这一遍完成便滚瓜烂熟了。” 柳含烟惊道:“还不到十天呢,小雅尘还真是厉害。” 萧雅尘一脸得意:“是吧?雅尘好用功的。” 柳含烟道:“用功是好事,可当小夜猫就不可取了。” 萧雅尘道:“准是碧荷姐姐告的状。” 柳含烟摸摸萧雅尘的小脑袋道:“她也是好心。昼夜颠倒,这不是一位棋手该干的事。智慧不应只用在棋盘上,更应运用在生活中。白昼时间更长,利用得当,会收效更大。你要继续当夜猫,让姐姐也很为难的,毕竟是姐姐让你打谱的。” 萧雅尘道:“雅尘听姐姐的,从今儿起,就不熬夜了。” 第061章 礼物 桔西金区韩府揽月馆外厅: 韩承旭与叶已姗在棋桌上安静地对弈。 韩承旭落子之余,时不时地用眸光关注叶已姗。 上次与已姗下棋,不觉已相隔了八年。 这八年间,他除了棋力猛增以外,别的似乎还在原地。 而叶已姗却经历了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叶已姗执先手走五六炮,韩承旭走反宫马。 叶已姗行棋时,眸光内敛,表情专注而平和。 落子很轻很轻,唯恐把棋子碰坏了似的。 便是在棋盘上攻势如潮杀法凌厉之时,她的表情和落子仍无明显变化。 一个女人,是在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人生场景之后,才会显得如此平和安祥么? “和了。”叶已姗眸光对上韩承旭的眼眸,轻声道, “笑凡此局没全力以赴,二十三回合,如若弃子争先,便不会贻误战机了…… 下棋就好好下棋,这是对棋手的尊重。” “姗姐说的是,承旭接受指正。再来一局,此局承旭一定全力以赴。” “理当如此。”叶已姗温柔笑笑。 第二局轮到韩承旭走先手,韩承旭使出过宫炮,叶已姗以左中炮双正马应战…… …… 第二局,韩承旭判若两人—— 棋路娴熟,心思缜密,审局精准,杀伐果断,攻守兼务。 已姗绞尽脑汁,亦不能找到突破口。 叶已姗投子认负: “输了,笑凡,此番进京,你的棋力长不少吧。 此局,你的棋简直无隙可击,让已姗完全没机会。” “不瞒姗姐,此番承旭、梦寒均长了不少棋,这多亏了含烟。” 叶已姗不解:“已姗不明白。” 韩承旭于是将含烟领他和陌尘去近渊阁的事和盘托出。 叶已姗道:“含烟还真是无价之宝啊。” 朝云收了棋子,打来热水,让韩承旭和叶已姗洗了手,便借故离开了。 “下次让含烟也带我去瞧瞧。” 已姗抿嘴一笑,表情象个小孩,带着几分纯真和俏皮。 韩承旭从未见过此种神情,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已姗脸上有饭粒么?”叶已姗不明所以。 “姗姐可不能去!”韩承旭突然道。 “是已姗太笨记不住那么多谱子么?”叶已姗更懵了。 “皇宫太危险,承旭怕——”韩承旭说不出口。 “怕什么——” “姗姐要看谱子承旭可以教你,都装承旭脑子里了。” “梦寒和含烟也可以教我的。” 叶已姗随口道。 韩承旭神色有些黯然,喃喃道:“果然,承旭为姗姐还是做不了什么。” 叶已姗方才有所察觉: “你已做得够多了。若想教我,便来萧府慢慢教我。 一则已姗可照顾府上,二则又不耽误学棋。” 韩承旭的眸色渐深,叶已姗被他看得竟有些局促了—— “姗姐——”韩承旭郑重地唤了声。 “嗯?”叶已姗掀眸。 韩承旭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到叶已姗手中: “此番进京给姗姐带了个小礼物,请笑纳。” “给我的?是什么?” “打开看看。” 叶已姗轻轻打开礼盒,再拆开丝绸包装,便见到一只精美的白玉手镯。 “好美!”叶已姗由衷地赞叹,“长这么大,还没人送过礼物给已姗呢。” “喜欢么?”韩承旭眸子里光波流动。 “喜欢,可……笑凡送我礼物合适么?” “需要论证么?”韩承旭深眸凝视已姗。 “管它呢,收了再说。替我戴上。”叶已姗道。 叶已姗眼角嘴角眉梢带笑,竟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买都买了,未必让你再退回去?或者再送别人?” 这话把韩承旭逗乐了:“姗姐怎么这么可爱哪!” 韩承旭一手握住叶已姗纤细白净的左手,一手拿着手镯,为叶已姗轻轻戴在手腕上。 “着实增色不少啊——”叶已姗伸出手自我欣赏一番。 “还挺合适的——”韩承旭道。 桔西金区杨府大门口: 杨慕哲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庄园,路口,酒店,就是不见贺思棋的踪影。 贺思棋匆匆地闯入他的世界,又风驰电掣地离去。 天色已晚,可杨慕哲还失魂落魄地立在杨府大门口。 不愿相信,贺思棋确已撤离了他的世界。 杨慕哲才发觉,贺思棋原来早已融入他的世界。 他迟钝的大脑开始灵敏起来,清晰起来。 头脑里竟全是贺思棋的一颦一笑,全是与贺思棋在一起的细节。 刘可嫣在一旁安慰杨慕哲: “文博哥哥,明日再遣人去思棋姐姐老家看看,也到北区铁庄看看。” “她一个弱女子,没有盘缠,突然间消失,只有一种可能:被人带走——” 杨慕哲含泪道。 “带走?”一句话提醒了可嫣。 她突然想起刘佩羽曾告诉她,有两个大内高手暗中守护她,会不会是他们把人带走了? “全贵——全富——你们在哪里?” “全贵——全富——你们给我出来!” “全贵——全富——你们死到哪去了?” 喊了许久都没动静。 杨慕哲突然眼神异样地看着刘可嫣,看得刘可嫣心里发毛。 “文博哥哥——你这样好吓人,你该不会以为——” “刘可嫣啊刘可嫣,我怎么没看出来了呢? 原来你是在扮天真扮无辜,没想到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把思棋藏到哪去了?” 杨慕哲眼神凛冽,口气强硬。 刘可嫣连忙摇手: “不是可嫣,文博哥哥,真不是可嫣,你错怪可嫣了——” 杨慕哲步步紧逼,拎起刘可嫣胸前的衣服道: “不是你又是谁?杨慕哲真是瞎了眼,居然天真地以为你很善良很纯真,没想到你竟是这般的阴险狠毒。” 刘可嫣百口莫辩,眼泪汪汪地望着杨慕哲,只毫无意义地重复: “真不是可嫣,真不是可嫣——” 桔西金区萧府就俗厅: 暮雨问萧陌尘:“二公子,要开饭了么?” 萧陌尘问疏影、冷香: “萧府就这么大,难不成,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 “都找过了,就是没找着。”冷香苦哈哈地道。 萧陌尘道:“都去给我找人,没找着就不用开饭。” 正说着话,柳含烟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就俗厅门口:“找谁?” 萧陌尘光速瞄了含烟一眼,淡淡地道:“开饭!” 萧雅尘蹦到柳含烟身边: “含烟姐姐,你去哪里了?冷香姐姐正要去找你呢。” “后山上。往后不用找我,我到饭点了就回来。” 柳含烟飞速瞄了一眼萧陌尘。 萧陌尘的头朝窗外,直至用餐结束,萧陌尘也没看过她一眼。 第062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桔西金区杨府雅芳居: 杨慕哲与刘可嫣回到雅芳居空荡荡的厅堂,了无情绪。 两人长时期默然不语。 杨慕哲让刘可嫣到另一间卧房歇息,自己独自回主卧仰面躺在绣着鸳鸯戏水的床单上。 这才开始思索贺思棋离开的真正原因。 贺思棋,何其温柔何其顺从,在硼城时被他抹干吃净,他的要求几乎不折不扣地满足。 他原以为,今生今世,她会为他做一个百依百顺的女人的。 可为何短时间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毛病? 他趴着想,仰着想,翻来覆去地想,还是未能找到答案。 第二日,桔西第三美男杨慕哲顶着个黑眼圈去韩府。 金区韩府揽月馆厅堂: 韩承旭正握着叶已姗的右手指,教她七弦琴的指法: “食指半甲半肉处着弦,向身体内侧弹入,余则自然放松。” 叶已姗指法僵硬,且用力过猛。 “姗姐的食指使力过重了,毕竟这不是舞剑杀人——”…… 杨慕哲出现在揽月馆的厅堂时,他的消沉颓废立时惊住了韩承旭与叶已姗。 “文博君,几日来你都经历了什么?”韩承旭问道。 一个偎红倚翠左拥右抱情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不是该满面春风神采飞扬的么? “果然,慕哲还是不明白女人。” 杨慕哲捧个酒杯,自斟自酌,借酒销愁—— “明明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居然会跟我动手!——” 杨慕哲灌了口酒道。 “动手?”韩承旭难以置信,“是贺姑娘么?” “对啊,笑凡兄,你说说看——” “你可别指望我,对女人,”韩承旭黑眸瞄了一眼叶已姗道,“承旭也不了解。” “叶姑娘怎么看呢?”杨慕哲把目光投向叶已姗。 叶已姗含笑: “已姗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还是个女人的。 已姗的个性不具有典型性,杨公子可到萧府问问含烟,或许她会更了解思棋姑娘。” 桔西金区萧府慕秋院: 柳含烟正检验萧雅尘的学习成果。 “炮高兵单士象必胜士象全的各路变化,你替姐姐演变一下。” “好呢。”萧雅尘小手麻利地在棋盘上运子,一眨眼功夫便毫无差错地完成。 “挺娴熟,不过,此例胜棋在实际比赛中不易完成,因其会受到自然限着的约束——” 二人说话时,抚琴院隐约传出了沉郁的琴声—— “似乎有点忧郁,二哥哥心情不怎么好呢。含烟姐姐和他闹别扭了么? 这两日,二哥哥怎么不来慕秋院了呢?” 萧雅尘好奇地问。 “你二哥哥的心事你不应该问他么?含烟姐姐怎么会知道。” 柳含烟往对门抚琴院看了看,那里的门正敞开着,一位着装轻薄的女人蹑手蹑脚进了抚琴院。 一会儿,抚琴院的琴声停了。 柳含烟:“雅尘妹妹,香灵是你二哥哥房里的么?” 萧雅尘:“她?怎么会!二哥哥房里有四位姐姐,暗香、湘竹、香草、媚儿。 那香灵应该是在外边打杂役的吧。你看见她进二哥哥房里啦?要不要雅尘帮你去看看?” 柳含烟:“由她去吧,你二哥哥要见谁,你管得了么?” 萧雅尘:“含烟姐姐你放心,见了含烟姐姐,再看别的女人,别的女人都成了庸脂俗粉。”” 柳含烟:“你姗姨要伤心的。” 萧雅尘:“姗姨例外……不是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诗句么” 柳含烟:“写那诗的人转眼就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诗句和誓言,不过是瞬间情绪的流露,它与人品无关。” 萧雅尘:“哎呀,雅尘是帮你呢,你怎么老跟我抬杠呢。” 柳含烟:“你还小,你不明白,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对门抚琴院一阵喧闹,依稀有萧陌尘的呵斥声,后来便见香灵低了头出来,暗香在门口骂: “没皮没脸的贱人,胆敢来勾搭二公子!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吗? 要不是看你身世堪怜,早把你送秦楼楚馆了!” 萧陌尘颀长的身形出现在抚琴院门口,他与柳含烟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又进去了。 柳含烟盯着萧雅尘道: “姐姐接下来替你构建完善的开局系统。 首先须得明确开局的战略地位,开局是为接下来的中局搏杀铺垫蓄势的,有时甚至直接影响对局的胜败——” 金区杨府雅芳居: 刘可嫣不施粉黛,形容憔悴,独自坐在厅堂的饭桌上发呆,面前的菜未动分毫。 墨云道:“刘姑娘,公子说了,你不用等她,估摸他得在外呆一段时日。” 刘可嫣道:“公子派人去找贺姑娘了么?” 墨云:“家丁们都出动了。有去北区铁庄的,有去南区向庄的,还有去京城的——” 刘可嫣:“京城?” 刘可嫣往厅外走,墨云道: “刘姑娘,你还没动筷子呢。” 刘可嫣快步走到杨府大门四围娇呼:“全贵——全富——” 角落里闪出一武士:“末——” “免!免!免!”刘可嫣压低声音道,“全富,我现在是庶民,全贵呢?” “禀——” “禀个头啊,才跟你说了,我现在是庶民。你们把思棋姐姐弄哪儿去了?” “不关全贵全富的事啊——” 金区韩府陶然亭: 叶剑锋与韩凤娇这对欢喜冤家又摆开了战局。 叶剑锋想让韩凤娇长先,可韩凤娇很倔,坚持走分先。 今日的韩凤娇专注于棋盘,比先前认真多了,既不吃零食,也不乱发脾气。 二人不吵不闹,安静地挪动棋子。 在叶剑锋手下长期不开胡的韩凤娇居然胜了一局。 “往后剑锋就不陪你下棋了,明日我便随姐姐到萧府长住……” 叶剑锋打破了沉静,瞟了一眼韩凤娇。 韩凤娇转向一旁,盯着荷池中的一朵白荷发呆—— “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么?” “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叶剑锋道:“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反正你巴不得我早些滚蛋,免得和你怄气。” 韩凤娇道:“知道就好。” 这回换叶剑锋发火了:“韩凤娇,我发觉你这人特没劲!” 叶剑锋一甩棋子走了。 “我是没劲!没劲你还理我?没劲你还陪我下棋?有本事永远别理我好了!” 韩凤娇冲着叶剑锋的背影吼道。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第063章 萧府遭劫 萧府就俗厅,饭桌上,不但叶已姗的位置空着,萧陌尘萧逸尘的位置也空着。 冷香道解释说二公子、三公子、暮雨去接三夫人了。 路芷兰:“难怪冷清了好多。” 冷香又道:“今日华叔带了一部分人去收粮,府里就更显冷清了。” “姗姨要回来啦!好开心,二哥哥怎么不叫雅尘一块儿去呀?”萧雅尘问。 “二公子一大早来,瞧你睡得正香,哪舍得叫醒你呀。”碧荷道。 柳含烟静静挑起一片菜叶,往嘴里送—— 萧陌尘似乎与她要划清界限了? 他这一段是冷处理、还是已放弃她了? 柳含烟轻轻夹起一块排骨,慢嚼起来—— 她果然还是矫情了么?那梅若云是矫情么? 柳含烟用勺子盛汤,轻啜一口—— 萧陌尘对她是动了真情。 萧然对梅若云就没真情了么?他还是照样朝秦暮楚得陇望蜀! 柳含烟面上云淡风清,可内心某个角落,却有些许不适。 “含烟姐姐——” 含烟没听见,她的思绪正天马行空。 冷香碰了碰含烟:“小姑娘叫你呢。” “什么?” “吃过饭,雅尘想和芷兰姐姐下棋,晚些再学开局,可以么?” “挺好呀。” 柳含烟思忖,正好可以检验雅尘对《桔中旨趣》的学习效果了。 柳含烟又到了后山巨石上,俯瞰萧府,放眼更辽远的景致。 她见陶然亭中的萧雅尘与路芷兰对弈,时而手舞足蹈,时而沉静行棋。 今日的天,没有阳光,有些闷热。 柳含烟举目四望,发现山上的围墙上竟开有一扇小门,小门用木闩扣住。 …… 独处的时候,总是思绪恣意纵横之时。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不曾拥有,就不会失去。 萧陌尘,那可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儿,对他,她全然没把握—— 便是矫情也罢,清高也罢,不敢直面真实也罢,如若萧陌尘真要步萧然后尘,她确实做不了叶已姗,做不了贺思棋—— …… 天空云层渐厚,天气愈发的闷热。 忘俗亭的对弈不知何时已然终止。 萧雅尘蹦蹦跳跳地出了府门,朝梓虚河走去。 【“含烟姐姐,梓虚河边有好多美丽的贝壳。” 昨日,萧雅尘对她说。】 柳含烟纵目四野,那条熟悉的大道又映入了她的眼帘,这条大道上,丰逸睿智的萧二公子会从此处回来…… 柳含烟一看不打紧,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一看吓得三魂出窍—— 笔直的大道上没出现萧二公子,却突然出现了几位手持凶器的蒙面大汉! 柳含烟的第一反应是萧雅尘还在门外…… 柳含烟的第二反应是府中丁男缺失,全是弱质女流…… 柳含烟的第三反应是她身后有一条路可让她脱离危险…… 是生存,还是灭亡?是留下,还是逃亡? 当歹徒们把萧雅尘抓到手里当人质顺利入府时,柳含烟来不及多想,直接走下了山。 远水救不了近火啊,去搬救兵也来不及了,萧雅尘那可爱顽皮的形象无不牵扯着她的神经—— 歹徒们把刀架在萧雅尘的脖子上,萧雅尘吓得小脸惨白,哭也不敢哭。 婆子丫环们都乱了方寸,徒劳地看着小主人—— 萧雅尘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路芷兰,路芷兰也吓得花容失色,浑身发抖。 可当路芷兰看见萧雅尘脖子上已渗出了血珠时,她便是怕得要命,也是硬着头皮走向歹徒,颤声道: “你们放开我妹妹!她还那么小,你们千万别伤害她!” 为首的一人道: “放开她?可以啊!三千两白银,速速备来,否则要她的命!” 另外一位蒙面大汉把路芷兰也抓了,把刀架在路芷兰的脖子上—— 暗香、疏影、冷香都吓得乱了方寸。 香灵神情异常地躲在角落里。 这时,一位柔弱的绝世美女走来,抛出银铃般的声音: “放开她们!” 说话人是柳含烟。 柳含烟的旷代姿容立时闪瞎了一帮歹徒的狗眼! 好半天,他们才回过神来:“美人儿,你说啥?” “银子可以给你们,先放开她们!” 两度从刀斧手下逃生的柳含烟镇静地说。 “有这等好事?三千两”为首的一人质疑。 “对!放开她们,我领你们去拿银子。” 为首的人放开萧雅尘,也让另一人放了路芷兰。 萧雅尘跑向柳含烟,唤了声“姐姐”便哇的一声哭了。 柳含烟搂着萧雅尘,用衣袖替她将脖子上的血珠擦掉,然后让暗香把萧雅尘带去处理伤口。 冷香紧紧抓住柳含烟的手: “姑娘,你别跟他们走啊。冷香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你要出了什么差错,冷香如何向老爷夫人交待?” 柳含烟伏耳对她说了几句话。 冷香神情一变,依然不肯松开柳含烟的手。 “银子在哪里,美人儿?”为首的一名歹徒拿刀逼近柳含烟。 “把刀收起来,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儿还怕我跑了不成。我跟你们走,我知道何处有银子。” 柳含烟淡淡地道。 “你要敢使诈,就把你——” 几位歹徒心领神会的奸笑起来—— 务必得把这帮畜牲先引出萧府,柳含烟想。 一众婆子丫环,用揪心的目光,看着她们曾猛烈抨击过的柳含烟,在一众凶徒的包围下,一步一步出了萧府…… 那一刻,所有的人才真正担心起柳含烟的安危来,就象担心他们的家人。 蒙面汉们与含烟出了府门,府内丫环婆子们问冷香: “姑娘说什么了?怎么办?” 冷香含泪道: “姑娘让我们赶紧关上门,别管她。” 丫环婆子们道: “那怎么成?二公子回来,咱们如何向他作交待?” 冷香哭道: “姑娘说了,你们去了也救不了姑娘,只会多一分危险。 姑娘说,就当她欠萧府的。这次就当她是还债。” 众人哭作一团,都不愿关门,全走出府门眼巴巴地望着含烟在视野中消失。 为首的蒙面人恶狠狠地道: “银子呢?银子不在府上吗?怎么朝外面走?” 柳含烟道: “我决不骗你们,你们跟我走就是了。若是把本姑娘吓得忘了银子搁哪儿了,这可别怪本姑娘。” 为首的蒙面人道:“你要敢耍什么花样,别怪劳资不怜香惜玉!” 柳含烟领着他们往东走,一直走,一直走,就象上次她出府时那样。 萧府再也望不见了,柳含烟的心莫名地痛起来…… 不知是为离开萧府,还是为离开萧府的人…… 第064 与劫匪拉家常 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马路上洪水四溢…… 一行人浑身湿透,甚是狼狈。 柳含烟仰望长空,任大雨迎头浇下—— 这是天要亡我了么? 姗姨、梦寒,只怕含烟是见不到你们了吧? 梦寒,果然还是含烟太矫情了? 爹,娘,义父,义母, 这回含烟怕是要来跟您们会合了! 柳含烟打定主意,要是这帮畜牲会生出别的歹念,她就一心求死。 “银子在哪里?你是不是在耍我等?” 一位蒙面汉失了耐性,把刀架在含烟脖子上。 “跟你们说了你们又不信,在前边一座房子的地下室里。贵重之物岂能随意存放,不得找个隐蔽地点么?” “什么房子?” 柳含烟道: “去了不就知道了?把刀挪开,刀锋可不长眼睛,一不留神划破本姑娘的喉咙,你们也休想拿到银子!” 为首的人招呼同伴: “别伤着人了,万一没钱财,人还能派上用场!死人就成废物了!” 那人收了家伙,恶狠狠地道: “今儿个你要敢耍什么花招,有你吃不完的苦头!” 柳含烟问身旁不说话的蒙面汉: “大哥,你是哪里人啊?是左近的人吧?不然,怎么蒙面?” 那人觉得震惊:“你竟敢与劫匪拉起家常来! 得,横竖你也跑不掉,告诉你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萧庄的!” 柳含烟道:“敢问萧家公子、三夫人对各位可有亏欠?” “没有。但同在桔国,为何你等可锦衣玉食,我等却只可粗衣淡饭?” 那人愤愤不平地道。 柳含烟又问另一不说话的蒙面汉道: “大哥,你怎么看?” 蒙面汉道附和道:“就是不公平啊。” 柳含烟咯咯直笑,笑个不停,笑得眼泪和雨水相和而下…… 两年来,面对歹徒,她竟第一次笑了! 一众人等一并傻了。 “公平?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天真, 你们不知道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吗? 你们能与皇上平起平坐吗? 不均衡才是世界的永恒法则。 出身、智慧、财富、地位、模样…… 哪一样不是参差不齐的? 你们之所以能把刀架在小姑娘颈项间索要银两, 不就是因为你们手中有刀,不就是因为你们更强壮吗? 一帮以力服人者也好意思索要公平! 各位以武力胁迫本姑娘时,考虑过公平了么?……” “你特么是活腻了吧!”为首的蒙面汉叫嚣。 “大哥,放松些,前面不远处就有银两了——” 雨小些了,柳含烟看到一大队车马过来,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萧陌尘、叶已姗、叶剑锋坐在马车上,见一群蒙面汉围着个女子本已够吃惊了! 再定睛一看,见那女子竟是含烟,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叶已姗道: “梦寒在车上不要枉动。到跟前时,我去引开他们,宇航伺机救人。” 马车行到跟前时,叶已姗、叶剑锋、萧陌尘、白江均从车上下来,一干凶徒立时把含烟围在当心。 萧陌尘眼巴巴地望着柳含烟,五内如焚。 叶已姗正苦于不好下手,萧陌尘低声道: “姗姨,我去分散这帮禽兽的注意力——” 叶已姗待要阻止时,萧陌尘已如山一般屹立在歹徒前,朗声道: “不知诸位对银两可有兴趣?” 凶徒们听了,立时转向萧陌尘,见萧陌尘手中似拿着一张票据。 萧陌尘沉声道:“我手里有三千两银票,你们谁抢着就归谁了。” 萧陌尘将票据状的东西揉成一团往旁侧远处一扔。 一众凶徒哪里还顾得上柳含烟,均一同扑向了票据。 