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零夜话》 请假一天 胃部胀气太严重,今天实在静不下心来,只有站着的时候舒服一点。 这几天我会趁着看病之余的空闲,和胃舒服一点的时候存一些稿,等签约合同寄到公司,改了签约状态后,会把写好的稿子一口气都放出来,算是补偿。抱歉了大家,长期熬夜身体出了很多问题,太难受了。 第一章 寻常…异常 “哥!吹风机在哪儿?” 段小灵的声音刺透墙壁穿了过来。 “问问问,整天就知道问你哥!你哥今天去大学报了到,看你以后还能问谁!” 魏萍一边给段续收拾东西,一边没好气地吼了段小灵两句。 “咚咚咚……” 段小灵光着脚把木地板踩得响个不停。 “哐——” 段续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初中模样,相貌平平的女孩头发湿淋淋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 “你今天就走?今天不是才八月二十七号吗?大学报到不是九月一号吗?” 客厅里,拿着报纸的段国平微微动了动身子,似乎有些不自在。 段续闻言,把目光从窗外那下了一夜的雨身上收了回来,看向了段小灵。 “吹风机在你房间书桌底下,先去吹干头发,别感冒了。” “哥!”段小灵眼眶立刻就红了,“你为什么不早说今天要走,你烦死了!” 段续笑了笑,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雨,低声说道:“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先去业城,熟悉一下未来四年的生活环境也不错……” “业城……为什么是业城!以你的成绩,风都本地最好的大学完全能去,为什么非要去什么业城医科大学?” 段小灵这句话以近乎撒泼般的口吻喊了出来,段续未曾有什么反应,倒是段小灵的父母,段国平和魏萍二人动作僵了僵。 业城,为什么是业城…… 脑子里回荡着段小灵的疑问,但段续却一句也不能解释。 “别堵在门口,快去把头发吹干,外面风大雨大的,天气转凉,一会儿真感冒了。”魏萍放下了手上的衣物,走向门口推走了不依不饶的段小灵。 “咔——” 段小灵卧室的房门被她关上了。 卧室里的段续,客厅沙发上的段国平,以及……站在门口略有些手足无措的魏萍,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段续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他的动作很快,其实,若不是魏萍非要将一件件本已折好的衣服翻来覆去地折上好几遍,他的行李早就该收拾好了。 不多时,段续合上了行李箱,拖着它走出了房门。 “小续……要走了吗?”魏萍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都在颤抖。 “嗯。” 段续简单的回答让她不知下一句该如何开口。 “去吧,有什么困难给家里打电话。” 段国平的声音从报纸后传了出来,虽然听上去沉稳平静,但和往日比起来,好像又要多些什么。 “好。” 段续点了点头,拖着行李,走到了门口。 段小灵在自己的卧室里发着脾气,段国平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报纸,魏萍转过了身,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咔——” 房门打开了。 湿润的空气随着楼道里的风钻进了段续的鼻腔,他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到:“爸,妈,谢谢你们。” “砰——” 门已经合上,门前拖着行李的人也没了踪影。 “唉……” 段国平放下了报纸,喃喃道:“小续果然知道了……” 魏萍走向沙发,缓缓坐在段国平身边,眼眶有些发红:“我们一直在瞒着他,他怎么会……” “瞒?”段国平的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从他选择业城医科大学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们一直没瞒住他,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魏萍与段国平对视一眼,起身走向了大门处。 “谁?” 她打开了门。 一个年轻人拖着行李,笑着说:“妈,我忘了拿伞。” 魏萍的泪水夺眶而出,连忙去取伞递给段续。 段续没有接过伞,反而松开了手中的行李箱,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魏萍,低声说道:“我会回来的,放心,妈。” “好,好……”魏萍含糊不清地应着。 段续能感觉到,怀中母亲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她头上的白发,这些年也越来越多了…… “咔——” 门轻轻关上了,这一次,魏萍和段国平知道,段续是真的走了。 但他们的情绪却不像之前那样忐忑担忧,因为这次他们知道,段续会回来的。 …… 段国平猜得没错,段续很早就知道,自己并不是段家的孩子。 这一点,倒不是因为段续有多敏锐,而是他发现,自己越长大,越是和父母长得不像。 而且……段小灵,段国平,魏萍一家三口,都是单眼皮,唯独自己是双眼皮,就几乎是板上钉钉了,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意识到这一点后,随着自己的长大,段续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一些莫名的画面,也许是年幼时的记忆? 经过调查,段续确认了那些画面中的景象,属于业城。 那是一个相距风都很远的城市,乘坐列车需要两天的时间。 其实,段续对自己身世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很喜欢段家,也早已把段家人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但……十六岁后,他就一直在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 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纪要大些,三十多岁的男人,站在一座坟墓前静静地看着他。 诡异,离奇,怪诞,无法解释的梦让段续意识到,也许……自己该去那个地方走上一趟。 就这样,带着些许对业城的莫名期待,段续来到了风都火车南站。 雨还没停,也许是因为这场大雨,火车站内很难看到一个人影。 这种暴雨倾盆的天气,一般没人会选择出行。 段续取出了身份证,走向了自动取票机。 黑色的屏幕倒映着他的形象。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牛仔裤,头发不算长,在风雨中有些凌乱,一张脸谈不上阳刚,也够不着阴柔,只是脸上的神情过于平静,平静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神情。 段续将身份证放了上去。 【扫描已完成……】 【正在出票……】 他静静地等着,然而,这台机器一直停在正在出票的界面,半天没有动静。 卡了吗? 段续拿起身份证,正想再试一次。 “滋……” 一张车票缓缓自出票口钻了出来。 段续目光一凝,这车票…… 他将车票拿了起来,接触后的触感,让段续心中一慌。 它的材质……摸上去像是皮肉。 在触碰到的瞬间,段续甚至以为自己接触到了人的皮肤。 而且,这张车票的整体造型也很奇怪。 正反两面都呈黑色,正面画着一个死气森森的灰色骷髅头,骷髅头下方写着一个数字,9。 车票的反面,写着段续的名字。 其他信息则是完全没有。 这算什么? 拿着这张“车票”,段续左右看了一眼。 愚人节的玩笑? 雨越下越大了,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段续还是拿着这张“车票”走进了候车大厅。 尽管已经猜到今天火车站的生意应该不怎么好,但段续怎么也想不到,偌大的候车厅内,竟然只有两个人。 一男,一女。 然而,就在段续踏入候车大厅的瞬间,厅内的广播通知突然响了起来。 “9号列车就要进站了,请所有旅客前往9号站台上车。” “9号列车就要进站了,请所有旅客前往9号站台上车。” “9号列车就要进站了,请所有旅客前往9号站台上车。” …… 进站信息一连通知了九遍,段续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张车票上的9,应该就是指9号列车了吧? 和他相同举动的,还有那一男一女,那两人也各自起了身,手上拿着和段续一模一样的车票,抬头张望站台。 看来……应该没错了。 三人目光交错,先后迈步朝9号站台走去。 段续拖着行李,走在最后。 他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错觉。 这里能听到火车进站的声音,但不知是风声还是隧道的嘶鸣。 那列火车开过来的声音,就像是有成千上万个人在哀嚎哭喊一般……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似乎也有相同的感受,两人都微微撇头看了火车进站的方向一眼。 那里的雨雾之中,一列常见的暗绿色火车缓缓开了过来。 没什么奇特之处。 这多多少少令三人心中的怪异与不安消除了些。 火车缓缓地停在了站台旁,门已是开放的状态。 “列车即将出发,请还未上车的旅客尽快上车。” “列车即将出发,请还未上车的旅客尽快上车。” “列车即将出发,请还未上车的旅客尽快上车。” …… 冰冷的广播女音一遍遍在站台内回荡,也许是受它的影响,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段续三人顾不得多想,各自提着行李,一步踏上了列车。 然而,在他们三人尽数上车之后,这列火车立刻发生了变化。 红色的狰狞骨刺自车身悄然伸出,暗绿色的车厢逐渐蔓延开死寂的纯黑,这股黑色,一直延伸到了车头处,接着,车头的铁皮疯狂蠕动,并最终变成了一颗……狞笑的灰色骷髅头。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出发,祝您旅途愉快……” …… 八月二十七日,风都,火车南站。 暴雨滂沱,雷电交加,细密的雨点疯狂砸下,溅起泛白的水箭射向四周。 黝黑低矮的天空,时不时抽打下一条弯弯曲曲的雪白鞭子,偶尔响起一道震得玻璃微颤的巨大雷声。 站台旁拉起了一条警戒线,线内裹着雨衣的警察正在忙碌。 “死者,男。姓名,段续。十八岁,风都本地人,考上了业城医科大学,九月一号,也就是四天后,大一新生开学,买了今天下午两点去业城的火车票。” “死者,男。姓名,王予礼,二十七岁,风都本地人,摄影师,前往亡城出差,买了今天下午两点的火车票。” “死者,女。姓名,白非玉,二十一岁,业城人,从业城来风都旅游,买了今天下午两点的票回业城。” “咔——” 相机的闪光和雷霆同时出现,一道惨白的光自天际裂开,很快就穿过重重雨帘,映在了这三具年轻的尸体上。 段续身体扭曲地仰躺在站台旁,早已涣散的瞳孔呈灰白色,硕大的雨点拍打在他的血肉上,却赶不走他身上的蝇虫。 它们趴在他的尸体上,进食,产卵,有的幼虫已经孵化,正在尸体腐烂的孔洞处钻进钻出。 “附近的摄像头拍到,死者是今天下午一点到的火车站,就算是刚到火车站就遇害了,也不该腐烂成这个样子……” “这种程度,他遇害的时间至少已经一周了……” 周围的议论,让老刑警的眉头越皱越紧。 “先带回局里。” “是。” 警务人员不停地忙碌着,大雨冲刷着一切。 似乎……雨水很快就能抹除掉,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第二章 时南 风都。 段小灵卧室的房门打开了。 她怔怔地看着魏萍与段国平,“爸,妈,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段国平看向满脸难以接受神色的女儿,沉默着点了点头。 “你哥,确实是我从业城抱养回来的。” 段国平的声音陷入了回忆,但唏嘘之中却又带着几分惊疑。 “说起来,直到现在我都想不通,你哥哥为什么会出现在墓里……” “墓?!”段小灵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怎么也想不到,段续被发现的地方竟然是墓地。 “哥……竟然被人遗弃在墓地里……” 段小灵喃喃道。 段国平摇了摇头,说到:“不是墓地,是坟墓。他的哭声,是从埋在地下的棺材里传出来的,我找来人挖开那座坟,打开棺材才发现他。” “那不是谋杀吗!”段小灵的声音尖锐了几分。 “没错,是谋杀……一个新生儿,就这么被活埋进了墓地里……”段国平叹道:“小灵,你哥哥已经很可怜了,关于他的身世,你一个字都不能说。” “嗯。” 段小灵认真地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了一丝酸楚。 她知道父亲说得对,段续已经很可怜了。 因为,他的记忆…… …… 火车开动了。 段续拖着行李,环顾了一圈四周。 车厢里的空间,要比从外面看的时候大上许多。 而且,车厢里没有拥挤的座椅,也没有其他乘客,反而摆放着沙发,布局典雅精致,更像是一个待客室。 段续的身边,刚才和他一起上车的一男一女也在打量。 只不过,这两人的神色全然不同。 “喂……喂,你们两个,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胸前挂着一台黑色相机的时髦年轻人声音微颤,他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嗯。”段续随口应了一声,抬头看了车厢顶一眼,“是不对……” “啵——”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段续扭头看去,这声音是那个年轻的女人发出的。 她头上戴着黑色兜帽,两条波浪形马尾垂在胸前,正嚼着泡泡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从她的脸上,段续看不到什么异样的神情。 “嗯……两个有意思的新人。” 有人。 段续和戴着兜帽的女人几乎同时扭头看向了过道口。 “对视线的感应也很敏锐,很不错。” 一个带着笑意的年轻声音响起。 有人过来了。 段续的面色很平静,但大脑却在不停思考。 “这次……就是你们三个了吧。” 男人的声音在车厢尽头封闭的连接处响起,胸前挂着相机的年轻人咽了口唾沫,问到:“是……是谁?” 他扭身望去,来人是一个年轻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皮肤白得惊人的青年人。 他的左手抱着一个女性玩偶,正自过道处缓步走来。 “欢迎你们,倒霉蛋们。” 他站定身形,扫了段续三人一眼,笑着说到。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时南。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请你们不要大吼大叫,也不要发出疑问,我不喜欢解释。” 他笑眯眯地看着三人,右手轻柔的抚摸着左臂抱着的那个玩偶,画面有几分诡异。 “你们应该都是智力正常的人,好好回想一下,自己进入这趟列车前的异常吧。” 他话音落下后,之前的那些不自然通通重现在三人的心底。 没有乘客的火车站,奇怪的车票,入站口没有检票人员,火车到站后没有任何乘务员,但门却自己开了…… “你……你们劫持了这趟火车?你们要抢劫?”胸前挂着相机的年轻人突然问到。 “哈哈哈……”自称时南的人笑了笑,“你很有趣,这个想法也很有趣,不过……我建议你先向车窗外看一眼。” 三人随着他的话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然而这一眼,却是彻底打碎了三人的所有猜测…… 车窗外,俨然已是另一个世界。 无尽的血红色雾气在缭绕,猩红的血水在千疮百孔的黑色大地上汇聚成河。 视线尽头的高山像烧红的铁块一般,透发出灼人的光彩。 天空飘荡的云层,也偶尔透出几道着骇人的血芒。 阴暗,诡异,扭曲,破碎,常识与窗外的一切相悖,思绪也已凝结成冰,无法动弹。 段续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他能感觉到,外面的恐怖黑色大地在微微颤动。 一声声若有若无地沉闷尖啸,在列车外回荡,妄图从各个角落钻进人心。 这个世界和明媚无关,所有的景物都罩上了一层绝望的色彩。 “看到了吧……这里,是死后的世界。”时南的声音也收敛了笑意,带着几分未知的情绪,低声道:“但我们却不是死人……” 收回目光后,段续看向了时南。 他发现,时南也正在看他。 时南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摸着玩偶的头部,笑着说道:“我见过很多第一次上车的人,疯狂的,恐惧的,暴怒的,绝望的,崩溃的……太多丑态在这里上演,但你和这位小姐,很不错。” “这趟列车上只有你?” 段续的疑问让另外两人终于回过了神。 “我说过,不要发出疑问,我并不是来帮助你们的,你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有关。” 段续凝视着他。 时南眉头一抬,饶有兴致地问:“哦?为什么与我有关?” “从出现到现在,你一共看了我七次,看了她十次,而他,你只看了一次。”段续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相机男,“目光在掠过他时,你产生了不耐烦的情绪。” “这种不耐烦里,藏着麻烦,愤怒,无奈。” 段续抬头看向时南,平静地说:“所以,虽然我们的死活与你无关,但我们的存在与你密切相关,你需要我们,至少暂时需要。” 时南脸上的兴致缓缓收敛,最终变成了冰冷与戒备。 “我厌恶蠢货,太聪明的人,也不招人喜欢。” 时南盯着段续,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不过……你说的对。暂时来说,我需要你们,因为下一站,轮到了我,和你们。” 第三章 规则 “行了。” 说话间,又一人从车厢尽头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段续,说到:“加上你们,这列火车现在有二十五人,还有什么问题?” 段续抬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还没说话,那个胸前挂着相机的年轻人就焦急地开口问到:“这到底是哪里?我们能返回现实世界吗?” 时南眉头一动,看向了他:“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之前那个世界才是现实世界?” 挂着相机的年轻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 但时南这句话,却让段续心中一动。 “我叫温升,三年前进入了这列火车,至今也没能出去,不过,如果你们想回到自己理解中的那个现实世界,我可以确定,那是可以做到的。”他看了三人一眼,缓缓说道。 王予礼脸色发白地看着温升,他根本无法相信这种痴人说梦的事,但现在的情形是,车窗外的世界的确能够一眼看出来,它不是自己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 温升有没有可能在骗人? 或者说,这件事从头到脚就是一个骗局? 王予礼的目光在段续和另一名女子身上来回,他确认了好几次,都没能发现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有什么值得欺骗的地方。 如果这是一个骗局,那耗费的成本与获得的收益根本就不匹配。 他也偷偷地尝试过拨打手机报警,可是,这列火车上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号。 “要怎么做……才能返回现实世界?” 王予礼很难相信,这种毫无逻辑的话会从自己的口中说出。 他现在很惶恐,按理来说,和自己一起上车的这两位乘客,也应该跟他一样,对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充满渴望才对。 但事实是,焦虑的是他,恐惧的是他,迫不及待的是他,坐立难安的也是他。 身边这一男一女,根本就没有什么表情。 温升听了王予礼的问题,抬手一指:“你们的身上有一张车票,把它拿出来,看背面。” 三人闻言,都依照温升的话去做了。 尽管段续确定自己在上车前已经看过一遍车票了,而且他能肯定,自己的记忆绝对不会出现半点问题,但此时此刻,他相信对方不会无的放矢。 三人先后将车票拿了出来,这一次,车票刚一入手,就令人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心悸与恐慌,就像……列车外陡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视线,在没有死角地观察他们一样。 段续将车票翻了一个面,低头看去。 果然……出现变化了。 在他的名字下方,出现了一个数字。 一个血红色的数字——90。 “90?这是什么意思?我之前看过这张车票,明明没有这个数字?”王予礼握着车票的手微微在颤抖。 不可思议的事就这么在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为温升刚才说的那些话,增添了许多可信度。 温升闻言,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张与三人一模一样的黑色车票,并将背面展示给了他们。 他的名字果然是温升,不过……名字下面的数字,却是2586。 “这一串数字,是我们在这个世界的寿命。” 温升缓缓说出的一句话,让三人神经一紧。 “刚上车,每个人都有九十天的寿命,九十天一到,你们就会彻底死去,万劫不复。” 王予礼瞪大了眼睛,他盯着温升的黑色车票,问到:“这……这么说,你的寿命是2586天?为什么你的天数为什么会多出这么多?” 温升左手一翻,收起了自己的车票,说到:“任务,交易。” “时南刚才说过,下一站,是他和你们三人到站,共四人执行任务。这个任务,如果你们顺利完成,就会获得三百六十五天的寿命奖励。只要车票上总计获得超过三千天的寿命,就有选择的权力。” “选择?” “没错,选择,到时候,你可以选择永久下车,”温升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一些,“新人的第一站任务,一般来说不会太难,更何况,这次有时南在,只要经历一次,你们就明白了。” “成功……就能增加寿命……回归现实……”王予礼喃喃道。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便看向温升:“那……万一失败了呢?会扣除我们的寿命天数吗?” 温升笑了笑,他直勾勾地盯着王予礼的眼睛,说到:“放心,失败不会扣除寿命天数,是直接死。” 王予礼面色霍然变得惨白,低下头看着手中的车票半晌不语。 “那这两个数字呢?” 发出声音的,竟然是那个穿着黑色兜帽衫的女人,她仍然在不紧不慢地嚼着口香糖,两根手指捏着车票,若无其事地举了起来。 段续看了她一眼,她车票上的名字是白非玉。 而她所指的,则是她车票右上角的两个小数字:48。 “这个问题……我想这位段小哥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温升忽然看向了段续。 段续并没有当众介绍自己的名字,温升显然是在刚才让段续他们拿出车票时,有意看了他的名字。 听温升这样说,段续也没有否认,他说到:“我想这不仅是车票,也是钥匙,右上角的数字,就是我们的专属车厢。” “段小哥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车厢,没有车票或车厢主人的允许,任何东西都不能侵入到那个空间。”温升说到。 “那……这列火车应该不止二十五个人吧?”白非玉忽然起身,直面温升问到。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扎耳。 时南与温升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片刻后,温升才显然是回避地说:“有些事,我们也不了解。” “行吧……” 白非玉也没有非要问出个答案的态度,她自顾自地走向窗边,似乎已经对其他事不感兴趣了。 段续把玩着手中的车票,温升已经透露了许多信息出来,比如……在这列火车上,获得永久生命的可能。 还有他提到的交易,寿命天数……是可以交易的。 那么……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人用生命去进行交易? 正在这时,车厢陡然一暗! 时南声音一沉:“来了。” 第四章 魇道 “轰——” 列车在这个瞬间开进了一条漆黑的隧道,它前进的声音像极了刺耳的尖啸,在狭窄的通道中激荡徘徊。 “快到下一站了,祝你们好运。” 温升见列车开进通道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立刻跑出了这节车厢。 “喂!这是怎么回事?”王予礼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急忙朝温升追过去,然而,在他靠近过道口的刹那,一道木门陡然出现! 王予礼来不及停下脚步,扑到了木门上,就在接触到木门的瞬间,一股极为可怕的寒意突然来临! 木门上的这股寒意让王予礼立刻撒开了手,但他的后背,在这短短的一个呼吸间已经出现了大片冷汗。 然而在他离开木门之后,那股渗人的寒意却也在飞快退去。 “闭嘴,安静。” 时南的声音严肃了很多,段续注意到,即便是这种时刻,他也没有松开自己怀里那个诡异玩偶的意思。 “看你们的车票,现在它的正面应该已经出现了下一站的名字,这条隧道的尽头,就是下一站。到站后,除了我们这四个人,谁也不要相信,包括刚才的温升。”时南飞快地说。 下一站…… 段续拿起黑色车票,翻转回正面,只见那诡异的灰色骷髅头之下,真的出现了四个血红色的诡异文字! “蓝……天……公寓?” 王予礼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下一站是什么?蓝天公寓又是什么?我只想回去……别搞我了……”他的声音尖锐到有些变形,显然一连串的诡异事件已经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 “听着,关于这趟列车的基本情况,等你们活着回来之后,自然会明白,刚才温升说的话,我奉劝你们不要全信,下一站,我们四个人必须通力合作,才有可能逃出生天。”时南飞快地说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时南知道这一趟轮到自己和三个新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新人刚上车没多久,列车就开进了魇道当中。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 从某方面来说,列车是很人性化的,它会给予比较充足的时间让刚上车的旅客理解当前的状况,但这一次,甚至连基本的自我介绍都还没做完,列车就开进了魇道之中。 这条三分钟的魇道,就是留给旅客最后的准备时间…… “蓝天公寓,就是我们的下一站,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在那个地方,你们也许会遇到一些难以理解,匪夷所思,甚至是恐怖离奇的东西,我们要做的,就是撑到列车下一次到来,或者彻底干掉那些东西。” 时南的声音传到三人耳中,立刻让三人的神色变了变。 匪夷所思……恐怖离奇…… 时南的面色告诉段续,他并没有在开玩笑,所以说……这趟列车真的会将旅客带到另一个世界吗? 段续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其他人。 那个戴着兜帽的女人终于不再是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但奇怪的是,她的脸上仍然没有恐惧之类的情绪,相反,段续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了一些藏得极深的跃跃欲试? 这节被封闭的车厢内,只有一个人的表现算是正常人,王予礼。 看他的此刻的模样,估计是上车之前拉得干净,不然现在八成已经尿了裤子了。 至于自己? 段续低头看着手中的车票,今天发生的事,明明应该让人惊恐,害怕,但他的心中,竟然莫名生出了一丝熟悉感…… 这丝诡异的熟悉感,从见到这趟列车的第一眼就凭空出现了。 它的存在远比即将要到来的“蓝天公寓”更让段续毛骨悚然。 他弄不清楚这丝熟悉感的来源,但他明白……这一定与自己的记忆有关。 …… “爸,妈,你们带哥去检查过,那些医生就没一个人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回事吗?” 段小灵的脸上满是不解,自己的父母几乎从不谈段续的事,她知道的这些,已经是这些年来的全部了。 段国平摇了摇头,也许是段续已经离开了风都,也许是段小灵已经知道了段续的身世,他也不再藏着掖着,说出了一些陈年往事。 “你只知道你的哥哥很聪明,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聪明。”段国平神色复杂地看着窗外的大雨,“有些人,也许生来就是不同的,你哥哥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大脑,会完美地记下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所以对他而言,翻一遍书,就等于直接背了一遍书。” 段小灵满脸惊疑之色,问到:“那……为什么说哥的记忆出了问题?” 段国平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叹道:“我给你打个比方,正常人去草坪上和家人郊游一天,回家后大抵只能记得今天吃了些什么,发生了什么趣事,有哪些人。但你哥……他能记下那一片草坪上所有草的形状,颜色,姿态,每一朵云的轮廓细节,甚至是每一片树叶的位置。” “这也……太变态了吧……”段小灵的瞳孔剧烈颤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你以为他想?这种可怕的能力,根本不受他主动控制,眼里见到的一切全是被动地烙印进他的脑海,仅仅一天,他就要记忆比正常人多成万上亿倍的细节,繁杂庞大的信息无时无刻地堆在他的脑子里。而我们,在大脑刚接触到信息时,就已经进行过一次筛选,你不会记得来串门的阿姨用的什么颜色的发卡,哪怕你曾经看到过。这是因为你的大脑在告诉你,这个信息无关紧要。但你哥的大脑,没有进行筛选的这个环节,明白了吗?” “难怪……无论我的东西掉在哪儿,他都能给出答案……”段小灵终于解开了这个从小到大一直以来的疑惑。 “我们的大脑筛选信息,实则也是在保护我们,但小续无法做到,所以……他的大脑采取了另一种办法进行保护。”段国平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儿,低声道:“他会被动地失忆,为了让他的思维保持正常,他的大脑只会保留下最近十年的记忆。” 段小灵豁然起身,难以置信地问到:“也就是说,如果我哥十年不回来,他连我们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段国平点点头,低声道:“没错……而且这个遗忘的过程,他自己完全无法察觉,因为……是他的大脑在欺骗着他……” …… 列车上。 时南抓紧了自己的诡异玩偶,低声道:“到站之后我们会自动下车,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出现在哪儿,总之,从名字来看,那个地方是一栋公寓,到了之后,第一时间来公寓门口汇合,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们说。” 时南话音刚落,段续三人忽然眼前一白,大脑一阵天旋地转,没了知觉。 第五章 开始 “嗯?” 自己清醒过来的时间,远比段续想象中要早。 眼前的那道白光只出现了一个呼吸便消失了。 然而……眼前的状况让他对这列火车的诡异之处有了更深的认识。 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火车远去的声音,但回过头时,他却看不到半点火车的踪迹。 至于时南,王予礼,白非玉三人,更是根本就不在身边。 果然,他们在下车的瞬间被随机分散了。 段续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 这里……是现实世界吗? 瞳孔映着所有事物的轮廓,他被动地将一切所见纳入眼底。 这是一条街道。 算不上破败,也够不着繁华。 路上来去的车辆不多,行人更是少得可怜。 此行的目的地,所谓的蓝天公寓在哪儿? 段续不认为,只要不去那里,自己就是安全的。 如果不遵守它的规则,只怕会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 左右看了两眼后,段续拦住了一位行人。 “你好,我是外地人,来这座城市找朋友,不小心迷了路,能告诉我……蓝天公寓在哪里吗?” 段续自问自己的口吻已经算温和有礼,但眼前这个被他拦住的中年阿姨却仍然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小伙子,你确定是蓝天公寓?” “嗯,是蓝天公寓。”段续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那个地方肯定有古怪,但连路人都是这种态度,不得不让他联想到各种经典恐怖电影的开端。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段续几眼,低声道:“小伙子,你最好是别去见你那朋友了,那蓝天公寓,最近不太平……” “发生了什么事吗?” 段续状若好奇地问。 “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最近的新闻,上个月啊,有个年轻姑娘在蓝天公寓死了,现在那个地方,正闹鬼呢!”阿姨煞有其事地说,“听说,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那姑娘是失踪了,可是一直找不见人,后来啊……整个公寓都是奇怪的臭味,大家循着味道,终于在公寓的天花板通风道里找到了她!听说现在那公寓一到晚上,天花板里就会出现奇怪的声音……”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怪渗人的,小伙子,阿姨劝你还是重新找个住处吧,啊。”她摆了摆手,突然打了个寒颤,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谢阿姨。”段续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虽然这位阿姨只是说到了一些都市怪谈,并没有告诉他蓝天公寓到底在哪儿。 但她刚才谈到蓝天公寓时下意识的一撇,却让段续找到了方向。 看来……就是街道尽头了。 段续举目望去,那栋五层公寓距离这里大概还有一百米,但不知怎么回事,光是远远地看着它,段续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也许,是阿姨说的故事产生了作用? 段续收回目光,突然取出了车票,当他看到车票上自己的寿命从90变成了0时,他忽然笑了。 “果然是个骗子……” 段续随手将车票放入怀中,不疾不徐地朝着蓝天公寓走去。 …… 通往蓝天公寓的路不止一条,每个人被随机分散去的地点也不同。 此时的时南,正死死地捏着诡异女性玩偶,站在蓝天公寓的背面。 他不是新人,自然知道温升在列车上说的那些,都只是些屁话。 什么新人的第一站任务,一般来说不会太难? 什么只要有他时南在,就不会出现大问题? 列车上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自己能安全地从目的站离开。 也根本没有新人的第一站比较简单的这个说法。 温升说那些的目的,与其说是安慰新人,不如说是在暗示他时南捡了个大便宜。 但时南绝不认为,自己有捡到什么便宜。 这一次,从进入魇道的那一刻,他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是列车本身出现了问题,还是……这次上车的三个新人有不对劲的地方? 总之,决不能因为有三个新人就掉以轻心。 就在时南刚刚做好心里建设的时候,他左臂抱着的玩偶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时南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猛然抬头朝前方看去。 没错……就是这栋公寓,这栋只有五层的,略显破败的建筑。 玩偶的颤抖还在继续,时南很清楚自己左手抱着的,是个什么恐怖的东西。 但即便是它……也在不安吗? 时南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晴朗灿烂的阳光扫向了四面八方,唯独这栋公寓上空,出现了一片低矮的云层,将它所处之地变得阴晦黯淡了些。 而且,他隐隐的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 这种味道对于列车上的旅客而言,并不陌生。 这是……血肉腐败的味道。 他离蓝天公寓的位置,要比在公寓另一面的段续近得多,大概只有三十米。 但就这短短的三十米,时南已经走了快五分钟。 他已经到过许多站,很多次死里逃生了,但很少有这样的,让时南从一开始就不敢再继续接近的压抑感。 昏暗的公寓背面像是一只择人欲噬的恐怖巨兽,静默地蛰伏着。 时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侧头看了玩偶一眼。 玩偶的颤抖已经停止了,但……它的左眼,竟然诡异地流出了一丝鲜血。 时南立刻停下了脚步,他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开始进行调整。 “冷静……” “除了面对它,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一定要冷静……” “首先,进入一楼等那三个人,将各自的任务安排下去才是正确流程,不然我们谁都活不了……呼……”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诡异的气氛让时南一时间有些失措,他比段续三人都要明白这些地方的恐怖,所以……他的心理压力也要庞大得多。 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 冷静下来的时南立刻发现了自己左手玩偶的异常。 它流出鲜血的左眼……朝着的方向是…… 时南顺着玩偶左眼朝向的方向看去,那里是……蓝天公寓的五楼。 一间普通的住房,有一个不大的阳台,透过窗户玻璃,隐隐约约能看到屋内的布置…… 看到这些的时南突然神经一绷! 强烈的恐惧瞬间爬上了他的心头! 不对!那是五楼! 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五楼屋内的布置? 时南立刻闭上了眼睛! 然而,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刻,一张诡异的,非男非女的惨白脸孔突然出现在阳台上,对着他咧嘴一笑…… 第六章 推测 另一边,王予礼和白非玉倒是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白……白小姐,你不害怕吗?” 公寓一楼的大厅里,王予礼疑神疑鬼的看了四周一眼,结结巴巴地问到。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和白非玉两人已经在蓝天公寓的门口站着了。 王予礼不是一个内向的人,而白非玉,看上去绝对不是外向的性格。 从上车以后,她就开口说过那么一句话。 总而言之,和白非玉呆在一起,王予礼浑身都不自在,尽管单单从外表上看,白非玉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美少女。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后,王予礼根本就没有期待白非玉会给他一个回答,但没想到的是,白非玉真的开口说话了。 “怕,你没发现我连泡泡糖都吐掉了吗?” 她手中捧着一本从大厅书架上取下来的黑色封面的外国小说,饶有兴致地看着。 王予礼听不出她这句回答里有多少诚意,在他看来,白非玉毫无疑问是一个怪人。 她的言谈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但即便如此,现在能称得上同伴的,也只有这个浑身透露着怪异气息的女人了。 “他们为什么还没来……难道……是我们走错地方了?” 王予礼一直在碎碎念。 “拜托……一定要来啊……温升说,只要攒够三千天,就能永久下车,我们大家通力合作,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一定不会……” “哦?” 白非玉忽然眉头一动,合上了小说,用它的侧面托住下巴,看着王予礼说:“你相信那个谁的话?” “你……你说的是温升吗?”王予礼一怔,低声道,“为什么不相信他……” 白非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那我问你,为什么是三百六十五天?” 王予礼愣了好半晌,他没能理解白非玉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大脑灵光一闪,他才想起温升曾说过的话:下一站,是他和你们三人到站,共四人执行任务。这个任务,如果你们顺利完成,就会获得三百六十五天的寿命奖励。 “这……难道不是规则吗?” 王予礼摸不着头脑地说。 “也许吧,不过……如果你的车票上也扣掉了九十天,我想这可能就不是巧合。”白非玉精致的脸庞藏在了兜帽之下,若有所指地说。 王予礼闻言,立刻瞪大了眼睛。 他掏出车票,翻转到背面一看,那本该记录着寿命的数字此刻竟然是一个刺眼的——0! 这种时候,哪怕是再蠢的人都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刚好是四个人,每个人扣掉九十天,存活的奖励是三百六十五天…… “难道说……真正的奖励只有五天吗……” “不,没有存活奖励的天数。” 白非玉还没有回答,一个男人的声音便在大门处响了起来。 王予礼与白非玉扭头一眼,前者顿时惊喜出声:“你是……段续?你终于来了。” 段续冲他和白非玉点了点头,朝二人所呆的沙发走了过去。 “时南呢?他还没到?” 王予礼摇了摇头:“没有,我和白小姐应该是最先到的,我们醒来就已经站在这栋公寓的门口了。” “不过……段续,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予礼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字面意思。” 段续好整以暇地坐在了白非玉旁边,平静地回答到。 他瞟了一眼白非玉手中的外国小说,黑色封面上写着一串暗金色的字母——soulchip。 “你是说,温升在骗我们?!”王予礼的情绪略显激动。 段续微微侧身躲过了他的唾沫星子,说到:“也不全是,照我估计,九十天的寿命就像入场的筹码,最后的赢家自然可以带走所有筹码。” “他那句话不是在对我们说,更像是在对时南说。” 段续这些话说完后,白非玉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 “四个人,每个人九十天的筹码,总数三百六十天,但他说的是三百六十五天,我不认为那个谁会在这种地方说谎。” 白非玉的声音带着些天然的疏离,就像她扣在头上的兜帽一样,将他人的视线与自己隔开。 “所以,那五天,就是多出来的五天。”段续状若无事地打量着整个蓝天公寓一楼大厅的构造,尤其是盯了好几眼天花板。 “时南说过这么一句话,要想逃出生天,一共有两个办法,一是撑到列车的下一次到来,二是……彻底干掉那些东西。”段续终于收回目光,落在了王予礼和白非玉身上,“多出来的五天,也许就是下一次列车到来的时间,换句话说,这是我们呆在这栋蓝天公寓的时限。” 说到这里,段续忽然笑了笑:“不过这些都没有证据,全是我自己瞎想的,你们随便听听,不要当真。” “不对!”王予礼忽然出声。 他起身看着段续,茫然地说到:“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岂不是……我们之间不是齐心协力的队友关系,而是勾心斗角的竞争关系?” “嗯,成语用得不错。” 段续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王予礼一屁股软倒在沙发上,喃喃道。 “没什么不可能,你留意过温升说那四个字时,时南的神情吗?”段续忽然问到。 王予礼迷茫地看着他:“哪四个字?” “任务,交易。”回答段续的,是白非玉。 段续笑着点了点头:“没错,时南的神情告诉我,温升的话有所隐瞒,这一串代表寿命的数字还有其他的获取方法,比如……掠夺。” “掠夺?怎么掠夺?” 王予礼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喉咙发干,他自诩比眼前这一男一女大上七八岁,各方面应该都会有些优势,不过目前来看,他错得很离谱。 “那方法就多了,比如这次,在最后的关头,把我们三个全干掉,不就可以独吞三百六十五天了吗?这也是温升暗示时南做的事,你不会没听出来吧?” 段续笑眯眯地看着王予礼。 “咳……当然……当然听出来了。”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白非玉忽然盯上了段续。 段续则毫不示弱地也直视着她,说到:“那你呢?” “很好,你们都到了。” 正在这时,时南的声音出现在了大门处。 第七章 结 三人循声看去,来人确实是时南,只是他的脸色异常苍白。 时南似乎被吓得不清,他咽了下口水,说道:“就在刚才,我看到五楼的阳台上出现了一只厉鬼,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吧,这五天绝对不会好过。” 果然是五天…… 白非玉和王予礼看了段续一眼。 在这之后,王予礼才反应过来时南刚才说了什么。 “厉……厉鬼?” 时南没有回答王予礼,他看了三人一眼,说到:“除了在这里呆满五天之外,还有一种办法可以逃生,就是彻底消灭它。” 段续忽然插嘴道:“你的玩偶为什么少了一颗眼睛?” 时南神情一滞,他略显诧异地看向段续,却没有多做解释:“可能是意外碰掉了。” 闻言,段续点了点头,没有追问。 时南继续说道:“厉鬼的存在是唯心的,不可揣度的,物理方式无法对它造成伤害,而且,随着列车到来的时间越来越近,它对我们的猎杀欲望也会越来越强,能力也会越来越恐怖,所以,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不建议采取藏满时限的方式。在列车上,已经发生过很多次靠着躲藏,拖延,勉强存活下来的例子,但到最后,一般都只能活下来一到两人。” 时南说得很诚恳,如果在刚上车时,他没有摆什么老人的派头,给三人一个下马威,他此刻的言论一定会更加容易取信于人。 “可是……你说过,物理方式无法对它造成伤害,那我们要怎么消灭它?”王予礼的疑问没有超出段续三人的预料,“而……而且,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和它无冤无仇,它为什么要害我们……” 王予礼的想法很天真,不过这一次,时南却解释了一下。 “列车将我们带到的地方,一定有诡异怪诞之处,而这些地方存在的东西,也不是你理解中的鬼,这些东西没有逻辑,不讲因果,它们是最纯粹的恶意集合体,它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把我们永远留在这一站。” 时南的话似乎让周遭的空气下降了几度,段续也隐隐感觉到了一股极度阴寒的气息。 “我们是人,活着的人,我们无法理解鬼的思维,又或者,它根本就不存在思维这种东西,但是……它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为模式,换句话说,如果有人死了,那他一定是触发了什么,明白吗?” 他轻描淡写地谈到了死,而且是被鬼杀死,这让三人有了些切实的残酷体会。 “而我刚才说到的,彻底除掉它的办法,也就藏在这里。”时南的目光一一扫过三人。 “我们要找到,它的——结。” 结? 段续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他盯着时南,等待对方的解释。 时南见三人神色各异,知道他们上了心,便说到:“目前我们遇到的厉鬼,都是有来历,有因果的,我们要做的,就是了解它生前的因果,找到它最在意的东西,那个东西,就是结。找到结后,将你的血滴在上面,就能彻底地封印它。” 最在意的东西? 这个说法非常暧昧,最喜欢的,最厌恶的,最恐惧的,最愤怒的……这些都能成为一个人在意的东西。 而且,时南刚才的说法也很奇怪。 目前遇到的厉鬼…… 段续相信,白非玉也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也就是说,以后很可能会出现没有来历,没有缘由,也就是没有因果的鬼? 如果遇到那种鬼,又该如何面对? “如果错了呢?”段续问到。 时南沉默片刻,说到:“如果你的鲜血,滴在了错误的结上,它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 立刻…… 厉鬼到身边会做什么,不言而喻。 所谓的找到结,完全封印厉鬼的做法,听起来也充满了凶险,根本就没有给人试错的机会。 “除了它生前最在意的,还有一样东西容易成为厉鬼的结。”时南继续说道。 “最后杀掉它的凶器。”白非玉微冷的声音接在了他的话语后。 时南神情微变,扭头看向了她。 白非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毫不躲闪:“如果要合作,至少要向我们交待你的底牌。比如,你左手一直抱着的这个玩偶,它也是一只厉鬼的结吧?你曾经在某一站获得的?” 此言一出,时南终于完全变了脸色。 段续和王予礼静静地站在了白非玉身边,没有人是傻子,尽管段续有些不爽强行被白非玉绑架到同一个立场,但她说得没错。 她的疑问,也正是段续的疑问。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们也不强求,你该说的都说了,我们会尽力去寻找结。不过,为了防止被你从背后下手,我们就不和你一起行动了。”白非玉很干脆地说。 在她说出这句话后,时南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至少,它能帮你短暂地抵挡厉鬼袭击,对吧?”段续看向了时南左手的玩偶。 时南冷冷地看着白非玉和段续,忽然说到:“你们,不会永远站在一起的。” “借你吉言。” 白非玉的态度让时南不爽,不过,段续才是更令他头疼的那一个。 这个女人虽然话不多,但强势,咄咄逼人。 而段续,看起来很好相处,但却一直处在冷眼旁观的位置,而且……时南很讨厌他的眼睛,这个男人似乎能注意到自己小心藏匿着的一切细节。 “呼……”时南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可以告诉你们,但现在不是时机,天已经快黑了。” 这句话说完后,大家才发现,不知何时,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四周更是早已静谧得没有半点声音。 在这个瞬间,段续忽然呼吸一滞,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谁?” 他猛然回头,看向了楼梯处。 这种异常的举动让时南,白非玉,王予礼三人心中一紧,齐刷刷地看向了楼梯口。 这时,一个削瘦的黑影自楼梯处缓缓走出。 当她暴露在大厅的灯光下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看起来疲惫不堪,摇摇欲坠的女人。 “你们……要住下吗?” 女人抬起头,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力地盯着四人,沙哑地开口道。 第八章 入住 “我是蓝天公寓的楼长,我姓谭。外来人员要登记入住的话,必须通过我。” 谭姓女子的目光落在四人身上,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疲惫不堪,但逻辑并不混乱。 “谭小姐。” 时南提出了疑问:“这段时间,有很多人外来人员住进公寓吗?” 谭楼长疲倦地看了他一眼,说到:“你们不也是因此而来吗?” “我想……谭小姐可能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的旅客。” 时南打了个哈哈,谭楼长却忽然诡异地一笑:“没有区别,你们……要住进来吗?” “等等!”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公寓的门口处出现:“姓谭的,你够了!为了钱,你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借着苏婉瑜死了的噱头,骗好奇的人来住公寓,你就不怕她晚上来找你?” 苏婉瑜? 死? 这几个字眼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是她吗? 徘徊在这栋公寓里的厉鬼…… 应该不会是巧合。 “周明成,如果你不想住下去,可以立刻拎着东西滚出去。” 谭楼长的声音虽然要比这名叫周明成的男人低得多,但言辞之中的气势,却要远胜过他。 “你们四个,到底住不住?不住也请离开。”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冷冷地盯着四人。 “住,当然住!”时南应道。 “最少住一个月,押金先付两个月。”谭楼长闻言,收回了冰冷的目光,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带路前行。 不知何时,她摸出了一份纸笔,扭身问道:“身份证,给我,登记。” 闻言,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时南上前说到:“没带,只登记个名字可以吗?” 谭楼长手上的动作一停,扭头再次看了四人一眼:“每人住宿费多收五百。” “没问题。” 听到时南的回答后,谭楼长收起了纸笔,带路上了楼梯。 直到她的身影快在楼梯尽头消失,那个名为周明成的男人才走过来,冷冷地扫视了段续四人一眼,低声说到:“你们……如果不想死,就尽快离开这栋公寓。” “周明成?”时南看着他,低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吗?那个自杀的苏婉瑜和你是什么关系?” 周明成脸色一黯,说:“她是我女朋友,我不知道你们是记者还是来凑热闹的网红,我告诉你们,婉瑜绝不可能是自杀的!我一定会找出凶手,给她讨回一个公道。” “哟,周明成,又在宣扬你的谋杀论?” 就在周明成话音刚落之际,一个穿着黑色背心,踩着拖鞋,满头黄发的年轻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被这人阴阳怪气的嘲讽,周明成毫不相让,他说到:“易浩,你别得意,你最好不要让我抓住把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骚扰过婉瑜很多次了,这次婉瑜的死,很可能就是因为你多次被拒绝,所以怀恨在心,才杀了她泄愤!” “切,疯子。”易浩慢悠悠地从楼梯上下来,越过了段续四人,伸出食指戳在周明成的胸膛:“让开,别挡老子的路。” 本就怒火中烧的周明成哪里还忍得住,当即就要动手,却听楼梯尽头谭楼长阴冷的声音响起:“敢在公寓里打架,就都给我滚。” 剑拔弩张的二人悻悻松开手,易浩一泡口水吐在周明成脚边,低声道:“我知道这一个月来,一直是你在装神弄鬼,你吓得住他们,吓不住老子,杂碎……” 易浩大摇大摆地从周明成身边路过。 周明成脸色一僵,吼道:“站住!你究竟想干什么?” 易浩头也不回:“老子要撒尿,怎么,想让老子给你打包一份带回来尝尝?” 周明成气得目眦欲裂,浑身发抖,却也只能看着易浩朝一楼的厕所方向走去。 “你们四个,别站着,跟上。” 谭楼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段续四人闻言,也不好再找其他借口,便跟了上去。 刚才在易浩和周明成二人的争吵之中,众人对事情的大概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名叫苏婉瑜的女人死了,她男朋友不相信她是自杀的,正在公寓里偷摸调查,并想方设法制造舆论。 看来,时南在公寓外看到的,五楼阳台上的那个可怕身影,就是苏婉瑜了。 在谭楼长的带领下,四人前往了四楼,并在四楼尽头处,一人分得了一间屋子。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段续打量着屋子的构造,开始回忆今天看到的一切。 …… 一楼。 气了一顿周明成的易浩,只觉得浑身舒坦。 他踱着步子慢悠悠地走向了一楼过道尽头的厕所。 来到过道口,眼前一片昏暗。 “嘶——” 心情不错的易浩忽然发觉,自己的胳膊有些冷。 这可是夏天,穿着背心都嫌热的天气,怎么会这样? 纳闷的易浩搓了搓自己的膀子,又大声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 过道仍旧一片漆黑,声控灯并没有应声而亮。 坏了吗? 一定是那贪财的谭婆娘省钱不愿意换灯。 易浩没有太在意,他已经快憋不住了,这个厕所他已经来了很多次,就算过道没灯,他也能摸索着前进。 他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 “咦?” 脚下踩上去,怎么是黏糊糊的感觉? 易浩有些惊疑不定。 谁洒了汤料在地上?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因为没有带手机在身上,所以易浩也无法确认脚下到底是什么。 他扶着过道的墙壁,一点点往前挪步。 走着走着,他感觉这墙上,好像也变得黏黏糊糊起来。 易浩将手从墙上拿了回来,伸到鼻孔下嗅了嗅。 这是……什么味道? 好大的腥臭味…… 易浩心中咯噔一下,一股不安的情绪隐隐出现。 难道又是周明成在装神弄鬼? 就在这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时,突然! 过道尽头的厕所里,传出了稀里哗啦的冲水声。 接着,便是“吱呀——”一声,有人出来了。 厕所里有人,这让易浩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也没工夫胡思乱想了,尿意越来越强烈,易浩赶紧加快步伐,在昏暗中继续摸索前进。 忽然! 在过道中摸索的易浩撞上了一个东西。 碰上去冰冰凉凉,有些弹性。 “哟,不好意思,我这急着撒尿。” 嘿,还是个女人…… 易浩心中暗爽,昏暗的过道中,他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 但还没等他细想,一滴水便从天花板上滴落下来。 水滴钻进了他的脖子里,让他打了个寒颤。 易浩仰起头,嘀咕道:“妈的,这破公寓连天花板都开始漏水了……” 话音一落,过道的灯“噌——”地一声,忽然亮了起来。 易浩心中一喜,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迅速缩小,惊骇之情瞬间占满了他的心脏。 天花板上,旁边的墙壁上,竟然都是……血! 意识到什么的易浩浑身巨颤地低回头,他眼角的余光,已经隐隐看到了自己身前的东西。 但就是这么模糊的一眼,已经吓得易浩魂飞魄散! 第九章 合作 蓝天公寓,四楼尽头的房间。 在谭楼长的安排下,白非玉获得了一间自己的屋子。 她目光冷淡的扫过屋内的一切,然后走向了阳台。 整个城市,寂静得像是死了一般。 也只有这个时候,白非玉才露出了几分不安与动摇。 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防备的态度,又适当地崭露头角,就是为了不被“抛下”。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被抛下,也许,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异类? 不过,今天,往日那平淡如水的日子就这么突兀地从生命中消失了。 厉鬼? 生死? 白非玉并不怕。 她需要的是真相。 父母很早就死了,她去过他们的墓地两次,看着墓地旁不变的风景,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找的是何物。 “啪嗒——” 白非玉熟练地拨动打火机,点燃了一支香烟。 静静地看着黑得令人心悸的夜色,白非玉的瞳孔终于恢复了平静。 她的烟瘾这两年来重了不少,夹着烟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以前,经常会有人带着异样的眼神看她,也会有形形色色的男人上前搭讪,她明白他们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但她并不介意。 人的一生很短,她的更短。 所以,白非玉没有闲工夫去理会那些目光。 她一直没有放弃追寻父母的踪迹,直到……根据他们的笔记发现了下一次列车到来的时间与地点。 当她从业城赶到风都,再等到那一天的到来,真的有一列诡异的火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白非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真的……父母的记载,不是一个都市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她把一切藏在心底,她蛰伏着,就像即将进入夏季的蝉。 白非玉将烟头掐灭,情绪终于归于平静。 她很清楚,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是可信的…… “笃笃笃——” 就在这时,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白非玉心中一紧,现在是夜晚,这里,是有厉鬼出没的公寓。 谁会在这种时刻敲门? “白小姐?你在吗?” 没等她问是谁,段续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门外。 白非玉眉头微皱,上前透过猫眼朝外看去,看到了一张平平无奇,让人很难有什么印象的脸。 “咔——” 门打开了。 段续不由分说地钻进了白非玉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吸了吸鼻子:“你吸烟了?”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白非玉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 “确实。”段续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了阳台,将窗户也关上了。 白非玉皱眉看着他的动作,虽然从段续的眼睛里,她看不到那些令人恶心的欲望,但这个人的眼睛,麻木,生硬,没有半点人类该有的灵动,更令她不想接触。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这个人……真的是段续吗? 如果是鬼的话,变化成段续的样子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的心跳逐渐加速。 就在这时,段续忽然转过身,诚恳地说:“长话短说吧,白小姐,我是来与你合作的,你告诉我彻底离开这列火车的方法,我帮你解决这次的困境,甚至……以后如果我们又遇到了一起,我也能继续帮你,这个条件你觉得怎么样?” 白非玉心脏猛烈地一跳,她立刻否决了眼前这个人也许是鬼的想法。 毫无疑问,他就是段续,但是……他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非玉将双手揣进兜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彻底离开的方法,那个谁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就算那是骗人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彻底离开的方法?” 段续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毫不回避。 又来了,又是这种让人心底发毛的眼神…… 白非玉很少躲开别人的眼睛,而在面对段续时,她连续下意识地躲开了。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白小姐。我的脑子里储存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其中就包括在各种情境下,正常人类做出的各种反应,我们在踏上那列火车之后的反应,替换到类似的场景,大概就像是去鬼屋游玩。你的表现,不像新人,也不像玩过一次的老人,更像是在网上查足了资料,慕名而来的挑战者,对吗?” “没有人会去特意记忆各种情形下人类的多重反应,你不用诈我。”白非玉虽然心中闪过了一丝慌乱,但语气非常坚定。 “好吧……”段续有些无奈,他突然转过身,说到:“你可以问我你身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如果我答不出来,我就不再打扰你。” 白非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她仍旧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白非玉低头看了自己的鞋子一眼,问:“我的鞋带孔有几个?” “一边四个,一共八个。” 段续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时,就做出了回答。 白非玉微微睁大了眼睛,小声说到:“竟然真有这种奇怪的人……” 段续回过头,说:“刚才那句我就当是在夸我了,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吧?” 白非玉冷冷地看着段续坐在床上,说到:“我承认你的记忆力很强,但这不代表你能安全地离开这里。空口白话,谁能都说。” “没错。”段续点了点头,说:“一个月前,蓝天公寓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后来尸体在506号房的天花板夹层里被发现,死者名叫苏婉瑜,死因是服用了大量安眠药,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也没有其他指纹,所以,她被认定为自杀。” 白非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到:“你去问过周明成?” 段续摇了摇头,从怀里摸出了一份报纸,递给了她:“这种事从他们嘴里问出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我在谭楼长走之前要了一些报纸,上面记录的基本情况应该不会有误。” 白非玉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在报道近期的蓝天公寓自杀案。 “这种报道里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白非玉的眼神充满了怀疑。 段续伸出手,指向一处:“这里,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白非玉看向他所指之处,那里赫然写着“现场未发现其他指纹”。 “周明成是苏婉瑜的男朋友,苏婉瑜的房间里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可以理解,连周明成的都没有……难道这两人谈的是柏拉图式恋爱?” 白非玉放下报纸,再一次认真看了段续一眼。 第十章 经年 “笃笃笃——” “谁……谁呀?”王予礼哆哆嗦嗦的声音透露着强烈的不安。 “我,时南。” 时南的声音让王予礼心下稍安,他将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小声说到:“干……干什么?” 时南用了些力,推门进了王予礼的房间。 “你要干什么?” 王予礼的情绪似乎越发紧张了。 但时南却并没有理他。 此刻,时南感觉很不安,身后的过道处处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他不想多呆,而且……自从下午在公寓背面亲眼见到那只鬼后,他就一直有一种很微妙的被注视感。 虽然他能确定自己当时确实已经摆脱了那只厉鬼的注视,但这股微妙的感觉,却没办法消除。 时南很清楚,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它大多源于心理因素,但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去控制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是夜间,他的脚步踏在亮锃锃的地砖上,发出轻微的脆响,这点动静趁着夜色能传出去很远,他不能放任心中的恐惧蔓延。 “王摄影师,你被他们放弃了。” 时南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王予礼心中一颤。 “你……什么意思?” 王予礼对时南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他的表现虽然并不怎么蛮横,但言谈之间充满了倨傲,不过……列车停下之后他的态度转变得很快。 这让王予礼心中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 也许……时南在列车上的表现是做给别人看的? 王予礼的眸子深处,闪过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光亮,似乎隐藏了什么东西。 但他没有言明,只是在心中暗想。 “段续敲开了白非玉的房门,他们已经谈了半个小时。” “王摄影师,我们必须做些什么。” 王予礼似乎被说服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等他回过神来时,时南叹了口气,说到:“要想找到厉鬼的结,我们必须了解它生前的事,现在有两个方向,一是周明成,他是这里和死者生前关系最紧密的人,通过他,也许能了解到死者生前最在意的东西。第二个方向是这栋公寓的其他住户,刚才在楼下你也看到了,周明成和其他住户的关系很紧张,说是敌对也不为过,所以,想从他那里获得信息,就不能去接近其他用户,我们只能兵分两路,你选哪一路?” 王予礼微张着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们不告诉段续和白非玉吗?” 时南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我总觉得,那两个人有些不对劲,更何况,他们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谈这个,你做出决定了吗?” 时南盯着王予礼问到。 …… “关于结的信息,时南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段续问到。 白非玉摇了摇头,说到:“不知道。” 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段续也不意外,他不认为白非玉会这样轻易地相信自己。 但他也能确定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白非玉对这列列车,以及某些规则的了解程度,一定在他们之上,甚至在一些“老旅客”之上。 段续没兴趣知道她是如何得知这些的,他的目地只有一个——回家。 他答应了一个人,一定会回去的。 两人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白非玉的话不多,段续也不是一个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 他已经表现出了一些诚意,但这些诚意显然不够打动白非玉。 不过……来日方长。 比起列车上的其他人,他还是更愿意去相信和他一起上车的白非玉的话。 毕竟……这趟列车上的人,可不是什么同伴。 这一点,在段续明确了那一串代表寿命的数字可以交易时,就已经确定。 三千天? 可以做出永久下车的选择? 也许温升并没有说谎,也许列车上本就一直这样流传着。 但段续能够肯定,这是一则骗人的,或者说不完全的信息。 白非玉之前提到了另一点,他们三个新人的车厢分别是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但列车上的总人数却只有二十五人。 当温升向他们展示自己的车票时,段续记下了他的车厢号,三十二。 温升已经在列车上呆了三年,共有2586天的寿命,而且……被白非玉追问时,温升和时南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很显然,他们对二十五节往前的车厢有所隐瞒。 一个2586天的人排在第三十二号车厢,在他之上,一定早就有了超过三千天的人。 这趟列车,到底隐藏着些什么秘密? 段续有些好奇。 “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段续起身,朝门口走去。 “对了,”在开门时,段续回过头,说到:“我个人建议,你不要去接近周明成。” “为什么?”白非玉看着他,“不是你说,没有留下指纹的他很有嫌疑吗?” “对。”段续打开门,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但……他和苏婉瑜,真的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 “我……我选择周明成吧……”王予礼想了想,做出了选择。 时南点了点头,起身说到:“那好,那我就负责挨个去询问其他住户有关苏婉瑜的事。”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才是真正的开始,今晚一定要睡好,往后几天……可能想睡都睡不着了。” 时南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离去。 …… 第二天。 天刚亮,段续就猛然惊醒! 他扭过头,看向窗外暗淡朦胧的天色,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震惊。 昨晚,是十六岁以后的第一次,他的梦发生了变化! 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张开了嘴,似乎是在叫他,又似乎是在对他说些什么。 那个人……一直重复着三个字。 段续的记忆很好,即便是梦,他也记得分毫不差。 此刻清醒后,段续努力地回忆着梦中那个人的嘴型。 一一对照后,段续下意识地开口念到: “李……经……年……” “李经年……”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后,让段续如遭雷击! 他的大脑一阵剧痛,支离破碎的空白片段闪过脑海,疼得他汗流浃背。 粗重的喘息在晨色中回荡,强烈的痛苦让段续止不住地颤抖。 这个名字……是谁? 为什么会让我这么痛苦……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第十一章 变化 段续透过猫眼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是时南,白非玉,王予礼三人。 他轻轻拍了拍脑袋,暂时压下了对“李经年”的思考,打开了房门。 “出事了。” 时南的脸色很难看,他很多次死里逃生,但还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离奇的事。 段续因为昨夜怪梦的困恼,精神状态并不怎么好,但听到事情有变,他还是强行打起了精神。 “发生了什么?” 段续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出了房门。 时南一边带路往楼下走,一边说:“今天凌晨,我醒来后站在阳台抽了一根烟,当我把烟头弹出阳台时,被挡住了。” 段续心中一动:“挡住了?” “嗯,我当时立刻下楼尝试从大门出去,果然出不去了,现在这栋公寓,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笼罩着,进不来也出不去。然后,我就来叫你们了。”时南简短地说明了一下状况。 段续看了王予礼和白非玉一眼,两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看样子,除了他之外,昨晚大家都没怎么睡。 “这栋楼里的其他住户呢?”段续看了一下两旁的房门,这栋公寓一共五层,每层有八间房,如果都住满了,至少四十人。 “目前来看,至少第四层只有我们。”时南说到。 就在他准备迈步下楼时,段续忽然眉头一皱,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 三人的目光集中到段续身上,时南警惕性很足,立刻止住了即将踏下楼梯的脚,问到:“怎么了?” 段续往后退了一两步,说到:“不对……昨天上楼时,每层楼的台阶都是二十二级,刚才我看了一眼,这里的台阶变成了二十三级。” 他的声音让三人心底一寒,赶紧退回到过道中。 王予礼恐惧之余,又有几分疑惑:“你……真的没记错吗?一般人不会去记这些的吧?而且,刚刚你只是扫了一眼,会不会数错了……” “在我说出结论的时候,就代表我已经确认过了。”段续头也不回地回答。 他抬头看向天花板,然后目光朝周围延迟,说到:“而且,不止是台阶,这栋公寓的整体高度和大小也变化了。” 他从过道的左侧走到右侧,看向三人,说:“还在不断变大。” “厉鬼能做到哪些事?”这句话,段续是盯着时南问的。 时南沉默片刻,说到:“一般来说,厉鬼的能力是随着时间的进程不断变多的,今天只是第一天,它大概率只有一到两种能力,封锁整栋公寓算一种的话,那让这栋公寓持续膨胀变大就是第二种。” “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它突然瞬移出现在面前,也不用担心身边的人是鬼扮成的,对吧?” “暂时可以这么说。”时南回答道。 “它的目的是什么?” 白非玉忽然问到。 她仍是和昨天一样的打扮,一身黑色连帽衫,头上戴着兜帽,双手放在兜里,两条波浪形马尾垂在胸前。 “就仅仅是让公寓变高变大?我觉得,这不像是鬼的能力,更像……这栋公寓本身是个活物。” 她的想法倒是提醒了段续另一种可能性的存在。 不过,公寓本身是个活物这句话,倒是挺细思恐极的。 这时,四人朝过道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右边是二十二级阶梯,段续说得没错,左边有问题。”时南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说道。 同时,他略显意外地看了段续一眼,不管怎么说,这个人帮了他一次。 “谢谢。” 段续不怎么在意对方的感谢,他摸着下巴,想着另一个问题。 “先到一楼去吧。” 一路下到一楼,这次没有遇到什么反常的事,只不过,二楼三楼没有一个住户出来,到了一楼,四人才发现,可能蓝天公寓的所有住户已经都下来了。 “我正打算去喊你们,这位时先生自告奋勇地回了四楼。” 谭楼长的眼睛里的血丝更多了,她看着四人,点了点头。 除她之外,一楼的大厅里还有六个人。 四个男人,两个女人。 应该都是被她喊下来的,这六个人已经经过了最开始的恐惧阶段,现在都一言不发,神情各异。 王予礼忽然问到:“昨天那位……易浩先生呢?” “不知道,我用备用钥匙打开过他的房门,他不在家。”谭楼长声音疲惫地回答。 “哼,算他运气好,肯定是昨晚出去鬼混了。”周明成提起易浩时,脸上抑制不住地出现了愤怒。 “谭楼长,这枚摄像头一直开着的吧?”时南忽然指向了正对着大门口的一枚圆形摄像头。 谭楼长点了点头,在柜台的电脑上敲击了记下:“二十四小时都开着。” 段续四人走上前去,看向屏幕上的监控。 昨天,四人先后进入公寓的场景被拍了下来,接着天黑了,周明成和易浩出现在了屏幕的角落,虽然只能看到两人的头顶,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正在发生冲突。 “这是……” 谭楼长的眼睛忽然越睁越大,她的不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六位住户的不安,几人连忙来到柜台前,伸长脖子朝屏幕上看去。 只见屏幕里,易浩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路过,朝一旁的过道走去。 然后……他的身影消失了。 谭楼长一直往后拉动进度条,但屏幕上的画面再也没有起过任何变化。 “易……易浩还在厕所里?” 一名戴着厚厚镜片眼镜的矮个子年轻人难以置信地问。 “不可能!”他身旁的女人声音尖锐地吼道,她的情绪最为激烈,紧张和恐惧几乎肉眼可见。 不仅是他,其他几名住户的神情也很不自然。 这一次,就连王予礼都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栋公寓,这几个人之间,似乎发生过什么! 他们虽然在害怕,在惊恐,但对眼前的状况似乎并不是一无所知的状态。 围在柜台前的一群人陷入了令人心慌的沉默,又像是各怀鬼胎。 “那么,各位。”段续打破了这份沉默,他是在场之人中最为冷静的一个,甚至超过了白非玉和时南。 段续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他并不是没有恐惧情绪,但……无论是进入这趟列车,还是遭遇这些离奇的事,首先反馈给他的情绪并不是恐惧,而是……熟悉。 “如果大家都想活着离开这栋公寓,我想……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第十二章 冲突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是苏婉瑜!苏婉瑜在复仇!” 段续话音刚落,六人中的另一个身材比较矮胖的女性叫出了声。 毫无疑问,苏婉瑜是当下的关键问题,不过,这些异状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亡的她干的,段续并没有草率地做出决定。 “胡小芸!”女人的身后,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一声厉喝:“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苏婉瑜是自杀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自杀?” 周明成发出一声冷笑:“如果你问心无愧,你敢不敢现在去厕所里把易浩找到?” 强壮男人脸色一变,支吾着没有出声。 “说啊!徐有志!”周明成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他环顾四周,吼道:“还有你们!如果都觉得婉瑜的死和你们无关,现在就去厕所把易浩找出来!你们敢吗?回答我!” “那你呢?你敢吗?”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周明成立即循声看去,说话的是六人中长相最俊秀的男人。 “我不敢?罗峰,你给我看着!” 见到说话的人是罗峰后,周明成的情绪越发激烈,他眼睛瞪得很大,神经质般地朝厕所处走去。 路过段续时,他的嘴里还念念有词。 段续听了听,他念着的是“我怎么不敢,我为什么不敢,婉瑜不会害我之类的话”。 时南给了段续一个眼神,示意他拦住周明成,段续却不为所动。 眼看着周明成就要走进那条通往厕所的黝黑过道中了,这时,王予礼拦住了他。 “大家……大家都冷静一下吧,现在谁都出不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没有必要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周明成低头看着他,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回过头,看向谭楼长在内的其他几名住户,说:“谭梅凤,罗峰,胡小芸,徐有志,何欢,赵宇,你们到底是不是做贼心虚,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们一直以为这一个月来的怪事,都是我干的,对吧?” 周明成突然一笑。 “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没做!是婉瑜,婉瑜回来了!你们等着吧……易浩只是个开始,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都会受到她的惩罚!” 周明成的情绪很诡异,他怪笑着撞开了王予礼,步履紊乱地走进了通往厕所的漆黑过道中。 “喂!周明成……”身材强壮的徐有志忙叫住他:“你什么意思?我屋里滴的血不是你干的?” 徐有志这么一喊,其他几人的面色突然都变得惊恐起来。 难道……真的是苏婉瑜回来了? “有志,别理他,你还没看出来吗?周明成已经疯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苏婉瑜的男友,但苏婉瑜从来就没有承认过,而且,苏婉瑜死前还在追求罗峰,那周明成,根本就是个陷入了幻想里的疯子!” 矮胖的胡小芸恶狠狠地盯着周明成的背影,说:“一个疯子的话,我们不能去信。” 她这么一说后,徐有志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但脸上的惊疑却没有减退:“那……我房间里一到半夜,天花板就滴血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怎么回事?那个疯子干的呗!除了他还能有谁?” 胡小芸说到。 段续冷眼看着这几人,他使了个眼色,将时南三人叫到了另一边。 “你发现什么了吗?” 也许是因为段续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过于出众,三人在短时间内下意识地形成了以他的观察为主的观念。 “这几个人还藏着事,他们每个人的目光都在闪烁。这栋公寓出事之前,几乎住满了人,出事之后,走得只剩下七个住户,这七个人,就是除去谭楼长外,在场的所有人以及昨夜失踪的易浩。你们觉得,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宁愿在这种地方继续住下去?刚才徐有志说,他的房间一到半夜天花板就开始滴血,其他人估计也有类似的恐怖现象,但他们都忍住了,并且继续在这里居住,为什么?” 段续看着三人,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栋公寓里存在着什么东西,它的诱惑大过了恐怖现象造成的惊吓!”王予礼立刻反应过来。 “还有一种可能。”时南微微扭头,看向那几个各怀鬼胎的人:“公寓里存在某种超凡脱俗的力量,这股力量限制了他们,让他们根本不敢离开。” “比如……诅咒。” “我有一个问题。”白非玉少见地说话了。 三人看向她,她却看向了时南,问到:“你在进入公寓前看到的那只厉鬼,是男是女?” 时南脸色一白,不过他虽然不愿意去回想那只鬼的样貌,但白非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这是对当前情况有推进作用的提问,所以,他还是认真地去回想了。 那只鬼的形象……渐渐出现在脑海中。 时南肯定地说:“很奇怪,它的脸很苍白,但看起来很中性,分不出男女。” 白非玉点点头,说到:“你看到的鬼不是苏婉瑜。” “什么?!”王予礼浑身一颤,哆嗦道:“你的意思是,这栋公寓里还有其他鬼?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去找到那只鬼的结?” 时南眉头微皱,看向白非玉问:“你怎么确定那不是苏婉瑜?” “报纸上有她的照片,虽然模糊掉了眼睛,但能看出她很漂亮,长相温婉小巧,就算死后化成厉鬼,也不会变成另一幅样子。鬼只有在靠近生人,准备动手的时刻,才会变成其他形象,除此之外,厉鬼都保持着自己生前的大概相貌。” 白非玉解释道。 但她刚说完,就发现三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白小姐,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时南若有所思地问。 白非玉心中一乱,她过于沉浸当下的状况,显然忽略了其他事。 但这时,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人开口了。 “是昨晚我告诉她的。” “你?” 时南疑惑地看着段续,显然不管知道这些信息的是谁,他都要追问一个答案。 “没错,我,不过,我没有解释给你听的义务,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认为什么这栋公寓会出现另一只鬼,对吧?” 段续强硬的态度让时南眉头一挑,但他说得也算在理,不过……此刻的疑惑却埋在了他的心中,并没有被糊弄过去。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在过道中响起! “婉瑜?!是你吗?为什么……啊!!!” 众人面色猛变,是周明成的声音! 他的惨叫让人心底发毛,但毕竟现在人多,而且天色将白,一堆人忍着恐惧往过道口靠近。 白非玉心中松了一口气,耳边却响起了段续细微的声音: “你可以把黑锅往我身上扔,我有办法应对,但……作为回报,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昨晚说过的合作,我只想下车。如果……你还是无动于衷,我也不介意把你的故事做制成海报,贴满整个车厢,毕竟你我非亲非故,我没理由帮你背锅,对吧?白小姐……” 段续云淡风轻的从她身边路过,朝发出惨叫的过道口走去。 看着他背影的白非玉,却已经捏白了关节。 第十三章 遗言 威胁女人这种事,段续还是第一次干。 虽然他装作一脸胸有成竹的阴沉模样,但此刻他心中的不安,要比见到眼前的诡异状况更甚。 我真的威胁了她? 她不会报警吧…… 我这样做不会犯法了吧…… 段续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段小灵曾经这样对他说:“哥,你知不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好人?” “我?心软?好人?”段续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楚,强得离谱的观察力和记忆力让他对一些简单的事情毫无兴趣,这里的“简单”,就包括人际关系这一项。 十几年来,除了家人,他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是交不到,是懒得去做。 他的脑子里,关于的人类数据是最多的,如何选择不同的相处模式,和不同性格的人打交道,用最短的时间和对方成为“朋友”,做到这一点这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但……段续不是个演员,虽然他知道那样做可以快速赢得对方的信任,但他表演不出来。 毕竟除了脑子的记忆有些离奇,其它方面他仍是个正常人。 生硬的知识可以用脑子强行记下来,但演技这种需要练习的技巧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了。 所以,他干脆懒得去交朋友,主动来与他打交道的人,段续也几乎能一眼看出对方的目的。 只有家人,从他们的眼睛里,段续看到的是最纯粹的感情。 突兀地听到段小灵说他心软,这让段续有些无法理解。 他连朋友都没一个,最基本的社交圈都没有,段小灵是怎么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的? 虽然说他是好人这句话,让他蛮开心的。 “嘿嘿,从小到大,你一直很遵守规则,没有犯过半点错,而且……无论是什么人,只要算合理的请求,你从不会拒绝,被你拒绝掉的请求,一定存在哪些方面的问题,这些……你自己都没注意到吧?” 难道,我被那小妮子说中了…… 想到段小灵,段续的嘴边出现了一丝笑意。 这丝笑意被紧随他身后的白非玉捕捉到后,她的身体陡然一僵,立刻停下了脚步和段续保持了一些距离。 过道里周明成的惨叫仍犹在耳,这个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会……是个精神变态吧? 白非玉做出了很合理的推测。 自己登上列车时的淡定是因为心里早已经有了底。 但这个人呢? 超乎寻常,毁掉世界观的事就发生在眼前,像王予礼那样大呼小叫才是正常人啊…… 白非玉确信自己的猜测没错,不能和这个疯子靠得太近,不过……他的威胁…… 她的眼眸阴晴不定,是和疯子合作?还是找个机会…… “死了!周明成死了!” 大个子徐有志此刻叫得很大声。 不用他说,众人也看到了。 过道之中,周明成跪在地上,身体朝向了厕所那边。 但他的脑袋,却一百八十度地向后打了个转,更诡异的是,此刻他的左手仍放在头顶,右手顶在下巴上,看上去就像……是他自己将脖子硬生生扭断的。 一阵阴风吹过,厕所那边的窗户被吹打得哐当一声砸在墙上,吓得众人身心一颤。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从周明成的尸体上蔓延开来,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大家的咽喉。 恐惧的极致,是无声的。 呼吸也在这个时刻被放到了最轻缓的地步。 就在这时! 过道中本该已死的周明成忽然嘴巴动了动! 目睹这一切的众人顿时头皮发麻,心跳狂飙! “啊!!!!!!” 不分男女,所有住户都开始慌乱地后退,逃窜,跌跌撞撞地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王予礼也吓得跟着他们一起瞎跑。 只有时南,段续,白非玉三人强忍着不安与恐惧,继续盯着周明成,但他们的脚下,也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嘭——” 出人意料的,周明成的尸体怦然砸倒在地,没有其他异状出现。 “他刚才说了什么?” 时南眉头紧皱,刚才周明成的嘴唇虽然动了动,但因为血沫和恐惧的关系,他根本没能专注地去看。 下意识的,时南看向了段续。 果然,段续回过头,看着白非玉和时南,冷静地说:“他只说了四个字,错了,快逃。” “错了,快逃……” 时南低声念着这四个字,内心却止不住地生出寒意。 这一站,虽然没有太多恐怖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但诡异的程度,已经超越了以前的任何一次! 时南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玩偶,这可是……才第一天…… …… “地下室,去地下室!” 俊秀的罗峰在逃跑中灵光一闪,对谭楼长吼道。 谭梅凤脸色一变,但此刻她心中也尽是恐惧,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带头扭身朝地下室跑去。 王予礼跟着这六个人,就像卷入了洪流中的沙砾,被裹挟着奔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其实在最初的慌乱恐惧后,王予礼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很快发现,其他三人并没有跟着一起逃跑。 显然当时过道中的情况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他们……不会放弃我了吧? 王予礼心中一颤,冒出了一个让自己心寒的念头。 他的面色不停变换,但眼前的状况,他根本就无能无力了。 …… 时南,段续,白非玉三人站在大厅里,此刻的一楼大厅,已经空无一人。 “周明成死在过道里,我们就在他旁边,这说明那只鬼的活动范围还很有限,我们最好趁现在尽快查清楚它的来历,找到它的结。” “而且,周明成最后的遗言也有问题,通过他的话,能够确定那只杀了他的鬼,并不是苏婉瑜。” “也就是说,我看到的那只分不清男女的鬼才是正体,苏婉瑜根本就没有变成厉鬼。” 时南飞快地说着,同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眉头一松,说到:“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滴落到结上的血必须是左手的食指血,其他的部位的鲜血,会招来厉鬼。” 白非玉闻言,眉头略微上调,微微地看了他一眼。 段续知道,这一次时南说的,应该是实话了。 但……他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我有另一个想法,先走一步。” 他的动作很快,话音刚落,人就已经顺着右边的楼梯上了楼。 第十四章 时间 地下室。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当谭梅凤掏出钥匙,打开了这个金库般的大门时,王予礼还是惊呆了。 在刚听到地下室这三个字时,他的脑海中绝对没有闪过一个铁壳子的形象。 这栋公寓的地下室,离谱到四面墙都是纯金属打造的! 虽然不知道这样物理防御几乎拉满的地下室对于厉鬼有没有作用,但不得不说,谭梅凤把门关上后,王予礼的心底立刻涌起了一股安全感。 “先在这里躲一阵,现在不急,外面还有三个人。”罗峰拉过一张椅子,安然地坐下,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但语出惊人。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外面还有三个人?”王予礼瞪大了眼睛。 但王予礼问出这句话后,他猛然察觉到,地下室里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他扭头看向蓝天公寓的六人,巧合的是,这六个人也正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一时间,空气似乎冷了几分。 这时,戴着眼镜的矮个子年轻人赵宇忽然说到:“那三个人还在外面,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的……” “没事,他们活不了那么久。” 何欢冷笑道。 王予礼打了个寒颤,这六个人,突然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开始谈论起来。 王予礼赶紧低下了头,独自缩在角落,不敢再说一句话。 …… 二楼。 公寓越变越大了。 段续皱了皱鼻子,他闻到了一股隐隐的炭火味,空气似乎也变得燥热了些。 这栋公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还有……它是谁? 如果那只厉鬼不是苏婉瑜,它能是谁? 段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蓝天公寓一定还藏着其他故事,一个隐藏得极深的,还没被发现的故事。 这栋公寓里的住户共同守护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的重要程度,大到即使是厉鬼威胁到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也不肯离开公寓,亦或是说出口。 段续站定脚步,在206号房前停了下来。 之前在柜台处看监控时,他顺便记下了公寓所有住户的房间,现在,这派上了用场。 206号房,房主,赵宇。 看得出来,赵宇离开房间时走得很匆忙,房门并没有反锁。 段续轻轻一拧就打开了它。 “咳……” 刚一打开门,一股强烈的不适感便涌现了他。 这是……二氧化碳? 虽然二氧化碳无色无味,但这种隐隐让人头晕的胸闷窒息感却很熟悉。 段续站在门口,让房间内的气体流动了一会儿后,才进了赵宇的房间。 房间不大,物品也不多,从唯有的几本书籍来看,这个赵宇,应该是一名程序员。 书桌上的电脑应该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了。 段续来到书桌前,打开了赵宇的电脑。 赵宇并没有设置密码,但电脑桌面的出现,却让段续心中一动。 他盯着电脑右下角的日期。 那里赫然写着:2036年7月9日,06:48。 段续的脑海中迅速回忆起昨晚报纸上看到的日期:2036年7月9日,23:12。 同一天! 昨天跨越到今天,明明已经过去了一整夜,但时间并没有跳动! 难道是因为…… 段续抬头看了一眼还在以肉眼不可察觉的速度,但一直没有停歇地在变大的公寓,闪过了一个念头:果然是这栋公寓有问题? 它生成了类似结界的东西,不仅隔离了空间,也将2036年7月9日这一天从时间长河中截取了出去? 不管怎么想,这种力量都太过惊人了吧…… 不过,在刚进入这个世界时,段续就已经察觉到,这个世界和真实世界,并不是同一条时间线。 他从真实世界阴差阳错上车之时,日期是2026年8月27日。 也就是说,这里是十年后的世界…… 这个发现让段续心中意味难明,他的心中出现了非常多的疑问,尽管他很想弄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很想找到自己梦中的那个人,很想知道李经年是谁,但他更想遵守诺言,回家。 刹那的恍神后,段续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这台电脑。 他以极快的速度浏览了这台电脑的文档,方式也很简单,他直接打开了病毒查杀软件,然后盯着不断翻滚的文件名,从中寻找感兴趣的信息。 虽然确实扫过了几条男性应该挺感兴趣的文件信息,但真正能引起段续注意的,却并没有出现。 眼看着所有检查都要完毕,这时,两个英文出现在了段续眼中:“soulchip”。 这是两个名词,灵魂,筹码。 和在一楼时白非玉无意中取下的那本书名字一样。 停止! 段续直接在运行处搜索关键词,然后找到了这份文档。 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浮出水面了。 “嗒嗒——” 轻轻双击鼠标的声音响起,一篇写得密密麻麻的文档,在段续面前露出了真容。 段续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很少一字一句地看文章,但这次,他这么做了…… …… 白非玉去了三楼。 时南深吸一口气,果然……谁都不是傻子。 四楼是他们住的地方,没有其他住户,也就没了搜寻的价值。 二楼段续也直接进去了,而剩下的五楼。 是他目击到鬼的楼层。 从任何角度来看,五楼都充满了危险。 他清楚,段续清楚,白非玉也清楚。 虽然段续和白非玉什么都没说,但他们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你真的想合作,就由你去搜寻五楼,毕竟……你有一个未知的底牌。 如果说,列车上的傲慢是时南演给温升看的,那到站后的诚意,就是他演给段续三人看的。 不过很显然,他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这次的新人,显然不是可以任意揉捏的软柿子。 时南吸了一口气,朝五楼走去,这样也好。 在这栋公寓诡异地封闭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这一次……是真的要和这三个新人合作了。 多次存活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困难程度,超乎想象。 幸好,至少有两个能帮得上忙的人。 所以时南也表现了自己的诚意,这一次,是他最后一次展现诚意。 当然,这一次也是风险最大的一次。 不过……毕竟有它在……应该还好…… 看了左手中的玩偶一眼,时南已经做出了付出代价的准备。 然而,就在他踏上五楼阶梯的瞬间,一阵恶寒涌向了他! 时南身形一晃,连忙扶住墙,而他眼前的世界,已经变得一片血红! 第十五章 结碎 脚下的地板仿佛变软了,右手扶着的墙壁突然变得滚烫! “嘶——” 时南赶紧松开了手,两步退下了楼梯。 谁? 他猛然抬起头,幽深的楼梯尽头,仿佛有一双模糊的瞳孔,在静默地注视着他。 是它! 那只鬼! 时南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虽然那双模糊的瞳孔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但他的应对也很及时。 时南飞快地咬破了左手指尖,一滴鲜血涂抹到了他从不离手的玩偶身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道血迹迅速地从玩偶身上消失,然后……它动了。 时南浑身一颤,他惊骇地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 他猛地扔下了玩偶,因为这个玩偶,正在无差别地释放着澎湃恶意! 冰冷透骨的气息让他根本拿不住它,时南不敢继续呆在这里,他丢下了玩偶,拔腿朝楼下跑去。 时南很清楚,这个玩偶并不是自己的力量,事实上,不仅是他,列车上所有的人都一样,他们就是最普通的人类,而“结”,是一把双刃剑。 每个人都只是一个挥舞着巨大武器的孩童,稍不留意,就会伤了自己。 现在……很明显就是这样的情况,如果他还舍不得那个玩偶,只怕……这次的四人之中,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一口气冲到三楼后,时南将自己藏进了一间屋子里。 刚才强烈的恐慌让他的心跳急剧加速,现在,终于有平复一下的时间了。 不过,在这之前,时南拿出了自己的车票,双手略显颤抖地翻转到了背面。 剩余那个数字,竟然是一个触目惊心的零! 那个玩偶,一口气抽空了他剩余的所有天数! 浓烈的不安悄然自心底出现,这次的厉鬼,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恐怖到这种地步…… 还有,为什么墙壁会烫手? 想着,想着,时南忽然大脑一晕。 眼前迷糊了片刻后,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连忙朝一旁看去…… 这是一间没人住的空房,但此刻……它的书桌上,却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玩偶。 时南心中猛烈地一跳,这是他的玩偶! 它回来了? 就在时南靠过去,想拿起它时,他的心脏跳动陡然加速! 也许是直觉,也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时南总感觉,这个玩偶……好像起了些变化? 一丝警觉出现,时南的手停在了半空。 就在这时。 桌面上的玩偶忽然一颤! 它的腹部裂开了一条腥红的缝隙,然后,从那条缝隙中,流出了大量的血液以及鲜活的脏器! 时南吓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逃!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拉开了门,向外逃去。 巧的是,戴着兜帽的白非玉刚好也出现在走廊上,时南顾不得说话,更来不及喊她,闷着头就从她身旁冲了过去。 这种时刻,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她在后面还能挡一挡…… 邪恶的念头悄然滋生,等白非玉回过神时,时南的身影已经在走廊尽头消失了。 白非玉第一次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她刚才分明看见,时南的后脑勺上出现了一张似男似女的惨白面孔! 她连忙把目光转向一旁,努力地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心绪。 那是什么? 那就是鬼吗? 鬼在时南身上? 可是……为什么?时南又在跑什么? 白非玉强行令自己冷静,她也不敢一个人在三楼多呆了,尤其是此刻,时南刚刚冲出来的那间房门口,正在流出大量的鲜血! 发生了什么? 