柳含烟撒开腿就跑,萧陌尘快跑过来,拉住柳含烟便往马车上急奔。 那边,叶已姗和叶剑锋两姐弟早已拔剑出鞘,摆开架势。 一众凶徒见遇上狠角色了,无心恋战,拾了东西便夺小路而逃。 马车上,萧陌尘紧紧搂住柳含烟焦灼问道:“伤到哪里没有?” 柳含烟伏在萧陌尘怀里,眼泪不听使唤地滴在萧陌尘的胸前,好半天才抬头凝望陌尘,明眸中泪痕犹存。 含烟一脸悲戚:“含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萧陌尘吻了一下含烟的前额,低眸道: “你可把陌尘吓死了,下回可别玩此种惊险戏目了……” 说完把柳含烟搂得更紧了。 一众人回到萧府,萧雅尘路芷兰一左一右地拉住柳含烟,都开心得哭了。 “好啦,两位妹妹,让含烟姐姐去换衣服。”萧陌尘道。 雅尘和芷兰这才松开手。 雅尘见到叶已姗,更是哭得一塌糊涂: “姗姨,您可千万别受伤了,这帮坏人都闯到府上来了,要不是含烟姐姐,您的雅尘就见不到您了。” 雅尘说完,又放声大哭。 叶已姗把小雅尘拥在怀里,轻抚她的头: “这帮坏人敢动咱的雅尘,要再让姗姨遇上,非将其抽筋扒皮不可!” 萧雅尘仰头,脸上还挂着泪便又高兴地道: “姗姨,近日雅尘棋力猛增,含烟姐姐的法子真管用,芷兰姐姐下不过雅尘啦。” 叶已姗用手绢替她抹了泪: “哇,这么厉害呀,小雅尘。跟姗姨说说含烟姐姐使了什么高招。” 萧雅尘挽住叶已姗的手臂撒娇道: “姗姨,今儿晚雅尘想去陪你,好不好嘛?姗姨好长时间没搂着雅尘歇息了。” 叶已姗温柔一笑:“好好好!就象雅尘几岁时那样。” 路芷兰也过来轻轻倚着叶已姗,垂眸低语: “芷兰也想陪姗姨——” 说完静静地流泪了—— 叶已姗伸过手,攀住路芷兰的肩头:“好孩子,姗姨好开心。” 冷香伺候含烟更完衣,含烟靠在床背上歇息。 疏影端来姜汤、红糖水: “二公子特意吩咐的,姑娘趁热喝了吧。” …… 叶已姗安顿好府中大小事,便到慕秋院看望含烟,只开口说了一句话,便让含烟情不自禁: “含烟哪,你要出了什么差子,你叫咱梦寒怎么办啦?” “姗姨——”含烟似有千言万语,竟吐不出只言片语。 “这事不能算完!不把这帮畜牲一锅端了,咱萧府只怕永无宁日,我叶已姗又如何能甘心! 我已报案,此番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第065章 死鬼 萧府慕秋院卧房,柳含烟望着叶已姗,轻声道: “姗姨,今日的凶徒是萧庄的人,其中一位是香灵的相公。并且是主凶。” “啥?”叶已姗吃惊不小,“你跟她相公有接触?” 含烟便把在惊鹏客栈遇上香灵相公拿香灵做赌注的事说了。 “此事陌尘大略提过,我也没深究。 只是他蒙着面你何以那般肯定?” “姗姨不知,含烟听过的声音是过耳不忘的。 在惊鹏客栈,含烟听过他的声音。 虽只是淡淡的一句,却清晰留存在含烟的脑子里了。 况且那体形,与其相公也完全吻合。 加之,事发之时,香灵神情可疑。 诸种证据一同指向了他,铁定是他无疑。 没准此事还是里应外合,怎么就那么巧呢?——” 叶已姗拍拍含烟,慈祥地道: “含烟,你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就直管提,别跟姗姨见外。此处就是你的家了。” 接着又道:“我且先去了,我得去把这白眼狼给办了!” 叶已姗起身要走,却被含烟唤住:“姗姨——” 叶已姗回过头,见柳含烟明眸中泪光乍现, 便又上前摸了摸含烟额头,温柔地道: “怎么了?似乎没发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 谁知柳含烟的泪水竟是如泉般涌出,她一面擦泪一面诚挚地说: “含烟没事,含烟只是觉着好开心!谢谢姗姨!” 叶已姗出了慕秋院,迎面碰上萧陌尘。 已姗:“梦寒,抢匪有线索了。” 梦寒:“是谁?” 已姗:“含烟说全是萧庄的。其中一人是香灵的相公。” 梦寒:“哦?”萧陌尘,“他可是蒙面的啊。” 已姗:“含烟对声音,过耳不忘。” 梦寒:“这丫头的本事可真多。” 已姗:“真是好姑娘啊,芷兰都跟我说了,是她救下芷兰和雅尘的。 明明那么柔弱,却能直面一大帮持刀的劫匪——” “姗姨,陌尘明白。” 萧陌尘缓步迈进慕秋院的厅堂,轻叩了一下卧房门。 “进!” 萧陌尘入得房来,先把手放在柳含烟的额头试试体温: “似乎不烫。” 这才挨床边坐下,眸光甚是柔和地打量含烟。 含烟身着白色棉质里衫,如墨的长发湿漉漉的,紧致地披在香肩。 面庞清丽非常,水样的眸子闪着智慧的灵光。 便是不着铅华,不饰珠钗,也自风华绝代。 柳含烟见他凝眸多时,便以为他会夸自己模样什么的。 谁知陌尘放出的话竟是: “陌尘可不敢惹你了!” “啥?”含烟作懵圈状。 “你那小身板可不简单,敢只身智斗持刀抢匪,如此胆气,陌尘如何敢惹?” 柳含烟不作回答,却在枕头下摸索出一纸券,伸手递给陌尘。 “啥?”陌尘不解。 “弥补你的财产损失,三千两银两。” 萧陌尘不接票据,双手把柳含烟的手握住,低头轻轻一吻。 柳含烟手上一麻,但手却未动,只呆呆地瞧着陌尘。 萧陌尘深眸直视含烟道: “傻丫头,为何要跟陌尘如此见外? 你可知当时陌尘有多惊骇吗? 三千两换回了你,陌尘是赚大了! 若能与你相守,莫说三千两, 便是散尽家财,陌尘也在所不惜!” 柳含烟听了这番表白,颇受震动, 只是心中疑虑并未解除,便仍是低眸不语。 不料陌尘又道: “傻丫头,你可真是个小财迷!” “啥?”含烟再度懵圈。 她不是才把唯一家当悉数奉上么? “为何你当时不拿银票出来呢?” “含烟寻思,不把这帮禽兽引出萧府,终归是祸害。可出了萧府,便是拿了银票给他们,他们便会放过含烟么? 连媳妇说卖便卖、对小孩子也不肯放过的人,有何信誉可言?” 萧陌尘的黑眸久久注视着含烟。 气氛甚是暧昧—— “是你自个儿说不要的,那含烟便收着好啦。” 小财迷柳含烟把手一缩,麻利把票据搁在一旁,表情甚是得意,模样甚是可爱。 萧陌尘起身,把脸凑向含烟。 含烟紧张出声:“你可不许乱来哦——” “乱来?陌尘只做合理合法合情之事——” 陌尘不老实的嘴霸道地朝含烟压下去,含烟往里间一让。 “哎哟——” 萧陌尘的头撞上了某个坚硬物体。 桔西金区韩府明德院,王玉环在灯下纳鞋底。 她偶尔抬眼见丫环打盹,便道: “秀帘,你且歇息去吧。” 不知何时,王玉环身后多了一高大魁梧的身影。 这道身影悄然移向玉环,待走到身前时,便从玉环背后伸出手来将玉环圈住。 王玉环猛然抬头,恶狠狠地道: “死鬼!你居然还没死呀?你回来作甚?——” 那人二话不说,把王玉环拦腰一抱,便直奔卧房。 王玉环手中的鞋底落在了地上—— 一会儿,只听得二人低语: 女声:“你在外养女人没” 男声:“便是月宫中的嫦娥仙子,也不及景鹏眼中的玉环!” 女声:“你要是胆敢在外面乱搞——放开我!放开我,老不正经的——” 明月高悬,荷香阵阵…… 陶然亭中,杨慕哲与韩承旭正举杯对酌。 近日来灰头土脸的杨慕哲长叹一声: “哎,好难啊!不明白,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承旭也不明白,来,干了这杯!” 朝云来报: “公子,老爷回来了。” “哦,不管他。有我娘就成。这会儿他哪有功夫理我!” 韩承旭淡然开口。 杨慕哲突然开窍似的: “笑凡兄,你何不向韩伯伯请教?问问他当年是如何追伯母的?” 第二日,韩承旭还真去问他长年难得一见的老爹了。 “爹,你当年是如何将我娘追到手的?” “凡儿啊,当年为父只是军中的无名小卒,你母亲可是大家闺秀,生的个珠圆玉润。 第一次见你娘,你爹便把魂魄搁她那儿了。 为父追你娘嘛,采用的是纡回曲折、围魏救赵的战术。 为父每日去找你外祖父下棋,故意输给他, 把他哄高兴了,便同意把女儿下嫁给为父了。” “就这么简单?”韩承旭质疑。 “就这么简单!不就是追个女人嘛,能有多难?” 第066章 叶已姗动怒 韩府揽月馆,朝云向雨碟则是这般描述的: “当年老爷追夫人,可颇具传奇色彩。 老爷每日在王家大院外拦截前来王家提亲的人, 说是自己便是王家小姐的未婚夫。 来一个拦一个,来十个拦五双。 后来竟没人上门提亲了。 于是他才上门提亲,一提一个准——” 韩承旭去见王玉环,见母亲竟薄施脂粉,穿着比平日里精致考究了许多。 心想,果然,女为悦己者容。 王玉环则是这般向韩承旭描述的: “当年你爹真够笨的,每日来跟你外祖父下棋, 可一盘也赢不了。 可他还是每日坚持前来,也不提亲,只是陪你外祖父下棋。 有时还和下人们抢着担水什么的。 其实这些都不足以打动你外祖父——” 说到这里,王玉环竟忍俊不禁,自顾自笑了。 韩承旭道:“娘,说完再笑哩。” 王玉环道:“后来啊,你爹拿了一张保证书来,说是要对娘始终如一。 如有二心,无论他当时的还是往后的家产便全归你娘!” “那保证书呢?如今在你手中么?” 王玉环俯耳低语:“早撕了,你娘信你爹。 不必用什么契约束缚他。 如若他真要变心了,为娘就还他自由! 人心要不在你这儿了,留着躯壳又有何用?” 韩承旭突然之间对她的母亲更增了一层敬意。 萧府主院向贤院,经暮雨重新布置之后,减了几分富丽之气,增了几分清新之风。 主体陈设与内饰为浅粉与纯白搭配。 建筑格局、主要陈设与慕秋院相似,但占地面积却比慕秋院大了许多。 叶已姗沉着脸,腰板挺直,端坐堂上。 “落霞剑”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三夫人,人给你带来了。” 暮雨把香灵带来。 叶已姗不发一言,竟是不怒自威。 香灵心中有鬼,见了叶已姗不由双膝一跪: “奴婢见过三夫人!” 香灵只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主子。 叶已姗沉声道: “把你干的好事跟我说说!” 香灵颤声道:“奴婢不……不知三夫人所言何事。” 暮雨上前就给她两个耳刮子: “贱人!勾搭二公子不成,又与你家死鬼丈夫里应外合谋害主子!” “奴婢冤枉啊,三夫人。” 叶已姗拔剑出鞘,拿明晃晃的剑把香灵的下巴挑起,两眼逼视香灵: “依桔国现行的法律,奴婢出卖主子,可任由主子处置。”叶已姗抬高音量,“香灵,你可明白?” 香灵吓得魂不附体,浑身直打哆嗦却只是说: “三……三夫人饶命!奴…奴婢冤枉啊!” 叶已姗手上一紧,香灵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你在挑战叶已姗的耐性! 今儿个我叶已姗就是把你废了,把你做掉了, 这桔国的刑律也是向着我的!” 叶已姗语气并不重,却裹挟着万钧雷霆。 香灵哪里还绷得住,连连磕头: “三夫人饶命,奴婢该死!” 叶已姗断喝一声道:“说!” “三夫人饶命,奴婢全都招了!” …… 慕秋院外厅,柳含烟着手教萧雅尘开局。 萧陌尘在一旁替二位端茶递水。 萧雅尘道:“二哥哥,你为何要抢冷香姐姐疏影姐姐的活呀?” 萧陌尘呷口茶,深眸扫向含烟,不正经地道:“闲杂人等太多,不好向你含烟姐姐下手啊。” 柳含烟在他脚上猛踩一脚。 萧雅尘道:“下手?下手是什么呀?下手更厉害还是下脚更厉害?” 柳含烟道:“雅尘妹妹,爷们儿的世界很阴暗很邪恶,咱们不去理他。 姐姐跟你说,这开局啊,得把握几大原则。” 萧雅尘静下心来,很专注地听含烟讲棋。 萧陌尘也饶有兴味地旁听。 “几大原则便是及时性、协调性、联系性、灵活性、高效性。” “及时性原则就是快速出动进攻性子力么?尤其是车?”萧雅尘问道。 柳含烟点头,继续讲解: “协调性原则便是注重两翼平衡发展,进攻时注重多兵种的联合作战,形成立体攻势,不能孤军深入。 联系性原则便是注重子力之间的呼应、联系,互有保护。 如双相连环,鸳鸯马,弹子炮,双仕连环等—— 如此,进,能形成强大攻势;退,能构建坚固后防。” 柳含烟轻咳了一下,抿了口茶,想继续讲解。 萧陌尘心疼她的嗓子,便接过话头: “灵活性,便是注重子力的畅通,注重抢占交通要道,进可攻,退可守。 如河口,二路八路,肋道等。 高效性便是注重全盘运子,不要过度移动少量子力。单个子力的高频出动,便导致行棋效率低下,影响整体行棋节奏——” 萧雅尘忽闪着大眼,歪着头想想,若有所思点头: “只短短几个词,便道破桔中玄机,雅尘务必将其牢记于心。 及时性,协调性,联系性,灵活性,高效性—— 还有别的么,含烟姐姐二哥哥?” 萧陌尘摸摸萧雅尘的头道:“必要时宁舍一子,勿失一先,保持行棋的主动性也是很重要的。” 柳含烟接着补充:“赛场上尽量走自己熟知的布局,棋局如未经过仔细推演,容易出错。” “三夫人来了。”院门外疏影报。 “姗姨——”三人起身招呼。 “姗姨——含烟姐姐好棒啊,雅尘听了姐姐讲棋,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小雅尘上前挽住已姗,亲昵地说。 “二哥哥不棒么?”萧陌尘捏捏小雅尘的小鼻子。 “二哥哥很阴险很邪恶,含烟姐姐说的。 姗姨,下手是什么意思啊? 二哥哥说要向含烟姐姐下手。” 萧陌尘和柳含烟面面相觑,俩人都低了头。 “是么?”已姗含笑,盯了萧陌尘一眼,“梦寒啊,你这哥哥当得有些与众不同呢——” 萧陌尘低头,讪笑:“姗姨——陌尘往后会注意些—” 萧雅尘又道:“二哥哥,今儿晚姗姨要搂着雅尘睡觉。你羡慕不?” 萧陌尘道:“陌尘也要姗姨搂着陌尘睡觉!” 叶已姗狠戳了萧陌尘的头:“你还小啊,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行!” 叶已姗顿了顿便道:“含烟,果然你说的没错,为首的确系香灵的夫君。 小蹄子果然跟她相公串通好了,这些日一直在附近蹲点,今日见萧府空虚,便找上门来。” 第067章 铁证如山 萧陌尘、叶已姗、柳含烟、白江等把香灵送往县衙。 差役们把卜之问抓来。 县衙上,香灵将与卜之问里应外合入劫萧府之事交待并签字画押。 杜知县一拍惊堂木,问堂下跪着的卜之问: “卜之问,你可知罪?” 卜之问跟官府周旋多时,已积累了不少对官府的作战经验。 他深知桔国法律是讲证据的,并且孤证不立。 如若县衙未掌握充足证据,单凭香灵作证,只要他抵死不承认,桔国拿他是没辙的。 卜之问不慌不忙地道: “启禀大人,小人冤枉啊。 小人虽有些嗜赌,偶尔干点偷鸡摸狗之事, 但小人是有底线的。 似打家劫舍之类的重罪,是决不碰的。 此婆娘恨我拿她当赌注,故意陷害小人。 还望大人明察。” 知县正在犯难,一差役匆匆赶来,对他附耳低语。 知县眉头一舒,便道: “来人,将卜之问夫妇先行收押,听候发落!” 杜知县将叶已姗、萧陌尘、柳含烟等迎入内堂。 内堂的大方桌上还摆着棋局。 杜知县让差役收了棋子,不好意思地对萧陌尘道: “不怕公子笑话,本官闲暇之余,也常与三朋四友下上一两局,只是棋艺尚浅,总是败多胜少。” 萧陌尘道:“大人不必在意成败得失,毕竟术业有专攻,各有所长。 大人在棋盘上力不从心,指不定在别的方面便无往而不利。” 杜知县是叶已姗、萧陌尘的铁杆粉丝,让差役们奉上香茗不说,还备上糖果糕点等食品。 几人在桌前坐定,杜知县便问: “本官有一事不明,为何柳姑娘不能与卜之问对簿公堂?” 柳含烟正要开口,萧陌尘抢先道: “大人有所不在,如若含烟先行与卜之问在堂上碰面,此证据的效力便大为下降。 故含烟来时,特意避开卜之问。” 杜知县不解:“萧公子意欲如何?” 萧陌尘道:“有请大人备上笔墨纸砚,稍后自会明白。” 差役们收了茶具、食品,送来笔墨纸砚,磨好墨,在方桌上平铺白纸。 柳含烟上前,用毛笔快速勾出九位蒙面人体形。 指出当中一人道:“此人乃主凶。” 虽是蒙面,但其形体与宋之问完全吻合。 知县暗暗称奇。 叶已姗道:“此九人均为萧庄佃户,大人不妨齐集萧庄成年男子,逐一比对——” 知县乐了:“如此甚好,有双重证据,便是本人拒不承认,亦可断案。” 萧陌尘道:“不只双重证据。” 知县不解:“此话怎讲?” 萧陌尘道:“含烟对声音过耳不忘,含烟能据声音找出真凶。” 知县大喜:“如此一来,断案便易如反掌!” 知县与差役、陌尘等旋即前往萧庄,知县遣人将萧庄丁男齐集在萧庄大坝上。 众佃客除凶犯外均不明所以。 杜知县开口: “今日召集众位不为别的,只为昨日萧府遇劫之事,凶犯当下就在诸位当中!” 众佃客哗然,面面相觑,纷纷表示: “大人,萧府待我等不薄,今年还特意减了租粮,我等怎会行此不仁不义、丧尽天良之事?” “大人,我等平日为人本份,严守桔国律法,从不作奸犯科……” “大人,事发之日,我与隔墙老孙正在下棋……” “大人,小的为人和善,对妻儿老小重话都不曾说过,又怎会行此大奸大恶之事?” 场上尽是喊冤之声。 知县道:“各位保持肃静,本官自有公断!” 众佃客立时安静下来。 知县让差役们将每位佃客蒙了面,这才将同样蒙面的含烟请出。 让佃客们蒙面,是萧陌尘的意思,是为了确保含烟的安全; 而让含烟蒙面,则是知县的意思,这是为考察她对声音记忆的精准度。 萧陌尘紧攥着柳含烟的手,在差役知县的陪同下绕场行走—— 知县向萧庄佃户一一发问。 含烟分毫不差的点出了当日凶犯,且与含烟所画之图一一匹配。 差役们把另八人绑了,又在几位家中搜出了蒙面的头套和票据。 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卜之问等只得据实交待犯罪事实并签字画押。 萧陌尘等收回票据,乘车回府。 萧陌尘、柳含烟、叶已姗尚未回到萧庄,萧逸尘、路芷兰等便已守候在门口。 “姗姨——明日,咱们萧庄要来客人了。” 叶已姗一下车,萧雅尘便发布了一重大信息。 “是谁?是韩府的人要来么?”叶已姗问。 “是郭庄的千金!郭如花姐姐!”萧雅尘朗声道。 柳含烟若有所思,双眸立时扫向萧陌尘: “是向萧二公子提亲的?” 叶已姗瞄了一眼陌尘,笑道: “眼下,咱家梦寒的心早已被某人填得满满的了,哪还有多余的地儿腾给别人呢? 郭庄千金年前来提亲时,便被梦寒明确地回绝了。” 柳含烟十分八卦地问萧陌尘: “嫌人家不够好看、不够温婉、还是不够有才?” 萧陌尘淡然出声: “没感觉的人怎么跟她白头偕老?” 萧雅尘揭晓答案: “不是来提亲的,是来报仇的!” 萧逸尘接过话头说: “说报仇也未尝不可,据传郭家千金遭拒后,便找了位江湖异人苦修象棋,说是要扫平萧韩二府。” 叶已姗道:“口气倒不小,此番我和含烟偏不出马,就让雅尘与芷兰陪她玩几局得了。” 雅尘焦虑地道:“姗姨,连凤娇姐姐也败给她了!” 需知,柳含烟来金区之前,韩凤娇是金区亚军。 由此可见,郭如花此番棋力已今非昔比。 “含烟,你怎么看?” 叶已姗将眸子投向一旁的含烟。 柳含烟略一沉吟,答道: “姗姨,以含烟之见,让雅尘妹妹和芷兰妹妹下下就好了。 便是下不过,找找差距,也是有收益的。 含烟可不想和无聊的人瞎耗,逞一时之勇无多大意义。 咱们的目标是应对秋季的个人赛。” 萧陌尘道:“陌尘也不赞成姗姨与含烟出马。 咱们姗姨和含烟可是桔国顶级实力,不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叫嚣一番,咱们就得与之一决高下! 她算老几呀?咱们可没那么大的闲功夫陪她玩。 有本事打到个人赛上去,实力高下立见分晓。” 萧雅尘听了,也豪情满满地道: “杀鸡何须牛刀,明日,就让雅尘和芷兰姐姐去会会她!” 第068章 尽是幽怨之意 韩承旭听说萧府遭劫,郭庄千金挑战萧府,哪里还绷得住,天不见亮便与杨慕哲急奔萧府。 “二位公子宽心,萧府上下有惊无险,劫案已破,抢匪已悉数收监。” 看门的家丁告诉二位公子。 韩承旭、杨慕哲、叶剑锋系萧府常客,三人在萧府均有相对固定居所。 弄墨斋归韩承旭; 拟词轩归杨慕哲; 品茗斋归叶剑锋。 因为时过早,韩杨二人一路竟未碰上别的人员。 二人行到品茗斋外的开敞地带,终于见到一个人影。 一青衫剑客正翩翩舞剑,身形甚是洒脱俊逸,那人听见有人鼓掌,便收了剑道: “二位可真早啊,莫不是蹭早餐来了?” “宇航,今儿个郭姑娘要来萧庄?” 叶剑锋打趣道: “郭姑娘?笑凡兄怎么关心起她来了,不是该关注家姐么? ……咦,你这当哥的自顾自的逍遥,怎么没带上自家妹子呢?” “凤娇原本要来的,谁料昨日被郭姑娘那么一折腾,便负气不出门了。”韩承旭道。 客人们活络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主人露面。 叶已姗在红木大床上醒来,她慢慢睁开眼,接收第一缕晨光。 忽然觉着左手好生酸痛,她小心翼翼从雅尘颈项间抽出左手,捏了捏。 萧雅尘缩成一团,身体朝向叶已姗,脸上挂着甜腻的微笑,睡得正香; 右侧路芷兰也把身体朝向叶已姗,头部紧挨着叶已姗的右臂。 这两孩子想是被吓坏了,也就只有在叶已姗身畔才多少有些安全感。 叶已姗曾经风雨不改的晨练已强行中断多时。 她瞟了一眼墙上的“落霞”剑,旋即挪开眼。 罢罢罢,偶尔偷个懒又如何? 便是天塌下来,她也得再眯一会儿…… 慕秋院的柳含烟也睡得正香。 这两日已透支了她太多精力、体力、心力。 此时,怕是天雷猛劈也休想扰她清梦了。 萧陌尘晨起第一件事便习惯性去慕秋院活动筋骨。 冷香低语:“尚在睡梦中——” 萧陌尘便又折身回抚琴院。 暗香告知,三杰在品茗斋饮茶。 “文博肯舍下娇妻美妾,光临寒舍,陌尘好大的面子。” 萧陌尘踏进品茗斋便打趣杨慕哲。 “梦寒有些过分啊,同来贵府的不只文博,为何视在下与宇航视而不见?莫非没家眷的就没尊严?” 韩承旭打趣陌尘道。 “笑凡兄,你来寒舍,不过是情理中事,至于小叔,早拿此处当家了。 在下单提文博,不过心有不平而已,桔西明明有四杰,为何只文博情场得意?” 一番话说得杨慕哲竟面红耳赤道: “让梦寒见笑了,实不瞒诸位,在下近来狼狈之至,何来得意之说?” 萧陌尘仍不肯放过杨慕哲: “前段时日火苗之旺风头之盛,无人企及。 自繁华帝都至蛮荒小地,到处有文博的佳话美谈。 怎么,这火烧得有点过头了?” 杨慕哲从实招了: “梦寒,慕哲就实话说了吧。 思棋转眼消失,死生不明,在下已无心回府,怕触景生情……” 萧陌尘正色道: “文博,不是陌尘说你。 终生大事如同煮粥,须得文火慢熬,一旦猛火急攻,便易把粥烤糊了。” 叶剑锋道:“你的粥熬熟了?” 萧陌尘淡然道:“尚在慢熬中——” 叶剑锋自我解嘲道: “那也比剑锋强多了,剑锋是连米也不曾见一粒!” 四杰又说了一会儿话,暗香来报: “二公子,郭家姑娘到了。” 萧陌尘问:“三夫人、雅尘姑娘、芷兰姑娘可起身了?” “已前往忘俗亭。三夫人问你要不要观棋?” 萧陌尘道:“你先下去吧,本公子自有主张。” 暗香走后,杨慕哲道: “这郭庄千金,笑凡兄、梦寒君可曾谋面?” “不曾。”萧陌尘、韩承旭齐声道。 “不曾谋面便拒婚!二位有所不知,这郭庄千金如花姑娘还真是貌美如花百里挑一呀!” “是吗?那还等什么呢?……” 桔西四杰赶到忘俗亭时,叶已姗、柳含烟、萧雅尘已在此旁观。 郭如花已和路芷兰对局。 叶已姗与韩承旭等点头并在眼神上作了个交流便仍旧看棋。 郭如花,身材苗条,秀发如墨,肌肤如玉,行棋间歇,美目流盼,竟自有千般风韵。 叶已姗、柳含烟见桔西四美男一副遐想情态。 叶柳二人交换了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道了千百回:呵,男人! 棋盘上,双方已兑掉双车,郭如花红棋炮兵马已迫近黑棋九宫,路芷兰黑棋已呈被动之势…… 路芷兰自联赛以来,行棋长期不在状态。第一局棋很快便输给郭如花。 第一局结束后,郭如花眼神投向萧陌尘与韩承旭——她心中的男神。 她全无得意之情,尽是幽怨之意。 萧陌尘与韩承旭眼眸深沉锐利,面上却不动声色。 第二局路芷兰执先手,选择了对攻激烈的布局。 两人以中炮七路马互进七兵与屏风马平炮兑车开局。 路芷兰也没把握好先行之利,此局虽进攻较为主动,但却在兑换子力时多丢了一进攻性子力,后期防守失误,最终也已失败告终。 萧雅尘在观棋中一直攥着柳含烟,路芷兰的失手给她造成莫大的心理负担。 萧雅尘的掌心满是汗渍。 “郭姑娘需要休息不?”叶已姗问。 郭如花杀得兴起,意犹未尽,不肯就此休战。 便道:“如花没事,如萧姑娘不介意,如花想早些结束棋局。” “好,就依你。雅尘,你上吧。”叶已姗道。 萧雅尘略显紧张地上阵。 第一局郭如花执先手,第一步棋便有石破天惊之效。她走了炮二退一! 此种野路子,莫说萧雅尘没见过,就连叶已姗、韩承旭、萧陌尘也未曾见过; 莫说大赛上没见过,就连平常的对局中也不曾碰上。 萧陌尘黑眸扫向柳含烟,柳含烟仍无表情。 小雅尘毕竟年少,一见未知布局,更是紧张,未经交手,便已露怯。 这段时日的练兵至多局限于例胜例和、基本杀法。对冷门布局尚未涉及。 萧雅尘是在完全迷糊的状态下输掉第一局棋的。 第069章 和你下十局 萧陌尘见郭如花前三局布局均非高频布局,料想最后一局亦必非主流布局。 第二局,萧雅尘中炮开局,郭如花果然走出了龟背炮的布局。 郭如花为桔国顶级棋手们开了一场江湖野战派的布局盛宴。 一旁杨慕哲对叶剑锋低语道: “家父曾告知慕哲,若论野战派棋路,当年弈部尚书何少游可谓是野战派路子之集大成者。” 萧陌尘眸光汇聚于柳含烟,柳含烟只静心观棋,神情甚是平淡。 叶已姗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凝重。 她寻思,倘或以自已来应对郭如花的布局,不见得就能得心应手。 对冷僻布局,她基本未能涉足,更别说有深入探究。 全国赛和区域赛,女子棋手大多走主流布局。 郭如花连胜四局,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叶已姗道: “不知如花可有资格迎战天后?” 叶已姗不亢不卑地道:“郭姑娘言重了,所谓‘天后’不过是棋界对已姗的过誉之辞。 已姗棋力平平,布局路子狭窄,不及姑娘这般见多识广。 郭姑娘短时期棋力精进,让已姗甚是钦佩,至于对局,恕已姗近日心力交瘁,毫无争胜之心,就不奉陪了。” 郭如花不依不饶咄咄逼人:“这是萧府的待客之道么?” 萧陌尘上前道:“待客之道?姑娘是要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是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你要下棋,咱们便让人陪你下了,姑娘还真瞪鼻子上脸了? 姑娘想跟桔国排名第一的人较量,可以啊。 先在区域赛上杀出重围,到全国赛场上,有的是机会!” 郭如花直视萧陌尘的眼眸: “如花看叶姑娘不是不想下,是不敢下吧。 还天后呢,就这点胆气,是怕输棋有辱天后名声吧?” 韩承旭也看不过意了: “郭姑娘,你想和谁下棋谁就非得跟你下棋,否则便是怕你不成?” 郭如花冷眼扫了韩承旭道:“如花不和你理论,我只跟萧府的人说话。 萧府今日若是没人能打败如花,就休怪如花说话难听!” “含烟和你下十局,可以么?” 长时期沉默不语的柳含烟突然发话了。 叶已姗、萧陌尘吃惊地望着柳含烟,毕竟她昨日说不想逞一时之勇的。 “你谁呀?”郭如花道,“无名之辈也配和我过招?” “含烟是新来的,确实是无名之辈,含烟虽不是象棋天后的对手,但赢你,应该无悬念!” 柳含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最初来府时的低调隐忍已消失殆尽,此时变得自信张扬。 张扬是张扬了些,但让萧府的人听起来怎么就那么过瘾! “怎么,郭姑娘不敢么?怕输给无名小卒?” 柳含烟柳眉一挑,两眼挑衅地锁定如花。 如花:“怎么会?我郭如花可不是吓大的。怎么个下法?” 含烟:“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如花:“十局盲棋!” 含烟:“盲棋?含烟没听错吧?” 如花:“怎么,不敢呀?不敢就乖乖认输。” 含烟:“含烟只是好奇,为何你要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姑娘的先生没教过姑娘用兵之道么?” 如花:“什么短什么长的,本姑娘只知本姑娘盲棋从未有过败绩。” 含烟:“那是和才学棋的人对战的吧?” 如花:“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如花今日便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含烟:“用过午膳再战,省得你说咱们跟你玩疲劳战术。” 如花:“行,蹭一顿伙食也顶好。” 暮雨带如花参观萧府。 萧陌尘问柳含烟:“怎么又改主意了?” 柳含烟淡然吱声:“见她那么嚣张对待家人,心里不痛快。” 家人? 萧陌尘久久地凝视含烟,眸子里尽是温情。 叶已姗在一旁听了,也颇受触动。 韩承旭上前唤了声:“姗姐。” 萧陌尘愕然:“姗姐?笑凡,半月不见,你就长辈份了?” 叶已姗低头轻笑: “梦寒,你以前也叫我神仙姐姐的。称呼有那么要紧么?” 叶剑锋附和道: “我姐说得是。梦寒,让剑锋叫你寒兄也是可行的。” 萧陌尘道:“那不是乱套了么?” 叶剑锋道:“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还学什么迂腐——” “少贫了,咱们用膳去。” 叶已姗招呼宾主前往就俗厅。 含烟回过头,见萧雅尘情绪低落,眼圈红红的,便上前拉住她,低声问: “怎么,小雅尘,还在想棋的事呀?” 谁知不问则已,一问,萧雅尘的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含烟姐姐,雅尘是不是很笨呀?” 柳含烟忙不迭地替她擦泪,安慰道: “任何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不要一朝失败便怀疑自身的能力。 小雅尘已经很出色了。这回你是败在布局上。 一月后,待姐姐替你完善了布局,小雅尘便能轻松对战如花姐姐了。” 萧雅尘点头:“好,雅尘此后绝不偷懒。” 萧陌尘在不远处等候她俩。 萧雅尘一手挽了含烟,一手挽了陌尘,开心朝就俗厅走去。 一众人到了就俗厅,分宾主坐下。 叶已姗坐上首,萧陌尘坐下首。 杨慕哲、韩承旭一左一右靠上首。 郭如花、柳含烟一左一右靠下首。 席间,小雅尘紧盯着叶已姗的筷子。 叶已姗问:“小雅尘,怎么不动筷子?菜不合口味么?” 萧雅尘反问:“姗姨你怎么尽夹青菜?您的伤刚好,您得多吃肉。” 叶已姗笑道:“好好好,小雅尘说得是。姗姨这就吃肉——”叶已姗夹了一块兔丁送往嘴里,“这下行了吧?” 萧雅尘摇摇头,给叶已姗下达任务: “太少了,至少得吃一整碗!” 叶已姗叫苦:“姗姨吃了,你含烟姐姐、二哥哥吃什么呀?” 萧雅尘道:“不是还多么?含烟姐姐吃这碗,二哥哥吃那碗。” 郭如花不服:“雅尘妹妹,我还是客人呢。” 萧雅尘道:“踢场子的客人?有汤喝就不错了。” 众人一齐笑了。 萧然在世时,饭桌上是不允许发出声音的。 不知自何时起,就俗厅的饭桌上也就不那么严肃了。 第070章 冷僻布局大餐 “姗姨,陌尘有一想法,您看怎样?” 萧陌尘放下筷子,眸子朝向叶已姗。 “说来听听。”叶已姗掀眸道。 陌尘:“含烟与郭姑娘既是下盲棋,午膳后,不如咱们搬到家兄的舞文院。 那地要开敞得多,也凉爽得多。” 已姗:“正合我意,舞文院甚是宽敞,闲置十数年实属可惜,能派上用场便再好不过。” 陌尘:“前些日,陌尘遣人将舞文院重新布置了一番,在院中添置了棋桌若干。 含烟建议近日萧韩两家可加大象棋上的切磋力度——” 已姗:“笑凡,你看怎么样?” 承旭:“如此甚好,是时候好好练兵了。” 已姗:“把凤娇、问笛、朝云也找来,咱们来个萧韩联谊赛,如何?” 承旭:“好,今日便传信回府。” 雅尘乐得手舞足蹈: “太好了,这下可就热闹了!这回雅尘要跟朝云姐姐大战三千回合!” 柳含烟打趣雅尘: “小雅尘,你想把你朝云姐姐累死呀?” 萧雅尘忽闪着大眼睛: “那就两千九百回合,行不?” 萧逸尘捏捏雅尘红朴朴的小圆脸: “别把你朝云姐姐吓得不敢出门了。” 郭如花看着眼前和美的家园、温馨的气氛,觉着好生羡慕。 她叹息自已命运不济,为何就无缘融入其中。 如不是作为一个挑战者,她想要近距离接触这个家园也是很难的。 韩承旭,那位风度绝佳的公子,深沉的眼眸竟有意无意地端详萧府女主人。 萧陌尘,那位睿智、多才、英俊的公子,也不曾多留意自已。 她郭如花若论模样有模样,论家世有家世。 可为何在萧陌尘、韩承旭眼里竟会如此的不堪! 她暗暗下决心,十局盲棋定要让柳含烟死得难看! …… 用过午膳,一行人前往舞文院。 疏影向含烟介绍: “二公子的嫡兄——大公子,年少时染上天花,竟不治而亡。 此后,舞文院便闲置至今。” 舞文院紧靠主院向贤院,占地规模仅次于向贤院。 中庭面积不大,但主屋客厅面积较之于向贤院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客厅已撤掉多余陈设,尽是棋桌和几凳。 已姗赞道:“梦寒此番布局甚妙,此地用于竞技正合适。” 韩承旭道:“分明就是个小型的竞技场。如此一来,萧韩两家的联谊赛便可常态化了!” 叶已姗让下人们撤了棋盒棋子,奉上茶。 柳含烟与郭如花在一张小茶几前相对而坐。 郭如花眼神中尽是挑衅之意。 柳含烟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香草在茶几上摆上鲜花,冷香为二人沏好香茶,疏影为二人送来果品糖品等—— 叶已姗、韩承旭、萧陌尘等人坐得远远的,以免影响二位行棋。 叶已姗道: “含烟,郭姑娘,二位自行决定开始时间和第一局棋的行棋先后。” 含烟问郭姑娘: “来者是客,第一局郭姑娘先行吧。” 郭如花道: “那如花就不客气了。柳姑娘,准备好了么?” 含烟道:“请吧。” 郭如花朗声道:红仕四进五! 郭家千金一开局便不走寻常路!开局起仕! 冷香在一旁落笔如飞,作笔录。 柳含烟淡然道:黑炮8平4 柳含烟的应着也不落俗套,以过宫炮开局。 萧陌尘、韩承旭、叶已姗等人对望一眼,既感惊异,又颇觉激奋。 二人将以其独特的布局储备,为在场俊男美女奉上一顿冷僻布局大餐。 郭如花:红马二进三 柳含烟:黑卒7进1 郭如花:红兵七进一 柳含烟:黑马8进7 郭如花:红马八进七 柳含烟:黑象3进5 二人开局落子如飞,冷香在白纸上亦行笔如飞。 萧雅尘挨在叶已姗身畔,也凝神细听。 除了郭如花带来的丫环,在场的所有观众的目光悉数投向柳含烟。 一众人的目光中,再也没有含烟初进萧府时的敌意,有的只是敬意、爱怜、赏识、与期冀—— …… 开局第九回合,双方兑换了一车。 …… 行至第二十回合时,含烟已获得较大的空间优势,和多兵的物质优势。 …… 萧雅尘的神情愈来愈轻松—— 郭如花的神情愈来愈凝重—— 柳含烟品茶抬眸时与萧陌尘的眸光不期而遇,旋即收回眸光。 进入残局阶段,郭如花红棋剩双炮一马一兵,柳含烟黑棋剩双马一炮双卒。 柳含烟率先发难,炮马卒逼宫。 红双炮在黑棋底线也展开反攻,无奈攻势受兵种限制,攻势很快便被黑棋化解。 红棋跃马回防,连续捉黑炮,不得不变着。 红方阵线在防守不力的状态下丢了一相一仕。 在柳含烟黑棋强大的攻势下,郭如花不得不认负。 “第一局盲棋:柳姑娘胜。”暮雨宣布。 郭如花不敢相信,自已竟会败在一位无名小卒手中。 柳含烟没给她崩溃与喘息的时间,直接进入第二局开局。 “红仕四进五!” 在场人全笑了。 柳含烟竟走与郭如花一样的开局,起仕局! 言下之意,让本姑娘给你演示一下真正的起仕局! 郭如花:黑卒7进1 柳含烟:红炮二平三 郭如花:黑象3进5 柳含烟:红马二进一 郭如花:黑马8进7 行棋中,郭如花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她的手脚好象被人牢牢束缚一般,完全施展不开。 她惶恐,她不安,她困惑…… “你到底是谁?” 郭如花在行棋过程中竟冒失问道。 “请不要干扰你的对手行棋。红车一平二——” 柳含烟冷冷答道。 郭如花无奈:“黑车9平8——” …… 这局到三十二回合,郭如花便丧失斗志,推枰认负。 “第二局盲棋:柳姑娘胜。”暮雨宣布。 萧雅尘附在叶已姗耳旁道: “要含烟姐姐输一局棋,似乎很难呢。” 叶已姗温柔地笑笑: “好好向含烟姐姐学棋,往后咱们的小雅尘也会成为狠角色。” 郭如花喝了杯茶,慢慢平复了心情,便道: “第三局开始! 红炮二平一!” 叶剑锋对杨慕哲低语: “郭姑娘真可谓是棋不惊人死不休。 她今儿个就偏不走寻常路!” 柳含烟不温不火地道:“黑卒7进1。” 第071章 如花认输 “第三局盲棋:柳姑娘胜!”暮雨宣布。 …… “红马八进九!” 柳含烟不紧不慢地抛出第四局的第一步棋——起边马! 你要冷门布局,姑奶奶就秀给你看! 叶已姗韩承旭萧陌尘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俩妞在冷门布局上是要死磕到底的节奏。 萧雅尘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附耳低语: “姗姨,有这么下棋的么?有么?愈看愈觉着雅尘不会走棋了!” 叶已姗低头盯着雅尘亮晶晶的眸子,随声附和道: “嗯,姗姨与你感同身受!” “黑炮8平5。”郭如花道。 柳含烟:“红马二进三,” 郭如花:“黑马8进7。” 柳含烟:“红车一平二,” 郭如花:“黑车9平8。” 柳含烟:“红炮二进四,” 郭如花:“黑卒7进1。” 柳含烟:“红车九进一,” 郭如花:“黑马2进3——” “二位姑娘慢些,冷香快忙不过来了。” 冷香叫苦道。 …… “第四局盲棋:柳姑娘胜!” 暮雨用一成不变的腔调和句式宣布着每局结果。 …… “第五局盲棋:柳姑娘胜!” 第五局下来,郭如花的脸色愈来愈阴沉。 …… “第六局盲棋:柳姑娘胜!” 第六局下来,郭如花的眉头愈锁愈紧。 …… “第七局盲棋:柳姑娘胜!” 第七局下来,郭如花额头上的汗愈来愈密。 …… “第八局盲棋:柳姑娘胜!” 第八局下来,郭如花的斗志愈来愈弱。 柳含烟与郭如花对战的八局盲棋,全是非主流布局。 除一二局为起仕局有相似之处,其余各局各不相同。 二人在冷门布局上让在场人大开眼界。 含烟对布局的精熟和全局的掌控,更令叶已姗、萧陌尘、韩承旭等人叹为观止。 “不下了!不下了!不想下了!如花下不过你!” 郭如花彻底崩溃了! “第九局才进行至第三回合就——”冷香道。 “如花认输!” 柳含烟淡然道:“说好的十局,怎么也得下完。” 如花道:“姐姐,你放过如花吧,如花都认输了你还要怎么样?” 柳含烟星眸直视郭如花: “你大言欺人的时候,你放过含烟的家人了么? 别以为人家不和你下,便是怕你!” 如花软语道: “含烟姐姐,如花知错了,如花再也不敢了。 你怎么那么强!如花甚至连你的名儿也不曾听说!” 郭如花好不甘心,又不得不服。 柳含烟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可别赢了几盘棋便以为自个儿天下无敌了。 你和芷兰妹妹、雅尘妹妹那几局棋,不过是胜在开局上。 你的中盘缠斗、残局运子,尚有诸多疏漏。 如若你走主流布局,未必就能胜芷兰妹妹、雅尘妹妹。” 萧雅尘到底是小孩子脾性。 含烟给她一分颜色,她着势便要开染房,她对郭如花道: “含烟姐姐说了,她替我完善了开局,便可以打败你!” 弄得柳含烟哭笑不得: “雅尘妹妹,你能不能低调点?” 郭如花道:“好啊,如花拭目以待,下月区域赛咱们再一较高下。” 郭如花的丫环在一旁催郭如花: “姑娘,天已擦黑,再不走,咱们回不了郭庄了。” 叶已姗道:“郭姑娘,今日天时已晚,明日再回不迟。 晚膳后,你正好可与府上的公子姑娘们交流棋艺,如何?” 那郭如花,贪恋此处氛围、美景、美色,哪里肯就此离开。 叶已姗的话算是正中下怀了。她当下欢喜应承了。 晚膳后,舞文院,烛火通明,宾主行棋品茗话家常。 郭如花先和路芷兰下了一盘主流布局。 果然不出柳含烟所料,郭如花败给了路芷兰。 这下让路芷兰抑郁的心情舒解了许多。 郭如花又缠着萧陌尘在象棋上点拨她。 萧陌尘敌不过她的娇嗔软语,便和她下上了。 郭如花却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让萧陌尘点拨棋不过是个幌子,主要意图却是想与萧陌尘多些接触机会。 行棋间歇,郭如花的眼眸总要时不时地对着棋桌对面的俊男瞄上那么一眼,就只那么一眼,便为之心醉神迷。 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若是能与之朝夕相伴、举案齐眉,便是少活三十载也值了。 郭如花见对方锐利的眼神扫过来时,赶紧低头。 萧陌尘不知是对此种情形已司空见惯,还是乐于被美女仰慕。 他该落子便落子,该品茗便品茗,总之是处之泰然。 “姑娘的蹩脚马也能跃过来?莫非是传说中的的卢马?” …… “姑娘这炮隔了两颗子力还能翻过来,郭氏飞炮?” …… “姑娘能吃自已的子?你是怕本公子火力不足,不能攻下姑娘的城池?” …… “姑娘这棋是没法点拨呀,姑娘还是先从行棋规则学起吧……” 慕秋院,烛光下,小雅尘正向柳含烟学棋。 柳含烟先从主流布局着手对萧雅尘进行布局训练。 柳含烟:“别瞧不上主流布局,大赛大多是在斗主流布局。 偏门布局能知悉,偶尔用用就行,可千万别指望以偏门布局为你拿名次。” 萧雅尘:“偏门布局为何不能常用?如花姐姐用起来不是挺顺溜的吗?” 柳含烟:“只因她没碰上绝顶高人。真正的高人是融会贯通,能以不变应万变的。 只要把握行棋原则、规律,便是碰上不熟悉的布局,也能游刃有余。 偏门布局大多有致命弱点,如若被对手抓住,往往招致速败。” 萧雅尘:“冷僻布局有何作用?” 柳含烟:“造成心理威慑,故弄玄虚;欺负半吊子棋手,出奇制胜。” …… 桔东木区同福茶馆,童乡钰与赵六大眼瞪小眼。 童乡钰道:“客官,这回寂寞了吧,在下不是让你管住你的手么?你咋就不听劝呢?” 赵六不服:“休怪在下管不住自已的手,只能怪他管不住自已的口!” 正说话,本地棋迷孙七来了。 童乡钰一见孙七,立时来精神了。 “客官,来得正好,你和这位赵先生下几局解解闷。” 孙七当即与赵六摆开战场。 孙七的棋力比赵六还差,不多时,孙七便输棋了。 赵六:“……瞧瞧,你这下的啥棋?你不会昨天才学会规则吧?” 孙七:再来一局! …… 赵六:“你这棋是游泳教练教出来的吧?” 孙七:再来! …… 赵六:“你的笨拙真是超乎我想象!” 孙七:还下! …… 赵六:“你的脑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只因它全是新的——从来就没用过!” 孙七:再下! 童乡钰在一旁笑喷了。 第072章 抽死你 …… “雅尘妹妹,五七炮对屏风马的布局便学到这里。 今日已学得够多了,你自个儿再温习温习,巩固一下研习成果。” 柳含烟道。 “好的。雅尘这就温习……” 萧雅尘在棋盘上不停运子,柳含烟在一旁看她。 小妞对各路变化走子精准,分毫不差。 这记忆力还真不容小视。 疏影在外进来,愤愤不平地道: “姑娘,那只狐狸死缠着二公子问这问那、做这做那的,分明没安好心!” “你家二公子属稀缺资源,人人都稀罕,也不能怨她。” 柳含烟淡然吱声。 “姑娘就不担心么?”疏影道。 萧雅尘对二人的谈话充耳不闻,手上的行棋一如先前流畅。 “有什么可担心的。”柳含烟不冷不热地道。 “你不怕姓郭的抢走二公子?”疏影属死心眼。 “二公子又不是我的银票,谁乐意抢、谁怎么抢都不关我的事。” 疏影替二公子难过: “二公子听了该伤心了。” “二公子伤什么心?”接话的是从外边回来的冷香。 疏影道: “那只花蝴蝶绕二公子飞来飞去,姑娘一点也不着急。” 冷香也气呼呼地道: “左一声寒哥哥,又一声寒哥哥的, 一声比一声软糯,一声比一声甜腻, 哎呀,真是碎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人家唤几声哥哥碍你什么事了?”柳含烟不咸不淡地道。 冷香:“姑娘,你这是有多迟钝?这爷们儿的心,终是虚浮。 这搁你眼前时,就死命地攥在手里,抵死也不松手! 不然,它就飘走了。” “这小蹄子今儿个是中邪了疯了傻了还是醉了,怎么尽说胡话! 若再胡咧咧,信不信本姑娘就抽死你!” 柳含烟拿了根鸡毛掸子,虚张声势紧走几步,吓得冷香拔腿就跑。 “哟,脑力超凡的美女竟也崇尚暴力?这凶器跟姑娘的气质全然不符啊!” 杨慕哲走进院里来。 萧雅尘的手指依然在棋盘上来回挪动…… 柳含烟见到杨慕哲略感诧异: “杨公子是迷路了么?莫非需要疏影领你回拟词轩?” 她自认为跟杨慕哲应该不会有交集。 “没事就不能来探望老友?”杨慕哲问? “疏影,倒茶。”柳含烟唤道。 “哟,好用功的小雅尘!”杨慕哲赞道。 萧雅尘耳朵也自动屏蔽了外来声息。 柳含烟与杨慕哲到一旁的茶几旁坐下。 “说吧,有何事?”柳含烟也不跟他绕弯。 杨慕哲笑笑:“似乎什么也瞒不过姑娘。姑娘猜呢?” “杨公子,请用茶!姑娘,您的茶也搁这儿了。” 疏影倒了两杯茶搁茶几上,便退下了。 柳含烟略一沉吟:“是贺姑娘或四公主出了什么差子?” 杨慕哲点点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毫无隐瞒地告知柳含烟。 “姑娘替我揣度一下个中究竟。”杨慕哲苦着脸。 柳含烟抿了口茶: “你竟不知贺姑娘出走的原因?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杨慕哲诚惶诚恐: “慕哲不知才向姑娘请教呢。” 柳含烟叹道: “杨公子,你好糊涂呀!你拿贺姑娘和四公主当什么了?” 杨慕哲大惊:“对对对,思棋也这么质问过我!” 柳含烟正色道: “杨公子,不是我说你,你真不是个爷们儿!” 杨慕哲脑门冒汗: “姑娘请多指教!慕哲必定知错就改!” 柳含烟道: “贺姑娘你别看她温柔,但并不是懦弱,更不是没主见。 别以为你们在硼城那轰轰烈烈惊天地泣鬼神地相遇相知牵手便让她失去了判断力。 贺姑娘不是傻子,她可是桔国排名第三的女棋手! 刘可嫣可是万金之躯! 如花似玉的姑娘,不惜背弃家族,不远千里来投靠你, 可你连个名份也不肯给! 你说你办的啥事儿? 你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唬弄人家? 你拿人家当风月场上逢场作戏的女子? 杨公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 柳含烟一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一瞬间敲醒了杨慕哲。 杨慕哲呆坐了良久,才喃喃自语: “是我对不起她!我要去找思棋。” 