白非玉脸色发白地冲向了楼梯,忽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难道说……在进入公寓前,看到鬼的那一刻,时南就已经被鬼给缠上了? 那只鬼其实一直隐没在他的脑后? 这个猜测,令白非玉心惊肉跳。 不行……要赶紧去找段续…… 不过这时,她猛然间反应过来一件事! 她跑反了方向! 因为时南是朝着右边楼梯跑去的,而他的后脑勺上又有一张鬼脸,所以白非玉下意识地就往左边楼梯跑了。 都快跑到楼梯口了,她才陡然醒悟,左边楼梯有二十三个阶梯,是有诡异现象的阶梯!绝对不能踏进去! 但…… 那间房蔓延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空气中的灼热与腥臭也越来越浓,现在回头去右边阶梯的话…… 还没等白非玉做出决定,忽然,时南刚才跑出来的那间房的门框上,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覆盖在弥漫着血红的衣袖内,而此刻抓在门框上的手,更是惨白到了极点,它的指甲犹如野兽的利爪一般,锐利嗜血。 白非玉呼吸一滞,瞳孔悄然放大,她看到……一个恐怖的血红色身影,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了。 …… 出事了。 失控了! 拼命往楼下逃去的时南心中狂吼,他虽然不算新人了,但还是第一次遇到“鬼结”失控的情况! 这是列车上的人最不想遇到的事。 因为这意味着……本该存在于其他时间线的厉鬼,出现在了这一站。 该死…… 从一开始我就感觉不对,这次的任务从头到脚都充斥着古怪的气息。 现在更是倒霉到鬼结破碎,另一只厉鬼脱身了…… 现在该怎么办,还有四天的时间,这栋公寓只有五层,而且左边的楼梯已经不能用了,可以和厉鬼周旋的空间小得可怜!要怎么做才能坚持完剩下的四天? 时南对找到五楼那只厉鬼的结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他甚至在怀疑,这一次遇到了那个人说的,遭遇没有因果,没有来历的猛鬼的情形! 忽然,正在下楼梯的时南注意到眼前一个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 他赶紧停下了脚步。 那是谁?段续? 他不敢肯定。 但是,刚停下脚步,时南就感觉到……一道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视线在某处注视着。 他猛然回过头,朝楼梯上看去。 谁? 没有人…… 二楼的过道里呢? 不……也没有人。 难道是……天花板上? 时南抬起头,朝天花板看去,还是毫无异状。 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诡异的视线让他几欲抓狂,就在这时,他神情一滞。 视线的余光瞥见到了地板上的阴影。 那是两只细长的手臂,正从他的后脑勺伸出来…… 第十六章 绝境 王予礼蜷缩在角落,一个人不敢乱动。 他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但是……他根本不可能要求他们把门打开。 更何况,他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去外面找他们的胆量。 地下室里这六名住户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但他们一直在窃窃私语,偶尔将可疑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让王予礼心里发毛。 他总觉得,这六个人有些不太正常。 但是……究竟是哪里不正常,他又说不出来。 唯一能肯定的一点是,这六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秘密,而且,他们知道这栋公寓有诡异现象出现。 我该……怎么办…… 王予礼下意识地把玩着挂在胸前的相机,颓然地靠在冰冷的钢铁墙壁上。 …… 原来是这样。 认真地看完赵宇记录的文档后,段续总算基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栋公寓,果然有问题。 赵宇,罗峰,胡小芸,苏婉瑜四人是一个大学的同学,也是好朋友,毕业之后,四人相约一起租住在这栋蓝天公寓里,在公寓里,他们结识了年龄相仿的何欢,徐有志,易浩,以及周明成。 苏婉瑜长得乖巧可爱,性格也温柔开朗,所以人缘一直很好。 这几人中,尤其是易浩和周明成对苏婉瑜的追求最为猛烈,但是苏婉瑜没有在他们两人之中做出选择,因为她喜欢的,一直是大学时期就暗恋的罗峰。 本来,一切都能这样相安无事,苏婉瑜也早晚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但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晚上,八人在五楼的506号房玩了一个游戏,是楼长谭梅凤提供的道具,游戏的名字叫——许愿花。 游戏的规则,其实就是常见的真心话大冒险。 只不过,惩罚环节变成了拿着许愿花说一句真心话,如果是假话,那自己的愿望就永远不会实现。或者,玩家可以选择进行一场大冒险,选择大冒险的人,可以用许愿花许一个愿望,愿望一定会成真。 赵宇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然而……当他完成了大冒险,拿着许愿花许下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之后,他恍然发现,那个愿望真的在慢慢实现! 他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过,这时另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唯一一个选择拿着许愿花说一句真心话的人,是苏婉瑜,她死了。 很诡异地死了。 这件事情,令周明成勃然大怒,他几乎恨上了公寓内的每一个人。 后来,他更是怒气冲冲地指着大家说,他要去找到那个凶手,给苏婉瑜报仇雪恨。 结果很明显,他不仅没能做到给苏婉瑜报仇,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段续坐在书桌上,下意识地摸着下巴。 事情已经有一些眉目了。 看来那只鬼,真的不是苏婉瑜,而是“许愿花”召来的某种不祥之物。 八个人都拿到了许愿花,但只有苏婉瑜一个人死了。 因为她选择了说真心话,但是……显然她在真心话环节撒谎了。 诅咒反噬,杀死了她。 不过,有一点段续想不通。 如果许愿花召来的真的是不祥之物,那么……赵宇这几个人的愿望,真的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实现吗?前提仅仅是进行一次无关痛痒的大冒险? 而且,这个故事里存在着一个非常古怪的人。 楼长谭梅凤。 她是这栋蓝天公寓的主人。 是她建议的游戏,是她提供的“许愿花”,最后唯一没有拿着“许愿花”许愿的,也只有她…… 那个女人是关键。 不过,她好像和那几个人躲到地下室去了。 段续正在静静地思考,这时,敲门声响起了。 “段续,开门,是我。” 时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段续刚想回话,并且打开门,却突然浑身一僵。 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门外的人……为什么知道我在里面?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时南,他不应该这么笃定我在这间屋子里……除非他找遍了这栋公寓的所有房间,而且他的身边也聚集了除我之外的所有人。 只有那种极端的情况,他才能确定我在这间屋子里,以及……这间屋子里的人是段续。 屋内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外面的人也不说话了。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 段续面色微变,立刻推动书桌上前,堵住了房门。 他的身体也在用力,然而,门外的撞击却一次比一次猛烈! 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一阵气血翻腾。 然而,这种情况之下,段续不仅没有绝望,反而露出了一些意外之色。 他已经确定了,门外的那个东西绝对不是时南! 是鬼。 让段续放下了一些心的,并不是识破了鬼的身份,而是这只鬼的能力。 不知道为什么,它变化成了时南,但也许正因为它变化成了时南,导致它暂时丧失了其他恐怖能力。 此刻,门外那只鬼并没有瞬间移动或者诡异地穿墙出现在他面前,而是和一个生物一般,凭借力量在强行破开这扇大门。 虽然这“生物”的力量大得可怕。 但好在这栋公寓的房门还算结实,暂时还看不出坏掉的迹象。 不过……越来越猛烈的震荡撞击也在提醒着段续,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脱身,不然的话,这扇门迟早会被那只鬼攻破,到时候,他必死无疑。 办法,真的有吗? …… 三楼。 白非玉屏住了呼吸,保持着绝对的安静。 不要…… 不要过来…… 但是,她的祈祷并未如愿。 很快,隔壁房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的声音传入耳中,接着,便是令人心悸的脚步声…… 是那只一身血红的鬼。 白非玉很清楚那是什么,父母的笔记中有过记载,那是其他时间线中的鬼,它并不属于这个地方,这个故事! 它是时南引起的意外! 现在,时南跑了,而他留下的那个意外,要到这个房间来杀死她! 白非玉的心跳越来越快,虽然她并不怕死,但她是正常的人类,在这种时刻,她很难抑制住自己恐惧紧张的心跳。 耳边似乎听到了“咚咚——咚咚——”的心跳声。 她的心脏从未这么有力地跳动过,白非玉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没了,她只能希望,那只鬼不要进来…… 然而,隔壁房间的脚步声停止了。 下一刻,脚步声再一次响起。 这次,它停在了——自己这扇门的门口。 第十七章 扑朔 二楼。 门外撞击的力量越来越大,就连房门和墙壁的连接处,都已经出现几条裂痕,显然,赵宇的房间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砰!” 前所未有的巨大声音出现,这扇隔开了生与死的房门,被破开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面无表情的“时南”。 他僵硬地移动着肢体,走进了赵宇的房间。 然而……屋内没有半个人影。 衣柜,床底,厕所…… 他寻找了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到段续。 “时南”环顾一周后,举步走向了阳台。 一条窗帘做成的绳子搭在那里。 “时南”面无表情,自二楼阳台一跃而下。 …… 没希望了。 那只红衣厉鬼,会进来,然后杀掉自己。 绝望?恐惧? 濒临死亡的瞬间,白非玉想到了很多。 父母的记载让她找到了列车,显然,他们二人曾是列车上的生还者。 但……接下来父母的诡异失踪让她意识到,也许他们从未真正地逃离诅咒。 我呢?也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就在房门方向吱吱嘎嘎的细微声响,显然是那只鬼在动作时,忽然,楼下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这动静让白非玉心中一颤,怎么了? 是谁遭到攻击了? 接着,过了十来秒,门外却没有半点动静,白非玉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难道……那只厉鬼离开了? 它被楼下的巨大声音吸引走了? 但即便如此,白非玉也不敢放松分毫,她屏住了呼吸,贴着墙壁站着,又过了几秒,她终于松了口气。 走了,鬼不会耽搁这么久,它真的被吸引走了。 这短短的片刻,如同度日如年,现在真的脱离了危险时,白非玉才感觉到自己脚下一阵发软,劫后余生之感缓缓出现。 可是,她又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有谁在看着自己? 白非玉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阳台。 那里,有一颗脑袋。 …… 厉鬼的可怕之处,在于未知。 而人类的可怕之处,在于不确定。 王予礼缩在墙角,思考了很久的对策,在死亡与恐惧的刺激下,他发现自己的思绪不仅没有混乱,反而前所未有的顺畅。 他开始观察地下室的其他六人。 渐渐的,真的被他看出了一些东西! 那六个人的三名女性之一,楼长谭梅凤,此刻正在隐晦地对他使眼色! 她在说什么? 她是什么意思? 谭梅凤站在人群的后面,双唇不停地开合。 她好像,一直在重复两个字? 王予礼努力地分辨着她的嘴型,那是……就位? 今晚? 还是……绝望? 不……她为什么要说绝望? 她到底在说什么? 王予礼突然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移开了视线。 只见罗峰,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低下头的王予礼浑身微微颤抖,他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害怕,就在刚才,他终于想明白了谭梅凤在说什么,她说的是……救我! 她在求救!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求救? 她不是蓝天公寓的房东吗? 她不是他们的同伴吗? 就在他思索之际,忽然听到谭梅凤说:“我……想方便一下。” “方便?”强壮的徐有志不解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你想打开地下室的门去厕所?” 赵宇也摇了摇头,说:“不行,要上厕所就在这里上。” “那怎么可能!你是变态吗?”何欢居高临下地看着个子较为矮小的赵宇,厉声道。 虽然外面很恐怖,命也很重要,但……在异性面前上厕所……这里的三个女人都做不到。 “我就打开一条缝,出去后立刻把门关上,你们不用担心。”谭梅凤似乎很急,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些。 “但是……我一个人出去,也很害怕,或许……你们谁陪我?” 谭梅凤带着请求的眼神一一看过去。 每个人都躲开了她的眼睛。 开什么玩笑? 打开门已经是很冒险的举动了,还要陪她去上厕所?那不是嫌自己命长吗? 谭梅凤似乎很失望,她低声冷笑道:“哼,你们的胆子也就这样。” 这时,何欢忽然一指缩在角落的王予礼,厉声道:“那不是还有一个人吗?让他陪你去!” 王予礼抬起头,连连摆手,拒绝道:“不……我不行的,我不想出去……” 那五人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罗峰更是点头道:“就他吧,早去早回。” 王予礼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谭梅凤急切地掏出钥匙,朝地下室大门处走去。 而王予礼,他挣扎着被健壮的徐有志提着,脚不沾地地往前走。 “啪——咔擦——” 徐有志将他丢在了地上,相机被误触发出一道闪光。 王予礼连忙爬起来,心疼地擦拭着自己的相机。 “门开了,快来!” 谭梅凤招呼道,王予礼一脸不愿又无力的神情,哆哆嗦嗦地跟着她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二人消失在地下室后,谭梅凤立刻反锁了地下室大门。 “呼……” 谭梅凤整个人都瘫软了。 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往下掉。 王予礼也收起了那一脸委屈的神情,问到:“你……为什么要离开地下室?”说话时,他的脚朝着楼梯的方向,随时准备着逃跑。 谭梅凤摇了摇头:“不是离开地下室,是离开他们。” “离开他们?为什么?” 王予礼不解地问。 谭梅凤摇摇头,没有解释。 但她却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 “不知道……”王予礼老老实实地回答。 谭梅凤打了个哆嗦,牙齿中似乎溢出了森森寒意:“因为这一个月来,我每天晚上都不敢彻底睡着。” “走吧,去找你的同伴,我们出去。” 谭梅凤诚恳地说。 王予礼心中尽是茫然。 虽然他刚才顺着谭梅凤的意思,跟着她演了一出戏。 但那也只是因为他确实想离开地下室,地下室里给他的感觉,并不比外面安全。 但……谭梅凤说的这些话,真的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不过有一件事她说得对。 去找他们,找时南他们! 时南是老人,应对这种情况他一定有经验! 刚想到这,地下室入口的楼梯上,忽然投下来一道阴影。 王予礼和谭梅凤先是一惊,当他们怀揣恐惧地看过去时,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王予礼更是浑身一松,说到:“时南先生,你差点吓死我了。” 第十八章 五楼 “嗨……” 双手抓在阳台边缘,只露出一颗脑袋的段续,尴尬地对白非玉打着招呼。 此刻的白非玉,正捂着自己的心脏,不停地喘息着。 当他的头在一个敏感的时间出现在阳台上时,可以想见白非玉看见时受到的惊吓有多大。 “能不能……搭把手?” 段续继续尴尬地喊着,刚才他完全是命悬一线。 “时南”站在二楼的阳台时,他的脚就悬在阳台外面的空中,还好……它被自己误导了一下,直接去了一楼。 白非玉平复了好一会儿心情,终于走过来,抓住了段续后脑勺的领子,把他用一种不太好看的姿势拉了上来。 “呼……谢谢谢谢。”段续擦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抽空看了一眼白非玉。 “我刚才把你吓得这么惨?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段续没想到白非玉的脸白得这么过分,已经没了半点血色,心底终于是出现了一丁点抱歉的意思。 白非玉看着他了半晌,忽然问到:“刚才楼下的动静是你制造出来的?” 段续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头也不抬地说:“差不多吧,刚才有只鬼在敲我门,我没开,它好像生气了。” 他说起来轻巧的程度就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邻居来敲门一样,令白非玉产生了一些不真实感。 好在,也正是因为段续这种表现,让她心中恐惧不安的情绪稍稍减轻了一些。 同时,白非玉也知道刚才那只鬼为什么突然走了,说起来,自己虽然被他吓了一跳,但也算阴差阳错地被他救了一次。 “对了,白小姐,你在这里干什么?” 段续一边问,一边朝门口走去。 “躲鬼,有只红衣厉鬼在门口。” 她的声音让段续准备伸手开门的动作僵在了空中。 “它……还在?”段续身体僵硬地问到。 “走了,”白非玉走向段续,伸手拧开了大门,“刚走。” 空空如也的门口让段续松了一大口气,他瞟了一眼白非玉,这个女人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快意? 真是恶趣味啊,这种情况下还要报复回来…… 段续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 “有个消息要告诉你,时南很可能已经遇害了,刚才敲我门的那只鬼,伪装成了他。”段续说到。 白非玉扭头看向他,说:“我也有个消息。” “那个谁的结失控了,结里封印的鬼现在也在公寓里。”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段续摸着下巴,低声说道:“白小姐,我想我们不得不去五楼走一趟了。” 话落,段续半点不停,拔腿就跑,他要去五楼,验证他的猜想。 白非玉没想到段续的动作这么快,说走就走,赶紧也跟了上去。 毕竟目前看来,他算是唯一能发挥作用的同伴了。 这一次,五楼的危险程度比之前低多了。 毕竟两只鬼分别被引去了二楼和一楼。 然而,踏上四楼通往五楼的楼梯后,还是出现了异常现象。 不对…… 白非玉停下脚步,说到:“楼梯有问题,怎么爬不到顶?” “还好,我们只是一直在原地踏步,换句话说,我们只是自己以为在上楼。”段续接道:“两旁的墙壁和楼梯都在后退,给了一些误导,每当我们走十步,墙壁的纹路和细节就会回到一开始的状态,这估计是一个上限。” 墙壁的细节?纹路? 白非玉像听天方夜谭一样的听着段续的话,他就是根据这种根本记忆不下来的东西找出规律的? 直到这一刻,白非玉才开始相信段续之前说的,他的记忆力比常人好一些这句话。 “白小姐,你拉着我的衣服走,不管我往哪个方向走,你都跟着。” 段续忽然转过头,认真说道。 白非玉知道他应该是想到了办法,便点了点头,拉住了段续的衣角。 这时,段续闭上了眼睛。 他开始沿着一步步阶梯往上爬。 人的眼睛,是很容易被欺骗的,但……人类并不只有眼睛这一个感觉器官。 前行两步……转身! 段续突然身体一百八十度转向,面向了白非玉。 但……这不是在下楼吗? 白非玉不明所以地走到他身后去,跟着他突然向下走了五步。 然后,段续突然又转过身,朝上爬了四步。 就这样,两步,四步,五步,一步,五步…… 他忽上忽下地走了二十二步。 然后睁开眼睛:“到了。” 白非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奇的一幕。 段续忽上忽下地走了二十二步,竟然真的成功登上了五楼?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段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神奇的。 人体自带的平衡感与上下知觉,可不比眼睛差。 当他闭上眼睛,排除掉参照物的干扰,只用身体的平衡去感知上与下,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步子迈太大摔一跤。 当然……这种简单只是对于他来说而已。 白非玉还是无法理解段续这种不像常人的行为。 “说起来,白小姐知不知道,结中的厉鬼失控后该怎么处理?” 段续一边对着墙壁摸摸索索,一边出声问到。 这一次,白非玉没有隐瞒,她回忆着父母的记录,说:“用左手食指指尖血,按在它的眉心。” 段续脚步一停,回过头问到:“这么简单?” 白非玉看着他,说:“简单吗,那它就交给你了。如果时南已经死了,它就会变成你的结。” 段续扭过头:“我随便说说而已。” 白非玉跟着他,她忽然觉得,这个段续身上的秘密,也许并不比自己少。 她很清楚自己的不太恐惧,来自于早就研究过父母的笔记后而做好的心理准备,那他呢? 他又是为什么? 在这种动辄就会出人命的地方,他行动起来竟像是如鱼得水,闲庭信步一样自在。 “506,是这里了。” 正在白非玉暗自思忖之际,段续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径直撞在了段续后背上。 段续转过身,低头看了白非玉一眼,指了指她的手。 “白小姐,我的衣服是不是可以放开了?” 第十九章 求救 地下室。 王予礼拍着胸脯,语气之中有几分埋怨。 时南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不过,还好是他,万一是鬼的话…… 想到“鬼”这个字眼时,王予礼莫名其妙感觉到一阵不安。 他抬起头,刚想问时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而,他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瞟到了时南映在墙上的影子。 那是! 王予礼浑身一颤,惊恐绝望的情绪几乎在瞬间将他淹没。 “时南”的影子里,有两条又细又长的手臂在舞动! “他”不是时南,绝对不是! “快跑!” 王予礼还算有点良心,他逃跑之时,顺便喊了一句谭梅凤。 还好这地下室和上楼一样,有左右两个楼梯,不然现在的情况,王予礼根本就是必死无疑! 就在两人拔腿朝另一边的楼梯逃去时,“时南”终于也不再掩饰,“他”张开了嘴,吐出一条布满恶臭粘液的舌头,朝王予礼和谭梅凤二人延伸去。 王予礼回头瞥了一眼,那条恐怖的舌头吓得他魂飞魄散,他拼了命地往前奔跑,身体的潜力已经在下意识中发挥到了极限。 然而那条恐怖的舌头,还在不断地逼近…… 二人竭尽全力,跑到了另一边的楼梯下。 然而,眼前这一条楼梯几乎让王予礼绝望。 “怎么会这样……” 王予礼绝望地呢喃着,这条楼梯,看上去起码有一百米长! 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王予礼和谭梅凤明明已经到了楼梯前,但却根本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幽暗的地下室,楼梯尽头虽然有一团亮光,但这给王予礼带来的不说希望,而是绝望。 此时此刻,段续的话忽然被他回想起来。 “左边的楼梯有问题,只有右边能走。” 他下意识地以为,那个规则只适用于楼上,想不到整个公寓都适用…… 楼梯…… 他想要后退,却又不敢后退。 虽然那条恐怖的舌头已经缩了回去,但地下室中隐隐回荡的脚步声让他很清楚地知道,“时南”正在下楼梯。 王予礼吞了一口唾沫,他的嗓子现在又干又哑,他看着谭梅凤,问到:“我们……怎么办?” 说这话时,他转过了头,本想听听谭梅凤的意见,然而谭梅凤此刻的神情,差点吓得他惊叫出声。 她的脸像纸一样白,整个人也恍恍惚惚,眼神失去了焦距。 她怎么了? 第一眼时,王予礼还以为她也变成了鬼。 时间容不得他细想,因为……下楼梯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了! 挥舞着细长双臂的影子也在地下室的墙上出现。 它来了! 逃! 此刻的王予礼根本不敢再犹豫,他回过头迈开步子,抓住了谭梅凤的手,然后一脚踏上了楼梯。 就算是一百多米的楼梯,只要拼尽全力,应该还是能冲上去的。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王予礼压抑着心底的恐惧,拉着谭梅凤在楼梯上狂奔! 但是…… 他虽然在努力地爬楼梯,可时间至少已经过了三十秒,他竟然还在整个楼梯的五分之一位置,扭过头就能看到地下室的地板。 他明明一步跨上了三四个阶梯,爬了三十几秒,为什么还是在楼梯口附近不远的位置? 为什么? 为什么! 出口……阳光,明明就在眼前…… 这超乎想象的诡异情形已经让王予礼的情绪彻底崩溃! 他像个疯子一样,不知何时撒开了谭梅凤的手,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 不可能…… 不可能…… 我一定能上去的…… 王予礼神经质地念叨着,他的手指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摩擦出了血,但现实让他更加绝望。 这条楼梯,好像变得比刚才更长了…… 如果刚刚看到的时候,它有一百多米,那现在,它至少有两百米长了……尽头处的光亮,已经变得只有拳头大小。 身后的地下室里,也通过楼梯口传来了令人恐惧的脚步声。 爬不到顶,又不能退回去。 体力也在疯狂地流失。 眼前的情形,根本就是绝境…… 王予礼的情绪虽然已经在恐惧之下彻底崩溃,但他最基本的理智还在,他很清楚,一旦自己的力气用尽,倒在楼梯上,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段续!白非玉!”王予礼忽然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段续,白非玉!救救我,求求你们,救命啊!” 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身后的鬼听到了,他只想最后再试试,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个人,希望段续和白非玉能来救他。 此刻……段续正站在五楼506号房的门口。 他隐隐听到谁在呼唤自己。 “有人在叫救命。” 段续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楼层,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仔细分辨一下后,他确认那个呼救的声音,属于王予礼。 “是王予礼。”白非玉也听到了。 王予礼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绝望,嘶哑和痛苦。 “你先进去,我去一楼看看。” 段续立刻做出了决定。 “喂!” 白非玉叫了一声,她望着段续立刻转身地背影,问到:“你就不怕那是鬼伪装的呼救?” 段续脚步一滞,虽然没有回头,但声音传了过来:“怕,但赌不起。” 说完,他匆匆地下了楼。 “放心,如果是真的呼救,说明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如果是假的,我也会想办法脱身。” 想办法脱身? 办法……什么办法……如果是假的,哪里还有什么办法? 白非玉怔怔地看着段续离开的地方,久久没有回过神。 他不像是一个天真的人,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不认可段续这种行为,但父母留下的笔记中的一段文字,却在此刻莫名地出现在她脑海。 “我经常犯错,他们总说,这样的我无法活到最后。但……我是人,不是机器,人不可能总是做出正确的选择,很多时候,我们做的事是分不出对错的。人生中有无数这样的时刻,如何抉择,如何取舍,决定了我们最终到达的方向,我不想判断自己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也许,选择本身根本没有对错。因为选择出现分歧的瞬间,才意味着我们是人,是独立又特别的人,而不是衡量利益得失的机器……” 第二十章 救你 段续没有骗白非玉,也犯不着。 他是真的有办法。 而且……白非玉可能误会了一点意思。 段续说的赌不起,指的不是如果自己不去救王予礼,他可能会死这件事。 而是……他也不敢让鬼的“数量”继续变多了。 所以,即便是有些危险,他也决定下去看看。 说起来这种地方也根本称不上哪里就绝对安全,万一留在五楼的白非玉一进入506号房就被开门杀呢? 收回了这个不太当人的念头,段续匆匆地下了楼。 现在能确定的是一楼至少有一只鬼,暂时还无法知道是这栋公寓本身的鬼,还是时南放出来的鬼,但对于段续来说都一样。 王予礼能扯着嗓子呼救,至少验证了一件事,那就是那只鬼的行动速度应该不快。 不然他早就死了。 不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那只鬼是故意慢慢靠近王予礼的,它等的就是王予礼的呼救。 然后将来救援的人一网打尽。 虽然不知道鬼有没有这个智商,但段续不打算低估它。 “王予礼!再坚持一下!我在三楼,马上就来!” 跑到三楼时,段续忽然扯着嗓子在楼梯朝上方嚎了一声。 这一嗓子,地下室楼梯上的王予礼听见了,五楼的白非玉也听见了。 而且……别的东西应该都听见了。 王予礼听到段续的声音后,先是一喜,然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糟了…… 他来就来,喊什么喊啊! 现在位置暴露了,自己困在楼梯上进退两难,那只鬼完全可以先去杀了他再回来料理自己。 段续……你糊涂啊! 果然,在段续的声音发出后,王予礼立刻听到地下室里的脚步声以一种极其夸张的速度从另一个楼梯爬了上去。 它去了!它去找段续了! 更让王予礼心惊的是,他确认了一件事。 那只鬼的行动速度绝对不慢!它在等,等他的呼救! 王予礼痛苦地捶了一下墙壁,这么说,是自己害了段续…… 沉默,寂静,整个公寓仿佛死透了一般,突然失去了所有声音。 段续……已经遇害了吗? 在这段时间内,王予礼尝试着退下楼梯,但他很快发现,这也做不到。 下方的楼梯口,也变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天堑。 “喂!” 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头顶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了段续的声音! “我在这!段续!段续!” 一股强烈的惊喜涌上心头,就连身体也仿佛突然多了一份力量,王予礼连忙压低了声音回答。 “你等着,我下来给你带路!” 段续小声喊了一句。 可这时,王予礼却连连摆手:“别!段续,你千万别踩这楼梯!这楼梯是无限的,只要一进来就出不去了!你这样,找根绳子,丢下来,试试看能不能把我拉上去!” 段续无语地看了王予礼一眼,他当然知道这是无限楼梯。 这楼梯不是和四楼通往五楼那楼梯一样吗? 只要闭上眼睛,凭身体的方向感就能走出来,他是怎么蠢到把自己困在这种地方的…… 但看王予礼这一脸宁死不从,坚决不让他下来的样子,段续还是决定依了他。 “好,你等等!” 说完,段续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了楼梯尽头的亮光处。 他一消失,王予礼又患得患失起来。 段续不会……突然反悔,然后走了吧? 不……他既然决定来救我,就一定不会反悔的,他是个好人…… 王予礼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 “接着!你够得到吗?” 这时,一团长绳从楼梯顶丢了下来,王予礼仰头一看,那团长绳正在以一个非常诡异的姿势落下来。 明明没有任何东西,但这条绳子却在空中七拐八拐,仿佛碰到了隐形的墙壁一般! 果然和四楼到五楼是一回事…… 看到这一幕,段续心里更加有底了。 但王予礼却吓了个够呛,他赶紧一把抓住了绳子,回头对谭梅凤说:“拉着我,跟上!” 王予礼将绳子的另一头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心中安稳了很多。 “抓稳了吗?我要拉了!” 段续小声喊道。 “嗯!准备好了,你拉吧!” 段续扭了扭脖子,感觉这句话怪怪的。 然后他两腿顶住了墙角,开始一点一点地用力。 刚一用力,他就遇到了巨大了阻力。 “嘶——” 段续没想到,从外面介入一股力量来通过楼梯,竟然需要这么大的力气? 这两人就像陷入了泥潭中一样,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拖得动一两米。 好在段续的体能虽然算不上运动员级别,但也够得着强壮这个词了。 尽管绳子勒得双手有些疼,但还能坚持。 总的来说,虽然慢了一点,但王予礼和谭梅凤两人都在稳定向上,早晚能出来。 顺着段续绳子力量的王予礼这才发现,这个看似笔直的楼梯,实际上是一个不断循环往复的错乱空间,难怪无论他怎么爬也爬不出去,没有绳子的牵引拖拽,谁能出的去? 两个人越来越近,段续的手也越来越疼,他已经被绳子的摩擦弄破了血肉。 现在鲜血淋漓,看上去触目惊心。 王予礼看着就在前方的楼梯口,心中的喜悦越来越强烈,对段续的感激也越来越深。 “段先生,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王予礼发誓……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王予礼认真地说着。 “嗯,好,我知道了。” 段续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但手上的动作却在加快。 他用了个调虎离山计,现在,估计那两只鬼正在三楼友好交流。 他喊了一嗓子后就赶到二楼,从阳台爬下去了,不过……虽然现在一楼确实没有鬼存在,但段续心中仍然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他不想在这里多留。 就在这时,意外真的发生了! 不是鬼下来了,而是……谭梅凤! 她突然抱住了王予礼的腰,仰头看向段续。 段续心中一颤,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 她的瞳孔放大到了整个眼球,异常骇人! 王予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他拼命地挣扎,想摆脱谭梅凤,但谭梅凤却死死地抓住他的身体,不停地向上攀爬。 “段先生,救命!快拉我上去!这女人疯了!” 王予礼惊恐地大喊。 此刻,两人之间最多只有五六米的距离,眼看着王予礼就要被拉上来了! 疯了?段续可不这样认为,这谭梅凤的模样,像是正在变成鬼! 但眼下要他立刻放弃王予礼,段续也做不到。 他咬了咬牙,也拼尽了全力。 而这时,王予礼也终于发现了谭梅凤的异常。 她好像……并不是疯了。 她缠在他身上的肢体冰凉而扭曲,面孔也变得惨白诡异,尤其是王予礼无意中看到的她的瞳孔,更是恐怖得王予礼不敢直视。 最要命的,是她还在顺着绳子往上爬! 她本来掉在王予礼后面,现在竟然爬过了他的身体,到了前面! 她根本就没有管王予礼,她是冲着段续去的! 这一点,不仅段续看出来,王予礼也看出来了。 王予礼吓得浑身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 成年之后,他很少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 谭梅凤的异变还在继续,一股冰凉彻骨的恐怖气息已经在三人间蔓延开来。 因为段续的不停用力,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米! 王予礼拼命地拖拽着谭梅凤,只要他比发生异变的谭梅凤先一步出去,段续就能没事,他就能和段续一起将谭梅凤推下楼梯。 但……谭梅凤此刻的力量大得简直惊人! 王予礼哭得不能自已,但他根本就不能察觉到自己正在流泪。 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谭梅凤嘴边露出的狰狞獠牙。 她真的……变成鬼了。 “段先生……谢谢你。” 这是段续听到的最后三个字。 接着,一个黝黑的相机从楼梯下扔了出来。 段续睁大了眼睛,看着马上就到楼梯口的王予礼松开了绳子,他拼命地缠着谭梅凤,扯着她的长发,箍住她的脖子,双腿用力在墙上一蹬。 一人一鬼叮叮咚咚地摔下了楼梯。 第二十一章 真相 五楼,506号房。 白非玉在房间内翻找,但却没能发现半点有用的线索。 事实上,因为苏婉瑜死在了这间房的天花板上,所以这个房间早已被警方翻了个底朝天,任何角落都没有放过,警察都没找到可疑之处,又何况只凭一双肉眼的她呢? 这时,细微的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中响起。 白非玉呼吸一滞,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慢慢的,那个脚步过来了。 “是我,开门。” 段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白非玉多了个心眼,没有第一时间开门,毕竟之前才发生过段续被鬼骗开门这种事。 “真的是我,你鞋面一共八个洞。” 段续的声音再次响起。 “吱呀——” 门开了。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拿着一个相机的段续。 看到最个相机,白非玉就猜到了大概。 “王予礼死了吗?” 她静静地看着段续。 段续进了门,随手关好后,说到:“死了。” 他靠坐在书桌上,目光落向了手中的相机,问到:“如果是你……会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献出性命吗?” “不会。” 白非玉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但听到段续的疑问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去救他遇到了危险?” “不……”段续摇了摇头,“是他在救我。” 段续下意识地按动着相机上的按钮,低声说:“我一直都认为,世界是公平而残酷的。成年人的世界更是如此,想吃饱穿暖,就要付出劳动;想赢得关注,就要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而在这个鬼地方,想活下去,更需要体力,脑力,以及坚定的心性。你说……王予礼那种类型的人,为什么会被列车挑中?它到底看上了他哪一点?那种人,就应该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然后在临死前慢慢后悔自己年轻时的错误才对。” “对,所以他死了。”白非玉的回答很无情。 “没错。”段续不知在想什么,他看向了窗外,“但他至少是以人的身份去死的,如果像你我这样的人一直活下去,等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我们也许都不能算是人了。” “你什么意思?”白非玉虽然听出了他隐晦的意思,但还是对段续的诬蔑感到不满。 “没什么意思,你收拾一下行礼,我们要准备跑路了。” 段续忽然说到。 “离开这里?”白非玉左右看了一眼。 “对,离开这栋公寓。” 段续一边说着,一边将相机递给了白非玉。 白非玉不明所以地接过相机,朝屏幕看去,顿时瞳孔一缩。 这是……地下室的照片。 但,照片上的人形却异常骇人,那根本就是五具被烧焦的尸体! “这……是罗峰他们?” 即便是白非玉,此刻也被吓得不清。 段续点了点头,说:“2036年7月9日这天,他们全都死了,蓝天公寓失火,将包括谭梅凤在内的九个住户全烧成了焦炭。” 他仰起头,动了动鼻子:“闻到空气中的味道了吗?这是燃烧的气息。还有……温度异常的墙壁,包括这间房在内的过量二氧化碳,以及公寓在变大,楼梯的空间在扭曲,这是处于热浪中看其他物体时的感受,我们现在看到的,感受到的,遭遇到的,就是他们死亡前的映射。” “等等,你的意思是,他们全都是鬼?我们之前一直跟鬼呆在一楼?那他们为什么不杀我们?”白非玉不解地问,她被段续的话弄得思绪一团乱麻。 如果这栋公寓的所有人都是鬼,那找它们的结还有意义吗? 这不是必死之局? “因为他们没意识到自己是鬼。”段续将相机拿了回来,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我在二楼看到一篇文档,是赵宇写的日志。他提到他们几人曾经一起玩过一个叫许愿花的无聊游戏,他在那次游戏之后,许的愿望在慢慢实现。” “愿望?”白非玉看着段续问到。 段续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赵宇的愿望,是获得超能力。” “隐身,透视,读心,穿墙,变化,巨力……他获得的能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多。刚看到这篇日记时,我以为他疯了,现在结合这张照片来看,他没疯,他只是正在逐渐变成鬼,你不觉得,那些正是鬼的能力吗?” 段续的声音让白非玉有些毛骨悚然。 但……如果只是从发生的事情,以及这张照片展现出的东西来看,白非玉不得不相信,段续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她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段续也没催促她,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终于,白非玉选择了相信段续的判断。 “这栋公寓周围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段续走到窗边,低头向下看去。 白非玉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有其他疑问:“如果不在这里待够五天,就算逃出去了,列车也不会来接我们。我掌握的资料告诉我,如果在结束时刻前逃离了任务地点,后果会更加可怕。” 段续头也不回地看向天空,问到:“谁说的任务时间是五天?” 白非玉一怔,这不是你说的? “白小姐,我一直在说一个时间,2036年7月9日,你难道没发现,我们昨天到的时间也是2036年7月9日?我们困在了蓝天公寓被烧毁,所有人被烧死的这一天,虽然目前来看,这栋公寓一切完好,人也似乎还活着,但这只是某种诡异力量制造出的假象。我们在这里多呆一天,这些已死的人意识到自己是鬼的几率就越大,比如易浩,比如周明成,比如……谭梅凤。” “我现在才想明白,周明成死之前说的错了是什么意思,他又为什么对我们说快逃。”段续将头伸出了窗口,看着天空似乎在寻找什么,“他在‘死’前的最后时刻,意识到了自己是鬼,那是身为人的意识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等等!”白非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人是谁?如果他们都是已死之人,那时南看到的鬼是谁?他为什么要杀周明成他们?” 第二十二章 计划 “赵庆阳,蓝天公寓真正的主人,谭梅凤的爱人,也是最先意识到自己是鬼的人,我想,他是类似扳机的存在,作为阶段性提升难度的按钮,如果谭梅凤他们意识不到自己是鬼,就由他动手,让他们再一次死亡。”段续似乎早就料到了白非玉的问题,立刻做出了回答。 还没等白非玉继续开口,他又说到:“刚才在一楼看到相机里的照片后,我用柜台上的电脑顺便查了一下,你知道的,我看一眼就能记住谭梅凤输过的密码。” 白非玉张了张嘴,想说的话终于是憋了回去。 “任务时间并不是五天,而是一天,这个地方真正的难题是,我们要意识到日期,意识到所有人都是鬼,以及在所有人都变成鬼之前逃离2036年7月9日。”段续低头看了相机一眼,“好在,有个平庸懦弱的人临死前给我们留下了关键的证据,本来我们会在第二次7月9日的轮回,或者第三次7月9日的轮回时才能发现,现在……因为他,我们的存活率大大提升了。” 白非玉总算是理解了这里面的逻辑,所以说……苏婉瑜在这里就是个幌子,她是吸引视线的干扰项,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其他的“鬼”意识到自己是鬼。 苏婉瑜在火灾发生前就已经死了,这个故事根本与她无关。 “可是,我们要怎么离开这栋公寓?”白非玉问到了关键。 “等,你们是昨天第一个到这里的人,还记得进入公寓的时间吗?”段续问到。 白非玉皱着眉头想了想,那个时候她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公寓上,哪里会去记忆这些? “不记得了,大概是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 “你和王予礼是最先到的,然后是我,最后是时南。如果时间被截取出来,停留在2036你拿7月9日,我们是进不去的。只有在某个时间段打开一个缺口,让正常的时间线与停滞的2036年7月9日相交,才能放我们这些倒霉鬼进入蓝天公寓。这个时间点,应该是以你进入的时间为开端,时南到达的时间点结束。”段续分析到。 “不……”白非玉摇了摇头,“我和王予礼的时间点没问题,但时南的不能相信,他在进入公寓前就已经被鬼附身了,我们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状态到的,说不定他早就到了,只是被鬼附身后又出去了。要谨慎估计时南到达的时间,我建议不如以你进入公寓的时间点为基准来计算,虽然时间上会紧迫一些,但至少安全。” 段续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头道:“那就以我的到达的时间来算,嗯……下午三点一十五。” “你能确定吗?如果你的时间能肯定,我就可以推测出我到达的大致时间了。”白非玉问到。 段续看着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倒是想让它记错一次。” 白非玉觉得这句话隐隐地冒犯了自己,但她现在也无暇在意这些,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肯定地说到:“下午两点半,我和王予礼是下午两点半到的蓝天公寓。” “好,那我们逃出这栋公寓的时间,就确定在下午两点半到三点一十五之间,这个时间段,公寓外那层看不见的罩子应该会打开一个缺口。”段续说到。 这时,白非玉犹豫了一会儿,问到:“其实……我们为什么要冥思苦想地确定时间?每隔一段时间往外扔一件东西确定罩子有没有打开不就好了吗?” 段续严肃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早说?” “……”白非玉无语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想到过这个办法,因为有缺陷才放弃的。” “这是人脑,不是电脑。”段续认真地说。 “和电脑也没什么区别……”白非玉小声说到。 “白小姐,我确定我们刚才的推测没错了。”段续突然像是找到了证据一般,语气上扬了几分。 “嗯?” 白非玉被他跳脱的思维牵着,下意识地跟着段续的手指朝窗外的天空看去。 “你看,就是那朵云!我昨天看到过它!这是我们困在同一天的最好证据,世上不会有两朵一模一样的云彩!” 世界上也不会有记得一朵云所有细节的怪物…… 白非玉眼角抖了抖,第一次在心中默默地吐槽。 她不在理会段续,确认了一下时间,距离下午两点半……还有五个小时。 也许因为这仅仅是第一天,厉鬼的活跃程度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高。 怀着提心吊胆的情绪,两人在506号房呆了三个小时,然后在段续的带领下,从左边的楼梯开始下楼。 “我们为什么走左边?” 白非玉小声问了一句。 段续摸了摸墙壁,说:“在一楼和地下室之间的楼梯时,我发现了一件事,鬼和人类一样,也在避开左边的楼梯。可能是因为左边的楼梯在重现他们生前被烧死时,楼梯的状态,这让他们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你摸摸,这墙还烫手呢。” 白非玉拒绝了段续摸墙的邀请,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所以说,我觉得公寓左侧的楼梯,可能是留给人类的隐藏生路之一,这么一想,列车背后的那股神秘力量,好像也不是那么绝情……” “那只是对于你而言,”白非玉终于忍不住怼了他一句,“难道你认为每个人都能安然无恙地从无限循环的楼梯里走出去吗?” “这很难吗?”段续瞪大了眼睛。 白非玉被他注视着,忽然感觉自己不想说话了。 “算了,下楼吧。” 白非玉把兜帽往下拉了拉。 剩下的两个小时,两人在二楼的房间里躲藏了过去。 虽然偶尔能听到一些令人不安的脚步声,但总的来说有惊无险。 “时间到了,出发。” 段续看了天色的云彩一眼,然后随手拿了一支笔,往窗外用力地丢了出去。 它并没有被阻挡下来,而是随着段续的力量飞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而这,意味着正常的时间线,和被截取的2036年7月9日,相交了。 第二十三章 终点 “走!” 随着段续的声音响起,二人立刻迈开步子,朝一楼公寓门口跑去。 “听着,分头跑,如果我们逃出公寓时没被鬼发现,那这次就赢了。如果被它们发现了,就自求多福吧。” 段续低声说到。 “最后一个问题,列车在哪儿等我们?” 白非玉问到。 “我想,离开这栋公寓的范围,我们就会知道。”段续回答到。 “猜错的后果你应该很清楚。”说话间,白非玉和段续已经到了一楼,现在一楼空无一人。 至少表面上看空无一人。 “比起拖下去慢性死亡,我更喜欢赌一把。”段续忽然笑了。 他盯着白非玉,问到:“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白非玉抬头看着他:“什么问题?” 段续指了指她的头,问到:“你为什么总是戴着兜帽?你是兄弟会成员?” 这个问题让白非玉在这种异常紧张的时候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我会在列车上回答你。” “那好,出发!” 段续一点头,立刻朝着门口的位置冲了过去。 白非玉紧随其后。 六米…… 五米…… 四米…… …… 两米…… 就是现在! 两人一左一右,沿着街道两旁夺路狂奔! 没问题,果然能出去了! 而且……似乎没有引起公寓内那些厉鬼的注意! 段续和白非玉此时就像两个亡命之徒,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跑。 两人大概跑了五分钟才放缓些速度,因为目前已经离开了蓝天公寓所在的街区! 在离开这里的瞬间,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段续和白非玉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拿出了车票。 “站台——白杨路。” 白非玉低声念到。 段续穿过街道,来到她身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的运气比想象中要好,接下来去白杨路就……” 话未说完,段续忽然打了个寒颤。 他猛地回过头去,眼前的诡异场景令他头皮发麻! “怎么了?” 白非玉也转过头,终于明白了让段续这种人都明显身子一僵的场景是什么。 这条街道上的所有人,竟然都诡异地在盯着他们! “别看了,快跑!” 段续一把拉住双腿有些发软的白非玉,迈开腿狂奔起来。 一跑起来,白非玉也回过了神。 她的身体素质比段续要差得多,连续五分多钟的奔跑已经让她感到疲乏了,现在又跑,她的嗓子已经在火辣辣的疼。 “你……你知道白杨路在哪儿?” 白非玉喘息着问。 “别问废话,保持体力,公寓一楼的墙上有一张城市地图,哪里有公共厕所我都记得,闭上嘴跟我跑。” 段续的视线没有发生半点偏移,即便身后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他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 两人在陌生的城市中,又这样奔逃了三分钟。 今天的这座城市,充满了诡异的气息。 行人动作僵硬,路上没有一辆汽车,整个城市里,也根本没有半点声音。 亡命般地又穿越一个街区后,白非玉停下了脚步。 “段……段续……”白非玉喘着粗气,“我……我跑不动了……” “还有五分钟的路程,再坚持一下。” 段续跟着她停了下来,刚才那一幕诡异的情景,连他都吓到了。 不过现在,那些路人都消失了。 不知道是被甩掉了还是他们没有跟上来。 段续前所未有地集中注意力,四面八方都看了,他很确认这里暂时是一个寂静无声的街区。 没有人,也没看见鬼,只要通过这里,就能到白杨路了。 “哐——哐——哐——” “白非玉,你听见了吗?”段续精神一震,回头问到。 “嗯,它来了……” 两人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有激动,也有紧张。 列车来了! 成功就在眼前,此刻一丝一毫的放松,一点一滴的错误都会让他们前功尽弃。 越是这种时刻,越要谨慎平静,这一点,两个人都很清楚。 就在这时,白非玉突然瞪大了眼睛,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朝段续的脑袋扎去! “喂!你干什么?” 段续一偏头,险而又险地躲开了这一刀,他被白非玉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与此同时,白非玉的惊呼也在响起。 “段续!你干什么?” 她的声音从未这样急切紧张过,段续眼前一花,回过神时竟发现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掐着白非玉的脖子! 他赶紧松开了手。 “你……刚才没用刀扎我?”段续满是疑惑地问。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突然疯了一样地掐住我的脖子?”白非玉警惕地看着段续,刚才段续突如其来的动作把她吓得不轻。 段续心中一震,大脑飞速思考。 “不对,有东西在影响我们。” “立刻走!”段续当机立断,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列车轧过轨道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现在就是最后的时刻! 这一次,两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朝白杨路跑去。 暂时的休息让两人的体力得到了一些回复,但刚才发生在眼前的诡异现象又让他们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真实和幻象似乎在眼前交错了。 长时间紧绷的神经令人格外疲惫。 “白非玉……” “干什么?” 段续深呼吸了一下,说:“好好考虑一下,我说过的合作……” “等活着回去再说吧。” 白非玉现在没有闲工夫去思考那个问题,紧张恐惧疲惫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在……车站就在眼前了。 …… 列车。 之前段续几人呆的车厢里,此刻聚集了六个人。 “没想到第一天列车就去接他们了,难怪这次的任务没有任何信息,那个整天抱着洋娃娃的家伙还觉得是因为太过简单?你们猜,这次有几个人能回来?”一个容貌异常俊俏的年轻男人靠在窗边,轻声说到。 “一个。”他身边的光头壮汉接了一句话。 “没有。”另一个说话的,是个西装革履,戴着眼镜的男人。 这时,过道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他没有什么表情,径直走到了沙发旁,安然坐下。 但他的到来,却让之前的六人变了些脸色。 那个俊俏的男人眯着眼睛,笑道: “二十六号车厢,阎寻,没想到,你也会对新人感兴趣。” 第二十四章 逃离 段续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白非玉立刻发现了他的异常,也停下脚步问到。 段续眉头微皱,死死地盯着前方传来列车声响的方向,说道:“不太对劲……” 白非玉心中一颤,她虽然也有类似的感觉,但却被死死地压在心底。 现在段续一提起来,白非玉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其他想法。 确实……不太对劲。 路上的行人,还有刚才段续的幻觉,无一不在体现一点……有异常。 然而,现在只需要迈出这条街道就能上车了,所有的异常却都在这里凭空消失了? 是有陷阱在等着,还是说列车自身的诡异压制了蓝天公寓的异常…… 无法确定,白非玉的潜意识在劝说自己,是列车在压制异常,但现实仿佛又是另一种表现。 “鬼到现在都没有追出来,我们好像……太过顺利了。”白非玉肯定了段续的担忧。 段续的眉头越皱越深,直到此刻,他才感觉到身为人的无力。 被不可思议之物死死压制,只能在夹缝中寻求一丝生机。 这根本就像是一场愚弄。 他离奇地想到了人类玩弄蚂蚁时的场景。 也许此时此刻,在某个存在眼中,他和白非玉就是两只拼死求生的蚂蚁? 蚂蚁眼前的汪洋大海,不过是人类随意洒下的几粒水滴而已。 如果……这些诡异现象之后真的有一股意志在支配,那它会怎么做? 段续疯狂地思考着,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再次在他身后响起。 “段续,不能再耽搁了,他们来了!” 白非玉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神情恐怖,肢体僵硬的行人又来了! “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往前走吧!” 白非玉靠近段续身边,认真地说。 “你说得对,也许是我想多了。” 段续不再纠结,白非玉用一句话说服了他。 没错,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眼前,是一条巷道,只要通过这里,就到白杨路了,而列车,就在那里等他们。 “走。” 段续和白非玉迈开步子,冲进了巷道中! 好冷。 这巷道,为什么这里冷? 不过,巷道的尽头也很快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九米…… 八米…… …… 五米…… 三米…… 两米…… 冲出巷道了! 白杨路! 两人心中都涌出一阵欣喜,就在巷道前刺目的光芒被适应后…… 段续和白非玉忽然感到一阵恍惚,再定神一看,两人立刻陷入了难以置信的情绪中。 巷道外,根本就不是白杨路!而是蓝天公寓! 他们此刻正对着的,是蓝天公寓大门! 不……怎么会这样? 难以想象的诡异场景发生在了眼前,没有什么比拼死逃了这么久,竟然回到原点更令人绝望的了。 白非玉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软软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蓝天公寓,看着这幽深的公寓大门,她的瞳孔在颤抖,绝望的情绪正在飞快将她吞噬。 不仅是她,就连心志坚定的段续第一时间也无法接受。 但他下一刻,就开始拼命地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鬼新出现的能力?鬼打墙? 就在段续绞尽脑汁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二人眼前的公寓门口。 那是……面色惨白的时南,他的脸上带着怪异的笑容,安静地盯着段续和白非玉。 然后,二楼的阳台上,又一个熟悉的人露出了身形。 他满头满脸都是鲜血,肢体诡异地扭曲着。 段续瞳孔一缩……那是,王予礼。 紧接着……谭梅凤,罗峰,胡小芸,徐有志,何欢,赵宇,易浩,周明成……他们身体焦黑,全都出现在了各个楼层的阳台上! “不……” 白非玉无力地摇着头,她在此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段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不是在害怕,他是在对自己面对眼前状况时的无力而痛恨! 为什么会这样? 是哪里错了吗? 恐怖的变化并没有就此结束,两人站在原地之时,身后的巷子里,也传来了淅淅索索的诡异声音。 接着,便是令人作呕的腐烂血腥味。 段续转过身看去,巷子里的……是一个站在血水中的女人,她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苍白的瞳孔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恶意,狰狞的指甲如同最凶猛的野兽,在段续一愣神之际,就猛地伸到了他近前! 好在段续的反应也很快,虽然有刹那的恍神,但还是立刻一个驴打滚,虽然难看但却有效地躲开了它的攻击。 这只鬼是……时南放出来的那只! 枯瘦狰狞的鬼爪没有抓到段续,却也没有追击,而是一个转向,猛地抓住了白非玉的手臂! 白非玉浑身一僵,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浑身的血液似乎凝固了,强烈的恐怖气息涌入心头,死亡,就在眼前。 “嗤——” 伸长的厉鬼手臂快速收回,白非玉被它拖拽着拉向了巷道! “喂,抓住我!” 就在这时,段续猛地一扑!死死地抱住了白非玉的小腿。 段续的声音也唤回了白非玉的求生欲。 她立刻用没被抓住的右臂往段续方向一抓。 “嘶——换个地方抓!别扯我头发!” 段续疼得龇牙咧嘴。 白非玉闻言赶紧松开手,抓住了段续后脑勺的衣领。 然而……人类的这点力量,根本就微不足道。 段续和白非玉还是被鬼手拖拽着扯向巷道中。 眼前已经到了巷口,段续立刻将双腿张开,一左一右地卡在巷口。 但这仅仅坚持了两秒就失去了作用。 白非玉已经绝望了,段续注意到,她已经松开了抓住自己衣领的手。 “放手吧……段续。” 这时,她的声音反而不怎么恐惧了。 “谢……” “闭嘴!”段续一声大吼,两腿再次伸开蹬在巷道的墙上,因为太过用力他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你也好……王予礼也好……别在故作伟大地死在我眼前了!先给我想着活下去再说其他的!” 话音一落,白非玉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腿一松,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她眼前掠过。 “希望你没骗我……” 段续微弱的声音从她耳边一闪而逝。 白非玉瞪大了眼睛,看着段续笔直地跃向了那只浑身血红的厉鬼! “噗——” 厉鬼的另一只鬼爪猛然插进段续的腹部,让他喷出了一口鲜血。 但与此同时,他的左手也按向了厉鬼的额头! “砰——” 段续如同一个破麻袋般摔在墙上掉落在地。 白非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那只浑身血红的厉鬼,此刻眉心正在绽放血色! 它仰着头,惨白扭曲的面孔依稀留存着几分女性的特征,似在嘶吼。 下一秒——强烈的红光闪过,一个巴掌大的红色玩偶掉在了地上。 段续……成功了! 白非玉捡起玩偶,爬到了段续身边,他的腹部已经血肉模糊,嘴里也不停地往外涌出血沫。 “喂……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段续断断续续地说。 “别说话。” 白非玉将段续扶了起来,靠在了自己左肩。 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走出了巷道。 朝着眼前这栋满是厉鬼的蓝天公寓走去! 每一只鬼的眼神都令人不寒而栗,但此刻的白非玉,如同没看见一般,只是低着头,架着段续,毫不犹豫地迈进了公寓大门。 “呜——” 一阵鸣笛声出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段续和白非玉精神陡然一松,彻底昏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醒来 阎寻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叼着烟,静静地靠在列车的窗口旁。 窗外是永恒不变的诡异景象。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来到了地狱,但阎寻知道,他们这些人只是在路上。 那两个新人最后阶段的表现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他们展现出了良好的品质,这值得每一个团队去争取。 现在,那个名叫段续的男子正在缓缓恢复,他很幸运,只要回到了这趟列车,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能活过来,甚至不需要考虑后遗症,一切都会完好如初,就像时间在他身上倒流了一样。 “阎寻,你到底想做什么?” 俊朗非凡的男子收敛了笑意,来到阎寻身边。 这里没有其他人,所有人都去了公共车厢,等待段续和白非玉清醒过来。 阎寻是来得最早的一批人,但现在他却没有去凑那个热闹。 徐别文知道他肯定有其他想法,所以,他也离开了人群。 阎寻掐灭了烟头,扭头看向俊朗非凡的徐别文,说到:“你现在的样子,比之前做作的腔调好多了。” 徐别文耸了耸肩,说:“没办法,这趟列车上,并不是想做什么人就能成为怎样的人,你知道的。” 阎寻对此言不置可否,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别文,说:“方年让你来盯着我的吧。” “对,方老大说,就算不能让你加入我们,至少也不能让你进了其他团队。”徐别文毫不在意地说。 阎寻笑了笑,他看着徐别文,忽然低声说道:“你们……相信预言吗?” 徐别文浑身一震,他诧异地看着阎寻,他很清楚阎寻刚才那句话代表着什么。 预言……阎寻拥有的结的能力,而且,那个能力并不是根据他的想法就能使用,那个结的预言是被动的,随机的,完全不受阎寻掌控的。 阎寻说得不多,他挥了挥手,朝公共车厢走去:“徐别文,抱团取暖是弱者的行为,在我看来,你的能力并不比方年差,还是趁着年轻,过得自在些吧……” 他留下了一句让徐别文心乱如麻的话,消失在过道的阴影中。 …… “李经年……” 段续做了一个梦,一个复杂离奇的梦。 在那个梦里,他变成了一个名叫李经年的年轻人。 李经年生活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从事着一项奇怪的工作。 好像是……清扫什么东西? 李经年的能力很强,很快,他就成为了公司的骨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如水地走过,直到有一天,他接受了一个任务,那个任务,需要他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他去了。 在去执行任务的那些日子中,他真正体会到了孤独的苦涩滋味。 昔日的好友,恋人,家人,全都不能再见了,曾经的生活,也回不去了。 李经年经常一个人发呆,看着亘古不变的苍穹,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风景,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追忆着什么…… 是曾经的平淡岁月,是相伴的快乐无忧,还是埋藏在心中的那张已经模糊的脸…… 时间……岁月,它太长,也太久了。 久到能让一个人彻底地忘了自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 “谁!” 段续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晃动的车厢,而他,正躺在一张沙发上。 一个优雅的男人坐在他侧对面,怀里抱着一把吉他,悠闲地拨弄着。 清新悦耳的音符随着列车轧过轨道的声音流动,就像一条春日里的涓涓细流,绵延漫长却又充满新鲜,永远令人那么期待。 “你是……” 段续坐直了身子,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已经愈合了,连一点疤痕和印记都没有留下。 吉他声戛然而止。 虽然段续不懂音乐,但他知道眼前这人的技巧很不错,他的心里似乎有一股力量,这股力量让他的乐声像是有了灵魂一样,流动出一股自然动人的能量。 “你好,我叫方年。方向的方,流年的年。”他放下了吉他,微微偏过头,露出了一份刚好的微笑,和他的音乐一样,他的声音,也是那么温暖动人。 “段续,段落的段,续命的续。” 段续有些纳闷,尽管眼前的方年优雅大方,态度友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隐隐产生了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这份感觉让段续很确信,他和方年不是一路人。 “段先生,你很厉害。”方年将吉他放好,站直了身子,缓缓说道。 他的个子很高,完全站起来后,起码有一米九了。 衣服,发型,姿态,距离……他将每一个细节的分寸,都掌控到了刚刚好的地步。 “为什么这么说?”段续明知故问。 “时南死了,段先生得到了他的结,而且……段先生得到的方式正大光明,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段先生,你不用担心。”方年的话打消了段续的一些顾虑。 “你是说,在列车上可以看到执行任务的情况?”段续疑惑地问。 “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在最后时刻,到达了白杨路,幻觉将列车伪装成了蓝天公寓的样子,而我们,看到了最后时刻你和白小姐的所有举动。段先生,你很勇敢,也很善良。”方年由衷地说。 “别,有事说事,别骂我。”段续翻身下了沙发,左右看了两眼:“白非玉呢?” “白小姐回到自己的车厢了。”方年似乎有问必答。 “段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团队,我们的资源是共享的,我们的目标,也仅仅是作为人生存下去,当然,除了你获得的结,我不会额外要求任何东西,同样,你的结将以租赁的方式,暂借给我们的同伴,你也可以凭此获取不菲的寿命天数作为报酬。” 这倒是在段续的意料之外,他点点头,对方年道谢:“好的,我知道了,我考虑一下。” “那么……我就不打扰段先生了,”方年礼貌地鞠了一躬,拿上吉他,忽然回头道:“段先生,也许是我多嘴了,不过……请段先生记住,这趟列车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 “当然,我相信段先生和我们是一样的。” 方年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缓缓离开。 只是他身影消失的那一刻,段续的神情便冷了两分。 “一样?我跟你们可不一样……” 段续轻轻地说了一句。 他来到了窗边,透过窗的诡异光芒不算明媚,此刻照在段续的身上,忽明忽暗…… 那个梦,让他想起了一些事。 第二十六章 不解 段续一直觉得,所谓记忆,就是一个人的灵魂。 但现在,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自从上了这趟列车之后,有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正在慢慢苏醒…… “抽烟吗?” 阎寻摇了摇手中的烟盒,站在过道口问。 “不会。” 段续转过头,看向了那个自来熟的男人。 “你是谁?” 阎寻的神情似乎也很惊讶,他仔仔细细地看了段续好几眼,叹道:“你竟然……真的出现了。” “我叫阎寻,二十六号车厢的乘客。” 二十六? 这个格外靠前的数字让段续上了心。 “你好像知道我会上车?” 段续没有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 “对,我有一个结,通过它,我偶尔能看到未来的事。”阎寻也没有隐瞒,毕竟,他的结过于特殊,列车上的人都知道。 “就因为这个?”段续有些不屑一顾。 能看到未来? 这几个字,段续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他能找到一千个未来不是既定事实的理由,但他也不想浪费唇舌说给眼前的人听。 “不仅是因为那场梦,还因为一个人。” 阎寻脸上的神情温柔了几分,似乎已经想到了那个人。 “她嘱咐我,在你上车之后,要尽量护你周全,我欠她很多,所以我会遵守诺言。” “不过,你为什么要改名字?”阎寻看着段续的眼睛,问到:“在我的梦里,还有她的口中,你并不叫这个名字,你叫……李经年。” 段续心脏猛然一跳,李经年! 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也因为这个名字,让段续对自己刚才的判断产生了动摇,阎寻为什么会知道李经年? “告诉你这件事的人在哪儿?她是谁?” 段续认真了不少,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绳索,正将他绑缚其中,难以挣脱。 “她叫林桑落……现在……也许已经下车了,也许,她到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阎寻微微仰起头,语气感慨中带着几分惋惜。 “三年前,我刚上车时,她就已经是第二十五号车厢的乘客,她很善良,她救了我们很多次,直到……她攒满三千天的那一日。她对我说,要我记住一个叫李经年的人,把欠她的,还到他身上。”阎寻眼神捉摸不定地看着段续,“我不觉得你是李经年,除了长相,你和我梦到的那个人根本不同,你听到林桑落这个名字也毫无反应,显然你确实不知道她,也未曾听过她的名字。但……为什么你又确实在这个时间上了车?” 段续看得出来,直到目前为止,阎寻还算真诚,他似乎没有隐瞒什么,也把自己的怀疑坦诚地告诉了他。 但反而因为他的坦诚,让段续更加摸不着头脑。 三年前?那个叫林桑落的女人三年前留下了话,让阎寻照顾李经年,然后阎寻因为自己的预知能力,梦到了和李经年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 这根本不可能。 林桑落就算认识段续,也不可能是三年前的段续,三年前,段续正在上初三,整个初中到高中的记忆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没有半点遗忘和错漏。 不过为什么那个林桑落又会知道李经年的名字?为什么自己也会有支离破碎的李经年的记忆? 就算他是李经年的转世轮回这一类的无聊说法,时间也根本对不上。 段续拥有从小学三年级到高中的所有记忆,虽然更小之前记不得了,但他也不可能一边上初中,一边以李经年的身份和林桑落在列车上结识…… 但……有一点段续十分清楚。 他的身世,绝对与这趟列车,与那个李经年有关! 他不相信自己是什么李经年,他就是段续,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我确信,至少你知道李经年。”阎寻刚想抽烟,却又停了下来,将烟塞进了口袋里。 “你把表情控制得很好,但听到李经年的那一刻,还是露出了些许震惊。” “瞒着我也好,自己真的不知道也罢,总之,我会实现我的诺言,下一次任务结束,我就能攒满三千天,我即将离开这趟列车了,我能帮你的不多,如果你有疑惑,这几天可以到我的车厢来找我。”阎寻转过了身,似乎打算离开了。 “对了,这趟列车有好几个公共车厢,比如旁边的降临车厢,和眼前这个观光车厢,它们是所有人都能使用的,如果你想回到自己的车厢,或者去拜访其他人的车厢,你需要走到那扇门前,”阎寻伸出大拇指朝过道尽头指了指,“拿出自己的车票,插进那扇门的卡槽里,按下自己的车厢数字,或者想拜访之人的车厢数字,门开后,你就能到达那个车厢。当然,除了自己的车厢和公共车厢,其他车厢必须征得主人的同意后才能进入。” “谢谢。”段续说到。 虽然根据阎寻的说法,他是因为欠了一个女人的人情,才会报答他的,但段续并不觉得自己和那个林桑落有什么关系,所以,他心里默默记下了阎寻的人情。 阎寻也不知道他心底的想法,点了点头后,刚想迈步,忽然转过头又说:“还有,降临车厢的号码是999,观光车厢的号码是888,用餐车厢的号码是777,其他三个相同数字的车厢也各有作用,你自己没事可以研究一下,我就不多说了。” “谢谢。”段续再次说到。 阎寻又点了点头,刚迈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哦,我忘了,你千万别把自己的结借出去,也别把车票弄丢了,不然你会后悔的。” “好,谢谢。” 阎寻对段续的态度似乎很满意,之前看了段续在蓝天公寓结束前的表现,阎寻暂时肯定了段续做人的底线,现在,段续的礼貌也让他颇为受用。 眼前着阎寻就要走出这节观光车厢了,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扭头道:“你真的不抽烟?要不试试?” “不了,谢谢。”段续满腹心事,阎寻又走走停停,弄得他眉头直跳。 “在这种地方,抽烟是有好处的,你看我,都三十岁了,是不是看上去还像二十来岁的人?说不定抽烟能锁住青春哦。”阎寻说到。 “对,它能让你在二三十岁就死于肺癌,永葆青春。” 段续面无表情地说到。 阎寻脸一黑,悻悻地走了。 第二十七章 问题 段续走向列车门,将车票插入卡槽,输入了四十八。 不一会儿,门开了。 眼前是一片黑暗。 直到踏进去后,段续的眼前才豁然开朗。 “比我想象中要好啊,墙上还能贴海报?” 段续饶有兴致地看着车厢内的布置。 “你不知道车厢的布置是根据主人心意改变的吗?”白非玉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只是在段续腹部扫过时稍作了停留。 “我刚醒,还没来得及回自己车厢,这不是先来和你打个招呼吗。”段续很不客气地坐在了白非玉粉红色的座椅上。 白非玉没有多说什么,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血红色玩偶,递给段续。 “我……” “知道,你怕其他人对它有想法,暂时代为保存了,谢了。” 段续收下了玩偶,只是一入手,他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 “你的伤……” “没事了,这列车能把没断气的都救回来。”段续自己倒是不太在意。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部列车又是什么东西……”白非玉少见地露出些许茫然。 她觉得,也许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父母的笔记没有给她一个答案,她就打算自己来寻找答案,很显然,她低估了这里的恐怖程度。 “1804年,世界上出现了第一台蒸汽机车,1840年,世界上出现了第一列真正在轨道上行驶的火车。至少从这个东西的外形来看,它不会是什么古代产物,这是近些年出现的。”段续摸着下巴说到,“就算它是高级文明遗留下来玩弄人类的产物,也不会造出一个完全超越人类认知的东西,毕竟那样就没意思了。” “好了,我先走了。” 段续起身摆了摆手,算是道别。 “记住,你还欠我几个回答。” “等等!” 白非玉忽然站起身,拦住了要走的段续。 她抬起头,毫不躲闪的看着段续的眼睛。 也许是两人贴得太近,段续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见她的模样。 白非玉确实很漂亮,但……她不是段续喜欢的类型。 “你答应告诉我怎样才能下车了?”段续问到。 白非玉微微摇头,她伸出手,缓缓地取下了一直罩在头上的兜帽,然后,将头发也拿了下来。 “这是第一个回答。” 白非玉安静地看着他。 段续微微睁大了眼睛,白非玉那颗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刺目得有些滑稽。 但他却完全笑不出来。 “你……” “化疗。”白非玉言简意赅地回答。 她面不改色地将假发戴回头上,再将兜帽再次扣上。 “大概……还能活两年?一年?我也不太清楚。”白非玉嘴里说得很轻巧,就像是旁观者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什么病?”段续问了一句废话。 白非玉翻了个白眼:“当然是癌症。” “额……上这趟车,对你而言可能是一件好事。”段续没有什么安慰异性的经验,他虽然有个妹妹,但段小灵在他眼里从不算是异性。 段续的意思白非玉也清楚,但她摇了摇头:“车票上显示的数字,只是在列车上存活的资格长短,我们真正的寿命不会加减,就算一个人已经攒够了三千天,但如果他在列车上被人谋杀,他照样会死。” 她转过头,看向窗外:“我也一样,病就是病,就算有存活一千天的资格,但我的身体只能存在一年。” 段续张了张嘴,半天憋出了两个字:“加油。” 白非玉刚想翻白眼,却听列车内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广播声,这个机械冰冷的女声,和在风都火车站听到的如出一辙。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槐村。请即将到站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槐村。请即将到站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槐村。请即将到站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 二十五个车厢,所有人都心底一颤,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聆听着列车播报。 “即将到站的乘客有……二十九号车厢,三十二号车厢,三十八号车厢,四十一号车厢,四十三号车厢,四十九号车厢。” “即将到站的乘客有……二十九号车厢,三十二号车厢,三十八号车厢,四十一号车厢,四十三号车厢,四十九号车厢。” “即将到站的乘客有……二十九号车厢,三十二号车厢,三十八号车厢,四十一号车厢,四十三号车厢,四十九号车厢。” …… 列车的通知一连响起了九次,每听到一次,段续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不会这么倒霉吧……又来?” 段续拿出车票,看向背面角落里的小数字,49,整个人凝滞了。 白非玉也是一脸惊奇:“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段续一脸无语地说。 …… 降临车厢。 新人上车的第一节车厢,也是下车执行任务前的等待车厢。 列车广播通知后,五个人陆陆续续地来到了降临车厢。 这早已成了大家默契承认的规则,每一次都是九死一生,至少……要先在开始前谈好合作与分工。 “还差一个人。” 赵唯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道。 “是那个新人,估计还没回过神吧。”陈新岳双手抱怀,坐在沙发上。 “不会是吓得尿裤子了吧?”王长江爽朗的说道。 “那个叫段续的小弟弟,看上去可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上一次他最后时刻的表现,很多人都看见了,更何况,他得到了时南的结,那个玩偶……可是很有用的。”一个身材火爆,声音性感的女人靠在窗边,慵懒地说。 “孟月,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赵唯扫了她一眼,说:“阎寻很看好他,得罪了阎寻,你就得罪了大半个车厢。” “哎呀,知道,知道,我说什么了吗?虽然那小段续长得不算太帅,但看起来很勇敢善良,我喜欢还来不及呢,你说呢?”孟月暧昧地笑了笑,目光似乎颇为期待地看向了过道方向。 “嘶……” 正在这时,段续突然捂着脑袋从沙发后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到的?”孟月被他吓了一大跳。 段续连忙摆手:“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你喜欢我之类的话我更是半个字都没听到!” 说完,他还举起了四个指头:“我发誓!” 第二十八章 六人 赵唯,陈新岳,王长江,孟月…… 段续的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这四人,将刚才的声音和他们的样子名字对上了号。 “不是六个人吗?还有一个呢?” 段续早就到了降临车厢,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躲到了沙发后面,但现在算上他也才五个人,而刚才广播通报的是六个人。 “我……我在这里……” 一个弱弱的声音在段续背后响起。 段续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他浑身一颤,赶紧扭头看去。 他这才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正站在他身后!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到的?”段续的问题比刚才的孟月还多了一个。 这个小女生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赵唯说到:“她叫花霁云,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不用管她。” 花霁云听到赵唯的声音后,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站在一旁。 而另一边,赵唯见人已经齐了,便开始以领导者的姿态面向大家,说到:“下一站,轮到我们了,我希望,至少我们几个人之间不要自相残杀。” “还有你,段续,你也不用太紧张,连续两次都是同一个人这种事,曾经也发生过,而且,那个人比你更倒霉,连续五次都有他。不过也正因如此,他早早地集齐了三千天,现在已经下车了,所以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赵唯安慰道。 紧张?这倒是不至于,只是多多少少让段续有些郁闷。 不过,赵唯说的那个人倒是引起了段续的兴趣。 “他是什么时候上车的?” 孟月来到段续身边,回答到:“一年前,本来呢,他是不可能这么快下车的,这趟列车里还有三四年前上车的人,但也许是他实在太倒霉了,几乎每一次到站都有他,而他也足够幸运,每一次都能活下来,所以咯,他早早地凑够了三千天,下车了。” “这么说,那个人还真是挺幸运的……”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运气,次次都能活下来还归结于幸运,那就只能是在骗傻子了。 段续看着孟月笑了笑,在孟月看来,他的笑容分明就是在说: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好了,先说说我们这次的事吧。”赵唯打断了段续和孟月间的闲聊。 孟月走向沙发,轻描淡写地坐了下来,下巴朝段续扬了扬,显然是在示意他坐她旁边。 虽然不是段续自愿的,但现在,他确实成为了降临车厢内的焦点。 刚上车的乘客,尤其是刚经历过第一站的人,不说吓得鬼哭狼嚎,最起码精神状态会受到极大的影响,精神恍惚,敏感,易怒,神经质……大家见过了太多太多的狼狈模样,甚至他们自己刚上车时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眼前这个段续,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状。 那个和他一起生还的白非玉至少还露出了几分茫然,唯独他,他的表现简直就和没事人一样,实在是引人注目。 段续也不做多想,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孟月身边。 孟月似乎很满意,脸上的笑容愈发妩媚了。 “好,现在,我们需要确认一下,这一次我们拥有的结。”赵唯认真地说。 段续立马举起了手,问到:“结到底是什么东西?” “结,你可以把它看作厉鬼唯一的弱点,它往往与厉鬼生前的经历息息相关,容易形成厉鬼之结的东西,通常就是鬼生前最在意的东西,或者……凶器。在你没有结的时候,想躲开厉鬼的袭击只能依靠体力和脑力,而一旦你拥有结,你就可以发挥它的恐怖力量,借由诡异来对抗诡异。”赵唯详细地解释到。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历,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结并不是绝对安全的,它伴随着巨大的代价以及风险,稍不留意,不仅你能在列车上存在的天数会归零,甚至会释放出一个不属于当前时间线的恐怖厉鬼。” 段续点了点头,拿出了那个血红色的玩偶。 “之前它属于时南的时候,不止这么小,时南一个大男人需要一整条手臂才能抱住它,像个变态一样,为什么它到了我手里,会变得只有一个巴掌大?”段续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不知道,也许是个体差异吧。” 赵唯摇头道。 这个问题,眼下没有人能给段续一个答案。 “总而言之,我希望大家把它当做最后的保命依仗,千万不要乱用,每个结的诡异力量都不同,这一次我们即将到达槐村,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伤亡,我建议大家开诚布公地说明自己拥有的结的力量。” “我先来,我的结,是它。”赵唯似乎很有诚意,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条染血的毛巾,双手捧着,说:“只要将它搭在脖子上,我就能完全隐匿气息和行踪,就算是厉鬼也无法发现,但它的消耗非常恐怖,一分钟就需要三百天的寿命,也就是每秒钟消耗五天。”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赵唯的手上,显然孟月等人也没想到,赵唯这一次会这样做。 要知道,在列车上自己所拥有的结的效果是绝对的秘密,也是最大的本钱。 “赵唯,你……”脾气耿直的王长江此刻的神情也有些阴晴不定了。 “王哥,你还没发现吗?”赵唯虽然在回答王长江,但目光却是扫向了所有人。 “这部列车到站的时间越来越快,往往上一站刚到,下一站的通知就来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三次,而且,之前每一站到站的人员最多三到四个,但现在呢?这次呢?六个!”赵唯的声音在颤抖:“整整翻了一倍!这样下去,以列车上这恐怖的生存率,我们早晚会死光!我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得到,它在清算了,它要将我们这些人赶尽杀绝!” 王长江几人面色微变,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最近列车上的几个小团队都有动作,他们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列车的变化,之前那样的恶劣竞争,隐瞒争夺确实只会造成内损,对大家的存活毫无帮助。 赵唯已经表了态,而且……他这一手很漂亮,抢先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列车上最基本的价值观与规则并没有崩塌,所以……就算是内心不认可,大家也不能明面上否认赵唯的说辞。 眼看着降临车厢内一片沉默,段续忽然开口道: “我这个结的能力……好像有些奇怪?!” 第二十九章 能力 “是什么?” 赵唯几人的眼睛亮了亮,一般来说,就算是相同的结,落到不同的人手中,也会呈现出不一样的诡异能力。 就像这个玩偶,它在时南手中时,能够以寿命为代价强行抹除诅咒与诡异现象,具体消耗视恐怖程度而定,总的来说,时南的结是一个相当强大且有用的结。 所以,列车上几乎没人认为他会活不过上一次,然而现实就是这么讽刺。 时南不仅死了,他的结还落到了段续手中。 那个玩偶外形的改变也许就是它能力发生变化的外在表现,大家都很期待,它在段续手中时会出现什么能力,毕竟从之前段续的表现来看,能够在生死关头拯救同伴,他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这样的人手中的底牌越强大,对整个团队越有好处。 然而,段续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它……好像想要我的血?”段续看向赵唯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祭品!”孟月惊呼出声。 “祭品?”段续看着她疑惑道。 赵唯神色复杂地看向段续,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使用结只需要消耗车票上的寿命天数,但还有一种情况,寿命天数和祭品都需要。所谓祭品,就是使用结的特殊需求,这些祭品千奇百怪,可能是一块石头,一片叶子,一滴眼泪,一根头发……还有像你这样的,一滴鲜血。总的来说,需要祭品的结展现出的能力更加诡异,也更加凶险,甚至引起过两位持有者的死亡,还有一起……入侵列车事件。”赵唯说这话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你能告诉我们它的能力吗?如果太过凶险,我建议最好还是不要使用它,这种需要祭品的结实在太难掌控。” 段续仔细感受了一下,说到:“我能将结里的鬼释放出来,存在时间由寿命天数决定。” “算了!” “别用!”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段续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孟月与赵唯。 “你这个结的能力,根本就是一个简化版的失控状态,绝对是弊大于利,别用!”赵唯严肃地说。 “好吧,我也不打算用,毕竟还要划破手指滴血,挺疼的……”段续将血色玩偶放入怀中,小声地说。 经过他这么一出后,降临车厢内的氛围要缓和了些,赵唯看向孟月,刚想开口,孟月便翻了个白眼:“好啦,知道了!” 她举起自己的右手,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银色的戒指。 “这是一枚鬼新娘的戒指,只要我使用它,我的生命就会和一位异性强行绑定,他不死,我就不会死,同理,我不死,他也绝对不会死。” 孟月的声音不大,但话音刚落,在场的四个男人眼睛便亮了起来,段续更是屁股往孟月身边挪了挪。 “姐姐,我突然发现我也挺喜欢你的。” 孟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对周围这几个虎视眈眈的男人说道:“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厉害,以我目前的寿命天数,它最多只能保持五分钟的有效时间。” “五分钟也够了,有了你的戒指,哪怕是正面去与厉鬼周旋,生还率也能大大增加!”赵唯环顾了一圈四周,说到:“这一次我们有四个男性,孟月的结对我们的好处不言而喻,我建议,大家一人拿出一部分寿命天数交给孟月,好让她在危急时刻有本钱使用这枚戒指的能力救人,大家觉得呢?” “我没意见。”王长剑第一个表态。 “好。”陈新岳也点了点头。 “可是我加起来还没两百天,孟姐,你要多少……”段续可怜巴巴得看着孟月。 他现在的寿命天数一共是185,白非玉和他一样,根本就经不起消耗。 “段续的话,考虑到他是新人,大家照顾一下,我们一人给孟月两百天,段续就给一百天,大家有意见吗?”赵唯又问了一句。 “没这个道理,他的结本来也发挥不了作用,现在又要让我们平摊寿命天数的消耗?谁想当这个烂好人谁去当,反正我的天数紧张,我不同意。”陈新岳双手抱怀,第一个表达了拒绝态度。 “我……看你们。”王长剑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但这番作为,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赵唯面色一冷,刚想说话,却听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我……我可以多出一点……” 段续转过头去,只见一只瘦小的胳膊缓缓地举了起来,是花霁云。 她还是低着头,似乎是因为大家的注视,她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孟月的脸色有些难看,冷冷地说:“你是女,我的戒指你本来就用不了,关你什么事……” 话音还未落,赵唯便插嘴道:“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段续少出的部分由你补足,你自己也要出两百天,别忘了。” 段续闻言,眉头一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花霁云点着头小声说:“我……我知道了……好……” “你还有问题吗?”赵唯注视着陈新岳。 陈新岳瞥了花霁云一眼,说到:“有人愿意当傻子,我当然乐意。” “我的结是一顶帽子,放在车厢里了,没带在身上,它能让我短暂地拥有飞行能力。”陈新岳简单地说了两句。 “你在车厢里听到了下一站有自己的名字,还不把它带在身上?”赵唯看着他问到。 “走的急,忘了,不行?”陈新岳毫不示弱地看着赵唯,“赵唯,你管不到我头上,说了我的结的能力,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怎样?” 赵唯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王长剑这时出来打了圆场,说到:“好了好了,眼看下一站就快到了,这时候可不能发生矛盾,我说说我的结吧,大家看,就是它。” 一边说着,王长江一边拿出了一样让众人吃惊的东西。 王长江是老人了,但是……好像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结是什么。 直到现在。 几人看着王长剑手中的那半截舌头,有些愣神。 “就是它,它能让我拥有一种能力,我的声音,能让鬼短暂地失神。” 第三十章 餐车 能让鬼短暂地失神…… 这个能力,说强不强,说弱却也有用。 “既然如此,那就去做最后的准备吧,尤其是你,段续,到站前先去777号车厢吃点东西,这能让你在任务期间感觉不到饥饿,减少进食带来的麻烦和风险。”赵唯说到。 “还有这种事?那大家一起啊。”段续邀请到。 赵唯摇摇头:“我们之前都吃过了,你直接去吧。” 说到这里,赵唯拿出车票看了一眼,抬头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站了,动作快。” 车票上还有下一站的到站时间? 段续惊奇地拿出车票,果然在灰色骷髅头下看到了一串正在不断减少的数字! “这个时间只有我们几人的车票上有,没有到站的人不会显示。”赵唯解释了一句。 同时,他摆了摆手,打了个招呼,离开了降临车厢。 很快,其他人也一一离开了这里。 还有最后半个小时,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后一次呆在这部列车上。 做最后的心理调整,见见朋友,这些都需要花时间。 降临车厢转眼就只剩下段续和花霁云。 段续看着她,刚才脸上的轻松之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沉默。 他看不懂,为什么这个瘦小的女孩儿会被这样对待? 她遭到了肉眼可见的排挤和欺凌。 而她自己似乎也并不懂得反抗。 “要不要一起吃饭?”段续出声问到。 花霁云身体一颤,她缓缓抬起头,长长的齐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但没被挡住的洁白脸庞是那么纯洁美好。 “小段续!” 就在这时,孟月的声音在过道口响起。 段续回过头去,只见孟月正在对他招手:“走,陪姐姐一起去吃个饭,姐姐也还没吃呢。” 段续点点头,又扭头看向花霁云,低声问到:“走吗?一起?” “不……不了。” 花霁云连忙低下头,朝车厢的另一个通道跑去,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门框内的黑暗中。 见花霁云离开,孟月拍了拍过道的墙壁:“喂,还不过来?” 段续收回视线,走上前去。 孟月拿出车票,插入门上的卡槽中,输入了777三个数字,然后,门开了。 “在这部列车上,三个相同的数字都是公共车厢,比如三个七,它代表餐车车厢,其他的你有空自己可以试试,不过……姐姐不建议你去试三个一。” “三个一?为什么?那是什么地方?”段续好奇地问。 孟月走向一个类似柜台的地方,一边点食物一边说:“本来是图书室,但有一个疯子霸占了那里,你最好别去惹他,他可是会乱咬人的。” 孟月端过来两盘看起来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家常饭菜,递给段续:“作为人呢,我们是不怕疯狗的,但被疯狗咬上一口就不划算了,对吧?”她冲着段续眨了眨眼睛。 段续接过餐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他坐在餐桌旁,朝身后看了一眼:“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没其他人来吃饭?” 孟月噗嗤一笑:“傻孩子,你还没发现,你上车昏迷直到现在,肚子一直没有饿过吗?这个餐厅,只是为即将到站的人准备的,在列车上活着的人,是无法感觉到饥饿的。” 说到这里,孟月的神情似乎黯淡了几分:“不仅是饥饿,口渴,困倦,排泄……一切活人该有的需求,在列车上都会完全消失。只有在到站后,在任务中,才会重新出现,我有时甚至会想,会不会……其实在那些恐怖的地方,我们才是真正地活着……” 段续沉默不语,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在重伤醒来时,他就已经发现了。 这部列车上的人,有心跳,有呼吸,但……没有生命。 这不是凭空的臆想,段续的大脑能够捕捉到太多细节,而这些细节,无一不在显示这部列车上的人,都处在一个极其诡异的状态。 非生,非死,像是他们的时间被列车强行截留,停在了死亡与活着的混沌状态之间。 “孟姐,这枚戒指,对你而言不是结那么简单吧?” 段续忽然问到。 孟月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问到:“为什么这么说?” 段续看了一眼孟月右手上的无名指,说:“你看着它的眼神里,有眷念。” “叮——” 叉子掉落在地上,惊醒了孟月,她连忙弯腰捡了起来,对段续笑道:“你又懂什么?你孟姐可是公认的骚狐狸~” “你看,这时候你眼里的情绪叫嘲讽。” 段续说到。 孟月无奈地看着他,说到:“好了,别再用你的眼睛看着我了,我告诉你。” 段续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坐得笔直。 “这个戒指……对我而言确实不是单纯的结,它也是我的婚戒。”孟月低头看着戒指,目光中满是柔情,“我的男友是和我一起上车的,只不过,他第一站就死了。” “运气太差吗……”段续问到。 孟月摇摇头:“不……他很聪明,也很幸运,他成功地找到了鬼新娘的结,完美地提前结束了那一次任务。但是……我们错了,在即将离开之际,鬼丈夫苏醒了,那次不只是一只鬼,而是两只。他将鬼新娘的戒指交给了我,给我亲手戴了上去,自己去引开了另一只鬼。” 孟月望向窗外,慢慢抬起头:“然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段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了,都怪这该死的好奇心。 安慰女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段续再一次确认。 虽然他知道怎么做能够有效地舒缓她的情绪,甚至赢得她的好感,但段续实在是说不出那些肉麻的话。 “额……孟姐,加油!” “噗……”孟月捂嘴一笑,这片刻的清纯比她之前伪装的妩媚要动人万倍。 “好了,姐姐会加油的,吃好了的话,我们该去降临车厢了。” “嗯。”段续擦了擦嘴,站了起来。 两人朝过道口走去。 这时,孟月突然站定脚步,认真地说:“姐姐对你感官不错,也许是因为……你最后救人的样子很像他,所以,我再多说一句,不要靠近花霁云,千万不要。” 第三十一章 两人 两人回到降临车厢后,发现人已经到齐了。 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个让段续意外的人在降临车厢门口站着。 “白小姐来找你的。”赵唯抬头对段续说到。 段续朝白非玉看去,白非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里又嚼上了泡泡糖。 “找我什么事?”段续走到她身边问。 白非玉朝一旁的观光车厢走去,段续低头看了一眼车票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就要到站了,但他还是跟了过去。 “你不会是要跟我表白吧?” 刚进观光车厢,段续就问出了一句令白非玉翻白眼的话。 “你高估自己的相貌了。”白非玉客气地说。 “你不觉得男人的内涵更重要吗?”段续坐到了沙发上。 “首先,我暂时没看出你的内涵。”白非玉看着她,目光略显疑惑,“其次,你好像变了。” “是吗?”段续摸了摸下巴,变了? 要是变了为什么本人感觉不出来?难道是脑子在骗他? “哪儿变了?更英俊了?” 白非玉无语地看着他,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知道,总之,现在的你不像醒来前的你,你在晕倒的时候伤到了脑神经吗?” 白非玉这带着七分吐槽的话却让段续浑身一僵,强烈的刺痛在大脑中出现。 “砰——” 他身体僵直地从沙发上摔到了地面。 “喂!” 白非玉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扶住段续。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段续的衣服竟然被冷汗湿透了,整个人的脸色也苍白得可怕。 段续的眼神也很奇怪,像是庆幸,也像是忌惮,然而更多的却是疑惑。 “李经年……” “你说什么?”白非玉好不容易将他扶到了沙发上,却突然听到段续的嘴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段续摇了摇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整个人的状态比刚才好了一些。 “没什么,我只是抓住了一个贼。” 没错,就是贼…… 刚才白非玉无心的一句话让段续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意识到了……自从醒来后,他的个性好像开朗了许多,言谈也更加随性无忌。 段续很清楚自己的个性,他虽然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但也绝对不会热情,笑嘻嘻地叫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女人姐姐这种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但……之前他确实这样做了,而且他自己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反应过来后的段续立刻开始回忆自己身上出现的异常,很快,他就锁定了他。 