杨慕哲说完便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消失在萧府大门外的夜色中…… 萧雅尘还在棋盘上忙碌着…… “姑娘,杨公子这么晚了还去哪里?”冷香问。 “晚了?明白了,便不算晚。” 柳含烟的回答让冷香摸门不着。 萧雅尘终于抬头: “含烟姐姐,雅尘温习好了。” 柳含烟没回答,她在发呆。 贺思棋是位怎样的女性? 杨慕哲的表现也让她吃惊。 爷们儿就这么神经大条? 明明心里就有她的,为何不明白如何疼她? “含烟姐姐,雅尘回去了。你早点歇息。” 雅尘走后,含烟让冷香把院门关了。 冷香:“二公子今儿晚还没来呢。” 含烟:“今晚,他不会来了。” 冷香:“倘若二公子来了呢?” 含烟:“就说我已经睡下了。” 一会儿院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疏影到门边道:“请问是谁呀?” 门外道:“开门,是你家公子!” 疏影怯怯地道:“二公子有事么,姑娘已睡下了!” 门外道:“睡下了?睡下了也给我开门!” 少主人的话,疏影哪里违拗得过,慢腾腾地开了门: “公子,不关奴婢的事——” 萧陌尘大步走进客厅,见柳含烟尚在茶几旁喝茶。 冷香和疏影识趣地回各自房里。 萧陌尘直勾勾对着柳含烟眼眸中的一泓清水道: “看来,此处的大门是不向陌尘敞开了。” 柳含烟抬眸: “你不是照样进来了么?萧府,对你没有禁区。” 萧陌尘在柳含烟身旁坐下,盯着茶几上的茶杯: “还有谁来过了?” “你个大忙人,还有功夫管别人?”柳含烟道。 “是谁?”萧陌尘黑眸炯炯。 “你的好兄弟!”柳含烟扬声。 “子轩?子轩会来这儿他来此作甚?”萧陌尘愕然。 “杨文博!”柳含烟道。 萧陌尘奇了: “文博!我说好半天不见人影,原来是上你这儿来了! 他跟你很熟吗?不对,他向你取经来了?” 萧陌尘,果然非常人也。 柳含烟对着那一双黑眸点点头。 柳含烟端起茶杯,却被萧陌尘接过: “陌尘去倒热的。天愈热,愈不能贪凉。” 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柳含烟确信,不是因为这闷热的天气。 第073章 偷窥 烛光映照下的柳含烟,面庞轮廓优美,略泛红晕。 “雅尘没让你太为难吧?”萧陌尘将茶杯轻轻递到柳含烟手中。 “这孩子颇具慧根,一教就会,一点便透。 如早些培养,早就享誉棋坛了。” 柳含烟抿了口茶,慢悠悠地道。 “姗姨太忙,陌尘又太懒,对她确实指点不够。 多亏了你啊,含烟。” 陌尘幽深的黑眸中饱含情愫。 柳含烟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禁低眸把玩茶杯: “你不去陪你的如花妹妹了么?” “有进步了,沾染了人间的烟火气了,原以为你永远学不会吃醋这门学问的。” “谁跟你吃醋了,你陪谁都跟我没关系。” “眉就不用描了,愈描愈黑——” “二公子——”二人正说着话,暗香自对门过来。 “何事?” “郭姑娘来抚琴院找您。”暗香道。 萧陌尘看看柳含烟,有些迟疑。 柳含烟道: “去哩,没准人家姑娘先向你表白了,耽误了一桩好姻缘就不好了。” 萧陌尘道:“这么说,本公子还就不去了。” 柳含烟道:“逃避可不是爷们儿该干的事。 好歹先了解一下人家的用意,再做打算哩。 人家终究是客人。” 萧陌尘用奇特的眼神打量柳含烟: “柳含烟,让我说你什么为好,我发觉你这人特别扭!” 柳含烟望着萧陌尘颀长的背影,自言自语: “我别扭了么?我别扭了么?” …… 向贤院,暮雨一面替已姗捏捏肩捶捶背,一面道: “华叔说,萧庄的租粮全收齐了。庄户们都感激三夫人减了租。” “暮雨,明日一大早遣人把各闲置住房收拾布置了,还会有来客。” “好的。暮雨记下了。” “让画屏冷香去选些质地柔软舒适的布料,给公子姑娘们置办新装。 给柳姑娘多送些布料,为她多置办几样。” “好。三夫人,今儿晚小姑娘和路姑娘不会粘着三夫人了吧?” “应该不会吧,我跟她俩说就陪她们三晚。” “小姑娘——”晴川报。 “姗姨——雅尘来陪您了!” “来了——” 二人正说着话。萧雅尘便从外边跑进来了。 “小雅尘又来了。不是说好,姗姨陪你三晚么?” 萧雅尘倚在叶已姗身侧,撒娇: “那是姗姨陪雅尘,从今儿晚起,再让雅尘陪姗姨三晚。 咱们得讲究个礼尚往来,对不对?” 叶已姗爱怜地摸摸萧雅尘的脸: “好,有雅尘陪姗姨,姗姨胆儿就特别壮了。” “姗姨,以前我爹是不是胆儿特别小?”萧雅尘问。 “何出此言?”叶已姗不解。 “以前,雅尘夜间怕黑,吵着让我娘陪我。 可我娘总说让我学着独自面对黑暗。 可她为何要去陪我爹?莫非我爹怕黑?” 萧雅尘道。 叶已姗的心好似扎了一下,她沉默半晌,搂过雅尘: “对,你爹胆小。需要人陪。不要怪你娘。” 雅尘道: “雅尘不怪她,雅尘已记不住她的模样了。 打小以来,就是姗姨搂着雅尘睡觉,姗姨甚至比我娘还亲,比我娘还疼我, 姗姨,往后您若走不动了,雅尘就当您的拐杖, 您若怕黑,雅尘便陪在您身边为您壮胆……” 一席话说得叶已姗眼眶红红的,两手把雅尘搂得更紧了。 “好,咱们小雅尘最疼姗姨了。” …… 柳含烟朝对门看去,见萧陌尘先是和郭如花站在门口说话,他们声音不大。 后见郭如花低声说了句什么,萧陌尘便让她进了抚琴院。 柳含烟有些烦躁地步出慕秋院。 冷香问:“姑娘,这么晚还去哪里?” 柳含烟走了几步又折身回来: “关门歇息!” 冷香待要关门时,柳含烟又制止道:“等等。” 冷香叹口气道: “姑娘要是不放心,便到对门去看看不就得了。” 柳含烟道:“算了,关门!” 冷香问:“想好了?不看她啥时出来?” 柳含烟道: “我有那么无聊么?他萧陌尘爱怎么就怎么地吧。” 冷香:“这明显是上火了的迹象——” 含烟:“又欠抽了不是?” 冷香:“姑娘,别这么凶好不好,得把爷们儿全吓跑了,你得学学温柔,学学撒娇什么的——” 含烟懒得理她,朝卧室走去。 冷香:“疏影,伺候姑娘洗涮歇息。” 疏影:“好呢。” 冷香把大门虚了道缝,密切关注对门动静。 冷香立在门口,腿站疼了,腰也酸了,也不见里面郭如花出来。 冷香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萧陌尘和郭如花终于出现在门口。 萧陌尘与郭如花,衣衫整齐,举止得体,好似没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郭如花恋恋不舍离开后,萧陌尘还特意往慕秋院瞄了一眼。 柳含烟在大床上翻来覆去,哪里能睡得着。 有什么事在外面说说就好了,为何要请到屋里去? 冷香这么长时间还没进来,莫非郭如花一直呆里面? 虽有几丫环,可依萧陌尘的霸道脾性,是得把所有丫环赶到一旁的。 深夜一男一女独处? 柳含烟不敢往下想了。 “姑娘睡着了么?”冷香隔门低问。 “进来!” 冷香走到床前道: “姑娘,郭姑娘才出来。” “哦?” “神情举止也没什么不对——” “二公子呢?”柳含烟问。 “二公子貌似很坦然——”冷香道。 “你先下去吧。”含烟道。 柳含烟起身靠在床背上发了一会愣。 或许二位只是在切磋棋艺,或许二位在拉家常。 萧陌尘心中明明就有自己的啊。 他应该有分寸的吧? 应该不会得陇望蜀吧? 第二日,萧陌尘一大早又来慕秋院。 “姑娘醒没?”萧陌尘问冷香。 “天明时才睡下!”冷香信口胡诌。 “这又是为何?”萧陌尘不解。 “大晚上的,见郭姑娘在公子房里半天不出来,她怎么不担心?” 冷香继续胡诌。 “呵,她怎么会知道,她在门边偷窥” 萧陌尘笑笑。 “是……是奴婢看见的。冷香告诉姑娘的。 这不是重点吧……” 萧陌尘正色道: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时候得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莫非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让人闭眼!” 柳含烟容光焕发的走出。 萧陌尘在含烟面前站定,双眸锁定含烟面部: “这不象是彻夜难眠的人的精气神啊!” “谁彻夜难眠了!本姑娘睡眠好得很! 难不成见本姑娘精神好,让你失望了!” 冷香来个乾坤大挪移,瞬间消失。 柳含烟直视萧陌尘黑眸: “昨晚修成正果没?” 萧陌尘低眸,托起含烟的小下巴,在她的红唇上浅啄了一下,一啄便再也停不下来—— 第074章 受惊的小羊 柳含烟只觉着天旋地转,晕头转向,身体突然悬空,在完全迷糊的状态下,被抱到了卧室的大床上。 “不可以——” 柳含烟忽然警醒过来,身子往旁侧一闪。 萧陌尘平息了一下呼吸,缓缓坐在床沿,见柳含烟缩在墙角,貌似一只受惊的小羊。 萧陌尘有些心痛,轻轻伸出双手,很是温柔地道: “过来,别怕,陌尘是有些情不自禁,但陌尘还是有自制力的。 如若连基本的底线都没有,那便无异于一个兽类。” 柳含烟过来,蜷在萧陌尘怀里,听萧陌尘低语: “怎么办?陌尘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它已被你填得满满的。” 柳含烟也低声细语地道: “那昨晚——” 陌尘:“昨晚没事,她说如能陪她下一盘棋,便教我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含烟:“你够招人喜欢了,还学什么学呀?” 陌尘:“招你喜欢么?” 含烟:“讨厌!” …… 清晨的阳光斜照在萧家大院—— 萧家大院的开阔地上,一男一女正在阳光下舞剑。 他们闪转腾挪,剑法流畅,身姿矫健—— 他们的剑在身旁划出一道道弧线,他们的身形便笼罩在弧线中,剑影人影重叠交织—— 剑起之处,叶落纷纷,花瓣飞洒—— “好剑法!” 韩承旭不由赞道。 叶已姗姐弟收了剑,朝韩承旭走来: “早!” “姗姐,早!宇航早!” 叶已姗一身紫红紧身装扮,其身材更是玲珑有致,腿部优美曲线得以凸显。 叶已姗道:“许久不练,荒疏了许多。” 韩承旭笑道:“娴熟与生疏,横竖承旭无法分辨。” 三人朝就俗厅走去。 在一旁的树林中见一小姑娘拿一根木棍有板有眼地比划, 口中发出“嘿!——哈!——嘿!——哈——”的声音,居然是萧雅尘。 众人忍不住笑了。 萧雅尘见有人来,便收了木棍,朝叶已姗跑过来。 “姗姨,小叔,笑凡哥哥。” 叶已姗掏出手绢替她擦额头上的汗珠: “一大早不见人影,原来是练棍术来啦?” 雅尘不好意思道: “雅尘没剑嘛,拿木棍权作宝剑使。” 叶已姗问: “怎么突然想练剑了?” 萧雅尘道: “一则,雅尘要保护姗姨,要保护含烟姐姐、芷兰姐姐,没功夫可不行。 二则,再遇上坏人,雅尘可防身。” 叶剑锋低头盯着雅尘亮晶晶的眼眸道: “想学剑术,小叔可以教你!” 萧雅尘开心地道: “真的,小叔?雅尘能行么?” 叶已姗道: “能行,咱们小雅尘可是萧将军的骨血,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嘛。” 萧雅尘挽着叶剑锋的手道: “小叔,雅尘午饭后想去梓虚河边拾贝壳,你陪雅尘去好么?” 叶剑锋道: “好,小雅尘可别单独出门了。只是为何不是早饭后呢?” 萧雅尘道: “上午得学棋,含烟姐姐说,今儿上午教雅尘五八炮对屏风马。” …… 柳含烟从萧陌尘的手中接过茶杯,小抿一口: “五八炮局是稳健缓和、可保持小先手的缓攻型开局。 遭遇强大对手时,先手方如将五八炮运用得法,甚至能顶和强手。” 萧雅尘问: “其行棋意图是什么?” 萧陌尘道: “其一:可确保先手不丢; 其二:避免对手激烈反扑。 其精髓便在于一个‘稳’字。” 萧雅尘问: “倘若对手比我弱,我想走相对激烈的变化,就不能用五八炮了么?” 柳含烟道: “可以,五八炮双正马,变例较多,局势复杂,五八炮方如想求战,此为首选。” 萧陌尘忽然目不转睛盯着含烟: “别动!” 含烟脸一红:“啥?” 含烟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可描述的镜头。 混蛋,还有未成年人在场啊—— 萧陌尘突然伸手,一掌朝含烟招呼过去。 “你……你竟然打我?” 含烟想要发作,却见萧陌尘手上多了一只蚊子。 “敢吸咱媳妇的血,你怕是活腻了!” “谁是你媳妇了?” 含烟红着脸说。 萧雅尘小手将小脸一蒙道: “雅尘没看见,雅尘没听见。” …… 向贤院外厅,叶已姗正笨拙地练七弦琴指法。 韩承旭立在一旁细心观看。 当他的眼神接触到叶已姗雪腕上的玉镯时,眉头一舒,眼角不觉绽出一抹笑意。 “笑凡,我果然还是太笨了,不适合练琴。” 叶已姗抬眸。 “姗姐,不急。练琴须得静心,来,笑凡教你。” 韩承旭轻握住叶已姗的右手,边教边示范: “……使弦自指面经甲抹入,不可攀弦,不可犯甲太多。 大指中末二指节稍曲,侧伏于食指之下…… 弹奏时须得以臂、腕暗助食指中、末二节之力。…… 如此,有如白鹤亮翅一般。 此之为抹势……” “笑凡的手冒汗了呢。” 叶已姗却是一字也没听进去,只低声说了句。 …… 梓虚河的水清澈见底,水流平缓,河岸上泥沙、贝壳、鹅卵石混积。 叶剑锋站在河岸边,看萧雅尘乐成一只小蝴蝶,在河岸边飞来飞去。 雅尘:“小叔,此贝壳好特别!” 宇航:“好,拾起来!” 雅尘:“小叔,此处有颗美丽的小石子。” 宇航:“好,带回家!” 雅尘:“哇,此贝壳也煞是好看。” 宇航:“好,扔桶里!” 雅尘:“呀,此小石头我要送给含烟姐姐。” 宇航:“你含烟姐姐会喜欢一颗石子儿?会不会太幼稚了?” 雅尘:“姑娘都喜欢啊。” 宇航:“是么?那小叔也要来淘淘宝。” 叶剑锋是习武之人,对卧、坐、立、行的姿势特别讲究。 平常总是腰板挺直的,这会儿却弯着腰驼着背低头在岸边探来探去。 宇航:“小雅尘,此石子如何?” 雅尘:“不行,色泽纹理很寻常。” 宇航:“小雅尘,此石子又如何?” 雅尘:“不行,缺角了,就不圆满了。” 宇航:“小雅尘,这颗呢?” 雅尘:“也极寻常,小叔,你脚边有颗半透明的就很美。” 叶剑锋低头一看,果然有颗光滑圆润呈半透明状的鹅卵石,他小心翼翼拾起来。 “何曾料到,一块石头,竟有这么美!” 第075章 震惊 韩凤娇、朝云、问笛、坠露在萧府门前下了马车。 韩凤娇对坠露等人道:“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坠露道:“姑娘小心——” 朝云把坠露拖进萧府。 坠露:“你拖我作甚?” 朝云:“你没见叶公子在河边么?” 坠露:“叶公子!叶公子又怎么啦?姑娘说了不喜欢他。” 朝云:“难怪你和银烛下棋老输,你就不能长点脑子吗?” 韩凤娇立在宽阔的马路上,看着河边修挺的背影,心中诸多感触交织。 她想下河滩去,可又放不下情面。 正犹疑间,叶剑锋看见了她。 叶剑锋道:“韩凤娇,下面有好东西,快下来!” 韩凤娇眉头顿开:“好!我这就来!” 谁知她下坡时,兴奋过头,走得太急,到了河岸还收不住,直接冲向河里: “什么好东西——啊——啊——啊——” 得亏叶剑锋眼疾手快,在河岸边直接把她接住。 叶剑锋低眸对着怀中美人的那一汪秋水道: “怎么,见了哥哥我这般激动?” 韩凤娇用幽怨的眼神瞄了叶剑锋一眼,很快便挣脱叶剑锋的怀抱: “激动个鬼呀!每次遇上你准没好事!” “哎哎哎,这是什么态度? 小雅尘你来评评理,有这么横的人么? 是我救了她哎!” 小雅尘头也不抬,将一颗小石子放入桶里,扬声道: “成人的世界,咱小孩子不明白!” 小雅尘拎了桶,对剑锋、凤娇道: “小叔,凤娇姐姐,雅尘先回去了。雅尘要学棋呢。” 叶剑锋道:“上午不是学过了么?” 雅尘:“要学的挺多,雅尘得抓紧时间。” 剑锋:“你把桶搁那儿,小叔拎回去。” 萧雅尘道: “桶不沉,雅尘能行。雅尘没那么娇弱——” “真乖。” 叶剑锋目送萧雅尘进了萧府大门,方才转过身来,却不见韩凤娇的身影了,只见到一双绣花鞋。 …… 韩承旭有一颗不安份的心,明明住在弄墨斋,可却天天往向贤院跑。 向贤院这帮丫头——暮雨画屏睛川,一见他来,便自动消失。 叶已姗粉衣白裙,坐在茶几旁摆棋,一见韩承旭道: “笑凡,你来了正好,快帮我摆摆棋。 剑荒疏了也就罢了,连棋也荒疏了,觉着自己是愈来愈不中用了。 此番秋季个人赛,会不会打到十名开外去了!” 韩承旭黑眸灼灼:“我姗姐,闭着眼打比赛,也得前三。” 叶已姗星眸含笑:“笑凡,你适才喝蜂蜜了?” 二人眸光不经意交织—— “姗姨——” 小雅尘忽然兴冲冲跑进来,觉着二人气氛有些不对。 “笑凡哥哥不是该在弄墨斋或舞文院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雅尘神情突然变得严肃。 “雅尘啊,笑凡哥哥教姗姨下棋。” 小雅尘颇有戒心地道: “姗姨已是天后了,不需要任何人教姗姨下棋。 再说了,二哥哥也会教姗姨的,不是么?” 叶已姗无奈地瞧瞧韩承旭:“笑凡,要不,先就这样吧,摆棋的事容后再议。” 韩承旭缓缓站起来,走了一步,便回过头俯视小雅尘,小雅尘小眼神也不回避,勇敢与之峙。 韩承旭道:“小雅尘,为何突然对我如此生份了?能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么?” 萧雅尘硬梆梆地道:“你频繁接近我娘便是天大的错!” 叶已姗与韩承旭同时惊呆了。 韩承旭震惊归震惊,但却冷静平和地问: “为何我就不能关心你姗姨?” “我不会让你抢走我娘的!” “雅尘——” “韩公子——,你先出去吧。我跟雅尘谈谈。” 叶已姗打断韩承旭的话,轻轻道。 韩公子? 韩承旭黯然步出向贤院。 韩承旭一走,萧雅尘立时换了个人似的,轻轻走到叶已姗膝前,倚在叶已姗身前,低声道: “姗姨千万不要生雅尘的气,雅尘没吓倒您吧。 雅尘不是对您发火——雅尘真的好害怕——” 叶已姗搂着雅尘道: “雅尘不怕,姗姨永远是你的姗姨。谁也抢不走。” “真的?” 雅尘一下乐了,从兜里掏出一块翡翠一般的鹅卵石,放在叶已姗的手心: “这是雅尘在河边拾得的最美的石子,送给姗姨。 雅尘还送了一块给含烟姐姐,那块没这块好看。 最美的一定得送给最爱的人。 姗姨喜欢吗?” 叶已姗含泪点点头: “那还用说么?但凡是我闺女送的,便是最好的礼物。” 叶已姗本想还跟雅尘谈谈韩承旭的,可她内心本来就是一团乱麻,直到雅尘离开时,她依然未能开口。 …… 梓虚河岸,叶剑锋,虎眼一搜,在河心发现了目标…… 韩凤娇正光着脚丫站在河心。 剑锋:“韩凤娇,你又发什么疯?” 韩凤娇:“水不深,水很清凉,泡着挺舒服的。快下来!” 叶剑锋:“河里有碎石子,扎脚,快上来!” 韩凤娇:“你下来!” 叶剑锋:“你上来!” 韩凤娇:“你下来!” 叶剑锋:“信不信我把你拎上来!” 韩凤娇:“来呀来呀!” 剑锋鞋也不脱,大步流星朝河心走去,如履平地一般: “这是跟我皮上了啊,逮着你,我让你好看!” 剑锋还没到跟前时,韩凤娇便朝叶剑锋身上猛浇水,一面朝一旁乱跑。 叶剑锋一面追,也一面用手往韩凤娇身上浇水—— 谁知韩凤娇跑得急了,脚下突然踩空,身子往前一扑—— 前方是一块大青石板,叶剑锋一个剑步冲过来,拉住了她,韩凤娇又落入了叶剑锋的怀中—— 叶剑锋瞪着怀中的人儿:“离了本公子半步,你就得出状况!本公子很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韩凤娇忽闪着大眼瞅着叶剑锋: “怨你!你不追我,我就不会有事!” 叶剑锋剑眉倒竖: “韩凤娇,你信不信,我把你扔石板上去!” 韩凤娇眨眼:“你扔啊!你扔啊!” 叶剑锋气呼呼却是轻手轻脚把韩凤娇放青石板上。 他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还没说什么,便被韩凤娇抢去:“哪来的石头?好美呀,我要了!” 叶剑锋吼道:“你这脸皮得有多厚呀,我说要送你了么?” 韩凤娇道:“不送我,你送谁呀?” 叶剑锋道:“我送……我送……我自己留着,不行吗?”眉梢却明显有了一丝笑意。 第076章 梦寒的秘密 身材修长、面容清丽的柳含烟立在慕秋院门口,便是不发一言,也生生将四围的美景给比下去了。 “是在等陌尘吗?”萧陌尘气宇轩昂地走向她。 “你想多了。”柳含烟似乎永远都不会给他要的答案。 “雅尘来了,含烟姐姐!”萧雅尘跑得气喘吁吁,“姐姐没久等吧?咦,二哥哥,怎么但凡有含烟姐姐的场合,便能找到你呢?”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明白吗?” “君子?不象啊。”小雅尘道。 陌尘:“那谁象啊?你笑凡哥哥?” 雅尘:“以前觉着象,可近来觉着他也不象了。” 萧陌尘有些惊异:“这又是为何?” 雅尘:“二哥哥,姗姨会离开咱们么?” 陌尘:“姗姨,永远是咱们的姗姨。无论她身在何处……” 雅尘挽了含烟的手,朝里间走去: “含烟姐姐,雅尘可得抓紧学棋,雅尘想变得更好,如此,姗姨就不会离开雅尘了。” 柳含烟萧陌尘听了,心情有些不好受。 二人也深知,情感上的依赖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舒解的。 雅尘需要时间,需要自我调节,还需要成长。 雅尘在棋盘上摆子的间歇,柳含烟问萧陌尘: “梦寒,你把《桔中秘法》让姗姨看看吧。” “狂草的字,她认不了。” “要不,我再替她——” “不用,其他字体书写太慢太累。陌尘有办法的,别担心。 含烟哪,《桔中秘法》毕竟是令尊的心血,你这般无私,会不会有违令尊初衷?” “此棋作已经外传了,与其让他人独享,不如让家人与友人共享。”含烟明眸如水,坦然道。 “友人也行?”萧陌尘眸色渐深。 “嗯。萧韩叶杨四家均可。” 萧陌尘去写字台,拉开抽屉—— “在卧房里。”含烟道。 萧陌尘进到里间卧房,在床头柜除了找到《桔中秘法》还找到了一颗石头。 他走出卧房,问含烟:“这是什么?” 含烟正跟雅尘道:“……五六炮也属稳健缓攻型布局…… 你是怎么当上棋坛霸主的,连鹅卵石也不能分辨了?…… 长处是稳健、易于兑子、子力联系性较强——” “谁送你的?”萧陌尘眸光带着三分猜忌。 “你这是县大老爷审嫌犯?…… 不足是五六炮方出车略缓,马一旦受黑车压制——” “我替你收着了——”萧陌尘将石头揣进兜里。 “一块石头也碍着你了?是雅尘妹妹送的…… 五六炮方的攻势便易受到扼制……” 柳含烟一心二用,同时应对萧家兄妹,可这萧家兄妹均能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类信息中自动提取所需内容。 “早说嘛,替你放回去了。”萧陌尘折身回卧房。 …… 萧陌尘拿着《桔中秘法》出了慕秋院,见韩承旭眉头紧锁、了无情绪立在抚琴院门口。 陌尘:“笑凡兄,这情绪有些不对啊。” 承旭:“文博不知去向,咱们的联谊赛不好操作。” 陌尘:“萧韩两家不必拘泥于刻板形式。可自由捉对演练,权当赛前热身……笑凡兄,你不单单是为比赛而烦心吧?” 韩承旭顿了顿,郑重对陌尘道: “去弄墨斋吧,朝云去舞文院了,承旭想与你谈谈。” “好!陌尘也有话和你说。” 两大美男沿着青石板路缓缓前行,路旁一众仆从的目光或敬慕,或艳羡,或贪恋,或遐想…… 韩承旭和萧陌尘在抵达弄墨斋之前,均保持沉默。 二人进了弄墨斋,在茶几旁坐定,韩承旭还是没组织好语言。 萧陌尘面容平静,首先打破沉寂: “还是由我先说吧。八年前,在那个亭子,你我与她相遇。 咱们各自与她下了一盘棋。