那个出现在他记忆中的……名为李经年的人! 昏迷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关于李经年的记忆,虽然那些记忆支离破碎,但来得异常诡异。 再结合眼下这种状况,段续得出了一个让他有些担心,又有些疑惑的结论。 似乎……李经年的记忆出现得越多,段续就会变得越不像自己。 最可怕的是,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的,如果不是白非玉刚才突然提起,段续自己甚至都没能意识到。 这部列车上,唯一知道段续之前大概性格的人,只有白非玉了。 其他乘客因为没有对比,所以根本不会觉得段续不正常。 想到这里,段续认真地看了白非玉一眼。 “你可不能死了,我会想办法治你的病,这部列车连鬼这种离谱的东西都能出现,我想,一些延长寿命的特殊方法应该也存在。” “啵——” 白非玉又把泡泡糖吹破了。 她似乎惊讶于段续此刻的言辞,好几个呼吸后才反应过来,说到:“万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车,你不是白白投资错人了?” 段续捏了捏鼻梁:“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白非玉疑惑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她微微低下头,拉了拉帽檐,“你……你不要想太多,我和你……没有未来的……” 段续一脸无语地看着她:“虽然之前的我有些奇怪,但那句话是真的。” “哪句话?”白非玉好奇地看着他。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说过这句话?”白非玉瞪大了眼睛。 段续仔细想了想,刚才那句话……好像只是自己心底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口。 那这么说,真的是记忆出问题了?! 段续喜形于色地扶着白非玉的肩膀:“我真的没说?” 白非玉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开心起来的段续,摇摇头:“没说。” “太好了!”段续从沙发上弹起来,一边捶手一边来回踱步,“这么说,我的记忆在变成正常人,我也会记错,我也会有突出的深刻回忆,我也能忘掉不开心的事了……” 白非玉看着他,连泡泡糖都忘了嚼。 好不容易等段续冷静下来,她才想起正事:“我有一件事要提醒你。” “什么事?” 段续现在心情大好,本来因为自己在潜移默化地变成一个不认识的“李经年”而产生的负面情绪也消失了许多,连带着看白非玉时,都觉得她好像漂亮了点。 白非玉认真地看着他:“你现在拥有结,这一次和你一起到站的人应该也有结。” “对,我们已经互相交了底,除了一个被排挤的女生,其他人都有结。”段续说到。 白非玉抬起头,兜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要留意……结是凶器的人。” 段续一怔,他想起了那个说法。 结除了是鬼最在意的东西之外,还能是在它生前时杀了它的凶器。 “结是凶器,会有什么不同吗?” 段续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但还是想从白非玉这里得到答案。 “嗯,结如果是凶器,持有结的那个人,就会很容易被结中厉鬼的扭曲怨恨影响,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白非玉声音不大,却在段续的心底掀起了一阵波澜。 “我记住了,谢谢。”段续看着她,认真地说。 白非玉躲开了段续的眼睛:“活着回来再道谢吧。” 段续笑了笑,到站时间已经快到了,他迈步朝降临车厢走去。 在打开门的前一刻,段续忽然扭过头,说: “你不能死,因为知道真正的我的人,只有你了,我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忘了我自己,忘了还有一个名叫段续的人存在过……” 第三十三章 谢华 天黑了,段续也到了阿云家的农家乐。 “阿云,你一个人住吗?”段续抬头看了一眼这栋二层小楼。 “不是,我和奶奶住!”阿云摇头道。 趁着阿云开门的时候,段续回过头,朝村子里看去。 阿云家的屋子地势高,能看到大半个村子,甚至还能隐隐看到村子中央那棵槐树的树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太黑,段续总觉得那个树冠的阴影像是一个躺在天上的人。 他闭上了眼,不再看,深呼吸了一下。 很熟悉的味道…… 柴火的香味混杂着米饭的甜味,还有一些山风的土腥味,村外树林里的沙沙声像是滴落的水珠,穿透炊烟落入段续耳中。 从高览讲的那个故事开始,段续就明白,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事和那棵槐树脱不了干系。 至于村民?暂时看来,这里的村民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不上淳朴善良,热情好客,但也不见愚昧无知,蛮横霸道。 不过,如果高览的故事是真的,那这个村子里一定还藏着一个众人保守的秘密,一个村民死了,很诡异地死了,不仅没人追究,知情人还被要求不要多管闲事。 高览到底有没有管闲事段续不清楚,但……高览再一次来了这个村子,而且是村长亲自接待。 睁开眼睛,收起了满脑袋的思绪,段续刚想转身,却看见了阿云黑漆漆的眼睛:“客人,也是山里人吗?” 段续摇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阿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说:“客人刚刚的样子,好像对山村很熟悉,就像是在山村里长大的一样。” 阿云的说法让段续摇头失笑,他是被抱养的孩子,从小就在风都生活,记忆中从未出现过山村的画面。 但阿云说的熟悉段续却也无法反驳,因为……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这股熟悉感就如同他第一次踏上那部列车一样。 如果是以前,段续也许会毫无头绪。 但是现在,他知道……这些熟悉感,也许来自另一个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客人,进来吧,山里晚上凉。” 阿云扶着门喊道。 段续点头进了阿云的家,没有什么装修,但打理得很干净。 “奶奶!家里来客人了!”阿云蹦蹦跳跳地冲进了里屋。 段续坐在木凳上,打量着四周。 不一会儿,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捧着几个橘子走了出来。 段续赶紧站起来,伸手去接橘子。 “谢谢您了,奶奶。” 老人家手一躲,瞪了一眼段续:“小伙子,这是我自己吃的。” 段续悻悻地收回手,看了老人身后一眼:“阿云呢?” “做饭去了。” 段续收回目光,看向橘子:“这橘子甜不甜?” 老人家停下剥橘子的手,问道:“你要买?” 段续眉头一抬:“多少钱一斤?我买些来吃。” 老人家递过来一个,满脸骄傲地说:“这可是我家自己种的,现在这村里,只有我家还有一片橘子林了。” 段续疑惑地问:“为什么?其他人不种橘子?” 老人家脸色一垮:“种?人都死了,怎么种?” 段续一脸八卦之色,故作紧张地问:“我来的时候,听说村里死了一个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种橘子的?” 老人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盯着段续,小声说:“你可别去打听谢华的事,小心他们揍你。” 段续满脸疑惑之色,问到:“为什么?我又不是村里的人,那人犯了什么事啊?提都不能提?” 老人叹了口气:“没犯事,山里能犯什么事?” “那谢华是个好人啊,为什么不能提?”段续说到。 老人放了一瓣橘子进嘴里,边嚼边说:“哪有人一直是好人,一直是坏人,那再好的人也会失手害人,那再坏的人也要回家磕头过年。” 段续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唉,谢华命苦,家里人死得早,他吃着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成了家,弄了一片橘子林,结果人给弄没了。要我说啊,他就不该去见什么城里人。” “他还认识城里的人啊?”段续故作惊讶地问。 老人说:“可不是?他的橘子林就是城里人出钱给他承包的。” “那这不是好事吗?”段续问到。 “好事?城里人哪有好人?能让你占到便宜?”老人一脸忿忿不平地说。 段续瞧了她一眼,说:“您老刚才自己说,人都是有好有坏,不会一直好,也不会一直坏的。” “那就是你记错了,我没说。” 老人家吃了一个橘子,把剩下的橘子抱在怀里走了。 “小云儿,奶奶睡觉去了,别叫奶奶吃饭!” “诶!” 阿云的声音从屋子深处传来。 段续看着这精神头很不错的老太婆走进里屋,陷入了沉思。 死的那个人……叫谢华。 所以,这次是他变成了鬼吗?要找到的结,就是他的结吗…… …… 赵唯站在村西入口,身旁是孟月。 “其他人应该已经从其他入口进了村子,我们现在要不要先去那棵老槐树下看一看?”赵唯问到。 孟月看着他,说:“去也可以,但为了安全,我们最好保持一定距离,我的戒指一旦使用,只要不是两个人同时被厉鬼杀掉,就不会出事,你去那棵槐树下,我就远远看着,如果有危险,你先使用你的结,实在不行我再使用我的结。” 赵唯低头想了想,点头道:“好,进村前那个故事我听着很奇怪,怎么看都和槐树有关,这个村子又叫槐村,难道列车要让我们去找一棵槐树的结?” “不会,我们现在还碰不到没有来源,没有因果的厉鬼,如果真的是槐树有问题,凭借我们现在的结,根本无法应对。”孟月肯定地说。 “你说得有道理,趁着还有月亮,走,先去老槐树那边。” 赵唯说到。 两人刚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看到一个漆黑的轮廓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紧张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拉开了彼此间的距离,如果有意外,二人就能立刻一左一右分散逃离。 那个漆黑的轮廓很快就走到了亮光处,发现了赵唯和孟月。 “你们……还没回去睡觉?” 赵唯和孟月心中一松,赵唯回答到:“吃完饭随便走走,你呢,高览先生?” 高览的脸上露出几分奇异的笑容,缓缓说道:“下午进山时,我讲的故事还没吓到你们吗?” 第三十四章 月夜 赵唯刚想回答,却见孟月忽然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他悚然一惊,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有问题,他也不多费唇舌,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而这时,月色下的高览似乎有些意外,他面无表情地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朝赵唯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步子很奇异,虽然每一步迈得不大,但身形的移动却极快。 这样下去,追上赵唯只是时间问题。 赵唯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许久未曾出现的恐惧感从心底爬了出来。 他对槐村并不熟悉,现在天色也黑了,家家户户都关上了门,他也不知道该去敲哪一家的门。 更何况,赵唯不认为进入村民家中就是安全的。 难道,现在就要使用结了吗? 赵唯咬紧牙关,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月光下,一个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的身影正在快速朝他追来! 那一定是鬼! 赵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个月光下的“人”,连一点影子都没有。 孟月之所以二话不说就逃跑,肯定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个“高览”没有影子这件事。 可是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摆脱它的追杀? …… 孟月靠着墙,压抑着自己的喘息。 她逃出了很远一段距离才敢歇一会儿。 没有动静,所以……那只鬼没有追过来,它去追赵唯了? 孟月按着自己胸口,不安的眼神藏匿在夜色中。 其实比起赵唯,她的危险要更大,尤其是在这种没有异性在场的场合。 而赵唯的结,至少能短时间地保证他自己的存活。 不过,一旦赵唯的寿命天数用尽,那只鬼还没有离开的话,赵唯就完了。 要不要救他…… 孟月目光闪烁。 清醒时,她和赵唯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然后在刚准备进山的时候,他们遇到了高览。 现在想想,高览的出现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难道说……刚才那只鬼并不是伪装成了高览,而是高览本身就是一只鬼? 这个猜测令孟月有些头皮发麻。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和鬼同行了那么长一段山路后。 不行,要救他,赵唯暂时还不能死。 做出了决定后,孟月原路返回,朝另一户农家摸了过去。 她要去通知王长江和陈新岳,其实,除了段续和花霁云,其余四人已经打过照面了。 今天晚上是她和赵唯私自决定出来探个究竟的。 毕竟按以往的经验来看,第一天的夜晚风险是最小的。 谁能想到,他们仅仅是动了去那棵老槐树下看一看的念头,就迎面碰上了一只鬼? 也许,这次的麻烦会比想象中还要大…… …… “吃饭了!” 阿云朝楼上喊了一声,手中捧着一盘炒青菜走了过来。 段续坐在桌前,看了楼上一眼:“楼上还有客人?” 阿云点了点头:“嗯,今天下午到的,是一个小姐姐,比客人早到两三个小时呢!” 段续心中一动,抬头看向楼梯处。 不多时,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出现在了楼梯上。 果然是她,花霁云。 然而,花霁云此刻的状态非常奇怪,她的眼珠纯黑一片,没有半点光泽,整个身体也在不停颤抖,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在注意到段续的视线后,花霁云就像看到了救星,径直扑过去抓住了段续的衣服。 “有……有鬼……我感觉到了……有东西……在靠近……” 她凑到段续的耳边,凌乱却又清晰地说。 花霁云的声音很低,似乎不想让阿云听见。 阿云好像吓了一跳,歪着头问:“她怎么了?客人,你们认识吗?” 段续点点头:“她是我的朋友。” 奇怪的是,这句话说出后,花霁云浑身的颤抖陡然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纯黑一片的瞳孔中充满了死寂,明明是在看着段续,但段续却总觉得,她看向了更远的虚无处。 “我带她出去透透气,你先吃。” 段续扶着花霁云,给阿云打了个招呼。 阿云点点头,说到:“客人要早点回来,晚上……村子里不太安全呢。” 段续回头看了她一眼,阿云的神情,似笑非笑。 段续心中一寒,掩上了门。 “花姑……花小姐,你怎么了?” 门外,段续扶着花霁云,低声问到。 因为花霁云看上去也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称呼她为小姐不太合适,但当段续的另一个称呼刚准备喊出口时,他发现更不合适。 花霁云推开了段续,跌跌撞撞地朝一个漆黑的巷子里走去。 眼看着她的身影即将消失,段续皱眉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不过他的心里,想到的却是白非玉说过的那句话。 “要小心结是凶器的人。” 花霁云不会莫名被人排挤,孟月也曾对他明说过,最好离花霁云远些。 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花霁云就是那个拥有一个凶器结的人。 但…… 段续还是跟了上去。 他的记忆力很好,好到一些让他生气的事,总也忘不了。 花霁云的神情,还有一些小动作,让段续想到了一个人。 段小灵。 刚升上初中的段小灵,有一段时间的表现和花霁云一模一样,后来段续了解到,段小灵被欺负了。 欺负她的是同一个年级的女生,可笑的是,段小灵寻求过帮助,但没有大人会觉得那是欺凌,在他们看来,那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玩闹,怎么会把人伤害到不敢上学的地步? 好在段续发现了。 他不在意手段,只要不触碰自身的底线,再黑的手他也能下,这与对方性别无关,与年龄也无关。 段小灵没心没肺地以为,是对方良心发现了,她可以尽情享受自己的初中生活了。 她是幸运的,但比段小灵大不了多少的花霁云没这么幸运。 她不仅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而且……她还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段续神情冷峻,冲进巷道里,淹没在黑暗中。 村子的路很复杂,但对段续来说,这不算是大问题,站在阿云家外的斜坡上时,他已经将整个村子的房屋布局刻在了脑海中,哪怕眼前都是黑暗,也影响不了他脑海中的图像。 花霁云的脚步声就在前方,段续加快了一些步伐。 突然,花霁云的脚步声停了。 段续也刚好离开了房屋间的小道,走进了月光中。 花霁云静静地站在月光下,段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路旁两块石头间的缝隙中,卡着一只鞋子。 段续记得这只鞋子,它属于赵唯。 第三十五章 村长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新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花霁云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陈新岳面色一变,说到:“又是你?” “段续?”孟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她和王长江从陈新岳身后走了出来。 这三人的目光都是只在段续身上一闪而过,然后便集中到了花霁云身上。 当看到那只夹在石头缝隙中的鞋子后,孟月的脸色也变了。 “是赵唯,你把赵唯怎么了?” 她紧紧地盯着花霁云,目光根本不像是在看同伴。 不仅是她,王长江与陈新岳也是这样的眼神。 花霁云身体一颤,两只手捏住了自己的衣角,关节捏得发白。 她不知是不擅长解释还是不能够解释,此刻只是呆立在原地。 段续沉默地架在花霁云与陈新岳三人中间,忽然迈动脚步,走向了赵唯的鞋子。 “不关她的事,我是跟着她过来的,前后脚不到五秒,如果是花霁云,她的动作不可能那么快。”段续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偏向谁的意思,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孟月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她低声说:“赵唯一直被那只鬼追杀,可能慌不择路之下,把鞋子丢在了这里。” “不,你们看。” 段续蹲下身子,伸手拔出了那夹着两块石头中的鞋子。 “鞋子夹得很紧,而且这种地方,再慌不择路也不可能去,赵唯不傻。” 段续抬头看向了石头后方,这里的地面,有一道明显拖拽过什么东西的痕迹。 “赵唯被拖走了。”段续起身说到。 孟月等人上前也看到了石头后面的痕迹。 这里确实有过挣扎和拖拽的痕迹,而且……这条痕迹是一直朝着树林深处延伸的。 几人很容易就在脑海形成了当时的画面,一个恐怖的鬼影,拖着不断挣扎的赵唯,要将他拖进树林深处,尽管赵唯已经拼尽全力,将自己的脚塞进了石头缝中卡住,想挣扎,但最后还是无济于事。 “赵唯……死了吗?” 眼下的气氛非常凝重。 赵唯是这里最早上车的乘客,而且还拥有保命能力强大的结,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死了吗? “我们要不要进去找他?”孟月看向几个男人,她不想自己做出决定。 几人朝那片浓密的树林中看了一眼,漆黑之中传来的是细密的风声,宛如呜咽一般。 …… 我死了吗? 赵唯费力地睁开眼睛。 刚才,他晕过去了。 记忆最后停留在某个东西拖住了自己的脚,将他拖进了树林中。 察觉到自己还能思考,还有意识时,赵唯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还没死。 赵唯拼命地想睁开眼睛,想打起精神,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这么做,就感觉眼皮越是沉重,每次努力睁开,眼皮又会重重垂下。 就像鬼压床一样的状态。 赵唯不断地在心中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看清四周,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闭上眼睛,不能晕过去,也不能睡着。 耳旁全是树林里枝叶碰撞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白天显得那样平平无奇,然而一到了晚上,就像是催命的梦魇,令人禁不住胡思乱想。 就这样,赵唯不知道挣扎了多久,终于重新取得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不敢胡乱动弹,即便现在能起身了,他还是趴在地上。 夜间山风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 周围的树林高大又扭曲,像极了一个个狂乱的鬼影。 赵唯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是月亮已经升到了天空正中。 习惯了黑暗之后,黯淡的月华也显得格外明亮。 接着这点月色,赵唯强忍着心中恐惧朝四周看去。 风还在吹,枝叶还在响。 他的四肢在颤抖,也不知道是山里的夜太冷,还是他的心太恐惧。 他屏住呼吸,脑袋一点一点地转动。 那是……看到了! 只见月影下,一具枯瘦的身体,诡异地从地面直立起来。 赵唯的牙齿不停打架,为了避免发出声音,他将一根手指头塞进了嘴里。 他认识那个身影。 那是……村长! 赵唯死死地咬住嘴唇,只感觉身上不断地淌出汗水,后背早已湿透了,此刻被夜风一吹,更是冷得出奇。 他不敢发出声音,但却死死地盯着他,那个枯瘦的人影……不,村长诡异地站直了身体,并缓缓走动起来。 他的走动很没有逻辑性,随意向前两步,又退后一步,像是在思考,更像是无意识的徘徊。 忽然,黑暗中闪烁出了一道火光! 火光的红色印亮了他的面孔。 果然是村长! 只不过……此刻的他的面孔,要比白天狰狞许多。 他的手指枯瘦得像一棵树的根须,脸上的皱纹也像极了苍老的树皮。 眼中闪动的恶意也不似活物。 他似乎在借着火光寻找什么。 赵唯此刻心跳不断加速,他经历过很多恐怖的时刻,也遭遇过不少厉鬼。 但眼前这个看上去还算是人的存在,却让他前所未有的紧张恐惧。 他到底是不是鬼? 如果是鬼,他为什么需要火光才能看见东西?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会在半夜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他把我拖进来的吗? 刚才追我的鬼也是他吗? 密密麻麻的疑问涌上赵唯的大脑。 此刻他的思绪已经在紊乱了,他没有办法冷静思考。 对了,结! 使用结! 明明应该早就想到的问题,直到现在才出现在脑海中,可见赵唯的失常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听到一声粗重的喘息。 赵唯朝那声音处看去,顿时头皮一阵发麻! 那满脸皱皱巴巴的村长已经转过了头,火光映在他狞笑着的脸上格外惊悚,他正盯着他! 完了…… 绝望涌来,赵唯手足一阵冰凉。 他的结可以遮掩自己的所有痕迹,不会被看到,听到,闻到,也不会被绝大多数方式探知到。 但……他并不会消失,他的身体还在那里,他虽然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但他跑不了! 强烈的恐惧侵蚀着内心,赵唯此刻只能希望眼前的一切,真的只是个噩梦。 只要苏醒过来,自己还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准备继续开始枯燥乏味的,朝九晚五的一天。 然而……村长那张恐怖的脸已经越来越近。 他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异类 夜深了。 刚才又闹了这么一出,几人都没了谈话的心情。 找一张床去睡觉也不现实,于是大家决定就在饭桌前凑合一晚。 “段续,你要上厕所吗?”赵唯忽然问到。 段续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两人朝后院走去。 “你……”赵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之,今晚谢谢你冒险来树林里找我。” 段续摇了摇头:“我有自己的原因。” 赵唯把段续的这句话当成了客套,他拍了拍段续的肩膀,说:“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但在这种地方,好人是很难有好报的。花霁云用自己的寿命天数帮了你,你念她的情,看不得她受委屈,这些我能明白。陈新岳突然动手打人也是他的不对,但……你真的了解花霁云吗?你就不怕自己的好意反而会连累自己?伤害大家?” 段续静静地看着他,问:“花霁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赵唯朝花霁云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你是从现实世界上车的人,对吧?” 段续点了点头。 赵唯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不仅你,我也是,我们都是,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半年前,列车到了一个叫天堂谷的站,那一次,有四名资深乘客参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两千以上的寿命天数,但最后……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列车在天堂谷外等待,我们都以为那次团灭了,但没想到,最后时刻,从天堂谷里走出来一个人。”赵唯凝视着段续的眼睛。 “花霁云?”虽然猜到了答案,但段续都有些不敢相信。 “没错,就是她。”赵唯确认了段续的话,“花霁云……不是列车从现实世界接来的人,她是在途中的一站,自行上车的。” 赵唯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他继续说道:“而且,我们每个人最多只能拥有一个结,只有当结丢失在某一站,或者结破损时,才能重新获得一个。而花霁云,她拥有四个。她的结,就是那次执行天堂谷任务的四位资深乘客的结。” “段续,现在你还不觉得她有问题吗?”赵唯紧紧地盯着段续。 段续转过头,看向了花霁云所在的方向,沉默片刻后,说道:“猜测不能成为伤害她的理由。” “那四个结难道还不能算证据?”赵唯无奈地反问到。 段续转过身,看着赵唯,摇了摇头:“在你们那里算,在我这里,不算。” 赵唯轻叹一声:“算了,随你吧,我只能提醒你,不要和花霁云走得太近,她已经到过两次站,两次!那两次都只有她一个人生还,我不希望我们这一站成为第三次。” 赵唯缓缓走远,回了屋子。 段续一个人站在后院,仰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 他为什么要帮我? 花霁云独自坐在斜坡上,沐浴在月光下。 诡异的来历让花霁云从上车的第一天起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与疏离。 那是一种很矛盾的情感,他们既想知道那个从“故事”里上车的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又不愿意和她靠得太近。 其实,如果仅仅是那样,或许还能好受些? 花霁云常常在想那个问题。 但随着事态的不断发展,她拥有,并能使用四个结的事曝光后,大家对她的态度又发生了变化。 而恶意到达顶峰的时刻,就是第二次任务还是只有她一人生还那刻。 那一次,在登上列车那刻,花霁云能清晰地感觉到所有人对她的恐惧,厌恶,警惕,忌惮…… 她的年龄本来就不大,如果能够承受得起那么多的恶意? 躲避,忍让,逆来顺受成了花霁云唯一的选择。 她必须向所有人展示自己是无害的,才有可能得到那么一丁点儿正常的待遇。 然而尽管她一直在这么做,事情也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是一个活着的诅咒,甚至可能是厉鬼上车的化身,这种言辞在列车上流传已久。 诅咒?厉鬼?每个人都在猜测她是什么,但只有花霁云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 她不能解释,也无法解释,她只能徒劳地向周围所有人释放自己的善意,尽管这从来得不到回报。 然而这一次……意外发生了。 她只是和往常一样,让自己吃一些亏,多付出一些寿命天数而已。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甚至花霁云自己也习惯了。 但她没想到,这简简单单的“照顾”被一个新人记在了脑子里。 比起心酸感动,花霁云更多感到的情绪,却是不知所措。 夜已经很深了,她还坐在有厉鬼出没的村落土坡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鬼,已经不再是花霁云最恐惧的东西了。 她仰起头,看向幽光闪烁的夜空,低声呢喃:“月亮……你是真实的吗……” …… 第二日。 “呀!你们是谁?怎么都在我家?” 阿云的声音让人从困顿中很快清醒过来。 段续还来不及解释,就见一个村民急匆匆地跑到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阿云,不得了了!村长不见了!” “村长爷爷?!” 阿云面色一变,甚至来不及洗漱就急冲冲地冲出了房门。 “村长?”段续几人心中各有所思,赵唯立即对阿云说:“阿云姑娘,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也好帮忙找。” 阿云来不及回头,但声音传了过来:“好!” 几人跟着阿云跑了出去。 看天色,现在应该是早上七点多,但槐村的村民已经全都起床了。 不知本来就是这样的作息,还是被村长失踪的消息惊醒的。 总之……不见了这三个字,在槐村异常敏感。 毕竟槐村上一个不见了的人,名字叫谢华。 最后谢华虽然被找到了,但却很诡异地丢掉了性命。 每个村民都在希望村长只是早起出门遛弯了,但找遍整个村子仍然一无所获后,大家都只能想到一个地方。 发现谢华尸体的那个树洞——后山槐树树洞。 段续五人跟着近百来位村民去了后山,刚爬上半山腰,就听到了前方有人传来尖叫。 “是村长!村长在这里!” 第三十八章 疑点 老村长死了,死在了树洞里。 他的下巴像是被巨力所撕裂,无力地耷拉在胸前,鲜血和唾液打湿了整个胸口。 他没有闭上眼睛,每个人都能看到,老村长瞳孔中的恐惧。 “是老槐树,这是老槐树的诅咒!每个同意卖树的人都要死!每个都……” “你闭嘴!别在那里胡说八道!”这时,一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他怒视着那个村民,向周围看了一眼:“爷爷死了,我胡勇就是代理村长!现在每个人都回家去!不准再谈论那棵树的事!” 他虽然年轻,但看得出来相当有威望,这样一通怒喝下来,周围的惊慌私语竟然真的慢慢停止了。 名叫胡勇的年轻人转头看向段续几人,说到:“不好意思,村子里发生了这种事,你们如果想离开,我可以让人送你们出山。” 段续几人互相看了几眼,如果可以,谁想呆在这里? 赵唯上前一步,说到:“胡小哥,现在出了这种事,我们几个也脱不了干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们还是在村子里住一段时间吧。” 胡勇看向段续他们,片刻后点了点头,扭头对阿云说:“阿云,带他们回家去吧,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谁知,一向听话的阿云此刻却置若罔闻,她只顾盯着村长的尸体,拳头捏得很紧,一句话也不说。 段续见状,开口说道:“我可以自己回去,先走一步了。” 其他人看着忽然转身朝村子方向回去的段续,有些摸不着头脑。 村长的尸体还没细看,他就要走? 通过昨夜赵唯的话,完全可以确定眼前这位村长的身上藏着大秘密,他很可能就是牵起整个诡异事件的脉络线索,段续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我……也先走了……” 花霁云低声说,没有人回答她,甚至没人去看她。 花霁云的离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在想什么?” 王长剑低声问到。 赵唯微微摇了摇头,将目光收了回来,扭头看向村长的尸体,说到:“不用管他,可能是害怕了吧。” …… 不对…… 段续飞快地赶向村子。 他虽然走得很快,但这一点也没耽误脑子的思考。 直到目前,他发现了两处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赵唯昨夜说的全都属实,那么……他们就算会提防,警惕,恐惧花霁云,也绝不敢使用欺凌,暴力等手段。 毕竟按照赵唯的说法,花霁云可是一个杀了四个资深乘客,夺得他们的结,从故事中上车的“女鬼”。 这样的角色会任人欺凌? 她可不是一无所知的弱者,她是持有“力量”的强者! 就算她上车后被列车改变了某些鬼的特质,变得不再那么暴戾恐怖,但他们的态度,也绝不可能是普通乘客面对一个持有四个结的神秘乘客的态度。 答案很明显,赵唯在说谎。 或者……有所隐瞒。 那些被他隐瞒的信息才是列车上的人敢对花霁云肆意欺凌的根源。 而这,段续有了个大概的推测。 能让他们那样肆无忌惮的行事,可能的理由不少,但段续愿意去相信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知道,花霁云无法伤害他们。 这是第一个逻辑不通之处。 而第二个,是这个山村里的事。 高览告诉了所有人那个故事,在阿云的奶奶处,段续也从侧面得到了印证。 前一个死者谢华本来是个一穷二白的孤儿,但他在去了一趟城里之后,带回了一笔钱,并用那笔钱承包下了后山橘子林。 乍一看,这个逻辑没什么问题,再联系到之前得到的,村里人有意出售村中最古老那棵槐树的信息,似乎就更能印证谢华是带着卖槐树的消息去城里,才获得了一笔财富的。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刚才段续仔细地看过,后山橘子林并不小,那么大一片山林要想承包下来,需要的不可能只是一笔小钱。 一个要出售槐树的消息就能卖出那么大一笔钱? 不可能。 就像阿云的奶奶说的那样,城里人可不是傻子,谢华一定是拿出了近似价值的东西,才能换回那么大一笔财富。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 他去哪儿了? 花霁云紧跟着段续的脚步,往村子里赶。 但她很快就被段续甩掉了。 不,花霁云发现,她并不是被甩掉了。 而是……迷路了。 树……好多的树,而且全是槐树…… 它们高矮类似,粗细统一,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村子的附近,有这么大一片槐树林吗? 这个想法在花霁云的脑海中出现。 她仰起头,透过叶缝看向刚出来的太阳,辨认出了方向。 反了? 明明是在往村子的方向走,但距离村子却越来越远。 是不小心走错了吗? 花霁云看向密密麻麻的枝叶间,她很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走错路。 就在这时,花霁云忽然看到前面路过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陈新岳吗? 花霁云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身体藏在了树干后。 陈新岳似乎感觉到了目光,猛然回过头看向花霁云所在的方向。 花霁云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然而陈新岳好像发现了什么,竟是完全调转了方向,一步步地朝花霁云走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花霁云的嘴唇也越咬越紧。 “是你呀……” 陈新岳忽然从树干后探出头,声音在花霁云耳边响起。 花霁云的脖子处起了些鸡皮疙瘩,赶紧躲开了他。 陈新岳浑身都已经汗湿了,他盯着花霁云,似乎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花霁云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回答我?”陈新岳扭着头,神情怪异地盯着花霁云,“你……看不起我?” “还是说,你以为自己有了靠山?” “嘻嘻……嘿……” 他怪笑着,忽然将手伸入怀中,似乎要往外掏什么东西。 “对了,我的结是一顶帽子,按理说……帽子无法成为凶器,但……它不同。” 一顶白色的太阳帽出现在他手上。 “这顶帽子的主人,用它捂死了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家五口人,它现在……好像又想杀人了……” 陈新岳期待地看着花霁云,他迫不及待地想从她稚嫩的脸上,看到恐惧绝望的神情。 然而……他失望了。 第三十九章 发现 “等等,先不要移动尸体。” 胡勇准备让人抬走老村长的尸体之时,赵唯出声阻止了他。 胡勇皱眉看向他,说:“赵先生,你要做什么?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赵唯回头看了一眼,村民基本上已经都听了胡勇的话,各自回村去了,现在胡勇只留下了两个大汉,加上他自己,也就三个人。 “长江,拦住他们。” 赵唯说到。 “好。” 王长江捏了捏拳头,挡在了胡勇身前。 王长江的头脑并不出众,他自己也很清楚,比起列车上某些在现实世界就惊才绝艳的人来说,自己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很能看清楚局势,所以……每一次任务他都能抱中最恰当的那条大腿,给他打下手。 而这次,他选择了赵唯。 赵唯很聪明,他曾说过,在上车前,他是现实世界的一名销售经理,那个行当,脑子慢,没有眼力劲的人是不可能做得来的。 “你们要干什么?给我让开!”胡勇显然是生气了,他用力一推王长江,竟发现眼前这个壮汉纹丝不动! 孟月略微看了一眼胡勇三人和王长江之间的冲突,径直走向了赵唯。 赵唯看着孟月,说到:“来,搭把手,我们把他拉出来。” 孟月点点头,和赵唯一左一右,将老村长从树洞里拖了出来。 尸体这种东西,对于孟月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即便老村长被撕裂的下巴在搬动之下微微颤动,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赵唯把手伸到村长的口袋里,上下都搜了一遍,竟然真的被他搜出了一个小册子。 “外乡人!把东西给我!” 看到这个小本子后,胡勇立刻便急了,他指挥着身后两个壮汉一拥而上,三人推搡着王长江,已经动起了拳脚。 然而,王长江要比他们想象中能打得多,他似乎受过专门的格斗训练,三个农家汉的王八拳根本就打不中他,反而是他们,一人被王长剑一拳击中胃部后,蜷缩在地吐着酸水,半晌起不来。 摆平三人后,王长江扭头看了一眼赵唯。 赵唯打开了村长的小册子。 孟月凑上前去,二人一页一页地往后翻。 “胡文山,胡勇,贾大林,郑成枝,谢华,杨福林,马树,刘平安,吴万富。”孟月低声念出了这九个名字,疑惑地看向胡勇:“这个小册子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有九个人的名字和手印?” 胡勇抱着肚子躺地上装死,也不回答。 赵唯皱着眉头,又看了一遍这九个名字。 这本小册子上什么内容都没有,每一页都只有一个名字与一个红色手印,一共九页。 “村长就叫胡文山吧?”赵唯忽然问到。 胡勇装作听不见,只是狠狠地瞪着赵唯。 “你不用装傻,这种事随便找个村民就能问出来。”赵唯走向了胡勇,“这九个名字,是你们九个人之间的某种约定,你身边那两个人,也是这九个名字中的其二吧?” 胡勇面色一变,但仍是没有开口。 赵唯也不急,他慢慢地走向胡勇,蹲了下来,用小册子拍了拍他的脸:“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死的不是我,九个名字,谢华已经死了,你爷爷胡文山也死了,回村后我再去查一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已经死了,早晚会轮到你,还有你们。” 赵唯看了那两个村民一眼。 胡勇朝他吐了一口口水,从地上爬了起来,狠声道:“你还敢回村?你只要刚在村子里出现,我就让全村的男人抓住你,打死你!” 赵唯轻蔑地一笑,突然抬腿一脚踹在了胡勇的小腹上。 胡勇眼珠一鼓,再次跪倒在地。 “你敢吗?你如果真的敢,就不会支开所有村民,只留这两个自己人了,至于我们……你估计以为,我们马上就会离开村子,坏不了你的事,对吧?”赵唯低头看着胡勇,低声道:“我想想,你们要做什么……卖了那棵老槐树,分钱?不……没那么简单,所有村民都已经知道了要卖老槐树这件事,你们也没有瞒着,那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你觉得,我告诉他们之后,他们会先绑住谁?” “你知道?”胡勇眼珠一转,恶狠狠地说:“我劝你不要管闲事。” 赵唯站直身体,对孟月和王长江说:“走吧,我心里已经有底了。” 王长江和孟月点点头,三人刚准备回村,忽然……孟月浑身一僵,立刻扭头看向四周。 赵唯察觉到她的异常,赶紧问:“怎么了?” 孟月神色变得异常难看:“起雾了,而且……阿云不见了。” 赵唯和王长江面色齐齐一变,阿云!她没有随着村民一起回村,但现在却不见了!不对……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没有人察觉到这件事,就像阿云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赶紧离开这里!” 赵唯第一个往村里的方向跑。 孟月却脸色难看地说:“迟了,雾封路了……” …… 槐村。 询问了两个村民后,段续找到了正确的路。 他走上前去,敲响了房门。 “谁?” 谢华的女人声音带着慌张,但还是打开了房门。 上午的阳光在段续身后亮起,映在了这个女人和她怀中的孩子脸上。 小孩惊恐地抱着妈妈,以为眼前的人是来打爸爸的。 段续说:“我能进去吗?” 女人迟疑地向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让段续进了院子后,立刻关上了房门。 段续站在原地,看着她:“为什么放我进来?” 女人抱着孩子,低着头:“我知道你是村外来的人。” “村里和村外的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女人将怀中的孩子又抱紧了些:“他们不会敲门,一般是直接踹门,他们也不会问我能不能进来,都是直接往里闯。” 段续抬头往屋内看了一眼。 虽然是早晨,但谢华的屋子里还点着蜡烛。 那只蜡烛即将燃尽,女人抱着孩子进了屋里,又点亮了一截蜡烛。 “他死了,家里没钱了,村里停了屋里的电。” 女人有些局促地说。 “没事,我习惯暗一点。” 段续走进了屋子。 第四十章 大雾 “出不去……妈的,为什么出不去?”胡勇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在旁边的榕树树干上。 忽然来临的大雾,让胡勇一行和赵唯一行不得不暂时同行。 “还有其他回村的路吗?”赵唯问到。 “雾不散,上哪儿去找路?” 胡勇不满地盯着他。 他可没忘记赵唯的那一脚,如果不是形式比人强,他恨不得赵唯三人困死在这里才好。 胡勇的身后,两个村民中个子较高的那个忽然说:“我……我感觉……好像在绕圈……” 胡勇扭头瞪了他一眼:“马树,你给老子闭嘴!” 马树身边,另一位村民也哆嗦着说:“胡……胡哥,我们好像真的在绕圈,我们都是村里长大的,就是闭上眼睛走也不至于被困这么久,这里还在山坡上,我们好像根本就没能下坡。” 胡勇也满脸狐疑之色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可惜,他看不见了,浓厚的雾气已经将六个人团团围住,视野仅限于身旁三四米。 “没道理啊……”胡勇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最近村里传出了很多什么槐树诅咒,有鬼杀人的谣言,胡勇是一点也不信的。 他很清楚,那两个死了的人,八成都是自己父亲,村长胡文山干的。 “别哆哆嗦嗦的,就是起了山雾而已,坐在原地别乱动,等它散了再走就行。”胡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身边的两个村民也赶紧跟着他坐了下来。 见状,胡勇盯着赵唯三人:“你们要走自己走,我们等雾散了再走。” 王长江靠近赵唯耳边,低声问到:“怎么办?我们也要在这里等吗?” 等? 赵唯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个选项。 三个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带路,还会一直在原地绕圈,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鬼打墙。 在原地等待这场很可能是鬼布下的雾气散开,不知道等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我们最好还是去寻找出路,呆在原地不……” 赵唯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倏地一下,胡勇身后的一位村民突然不知被身后的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的面色一瞬间变得煞白,双手拼命地抠住地面,然而,他身后的雾气中,那个东西的力气大得难以想象! 他的手指将山坡抓出了一道道泥痕,整个人拼命地挣扎,然而,他还是“唰——”地一声被拖进了雾气中。 只有地面上一道道狰狞的抓痕诉说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这几乎只是一眨眼的事,赵唯三人根本就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个村民就不见了。 胡勇和那个马树更是还没能做出反应,令他们感到骇然的事发生了。 雾气中,突然传出了村民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救命……救救我!救……救……” 他好像正在和什么东西拼命纠缠,挣扎,哀嚎,踢打,还有一些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组合成了一种令人心悸与恐惧的可怕噪音。 胡勇和马树顿时面无血色,毛骨悚然。 大概半分钟之后,雾气中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胡勇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哆哆嗦嗦地呼唤到:“刘……刘平安?你在干什么?别玩了……刘平安? 就在众人神色紧绷,面面相觑之际,一声恐惧的哭嚎划破寂静,是胡勇身边的马树,他面色惨白地指着地上,惊惶地叫道:“血……血!” 四双眼睛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一阵彻骨的寒意从每个人的后背升起。 山坡之上,一股浓稠的血液正在缓缓地流淌下来,在白色的雾气中,那一道猩红格外刺目。 胡勇和马树已经吓傻了。 这个嚣张跋扈的村二代没有他自己想象中那样坚强,一股腥臊味很快就在他的胯下向周围散开。 赵唯三人也丝毫不觉得轻松,鬼动手了…… 毫无疑问,雾气中藏匿着一只厉鬼,它杀了刘平安。 “赵唯,我们还要在雾里去找出路吗?”王长江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在场之人中,除了孟月可以瞬间使用自己的结,保住性命外,无论他还是赵唯,都绝没有办法幸免于难。 来得太快了,也太诡异了…… “冷静,那只鬼好像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估计,村长那册子上的九个名字,会全部死于鬼手,趁着胡勇和马树还在这里呆着,我们赶紧去寻找出路,不然等它杀了胡勇和马树,就真的轮到我们了。” 赵唯飞快地说到。 这时,胡勇也终于回过了神。 他惊恐地看着赵唯三人,喊叫道:“喂……喂!你们看到了吗?有什么东西在雾里藏着,是老虎还是蟒蛇?” 赵唯盯着他,面冷如冰:“你要是想知道答案,转身进雾里去看吧。” 这个记仇的村二代噎住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不……不是动物……是鬼,是那棵槐树!”马树突然大吼道。 “我不干了,把我的名字划掉,我不干了……它生气了,它要杀了我们,它要杀了我们所有人!”马树的脸色从惨白变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怒视着胡勇。 “都是你们爷俩,都是你们造的孽!” 马树从地上爬起来,跑向了赵唯三人。 “你们不是想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们!只要你们带上我,带上我一起离开这里……”马树弓着腰哀求道。 赵唯突然咧嘴一笑:“对不起,晚了。” “砰——” 他一拳击打在马树的胃部,让这个强壮的村民瞬间弯成了一只虾米,蜷缩在地上。 “我们走。” 赵唯飞快说到:“他们俩都留在这里,才能多拖一会儿时间。” 话落,他第一个走进了迷雾深处。 孟月低头看了一眼马树,没有说话,跟了上去。 王长江忽然蹲下身子,凑到马树身边,低声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一把。” 马树面色一喜,赶紧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王长江。 …… “等等我!” 王长江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赵唯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慢?” 王长江摸了摸后脑勺:“嘿嘿,那胡勇也想跟着我们跑,我教育了他一下。” 赵唯的目光掠过王长江的手背,关节上沾染的血迹让他点了点头:“嗯,跟上。” 第四十一章 危机 谢华家。 他的妻子叫陈淑萍,普通的长相,普通的名字。 这世上,普通人的仍是绝大多数,每个怀抱梦想,觉得自己不平凡的少年长大后终会泯然众人。 段续不觉得泯然众人是一个贬义词。 异于常人,天才,怪才,这些词本身就给人划了一个圈子。 他静静地注视着陈淑萍把孩子抱进里屋,然后走出来,局促不安地说:“对不起,家里……真的没钱了……能不能放宽些时间?” 她误会了什么。 段续没有解释,而是盯着陈淑萍,继续问:“谢华卖给我们的东西是哪里来的?还有吗?” 陈淑萍面色一白,连忙摇头道:“我……我不知道,谢华从不把这些事告诉我,但他好像提到过,他做的事都是胡文山和他儿子胡勇在做主,他也只是负责拿去城里问价……” “儿子?”段续疑惑地看着她,“据我所知,胡勇是胡文山的孙子。” 陈淑萍摇了摇头,脸上很快地掠过一丝讽意:“对外那么说而已,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胡文山的儿子胡先迅死在了结婚当天,胡先迅下葬一年后,胡文山的儿媳妇突然给他生了个孙子,这种事说出去谁信?” 这里面还有这些故事? 段续的三观受到了些冲击,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胡先迅葬在哪里?” 陈淑萍伸手往村中央一指:“后山,就那棵槐树后面。” 段续沉吟片刻,站了起来。 陈淑萍脸上一喜,赶紧小跑到院子里,给段续把门打开了。 段续低着头走出了谢华家,就在陈淑萍以为终于没事了那刻,段续忽然回过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现在是什么年月?” 陈淑萍一怔,她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但却不敢不回答:“今天是2017年10月28号……” 段续浑身一僵,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了天空。 “九年前……” 陈淑萍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段续就已经走了。 眼看着段续的身影即将消失,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陈淑萍紧张地看着他,却听段续说到:“趁早搬家吧,去城里随便找个工作谋生。” 话音未落,段续又自嘲地一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虽然这也没什么意义……” 他孤身朝村落中央走去,在陈淑萍的眼里,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好像变得若有若无了一般,蒙上了几分虚幻的色彩…… …… 雾越来越大了。 