那之后,陌尘便喜欢上了她——” 韩承旭抬眼,以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陌尘。 萧陌尘盯着桌上的《桔中秘法》,继续平淡无波地陈述: “此后,她便成为陌尘学棋的最强动力。 为了追赶她的步伐,陌尘苦修象棋,于是有了短时期的棋艺精进与一举夺魁的骄人战绩。 可天意弄人,再见她时她已披上新娘嫁衣,可新郎却不是我。 那天,她真的好美——” 萧陌尘默然片刻,既而开口: “可自她与家父拜堂的那一瞬,陌尘便终结了对她的任何不实想法。 屋漏偏遭连夜雨啊,就在家父与她刚拜完堂之时,家父便被府衙带走了——” “如此说来,她还——”承旭插话。 “对,她与家父并无夫妻之实,虽已是合法的配偶。 家父被带走前,让她赶紧离开萧家,莫负了美好韶光,绝世容颜——” “她选择了留下?” “不,她最初是要走的。是陌尘,对,是陌尘带着弟弟妹妹跪求她留下的。 那时陌尘还太年轻,还缺乏抚养弟弟妹妹、操持全家的勇气与能力。 陌尘的世界,就在家父与婷姨仓猝离世的一刻,轰然崩塌—— 她去意之心本就未决,又见我等苦求,于心不忍,便留了下来—— 是萧家拖累了她! 是萧家耽误了她! 是萧家有负于她! 便是获得了萧府上下的赞誉敬爱,可她还是不完满的、寂寞的、不幸的——” 承旭:“梦寒——那以后,你对她真的没有别——” 陌尘:“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我娘啊。 陌尘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人伦的底线,陌尘还是会坚守的。 笑凡兄,就跟你明说了吧,你看姗姨的眼神与陌尘当初一样,你早就喜欢她了吧——” 萧陌尘的眸光如炬,直视韩承旭的眼眸。 韩承旭坦然应道: “对!如你所言,承旭也跟你一样,对她是一见钟情。谁让她那么好看还那么出众! 梦寒,你现在跟我摊牌,这就是向着我了?” 陌尘:“不然呢?在陌尘心里,这世上除了你,就没人能配得上她了。” 承旭:“梦寒,我是该——” 陌尘:“感激感动的话别说,你要好好待她,比什么都强。” 承旭:“可她——” 陌尘:“她对你也有情,只是她还有些顾虑须得解除,还有些藩篱须得打破—— 这需要她、需要你、也需要萧府的人一齐施力—— 放心吧,陌尘会不遗余力的助你,倘如有必要的话……” “在棋盘上,要熟知各种套路,但也不要迷信与盲从,要有打破各种旧有藩篱的勇气和尝试,倘如条件成熟的话……” 同一刻,柳含烟在慕秋院对萧雅尘道。 第077章 最强吸引 舞文院,萧逸尘与路芷兰、朝云与暮雨、白江与问笛、韩凤娇与叶剑锋正在对弈。 韩凤娇算漏一步棋,得丢炮,她立时悔棋,叶剑锋偏不让她悔:“几日不见,竟然连悔棋也学会了,你的毛病咋愈来愈多!” “你个大老爷们儿跟一个姑娘较真!” “不行!就不许悔!” 叶剑锋把韩凤娇拿走的棋子重又拿回: “走错棋,便是立时输棋,也不能悔。落子无悔是棋手的基本素质!” 韩凤娇着势要来抢棋子,叶剑锋道: “你再不听劝,本公子立时走人!” 韩凤娇咬了咬嘴唇,想发作,可还是忍住了。 …… 一旁路芷兰也走错棋,萧逸尘便对路芷兰说: “悔一步吧。没事的。” 路芷兰道:“不悔,若平常不养成好习惯,比赛时便会走随手棋。” 萧逸尘笑笑:“芷兰妹妹蛮可爱的!” 路芷兰脸一红:“三哥哥说笑了,芷兰很无趣的!” 萧逸尘温柔地道:“无趣么?一点儿也不。” …… 朝云走错棋,立时把棋子收回重走,暮雨也不说什么; 不一会儿,暮雨也走错,照旧把棋子收回重走,朝云也不说什么; 如此反复几次,二人习以为常。 …… 白江与问笛行棋中,白江出错了,只长叹一声:“失算了。” 问笛出错,只讪笑:“漏着!” 二人并不悔棋。 …… “想成为卓越棋手,必得养成落子无悔的习惯; 如只是想以棋调节生活,悔棋也无妨。 你追逐的高度左右你当前的态度。” 慕秋院含烟对雅尘说。 冷香报:“画屏姐姐、晴川姐姐来了!” 画屏晴川入了大厅道:“柳姑娘好!小姑娘好!” 萧雅尘见她们手里拿个小木盒问: “晴川姐姐拿的什么?” 晴川打开木盒,放到桌上: “三夫人让二位姑娘挑布料,为二位姑娘置办夏装。” 木盒里尽是小件布料样品。 萧雅尘道:“晴川姐姐,雅尘衣裳不少呢,让含烟姐姐多挑几样吧。” 画屏道:“小姑娘与三夫人不谋而合了。三夫人正有此意。” 柳含烟淡出声:“含烟有两件换洗衣裳便可,不用添置新装。” 晴川道:“柳姑娘就挑几样吧,若就此回去,可不好向三夫人交差。” 柳含烟只得挑了几样素色布料。 画屏晴川离开后,柳含烟问萧雅尘: “雅尘妹妹累了没?要不要歇一会儿?” “不累不累,莫非姐姐累了?” “姐姐不累,接下来,姐姐教你仙人指路对卒底炮布局。” …… 韩承旭立在窗前,望着落日下的萧府,思及适才萧陌尘的话语,思潮翻涌…… 叶已姗悄无声息地立在他身后,打量他。 “雅尘只是个孩子,如有得罪,请公子多多包涵。” 韩承旭转身,二人四目相对,万千情绪交织。 “姗姐,承旭是会跟小孩子计较的人么?” 叶已姗低眸看着桌上的《桔中秘法》道: “前些时日,公子与伯母照顾已姗多时,无不尽心周到——” “承旭乐在其中,甘之如饴——” “而公子在此处,却受我家人冷遇——” “姗姐——若说毫不在意,倒是假话。” 已姗抬眸,有些意外:“哦?” “承旭只在意姗姐的态度——” 已姗垂下眼帘,拿起《桔中秘法》,绕开话题: “此笔法?好生张扬!已姗竟是一字不识!” 韩承旭突然笑了: “有承旭在呢,姗姐。承旭全识得,让承旭摆给你看。” 叶已姗也笑了:“不用棋盘的,你念我听。” 韩承旭:“姗姐好记性!” 叶已姗在小方凳上坐下: “陌尘说有好事,让我来弄墨斋,原是为此?” “姗姐,既不用棋盘,到靠椅上去吧,坐小方凳不舒适,你伤刚好,得注意点儿。” 韩承旭体贴地说。 叶已姗内心似有所动,轻轻道:“好,听你的。” 韩承旭习惯性地伸手过来搀她,却被她轻轻绕开: “公子忘了,已姗已痊愈了。” 韩承旭愣在原地,若有所失。 叶已姗在靠椅上坐下,指指一旁的位置: “笑凡,过来呀。” 韩承旭闻言,心情立时好多了:“嗯!” …… 萧陌尘到慕秋院,没发现柳含烟人影,萧雅尘也不知去向。 冷香摇头:“奴婢也不知。” 萧陌尘想了想,朝后山走去。 夕阳将萧陌尘颀长的身影拉得更长,他举目上望,隐约可见两姑娘坐在山腰巨石上。 萧陌尘沿阡陌小径上山,老远便听见人声,他放缓放轻了脚步,快到巨石时,他停了下来。 含烟:“……倘若你姗姨喜欢笑凡哥哥呢?” 雅尘:“姗姨最喜欢雅尘了,便是喜欢笑凡哥哥,也不会胜过喜欢雅尘的。” 含烟:“雅尘妹妹,你还太小了,你或许不会明白,两类不同的情感是不能一同比对的。只因标准不同。” 雅尘:“雅尘会对姗姨好的,姗姨有雅尘就够了。” 含烟:“雅尘妹妹待姗姨再好,姗姨也是会寂寞的。” 雅尘:“雅尘不明白。” 含烟:“她需要一个疼她的男人,一个能给她归宿感的男人。就象你娘,只有在你爹身边,她才有归宿感。” 雅尘:“不是爹怕黑需要我娘陪么?” 含烟:“多荒唐的话呀,萧大人连猛虎也不惧会怕黑夜?” 雅尘:“为何我娘在我爹身边才有归宿感?为何我姗姨需要一个疼他的男人?” 含烟:“你长大了自会明白,如若彼此心意相通,男女之间是会产生一种最强烈的吸引力的。” 雅尘:“就象你和二哥哥么?” 萧陌尘凝神细听,生怕错过了应答。 可候了许久,却未等来柳含烟的应答。 “原来二哥哥是一厢情愿啊!” 小雅尘据此判定。 …… 桔东木区同福茶馆: 赵六孙七行棋,童乡钰观战。 赵六:“好好一盘棋被你下成这样,你脑门被棋子砸过的是吧?” 孙七耷拉着脑袋:“再来!” …… 赵六:“十六子已满足不了你的需求,要不要再借两车给你用用?” 孙七脑门冒汗:“再来!” …… 赵六:“对你来说,胜棋怎么就那么难呢?都败成这样还能活着,你该有多坚强啊。” 孙七青筋直冒:“再来!” …… 童乡钰对赵六笑道:“赵六啊,你不损人,会死啊?” 赵六:“人生太沉重了,就剩这点乐子了。瞅着他甚是难过,我就甚是开心!” 孙七腾地站起来,拿棋子照赵六劈头砸下来: “我让你开心我让你开心!” 第078章 又来挑战书 萧陌尘朗声道: “怎么就‘一厢情愿’了,你含烟姐姐跟你二哥哥是两情相悦,好吧” 萧陌尘踏上巨石,在柳含烟身侧坐下,回头用热辣的眸光凝视含烟。 萧雅尘道:“雅尘回去把今儿个学的棋再温习一下。” “姐姐随你回去。”柳含烟想站起身想跟她一道回去,却被萧陌尘默默伸出的手用力拽住。 “不用,姐姐的‘最强吸引’在此,咯咯咯——” 突然开窍的雅尘笑着,一溜烟跑了。 “下山时慢点,别跑,雅尘妹妹。”含烟朝着雅尘喊道。 “好的,含烟姐姐——”萧雅尘的声音伴随着萧雅尘的身影消失在芳毓台的拐角处。 这速度! “含烟,你竟发现了这么一个所在!” 萧陌尘极目远眺,只见山映夕阳,梓虚河流向天际,视野与心胸随之开阔,不由赞道:“夕阳下的山水好美,夕阳下的萧府更美——” 一面说着话,一面驾轻就熟地将含烟揽入怀中—— 萧陌尘低眸注视含烟:“夕阳下的含烟,最美。” 柳含烟把头倚靠在萧陌尘胸前,低眸低语: “夕阳再美,也行将落幕!” “别这般老气横秋,你若是太阳,也只是初升之朝阳——” “人生须臾,美人最易迟暮……” 萧陌尘双手托起含烟的脸,轻吻了一下她的俏脸,对着含烟的星眸郑重道: “莫怕,有陌尘与你一道‘迟暮’。 你便是成了老太太,也是陌尘眼中最美的老太太。” 含烟:“想必萧大人当年也是这么哄女孩儿开心的——” 陌尘:“错!家父不怎么哄人的,至少对我娘,对婷姨,对姗姨,没怎么哄过—— 怎么突然提及家父?柳含烟呀柳含烟,你这小脑袋瓜里塞这些烂七八糟的念想,你不累呀!” “只是想看清你……”含烟轻声细语道。 陌尘:“可陌尘不是家父。” 含烟:“梦寒,你看,那道上是谁?” 陌尘:“郭庄千金郭如花?还有个爷们儿,不认识!” 含烟:“下去看看哩。” 陌尘:“别动,再搂一会儿。再动就亲了!” 柳含烟还真就不动了。 情感与经历对个性的改造力是何等强大。 何府灭门前,柳含烟是特洒脱恣意的一个人,每日将一个凌风花式凌虐。 而如今的柳含烟似乎愈来愈没有脾气。 不过,柳含烟还是错了。 不动就行了么?树欲静而风不止。 内心无时不蠢蠢欲动的萧陌尘怀抱软玉温香,恰逢动人美景,又身处僻静之地,少了外界干扰,岂会放过此体能切磋的绝佳机会。 …… 弄墨斋,象棋二人帮扶组工作有序开展。 清亮动人的叶已姗坐在靠椅上,腰板挺直,神采奕奕,凸显一代女剑客的不凡气韵。 韩承旭白衣赛雪,便是坐在靠椅上,其身姿也是一丝不苟,得体地维持着美男的卓绝风度,其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回响: “……起象局,第十八局—— 第189届联赛桔中土区张跃非负桔东木区钟天山 红相三进五;黑炮8平4 红马二进三;黑马8进7 红车一平二;黑卒7进1 红兵七进一;黑象3进5——” “笑凡可适当加速,我能行的。” “还嫌慢啊!承旭已够快了……我努力吧……” 韩承旭立时将声音调至2倍速度…… “红炮二平一;黑马2进4 红炮八平六;黑炮2进5 红兵九进一;黑车1平2——” 叶已姗忽地亮剑,飞速刺向空中—— 韩承旭一惊,停了棋谱:“姗姐!——你这是——” 叶已姗从剑上抹落三只蚊子! 若无其事地道:“解决了!笑凡继续!” “用剑擒蚊子!”韩承旭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弧度,“姗姐可真逗!……适才擒蚊子时的棋谱要重复么?” “不用,往下念——哦,不,且稍候!” 韩承旭抬眼,黑眸中尽是疑问。 叶已姗修长的身影自韩承旭身畔而过,韩承旭似嗅到一阵淡淡的幽香…… 叶已姗泡了杯茶,搁韩承旭身畔,灵动的眸光瞄向韩承旭,含笑道: “嗓子坏了我可没法赔!” 韩承旭搁下《桔中秘法》,站起身—— “累了么?累了就歇会儿。”叶已姗不解。 韩承旭也去替叶已姗泡了杯茶,搁叶已姗身畔,这才坐下: “红车九进三黑马4进6 红车九平六黑炮4进5 ——” “公子!公子!——” 朝云从外边进来,一见叶已姗便道: “叶姑娘,不好了——郭庄千金的师傅来了,说是要向柳姑娘挑战,明显是受了上次郭姑娘八连败的刺激!” “一个爷们儿向姑娘挑战,这是要改写桔国的历史了!”叶已姗道,“咱们家含烟不和他下!” 叶已姗当即前往瑞生堂。 …… 郭如花的师傅窦尚德,中等身材,年纪上下,面容清瘦,举手投足间一股江湖习气。 窦尚德抱拳道: “在下江湖中人窦尚德,听闻柳姑娘棋技过人,特意向柳姑娘讨教冷僻布局,不知柳姑娘肯否赏脸?”。 叶已姗不温不火地道: “窦前辈比我等年长,又以江湖中人自居,那必是经历过多少人间起落风浪,不是该对成败得失更能处之泰然么,如何对几局棋会耿耿于怀?” 窦尚德脸色一变:“叶姑娘是看不起在下么?” 叶已姗正色道: “此话恕叶已姗不敢苟同。窦先生能在短时期让郭姑娘棋艺精进,也算得上脑力超凡之辈,如何连‘不想下’和‘不屑下’也不能分辨?” 萧逸尘也看不过意了插话道: “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好意思找一位小姑娘较量?咱们桔国较量从来是分性别的,便是团体赛,也是分性别较量。” 窦尚德道不理萧逸尘,只对叶已姗道: “恕在下直言,叶姑娘不能左右柳姑娘的心意吧?倘若柳姑娘乐意和在下切磋呢?在下只等柳姑娘回话。倘若柳姑娘不肯赐教,在下决不多言!” 叶已姗沉吟片刻,问暮雨:“可知柳姑娘的去向?” “奴婢不知。”暮雨道。 …… 柳姑娘正在应付来自绝世美男萧陌尘的xs扰…… 萧陌尘想要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想法强行中止于山下萧雅尘的呼唤:“含烟姐姐二哥哥快下来,如花姐姐的师傅来向含烟姐姐下挑战书了!” 萧陌尘不得已扶起早已被吻得晕头转向、浑身乏力的柳含烟,攥紧柳含烟的纤手,恨恨地朝山下走去。 第079章 含烟应战 柳含烟猛地甩开萧陌尘的手,在山腰上停下了。 萧陌尘转过身,两眼直视含烟的双眸: “意犹未尽?要不要再来一回?” 柳含烟愤懑地道:“萧陌尘,你脑袋里就不能放点正常的玩意儿!” 萧陌尘淡然道:“男欢女爱最寻常不过,你适才如何点拨雅尘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柳含烟一跺脚,气呼呼地走了:“懒得理你!” 萧陌尘站在原地,冲着那纤长的背影扬声:“没事,理你这事,陌尘乐此不疲!” 柳含烟实是纠结:一面是对未知的极度诱惑,一面是对当前情感失控的恐慌。 思维活络、逻辑清晰、见地独道的她在萧陌尘面前全见鬼去了! 她能不恐慌么?倘或…… …… “抱歉,本姑娘不想下棋。”柳含烟如此回复窦尚德,“前辈请回吧。” 窦尚德还不死心:“在下自视以冷僻布局见长,曾打败过无数棋界名手——” “无数棋界名手?说一两个来听听。”叶剑锋质疑。 “弈部杨大人杨雁翔,桔东木区封代林,桔北水区铁威虎——” “此事略有耳闻,文博似有提及。”萧陌尘道,“据说,封前辈自败给一江湖异士之后,便隐居沽舒城乌酉峰,从此闭门不出。窦前辈在江湖上就从不曾失手?” 窦尚德:“在下行走江湖多年,就只败给前任弈部尚书何大人。” 萧陌尘深沉的眸光越过叶剑锋,落在了心不在焉的柳含烟的俏脸上,那张脸的红晕尚未褪去…… 萧陌尘收回眸光,对窦尚德道: “柳姑娘近日无心行棋,前辈还是请回吧。” 一旁沉默多时的郭如花掏出一张银票道: “此乃一千两银票,如若柳姑娘能胜,此银票便归柳姑娘了——” “我下——”郭如花话音未落,见钱眼开的柳含烟便应下了。 萧陌尘两眼瞄准柳含烟:“你竟和人下彩?” 含烟轻描淡写道:“不是赌资。只是含烟的酬劳。对吧,窦前辈?” 窦尚德尚未开口,却被韩承旭接过话头: “对!江湖上有一不成文的规矩,男棋手挑战女棋手,女棋手若获胜,男棋手须付女棋手辛苦费;女棋手则无此义务。” 叶已姗也奇了:“如此只赔不赚的事,除了窦前辈,还有谁会向女棋手挑战?” 韩承旭道:“有!当年谢高风前辈曾挑战过梅若云前辈!” 柳含烟点头:“谢前辈输了,且输得很惨,大受刺激,一气之下跟何……何大人长时期精修象棋……” 萧陌尘:“此事陌尘竟然不知!” 叶已姗乐了,露出难得一见的调皮神情: “已姗竟不知江湖上有这条规矩,这规矩好,你们有谁要挑战已姗的,已姗必定奉陪。” 萧雅尘圈住叶已姗一只手臂道:“雅尘向姗姨挑战。” 叶已姗拧拧萧雅尘的脸蛋:“小雅尘挑战姗姨,姗姨可没有银子可赚!” 叶剑锋道:“姐姐,剑锋挑战你!” 叶已姗嗔道:“一边凉快去!” 韩承旭道:“姗姐,承旭报个名。” 叶已姗含笑:“说句玩笑话你还当真了!” 萧陌尘温柔地道:“姗姨,不用挑战,萧府的银子全归您。” 叶已姗扬眸:“全归我了,你拿什么娶含烟?” 含烟闻言,小脸唰的红了,默默低下了头。 萧陌尘道:“便是归您了,您也不会让咱们喝西北风的,对吧——” “咳咳——诸位的家事能先放一旁么?在下和柳姑娘对局这事?” “各位先行用膳,空着肚子下棋合适么?” 叶已姗领着一众人等前往就俗厅。 …… 柳含烟与窦尚德的对局在舞文院进行。 萧府的上上下下,都前往舞文院为准女主人柳含烟助威。 尚未开局,舞文院已是人满为患。 香草:“平生首次见爷们儿向姑娘挑战象棋的!” 凤娇:“含烟姐姐确实厉害,家兄对含烟姐姐在帝都与敌国棋手的对局,评价甚高,说她开局熟练,算度深远,选点精准,运子老道——” 白江:“那几局棋,水准确实极高,在下以为,依柳姑娘的棋力,便是在桔国男子棋手中也堪称顶级。” 暮雨:“不知柳姑娘与三夫人相比,棋力如何?” 剑锋:“自然是家姐厉害!” 凤娇:“得了吧,没下过怎么就下断语了!” 剑锋:“剑锋不管,横竖家姐最厉害!” 凤娇:“嘘!快开始了。” 一众人等将眸光锁定柳含烟。 柳含烟坐姿端庄,眸子清亮,表情平和,她呷了口茶,纤手将二路炮平到七路! “金钩炮!”萧雅尘倚在萧逸尘一旁,低呼一声。 疏影照例在白纸上记谱。 开局阶段,双方落子很快。 不多一会儿,白纸上便有了以下的记录: 红炮二平七;黑马8进7 红马二进三;黑车9平8 红车一平二;黑卒7进1 红车二进四;黑炮8平9 红车二平四;黑卒1进1 行至此,柳含烟红棋:车据河口,占据战略要地,红炮瞄准黑3路卒,左翼兵力强大,但略显拥挤; 窦尚德黑棋:8路车畅通,双马活跃,但3路卒受攻。互有顾忌。 萧陌尘向雅尘招招手,萧雅尘乐呵呵地跑到他身旁。 陌尘攀着她的小肩膀对她附耳低语: “妹妹,注意观察你含烟姐姐对行棋几大原则的运用。” 萧雅尘相当乖巧地点点头。 此后柳含烟用左路红车兑掉黑右路黑车,致使黑棋右翼相对空虚,面临红棋车马双炮的巨大威胁。 窦尚德一生以冷僻布局横扫江湖,心气极高,何曾将一位小姑娘放在眼里,第一局多少有些轻敌。 行到中局,窦尚德方才觉着红棋攻势凌厉,行棋缜密,便是绞尽脑汁也难以找到突破口。 明明对手看起来如此娇弱,竟让他想起了数年前被何少游支配的恐惧。 萧陌尘凝神关注二位行棋者: 窦尚德面色略显狼狈,右手频频擦汗; 而他的意中人柳含烟却面容沉静,眸光平和。 再往后,窦尚德在守势中主动兑掉另一车,想谋取和局。 柳含烟抓住黑棋花士象的弱点,集双马双炮对黑棋右翼发动猛攻。 雪上加霜的是,窦尚德慌乱中兑子漏算了一步棋,竟多丢了一枚进攻性子力。他再也无心恋战。投子认负。 “怎么可能,一位小姑娘对冷僻布局竟是如此熟稔!” 窦尚德喃喃自语,以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棋桌对面美丽娴静的柳含烟。 第080章 雅尘也挑战 “姑娘究竟是谁?”窦尚德不甘心地问含烟。 含烟淡然开口:“小姓柳,名含烟。前辈师徒二人倒有默契。” 窦尚德:“姑娘师从何人?为何这般了得?” 柳含烟端起茶杯,小抿一口,温言道: “前辈还是开始第二局吧,过多杂念无益于棋局。” 窦尚德无奈之下将二路炮平中,疏影在棋谱上记下: 红炮二平五; 柳含烟快速落子:黑马2进3。 窦尚德亦跳马:红马二进三; 柳含烟挺7卒:黑卒7进1。 窦尚德平一路车:红车一平二; 柳含烟进9路车!——黑车9进2。 …… 萧雅尘又在一旁低呼:中炮对鸳鸯炮! 此后,窦尚德红棋在中路连发动猛攻,柳含烟黑棋采用了先弃后取的战术。 开局不久便兑掉一车,黑棋又逼使红棋一车换双,在中局阶段演变成了红马炮士象全对黑车三卒士象全的格局。 第二十五回合黑车捉死红棋七路马,窦尚德认负! 柳含烟不温不火地道了声“承让”便起身从郭如花手中从容接过银票。 柳含烟对着郭如花道:“多谢令尊的慷慨!” 柳含烟将银票交给疏影,便要转身离开。 “柳姑娘——”身受严重内伤的窦尚德唤住了她。 柳含烟缓缓转过身,不发一言,只拿眼神询问窦尚德。 “在下不服——” 窦尚德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苍凉与绝望。 他此刻所受的打击甚至远超当年何少游给他的打击。 柳含烟不冷不热地道:“那又如何?” 窦尚德面部扭曲地道:“莫非……姑娘认为,姑娘比在下强?” 柳含烟清眸放出柔和的光:“一点儿也不。两局棋的胜败和实力有关吗?” 窦尚德愣住,呆呆地道:“在下有些糊涂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萧陌尘站起来,行至窦尚德跟前,两眼锐芒乍现: “糊涂?心态失衡,能有良好的竞技状态吗? 恕在下直言,窦先生第一局明显轻敌,当审局时却落子如飞;第二局,包袱甚重,局面明朗时,却顾虑重重,裹足不前。 在此种心态下,又怎么能下出高水准的棋?” 一席话说得窦尚德哑口无言。窦尚德低了头,准备与郭如花黯然离去。 “如花姐姐,雅尘向你挑战常规布局!”一稚气的声音让二人止步。 一众人等乐了。 萧逸尘摸摸雅尘的脑袋:“妹妹就别闹了,不久便有区域选拔赛,届时你就能与郭姑娘一较高下了。” 雅尘道:“雅尘是认真的。如花姐姐,你应战吗?”郭如花道:“雅尘妹妹,姐姐今儿个没心思下棋。抱歉。” 叶已姗见郭如花着势要走,小雅尘神色一黯,便对郭如花道:“郭姑娘,有什么条件你可以提。” 郭如花道:“一百两银子——” “我下!”郭如花话音未落,雅尘便道,“我有银子!” 郭如花道:“如花的意思是如花输了,不给银两,你输了,你给银两——” “好!”雅尘一口应下,“毕竟是雅尘提的要求嘛。” 叶已姗低眸对雅尘:“小雅尘,姗姨替你出,不用你掏银子。” 萧雅尘摇摇头:“自个儿的事,自个儿扛。再说了,姗姨给了雅尘好多银两呢,雅尘都没怎么花。” 于是乎,窦尚德先回郭庄,郭如花又留了下来。 雅尘经含烟陌尘的点化,常规开局系统已初具规模。加之《桔中旨趣》的基础构建,让雅尘棋力短时期突飞猛进。 舞文院烛火通明。 雅尘与郭如花棋盘上两美相遇。 第一局雅尘后手反宫马迎战郭如花先手五六炮。 萧雅尘稳扎稳打,逐步变被动为主动…… “第一局:小姑娘胜!”暮雨宣布。 …… 第二局萧雅尘先手五七炮迎战郭如花后手屏风马。 萧雅尘一路稳持先手,自始至终,不给郭如花喘息之机。 “第二局:小姑娘胜!”暮雨宣布。 “怎么可能?”郭如花果然是窦尚德的弟子,连她师尊的台词也学会了,“才多长的时间呀!” 烛光下,郭如花闷闷不乐,萧陌尘上前安慰。郭如花趁机让萧陌尘陪她拆棋。萧陌尘也不推迟。 一旁柳含烟愈看愈不是滋味,愈看愈窝火。 萧雅尘胜了棋,搂着叶已姗邀功请赏:“姗姨,雅尘表现如何?” “甚好,姗姨有奖。想要什么?银子?” “银子是俗物,雅尘不要。