赵唯眉头紧皱,他用了很多方法,都没能找到回村的路。 “你们有什么提议……” 赵唯询问道。 “我在问你们的意……”赵唯的头刚转到一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人没了! 他身后的孟月,王长江,就这么离奇地消失了! 后面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糟了…… 赵唯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些汗。 他早就知道,这一站不会这么轻松。 加上三个新人,列车上共有二十五个人,蓝天公寓站死了时南和王予礼,还剩下二十三个。 而在二十三个人中,有十五个人拥有结,巧合的是……槐村到站的乘客,都是拥有结的乘客。 其中一名,甚至是拥有四个结的神秘乘客花霁云。 这根本就是在无形中告知乘客这次的困难程度。 就在这时,赵唯忽然听到了一阵声响。 “嗒——嗒——嗒——” 缓慢又清晰的脚步声在身后的雾气中响起,越来越近…… 赵唯瞳孔一缩,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有东西过来了……是谁? 孟月?王长江?胡勇?马树? 不……不能在这里继续呆。 赵唯本来还有着保存体力的想法,毕竟他不知道这场雾会持续多久。 但眼下的情况,他已经不得不赶紧离开了。 越来越近的脚步一声声响起,就像踩在他的心脏上,越是不愿胡思乱想,心乱如麻的感觉就越是会产生。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知道却做不到。 赵唯跑了。 他一头扎进了迷雾深处,不敢呆在原地。 他赌不起,他不知道从雾里走过来的是谁。 万一是鬼的话…… 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猜想让赵唯的心跳越来越快,当他停下脚步之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这是哪里? 赵唯发现,自己好像跑到了一个低洼处。 来时是向下,而旁边的路在往上。 他正好处于“谷底”的位置。 应该……甩掉了吧? 赵唯死死地盯着自己来时的路,那白茫茫的雾气像是地狱的出口,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东西……好像没有跟过来。 赵唯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脚步声再次出现了。 “嗒——嗒——嗒——” 赵唯刚刚松弛一些的神经骤然紧绷,一双眼睛也因为恐惧而下意识地睁大。 来“人”在靠近…… 没办法了,一定要用结! 隐藏自身所有痕迹,赵唯心中发了狠,他一定要看看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东西是什么! 尽管很舍不得寿命天数,但眼下显然是安全活着更为重要。 每秒钟五天……使用一分钟就是三百天的寿命,赵唯活到现在,好不容易攒了一千五百天,就算全部消耗光,也只能支持五分钟。 但已经足够了,十秒钟,使用十秒钟就足够了! 赵唯从怀中拿出了那条带血的毛巾,搭在了的脖子上。 一瞬间,赵唯整个人消失在了迷雾中。 不过,他的身体没有隐形,也没有透明化,他依旧坐在这里,只是因为结的诡异力量,完全抹除了他的存在感,让他暂时无法被“观测”到。 赵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来时的路。 尽管他知道使用结的这段时间,就算是制造出声音也无法被鬼察觉到,但他还是那么去做了。 “嗒,嗒。” 雾气中,脚步停止了。 赵唯瞪大了眼睛,透过朦胧的雾气,他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人”似乎陷入了迷茫之中。 “他”在搜索,还是在思考? 那是谁…… 赵唯心中绷着的弦越来越紧,忽然,那个“人”又动了。 “他”的身影缓缓从迷雾中显露出来。 王长江? 赵唯松了一口气,刚想解除自己的结,忽然又屏住呼吸,后背的衣服瞬间被打湿! 又一个人从王长江身后走了出来。 他竟然是……赵唯?! 赵唯头皮发麻地看着另一个自己,吓得完全不敢动弹。 第四十二章 地洞 树林。 陈新岳躺在地上,瞳孔里满是惊骇之色。 那顶帽子垃圾一样地掉在了地上,不停地上下起伏,像是活物一般。 更诡异的是,帽子的下方正在持续地流出血液。 “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陈新岳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花霁云慢慢地走向他,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 许久后,她才幽幽开口道:“你已经死了。” 陈新岳脸色的疯狂之色一闪而逝:“你不能杀我,花霁云,这是规则!杀人者会扣除被杀者持有的所有寿命天数!你比我上车晚,你的寿命天数没有我多!你杀了我,马上就会和我一起死!” “我说的不是现在,”面对他的癫狂,花霁云显得异常平静,她抬头看向天空,“在另一个世界,你们口中的现实世界,你的尸体已经腐烂,你的存在已经被抹杀,没有人会记得你,世界会修正成没有你的世界,达成那一切所需要的,是你在这个世界的生命被终结。” “你会彻底死去。”花霁云的眸子一片纯黑。 “嘿嘿,你不敢的……你杀不了我,除非你自己也不要命了,花霁云……”陈新岳擦了擦眼角与嘴角流下的鲜血,厉声笑道。 “我不会杀人,”花霁云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茫然,“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威胁他的样子,让我非常生气,气到……想杀了你。” 花霁云忽然转过身,露出了后脑勺。 陈新岳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看到……一张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在花霁云的脑后张开…… …… 村子中央。 就是这里…… 段续虽然下定了决心,但真的到了这里,他的情绪也并不完全淡定。 之前,段续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算谢华拿了什么东西去城里卖,为什么非要和村里的这棵槐树扯上关系? 答案很明显,槐树虽然只是个幌子,但不得不挖掉。 因为他们要的……是槐树下面的东西。 只有用卖槐树的理由,才能正大光明地施工挖掘。 这棵槐树已经快死了。 段续抬头看着它。 它的枝干粗大,但已经干瘪枯萎,现在并不是寒冬腊月,但它的叶子已经完全枯黄,一阵山风吹过,叶子就打着旋儿不断地飘落。 一圈板子围住了槐树,唯一像门的地方写上了标语——非工作人员禁止进入,违者罚款两百。 两百……多精妙的数字。 多了会勾起村民不必要的好奇心,少了起不到喝止的作用。 段续推开“门”,走到了被围住的槐树下。 它的根部被挖出了一个黝黑的洞。 段续看了一眼,取出了血红色的玩偶,捏在手上,深吸一口气后,钻进了洞里。 刚跨入洞口泥土做的台阶,一股浓烈的寒意便席卷了段续全身。 强烈的危险预感与恐慌陡然爆发,就像这个幽深的洞是通往九幽地狱一般。 段续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玩偶,继续向前走去、 每下一步阶梯,他就发现自己的周围越冷一分。 这股寒冷不是心理作用,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寒意。 这个槐树下被挖出来的地洞就像是冰窖一样,甚至让段续的眉毛都凝结出了冰花。 这种感觉…… 这和蓝天公寓那次不一样,这一次,尽管还没有碰上任何诡异之物,但段续有一种预感。 一种强烈的预感。 如果,他继续这么往下走…… 会死在地底。 这个预感没有来由,却无比真实。 就算……段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握着的血红色玩偶,就算有它,还是会死。 这份强烈的危机感如果出现在小说或者电影里,一般都在预示着什么。 但如果仅仅因为某种预感就放弃,他就不是段续了。 段续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迈步,忽然眼前一暗。 鸡皮疙瘩在脖子上出现,段续猛然回过头看向下来时的洞口。 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是谁? 段续心中的不安飞快飙升。 然而,一声轻唤却让段续一怔。 “段先生?” 是花霁云? 段续松了口气。 这时,那个洞口的人也顺着阶梯下来了。 她确实是花霁云。 “你怎么来这里了?”段续问到。 花霁云低着头,没有说话。 段续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 “这里很危险,你要下去吗?” 段续没有劝花霁云上去,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花霁云看了看段续,又看了看下方黑黝黝的地洞,点了点头。 “嗯……” “好。”段续也没有多说什么,摸出了手电筒,刚想按亮,却听花霁云说:“这里有电灯的……” 话落,不知她在哪里按了一下,黝黑的地洞骤然亮起了橙黄的灯光。 这一下,地洞的布局立刻展现在了段续眼前。 它不大,但很深,盘旋着向下延伸,通道也较为狭窄,没有太多的杂物,只有一些挖掘用的工具随意靠在洞壁上。 段续看了花霁云一眼,他刚才就想问了,为什么她会知道地洞里的是他? 为什么她能在黑暗中看到灯的开关? 也许花霁云能在黑暗中视物? 但她既然没说,段续也就选择了没问。 他放慢了步速,沿着蜿蜒的通道一直向下。 地洞的土壁上,偶尔能看到老槐树的根茎,埋在地下的部分比地面上的要有生命力,凸起的根须紧抱土壤,就像埋在人体中的血管。 这时,二人来到了一个拐角。 花霁云忽然拉住了段续的衣角,段续回过头,看着她:“你……害怕吗?” 花霁云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后,又沉默下来,松开了手。 段续站在原地,这里越来越冷了。 他能感觉到,只要转过这个拐角,应该就能看到在地洞中持续散发寒意的东西是什么了。 但……这股阴冷又让他不敢贸然前行。 因为这股感觉很熟悉,段续曾经在一个地方感受过这种气息。 那是医院的太平间。 手中的血红玩偶忽然诡异地颤动了一下,段续低头朝它看去,忽然看到……地面上一道蛇一般阴影正在扭曲着伸过来! 他心底一寒,立刻朝后退去,下意识的反应引发了后果。 花霁云就在身后,她被他撞倒在地,段续自身也被花霁云绊倒。 而眼前头顶上的东西,却让段续和花霁云大脑一片空白。 第四十三章 人形 头顶的洞壁上,嵌着一个个扭曲的人形。 段续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景象竟能怪异恐怖到这种地步。 这些“人”浑身赤裸,他们被槐树树根包裹着,身上沾满了恶心的粘液和泥土。 他们紧闭着眼睛,胸膛在上下起伏,这些“人”,还活着…… 诡异的冲击让花霁云的眼眸疯狂颤抖,她浑身发抖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 头顶那些嵌在土壤里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段续和花霁云顿时头皮一紧,他们看到……这些人的眼睛里,凝结着一种难以想象的疯狂! 他们是人是鬼? 他们和槐树是什么关系? “他……他们是什么……”花霁云脸色发白地问。 段续一只手捏着血红色玩偶,另一只手抓着花霁云的手腕,半蹲在地,仰着头,盯着那些诡异恐怖的人形。 很快,他就在头顶这些密密麻麻的躯体之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村长! “村长?” 段续用不大的声音对着那个躯体呼唤了一句。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嵌入土壤中的人形忽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们的四肢,关节,皮肤,全身都在扭曲,都在畸变! 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脓包从他们的身体里钻出来,并“啪”地一声炸开。 段续拉着花霁云往后一直退,勉强躲开了那些撒下来的腥臭液体。 按理说,眼前发生的恐怖场景会让这些“人”异常痛苦才对。 然而,如果只看面部的话,他们除了那双瞳孔充满了恶意之外,并没有其他表情。 那么正常,那么鲜活,就像浑身扭曲,皮肤腐烂皲裂的不是他们一样。 压抑,怪诞,诡异的气氛在地洞中弥漫。 段续和花霁云两人一时间都说不出任何话来。 这种恐怖的变化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在这一分钟里,段续一直紧紧地捏着血红玩偶,随时准备放出那只女鬼,但直到最后,他也没找到使用结的机会。 这些“人”的变化停止了。 他们的瞳孔完全失去了神采,有的睁开,有的闭上,他们死气沉沉地盯着地面,瞳孔涣散,阴郁诡异。 “唔——” 花霁云忽然捂住嘴,打了一个干呕。 段续扭头看了她一眼,这终究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比起赵唯告知的信息,段续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察觉不到眼前的花霁云对其他人有什么恶意,只不过……他也觉得花霁云的身上,有一些怪异的地方。 “对不起……” 花霁云低着头,小声说道。 “为什么道歉?”段续看着她,不解地问。 花霁云沉默着,没有说话。 段续有些无奈,但他现在也没有说教她的心思。 头顶上这些扭曲的躯体,让他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他本来觉得,槐树并没有诡异,诡异的是槐树底下埋藏着的东西。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许多故事里都会出现某些邪祟古物被开启,然后引起灾祸的剧情。 段续本来也以为,槐村的故事会往那个方向发展。 但眼下的情况,似乎出现了令人意外的转折。 这些躯体分明就是村里的村民,这棵槐树的根须捆住了他们,将他们嵌入了土壤里,然而……地洞之上,还有一个村长,那个村长,刚刚死了。 那其他人呢?这棵槐树根须裹住的其他人一定也有对应的地面人物在村子里活动。 这里……有九个人。 段续仔细地看了所有躯体的脸,除了村长之外,还有两张脸被他认了出来。 一个叫高览,而另一个……叫谢华。 他们都被槐树的树根裹挟在地底,但还有另一个他们在地面上活动,甚至是死亡。 不……也许不止一个?高览在带路进山之时,就曾经出现过至少两个分身。 看来,从那时起,这一站就已经在暗示这只“鬼”的阴谋了。 “我还要继续深入,你呢?”段续问到。 花霁云不解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拒绝之色,对段续摇头道:“不要去……我感觉到,下面很危险……” 段续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不这样认为,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最诡异的事,也仅仅是放出了一些扭曲的村里人躯干进行恐吓。如果它有能力杀我们,我们绝对无法像现在这样聊天,我想……它应该离开了槐树,去追杀其他人了。” 段续看向通道拐角,目光似乎想要将其穿透:“我想知道,这地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 花霁云看着他的侧脸,面色不停变幻,她很矛盾,很挣扎,但……又看了段续一眼后,她似乎做出了决定。 “我……能帮你,但是……我的结……可能会吓到你……”花霁云不安的说。 段续拿着血红玩偶,转头问到:“为什么会吓到我?” 花霁云缓缓转过身,轻轻甩了甩自己乌黑的头发。 接着,她用颤抖的手拨开了头发,结结巴巴地说:“这……这就是……我的结……” 段续的瞳孔逐渐缩小,他看到了…… 花霁云的后脑上,长着一张拥有细密牙齿的恐怖裂口,此刻,它正紧紧地闭合着。 冷汗悄然渗出,凝结在他的额头上,这极度诡异的一幕出现在此时此地,让段续不得不怀疑面前的女孩是人是鬼。 花霁云很快放下了头发,转过身看到段续出汗的额头时,不由得面色一白。 “对不起……” 这软弱无力的三个字让段续迅速回过了神。 不……她不是鬼。 如果她是鬼,自己现在早已经没命了。 “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见识太少了。”段续下意识地看了她的头一眼,犹豫了一下后,问到:“还有这种类型的结?” 花霁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它是结,但却不是物品,那一天后……它就一直附在我身上……” 段续静静地听着,没有再问。 两人朝着通道拐角继续前进。 头顶上的躯体已经不动弹了,那根悄然伸过来的槐树根须也已经缩走。 但段续和花霁云依然严阵以待。 终于……段续走到了拐角处。 他看了花霁云一眼,冲她点了点头,一步踏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生机 王长江皱着眉头,看向四周。 雾越来越大,刚才三人一不小心就走散了,还好,他很快就发现了赵唯。 就在他察觉到一些可能是孟月的动静时,那些动静竟突然消失了? 这让王长江有些无奈。 “赵哥,孟月可能是把我们两个发出的声音当成鬼了。” 赵唯静静地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长江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冷,但这时,前方的雾气忽然传出了一些响动。 王长江立刻警惕地看向那里,只见……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自雾气中缓缓出现。 “谁?” 他身形一转,见势不对就要往后逃。 那个身影也不说话,不过却越来越清晰了。 王长江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不对劲……那个人影有些不对劲! 口干舌燥,心跳加速,难言的怪异感逐渐出现。 终于……雾中来人完全露出了身形。 王长江呼吸一滞,鸡皮疙瘩瞬间从手臂蔓延到全身。 那个从雾里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王长江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他才不管赵唯能不能逃掉,甚至,赵唯能在后面挡一会儿更好。 王长江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们旁边,一个藏匿了所以痕迹的人正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一个“王长江”,一个“赵唯”,碰面了。 两个“人”没有任何反应,面无表情地朝王长江追去。 赵唯恐惧得说不出话来,这两个是鬼!这两个都是鬼! 这个槐村,到底有多少鬼啊! 等“王长江”和“赵唯”的身影消失后,赵唯还是不敢中止这条毛巾的效果,虽然这短短的一分钟多钟烧掉了他接近四百天的寿命,但赵唯还是无比庆幸自己能拥有这条毛巾。 它虽然不算强大,但真的非常好用。 凭借它,赵唯已经成功通过了五站,而这,已经是第六站了。 反复确认过没有动静之后,赵唯终于停止了结的使用。 他大汗淋漓地靠在石头旁,虽然刚才的一分钟他没有任何动作,但身体的疲惫和紧张完全不亚于一场逃杀。 休息了十几秒后,赵唯立刻站了起来。 这里不安全,绝对不能在这里多呆。 他遥遥地看了一眼王长江逃走的方向,王长江死定了,两只鬼都在追他,他铁定没救了…… 赵唯想也不想,朝与王长江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然而,还没走两步,赵唯就停下了脚步。 不……不对。 那只伪装成“赵唯”的鬼已经跟着王长江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了,如果要动手,早就能动手了。 但……它为什么不杀他? 鬼会仁慈吗? 过往的经历告诉他,绝无可能。 鬼就是鬼,它是最纯粹的恶意,也是最凶残的异类。 它不杀王长江,不是不想杀,而是……做不到! 赵唯眼睛猛然一亮。 那为什么现在它们又去追杀王长江了? 刚才一定是触发了什么,一定是达成了某个杀掉王长江的条件…… 是有两只鬼同时在场就能杀人,还是说……对应的鬼只能杀对应的人? 赵唯的脑子里出现了两个猜想。 他很清楚,自己虽然拥有结,但结永远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人类在面对厉鬼时,也是永远处于下风的,绝不可能和它对抗。 但是……人也不是毫无胜算。 方年说过……列车不会将他们带去一个十死无生的地方,哪怕那一站再恐怖,也会存在一线生机。 而那一线生机,就是隐藏在种种诡异与层层恐怖之下的,厉鬼的规则。 尽管鬼是唯心的存在,尽管它无法以任何物理手段消灭,但那条藏得极深的规则,能够限制它,甚至……彻底消灭它! 消灭鬼啊…… 这是结都做不到的事,但人类的大脑却能做到。 不过,说来容易。 列车之上完成过凭借隐藏规则彻底消灭鬼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而那几个人,在现实世界时就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哪里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销售经理能比的…… 赵唯越想越远,他拍了拍脑袋,意识到自己在走神了。 一线生机…… 这场大雾里的生机到底在哪儿? 怎么才能逃出去…… 赵唯冥思苦想。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什么,但临界点的思维极限却又无法突破。 这种感觉就像真正的答案就在对面,但眼前遮了一张窗户纸。 赵唯的情绪越来越烦躁。 这时,他的前方,也响起了脚步声。 …… 一扇门? 段续盯着眼前的木门。 门上雕刻着繁密的花纹,细细看去,这些花纹组成的图案又像是一只四肢密布倒刺的诡异之物。 花霁云也走了过来。 她刚到段续身边,眼前这扇古老的木门就一颤。 难道扇门有东西?它要出来了? 段续和花霁云都有些不安。 这扇门,看起来并不牢固,像是虚掩着,一阵风就能把它吹开的样子…… 而且,脑子里出现了它会打开的念头后,再去看这扇门时,总有一种它随时会打开的预感。 段续稳了稳心神,捏着血红色玩偶,缓缓地靠近了它。 好冷…… 越来越冷了。 这扇门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让人这么冷…… 短短三五米,段续硬是走了十来秒才到木门旁边。 现在,他的感受越发明显了。 除了一股不明来历的可以冷意,还有……一股让人安详的力量。 难道说,木门里放置的是镇压这棵槐树的古物? 虽然老套,但也不是不可能…… 段续朝木门虚掩着的那条缝隙中看去。 里面……空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突然! 一双猩红的眼睛凑了上来,出现在了木门对面! 段续浑身汗毛倒竖,毫不犹豫地咬破了指尖,就要使用结! 然而这时,一只手从他身后伸了过来,按住了段续准备将血涂抹到玩偶上的右手。 是花霁云! 她另一只手迅速地按在木门上,将木门死死地抵住。 她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但还是飞快地说:“不要用,有什么东西来了……速度很快,快走!” 第四十六章 悬崖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人类的表现大致可分为两种。 因为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而爆发出比往常更强大的力量。 或者,发挥严重失常,甚至脚软得跑不动路。 大部分乘客都不会存在脚软这种事,不然他们也活不到现在了。 但此刻的王长江,却处于这种情况之下。 不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疲惫。 他已经亡命般地逃了很久,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依旧若有若无。 雾气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王长江过人的体力也快耗尽了。 疲惫的他压抑着自己的喘息,既不敢停下脚步,又不敢出声呼救。 强烈的疲惫让他的大脑如同缺氧一般浑浑沌沌,膝盖更是止不住地想往下弯曲。 不行……不能停下…… 我不能死…… 王长江强行打起精神,他已经从马树的口中知道了这次的关键所在,只要能活着走出这场大雾,他就能逃离槐村,活下去! 汗液从额头滑到眼角,盐渍让他的眼睛一阵酸涩,王长江刚揉了揉眼睛,忽然—— 他脚下竟一脚踩空,滑下了悬崖! 王长江吓得肝胆欲裂,连忙死死地抠着崖上的土壤妄图减缓速度。 下坠的力道将他抠在土壤里的指甲翻折撕裂,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王长江的双手就已经鲜血淋漓。 但……他竟然真的抓住一块凸起在崖上半坡的石头,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王长江已经感受不到指甲翻折带来的剧痛了,他正在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庆幸。 但很快,一阵寒意便自他心底产生。 刚才从悬崖斜坡上滑下来,身体和崖坡的剧烈摩擦发出了这么大的响声,这些声音在雾气中飘荡,能传出去很远。 那些鬼听到后……会不会来这里看一眼? 想到这里,王长江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而且……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悬崖? 虽然刚才揉了揉眼睛,但王长江明明看到自己三四米的前方是土地啊! 这个起码有二十米的悬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脚下? 虽然它并不是完全垂直,还存在一些坡度,但这么摔下去就算不死也会完全失去行动力,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往身后看了一眼后,王长江的脸色更是吓得煞白。 怎么办…… 他死死地抓住坡上凸起的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以这个悬崖的坡度,他只要一松手,根本就别想站稳脚就会摔下去。 绝望的情绪悄然出现。 王长江莫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列车时的情景。 他明明只是如往常一样,打开了保卫处的大门,但……一辆诡异的列车就这么出现了。 他看不到它的来处,也看不到去处。 他的工牌变成了一张纯黑色的车票。 说来也奇怪,他当时,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登上了那趟列车。 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对不会踏上这部列车…… 王长江想到了妻子,想到了儿子。 进入列车前,他刚生了个儿子。 然而,儿子却检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 我失踪这么久……于丽一定带着儿子改嫁了吧…… 王长江苦涩地想。 但……不管怎样,他都要活下去,三千天,王长江已经快攒到一半了,很快……很快就能下车了。 我不能死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从王长江的心脏中涌出,压住了不安与恐惧。 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拼尽全力思考着脱身的办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悬崖的半坡上离开?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上面丢一根绳子下来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一个声音就从悬崖上传了过来。 “下面……有人吗?” 王长江先是一惊,随后又一喜! 这个声音是……阿云! 昨晚农家乐的主人,阿云! “阿云!救救我,我是昨晚住在你家的客人王长江!”王长江压低了嗓子又叫出了些声音,好让阿云能够听到。 悬崖上忽然没了声音。 王长江心中一惊,她不会……不愿意救我吧? 不对…… 她真的是阿云吗? 悬崖上的那个,会不会就是一只鬼? 或者说,就算她真的是阿云,谁又能保证阿云不是鬼?毕竟阿云在起雾前那么诡异的消失了。 说不定,这个阿云才是这场大雾的源头! 王长江越想心中越是恐惧。 从一开始的期待阿云救自己,变成了期待悬崖上的人不是鬼。 雾气让一切都变得诡异莫测起来。 这时,一条长长的藤蔓从悬崖上滑了下来,垂在了王长江触手可及的位置。 藤蔓…… 王长江心中一颤,他更不敢去抓眼前这条“绳子”了。 毕竟根据马树之前说的那些话,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动了那棵槐树后才发生的…… “你抓住了吗?” 阿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王长江心中一颤,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他完全没有办法判断悬崖上的阿云是人是鬼。 如果她是鬼……抓住这条藤蔓爬上去的自己,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如果她不是……自己就白白错过了一个绝佳的逃生机会。 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该这么办! 王长江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 上去! 这时候不上去的话,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在悬崖半坡不上不下,也是个死字,还不如搏一搏! “你抓住了吗?你再不上来,我可走了!”阿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这种态度更加坚定了王长江的判断,他不再犹豫,一把抓住藤蔓往自己的手臂上绕了几圈,就开始往上爬! 王长江的体能只是恢复了少许,但对爬上这个悬崖而言已经是足够了。 一米……两米……三米…… 每前进一点,悬崖上的轮廓就越清晰几分。 王长江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汗水大滴大滴地从额头上往下滚落。 快看见了……快能看到悬崖上的人了…… 王长江紧张地盯着悬崖,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有一点不对他就松手滑下去! 哪怕是摔成残废也比死在鬼手里要强!毕竟回到列车上还能救回来。 王长江的眼前,渐渐出现了阿云的样子。 她神情如常,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王长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用力地抓住崖边,爬了上去,感谢的看着阿云,说:“谢谢你了,阿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阿云诡异地看着他,开口道:“那不如,现在就报答我吧……” 王长江浑身一颤,寒意从心底涌上脑门。 因为这次阿云的声音,是个男声,而且……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四十六章 悬崖 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人类的表现大致可分为两种。 因为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而爆发出比往常更强大的力量。 或者,发挥严重失常,甚至脚软得跑不动路。 大部分乘客都不会存在脚软这种事,不然他们也活不到现在了。 但此刻的王长江,却处于这种情况之下。 不过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疲惫。 他已经亡命般地逃了很久,身后的脚步声似乎依旧若有若无。 雾气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王长江过人的体力也快耗尽了。 疲惫的他压抑着自己的喘息,既不敢停下脚步,又不敢出声呼救。 强烈的疲惫让他的大脑如同缺氧一般浑浑沌沌,膝盖更是止不住地想往下弯曲。 不行……不能停下…… 我不能死…… 王长江强行打起精神,他已经从马树的口中知道了这次的关键所在,只要能活着走出这场大雾,他就能逃离槐村,活下去! 汗液从额头滑到眼角,盐渍让他的眼睛一阵酸涩,王长江刚揉了揉眼睛,忽然—— 他脚下竟一脚踩空,滑下了悬崖! 王长江吓得肝胆欲裂,连忙死死地抠着崖上的土壤妄图减缓速度。 下坠的力道将他抠在土壤里的指甲翻折撕裂,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王长江的双手就已经鲜血淋漓。 但……他竟然真的抓住一块凸起在崖上半坡的石头,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王长江已经感受不到指甲翻折带来的剧痛了,他正在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庆幸。 但很快,一阵寒意便自他心底产生。 刚才从悬崖斜坡上滑下来,身体和崖坡的剧烈摩擦发出了这么大的响声,这些声音在雾气中飘荡,能传出去很远。 那些鬼听到后……会不会来这里看一眼? 想到这里,王长江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而且……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悬崖? 虽然刚才揉了揉眼睛,但王长江明明看到自己三四米的前方是土地啊! 这个起码有二十米的悬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自己脚下? 虽然它并不是完全垂直,还存在一些坡度,但这么摔下去就算不死也会完全失去行动力,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往身后看了一眼后,王长江的脸色更是吓得煞白。 怎么办…… 他死死地抓住坡上凸起的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以这个悬崖的坡度,他只要一松手,根本就别想站稳脚就会摔下去。 绝望的情绪悄然出现。 王长江莫名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进入列车时的情景。 他明明只是如往常一样,打开了保卫处的大门,但……一辆诡异的列车就这么出现了。 他看不到它的来处,也看不到去处。 他的工牌变成了一张纯黑色的车票。 说来也奇怪,他当时,竟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登上了那趟列车。 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绝对不会踏上这部列车…… 王长江想到了妻子,想到了儿子。 进入列车前,他刚生了个儿子。 然而,儿子却检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 我失踪这么久……于丽一定带着儿子改嫁了吧…… 王长江苦涩地想。 但……不管怎样,他都要活下去,三千天,王长江已经快攒到一半了,很快……很快就能下车了。 我不能死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从王长江的心脏中涌出,压住了不安与恐惧。 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拼尽全力思考着脱身的办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悬崖的半坡上离开?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上面丢一根绳子下来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一个声音就从悬崖上传了过来。 “下面……有人吗?” 王长江先是一惊,随后又一喜! 这个声音是……阿云! 昨晚农家乐的主人,阿云! “阿云!救救我,我是昨晚住在你家的客人王长江!”王长江压低了嗓子又叫出了些声音,好让阿云能够听到。 悬崖上忽然没了声音。 王长江心中一惊,她不会……不愿意救我吧? 不对…… 她真的是阿云吗? 悬崖上的那个,会不会就是一只鬼? 或者说,就算她真的是阿云,谁又能保证阿云不是鬼?毕竟阿云在起雾前那么诡异的消失了。 说不定,这个阿云才是这场大雾的源头! 王长江越想心中越是恐惧。 从一开始的期待阿云救自己,变成了期待悬崖上的人不是鬼。 雾气让一切都变得诡异莫测起来。 这时,一条长长的藤蔓从悬崖上滑了下来,垂在了王长江触手可及的位置。 藤蔓…… 王长江心中一颤,他更不敢去抓眼前这条“绳子”了。 毕竟根据马树之前说的那些话,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动了那棵槐树后才发生的…… “你抓住了吗?” 阿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王长江心中一颤,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他完全没有办法判断悬崖上的阿云是人是鬼。 如果她是鬼……抓住这条藤蔓爬上去的自己,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如果她不是……自己就白白错过了一个绝佳的逃生机会。 到底该怎么办? 到底该这么办! 王长江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的手臂也在微微颤抖。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 上去! 这时候不上去的话,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在悬崖半坡不上不下,也是个死字,还不如搏一搏! “你抓住了吗?你再不上来,我可走了!”阿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 这种态度更加坚定了王长江的判断,他不再犹豫,一把抓住藤蔓往自己的手臂上绕了几圈,就开始往上爬! 王长江的体能只是恢复了少许,但对爬上这个悬崖而言已经是足够了。 一米……两米……三米…… 每前进一点,悬崖上的轮廓就越清晰几分。 王长江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汗水大滴大滴地从额头上往下滚落。 快看见了……快能看到悬崖上的人了…… 王长江紧张地盯着悬崖,他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有一点不对他就松手滑下去! 哪怕是摔成残废也比死在鬼手里要强!毕竟回到列车上还能救回来。 王长江的眼前,渐渐出现了阿云的样子。 她神情如常,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王长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用力地抓住崖边,爬了上去,感谢的看着阿云,说:“谢谢你了,阿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阿云诡异地看着他,开口道:“那不如,现在就报答我吧……” 王长江浑身一颤,寒意从心底涌上脑门。 因为这次阿云的声音,是个男声,而且……是他自己的声音。 第四十七章 对策 地洞口。 强烈的窒息感让段续头晕眼花,眼看着就快断气了。 却见他突然松开手,一把抓住了洞顶上的一条根须。 段续拼尽全力将这条根须扯落下来,朝眼前的“段续”伸去! 此时他背上的花霁云眼眶内已经漆黑一片,诡异地流出了两行血泪。 就在这时,这条触及到“段续”的根须突然暴涨! 它像是疯了一般快速向前蔓延,立刻捆住了眼前的“段续”! 段续喉咙上冰冷的手一松,他砸在了洞口。 “咳咳咳……” 段续捂着喉咙,止不住地咳嗽。 他背上的花霁云眼中的黑色也快速消退,但两行鲜血却留在了脸上。 “段先生……段先生你怎么了?” 花霁云从他的背上挣扎着爬下来,双手摸索到了段续的脸上。 段续没顾得上理她,抬头看着另一个“段续”被一条根须死死绑住,扯进了地洞之中,融入洞壁上的土壤里。 面对这棵槐树的根须,诡异如“它”却仿佛遇到了天敌,毫无还手之力。 段续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疼痛,寒冷,憋闷一股脑地涌了过来。 他挣扎着爬出了地洞,在洞口躺了下来,木然的看着这棵似乎已经快枯死的老槐树。 他赌对了。 杀人的果然不是它,相反……它是在救这些村民,救它的孩子…… 赵唯被什么东西拖进树林中时,段续就察觉到了异常。 以拖他进树林的东西的力度,它如果想杀了赵唯,根本就用不着什么力气。 但赵唯只是晕了过去,醒来后,赵唯发现了形容可怖的老村长在寻找他。 段续本以为赵唯是使用了自己的结才躲过了“老村长”的搜索,现在看来,昨晚保护了赵唯的……也是它。 贪婪的人不止九个,而是十个,九个村民加上一位导游,他们发现了埋葬在槐树底下的邪物,准备将它卖出去。 这些人已经被这棵槐树救了一次,它的根部,困满了他们的分身,但……段续相信那些人没有一个能逃离真正厉鬼的追杀。 现在,自己这一行人也被槐树下的邪物盯上了。 另一个“段续”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据。 也许,赵唯他们的“分身”,也已经出现了。 花霁云焦急地爬了过来,摸索到段续身边,不安地问:“段先生……你怎么不说话了?段先生……” 段续侧过头看向她,花霁云此时的样子让他心脏一紧。 两行鲜血挂在她的脸上,那是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的,而她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 “你……的……眼睛?”段续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喉咙刚才被捏伤了,也许喉骨都出现了一些问题。 但这依旧没有眼前花霁云的情况严重。 听到段续的声音后,花霁云终于松了口气,她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我没事,只是暂时失明一会儿,刚刚我想……” “是我想多了!段先生这么厉害,果然没事!” 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段续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暂时失明……真的有她说的那样简单吗? 天上不会掉馅饼,不属于人类的力量,使用它一定也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先……离……开……这里……吧……”段续一开口,就感觉像是有一把钝刀子在割自己的喉咙,发出的声音也异常沙哑。 “嗯!我听段先生的……” 花霁云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笑得很甜。 段续把她扶起来,看了一眼地洞后,离开了老槐树。 …… 雾中。 “赵哥”这个称呼虽然刚刚才听过,但这时再次响起在耳边,不由得让赵唯打了个寒颤。 他转身扭过头,看向了雾气的另一边。 一个丰满妖娆的年轻女人走出了雾气,站在那里。 那是……孟月。 第二个孟月。 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赵唯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最先出现的孟月,就往前猛跑了几步,站在了中间。 “她是……” 先出现的孟月面色一变,她往后缩了缩身子,但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后,又焦急地看着赵唯,喊到:“赵唯,快过来!她是鬼!” 她的呼唤情真意切,而且,赵唯注意到,这个孟月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展示自己的结。 那枚鬼新娘的戒指。 这个举动让赵唯心中安稳了几分,对……孟月和这次执行任务的男性有约定,她会使用戒指救人。 赵唯看向了另一边。 刚刚才从雾气中出来的孟月也是面色一变,但听到第一个孟月开口后,她一言不发,甚至看都没看赵唯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孟月。 谁是真的? 谁是假的? 赵唯心念急转,他并不蠢。 其实眼前的情况对他而言,无论怎么选择都不会出现大的危险。 就算其中一个孟月是鬼,但那只鬼,也不能伤害到自己。 赵唯已经想通了其中的要害。 只有“赵唯”才能杀掉赵唯,同理,只有“孟月”才能除掉孟月。 而那个孟月……死死地盯着另一个孟月。 这种反常的表现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第一个孟月的退缩之意越来越明显,额头上的汗水也渗了出来。 而第二孟月,她的神情已经越来越阴沉安静,而且……脚步也开始动起来了。 她迈出了步子,正在一步步朝着孟月逼近! 怎么做…… 该怎么做? 赵唯心跳如雷,朝左右两边扭头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 在最先出现的孟月惊骇的目光下,他猛然上前去,拉住了第二个孟月,说到:“我们走!离开这场大雾!” 嘶—— 好冷。 赵唯打了个哆嗦,“孟月”的胳膊冷得像一块凝固了千年的寒冰。 “咚咚——” “咚咚——” “咚咚——” 他的心跳跳动得如同擂鼓一样,恐惧和慌张布满了整个心脏,但赵唯的大脑深处,却还保留着一丝清醒与决然!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也绝对不是什么圣人,想着英雄救美什么的。 在接触到“孟月”,并把她拉走之后,赵唯恐惧之余却松了口气。 猜对了! 他猜对了! 这些鬼伪装成了他们的样子,在某些方面,也还保留着他们的特征! 比如跟着王长江的“赵唯”,他没办法伤害王长江,只能跟着他走,还会做出简单的应答。 而这,就是逃离这场大雾的关键! 人不识路,鬼却能走出迷雾! 找到无法攻击自己的“鬼”,让“鬼”带路! 第四十八章 识破 另一边,段续背着暂时失明的花霁云,回到了阿云家。 来开门的是阿云的奶奶,那个不愿意把橘子给段续吃的人。 “哎呀,这闺女怎么了?快进来……” 老人急忙将段续和花霁云迎进屋子,然后打来一盆清水,把毛巾浸湿后,轻轻地给她擦掉脸上的血迹。 段续站在一旁,看着这个老人和花霁云,问到:“阿云呢?还没回来?” 老人一怔,抬头看着段续:“丫头不是跟你们一起去后山了吗?” 段续沉默,他离开后山的时候,注意到阿云也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奶奶,你知道阿云平常喜欢去哪些地方吗?” 段续问到。 老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意外地看着段续,犹豫了一会儿,她说到:“丫头平常喜欢去三个地方,一个是后山山腰的槐树,一个是村子中央的槐树,还有一个地方……是背后这座向阳山的山顶。” 段续点点头,低声对花霁云说到:“我先走了,你安心呆在这里。” 花霁云心中一紧,刚想说些什么,就听段续的声音继续响起: “奶奶,麻烦你照顾她一下,她的眼睛受伤了,我……会回来接她的。” “吱呀——” 推门的声音响起,接着,段续离开了阿云的家。 花霁云现在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却仍然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闺女,你喜欢那个小伙子,对吧?” 老人忽然问到。 花霁云吓了一跳,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红。 老人见状,一边给花霁云擦脸一边小声说着:“唉,闺女,别怪奶奶给你泼冷水,你那个朋友……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一些事……” …… 向阳山山顶。 段续穿过村子,径直爬了上去。 九点钟的太阳斜着洒向身下的槐村吗,像一条金色的龙,驱走了山村的阴暗,寒冷,穷困,潦倒。 段续到达山顶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正抱着膝盖,迎着太阳。 山风吹得她的发丝随着些许薄雾轻舞,此刻的阿云,像极了向阳山的精灵。 她似乎听到了段续发出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后,见是段续,她脸上闪过了一些意外之色。 “客人,你也是来看风景的吗?” 段续深吸了一口气,清醒的空气却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山村,总让我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段续看向被朝阳照得金灿灿的一切,平静地说。 “也许客人上辈子也是山里人?”阿云似乎笑了笑,她凝视着向阳山的所有,说:“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人是会变的,山也是会变的。奶奶。” 段续走向阿云,站在了她身边。 阿云浑身一颤,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身边的段续,笑道:“客人?你为什么要叫我奶奶?” 段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后,他才开口道:“我的记忆力很好,虽然你一直在避免和阿云同时出现,但我的脑海中还是印下了你们的模样,阿云,奶奶……你们的脸上一共有三颗痣,分别在左耳耳垂,右眉眉心,以及鼻梁左侧。” 段续似乎一点都不担心眼前的阿云对他动手,他甚至一屁股坐了下来,平静地说:“三颗痣都长在同一个地方,就算是血亲,我也不相信这是个巧合。” 阿云瞳孔微颤,她的身体越绷越紧,但段续话说完后,她反而松弛了下来,惊叹不已地看着他:“你真的很厉害。” 段续没有说话,反而疑惑地看着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云转过头,看向了茫茫大山,低声说:“很小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不要被山外的世界迷住了眼睛。” “所以,我一直只专注着眼前的事。春天的时候,我在菜地里种上蔬菜,给它们浇水灌溉,夏天的时候,我播种辣椒和西红柿,给菜地去除杂草,到了秋天,我收获播种的一切,并不时给村里人帮帮忙。冬天……我就支开窗户,看着大雪封山,从天到地,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阿云的声音似乎苍老了些,眸子也迷离了几分:“我就这么只想着眼前的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生活在大山中,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九十岁了。村里人都说这是一件好事,我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我不太在意,可能……就是因为我什么都不太在意,我才能活这么久?” “我吃的是自己播种的一切,黄瓜,西红柿,南瓜,土豆……多余的粮食可以换布匹和针线,在过去的人生中,我和槐村,从来都不需要钱。”阿云转过头,看着段续:“你知道吗?直到三十年前,这个村子才通上电,才有了钱。” “现在想想,贫穷也许是一种好运,就像村子中央的那棵槐树。我还小的时候,虽然土地贫瘠,但它长得枝繁叶茂,现在……我快死了,它也快死了。是财富害了它,他们发现了埋藏在它底下的古物,也挖断了它的根。” “所以,你想阻止他们,你就杀了他们。”段续看着阿云,问出心中的疑惑:“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分身不会杀你?” 阿云眯着眼睛,一张年轻的脸对着太阳。 “因为这个我,是槐树创造的,而你们的另一个自己,是槐树底下埋藏的诅咒创造的。”她睁开了眼睛,目光柔和地往下看去,“也许,它创造出这具年轻的身体,就是想让我保护它,保护这个村子。” “杀了他们就能保护村子?”段续不解地看着她。 阿云摇了摇头:“我没杀他们,我只是想找回被他们挖走的东西,还回去。” “所以你听说村长死了之后才会那么急切?” “对。”阿云点头道。 “村里人说,因为动了老槐树,村子里开始闹鬼了,这句话说得对,也说得不对。我从小就看得见,村子里其实一直在闹鬼,有些刚刚才死了的人,我能在夜间看到他们扭曲的身影,但他们从来害不了人,因为那棵槐树还在,它一直都是有灵的,虽然它不会说话,但它听到的,看到的,懂得的,要比这个村子所有人加起来更多。” “可笑的是,他们为了钱,亲手挖断了保护伞。” 阿云脸上的讥讽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现在最可怕的事,是那些被放出来的怪物,比我先一步找到被他们挖出来带走的东西,它们只需要彻底毁了那个东西,这个村子,立刻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第四十九章 迷崖 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段续引以为傲的观察力在阿云的脸上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她很平静,平静得就像这个村子全毁了也与她无关。 “如果不是为了古董,我劝你们还是尽早离开槐村。” 阿云转过头,不再去看段续。 段续站起来,转过身刚想下山,却听阿云说到:“小伙子,我再额外告诉你一件事。” 段续回头看向她,发现阿云依旧看着向阳山的山下。 “我能看见灵魂,无论是死人的,还是活人的。” 阿云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 几个呼吸后,她转过了头,盯着段续的眼睛,有疑惑,也有惊奇地说:“但你……好像只是一具躯体。” “咚——” 阿云的话让段续的心脏猛然一跳。 一具……躯体。 …… 雾中。 孟月骇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另一个自己出现了,然后……赵唯突然上前拉走了“她”。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孟月百思不得其解。 以她对赵唯的了解,这个人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地做好事。 她和他的交情也根本到不了这种地步。 赵唯是一个很会表演的人,他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刚上车的新人总是会被他耍得团团转。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当着她的面拉走了鬼? 孟月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不……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刚才那只鬼根本就没有丝毫掩饰对自己的恶意,赵唯不可能看不见…… 但他为什么还…… 诶? 恶意? 为什么另一个“孟月”只盯着自己,却看都不看赵唯? 孟月眼前一亮,她明白了。 …… 与鬼同行是一件让人从骨子里发寒的事。 虽然赵唯已经确定身旁这只鬼没办法伤害自己,但他仍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能不说话就绝对不说话。 除了走路之外,身体更是没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他和“孟月”……已经这样并排前行了小半天了。 刚才他试着对“孟月”说,让她带自己去出口,这只鬼虽然诡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没有拒绝。 这让赵唯大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身旁那道视线虽然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让人恐惧,但它现在只能看着自己这块肥肉悬在眼前,根本动不了手。 他已经在这场大雾里走了有一阵了。 虽然还没能走出迷雾,但却不像之前那样,总是在附近转圈子了。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事情正在朝着好的一面发展。 赵唯还没来得及放松片刻,就突然面色一变。 悬崖…… 眼前出现了一个悬崖。 赵唯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孟月”,发现“她”也在扭头看着他,赵唯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它为什么把自己带上了悬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它虽然不能亲自动手杀我,但却能用其他办法间接杀了我? 赵唯打了个寒颤,很有可能…… 这个猜测很有可能。 赵唯装作不知道对方是鬼的样子,笑问道:“孟……孟月,还有其他路吗?” “我是说,我们可以找一条更好走的路出去……” 赵唯咽了一口唾沫,在身边“孟月”的注视之下,他的手臂上早已经爬满了鸡皮疙瘩。 它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赵唯,眼睛完全不眨。 赵唯心中一寒,他有些打起了退堂鼓。 难道猜错了? 那真正的生路藏在哪里? 该死…… 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寒冷了,赵唯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朝一旁移动。 他没有再问这个“孟月”任何问题,诡异的气氛让赵唯不想在这里多停留片刻。 不行……我要离开她…… 不是这样的,生路不在这里…… 但至少……“孟月”确实不能动手杀我。 赵唯的脚步逐渐加快朝一旁跑去。 突然! 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以及……熟悉的场景。 孟月,悬崖! 不……不可能! 赵唯心慌意乱,冷汗直流。 不对劲,不对劲! 她和悬崖刚刚明明都在面前,我已经朝左转向走了,悬崖和她怎么可能还在前面?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冷静,一定要冷静…… 赵唯强迫着自己进行着深呼吸,拼命抑制着因为紧张恐惧而变得剧烈的心跳。 既然朝左走不行,那就朝右走试试,反正“她”也不能对我动手,我还有试错的机会,对……还有机会! 赵唯舔了舔嘴唇,毫不犹豫地朝右边跑去。 然而,还没等他跑出五六米,眼前的雾气就再次诡异地显露出了“孟月”的身影,不……还有那个该死的悬崖! 赵唯惊恐地侧过头看去,刚刚孟月在的方向,现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这太诡异了…… 赵唯的瞳孔疯狂颤抖,眼前的一切让他难以置信。 他根本找不到半点破解的方法,该死! 为什么会难到这种程度?! 难道真的和方年说的一样,列车在进行最后的清洗了吗? 这一次任务的难度和以往的站点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难怪上一站时南都死了…… 可是,那两个新人却活了下来,尤其是那个段续,他还得到了时南的结。 对……他还受到了阎寻的关照,他的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该死!如果早点反应过来,自己就应该紧紧地跟着他,寸步不离!他一定是意识到了什么才会在雾气出现之前就立刻回村! 那个小子…… 赵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场大雾的恐怖程度,远超他以前遇到过的任何一次鬼打墙。 完全无迹可寻,线索也少得可怜! 赵唯甚至快绝望了,无论往哪个方向走,悬崖和“孟月”都会出现在自己眼前,这简直太恐怖了…… 赵唯抓着自己的头发,拼命地想着办法。 怎么会往哪个方向走都不行? 方向…… 赵唯忽然一怔,他面上一喜,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只要一直盯着悬崖和孟月,倒退着走不就行了吗? 只要让悬崖和鬼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就能够离开这个诡异的区域了吧?! 没错……绝对没错! 赵唯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还好他没放弃,终于找到一个办法了! 第五十章 绝望 赵唯立刻转过身子,面对着悬崖和鬼,一步步朝后退去。 他发现,“孟月”似乎诡异地笑了一下。 但他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悬崖边时,发现孟月依旧面无表情。 她和悬崖还在那里…… 然而……当他刚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就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 浓郁的雾气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山间流动的空气像是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呼吸,从他的耳背绕向脖子,然后钻进后背,令赵唯不寒而栗。 这一阵大雾,竟像是某种生物的喘息,在这片刻间忽然活过来了一般。 当他的眼睛只注视着鬼和悬崖,而不去看路的时候,赵唯总觉得,自己的背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充满恶意地盯着,这种可怕的感觉让他心底发毛,呼吸变得急促了些。 “呼——” “呼——” 赵唯不想死,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每一次呼吸,他要让心跳逐渐恢复平稳,这样有助于控制情绪。 成年人的步距一般是四十五厘米到六十厘米,在倒退的情况下,步距还会缩短一些。 所以……尽管赵唯已经退后了好几步,实际上却只离开了悬崖不到三米的距离。 而他往后退的每一步,都让他感受到的恶意更深一分。 很多时候是不能胡思乱想的,恐惧这种情绪尤其如此。 如果没有概念还好,若是一旦产生了身后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的可怕念头,它就会迅速生根发芽,并飞快地占据内心,越是不想去想,反而越会去想。 好在……鬼和悬崖依旧在前方,并没有再…… 赵唯的庆幸还没完,他就感觉自己一脚踩了个空。 失重感陡然袭来,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 悬崖怎么会到我脚后面去了? 不! 我不想死! 赵唯目眦欲裂,生死关头力量猛然爆发,竟真的被他硬是扭了过来,将向后仰倒变成了往前扑! “歘——” 碎石和沙砾落下了悬崖,赵唯的一只脚也悬空挂在悬崖边上。 这短短的一两秒,已经让他像是跑了个几千米一样,身体疲惫得不成样子。 他闭上眼睛,仰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眼里的恐惧。 “孟月”依旧站在这里,面带诡异笑容地看着他。 忽然,孟月张开了嘴,大喊道:“赵唯!小心啊!别掉下悬崖了!” 尖锐的女性声音迅速在山中荡开,赵唯恐惧愕然地看着她,已经完全不敢开口了。 她好像……进化了? 她的眼睛比起刚才的无神,多了些生动得令人恐慌的恶毒。 赵唯躺在悬崖边上,已经完全绝望了。 刚才自己已经倒退了好几步,鬼和悬崖明明也一直在自己眼前,但他的身后,依旧还是悬崖! 一脚踩空后,鬼和悬崖再次到了身边…… 赵唯不甘地看着雾气森森的悬崖,就算……来到了列车上,我依旧只是个普通人吗? 没有过人的体力,没有过人的胆量,绞尽脑汁想到的办法,也只是漏洞百出的,别人不屑采用的废弃方案。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这公平吗? 每个世界似乎都在竭力维持着所谓的公平。 但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就已经被拉开了差距。 无论身体上的先天优势,还是家庭带来的优渥环境…… 从一开始……人与人就是截然不同的,并且这种不同不会随着拼搏和努力,不会随着环境和规则的改变而消失。 它只会越来越大地拉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这趟列车,似乎已经在甩下像他一样的,拼命努力地活着,但却没有天赋的普通人了。 没办法,就算再努力地想要活下去,他也没办法…… 做不到了…… 听着“孟月”离去的脚步声,赵唯心中的绝望已经快溢出来了。 “她”刚才在呼唤自己的名字,鬼当然不会抱着什么好意,“赵唯”这两个字,是“她”呼唤给另一只鬼听的。 而那一只,能动手杀了他。 只要“赵唯”来了悬崖这边,自己必死无疑…… 赵唯用力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张开手掌,看着掌心的纹路。 普通人……就该死吗? 在现实世界时,他就觉得自己是作为配角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普普通通的学习成绩,中等偏下的运动能力,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加上毫不出彩的个性与长相我,将他这样的人丢进人群里,很快就会被彻底淹没。 只有像方年他们那样的人……才能成为人群的焦点,才能注定活下去。 不公平…… 这个世界,真是处处都充满了不公平…… 这个世界如此,现实世界也如此。 自己没日没夜拼命工作才爬上去的经理位置,一个只会吃喝打扮的妖艳女人很轻易地就得到了。 凭什么?! 强烈的愤恨怨恨让赵唯的不甘几乎灼穿心脏。 他知道自己不算个好人,但那又怎样? 他只想活着,一个普通人,不用点手段怎么可能活下去! 不……我不会死的! 就算是鬼来了,我也不会死!我还有结,只要撑过“赵唯”过来查看的这段时间就行,就算把天数全消耗光也行…… 我绝不会死! 赵唯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个悬崖已经走不出去了…… 但为什么“孟月”会把自己带到悬崖来? 难道……悬崖就是出口? 赵唯探出头朝悬崖下看了一眼。 这个悬崖虽然不陡峭,有一定的坡度存在,但它的高度起码有二十米!就算是出口又怎么可能下得去? 赵唯坐在崖边,冥思苦想。 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雾气中传来,如果不是这里太过安静,赵唯都不一定能听到这一点脚步声。 他很清楚是谁过来了。 赵唯拿出了毛巾,搭在自己脖子上,朝着悬崖的旁边躲去…… 他刚从悬崖正面离开,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面无比起的“赵唯”,就排开雾气走了过来。 结已经在生效了。 赵唯轻轻挪动着身子,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一点。 然而,赵唯的脚在此刻忽然撞到了一个东西! 虽然没有声响发出,但还是着实吓了赵唯一跳! 赵唯低下头,朝自己碰到的东西看去……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恐惧迅速爬遍了全身! 他脚边的东西竟然是王长江! 王长江的脖子已经彻底被拧断,脖子上的皮肤绞成了麻花状,头颅无力地耷拉着。 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狰狞,嘴巴也大张着,瞳孔已经呈死灰色,里面还残留着生前最后时刻的恐惧…… 第五十一章 汇合 赵唯发现王长江的尸体时,另一个“赵唯”好像也发现了什么。 它的目光投向了赵唯的方向。 赵唯呼吸一滞,他抬头看去,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它真的过来了…… 赵唯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寿命天数的消耗也大得惊人,不行……继续呆在这里的话,绝对会被它发现的…… 这条毛巾的作用并不是将他变得不存在,而是让他的存在感几近于无。 他本人仍然是在原地的,没有消失,也不会变透明,只要它过来,触碰到他,赵唯就会被抓住。 但是……这个悬崖根本就走不出去,只要还呆在悬崖上,他早晚会被它发现,他的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越来越近了,它离赵唯的距离已经不到两米! 没有办法了…… 赵唯死死地咬着牙,往身后的悬崖看了一眼,与其被鬼杀死,不如从这里滑下去! 至少从这个悬崖上滑下去还有生还的可能,而被鬼抓住却是必死无疑! 赵唯知道,自己现在只能拼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脚先伸到了悬崖外,然后松开了手。 临下去之前,赵唯注意到了王长江的视线,他看着的方向正是悬崖。 他也死在了这里…… 难道悬崖下面也有什么蹊跷? 赵唯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凭借着结的掩饰,赵唯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的从悬崖斜坡上滑了下去。 他的身体被碎石沙砾摩擦得鲜血淋漓,忽然,一块较大的石头被他的手无意中抓住了! 不断下滑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停止下来。 天无绝人之路! 赵唯惊喜地抓住了石头,整个人紧贴着斜坡吊在了悬崖上。 尽管他已经满身都是擦伤,尽管他浑身疼痛难耐,但赵唯还是止不住的欣喜。 止住了……下滑止住了! 从二十多米的高度滑下去和从十多米的高度滑下去生还率完全不一样,直到这一刻,赵唯终于体会到了身为普通人被命运眷顾的美妙滋味。 他停止了结的使用,现在还剩下的寿命天数,只有五百多了。 但至少……自己还活着。 赵唯惊奇地抬头看着自己抓住的这块凸起石块,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抓住了它。 然而,在他抬头的这一刻,悬崖上方出现了一个恐怖的人影,“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往下看…… …… 段续下了山,急匆匆地往后山赶去。 他从阿云的手里获得了一份名单,那份名单,就是发现了槐树下的古物,约定一起保守秘密卖钱分账的九个人。 他们分别是胡文山,胡勇,贾大林,郑成枝,谢华,杨福林,马树,刘平安和吴万富。 胡文山就是村长,胡勇是村长的孙子(儿子),刘平安和马树是胡勇的两个跟班,谢华只是普通的村民,这五个人……应该都已经死了。 赵唯猜得没错,段续确实是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才会选择立刻返回村子里的。 但那个时候,段续也误会了一件事。 他本以为后山那棵依旧郁郁葱葱的槐树就是杀了村长和谢华的存在,所以才会匆匆去村子中央的槐树确认。 而现在……段续终于明白了那个所谓的古物藏匿在何处。 名为槐村,但所有槐树都即将枯萎坏死,唯独后山半山腰上那棵,依旧茂密葱郁。 这并不是因为它本身存在什么特异之处。 而是因为,它的底下现在正埋藏着那个东西! 但……结是什么? 难道那个东西就是结? 段续有些匪夷所思。 如果那东西真的是结,那它根本就没有生前这一说。 它就是没有来历,没有因果的鬼! 但这种鬼,有可能在第二站就被他撞上吗? 他连列车上的人都还没认识全。 不……他甚至连自己的车厢都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 然而就在这时,段续猛然发现……自己走进了一场大雾之中。 回过身时,来时的路已经变成了密林…… …… “孟月”那声尖利刺耳的呼喊,直接钻进了真正孟月的耳中。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和大小判断,此刻她距离赵唯所在的地方并不算太远,直线距离应该不超过一千米。 但……一千米?! 如果没有这场大雾笼罩,从槐村到后山一个来回加起来可能才一千米! 这场雾好像能将空间扩大…… 孟月细想着。 然而,还没等她继续深想,一双熟悉的粉色运动鞋便出现在了前方的雾气中。 孟月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她认得那双鞋,那是自己脚上这双鞋…… 是鬼来了……扮成她的鬼来了! 孟月毫不犹豫立刻撒开腿狂奔起来。 雾气中根本就无法辨别方向我,她完全凭借着直觉在每一条雾气中的小道上穿行。 很快,孟月就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但她根本不敢停下来,虽然通过赵唯的举动,她了解到只有模仿自己的鬼才能杀死自己,但眼下追赶着她的鬼,毫无疑问就是“她自己”! 孟月又往雾气深处跑了一段距离,终于没力气了,找了块石头躲在了后面,压抑着喘息赶紧恢复着体力。 “她”……应该没这么快吧? 孟月心惊胆战地盯着自己来时雾气的方向,只要那边出现一丁点异动,她就会继续逃命。 不过……现在来看,她暂时应该是甩掉了它。 孟月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石头上,木然地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看着看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整个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在列车上时,她是不能哭的。 她塑造的是一个妖艳女人的形象,如果她哭了,她就会被其他人认定为心理崩溃,精神脆弱,然后……变成被放弃的对象。 其实……不仅是她,列车上的每一个人都是那样戴着面具在生存。 每个人都知道,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毕竟很多时候,危险不止来源于厉鬼,还有“同伴”。 也只有这样四下无人的时刻,孟月才敢放开自己脆弱的哭上一场。 但……这只是她以为的没人。 “你要纸吗?”段续犹豫了一会儿,出声问道。 孟月悚然一惊,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了一张认识不久的脸。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刚才的那句话,至少让孟月觉得眼前的段续并不是鬼。 段续指了指这块大石头的另一面,说:“我一直在这一面休息,你才是后来的。” 第五十二章 破解 孟月飞快地擦了擦眼泪,看向段续,犹豫片刻后,说到:“你好像……变了。” 段续朝身后的雾气看了一眼,随口说到:“是因为我没叫你姐姐吗?” 孟月神情一滞,白了他一眼:“你还是之前可爱一些。” 段续回过头,遗憾地看着她:“你长得挺漂亮的,可惜是个瞎子。” “你……” “别废话了,跟我来。”段续打断了孟月的话,带头朝雾气深处走去。 孟月休息了这么一小会儿,也算是恢复了一些体力。 见状她虽然不解,但还是赶紧跟上了段续。 “你知道怎么走出去了?” 段续摇了摇头:“我才刚走进来,哪儿这么快能走出去?” “那你让我跟你来干什么?” “怎么,你还打算哭一会儿?” 孟月被他噎住了。 但片刻后,她噗嗤一笑,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这趟列车上,从来没出现过你这样的人,不过……托你的福,我也不那么紧张了。” “我这样的人?”段续忽然停下脚步,说到:“不久前有人才对我说,说我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谁呀?”虽然不合时宜,但孟月还是有些好奇。 “一个小气的老太婆。”段续随口答道。 孟月被他这个不像答案的答案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看了一眼身后,自从段续出现后,她就没有听到身后再出现任何的动静了,这让她感觉有些奇异。 孟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段续的行动,她发现,段续完全没有顺着路走,就算前面没路,他也一直在走直线。 “你为什么要走直线?” 孟月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测距。” 段续回答到。 “测距?”孟月看着段续的行为,不解地问:“怎么测?” “我的步距是五十五厘米一步,除去一些误差,大概两步一米。”段续说到。 段续的话让孟月眼中的疑惑更深。 “你怎么知道自己的步距是五十五厘米?” 段续无语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很难吗?你平常没注意过自己的步距?” “正常人谁会去注意这种东西!” 孟月更无语地看着他。 段续也懒得解释,自顾自地继续朝前走,很快……他就走到了雾气的尽头。 “悬崖?” 孟月震惊地看着眼前二十来米的高崖。 “槐村的后山……有这样一个悬崖吗?” 段续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双手抱怀,小声嘀咕了几句:“四千三百五十米……” “我们走了这么远?”孟月朝身后望去,雾气依旧浓郁,视野完全局限在了四五米之内。 “不是我们,是我,你是中途遇到我的。” 段续强调道。 孟月也懒得和他争论这个问题,她凝重地看着脚下的悬崖,说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万一等会儿鬼寻过来了,这里连条退路都没有。 段续惊奇地看着她,问到:“你在胡说些什么?出口不是已经到了吗?” …… 不行…… 快坚持不住了…… 赵唯吊在悬崖半坡上,他隐隐约约地看见,悬崖上方还站着一个人。 傻子都知道那是谁,赵唯本打算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爬上去。 但这个斜坡除了这一块凸起的石头外,根本就没有其他着力点。 更何况,上面那只鬼一直不走,让他完全不敢多动弹一下。 出于强烈的求生意志,赵唯也尝试了很多次向下爬。 但他还是做不到。 下面的坡度要比这块石头上方更陡,想从半坡上下去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跳下去,而是滚下去。 根本就没有第三种可能性,除非……悬崖上有人丢一根绳子下来救他。 这么想着的时候,赵唯忽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划痕! 这个斜坡上除了他留下的痕迹之外,还有其他划痕! 惊疑之下,赵唯的目光缓缓移到了自己右手死死抓住的这块石头上,很快他就发现,这块石头上的血迹并不全是自己的! 自己的血液还很新鲜,但这块石头上有一些血液已经凝固了一段时间了。 难道是……王长江?! 赵唯陡然想到了死在悬崖边上的王长江。 他的尸体就在这个位置的正上方! 这个猜测让赵唯打了个哆嗦。 如果是真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王长江曾和他一样,被困在悬崖半坡上过? 甚至……就是这块石头? 这块一模一样的石头?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一个稍显稚嫩的女声在悬崖上出现了。 “喂?下面有人吗?” 这个声音是…… 阿云! 赵唯先是一喜,然后又一惊。 不对……阿云怎么会在这里?她……真的是阿云吗? 手臂越来越无力,这让赵唯心中的怀疑很难稳固,但他不敢就这样轻易地相信上面的声音,毕竟他完全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到底有没有走。 万一这个阿云是“他”伪装出来试探的呢? 对……一定是这样的! 赵唯眼中精光一闪,没错,阿云不可能没事跑到悬崖边上来看一眼,自己滑落到这里根本就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没理由能察觉到这里有人! “她”一定是鬼! 坚定了这个念头的赵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抠着石块的右手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雾气似乎也越来越深沉了,从洁白变得有些乌黑,周围渐渐变得像是被夜色笼罩了一般。 赵唯拼命地抓住石块,已经几乎绝望了。 难道真的要就这么摔下去,听天由命了吗? …… 另一边的悬崖上,孟月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段续,他正在准备跳崖。 “你冷静一点,这个高度跳下去你会没命的!” 孟月劝说道。 段续无奈地看着她,说到:“两个理由,之前从槐村到后山我走了两千三百一十一步,换算成距离是一千一百五十多米,这不是直线距离,还包括了后山山坡的坡度,但从进入雾气到现在,无论有没有路,基本都没有太大的坡度,我走了八千七百步,花了一个半小时,这场雾放大了空间,放大的程度,估计是正常距离的十倍。” “等等!步距就算了,时间你是怎么知道的?”孟月不解地看着他,她可没从段续身上看到手表之类的东西。 “我记住了每一秒之间的间隔,自己数出来的,还有问题吗?”段续看着她说到。 孟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段续见状,走向了悬崖边,张开双臂,说到:“第二个理由就很简单了,雾气的可见距离是四到五米,但你为什么能判断这个悬崖高约二十米?因为它的实际距离根本就只有两米!” 段续纵身一跃,在孟月惊诧的目光下跳下了悬崖。 但他残留的声音依旧在响起:“当然,如果你的大脑和眼睛被欺骗,认为它真的有二十米,那你也会摔死……” 第五十三章 试探 孟月伫立在悬崖边,心跳异常剧烈。 他真的跳下去了……他没有在开玩笑! 那自己……要相信他吗? 悬崖底下连一声惨叫都没传上来,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安全地出去了?他的推断是真实的? 孟月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现在的这条命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所以她慎重到了极点。 她仔细地思考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段续的推断应该是正确的。 真正说服了她的,其实是段续的第二个理由。 雾气中的视野范围只有四到五米,但站在悬崖边上,她却能清晰地看到悬崖底下的样子,从而确定这个悬崖高达二十米! 为什么雾气遮挡视野的效果对悬崖无效? 也许正是像段续推测的那样,它本身根本就只有两米!只是被放大了十倍,欺骗了他们的眼睛和大脑。 这也并不是说只要无脑地跳下悬崖就能得救,鬼的手段是很诡异的。 只要脑子还在相信悬崖高二十米,那么就算它本身只有两米,也能摔死人。 孟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想通了,她张开双臂,纵身一跃! 呼呼的风声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剧烈,但她坚信这个推断是正确的,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砰——” 随着落地的声音响起,除了小腿微麻之外,孟月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上午的阳光钻进了她的眼帘,孟月恍若隔世的转过身。 一个只有两米左右高的土埂就在她身后。 “对于你来说,其实还有一个更安全的办法。”段续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还有一个办法?”孟月诧异地看着他,她现在很想知道,段续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段续点了点头,看向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鬼新娘戒指,说:“你使用结和我绑定,我们先后跳下悬崖就可以了。” 孟月恍然大悟,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摇头道:“不行,就像你说的那样,不能从意识的根本上认识到悬崖的真实高度,就算强行跳下去,也会把自己摔个半死,用戒指我们虽然可以避免死亡,但该受的伤还是会受,二十米高,足以让人丧失所有行动能力了。” 段续摸着下巴:“原来如此,你的戒指虽然能保命,但不是无敌效果,该受的伤还是会受,只是人会留一口气……” “你!”孟月瞪了他一眼,她这才反应过来,段续是在摸清她戒指的能力范围。 “我有个问题,如果我被鬼砍下了头,或者干脆剁成了肉酱,那我还能活着吗?”段续好奇地问到。 孟月颇为无语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摇头道:“砍头能活,剁成肉酱不知道,不过你可以试试。” “下次吧。”段续虽然很感兴趣,但还不蠢。 “我已经找到了这个村子结的藏匿之处,不过……我需要你的帮忙。”段续认真地看向孟月,“我交过钱了,你应该会对我使用结,对吧?” 孟月没有在意段续后面那句话,因为她已经被段续的前半句给震惊了。 “你……找到结了?不会弄错了吧?这可是才第一天……” “你们如果想在槐村多呆两天,我也没什么意见。”段续说到。 孟月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个新人白非玉负责撰写的蓝天公寓站点的信息整理还没出来,列车上的人都还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过关的,但有一点大家是知道的。蓝天公寓站……他们只呆了一天就成功逃离。 难道……都是因为他? 孟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段续。 此刻的段续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到:“槐村这一站,好像并没有时间限制?” 孟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没有时间限制的站点,意味着除了获得厉鬼之结,或者利用规则彻底解决厉鬼这两个办法外,只能在这一站承受厉鬼无穷无尽的追杀。” 段续眼前一亮,说到:“你的意思是,如果能在厉鬼的追杀下一直存活下去,就能一直活在这个时空里?” 孟月被他的脑洞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后,好像还真的有这个可能? “如果你能在厉鬼的追杀下一直活下去的话,可以。但谁能做到这种事?”孟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到:“对了,列车上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 “哦?”段续感兴趣地问到。 “快一年了吧?我也是听人说的,那时的二十七号车厢乘客,在即将成功逃离时被厉鬼拖住了,但他的结非常厉害,天数消耗也很低,如果像你猜的那样,那他真的还有可能活着,活在那一站的世界里。”孟月也越想越有可能,她甚至在想,自己的爱人会不会也有可能还活着? “你可能还听过他的名字。”孟月忽然说到。 “他在现实世界很有名吗?”段续问到。 孟月点了点头,叹道:“嗯,他叫陈继,就是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围棋天才。” “我也是进来之后才知道,他不是失踪了,只是被困在了这部列车上。”孟月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这部列车从某方面来说还挺公平的,它将人拖进来似乎没有什么规则,完全是随机的。” “是吗……”段续随口应了一句。 “好了,我相信你找到了结,你们每个人都支付了寿命天数给我,我会遵从约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和你绑定,放心吧。”孟月似乎想通了什么。 “口说无凭,把你的车票交给我。”段续说到。 孟月立刻摇头拒绝道:“不可能,车票决不能交给其他人!段续,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有过寿命天数的流通,在这次流通中产生的约定双方就必须遵守,不然你以为陈新岳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相信我的人品,直接把寿命天数交给了我?”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们和你合起伙来骗我钱呢……”段续嘀咕道。 “你又在套我话!”孟月又醒悟晚了一步,“还有,寿命天数不是钱!” “一个意思。”段续无所谓地转过身,朝后山山腰看了一眼,“走吧。”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凭空摔在了孟月旁边! “哈哈哈!我成功了!果然如此!高度是假的,不然我为什么能看得到悬崖底?果然是假的!” 浑身擦伤的赵唯状若疯狂,语无伦次地边说边笑。 很快,他就发现了段续和孟月。 “你……你走出来了?”赵唯神色一僵,盯着孟月问到。 孟月微不可查地看了段续一眼,小声说到:“还好,也不是很难……” 第五十四章 树洞 这部列车存在很多谜团,段续也没有把下车的希望完全寄托在白非玉身上,所以,他每时每刻不在搜集相关信息,只有弄明白这部列车究竟是什么东西,才有可能找到办法。 然而从目前来看,它不仅谜团重重,甚至段续自身也出现了匪夷所思之处,一个叫李经年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甚至……让他有了一些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猜想。 究竟哪个世界是真实的,哪个世界又是虚幻的…… 段续思忖之际,孟月已经给赵唯讲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事,还有他们现在要去做的事。 在得知这一切都是以段续为主导时,赵唯的目光变得热切了很多。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段续是一个“特殊”的人! 赵唯观察着段续的脸色,思考着该如何措辞才能赢得对方的好感。 他的身体很疼,身上的擦伤都是实打实的,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从悬崖上活着下来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下去的。 现在真的逃离了那场大雾后,他终于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 渗血的伤口如同要撕裂了一般,每走一步都疼得他冷汗直流。 不过,现在赵唯没有闲工夫担心自己,他观察着段续的每一个表情,他要跟着段续,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但他知道该如何把握“寸步不离”的尺度,他不会去引起段续的反感,这就是他……一个普通人的生存之道。 然而,赵唯并没有从段续的脸上看出什么喜怒哀乐,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想着其他事。 赵唯擦了擦脸上的血和汗,无意中,他回过头一样,顿时被身后的东西吓得头皮发麻! “段续,鬼追来了!” 他的呼唤让段续和孟月齐刷刷回过了头。 只见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正有好几个人影速度极快地追过来! 那是……孟月,赵唯,还有……段续! 又一个“段续”诞生了! 段续之前才把一个自己的“分身”被绑住,没想到这么快另一个就出现了。 看来……这个任务的恐怖程度要比他想象中高出很多。 段续自问自己探知信息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 这一站的关键,其实就是发现阿云和老奶奶是同一人这一点,阿云虽然不会来救他们,但她能提供足够多的信息,通过这些信息找到结的所在之处并不算困难。 但段续也很清楚,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观察力和大脑变态的记忆力,那没有这种记忆力的人呢? 通过脸上相同的三颗痣确认阿云和奶奶是同一个人这种事,这一行人中只有他能做到。 如果没有段续,其他人要想发现阿云和奶奶的异常,至少还得等好几天,等她们自己露出破绽。 而每一天的难度都在直线上升,到最后很可能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段续皱起了眉头,他想到了赵唯在列车上说的那句话。 这部列车,好像打算清洗他们了…… 太难了,虽然段续嘴上没说,但从蓝天公寓那一站起他就感觉到,那种难度,那种藏匿起来的破绽,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找到的,哪个普通人能记住一朵云的所有细节? 而现在……又开始了。 段续深吸一口气,飞快地说:“把你们剩余的寿命天数交给我一部分,我来拦住它们。” “好!” 赵唯二话不说,只给自己剩下了一百天,其余的寿命天数全都转给了段续! 这个操作并不需要什么手续,用意念就可以确认完成,毕竟那张黑色车票不是寻常之物。 孟月犹豫了一会儿,她给自己留下了比较多的寿命天数,因为她的结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收到两人的寿命天数后,段续再一次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得破伤风…… 段续的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他渗血的手指按在了血红玩偶的额头上。 很快……那种感觉又出现了,意识如同掉入了一个寂静无声的黑暗世界,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任何东西。 结中厉鬼出现了,但这次,它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立刻飞走,而是静静地站在了段续他们身前一会儿。 仅仅是这片刻!强烈的寒意和恐慌气息便让孟月和赵唯浑身发颤了。 难道……它失控了? 对于段续的结,大家其实都不了解,段续自己也一样。 对于这只鬼的异常,段续也很意外。 他很明显地看到,这只鬼侧了侧头,像是准备转头看他。 段续不觉得自己的长相属于帅到让鬼回头的那种。 它这类似回头的动作,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件事的时候。 厉鬼飞射而出,缠向了那三只鬼。 段续三人则趁机立刻跑到了半山腰槐树的位置。 村长的尸体摆在郁郁葱葱的槐树下。 “埋在这里?我们没有工具,这棵槐树的范围这么大,怎么挖啊?”赵唯焦急地问。 然而他和孟月就看见,段续径直朝着这棵槐树的树洞走去。 “把树洞底下的泥土刨开。”段续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赵唯和孟月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上前帮忙刨土。 三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刨出了树洞下的所有土壤。 赵唯和孟月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树洞的底下,竟然还有一个地洞! 黑黝黝的洞穴入口极为狭窄,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进入,但这样钻下去的话,如果鬼追过来了,他们连周旋的余地都没有。 段续探头看了一眼,将手电取出来交给孟月:“交给你了,结就在下面,找到它,滴上你的血。” 孟月头脑发蒙地接过手电筒,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赵唯问到:“那我呢?” 段续回头看着他,又看了看孟月:“你说过,你的结最多能保持五分钟,你给我的天数是我们在列车上给你的天数,所以你还是能维持五分钟,你们给我的天数能维持三分钟,我会全部消耗掉用来拖住它们,尽力把它们引走。” “我也会去逃命,不会再回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该怎么选择,全交给你。” 段续看了这异常狭窄的洞口一眼,又看向了赵唯。 感受到段续的目光,赵唯心中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浑身哆嗦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五十五章 放任 见他答应下来,段续转过了身。 “我只能挡住它们三分钟,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段续话音一落,赵唯和孟月立刻反应过来,两人也顾不得多想,赶紧钻进了树洞中,下到了地底。 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段续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他静静地盯着前方被厉鬼缠着的三只鬼。 这个结,果然很厉害,它完全是一面倒地在追杀那三只鬼,它的诡异和恐怖程度远远高出了那三只鬼,但……无论它将它们吞吃多少次,段续三人的“分身”都会再次出现。 这似乎是一种限制,结中厉鬼最多只能拦住鬼,不能清除掉它。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列车既然会让结这种东西存在,就表明它不会打破现有的平衡,一个结就能抹除所有诡异,这是不可能的。说到底它只是保命用的底牌,并不是通关的方法。 段续收回目光,转过了身。 他离开了槐树,继续往山上走去。 刚才赵唯说,他明白了。 其实,他只是明白了段续想让他明白的。 进到地底去寻找结风险绝对不会小,如果毫无理由的就安排孟月和赵唯进去,他们两人一定会拒绝。 但段续找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那就是他要负责拦住鬼。 其实拦住鬼并不需要他在场,因为那只结里的鬼根本就不受他控制,他在不在场都没什么区别。他是可以离开地面,下到地底去的。 但孟月和赵唯不知道,段续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却在隐晦地表达需要他在场才能控制结拦住鬼的意思,这种话如果明说出来,反而会惹人生疑,而用这样的方式,赵唯和孟月会更容易相信。 孟月的结需要一个异性在场,而且在发动时,那个异性必须在她的视线范围内,这就意味着段续和赵唯一定要有一人跟着她下去。 段续觉得,自己在这一站做的事已经够多了,连结的位置都是他锁定的,也该赵唯做出一点贡献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察觉到了赵唯的神情。 赵唯似乎……盯上了他。 虽然段续知道这个“盯上”并不是恶意的,但这种依赖的情绪还是不应该出现。 在这种地方,段续自己也没有绝对能够存活下去的信心,又怎么能够保得住赵唯? 就算自己救了他一次,那下一次呢? 赵唯不可能每一站都和段续同时到达,所以,他心中的依赖和软弱必须剔除,不然他就危险了。 段续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厉鬼还在和它们纠缠,此时……三分钟已经过半。 他希望赵唯说的明白是真的明白了。 如果他能够下定决心,真的按照段续暗示的那样去做,三分钟,加上孟月的五分钟,获取一个结已经够了。 赵唯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平凡得段续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平凡。 这样的他想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就绝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赵唯……你的觉悟……够吗?” 段续喃喃道,剧本已经为赵唯写好,到底要不要那样去做,完全掌握在赵唯手中…… …… 孟月和赵唯二人钻进了地下洞穴中。 这个洞穴极为狭窄,左右只有一人宽,上下也不会一米多,一个成年人只能在洞**弯腰前行,甚至是爬行。 不仅如此,洞**根本没有一点光亮,孟月下来后第一时间打开了段续给她的手电,拨亮之后照向了前方。 好潮湿…… 一滴水从洞壁上滴落下来,钻进孟月的脖子,让她打了个寒战。 她和赵唯弓着腰,艰难地前行着。 “有三分钟了吗?” 孟月紧张地问。 “没……没有吧……没这么快,段续应该还能坚持一会儿。”赵唯有些结巴,他的神经高度紧绷,不仅是因为刚才段续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还有他此刻走在孟月后面的原因。 万一……地面上那三只鬼已经冲破了阻挠,钻进地洞里了怎么办?现在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听到赵唯的声音后,孟月心中安定了一些。 她当然知道还没有到三分钟,但她总是想说些什么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很害怕,害怕地洞的前方突然被手电照出一个骇人的鬼脸。 好在……这个地洞虽然潮湿,阴暗,但还没有出现吓人的东西。 不过孟月和赵唯两人越往前爬,就感觉越艰难。 他们已经被潮湿的泥土弄得狼狈不堪,更要命的是,这个洞也越来越矮,从开始的能弓着腰往前走,到现在只能膝盖跪地往前爬行。 而且每前行一步,两人的身体两侧都会被墙壁摩擦,发出让人不安的噪音。 洞**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两人都不再说话了。 甚至……他们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说到底结在这棵槐树下面都是段续的推测而已,万一他错了呢? 那他们不是铁定会葬身在地下? 不…… 更有可能这本来就是一个阴谋! 段续为了得到更多的天数奖励,将他们骗下去送死!对……他自己都没有下来…… 两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越想,心中的恐慌和畏惧就越盛。 孟月每一次爬行都心惊胆战,她总觉得,自己前面随时都会蹦出一只形容可怖的厉鬼。 “你……觉不觉得……”孟月忍不住开口了。 “段续在骗我们?”赵唯接上了她没说完的话。 孟月停下来,转头看向赵唯,点了点头。 “现在还没到三分钟,我们赶紧退出去还来得及,我越想越不对劲……如果下面真的有结,他为什么会让我来拿这个结?”孟月说着让自己不安的猜测。 “我看不透他,他的思维太跳脱,就连性格也在变来变去,他不会……是人格分裂吧?也许他某一个人格是善良的,但另一个呢?也许是那个人格在欺骗我们……”孟月感觉自己隐隐猜到了什么,飞快地说。 赵唯被她说动了。 他的心中也有和孟月一样的疑惑,现在被孟月这么一说,更加疑惑段续的行为了。 也许……他真的不可信…… “好,我们回去,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树底下的地洞有结只是他的一面之词,我们也查清楚后,再来也不迟!”赵唯终于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孟月也松了口气。 “你等等……这里不能转身,我们先后退着往出口爬,到了能躬身站起来的地方再转身。”赵唯口中说着。 然而,当他刚往后退了一步,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句话! “该怎么选择,全交给你。” “不对!孟月,我明白了!”赵唯大脑一片清明,这一刻,他终于摆脱了恐惧对思维的限制! 第五十六章 选择 选择……选择! 段续已经猜到了他们会面临这种情况。 临时打退堂鼓,被恐惧吓退…… 抑或是……某些东西正在蛊惑他们的大脑! “你明白什么了?”孟月不解地问。 赵唯飞快地说:“别停下,继续往前爬!边爬我边给你说!” “哦……哦。”孟月被他这强硬的态度唬住了。 赵唯很少表现出这样有主见的样子。 两人的退缩变成了前进,赵唯一边艰难地往前爬一边说:“我能确定,段续没有撒谎,而且,结可能就在前面了!” “真的?!”孟月诧异之下又有些兴奋。 “没错!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刚才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对段续的话起了疑心?”赵唯问到。 “是……吗?”孟月将信将疑,“你就是根据这个确定的?” “当然不止,漏洞太多了,你仔细想想,如果段续真的要杀你,又何必在大雾中救你?”赵唯的话让孟月心中一惊,大脑中仿佛一层迷雾陡然被拨开了一般。 “对……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除此之外,还有现在的状况,如果他要杀我们,现在我们身后的地洞里早就有鬼涌进来了,他根本就用不着全力拖延三分钟,只顾着自己逃命的话,一分钟就够了,毕竟有我们给他吸引注意力。”赵唯继续说道。 孟月终于醒悟过来,没错……如果段续真的在欺骗他们,或者说想杀了他们,现在这个地洞里已经钻进来鬼了,他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拖延三分钟。而直到现在两人还是安全的,已经证明段续那边确实正在履行自己的承诺。 “你也发现了吧?”