雅尘只要再陪姗姨三晚。” “……” 雅尘学棋初见成效,兴致更浓了,才下完棋便又缠着柳含烟学棋。 柳含烟满腹心事瞄了一眼萧陌尘郭如花二人,挽着雅尘怅然出了舞文院。 郭如花,生得冰肌玉骨,百媚千娇,比柳含烟虽少了一分清丽之气,却多了一分柔媚之骨。 “寒哥哥,该你走棋了。”那声音里也掺杂了蜜,听得人骨头都快酥了。 萧陌尘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有些心猿意马。他甚至把对面的如花想象成含烟。 倘若含烟有这般娇媚甜腻就好了。 舞文院最后只剩下萧陌尘与郭如花。 雅尘已学完棋去向贤院陪已姗了,可萧郭二人还在行棋。 暗香来看萧陌尘。 萧陌尘问:“郭姑娘的房间收拾好了没?” 暗香:“收拾好了,就住柳姑娘先前住的赋竹轩。” 萧陌尘沉吟一下:“问菊轩可收拾好了?还是让郭姑娘住问菊轩。” 暗香:“好,奴婢这就去收拾。” 陌尘:“收拾完你先去歇息。一会儿本公子自会回去。” 慕秋院,含烟让疏影冷香先行歇息,自己却端了张凳子守候在门边。 夜已很深,过了很长时间才隐约听见郭如花娇媚的声音: “寒哥哥,如花跟你下棋,好开心。” “那就在此处多停留些时日。” 萧陌尘温和而有磁性的声音。 “真的吗?太好了。多谢寒哥哥。” 柳含烟将门拉开了一条缝,见月光下,二人肩并肩,缓缓前行,画面和谐动人。 突然郭如花身形一晃,萧陌尘眼疾手快便抱住了如花。 “小心,脚下有石子!”萧陌尘关切的声音。 “……这爷们儿的心,终是虚浮……”柳含烟突然想起冷香的话来。 柳含烟合上门,手重脚轻地进了客厅,坐在茶几旁发呆。 红烛燃尽了,她也浑然不觉。 第081章 失眠 清晨向贤院,身着纯白棉质里衫的叶已姗睁开眼,坐起身,看了看怀里睡得正香的雅尘,轻轻将左手从萧雅尘颈项间抽出。 暮雨赶紧上前替她揉揉。 雅尘忽地嘟囔:“胜不可喜形于色,败不可哀声叹气。平和内敛也是好棋手必备的素质……含烟姐姐说得是。” 已姗与暮雨哑然失笑。 暮雨压低声音道:“三夫人,要不要催小姑娘起床练剑,昨日她特意吩咐过奴婢,让奴婢拂晓时唤她。” 已姗不忍心:“小孩子正需要睡眠,还是不催了吧。” 暮雨道:“只怕一会儿小姑娘不依。她反复叮嘱奴婢。说若是她醒不来,就把她抱起来,替她穿好衣服。奴婢答应了她的。” 已姗道:“既有应承,那就催吧。” 暮雨于是在萧雅尘身畔道:“小姑娘——起床练剑了。” 萧雅尘翻个身:“困。不想起。” 暮雨无助地望着叶已姗。 叶已姗微微一笑,俯下身子在雅尘耳畔道: “小雅尘学棋啦——五六炮对反宫马——仙人指路对卒底炮——” 萧雅尘立时弹起身,抹抹眼睛:“好的,含烟姐姐!” 暮雨赶紧替她拾掇好,送出门去。 叶剑锋早已候在开阔地。 …… 柳含烟一夜未睡,直至天明时才沉沉睡去。 萧陌尘来慕秋院门口转了一圈,得知柳含烟未醒,也没深究,便与郭如花一道就餐。 就俗厅,叶已姗问冷香:“柳姑娘昨晚没什么事吧?” 冷香道:“姑娘让奴婢和疏影一早睡下了。” 席间,郭如花时不时地往萧陌尘暗送秋波。萧陌尘一副受用之态。叶已姗看了,不禁有些担忧。 “梦寒,昨晚你与郭姑娘下棋很晚吧?”叶已姗问萧陌尘。 “是的。姗姨。陌尘留如花妹妹多住几日,你看行不?” 叶已姗面无表情:“你觉着合适就行。” 郭如花:“谢谢姗姨!” 叶已姗一皱眉头,正色道:“郭姑娘,你唤我名字或别的都成,唤‘姗姨’,我还真有些不适。” 郭如花:“含烟姐姐不也唤‘姗姨’么?” 叶已姗:“含烟不同,含烟是家人。” 用过早膳,已姗把冷香、疏影支走,让陌尘给含烟送饭菜去。 萧陌尘到慕秋院,敲了敲卧室门,里边仍没动静。 萧陌尘推门进去,见柳含烟尚在沉睡中,一只霜雪般的手臂露在锦被外——手心里攥着只玉佩,正是他送的那只。 萧陌尘取下玉佩,搁床头柜上,把她的手轻放入锦被。 萧陌尘摸了摸含烟的前额,觉着体温正常,再用探索的眸光扫锚柳含烟的脸庞。 这张脸,无比清丽,此际甚是平和安祥,没任何意外迹象。 昨晚抱如花一幕,没被她瞧见吧? 昨晚,自己是否受了如花的诱惑? 去特么的,爷们儿对美女不动心,岂不是有毛病? 萧陌尘掩上房门,瞄一眼茶几上的饭菜,大步离去。 …… 睡得再沉,也是要醒来的。 “姑娘真能睡,到大中午了呢。小姑娘来了又走了。早餐已撤掉,午餐已送来。姑娘……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冷香一面拾掇一面问。 “没什么。就是困。大概用脑过多哩。”柳含烟盯着梳妆镜里容光焕发的自己,轻描淡写地道。 经过昨夜的深思,她把许多问题算是想得通透了,她暗暗拿定了主意。 “去请小姑娘!”柳含烟将最后一块排骨送进嘴里,抹抹嘴唇,对一旁的冷香道。 …… “含烟姐姐,那只狐狸精死缠着二哥哥下棋,讨厌死了!” 雅尘刚跑进屋,便道。 “你二哥哥怕是乐在其中了,如二人是两情相悦,便不是谁缠谁的事了。”含烟打开棋盒,拿出棋子。 “你不担心吗?”萧雅尘有些吃惊。 “担心什么?你二哥哥和谁好和谁亲近,是他的自由。不是她人能随意左右的。一个爷们儿的心要不在你这里,怎么担心都是自讨无趣。”含烟纤手摆棋。 “含烟姐姐,感觉你好酷哦!”萧雅尘托着脸,仰望含烟。 “今儿个姐姐替你完善非常规布局,小祖宗。” 柳含烟捏了捏雅尘粉红的小脸。 “好开心哦。学完冷僻布局就可以完虐狐狸精了?” “别一口一个狐狸精,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她不过是为谋取终生幸福而尽力,也无可厚非…… 今儿个姐姐教你中炮对鸳鸯炮、中炮对龟背炮、金钩炮对屏风马……” …… “……过宫炮局第九局,桔国第211届个人赛桔西金区梅若云胜桔北水区金兰艳。 红炮二平六;黑车9进1 红马二进三;黑象3进5 红车一平二;黑车9平4 红马八进七;黑马8进9 红兵七进一;黑卒9进1……” 弄默斋,韩承旭继续为叶已姗念谱子。韩承旭的声音已有些低哑。 朝云推门而入,手里端着白瓷碗: “公子,喝了药再念。” “药?什么药?本公子身体好好的。”韩承旭眸子里尽是疑问。 “叶姑娘特意吩咐的,是治嗓子的药。” 韩承旭黑眸扫向已姗,已姗双眸含笑,温言道: “喝了再念吧。” 韩承旭接过药,一饮而尽。 朝云合上房门出去了。 “别拿那种眼神瞅我,那不是受害人该有的眼神。”叶已姗水眸放出柔和的光。 韩承旭静静收回眸光,继续念谱子: “……红马六进四;黑卒3进1 红马四进五;黑象7进5 红炮八平二;黑卒3进1——” “黑失一象!”叶已姗星眸灼灼,若有所思道,“挺卒有些问题。” “姗姐厉害,何大人也是这么评注的。” “所选棋局俱是经典且均有中肯评注,如此下来,我的布局更趋完善,此书让人受益匪浅啊。何大人真乃旷代奇才也。只可惜……”叶已姗感慨良深。 …… 桔中土区硼城皇宫后花园乾清亭,刘佩羽正与其臣子、死党、亲家杨崇焕切磋棋艺。 “杨爱卿,该你了。” 杨崇焕眼神飘忽,面色苍白,思绪不知飞往何处,好半天回不了神。 “雁翔——雁翔——杨崇焕——” “臣在!”杨崇焕一惊。 刘佩羽眸光如炬: “杨爱卿身体欠安?” 杨崇焕:“有劳圣上挂牵,微臣身体无碍,只是昨夜睡眠欠佳,影响了精气神而已。” 刘佩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扬声道: “睡眠欠佳?可有要事?” “禀皇上,微臣无事。” “走棋啊——” 第082章 相当无趣 冷香气急败坏:姑娘,那只狐狸精又是为二公子倒水,又是为二公子削水果的——包藏祸心! 含烟若无其事:冷僻布局有一定的欺骗性,但通常有明显的弱点—— 疏影怒不可遏:姑娘,郭姑娘竟然要二公子陪她去河边游玩——心怀不轨! 含烟不急不躁:须得把握其阵形特点及攻防规律—— 冷香火冒三丈:姑娘,二公子和郭姑娘出去了呀—— 含烟平心静气:其优势在于右炮左移,集中优势兵力,出奇制胜—— 雅尘睁大双眼:有破解之法么? 含烟:基本应对思路是——及时升炮河口,威胁其边车,打乱黑棋战略布署—— 含烟在棋盘上快速挪子,进一步诠释: 如若红八路炮巡河,黑棋必然进边卒,以防红炮打死黑车; 红八路炮再平四路,准备下一步炮四进三串打黑棋,黑棋只得补士,这就打乱了黑棋的战略布署了! 雅尘道:简直妙不可言啊…… 冷香与疏影面面相觑…… 你的相公都快被人抢了,你还能在此安如泰山? …… 萧陌尘大步迈下山坡,郭如花想跟上他的步子,走得急了,一下子收势不住:“啊——啊——啊——” 可萧陌尘连头也没回,郭如花一头栽进了河里。 萧陌尘这才看见,伸手将她拉上岸来,只淡淡地道:“水太浅,游不了泳。” 萧陌尘随手拣起石子朝远处沿水平面斜扔,石子在水上跃动几次落入水中。萧陌尘再拣起一块—— “寒哥哥,这块石子能给如花么?” 萧陌尘回眸平淡无波地道:“没人的时候就不用这般肉麻了吧?……你也想试试?满地石子你看不见吗?” “就要你手中那一块。”郭如花道。 “好,给你。”萧陌尘扔给如花。 如花没接住,石子混入地上的乱石中。如花拾了块漂亮的石子去洗净了,搁兜里。 再看萧陌尘时,岸上已不见人影。萧陌尘大步朝水中青石板走去—— “萧梦寒,等等如花呀。”郭如花跌跌撞撞冲向萧陌尘,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又栽入水中—— 萧陌尘踏上青石板,遥望西方,西边的天空尽染红霞,西边的山林亦披上金辉—— “含烟,果然还是山腰巨石上的视野更开阔——” 萧陌尘回身,看着石板上正在为裙摆拧水的郭如花,才想起是和郭如花一道出来的。 “柳姑娘有趣么?”郭如花问道。 萧陌尘往萧府看了一眼,好半天才道:“相当无趣,不会撒娇,不会献媚,甚至不会唤‘寒哥哥’。” 郭如花不解:“那你还娶她?” “喜欢啊。就这么简单!受不了别的男人接近她。”萧陌尘突然想起了凌风。 “奇了怪了,无趣还喜欢,为什么呀?” “相处很舒服,便是不发一言,也觉着拥有世界。不怕你笑话,但凡与之相处便有一种想要征服、想据为己有的冲动。”萧陌尘坦然道。 “爷们儿还真是邪恶呀。”郭如花道,“那你征服了么?” “早晚的事——” …… 就俗厅,萧府主人与客人们均已落座,仆从们正忙着上菜。 郭如花掏出兜里的漂亮石头对柳含烟道:“含烟姐姐,寒哥哥送如花的。” 萧陌尘不动声色地瞧着柳含烟。 柳含烟掀眸对陌尘:“二公子,不是含烟说你,你拿块石头就把人给打发了,你这定情信物是不是寒伧了点。” 韩凤娇一听,凤眼偷瞄叶剑锋,叶剑锋瞪眼道: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送你的,是你自己拿的。” 萧陌尘黑眸审视含烟:“寒伧?对唯利是图的人来说是寒伧了点,但对如花妹妹来说,但凡有心,金银财宝与一块石头没什么两样。” 柳含烟轻描淡写道:“二位深情可谓感天动地啊,二公子,那还等什么呢?赶紧三媒六聘金屋藏娇得了。” 萧陌尘良久不发一言,深眸中情绪纷乱—— “贫嘴若能管饱还吃饭作甚?”叶已姗打圆场,“各位是不打算动筷子了么?” 韩承旭一头雾水地瞧瞧柳含烟,再瞄一眼叶已姗,他觉着,愈来愈不明白女人了。 “柳含烟,你这是真心话么?”萧陌尘沉声问。 柳含烟不答,也不瞧他,只悠然自得地夹起一块鸡肉往嘴里送:“姗姨,这凉拌鸡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 夜间,萧陌尘送郭如花自抚琴院房里出来时,抬眼看了看慕秋院的大门,慕秋院的大门连一道门缝也没留,里边黑灯瞎火的,主仆似已安睡。 第二日柳含烟起了个大早,神采不凡地出了慕秋院,对门抚琴院尚未开门。 远处,萧雅尘手握已姗的“落霞”剑跟随叶剑锋的节奏比划,动作已相当流畅,至少可称得上形似。 “小雅尘厉害!”一旁观看的韩承旭兄妹异口同声夸道。 雅尘压左腿:“小叔,你剑术这么高,当年你爹教你费了不少功夫吧?” 剑锋替她矫正姿势:“小雅尘,小叔的剑术是你姗姨教的!” 雅尘再压右腿:“哇!姗姨好有爱哦,你爹怎么不教你呢?” 剑锋再替她矫正姿势:“姗姨的娘去世后,我爹便娶了我娘,我出生之后不久,我爹便长年戍边,哪有功夫管我?” 雅尘蹲马步:“哇!姗姨和你竟不是一个娘生的!雅尘现在才知道啊!你娘怎么不管你?” 剑锋示范点拨:“小叔小时候很皮呢,只有我姐镇得住!” 雅尘踢左腿:“姗姨对你很严?那你岂不是很惨?” 剑锋再点拨:“可她也很疼我呀,陪我玩,替我打架,总把好吃的留给我,这世上就没有比我姐更好的人了!” 二人正说着话,叶已姗袅袅婷婷地过来,一众人等不约而同看她,韩承旭眼眸中情绪很浓。 “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叶已姗笑问。 …… 桔西金区惊鹏客栈,店小二不知去向,掌柜祝枝水趴柜台上睡觉。 有喝茶下棋的人来,叫好半天“祝老板”也没动静。 一位棋客灵机一动,唤了声“卜之问,你来下棋了么”,祝枝水立时直起身:“来了么,今日赌什么?” 第083章 废掉那只门闩 就俗厅,萧陌尘与郭如花的位置空着! 已姗眼神询问暗香。 暗香:昨晚二公子与郭姑娘一道弹琴、饮茶、闲聊、行棋,很晚也不休息……公子让奴婢们去歇息了,后面的事便不知了。 已姗眼神朝含烟一瞄,含烟安静地夹菜。 叶已姗自言自语:已姗愈来愈不信自个儿的眼睛了,莫非已姗真的老了么?年轻人的心……都怎么啦? 韩承旭的眸光有些迷乱…… 雅尘不解:“二哥哥不是要娶含烟姐姐么?怎么又去招惹如花姐姐?莫非二哥哥要步我爹后尘?” 一众人等闻之色变,全把目光投向含烟。含烟充耳不闻,只神情淡然地喝汤…… 没人能猜出她在想什么。 …… “人生如棋,行棋者如只能将智慧运用于棋盘,那是行棋者的悲哀。 棋子需要咱们去运作,可人生更需要咱们去操控。 在复杂局势面前审时度势,处变不惊,从容应对, 才是一位棋手应有的素养。” 慕秋院,柳含烟侃侃而谈,小雅尘一脸茫然。 雅尘:“含烟姐姐,感觉好难哦。雅尘一看碍眼的人和事,便压不住火……” 含烟:“发火是因不够强,发火是因咱们还缺乏必胜的把握。猛虎面对小羊时,猛虎是不必发火的。” 雅尘:“含烟姐姐,雅尘要向你学习。不但学棋,还学你的从容淡定。二哥哥说起你在硼城的表现,没少夸你呢。”雅尘露出崇拜的小眼神。 “哦?是吗?他居然会夸我?” 柳含烟顿了一下,灼灼眸光投向对面抚琴院,一缕不明情绪飞速掠过,旋即消失。 “那你与二哥哥,谁是虎,谁是羊呢?”小雅尘突发奇语。 一句话竟问住了含烟。 “大概他是虎吧……” “虎来了!”雅尘瞥见了门口的萧陌尘。 “谁是虎?”萧陌尘大步走进客厅,锐利的眼神停在柳含烟精致的面庞。 “含烟姐姐说你是虎,她是羊。”雅尘仰脸看着萧陌尘道,“含烟姐姐,今日学得够多了,雅尘出去玩玩。” 雅尘一阵风似地离去。 “是——吗——?”萧陌尘语速很慢,饶有兴味地紧盯着面无表情的柳含烟。 柳含烟不抬眼,不答话,只纤手缓缓收拾棋子,有条不紊将棋子放入棋盒,码放整齐,合上盖子。 柳含烟站起身,要往外走,却被陌尘拉住。 “放手。”柳含烟没回过身,她的声音很平和。 萧陌尘将含烟的手握得更紧了,含烟回过身两眼直视萧陌尘:“萧陌尘,我让你放手。” 萧陌尘还是不放,非但不放,反而将柳含烟圈进臂弯里,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眸光中诸味杂陈。 萧陌尘低眸:“你这是要把陌尘拱手让人了?陌尘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柳含烟想要发火,可忍住了,她淡淡地道: “萧陌尘,你这是什么逻辑?你是我什么人?我说让就能让?是我支使你跟她暧昧跟她纠缠了?你的手脚长在自个儿身上,我能左右你的行踪举止?” 柳含烟一使力,便挣脱了束缚,朝外走,走在门口,又回过头道: “你爱跟谁好,那是你的自由。只一点,请你务必记住——别来招惹我!” “这可是你说的!”萧陌尘脸色阴沉,一字一顿地道。 “无须强调,含烟的记性不比你差!” 柳含烟说完便昂首碎步离开,她的背影在萧陌尘的视线追逐下,消失在拐角处。 萧陌尘靠在棋桌边,两手交叠,静立良久,方始离开。 舞文院大厅,叶剑锋与韩凤娇、萧逸尘与路芷兰、 白江与问笛、暗香与疏影正捉对厮杀。 叶剑锋一组,一局棋下来,韩凤娇输得很惨,老帅几乎成光杆司令了。 韩凤娇面上很是难看,叶剑锋却视而不见,给她好一阵数落: “韩凤娇,你下的什么棋?开局变形,中局着法保守,残局错误频出,依本公子看,以你目前之状态,要进区域赛前四很难!” 萧逸尘一组,照例是路芷兰输棋。 萧逸尘则耐心点拨:“芷兰妹妹适才第十四回合进车吃马欠斟酌,吃马后,车陷入太深,长时期无法参与前线作战,不如先压马控制局势,尽快出动左翼子力——” 芷兰:“子轩哥哥,此番区域赛芷兰怕是要落选吧?” 逸尘:“不会的,芷兰妹妹,你的棋力在女子中属强手,这些时日,如稍加训练,进区域赛前四应该没问题。” 一旁韩凤娇听了,指着萧逸尘对叶剑锋道:“瞧瞧人家,涵养多好,学着点嘛。” 叶剑锋剑眉一挑正要发作,韩凤娇赶紧道:“来来来,这局宰你!” …… 就俗厅午饭时,郭如花倒是来了,萧陌尘的位置依然空着。 “二哥哥上午到过慕秋院啊。”雅尘看含烟。 含烟不冷不热地道:“你刚走我便出来了。” 一旁垂首而立的香草道:“抚琴院也没人。” 郭如花低声细语道:“在……问菊轩……睡着。” 叶已姗沉声问如花,眼神犀利:“怎么回事?” 郭如花怯怯说道:“喝了几杯酒,就……非要……” “够了——再说吧,吃饭先。” 叶已姗眼神长久地驻留于柳含烟的面庞。 柳含烟依然一副云淡风清之态。该吃吃,该喝喝,不惟神情自若,就连举箸的手也相当平稳。 关注柳含烟的还有韩承旭。 顶级女棋手、倾世容颜内心的探索价值,不是比一盘棋更大么,自她身上,是否可获取一把打开另一扇心门的钥匙。 然而柳含烟毕竟不是叶已姗。 敲不开问菊轩的大门,叶已姗直接废掉了那只门闩,直奔里间卧室,进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叶已姗一把扯掉锦被,将**的萧陌尘自枕上拉起来,见萧陌尘还有些迷糊,便将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底。 萧陌尘突然受此超强刺激,立时醒来,酒意消了大半。 待看清眼前的美人时,陌尘大惊:“姗——姗姨——您——这是要干啥?” “拾掇好出来。我在外间等你。”叶已姗沉声道。 第084章 不挑食 “到底祸害了人家没有?” 待颓废公子萧陌尘整理好衣衫、恢复旧日的潇洒风度,静立在已姗跟前时,端坐在椅子上的叶已姗,仰望萧陌尘,直奔主题。 这也是叶已姗忍了一顿午餐时长的问题。 萧陌尘缓缓坐下,眸光投向那道无辜的木门及地上断裂的门闩,再转向茶几上的一只青瓷茶杯,低声道: “记忆中,姗姨尚未对陌尘动过粗。今儿个……还蛮受打击的。” 叶已姗星眸直视萧陌尘,语重心长地道:“梦寒,胡闹也得有个限度。你要真跟她好上了,我就遣人上郭庄提亲。” 萧陌尘抬眼正视叶已姗的双眸,轻声道:“姗姨,陌尘何时在你心里成了没分寸的人了?” 叶已姗:“既然心里有含烟,就不要跟什么如花如草的纠缠不清。你闹这么一出,不是与含烟走得更远了么?” 萧陌尘泡了杯热茶,搁已姗身边的茶几上,温言道: “陌尘一生中最信任的人有三,其一便是您。姗姨,对您,陌尘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含烟这丫头心思太重了,不纯粹。便是没有如花,她也是患得患失的——” 已姗:“经历她那样的人生,又有惊世的才华,再纯粹的人也得走样了。你又纯粹了么?你岂不也受了如花的诱惑?” 陌尘:“陌尘……陌尘没有。陌尘只是想气含烟,激含烟……” 已姗:“玩火自焚,动静不要搞得太大,收不了场了就不好了。明日我让人送如花回郭庄吧?” 陌尘:“姗姨,再等几日吧。陌尘早已传话到郭庄,说是留她切磋棋艺,算是赛前热身吧。郭庄倒是很乐意的。再说了,此事,陌尘已与如花摊牌,她不过是和我做做戏而已。” 已姗:“是这样啊?那行,你看着办吧。我可提醒你啊,你适可而止啊。” 陌尘:“好,姗姨——下次——” 已姗眸光炯炯:“如何?” 陌尘不好意思道:“能不能……先敲门呀?” 已姗:“敲你个鬼呀!敲门有用,我为难一门闩干嘛!”叶已姗两根指头戳在陌尘头上。 陌尘一面揉脑袋一面道:“哎哟,再戳,脑袋就得废了,姗姨啥时变得这般粗暴了?姗姨不疼陌尘了!” 已姗将喝了口茶,站起身:“我出去了,把头发擦一下,赶紧去弄点吃的。” 叶已姗往外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回身问道: “另俩人是你小姨和笑凡?” 陌尘先是一愣,旋即笑笑:“您说呢?” 叶已姗出去,便碰上丰姿卓绝的韩承旭立在路旁。 “身手不凡哪,姗姐!”韩承旭眸光中带着戏谑,“承旭斗胆问一声,那小子还活着吧?” “去!”叶已姗想前往慕秋院,却被韩承旭握住了手。 “干嘛?”叶已姗扭头看看四围,没发现别人。 “书还没念完呢。”承旭低声道,将叶已姗拽进了弄墨斋。 “放手!” “不放!” “信不信我抽死你!” “抽也不放!” “胆儿变肥了!” “不肥,没法走近你啊!” 雅尘自大树后走出,呆望着弄墨斋,眼神中满是忧郁。 【“雅尘妹妹待姗姨再好,姗姨也是会寂寞的。” …… “她需要一个疼她的男人,一个能给她归宿感的男人。就象你娘,只有在你爹身边,她才有归宿感。” …… “你长大了自会明白,如若彼此心意相通,男女之间是会产生一种最强烈的吸引力的。”】 她站立多时。想着自个儿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无法将叶已姗留在身边,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柳含烟走出慕秋院,见此情形,便明白了八九分。 但她没上前,又默然退回了大厅。 “小姑娘到这个点了还没来呢。”冷香道。 “这孩子大概不会来了吧。”含烟道。 “怎么?”冷香不解。 “想是太累了吧。”含烟信口说道。 “含烟姐姐,雅尘来学棋了!” 柳含烟回头,萧雅尘竟是笑靥如花,眼眶中泪渍尚未干。含烟的心好似被什么尖状物给狠狠扎了一下。 明明是个纯粹的小姑娘,竟也学会了伪装。 …… 含烟讲棋时,萧陌尘与郭如花有说有笑进了抚琴院。 “爷们儿是不是都一个样?都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雅尘是越来越不明白二哥哥了。二哥哥在硼城不是说了要娶含烟姐姐的么?”雅尘忍不住道。 柳含烟不答,纤手挪棋子:“当红棋炮二平五,黑棋炮8进1时,红棋方最佳妙手是马八进七,此后黑炮2平8,形成左叠炮的冷门布局,当前条件下红炮八进五是最有力的着法——” 萧雅尘两眼放光:“几月前,三哥哥跟我便下了一盘左叠炮,雅尘输得好惨,雅尘现在不怕了。” 柳含烟望对门抚琴院瞄了一眼道: “茫茫人寰,男子为数甚众,你我遭遇的,不过是极少数,咱们不能以偏概全。 世间固然有花心的男子,但也不乏专情的男子,象我爹,我义父,你笑凡哥哥的爹…… 便是咱们没遇上,也不能就此否定爷们儿全体……那不是智者该下的定语……” “哦……”雅尘似懂非懂。 晚餐桌上,柳含烟平和的眸光扫向并肩迈入就俗厅的萧陌尘、郭如花二人,与此同时,柳含烟也接收到了二人的眸光反馈。 萧陌尘只淡淡的瞄了一眼柳含烟,便快速收回眸光。 反倒是郭如花在柳含烟脸上驻留多时,探究多时,却毫无结果。 席间,萧陌尘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如花盘子里:“如花妹妹,喜欢吃就多吃点。” “多谢寒哥哥,寒哥哥对如花最好了。”郭如花娇滴滴地说。 “哎哟——”萧雅尘不屑地抖肩摇头…… 韩凤娇却是一脸羡慕之态。 萧陌尘深眸凝视含烟。 含烟不动声色地道:“若是一盘不够,此处还有一盘,索性一并端了去。” 萧陌尘眸光一刻也不离开过含烟:“那你吃什么?” 含烟淡淡回道:“满桌都是含烟喜欢的菜。离了凉拌鸡,含烟照样吃得香。” 萧陌尘道:“你倒是不挑食——” 第085章 咫尺天涯 晚间,萧陌尘送郭如花出房间时,对面慕秋院依旧门户紧闭,院里依然是寂静无声、一片漆黑。 萧陌尘把郭如花送至问菊轩门口,低声道: “我就不进去了。姑娘早些歇息。” 萧陌尘在月色中缓步前行,漫无目的,夜风吹拂着路边的竹叶、梧桐叶,吹拂着陌尘的发丝,却拂不开心上骤生的愁绪和迷茫。 忘俗亭中传来低语。 “姑娘,夜已深了,纳凉快两个时辰了,也该回去歇息了。”冷香的声音。 “再坐一会儿,屋里也闷。你要困了,你就先回去吧。”柳含烟的声音,在这深夜的萧府,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悦耳。 萧陌尘想抽身回府的脚步,却被一个声音留住了。 “也不知翰宁怎样了?”含烟道。 “姑娘怎么突然想起小王爷了?”冷香道。 含烟:“好怀念以前简单快乐的日子。明明只有两年,却偏生有隔世之感。来萧府有很长时间了吗?” 冷香:“姑娘,不如咱们回桔东吧。横竖你有银两,有技艺,在哪里都饿不死。你在萧府不憋屈么?” 萧陌尘心上一惊,凝神细听,唯恐错过含烟的回答。 等了很长时间,含烟只说了一句:“回屋吧。” 萧陌尘本想迎上去的,可最终还是选择了避开她俩。 他目送含烟萧索的背影离开时,内心似有一种咫尺天涯之感。 慕秋院的烛火亮起来,又熄灭了。 萧陌尘的心也随之一暗。 天明的时候,叶已姗照例将左手从萧雅尘的颈项间抽出。 【“姗姨,爷们儿很阴险,很邪恶,您得提防着点儿。” “姗姨,您说雅尘哪里还做得不够好,雅尘可以改。” “姗姨,倘若是有人欺负您,您告诉雅尘,雅尘替您撑腰。” “姗姨,雅尘得多用功才能有您那般出众啊?” “姗姨,倘若有朝一日离开雅尘,雅尘可常去看您么?您可别嫌烦啊。”……】 暮雨上来替她捏捏肩。 已姗:“这孩子,近日,话似愈来愈多,象是要把一生的话提早说完似的。” 暮雨:“小姑娘似有心事。昨日奴婢还见她偷偷抹泪呢。” 已姗:“成长终是件令人烦恼的事……可人,总得长大。” 暮雨俯下身,在雅尘耳畔道:“小姑娘,起床练剑了。” 雅尘翻个身:“困,不想起。” 已姗附耳道:“小雅尘,学棋了,鸳鸯炮——龟背炮——左叠炮——” 雅尘立时起身:“好的,含烟姐姐!” 暮雨赶紧拾掇好,将她送出门去,叶剑锋也早已候在开阔地带。 萧雅尘练完剑法,便让叶剑锋教她练飞刀。 剑锋:“飞刀可是你姗姨的独门绝技。” 雅尘刨根问是怎么练的。 剑锋:“年少时,她用石子砸树上的果子,掏树上的鸟窝给练出来了。” 雅尘乐了:“姗姨竟是这么皮!雅尘也要学飞刀。” 说练就练,雅尘拣起地上的石子往远处梧桐树上一扔。 “哎哟,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乱扔石子!” 雅尘伸一伸舌头,一阵风跑了。 就俗厅早膳,男士们大献殷勤。 萧陌尘往郭如花碗里夹了块牛肉: “新鲜的肥牛肉,如花妹妹尝尝。” 韩承旭往叶已姗碟子里放了块猪排: “姗姐每日体力消耗大,你得多吃肉。” 萧逸尘替路芷兰盛了碗鸡汤: “芷兰妹妹近日练棋辛苦,喝点鸡汤补补。” 韩凤娇盯着叶剑锋,叶剑锋瞪眼: “自己没长手啊。” 萧雅尘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叶已姗夹了块鸡肉搁她盘子里: “咱们小雅尘每日又练棋又练剑,比谁都辛苦——” 一旁的冷香赶紧替柳含烟夹了只龙虾。 柳含烟淡淡地说:“不用管我的,我爱吃什么我自个儿取,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我爱吃的?” 萧陌尘搭话:“柳含烟,人家好心替你夹菜,你不致谢就算了,反倒责怪人家,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柳含烟掀眸:“好心办坏事也是有的,譬如荆轲。” 萧雅尘好奇:“荆轲是谁?棋下得好么?长得好看么?” 韩承旭道:“荆轲是位剑客——” 雅尘:“剑术没我姗姨高吧?” 承旭:“应该没有吧。” 雅尘:“含烟姐姐说他好心办坏事,是怎么回事?” 承旭:“一位美人为荆轲弹琴——” 雅尘:“美人?没我姗姨好看吧?” 含烟:“那是自然,你姗姨是天下第一号美人。” 已姗:“你含烟姐姐才是天下第一号美人。” 承旭:“到底要不要听故事的?” 雅尘:“笑凡哥哥,你接着说。” 承旭:“一位美人为荆轲弹琴,荆轲夸美人善弹,太子便献美人给荆轲,荆轲说不爱美人,只爱美人的手。于是太子把美人的手砍下献给了荆轲——” 雅尘:“臭爷们儿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丧尽天良! 爷们儿靠不住——哦,不对,有些爷们儿靠不住!含烟姐姐说了,不能以偏概全!” 众人:…… 陌尘:“好象有点跑题了——” 已姗:“区域赛在即,各位是不是当紧锣密鼓地练兵啊?梦寒,这些日,你多在舞文院呆着,你替芷兰子轩宇航他们拆拆棋,不要总不见人影……” 陌尘:“好,姗姨,听您的!” 雅尘:“姗姨,雅尘也得在舞文院呆着吗?” 已姗:“你得跟含烟姐姐学棋,学棋须得安静,你在慕秋院学完棋,再去舞文院和哥哥姐姐们实战。” 雅尘:“好,姗姨,听您的!” 承旭:“承旭忽然有个提议,韩府愿意拿银两来提升女棋手的棋力。鼓励女棋手向男棋手挑战。 凡女棋手胜男棋手一局棋的,单局棋奖女棋手二百银两。” “此提议甚妙——” 正低头夹一根青菜的含烟忽地抬头,双眸放光,激动发话。 萧陌尘眸光灼人:“柳含烟,你到底有多缺银子!是萧府薄待你了么?” 柳含烟不理他,只低头夹菜。 一位更激奋的女棋手站起来:“雅尘要挑战你们全部男棋手!你们就等着接招吧,笑凡哥哥,你可得多准备点银两!” 韩承旭赶紧表态:“必须的!能为小雅尘略尽绵力,此乃笑凡之荣幸!” 如花弱弱开口:“请问,如花可享受同等待遇不?” 已姗道:“你要胜了男棋手,萧府给你银两。照例是每局胜棋二百两。” 如花扭头对萧陌尘放电:“寒哥哥,你得帮如花提升棋力哟。” 柳含烟对如花道:“郭姑娘,你这算盘打得挺溜,萧府的人为你助力拿萧府的银子?” 第086章 采药 “……第十六回合,黑棋弃车是明显失误,红棋防御体系尚能支撑黑马炮兵的联攻。后期红棋顶住攻势,黑棋便只能坐以待毙——” 韩承旭低沉的嗓音持续响着—— “不行——”叶已姗忽地道。 韩承旭抬头,深眸凝望已姗:“棋有问题?” 叶已姗星眸微蹙:“药效不行,笑凡的嗓子还有些低哑。我去后山上采点草药。” 韩承旭道:“只几页便大功告成了。要不要念完?” “也好。念完了给雅尘。听含烟说已为她将布局体系构建完毕。研习此书正是时候。” …… 舞文院,萧雅尘坐在大厅门口,手执一枚棋子,只眼瞄准院门口的门框全力一扔:“嗨!” “哎哟——”棋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刚入门的白江脑袋。白江头上立时起了个青包。 白江一手抚头,一脸痛苦状:“小姑娘,您对小的有何不满” 雅尘连忙起身,上前仔细察看伤势:“抱歉抱歉,白大哥!雅尘不是故意的。雅尘练飞刀呢。” 白江:“小姑娘,您可飞得真准。” 雅尘拣起棋子:“真不好意思啊,雅尘错了。雅尘去替你拿药。” 白江:“算了,一点小伤,无碍。不劳小姑娘了,呆会儿小的自行处理。” 白江说着话便进了大厅,雅尘冲着他的背影高声道: “真对不起啊,白大哥——” “没事,下次注意点,别投那么准就行!” 雅尘仍坐回大厅门口,心想,这回该不会那么巧了。她将手中棋子又信手一扔:“嗨!” “哎哟——”这会砸中的是问笛,问笛脑袋也起了个青包。 “小姑娘对小的有何意见?” “对不起,问笛大哥,雅尘不知会扔这么准……” 问笛也进大厅去了。 “今儿个我就不信这个邪了!我偏要再飞一个!嗨!” 棋子飞出的时候,叶已姗正好入门! “啊呀——不好!姗姨快逃!”雅尘大惊。 谁知叶已姗纤手一伸,棋子便稳稳地停放在叶已姗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 “小雅尘是要谋害姗姨了么?”叶已姗沉声道。 “姗姨好腻害!”雅尘飞奔过来,搂住叶已姗,仰望已姗,“抱歉,姗姨,雅尘不是故意的。” 叶已姗右手一扬棋子,低眸打趣道: “小雅尘练的是飞行棋么?” 雅尘睁大眼睛:“雅尘错了,雅尘领罚。” 叶已姗含笑:“罚什么好啊?” 雅尘道:“罚雅尘再陪姗姨三晚。” 叶已姗右手将棋子放入雅尘左手上:“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叶已姗左手掏出《桔中秘法》放在小雅尘右手上:“可得抓紧哦,认不了的字问含烟姐姐。” …… 叶已姗回向贤院换了套黑色紧身装扮,绕过抚琴院往后山走去。 山腰上,一白衣美男正临风而立,衣袂飘飘,很有几分超凡出尘的意味,叶已姗看得呆了…… “笑凡,你怎么来了,你这装扮不适合在山间穿行……”叶已姗仰脸道。 韩承旭没有作答,他的眸光和关注点已集中于叶已姗的装扮上。 紧身装扮让叶已姗越发的凹凸有致、曲线玲珑,既有洒脱气质,又不失典雅风范。 “姗姐……” “嗯?” “风景好美。” 已姗打开围墙上的木门,与韩承旭出了萧府,沿山路前行。 “笑凡当心,山路很窄,脚下可得踩实了,你那长衫可别被什么给绊住才好。话说你怎么就跑山上来了,这还真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你就在屋里品品茶、下下棋、念念书、弹弹琴就好了。你别瞧我,你得瞧脚下的路。你笑什么呀……” 叶已姗竟是絮絮地说了一路,可韩承旭不仅不烦,反觉着舒坦受用。 【“……好姐姐,你这是往哪儿赶呀?” “赶着去嫁人啊!刚从家里逃出来,老头子也不想想,一道门就想困住我?不是还有一扇窗吗?!”】 七年前身着嫁衣的叶已姗应该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是生活的历练、担当才使她的牵绊与顾虑多起来吧。 叶已姗忽地驻足不前了,双眸锁定斜坡上的某草本植物: “荔枝草,就它了!” 承旭:“姗姐,让我来,太危险了。” 已姗:“那怎么成,已姗是习武之人,便是有危险,应急能力也比你强。” 承旭:“不成,承旭虽未习武,好歹算是体魄健全的爷们儿,怎么能听任姑娘涉险、自个儿却袖手旁观呢?” 韩承旭弯下腰,揪着几撮青草,准备下滑。 “手给我——”叶已姗伸出纤白的右手。 韩承旭仰头,对上已姗的眸光: “姗姐在意承旭,对吧?” “手给我——”叶已姗也不回避韩承旭的眼神,“眼下可不是闲谈的时候。” 韩承旭也不伸手,双眸依旧执拗地望着已姗。 已姗:“什么话呢?你可是梦寒宇航的好哥们儿——” “那好,承旭不为难你了。”韩承旭低下头,小心翼翼朝斜坡上的荔枝草靠近。 “说在意了都——青草承重有限,你得抓住树桩——” …… 萧陌尘立在舞文院门口,深沉的眸子迎接着姗姗而来的柳含烟: “想跟本公子下么,小财迷?” 柳含烟抬眸淡扫陌尘:“不跟你下。不打没把握的仗,不伤无谓的心力,不赚无望的银子。” 柳含烟绕开萧陌尘往里间走去。 萧陌尘回头,眸光追逐着柳含烟纤长的背影:“本公子可让你赢,银子咱们各分一半,如何?” 柳含烟径直走到白江身畔:“白大哥,你额头上的伤不影响思维吧?” 白江笑道:“没事,柳姑娘请坐,小的向你请教。” 郭如花姗姗而来,萧陌尘却视而不见。 郭如花顺着萧陌尘的眸光看过去,柳含烟正与白江交战。 如花娇滴滴地说道:“寒哥哥,如花想跟你下两局!” 陌尘硬梆梆地说道:“这会儿没空,你先跟别人下。” 萧陌尘移步白江身畔,叶剑锋萧雅尘韩凤娇等也在围观之列。 棋盘上红黑双方已完成排兵布阵——柳含烟五八炮边马对白江的反宫马挺3卒。 此际,红棋八路炮已过河,瞄准黑棋7路卒,右车已亮出,黑棋三路马活跃,但双车未动。 第087章 我就不该救你 “笑凡,快上来,——此类草别的地方还有——” 叶已姗焦灼地望着韩承旭。 “就要这株!” 韩承旭不知是跟叶已姗较上了劲还是跟自己较上了劲,依然朝着他认定的那株荔枝草前行—— 叶已姗心中蓦然升起一种不祥之感—— 果然,韩承旭脚下一滑,他手里单薄的青草无法支撑他的重量,眼看他的整个躯体要无可阻挡地滑下山底—— 就在此际,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飞速攥住了他—— “大老爷们儿学什么小姑娘矫情?一株草跟专情没什么联系吧?”叶已姗的眸光直逼韩承旭。 韩承旭低唤了声:“姗姐……咱们能上去说话么?”两人还悬在坡上,叶已姗单手支撑着两人的重量。 “现在知道怕了?适才让你把手给我,为何不给?你这不是胡闹么?当初拼尽全力救下你的小命,你就看得如此轻贱? 我就不该救你,我就该一脚把你踹下万丈悬崖才解气!”叶已姗语气甚重,眼神却甚是温柔。 韩承旭低眸:“姗姐,承旭再也不敢了。” 叶已姗握住树根的左手猛一缩,两人稳稳地落在了山间小道上。 叶已姗扔下一句“跟上”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赶路。 跟上叶已姗的不是韩承旭的躯体,而是韩承旭的眼神。 “此草剁碎了煎鸡蛋,对嗓子大有裨益。” 叶已姗拔下一窝荔枝草,回头—— 韩承旭在远处的山腰上,依然是临风而立,衣袂飘飘…… 山下清江似练,山上碧草如茵,空中金乌如盘,可天地间,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在叶已姗的心中,只留下一个修长的影像…… 这个影像让她有些害怕,有些迷茫,又有些向往…… 舞文院的战斗已进入白热化阶段,柳含烟眸光平和,面容平静,坐姿端庄,纤手运子轻灵。 白江压力渐生,青包未消的前额又多了些细密的汗珠。 倚在萧陌尘身侧观战的雅尘,两手把一根无辜的青草活活扯成了两半。 又轮到柳含烟走棋。 在白江看来,柳含烟当前主要有三种行棋方案,一则增兵前线、催马上前;二则加固后防,前车回撤;三则大量兑子,简化局势。 柳含烟的着法竟是连弃双车,再运用老将助力马兵联动,将对方主帅斩于麾下。行棋手法不粘不滞,帅气洒脱,就好似她那狂草笔法一般,把一众人等看得瞠目结舌。 朝云道:“柳姑娘连胜两局,获银四百两。” 白江连连擦汗:“不想柳姑娘生的这般清雅,棋风却是这般狠厉。小的佩服之至!” 萧陌尘默然不语,只凝眸关注柳含烟。 叶剑锋道:“柳姑娘要和剑锋下么?” 柳含烟掀眸,轻声细语道:“小叔,含烟下午和你下。午饭后体力会充足些。” “行,就依你。”叶剑锋道。 柳含烟的清亮的眸子越过萧雅尘、萧陌尘,停留在萧陌尘另一侧的问笛脸上。 问笛立时心领神会,坐在了柳含烟的对面。 柳含烟纤手摆棋,径直平了中炮。 郭如花软语问陌尘:“现在可以和如花下了吧?” 萧陌尘双眸紧盯棋盘,眉眼不抬:“明日再说吧。” 韩凤娇瞄一眼叶剑锋,叶剑锋道:“明日再说吧。” 韩凤娇道:“我又没说和你下棋!” …… 韩承旭和叶已姗一路无话,各怀心事下山。 到分道时,韩承旭望着已姗的背影道: “姗姐——” 叶已姗回眸,眼神甚是平和: “多谢之类的话就免了,药弄好了,我让人送来。” 韩承旭黑眸中情绪纷杂、喉咙挤出低哑的噪音: “生气了么?” 叶已姗研读着韩承旭眸子里的情绪,半嗔半怒地说道:“我上辈子到底欠了你多少呀,你最好离我远点!……荔枝草煎蛋该有效果吧。” 叶已姗语气急转,让韩承旭一愣。 叶已姗拎着草药,快步离开。 韩承旭立在当地,目送那道倩影消失在闻香亭外。 画屏不多时便将成品送上门,端至韩承旭手上: “三夫人亲自下厨煎的,三夫人还特意吩咐,便是药味不佳,也请公子务必吃尽。” 韩承旭连忙接过,反复致谢,见画屏没有走的意思,便自觉举箸进食,吃了一口,先顿了一下,旋即笑了: “你家三夫人是第一次下厨吧?” 画屏道:“嫌不好吃啊?” 韩承旭忍不住笑出声来:“替我好好谢谢她,有了她,本公子做菜的信心似乎更足了。” 韩承旭嘴上嫌弃,可进食的动作却很麻利,岂止是麻利,说是风卷残云也不为过。 “姐姐当如何称呼?伺候你三夫人的还有谁?” “奴婢叫画屏。还有两位是暮雨、晴川。” “奇了,奇了……” “有什么不对吗?” …… 画屏回向贤院向主子汇报: “韩公子夸三夫人厨艺高,说是连一味药方也鼓捣出如此美味。” 已姗自信满满:“那还用说,也没看是谁出手?他还说什么?” 画屏:“还夸三夫人好看。” 已姗傲娇:“没新意没新意,太千篇一律了。” 画屏:“那要怎么夸?” 已姗:“算了,他还说什么了。” 画屏:“韩公子还说,韩公子的侍女和三夫人的侍女的名儿很巧。‘暮雨’与‘朝云’相对;‘雨蝶’与‘晴川’相对;‘画屏’与‘银烛’出自一句诗‘银烛秋光冷画屏’。” 已姗:“你下去吧。” 画屏出门,已姗呆愣了片刻,喃喃自语:“还真是呢——” 韩承旭迈进舞文院时,朝云正朗声道:“柳姑娘胜问笛一局,获银二百两。” 韩承旭打趣问笛:“问笛,你可别放水哟,本公子掏的可不是假银子!” 萧雅尘道:“笑凡哥哥,这回你可得花大了,别说放水?问笛大哥全力以赴也不是咱家含烟姐姐的对手,不信你问二哥哥。” 韩承旭双眸直扫柳含烟,却是对萧陌尘说话:“梦寒,是吧?” 萧陌尘灼人的眸光逡巡于柳含烟清丽的面庞,不冷不热地道:“但凡有银两,此丫头在棋盘上便会有惊人的表现。” 第088章 如花要吃肉 “柳姑娘连胜问笛两局,获银四百两。”朝云宣布对局结果。 “今日财产损失不少呢。公子。”朝云笑对韩承旭,“单单是柳姑娘,你就得支付她八百银两。” 萧雅尘稚气的声音发话:“笑凡哥哥,雅尘还没出手呢,雅尘力争实现零的突破!” 白江道:“小的瑟瑟发抖!小姑娘手下留情啊,小的额头上的青包还没散呢。” 萧陌尘宠溺地捏捏雅尘的圆脸蛋:“妹妹,瞧你把笑凡哥哥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韩承旭笑道:“可不是,这是在割本公子的肉啊!”韩承旭转而对叶剑锋道:“宇航,今儿下午你可是重头戏!你可得算仔细了,若是失手了,承旭丢银两事小——” “姑娘们今儿个战绩如何呀?”已换上粉衣白裙的叶已姗步态轻盈地迈入大厅,眸光从韩承旭面上掠过,小驻片刻,便移向一旁的柳含烟。 韩承旭笑容立时凝住,他站起身,唤了声“姗姐来了——”便陷入沉默。 萧雅尘上前挽住已姗:“姗姨,雅尘跟你说,含烟姐姐又小赚了一笔,索性您也趁机捞点银两得了!” 叶已姗低下眸子,柔声道:“姗姨太忙,就不凑这热闹了。难得你笑凡哥哥如此慷慨,咱们小雅尘可得加把劲了。” 雅尘小手指指白江,大声说道:“姗姨,白大哥说他怕我!” 一众人等全乐了。 问笛也接话:“不单是白大哥怕,小的也怕呀。小姑娘这棋,是最有杀伤力的,比二公子和柳姑娘还强呢。” 叶已姗双眸扫过柳含烟与萧陌尘:陌尘幽深的眸子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落在含烟身上,含烟却只自顾自地饮茶。 “含烟——”已姗唤道。 柳含烟闻言抬头:“姗姨——” 叶已姗走近柳含烟,温言道:“你和梦寒下两局吧,胜负不要紧,就当是练练棋。好么?” 柳含烟水眸朝萧陌尘看去,二人眸光汇合时,不觉一震——二人疏离冷战不过几日,此际却恍如隔世。 柳含烟竟在萧陌尘的眸光里探出了几分沧桑、几许凄凉意味和些许期待——她突然有些不忍…… 但,柳含烟仍有些迟疑:“姗姨——” “你若与梦寒下和一局,姗姨也掏二百银两。” “好!”柳含烟爽快地答应。 萧陌尘眸色一亮。 …… 桔北水区铁庄花园,铁莲花独坐长椅上,神情寥落,手指拨弄着不知名的花。 铁远志立在花园门口察看多时,才缓缓走近莲花:“阿姐——” 莲花抬眼瞟一眼铁远志,又继续摧残手中花朵。 铁远志在铁莲花身边坐下,仰望长空: “少时,爹嫌远志资质平庸,不肯教远志下棋。是阿姐不厌其烦地教导远志。可远志还是让阿姐失望了,棋力长时期徘徊不前,未实现质的突破。” “近几月来,你的棋力竿头直上,震惊棋界——” 莲花悠悠开口。 “——可姐早已成桔坛巨星。在远志心中,姐便是神一般的存在。此番姐回来,一直闷闷不乐,姐心里不痛快,远志也心里不痛快。 姐是棋手,该明白‘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以成败论英雄’的道理——” “阿弟,姐心上这道坎老迈不过去——” “阿姐,给你瞧瞧好东西——” 铁远志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掏出一件宝物。 “《桔中秘法》!你居然有无冕之王何晓辰的神作!这便是你这些日以来棋力精进的缘由?” …… 桔西金区萧府就俗厅桌上,柳含烟埋头专注地进食。她是全桌第一位放下木筷的,她抹了抹嘴,眸光将在场人扫了个遍: “上半日都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公子们倒是很克制嘛。” 萧陌尘赶紧往郭如花碟子里夹了一根青菜:“鲜香可口,值得拥有。” 如花皱眉:“如花要吃肉——” …… 舞文院,柳含烟与叶剑锋相对而坐,棋盘上,棋子已复原。 公子姑娘们把二位棋手围得水泄不通,叶剑锋右眼直跳,心生不妙,高声说道: “诸位这是干扰本公子行棋思路好吧?能离本公子远些么?” 他身旁的韩凤娇撇撇嘴,尖声道:“这都还没开场,先把输棋的说辞想好了!叶剑锋,我赌你输!” “我要胜了呢?怎么说?”叶剑锋剑眉一挑。 “你胜了我给你五百两银子!”韩凤娇道。 韩承旭连忙表示:“那还是柳姑娘胜为好。” 叶剑锋不满:“笑凡兄,上半日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韩承旭含笑:“看棋盘——” 原来,柳含烟早已走了红兵七进一,也不催棋,只不慌不忙地饮着热茶。 叶剑锋想了想,走黑马8进7。 柳含烟再挺一兵:红兵三进一; 叶剑锋平中炮:黑炮2平5。 至此形成两头蛇对起马的布局。 接下来,双方落子如飞: 红马八进七,黑马2进3; 红车九平八,黑车1平2; 红马二进三,黑车9进1; 红相三进五,黑车9平6; 红仕四进五,黑车2进4; 行此局面,柳含烟红棋双马活跃,出车稍缓;叶剑锋黑棋,出车较快,但双马受制。 轮到柳含烟走棋,可柳含烟突然一阵咳嗽,一旁的萧陌尘旁若无人地伸手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眼眸中尽是关切之意:“感冒了?” 柳含烟掀眸:“水呛了——” 萧陌尘:“……” “哎哎哎,二位拿我等当空气么?秀而不藏,自取灭亡……”叶剑锋横眉冷对。 韩凤娇一脸艳羡。 柳含烟将红八路炮平九兑车,叶剑锋避兑走黑车2平8,黑棋平8的同时,也邀兑红二路炮。 谁知柳含烟既不兑炮,也不平边,反倒走了红炮二退二,之后黑卒7进1,红车八进五…… 行至第十四至十六回合,双方兑换了双马,红棋双车双炮四兵全士象对黑棋双车双炮3卒全士象。 红棋多兵,且中车把控黑卒林,前景可期。 黑棋虽车路较活,空间优势略大,但短时期无法组织有力进攻。 但几回合之后,前期的平稳布阵运子很快被后期的激烈对攻形势所取代。 柳含烟:双炮底线左右开弓,再与中车联合攻城,可谓来势汹汹! 叶剑锋:炮借车力稳镇中路,8路再借车使炮直下底线,可谓气贯长虹! 棋盘上短兵相接,比精度比速度比力度! 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妄动—— 第089章 不落俗套 柳含烟叶剑锋在对攻中又兑掉一车,行至第四十九回合,叶剑锋漏算一着,走出昏着,不得不以黑车换红炮。叶剑锋神色一黯,哪里还有心恋战,遂投子认负。 朝云:“第一局,柳姑娘红先胜叶公子。” 韩凤娇见叶剑锋有些上火,便主动为他泡了杯绿茶替他降火。 叶剑锋睨她一眼:“这回你满意了。” 韩凤娇口是心非地道:“是很满意!我拍手称快,拍手叫好,额手称庆,我——” 韩承旭雪上加霜:“拍案叫绝、欣喜若狂——” 被他俩这么一说,叶剑锋心情反倒好转:“你兄妹俩一鼻孔出气,本公子不和你们计较,本公子要重振河山,东山再起——” 柳含烟端坐在木椅上,神情怡然,手指摆弄着一颗棋子。 萧雅尘对柳含烟道:“含烟姐姐,今儿晚雅尘要与白大哥和问笛大哥对战。” 路芷兰对柳含烟道:“含烟姐姐,芷兰也要与他俩对战!” 韩凤娇对柳含烟道:“含烟姐姐,凤娇也得与他俩挑战!” 郭如花对柳含烟道:“含烟姐姐,如花也得与他俩挑战!” 白江苦着脸对问笛:“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柳含烟:“好!……只是为何要跟含烟说?” 萧陌尘:“保持队形。” 叶剑锋整理好心情,打起精神,挺直了脊梁,拧起二路炮平至中路。 第二局,叶剑锋中炮对柳含烟的屏风马: 叶剑锋火力十足,但总体上还算攻守兼备; 柳含烟从容应对,使对方攻势得到有效遏制。 经过一番兑子简化局势后,行至第八十三回合,双方形成正和局势。 …… 当晚的舞文院,照例是灯烛辉煌,人影幢幢。 郭庄千金郭如花与萧韩二府的主力女棋手萧雅尘韩凤娇路芷兰,轮番与问笛白江交战。 柳含烟也向萧府三公子萧逸尘下了战书。 …… “第一局:小姑娘红先负白江。”朝云宣布。 “第一局:郭姑娘红先负问笛。”暗香宣布。 “第一局:柳姑娘红先胜三公子。”暮雨宣布。 …… “第二局:白江红先胜小姑娘。”朝云宣布。 “第二局:问笛红先胜郭姑娘。”暗香宣布。 “第二局:三公子红先负柳姑娘。”暮雨宣布。 …… 这个夜晚,萧府男女象棋混战的结局颇富戏剧性: 挑战白江问笛的女棋手们竟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而柳含烟则两胜萧逸尘! 萧雅尘伏在柳含烟怀里又哭得个泪眼婆娑: “含烟姐姐,为何开局雅尘明明占优势,可不多时便溃不成军了呢?雅尘是不是没有象棋天分呀?” 柳含烟掏出丝帕,一面替她擦泪一面温言开导: “瞧瞧,又钻牛角尖了,谁再说咱们小雅尘没天分,我可跟她急了呀。 任何技能的提升均不能一蹴而就,小雅尘只是完善了布局,可象棋属系统工程,有了完善的布局体系,还得有中局搏杀能力、残局运子能力的跟进,才会有棋力的全面跃进。” 萧雅尘双眸含泪:“那雅尘该怎么做呢?” 柳含烟拿过雅尘手中的《桔中秘法》,盯着她晶亮的眸子道:“此书习完,你的审局和中局能力会有长足进步。” 萧雅尘转悲为喜,随手翻了几页,犯难了:“不好,狂草字体!雅尘只识得楷书隶书行书字体呢。” 柳含烟道:“冷香姐姐能行,你二哥哥、笑凡哥哥也能识得草书。这几日你去找他们教你。含烟姐姐这几日有别的事,大概有些忙。” 二人正说着话,冷香便从大厅外面进来。 萧雅尘一把拉住冷香:“冷香姐姐,这几日你到折梅堂歇息,帮我识字,好不好?我让碧荷姐姐来此伺候含烟姐姐。” 冷香瞄一眼含烟,含烟示意:“你去吧,碧荷无需过来,有疏影姐姐就成。” 郭如花愁眉不展,试图在萧陌尘跟前求安慰求温暖:“原以为如花至少能胜一局两局,谁想竟输得如此狼狈。” 萧陌尘冷言冷语:“你瞅着柳丫头赚银子容易便以为自己也容易?你以为白江问笛是吃素的?你那棋除了会点旁门左道的开局,你还会点啥?” 郭如花凤目圆睁:“萧陌尘,你确信你这是在安慰人?” 萧陌尘淡淡然:“重病须得猛药治,本公子这是在替你开药方!收起你那些偏门布局,好好研究主流布局方为……”萧陌尘目送柳含烟步履轻盈地迈出舞文院,“心情不坏嘛,银子果然好使……本公子说到哪儿了?” 郭如花:“银子果然好使……” 萧陌尘:“上上句。” 郭如花:“方为……” 萧陌尘:“良策。” 郭如花央求萧陌尘:“寒哥哥,去你那儿替如花拆棋,成不?” 萧陌尘低声道:“省省吧,太晚了。这戏有点做不了下去了。那丫头根本不来劲啊,你索性早些回郭庄得了……” 郭如花:“还没赢你银子呢……” 萧陌尘:“赶紧回你的被窝——” 郭如花:“啥?” 萧陌尘:“做梦啊。” …… 萧陌尘送走郭如花,见慕秋院大门紧闭,里间灯火阑珊,本想前去叩门,可终未上前。 玉轮高悬下的萧府,显得格外平和。除了细碎的脚步声和一旁草丛中蟋蟀的浅唱,再无别的声息。 萧陌尘的内心却无法摆脱喧嚣,走向安宁。 他有些烦躁,有些懊恼。 路经弄墨斋,萧陌尘遇上了另一位与他有着相似心境的男子——韩承旭。 二人一言不发,默契地走向忘俗亭。 坐在忘俗亭的围栏上,首先打破沉寂的是萧陌尘: “有何新情况?” 韩承旭低头,悠悠开口:“觉着自个儿的存在,便是给她添乱。” 萧陌尘朝韩承旭看去,略带戏谑地道:“可别告诉我今儿个她又救你了……该没人打劫吧?” 韩承旭抬头,笑笑:“打劫倒没有,不过差点滚下山崖。又被她救了!竟然又被她救了!” 萧陌尘失笑:“哟,笑凡兄,你的人生总这般不落俗套,想让你过点寻常人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呢” 二人不禁开怀大笑,先前的沉郁一扫而空,气氛非同一般的高昂和谐。 “那你呢?”韩承旭收了笑声,忽然问道。 第090章 想你了 月下忘俗亭,二杰密谈仍在进行。 陌尘自嘲:“非但无进展,反倒是更糟了。这回玩激将法似乎有点弄巧成拙了。” 承旭轻笑:“激将法?梦寒,怕不是这么简单吧?那尤物有几个爷们儿受得了?” 陌尘讪笑:“别说我,你不也被她弄得五迷三道的?你最初那眼神骗不了我。” 承旭辩解:“见了美女不动心那还能算爷们儿么,不过动心归动心,不该去招惹的,咱就不去招惹,可你倒好,非但要远观,还得跟她近距离暧昧纠缠!这回收不了场了吧?” 陌尘冷哼:“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这几日,柳丫头不理人,真叫人闷得慌。” 承旭正色道:“奉劝你少耍点心机,你那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儿,比谁都精。在棋盘上,杀得多少爷们儿也没自尊!今儿她可是从承旭口袋里拿走不少银两。对了,明日她和你对阵,你可别手下留情!” 陌尘直戳要害:“你少跟我扮可怜,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玩的明明是用孩子去套狼的把戏!” 二人静默多时,陌尘低声询问:“你还没跟她表白?” 韩承旭跳下围栏,移步亭边,仰望长空,长叹一声,遂言:“梦寒,不怕你笑话,见了她便心里怦怦直跳,说话也不利索了,正眼也不敢瞧她……怎么表白啊?” 陌尘面授机宜:“你这是重症晚期,不过有神医在此,尚可救治。听陌尘一言,你别拿她当剑客,就拿她当小女人得了。她又没长獠牙不会吃人,你怕她作甚?再强的女人也有示弱之时。胆子放大些,脸皮变厚些,姿态放低些,当主动的主动,当动口的动口,当动手的动手——” “啥?动手?我有几条命敢跟她动手!”韩承旭就是不开窍。 “谁让你跟她打架呀,你这也太迂腐了,这男女之间,爷们儿不主动指望人家姑娘主动?你要这么畏手畏脚的,你们永远没戏……”萧陌尘循循善诱。 “萧陌尘,我发觉你特不靠谱……奇了,含烟也这么说。”承旭愕然。 萧陌尘乐了:“这丫头会跟你扯这些?” 二人又聊了一阵子,便各回住处。 折梅阁和慕秋院的灯还亮着。 萧陌尘毫不迟疑的走到慕秋院门前。 慕秋院,疏影早已入梦。 柳含烟正在写字台上飙书,听到敲门声,她便迅速将书收起来,蹑手蹑脚行至门边,低声问: “谁?” “陌尘。”萧陌尘低沉的声音传来。 柳含烟沉默半晌,便不动声色询问: “何事?” “想你了。” 柳含烟呆了好一阵子,仍淡然出声: “我要歇息了。你请回吧。” “只看看你,我就走。” 柳含烟靠在门上,心潮起伏,犹豫多时,还是狠下心说: “抱歉,我不想见你。” 柳含烟回到大厅,灭了烛火,黑暗中静坐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柳含烟慢慢起身,又轻手轻脚行至门边,小心打开院门,步出门去。 可院外空无一人,只剩下路旁婆娑的树影和头顶凄清的明月…… 第二日,向贤院卧房,叶已姗醒来,把左手缩回来。 暮雨笑道:“三夫人忘了,小姑娘昨夜没过来歇息。” 叶已姗莞尔:“大概习惯了吧。” 暮雨:“今儿早,碧荷说,小姑娘昨夜缠着冷香学得很晚。一部《桔中秘法》她学了半部。” 叶已姗浅笑:“一夜学半部,比我还猛!如此说来昨日连输四局倒成了好事。……就让她和冷香歇息吧,晚些再给她们送吃的去。” 忘俗厅的就餐氛围不同往常,很是安静。 萧陌尘深眸频扫含烟,可含烟头也不抬,只低头进食。 萧雅尘睡意朦胧地跑进大厅,责问一旁的碧荷:“吃早饭了也不叫我!” “小姑娘睡得那么香,奴婢怎么忍心叫你。”碧荷表示委屈。 雅尘抹着眼睛:“我要看二哥哥与含烟姐姐对战!” “要不,我与二公子午饭后再对局?”含烟平和的眸光扫向萧陌尘。 二公子?萧陌尘眼眸中情绪复杂,这一夜之间竟回到一月之前?萧陌尘不置一词。 萧雅尘打着呵欠:“不嘛,我看了再去歇息。” 韩承旭走过去,对她附耳低语几声,萧雅尘眉开眼笑:“好,雅尘这就去歇息,含烟姐姐可得等雅尘醒来哦!” 叶已姗狐疑的眼神看向韩承旭,韩承旭含笑:“秘密!” 午后的萧府跟过节一般热闹。舞文院外人头攒动,平地上临时搭建的一个高台上的大木棋盘格外打眼。 香草:“萧府内部赛事挂盘表演,尚属首次。” 问笛:“二公子身为桔国棋坛霸主,平常却少有行棋,今儿个终于可以亲眼看他下棋了!” 暗香:“此番联赛回来,二公子尚未和人交手。能让二公子动手的,都非寻常人士。” 白江:“前一回有位江湖异士向二公子挑战,二公子愣是没有接招。” 暮雨:“男女棋力甚是悬殊,柳姑娘会不会两败?” 疏影:“咱们姑娘也非等闲人物,前一阵在京城连胜异国高人,近日又重创江湖异士,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莫说萧府的仆从们对萧陌尘与柳含烟的对局兴致颇高,就连韩承旭、叶剑锋等男子顶级棋手对二人对局也莫名期待。 而所有人中,最想看棋的却是桔国的象棋天后叶已姗。 二人的对局是她一手促成: 一则她想二人以棋艺交流增进情感交流; 二则柳含烟将成为叶已姗在区域赛和全国个人赛上最强劲的对手。 她与柳含烟的决战将不可避免。 叶已姗令下人搬出府中最精致的棋桌,最精美的棋子。棋桌四围摆上小茶几,上置茶杯、鲜花,纸笔等。 除叶已姗韩承旭叶剑锋韩凤娇萧雅尘冷香在现场观棋外,其余人均聚集于院外的挂盘处。 柳含烟与萧陌尘双双落座,隔桌相望,眸光相遇时,尽皆情绪纷杂,难以言表。 一个清丽似白云出岫; 一个潇洒如玉树临风。 第091章 针锋相对 萧陌尘犀利的眸光略显放肆的打量着他的对手。 柳含烟,坐姿端庄,面容平和,便是着装简约素净,也难掩她脱俗超凡的气韵。 美则美矣,只是略显高冷。萧陌尘心中一叹。 “冷香,你替二公子与柳姑娘把记录纸拿过来。” 叶已姗道。 “好的,三夫人。” 冷香将纸笔墨,置于二人身畔。 “含烟姐姐加油,好好教训教训二哥哥。雅尘看好你哟。”倚在已姗身前的雅尘旗帜鲜明地站在含烟的阵营。 含烟转头轻言:“姐姐努力吧,估摸有不小难度。” 萧陌尘不满:“小雅尘,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哟——” “第一局姑娘执红先行,请问,姑娘与二公子准备好了么?”冷香发话了。 萧陌尘:“我随时可下。” 战幕尚未拉开,院外大棋盘处的人群便开始预测对局走向。 问笛:“此番柳姑娘执先手,走中炮的可能性大么?” 如花:“柳姑娘擅长冷僻布局,依如花看,剑走偏锋的可能性最大。” 逸尘:“二哥哥常规布局诸路皆精,棋风诡异多变,算度深远,柳姑娘如若跟他斗常规布局,不是自寻死路么?” 朝云:“柳姑娘走中炮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红炮二平五,黑马2进3。”冷香匆匆赶来,传递二人对局谱。 这一巴掌招呼过来,打得各位看客好生漂亮实在! “什么什么什么?”郭如花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竟敢跟当今棋坛男子第一号人物走中炮!” 逸尘表示难以置信。 “含烟姐姐此局凶多吉少吧。” 路芷兰替含烟捏一把汗。 大厅中: 柳含烟面色沉稳,从容运子。 柳含烟的记录纸上又添了一着:红马二进三; 萧陌尘眸色坚定,淡定行棋。 萧陌尘在记录纸上飞速写下:黑车9进1。 当冷香将棋谱再次传到挂盘处,挂盘处又活络起来。 郭如花惊呼:“中炮对单提马横车!” 萧逸尘喜言:“这回好看了,这一布局黑棋弹性较大,对双方的行棋功力均是极大考验。” 白江轻叹:“单提马横车,小的执后手是决计不敢走的。” 冷香继续传递棋谱,一众人等立时安静下来。 “红车一平二,黑车9平4; 红兵七进一,黑4车进3; 红马八进七,黑马8进9; 红车二进四,黑车1进1; 红炮八平九,黑卒九进1;” 冷香入内后,长时期未传出棋谱,柳含烟应是进入了长考。 棋盘外的棋手们开始分析棋局。 萧逸尘:“二哥哥下一着必是跃马河口威胁红二路车。” 问笛:“红棋要么出九路车,要么车二平六先行兑车,要么先补士?” 就在此时冷香传出了棋谱: “红兵五进一!” 众看客先是吃惊,后思称妙。 萧逸尘赞不决口:“柳姑娘果然不愧为女中豪杰!这一着好生强悍!是应对黑马9进8的最积极有力的着法!” 暗香不明:“三公子,奴婢不明白,这一着怎么个有力了?” 萧逸尘答曰:“如若黑马9进8,红兵五进一,黑棋反受其攻。如若双方兑换了车,黑棋阵形尴尬,红棋还净多一兵。这显然不是二哥哥愿意看到的。” 大厅中,柳含烟的这一着法,让萧陌尘佩服不已。佩服之下,不由得对含烟又多看了几眼。 何等秀雅的姑娘,在棋盘上为何这般凶悍? 一旁的韩承旭、叶已姗也交换了赞叹的眼神。 萧陌尘陷入了长考。 一直专注于棋局的柳含烟端过茶杯,小抿一口,水样的眸子方始投向她强劲的对手。 一样的丰姿独具,一样的惊才绝貌,却少了些平日的轻浮,多了些别样的冷峻——令她熟悉而陌生。 在触及陌尘深沉的眼眸时,她迅速收回了眸光,再看棋盘,棋盘上已多了一着棋:黑车4平8,黑棋主动邀兑。 柳含烟毫不迟疑:红车二平四。 萧陌尘黑车8平2,再次控制2路,以防红九路车平八。 此时的柳含烟果断冲中兵:红兵五进一。 萧陌尘补士加固中防:黑士4进5。 柳含烟以大局为重,大胆弃兵:红兵五平四。 萧陌尘毫不客气接受弃兵:黑车2平4。 如此,柳含烟以牺牲过河兵为代价,顺利开出九路车:红车九平八。 萧陌尘跃马河口威胁红车与红兵:黑马9进8。 柳含烟暂避锋芒,以退为进,一石二鸟退车保兵:红车四退一。 萧陌尘黑车1平4联车,加固肋道,进可攻退可守,且随时有兑车的选择。 柳含烟挺起三路兵:红兵三进一,使红四路车的视野更开阔,子力更畅达! 萧陌尘不想再等了,抢先挑起冲突:黑卒3进1!红黑双方短兵相接,交兵局势日益紧张。 柳含烟不予理睬,不直接兑兵,而是跃车河口:红车八进四! 此时萧陌尘再次邀兑车:黑前车进2。 柳含烟再次避兑,进车反捉黑马:红车四进二! 萧陌尘绝不手软,针锋相对,平车对捉红马:黑前车平3! 大厅内,战将剑拔弩张; 院门外,看客屏气凝神。 二人的激烈缠斗,让一众棋客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郭如花嘴唇微张、凤目圆睁,唯恐错过精彩着法。 冷香不紧不慢传递棋谱: 红车四平二,黑车3进1; 红车二平七,黑象7进5。 冷香清了清嗓子,刻意强调了一着棋: 红车八进三! 柳含烟这一着如同平地惊雷,立马将人群炸飞了! “哇!柳姑娘竟然弃车!”如花惊呼。 “跟桔国男子第一高手过招,她竟敢弃车!”芷兰置疑。 “此种胆魄,此种锐气,此种果决,实令我等望尘莫及!”问笛赞叹。 大厅内,萧陌尘接受了弃子:黑象5进3,飞掉红车。 吃炮之后的柳含烟再吃一马一象,在激烈的中局对抗之后,布局进入残局阶段。 与中局的大刀阔斧、激越奔放截然不同的是,残局则显得细致精微、平和婉约。 行至第四十三回合。 柳含烟萧陌尘的眸光不期而遇,与上次不同的是,柳含烟未立即收回眸光,她试图从萧陌尘蕴藉深厚的黑眸中探出更多的信息…… “和了么?”萧陌尘柔声问道。 第092章 征服一位女人 大厅里安静异常,而院门外却是喧闹非凡。 问笛表示不服:“这也太强了嘛,萧二公子出马也降不住!” 郭如花低声惊呼:“哇!含烟姐姐如此了得,能顶和男子霸主,我输给她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香草由衷赞叹:“什么是‘巾帼不让须眉’,此之谓‘巾帼不让须眉’!” ……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又是另一番景象—— 问笛表示不屑:“毕竟还是女子,再强还是强不过爷们儿!” 如花语出不善:“含烟姐姐也不过如此而已,棋坛霸主毕竟不是吃素的!” 香草沮丧:“男女棋力悬殊,果然是不争的事实!” 柳含烟步出院门,场外顿时陷入死寂,柳含烟静静越过人群,在一众人等异样的眸光中,缓步离开…… 萧陌尘出院门时,柳含烟的身影已消失在闻香亭外…… “寒哥哥,还是你最厉害!”…… 萧陌尘斜睨如花一眼,沉默离开…… 当舞文院的人群散去,叶已姗和韩承旭却很有默契地留下来。 叶已姗问韩承旭:“这回,梦寒是不是有点过了?第二局梦寒也就只多一兵,含烟提和,可梦寒死活不依。换了你,会这样么?” 韩承旭墨黑的眸子看向已姗:“换了我,也会不依。” 叶已姗摇摇头:“一盘棋的胜负就那么要紧么?情感要紧还是棋盘上的胜负要紧?” 韩承旭坦然道:“对爷们儿来说,棋力便是尊严,便是实力,梦寒是想在棋力上盖过含烟的,他不单单是在下棋,他是在征服一位女人,很强的女人……” 叶已姗颇显忧虑:“含烟那丫头此刻一定不好受。” 韩承旭反问道:“如若含烟两局战平,她就会好受么?” 叶已姗若有所思:“也不见得就好受了。她若对梦寒真的有情,她或许会希望梦寒比她更强也难说——” 韩承旭直言不讳:“所以说,女人,横竖都是别扭,这爷们儿没让着你吧,你觉着爷们不够体贴、不解风情;可要真让着你,又会觉着爷们儿实力不济、不够爷们儿了不是?” …… 品茗斋,叶剑锋与韩凤娇也探讨同一话题。 凤娇气呼呼:“梦寒哥哥太过分了。第二局,含烟姐姐提和了,就依她了吧,非得逞一时之勇,对含烟姐姐非得穷追猛打痛下杀手置之死地而后快!他跟她得有多大的仇啊?” 剑锋振振有词:“本公子以为梦寒没错!棋盘上就得见真章,就得鱼死网破你死我活。那些儿女情长,就不该拿到棋盘上来!” 凤娇低语:“含烟姐姐不知该有多伤心!” 剑锋不以为然:“有何可伤心的,不就是一盘棋嘛,输给梦寒她不丢人!” 凤娇:“你是铁人你是木头,你不懂!” 剑锋:“哎你个韩凤娇,说梦寒怎么就扯到本公子头上来了!” …… 大厅观棋的萧雅尘与冷香也对萧陌尘的作派甚是疑惑。 萧雅尘对冷香:“跟个姑娘死嗑到底,二哥哥怎么想的啊?” 冷香忧心忡忡:“姑娘骨子里很是要强,要没提和输棋也就罢了,主动提和表明姑娘对结局的走向已有相当的把握,二公子不同意便已很伤人了,而最终的结局竟与预判大相径庭,这更是伤人!” 萧雅尘听了冷香如是说愈想愈怕,拉着冷香道:“咱们赶紧去劝劝含烟姐姐哩,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冷香摇头:“这倒不致于。不过有些难受罢了。这事还得靠她自个儿调节,谁也帮不了。” …… 夕阳下的梓虚河,波光粼粼,安谧地流向远方…… 柳含烟去掉绣花绣,光着脚丫踩在乱石与细沙混积的河岸,任双脚裹满尘沙…… 【第一局: 陌尘:“和了么?” 含烟:“依你。” 第二局: 含烟:“和了么?” 陌尘:“抱歉,本公子尚有胜机。” 含烟:“你马炮兵仕象全对我马炮士象全,你能胜我?” 陌尘:“试试便知。”】 她弯腰拣起一块石子,往河中用力扔向远方,石子在水面几番起落,沉没,再拣起一块石子,再用力扔向远方…… 她拎着裙裾将脚丫泡在清凉的河水中,荡去脚上的尘埃,倘若可能,她也想荡去心上的尘埃与纷乱。 单单是一盘棋的胜负么…… 萧陌尘立在萧府门前,眸光追逐着河中的倩影,五味杂陈。 “不下去看看?”叶已姗不知何时也出了府门。 “此际,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陌尘了。”萧陌尘应答。 “后悔了么?” “一点儿也不。咱们进去吧。不要让她更为难。” 到了饭点,柳含烟修长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就俗厅门口,面容平和,云淡风轻,一如往常…… 弄墨斋,韩承旭对朝云说:“你自去下棋,不用管我。”朝云猜是叶已姗要来,点头称是。而当她打开门时,见到的却是萧雅尘。 “小姑娘来了?”朝云有些意外,象是问候,又象是询问。 萧雅尘扬一扬手中的书,兴致勃勃地说:“找笑凡哥哥替雅尘识字、讲棋来了!” 朝云不解:“你不是有柳姑娘冷香姐姐帮你么?” 萧雅尘:“含烟姐姐说有事,冷香姐姐只识字,不懂棋。” 抚琴院,门户洞开,烛火通明,里间不时传出敲棋声、笑语声,琴声…… 慕秋院,院门紧闭,悄无声息,柳含烟端坐写字台前,奋笔疾书…… 向贤院,叶已姗纤手摆弄棋子,行至一个局面,叶已姗自言自语:“此处明明可以马兵兑换,兑换后局势便更明朗了,为何那丫头没走出此着呢?是心乱干扰了行棋,还是特意输棋?” 弄墨斋,萧雅尘、韩笑凡在茶几上摆棋。 萧雅尘先复盘萧陌尘与柳含烟的第二盘对局: “笑凡哥哥,此处雅尘看来,是可以马兵兑换的,兑换之后,是不是红棋便很难有胜机了?” 韩承旭点头:“理论上是和棋,精确的说是马炮难胜炮士象全。但实战中受多重因素的影响,马炮仕象全一方也有打败炮士象全一方的先例。” 萧雅尘道:“那是双方实力悬殊,以雅尘之见,便是雅尘与二哥哥对战,雅尘执炮士象全一方,雅尘也有信心顶和二哥哥的。” 韩承旭绕开话题:“小雅尘,咱们还是研习《桔中秘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