赵唯低声说道:“我们突然对段续起疑,肯定是受了前面某个东西的影响,它只是让我们起疑心,让我们退却,而不采取更加激烈的手段,比如让厉鬼来杀我们,这就足以说明,我们的方向对了,而它已经没有其他手段对我们进行阻挠,漏洞百出的虚张声势和蛊惑人心已经是它能做到的所有,它已经把鬼全都放到了地面上,这是最好的机会,孟月!” 最后两个字,赵唯喊得很坚定。 孟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她忍不住扭头看了赵唯一眼,这个男人的眼睛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明亮。 “嗯,我明白。” 孟月没有说什么一定成功之类的豪言壮语。 她拼尽全力地往前爬,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个藏匿起来的结! 终于,孟月的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 她努力扭动着身体从地洞中爬出去后,眼前豁然开朗! 她终于可以站直身体了。 接着,赵唯也爬了出来。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卧室大小的地洞,刚刚他和孟月爬进来的地方,就是这个地洞角落里的小洞。 整个地洞空无一物,但……前方却出现了两个洞口! 岔道? 这难道是……岔道?! 孟月和赵唯面色难看地看着那两个洞口。 两个岔道,意味着有一个通道是错误的,另一个才是有结的。 而一旦因为进错洞口导致耽误的时间过长,那这次就真的要丧命于鬼手了! 就在这时,两人来时的通道内,忽然响起了一阵摩擦墙壁的刺耳声音! 好快……好快的速度,鬼来了! 孟月和赵唯急得冷汗直冒,怎么办……该怎么办? 摆在两人面前的,有两条路。 一条是让孟月使用结,先保住两人的性命,然后一人选一个通道,只要抢在能维持住结的五分钟,以及在被鬼追上之前,到达通道的尽头找到结就能成功逃离这一站! 但这条路的风险在于,谁也不知道鬼的速度有多快,就算孟月使用了结保住了自己和赵唯的性命,但该受的伤还是会受,退一万步说,就算鬼没有让他们受伤,仅仅是追上他们,然后抱住他们限制住行动,也能硬生生地拖到五分钟后,将他们杀死!更何况万一两边的鬼能心灵相通,同时动手杀人,那孟月的结就失效了。 而另一条路…… 赵唯神色阴晴不定,但心中却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意味。 他料到了…… 那个段续,真的料到了,他在看到地洞入口那么狭窄时,就已经想到了…… 这就是他说的选择吗? 让孟月使用结,强行锁住生命维持不死,然后他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唯一的通道,为孟月争取时间……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他是人类啊! 让他用血肉之躯面对面地阻挡厉鬼,这将对人的精神造成多大的摧残?! 且不说厉鬼有多少恐怖残忍的手段,单单就那些疼痛就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怎么办……该怎么办? 到底要选择哪条路? 赵唯的汗水打湿了整个后背,就在这时,他们刚刚出来的洞口忽然传出了非常剧烈的摩擦声! 它们要到了! 不行……不行! 我受不了的…… 我不可能挡得住它们…… 赵唯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我去挡住鬼,寻找结,交给你了。” 孟月的声音在赵唯身前响起。 他怔怔地抬起头,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 孟月没有回头,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声音也在发抖,和在列车上时的娇媚完全不一样。 “呼……” 孟月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转过身,盯着赵唯,鬼新娘的戒指,效果发动…… “快走!” 孟月朝洞口跑去。 但她没能成功,赵唯伸手拦住了她,冲向了来时的洞口。 “我是个普通人,但至少……还是个男人。” 赵唯的声音也在发抖,但他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 孟月怔怔地看着赵唯钻进地洞的身影,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孟月终于回过了神,一定要……活着出去! 孟月回过头,视线聚集在两个岔道洞口之上。 一模一样,这两个洞口一模一样。 拼了……随便选一个! 孟月紧咬住嘴唇,几乎快把嘴唇咬破流出血来。 终于,她朝着左边的通道口钻了进去! 第五十七章 崩溃 同一时间,赵唯钻进过道之后,强烈的恐惧立刻完全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会遭遇什么事。 但明白是一回事,害怕又是另外一回事。 赵唯很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活了二三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逞能的事。 为什么要去逞能? 她愿意去拦住鬼,就让她去啊!反正也不会死…… 但……就像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也是个男人。 如果孟月图谋不轨,他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孟月的提议。 但她没有,这种时刻让一个孟月顶上去,最后哪怕活下来了,赵唯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也曾坑害过别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绝对算不上个好人。 就像花霁云的事,虽然他看起来很诚恳地和段续谈过,但他还是欺骗隐瞒了一部分信息。 这样的居心,绝对算不上一个“好”字。 但……一码归一码,他可以为了活下去而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但也会为了守住身为男人的某些尊严,而强行逼自己顶上去。 而这……也是段续给他的考验。 赵唯终于明白了过来,如果他最后选择让孟月去堵住通道,那么哪怕是成功找到结活下去了,段续也不会放过自己。 毕竟他骗了段续。 难怪他说到选择的时候,一直看着我…… 赵唯想起了段续之前的神情。 他的那双眼睛,明明不够凌厉,也不够深沉,但却总能让人坐立难安。 就像从上到下都被他看透了一样。 段续是在通过这次的选择,决定原不原谅他…… 他想看到的,是赵唯还存不存在身为人类的底线…… 赵唯大汗淋漓地趴在了原地。 他浑身哆嗦着盯着幽暗的前方,摩擦墙壁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它们快到了。 对于高个子的人来说,这样趴在地上对体力的消耗其实相当的大,更何况赵唯已经逃了一上午了。 他的身体上还有在悬崖上留下的伤,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已经是赵唯在用求生欲全力支撑了。 而眼下,他还要用自己的身体堵住这唯一的通道! 就在这时,一张毫无表情的惨白面孔忽然出现在了通道中! 它趴在地上,头颅诡异地仰起,歪着脖子紧盯住了赵唯!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赵唯的心底充满了怪诞与恐慌。 这只鬼,用他的脸做出了扭曲的姿态,这种恐惧比之以往更甚! 赵唯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瞳孔也在不自觉地放大,指甲更狠狠地刺入了手心。 赵唯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他很快就反映过来,这是来不及的…… 而且退出这个过道后,孟月就完了。 孟月一死,他也活不了。 赵唯曾经最恐惧的一次,并不是在这个世界,而是现实世界的一个晚上。 那一晚,他生病了,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 赵唯烧得迷迷糊糊,恍惚间他意识到,好像有人进来了。 他很想睁开眼睛,但却办不到,即便是用尽全力,也只是能模糊地看见一点影子。 那个人……好像站在自己床边。 赵唯害怕得不敢说话,连呼吸都在极力控制,他无法动弹,从脖子到肩膀,一直到大腿肌肉都是僵直的。 这个时候,如果有其他人就好了,哪怕是有一条狗也好啊…… 直到第二天,赵唯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他大病了一场。 也是从那次起,赵唯明白了自己最害怕什么。 密闭无人的空间。 曾经狭小但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出租屋变成了梦魇,那次之后,哪怕是进电梯,赵唯也会等一个人一起进去。 而现在……他又独自一人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最要命的是一只厉鬼就在他面前…… 忽然间,赵唯看到了一个身体? 这个身体塞在了过道中,身上的衣服被摩擦得破破烂烂,有鲜血渗出…… 不……不对! 赵唯骇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的身体! “砰——” 赵唯的头颅掉落在了地道中。 赵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体验。 他曾经还想过这种问题,古代的犯人头被砍下来后,会立即死去吗? 离开头部的身体部分已经死去而没有知觉了,但刚刚被砍下的头部呢?还是活着的吗? 脑袋里还有思想吗? 作为“我”的意识会不会感觉到痛? 头部会不会先很痛才会慢慢地死去? 现在……他知道了。 没有感觉……除了天旋地转之外,他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但赵唯很快就看见,那只飞快削掉了自己脑袋的鬼爪忽然向前伸出,钻进了他的胸腔里,将他开膛破肚…… 虽然脑袋已经掉落在一旁了,但赵唯并没有死亡。 鬼新娘的戒指展现出了匪夷所思的力量,但这对赵唯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无比的渴望自己能够昏死过去,甚至是彻底死过去。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厉鬼残杀,赵唯的精神已经快发疯了。 虽然他感觉不到疼痛,虽然他感受不到鬼爪的锋锐,但……眼前的恐怖场景深深地扎进了赵唯脑海中,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刺激。 他只能希望这是异常噩梦,或者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在继续。 他的身体被鬼爪撕开,它拆开了他的胸腔,掏出了他的脏器,卸下了他的手臂,大量的鲜血喷洒出来,艳红和黄绿混杂的腥臭液体飙射到了他滚落在地的脸上,这些体液还是温热的,是他自己的…… 赵唯徒劳地睁着眼睛,恐怖的画面冲击着他的大脑,他的神经,厉鬼的残杀还在继续,它要将这具碍事的身体彻底捣碎,才能通过地道。 血液和体液混杂在一起,洒到了赵唯的头上,很快他的眼前就已经猩红一片。 赵唯想发泄,想嘶吼,想尖叫,但他完全做不到。 他的头已经被厉鬼削掉,他失去了声带,更不可能再用来自于肺部的空气带动声带振动。 他的气管已经被截断,他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肢解,被撕碎。 赵唯……已经崩溃了。 第五十八章 槐村 孟月回过头看了黝黑的过道一眼。 身后明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但她却没来由的心中一慌。 没有动静…… 孟月赶紧回过头,继续往前爬。 她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寿命天数正在飞速被消耗,一旦耗尽,结就会失效,在通道中用身体挡住厉鬼的赵唯也会立刻死亡。 而失去了他的阻拦,厉鬼会迅速地追上她,杀了她…… 孟月的手臂也已经磨破了,但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让她暂时无法察觉到身体的疼痛。 她不知道赵唯能坚持多久,因为……她的结还有一个秘密没有透露给大家。 那就是,一旦约定的对象主动选择死亡,那么即便是鬼新娘的戒指也无法拯救他。 赵唯的求生意志那么强烈……应该不会主动选择死亡吧? 孟月摇了摇头,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的体力消耗也非常大,从弓着腰强行变成跪地爬行,再到现在的匍匐前进。 往前的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 如果……如果前方还不到洞穴的尽头,可能她就无法再前进了。 孟月举起手电,朝前照了一下。 黝黑的地洞还在前行不断延伸,而且依旧在不断变得狭窄。 孟月的身体已经被挤压得非常严重,每往前挪动一步都摩擦得周身生疼。 她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渐渐的……孟月的不安与恐惧也越来越甚。 赵唯……真的能拦住那只鬼吗? 就算他堵住了洞穴,但鬼这种存在谁能想到它还有什么手段? 万一它直接吞吃了赵唯……或者干脆把赵唯撕碎成一滩烂泥,那么即便赵唯想拦住它们,也是有心无力,无法做到了…… 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孟月的预料。 很快,她发现自己基本无法移动了,洞壁已经收缩到了一个非常狭窄的程度,她最多只能将头部钻出去,肩膀部分绝对会被卡住。 而无法前进……是不是意味着……选错路了? 孟月的心跳越来越快,她不断地催眠着自己,没有错,绝对没有选错,只要我把手伸进去,就能摸到那个结。 说起来,结到底是什么? 段续并没有说,万一结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那岂不是很容易就会被错过? 怀疑的情绪再次从脑海中滋生。 孟月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 段续也不知道结的样子,我不能怀疑他……对,是鬼!是鬼在影响我的思维! 就和之前一样,它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它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吓退我。 孟月坚定地把手伸进了面前这个只能容纳一颗头颅通过的“洞口”,她仔细地摸索着,寻找着…… 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分多钟。 …… 赵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肉变成碎末,身躯变成一具血淋淋的骨架。 渐渐的,他眼中的痛苦、恐惧、绝望逐渐消失,被血液打湿的眼睛慢慢露出一丝猩红。 这只鬼正在拆卸着他碍事的骨架。 滚落在地的赵唯眼眸中迸射出强烈的怨恨与疯狂! 他不知是如何做到的,一颗头颅竟往前滚动了一圈,移动到了厉鬼脚边,然后张开了嘴,长得狰狞可怖,一口咬了下去! 厉鬼的动作猛然一滞,它回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脚下。 赵唯狂暴地撕咬着,咀嚼着,鬼的血肉呈现出一股腐朽的味道。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疯狂的笑意,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眼前这只厉鬼。 他无法开口说话,但这阻止不了赵唯的报复。 而对于赵唯的攻击,厉鬼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它只是转过了身,锋利的鬼爪伸了过去,按在了赵唯的头上。 “咔咔……” 骨头的脆响出现在地道中,一股庞大的压力从颅顶传来,让赵唯的眼睛越来越往外凸出。 “啪……” 鲜血飙射一地,红的白的涂满了周围的墙壁。 赵唯的眼球滚落在地,他的脑袋被鬼彻底捏爆了…… …… 没有……没有任何东西…… 完蛋了。 孟月面色惨白,像是丢了魂儿一样的趴在原地。 前面的坑洞里空无一物,别说结了,连一块石子都没有出现…… 错了……我选错路了…… 绝望之际,孟月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赵唯的脸。 不,不行! 赵唯还在拼命拦住厉鬼,五分钟还没到,我不能认命! 孟月咬紧牙关,开始往后退。 因为地道过于狭窄,她根本就做不到转身,只能朝后慢慢爬。 但这时……鬼新娘的戒指已经只能维持一分半钟了…… 九十秒…… 光是爬进这个洞都花了两分多钟,现在还要爬回去,再重新进入另一个洞口,真的……还有希望吗? 孟月虽然依旧在往后爬,但心中已经在绝望了。 忽然,她的后方传来了非常激烈的摩擦声! 很近……到了! 孟月满脸骇然,她再次拼命地往前爬,虽然前方是死路,但求生欲在下意识地驱赶着她。 她的身体因为和墙壁的摩擦而血肉模糊,手掌和手肘部分更是早就脱了一层血色的皮。 然而,绝望还是降临了。 强烈的阴冷气息突兀地出现在身后。 孟月恐惧到了极点,她颤颤巍巍地回过头去,手电的光芒照过去,这张脸……孟月熟悉又陌生。 她经常在镜子里见到它。 一张撕裂的嘴猛然扑了过来,孟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下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一般。 …… 只有五分钟…… 此刻,段续消失在了后山山顶,他绕了一个大圈,全速狂奔来到了村子中央,老槐树下。 段续的速度很快,即便是以他的体力,现在也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现在是计划的最后阶段。 有一些话,段续没有对孟月和赵唯讲,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如果他们能够成功,那就说明是自己多疑了。 但如果他们没能在后山那棵槐树下发现任何东西,那…… 段续一刻也不敢停留,刚到老槐树下就直接钻进了地洞里。 他回忆起了一件事,在向阳山山顶时,阿云的原话是那样说的:“现在最可怕的事,是那些被放出来的怪物,比我先一步找到被他们挖出来带走的东西,它们只需要彻底毁了那个东西,这个村子,立刻就会变成人间炼狱。” 这句话有一些歧义。 在阿云的暗示下,段续一直觉得这棵老槐树才是真正守护村庄,镇压厉鬼的存在。 而被村里人挖走的东西,很可能是厉鬼老巢之类的,村子里一切诡异现象的源头。 但仔细想想,被挖走的东西也可以是镇压厉鬼的存在! 它和老槐树可能会发生冲突,但目的是一致的。 因为确认了老槐树的“友方”身份,所以它攻击的一切目标,会被下意识地认定为“敌方”。 而这……段续让想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困在这个地洞深处,关在木门后的一双眼睛。 当时花霁云阻止了他使用结,然后挡住了木门,但……如果木门内的东西真的能出来,花霁云怎么可能挡得住? 它并不是被老槐树关在地底下的木门内的,完全是因为惯性思维,让段续觉得它是被老槐树关起来的。 现在想想……还有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为什么老槐树能抓住这么多的分身困在地下? 为什么他一接近木门分身就急速赶来,掐住他的脖子差点杀了他? 因为那双眼睛是被“鬼”关起来的! 他当时正要打开木门,快把木门内的眼睛放出来了! 而老槐树的根须抓住的那些“分身”,全都可能是来彻底毁掉木门内的“存在”的!“它”是“它们”唯一的威胁! 段续一边盘旋着向下狂奔,一边疯狂思索。 没错…… 阿云还提到过,这个村子其实一直都在闹鬼,她还提到过槐树有灵,但不会说话。 这些都是提示! 可能……木门后的存在就是引起村子闹鬼的源头。 它能截留死亡的灵魂,让它们在村子里徘徊,所以阿云才会说村子里其实一直都在闹鬼。 但它被槐树限制着,同时,它自身也限制着另一个诡异存在! 它和槐树不是同一个立场,但却都限制着另一个诡异之物! 而现在,那个诡异之物被村民挖出来放跑了…… 段续一路狂崩,他反复地确认有没有逻辑上的漏洞出现,到达木门时,段续大口地喘息着,他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一切都是推测,但在这样的世界,疑点的存在已经足以让段续冒着一次险了。 因为每只厉鬼都只会去捕杀与自己相貌相同的人,所以,段续必须拉开他的“分身”的注意。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它们以为自己三人都钻进后山槐树下的地洞了。 段续确认过,那个地洞极为狭窄,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而这也就意味着,它们会被耽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在段续的估计之下,如果赵唯选择了用肉身去阻挡地道中的厉鬼,那么他们的存活率会相当的高! 因为第一个追进来的厉鬼很可能是“段续”,也可能是“孟月”,它们在面对赵唯时,根本就无法动手。 它们只能原路退回去,换成“赵唯”在前方的顺序再次进入地道,才能对赵唯动手。 而这时,无论地洞深处出现了多么复杂的情况,赵唯也可以立刻和孟月交换,用孟月来面对刚刚换好顺序的“赵唯”,这是一个简单的剪刀石头布游戏,虽然人类不可能赢,但却能保持平局。 平局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因为这意味着另一个人可以借鬼换位置的时机,去探索洞内的情况。 除非……赵唯和孟月倒霉到了极点,第一次就撞上了自己的“分身”,比如赵唯撞上“赵唯”,孟月撞上“孟月”。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可以用孟月的结拖延至少五分钟。 而这五分钟,段续能保证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分身”出来阻挠。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段续靠近了木门,一股强烈的心悸出现,即便是他也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用力地拉了拉木门,纹丝不动。 第一次看见这扇木门时,段续就注意到了它上面雕刻着的诡异花纹,这些花纹组成的图案像是一只四肢密布倒刺的可疑生物。 原来……就是它。 没有一秒的耽搁,段续立刻咬破了自己的食指,挤出鲜血按在了木门上。 “轰——” 木门猛然被打开了! 一抹漆黑的阴影飞快地掠了出去。 同时……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段续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哭嚎! 地洞顶的槐树树根微微颤动了几下,然后迅速枯萎衰败…… 这棵老槐树,这次是真的死了。 这个世界也仿佛死掉了一般。 两个呼吸后,一抹漆黑的阴影钻进了木门。 在段续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这扇雕刻着诡异花纹的木门飞快地缩小,变形…… 当它最后成型时,已经变得只有巴掌大小,颜色也变成了暗红色。 段续心中浪潮翻涌,他捡起了它,捡起了这扇巴掌大的门,它现在的样子,更像是一块古人的腰牌。 赵唯的曾说过的话被段续想了起来:我们每个人最多只能拥有一个结,只有当结丢失在某一站,或者结破损时,才能重新获得一个。而花霁云,她拥有四个。 段续拿出了那个血红色玩偶,和这扇暗红色木门一起握在了手里。 为什么……我也和花霁云一样,能继续拥有其他结…… “呜……” 一阵汽笛声仿佛从天际响起,也唤醒段续此刻的纷乱复杂的心情。 他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不……也许,他从没了解过自己…… 从出生,到成长……从记忆的异常,到列车的经历。 我……到底是谁? 段续将两个结放入怀中,走出了地洞。 他已经看见列车了,这趟诡异的列车,就停在他的眼前,偶尔路过的村民却视若无睹,不……他们径直地穿过了列车,根本就碰不到它,就像……这部列车处在另一个时空。 “救救他!赵唯还活着!”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血污的女人跌跌撞撞地冲上了列车,她的手里捧着一团恶心的碎肉,还有一颗眼球。 是孟月。 她手里捧着的是赵唯? 段续举步走向了列车。 这一次,他看到了很多陌生男女出现在了车窗旁,他们有的去帮孟月的忙,有的……在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段续踏上了列车,汽笛声再次出现。 终于……通关了。 列车启动了,它仿佛诡异地驶入了时空深处,一排轨道就这样凭空出现,蔓延到永无边界的尽头…… 车厢里,段续回头看了槐村一眼。 他看到,一个活了很久的老人点燃了村中的那棵老槐树,她站在火光里,恍然间又变成了年轻时的模样。 她和这棵槐树的一生,在火光中渐渐斑驳。 槐树老了,她也老了,这个村子也一样。 她的母亲说,不要被山外的世界迷住了眼睛。 也许现在,到了不要被山中的迷雾困住一生的时候了。 槐村也许会在这场大火中消失,也许也会……在另一个地方重生。 第五十九章 回归 降临车厢内此刻有不少人,而且基本都是年轻男女,年纪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超过四十岁。 段续的目光在扫过他们时,这些人也在打量着他。 但他对这些目光并不在意,他在找一个人。 很快,段续就在降临车厢的角落找到了她。 “这……这是赵唯?”一个卷发年轻男子怔怔地看着孟月手中的那团碎肉,“你把他捧回来干什么?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孟月,你疯了吧?” 孟月摇了摇头,看着“赵唯”,说:“是我的结,鬼新娘的戒指绑定了我和他的生命,我既然还活着……他就一定还没死。” 车厢内的众人听到孟月这句话后,神色各异。 那个曾和段续聊过的年轻人,方年忽然走上前来,面向大家说到:“事到如今,大家还要隐瞒吗?我知道你们都有结,我也有,还能在这趟列车上活着的人,没有结才显得奇怪。但我们真的还要对同伴严加防范吗?互相隐瞒,欺骗,只能降低所有人的生存几率,只有坦诚地合作,才能扩大我们的生机。” 方年扭过头,看向孟月:“把赵唯放到观光车厢去吧,只要他在上车那一刻还活着,就一定能恢复原状,就算他成了这样,我相信也只是时间问题。” 孟月点了点头,赶紧捧着赵唯去了观光车厢。 方年的话没有引起什么反应,良久后,方年才叹了一口气,说到:“时间会证明一切,马上下一站就要到了。我相信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了,列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以往一月一站的速度,慢慢变成了半月一站,甚至是几天一站,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很显然,这趟列车在开始清洗我们这些乘客了,都到了这种时候,难道大家还要互相猜疑吗?” 段续回头看了方年一眼,这个男人的表演很卖力,但在这种情形下,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人类只有受过伤流过血之后,才知道疼痛。 猜疑和防备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打消的,他缺少一个时机,一个扭转这部列车整体风气的时机。 段续回过了头,来到的车厢角落,半跪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段续的声音后,眼前这个双目无神的女孩忽然露出了笑脸:“我在等你……段先生。” “眼睛还没好吗?”段续伸手在花霁云面前晃了晃。 花霁云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列车治不好的,它会疼一段时间,不过……它会慢慢恢复的!段先生不用担心!” 他和花霁云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很快,段续就注意到降临车厢内没了声音。 他回过头,发现这个车厢内的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了他和花霁云。 那个方年的神色也很奇怪。 “有事吗?” 段续站起来,转身看着他们。 那个喜欢抽烟的阎寻不在,白非玉也没来。 此处加上他和花霁云,车厢里一共有九个人,如果满员真的是二十五人,除去最近两次死亡的时南,王予礼,王长江,陈新岳,这里差不多已经有一半的人了。 而这一半的人里,至少有三个人是站在方年那边的…… “段续先生,我个人建议,先生不要和她走得太近。”方年诚恳地说。 他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在意花霁云在不在场,其他人的神情也一般无二,每个人看向花霁云的眼睛里,都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以及……一些藏匿起来的恐惧。 “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段续像是没听到这句话一样,伸手把花霁云从车厢角落拉了起来。 她在发抖…… 段续一怔,忽然,花霁云挣开了段续的手,抬起头,漆黑无神的瞳孔对着段续的眼睛,说到:“不要碰我。” 她的演技太烂了。 段续甚至有些想笑。 他不仅没有松开花霁云,反而拉着她朝着过道处走去:“我不给你带路,你估计连自己的车厢都回不了,就算要绝交,也等你眼睛好了以后再说吧。” 段续毫不在意地拉着花霁云,很快就从过道尽头的房门前消失,离开了降临车厢。 他走后,车厢内出现了一个声音。 “你们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 帮花霁云输入号码,将她送回自己的车厢后,段续第一次输入了四十九这个数字。 大门悄然打开,眼前黑洞洞的一片。 段续凝视片刻后,走了进去。 这里……就是他的车厢。 列车的最后一节车厢,第四十九号车厢。 干净整洁的床铺,靠车窗的书桌,没有任何杂物的地板…… 眼前的一切,让段续愣住了。 好熟悉…… 一切都好熟悉…… 段续的感性还没来得及发散,他忽然心中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有客人来访。 只是念头动了一下,段续就看到了“门外”那个等待回应的人。 阎寻? 他来干什么? 不过,段续还是放他进来了。 车厢大门自动打开,阎寻随手掐灭了烟头,走进了段续的屋子。 “这么简单的布置?你可不像是个年轻人。” 阎寻自来熟地将书桌前的椅子拖出来,一屁股坐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继续告诉我,我是李经年的事?”段续坐在床边看着他。 “我没那么无聊,你是不是李经年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做了一个梦。”阎寻纳闷地看了段续一眼。 “和我有关?”段续问到。 阎寻将椅子一转,认真地看着段续,说:“我问你,你真的相信预知未来这种事吗?” “不信。”段续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了他,“连你那句话里的标点符号我都不信。” 阎寻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到:“其实我也不信,未来怎么可能是既定的?但上车的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了一件事。” 段续用你继续说,我听着呢的表情看着他。 阎寻似乎没注意到,自顾自地说到:“我一直觉得,这部列车所在的这个血红世界是虚拟的,它将我们带到的那些存在厉鬼的站点,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这一切可能只是某个高纬生物的一场游戏。但……我每到一站就会确认一次那一站所处的时间,每一次在破解难题之余,我也会向那一站的“人”打听关于那一站的世界的情况,奇怪的是……无论那个时间点在过去,还是在未来,那些厉鬼存在的世界好像确实是我们上车前的现实世界,所有细节都和现实世界对得上!” 果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阎寻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段续的记忆回到了槐村,谢华的妻子陈淑萍曾告诉他,当时槐村所处的时间,是2017年10月28日,而段续上车前的现实世界时间,是2026年8月27日。 九年前,九岁多的段续看到了一则新闻,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他的记忆却将它一直保存在脑海里。 那则新闻上写的是——向阳山槐村突发大火,村民搬离祖地,择地安置。 第六十章 世界 和现实世界对上了。 与此同时,阎寻还在不停地说话。 “如果只是过去的时间点和现实世界对上,我还能理解,毕竟过去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既定事实,以此事实为蓝本构建出一个恐怖的虚拟世界并不是不可能的,但那些超越了现实时间一年,甚至好几年的世界呢?如果那也是真实存在的世界,现实世界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种种细节都在试图告诉我,未来是既定的,我们口中的现实世界只不过是一段既定事实中截取出来的某个片段!” 段续静静地看着阎寻,等阎寻说完后,他说到:“如果未来是既定的,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选择。” 阎寻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说到:“我不知道,我虽然能梦到未来的某个片段,但我也不愿意相信未来是既定的。” 阎寻扭头看向血红色的窗外,低声道:“既定的未来对人类而言,比厉鬼更让人绝望。” “你找我到底想说什么?”段续问到。 阎寻转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匪夷所思。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的主角不是我,是你。” “我?”段续怀疑地看着他。 阎寻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他看着段续,一字一句地说:“天上是猩红的月亮,地下血液流淌成河,你被厉鬼环绕,脚下是我们的尸体,你好像崩溃了,你在嘶吼,呼喊,咆哮……然后,画面骤然一变,你睁开眼睛,像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你清醒过来的那刻,这个世界和我们,一起破碎消失了。” 段续的心跳逐渐加速,他很少会有不安恐惧的情绪,因为他的眼睛和大脑,总是会把一切信息都收纳进来,恐惧源于未知,而段续可以做到知晓并记住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所以他即便是面对厉鬼也很少害怕。 但阎寻描述的那个画面,让他害怕了…… “你是说,这部列车,这个世界,甚至包括现实世界,都只是我的一场梦?你们都只是活在我梦中的人?”段续很难相信这种白痴的问题是自己问出来的。 阎寻挠了挠头,神情从认真变为了无奈:“所以我也觉得奇怪,人脑再强,也不可能将一个世界还原到这种地步吧?就算这是你记忆中的世界,我们是活在你记忆中的人,难道你可以记住我做过的一切动作,说过的一切话吗?没道理啊……” 阎寻这无心的一句话让段续心脏猛然一跳。 记住并还原一切细节…… 能做到……他真的能做到。 “你还梦到了什么!”段续忽然站起来,冲过去抓住了阎寻的肩膀。 阎寻被他吓了一跳,段续虽然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总是老神在在,行事也很成熟,所以阎寻根本没有料到他会有这样冲动的举动。 他冷静了一下,说到:“梦的结尾,是你醒了,但你的眼前……天上还是猩红的月亮,脚下还是尸山血海……” 段续松开手,撑住了书桌,一股强烈的疼痛涌上了他的大脑。 “喂,你怎么了?” 阎寻赶紧扶住了段续。 “没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段续低声说到。 “好吧,那我走了。”阎寻看了段续一眼,欲言又止,在即将离开时,他开口道:“说到底这也至少我的一场梦,你不用过分担心,不过,它似乎在预示你将来会陷入梦中梦的困境,自己早做准备吧。” 段续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谢谢。” 阎寻不习惯地摸了摸脖子,转身离开了段续的车厢。 …… “我们的世界到底是什么?” 白非玉看着父母留下的笔记本,怔怔出神。 她为什么会知道二零二六年八月二十七日的风都火车站会出现一部诡异的列车,并不是她推理出来的,而是父母的笔记明明白白的写着“二零二六年八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半列车将在风都火车站停靠”这句话。 她的父母……好像可以预知未来。 “我们在寻找答案,列车上没有答案,就在现实世界中找。” “这个世界真的如表面那样波澜不惊吗?” “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和林都变了,这样的我们……还算人类吗?” “没救了,无论是我们,还是……” “还有人在尝试,他一直在尝试,他已经尝试了千百次……” “还有他,还有他们……”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时间真正地往前跳动一秒?” “我们将再次前往,即使它永无止境……” 这本不算厚实的笔记,白非玉早已将它翻得烂熟于心,但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翻看。 这些文字没有多华丽的表述,但却让她没来由的心底发毛。 更诡异的是,一到某些重要的地方,这本笔记上的字就无法看清。 这些字并不是被弄脏了,或者撕掉了,这些文字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认知上给抹除了! 等等…… 翻动着笔记本的白非玉忽然发现了一件事。 自己的父母,好像能够自由的上下列车?甚至是返回现实世界? 她没有欺骗段续,她真的不知道从列车返回现实世界的办法。 也许真的像那些乘客说的那样,攒满三千天就能做到。 她不知道真假,因为笔记本上确实没有记载相关的信息。 一切……就像笼罩在真相和谎言的迷雾中,缓缓地将人陷进去。 …… 观光车厢。 孟月紧张地看着沙发上的“赵唯”。 除了她之外,方年等七人也来了。 “列车曾经治好过的最重伤势,是一名现在已经死亡的乘客,他当时被拦腰斩断,内脏流了一地,硬是凭借意志力爬回了列车,那一站,除了他之外全都死了。而他上了列车之后,下半身也慢慢地长了回来。不过……他比起现在赵唯的情况,还是完全不如。”一名乘客低声说道。 “他根本连脑子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颗眼球和一堆碎肉,真的能救回来吗?” 所有人都在怀疑。 这时,孟月忽然浑身一颤:“赵唯!” 方年几人立刻朝赵唯看去,只见那颗放在沙发上的赵唯的眼珠,诡异地转动了一下,终于有了神采。 只不过……这颗眼珠里藏着的恶毒与疯狂,让看到它的所有人都心底不安。 赵唯就算活过来了,经过这样的摧残,他还会是原来那个他吗? 第六十一章 初见 段续一个人在车厢里呆了很久,他发现,这个世界是没有晚上的。 或者说,其实列车外那个血红的世界也算不上白天? 他拿出自己的车票看了一眼,上面的寿命天数变成了三百五十五天。 这个数字不对劲。 槐村这一站,并没有按照蓝天公寓的结算方法去计算。 难道每一站有不同的结算方式? 段续想了想后,放下了这个问题。 让他头疼的事已经有很多了,李经年的记忆,林桑落的身份,阎寻的梦…… 还有……业城某个墓碑旁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难道他就是李经年? 而自己是他的转世? 若是以往,段续绝对不会出现这么无稽的想法。 但这辆列车的出现已经打破了他对于世界的整体认知。 以往从未有过的猜测,现在想来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说到底……这辆列车到底是什么? 他站起身,离开了车厢。 而段续输入的数字,是三个一。 一一一号车厢,孟月曾告诉他,那是一个图书室,但后来它被一个疯子霸占了。 在这趟列车上出现图书室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如果它只是单纯地为了让大家打发等待下一站的无聊时光,那段续不得不称赞一句这部列车还挺人性化。 段续对那里有些在意,至于孟月口中的疯子,他反而不怎么感兴趣。 …… 方年的车厢内。 俊秀的徐别文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 “连续两次,他都成功地逃离了。” 徐别文转过头,看向安静喝着咖啡的方年:“从孟月的说辞看,槐村的厉鬼并没有因果,任务也没有时限,这种事件的难度非常惊人,不该被一个刚上车的新人遇到。” 方年抿了一口咖啡,放下了杯子。 “快两年了……” 方年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望向窗外,像是在对外面的世界说话,“别文,你觉得这部列车究竟是什么?” 徐别文摇了摇头,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些苦涩的笑意:“谁知道呢?我只知道,如果不是它,我现在应该出现在舞台上,也许已经成大明星了?” “而你……方年,你也会成为最年轻,最出色的音乐大师。”徐别文感慨地说。 他和方年在现实世界就已经相识,徐别文很清楚,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是多么才华横溢。 没有人比他了解方年对梦想的渴望程度,也没有人比方年更加憎恨这部列车。 “白小姐写了蓝天公寓的事件整理,你看过了吗?”方年问到。 徐别文点了点头:“看了,难怪时南会死在那一站,不仅有厉鬼追杀,还有时空谜题,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方年低声说道,“那可是……段续的第一站。” “除了最后识破蓝天公寓的伪装,其余关于蓝天公寓的所有,基本都是段续发现的,你不觉得……他很厉害吗?” 徐别文有些不解地看着方年:“你的意思是……他和花霁云一样,来历有问题?” 方年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如果……蓝天公寓不是他上车的第一站呢?” 徐别文眼睛悄然睁大,他知道方年从不无的放矢,方年既然开了口,就证明他已经在心中细致地思考过了。 “你的意思是……段续以前上过车?蓝天公寓不是第一站,而是他归来的第一站?” 方年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阎寻不坏,但也不会没有理由地庇护段续。阎寻比我们上车都早,他的结也最奇异,你猜……阎寻有没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徐别文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片刻后,他说到:“可是,阎寻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他又快下车了,我们怎么从他口中套出消息?” 方年回到桌旁,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会有办法的。” …… “吱呀——” 门开了。 一一一号车厢,图书室。 段续一边啃着刚从七七七号车厢取来的干面包,一边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虽然在列车上他确实感觉不到饥饿,但口腹之欲和饥饿是两码事。 段续一边叼着面包,一边随手取过了旁边书架上的一本书。 可还没等他翻开,一只手就伸了过来,取下了他嘴里叼着的面包。 “同学,不要在图书室吃东西。” 温和的声音在段续身前响起。 他抬起头,看向了面前这个比他还要高上几公分的男人。 这个男人很年轻,身姿笔挺,轻薄的白色衬衫熨贴得一丝不苟,隐隐可以看见肌肉的痕迹,显然他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绝不瘦弱。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但并不凌乱邋遢,他用了一条黑绳将过长的发尾绑在脑后。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两条同样是银色的防滑链各自垂落在一旁。 他的眼神很干净,长相也很白净,如果不是这个图书室里实在没别人的话,段续不会第一时间把他当成疯子。 “你是新上车的乘客?” 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疑惑。 “段续。” 段续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然后瞟了一眼他手里自己的面包,“你呢?” “傅见鹿。” “你弟弟叫傅闻钟?” 段续好奇地问了一句。 傅见鹿笑了笑:“我没有弟弟。不过,你很有趣,段同学。”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段续说到。 傅见鹿点点头:“请。” “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同学?” 傅见鹿拿着干面包片,慢慢走到图书室的一角,将它扔掉后,取出一条白巾擦了擦手,微笑着说:“如果,段同学能顺利去业城医科大学报道,我会是你的老师。” 段续眼皮一跳,他想起了这个名字。 “原来你在这里,业城医科大学失踪半年的外科教授。” 填报志愿时,段续扫过一眼业城医科大学的相关资料,里面确实提到过有一位名叫傅见鹿的教授失踪。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段续话还没问完,就自己闭上了嘴。 对了……行李。 “看来你也想到了,你们在执行第一个任务时,车上的人就已经把你们的底细摸了一遍,通过行李。”傅见鹿随手将手巾也扔进了垃圾桶。 段续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扭头看了看图书室,问到:“我能看书了吗?” 傅见鹿微微侧身,笑道:“当然。” 段续点点头,从他身边路过。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段续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傅见鹿,好奇地问: “为什么有人说……你是疯子?” 第六十二章 诡变 “人类对于超出自身理解的事物,不是顶礼膜拜,就是诽谤恐惧。” 傅见鹿微笑着看着段续:“不是吗?” 段续想了想,点头道:“确实。” 就在这时,那该死的列车广播又响了起来,但这次它传达出的信息,有些奇怪。 “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即将行至第一阶段,请所有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即将行至第一阶段,请所有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即将行至第一阶段,请所有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 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广播信息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当前的行动,仔细地聆听着接下来播报,唯恐漏掉半点信息。 “各位乘客请注意,请前往降临车厢确认阶段任务。” “各位乘客请注意,请前往降临车厢确认阶段任务。” “各位乘客请注意,请前往降临车厢确认阶段任务。” …… 和之前一样,列车的通知一连播报了九次。 但这一次,播报中的内容却和以往截然不同! 因为……它通知的信息这次囊括了所有乘客,而且它提到了一个段续没有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的名词——阶段任务。 段续微不可查地看了傅见鹿一眼,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不安的神情,反而带着浓烈的兴趣。 没有任何耽搁,在列车播报停下的那刻,段续和傅见鹿就已经离开了图书室,输入了九九九三个数字。 推开了门,眼前黑白交错。 转眼之间,段续和傅见鹿,就到达了降临车厢。 此刻,降临车厢里已经来了许许多多的人。 有的聚在一起说着话,有的神色凝重地看着降临车厢的变化。 因为……车厢内起雾了。 血红色的雾气。 像是从列车外钻进来的一样,这些雾气,和外面的血色世界的云雾别无二致。 段续发现,自己和傅见鹿已经算是来得最晚的人了。 列车上一共二十五人,除了已经死去的时南,王予礼,王长江,陈新岳,剩下的二十一人除了他和傅见鹿外,已经都到齐了。 所以,当他们进来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两个人一起过来……这说明刚才段续和傅见鹿,是在同一个空间内的,无论是私人车厢,还是公共车厢。 面对这些目光,段续却相当平静,他走过去和阎寻,白非玉,还有花霁云打了个招呼。 白非玉只是敷衍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姑娘花霁云倒是很开心,但笑容只是持续了一两秒,她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偷偷缩回了墙角,也没有回应段续。 唯有阎寻,他的目光在段续,花霁云,傅见鹿三人之间来回,尤其看了段续好一会儿,欲言又止。 段续来到了阎寻身边,看了周围一眼,说到:“除了你和少数一两个,基本都是年轻人呢。” 阎寻眼睛一瞪,不满地看着他:“我不是年轻人?” 这时,又一个段续不认识的人走了过来,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段续,你好,我叫吴慎行。” 吴慎行身材高大,气质干净,很容易给人好感。 他是来专程结识段续的。 孟月和白非玉分别给出了槐村和蓝天公寓事件的大致经过,列车上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共享通关情报也是大家都遵守的几个规则之一。 而通过这两份情报,所有人都认识到了这个新上车乘客的厉害之处。 他的大脑和机械一样精准,思维敏捷,行动力强,更难得的是,恐惧对他的影响似乎并不大,他表现出的品质也值得人信赖。 这部列车上的聪明人不少,但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恐惧情绪的人却也不多,像段续这样的如果能够和他结盟,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吴慎行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人,通过他的观察,列车上有好几人都符合他的标准。 但……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打算。 所以一个“崭新”的优质小白,此刻显得格外香。 而段续听到声音后,只是对吴慎行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我们的车厢号,是按寿命天数排的,还是按上车顺序排的?”段续忽然小声地问到。 阎寻用手挡着嘴,小声地说:“是寿命天数,每一个月会根据相应的天数增减变动车厢号,但只是车厢号码变换,不会让你搬家的……” “哦……那你是寿命天数第二多的,第一个是谁?”段续好奇地朝四周看去。 现在看着他的人不少,段续记得住他们的长相,但却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是……”阎寻话还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因为……诡异的变化出现了。 潜入车厢内的血色雾气不知何时爬到了降临车厢的墙上。 它们在墙上扭曲凝结,逐渐化成了一个个血红色的名字! 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即将要发生什么。 即便是阎寻这种上车最早的一批人,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 其实这次的不寻常,从列车的播报中他就感受到了。 以往……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 每个人都在墙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自己的名字让他们感到一阵恐慌。 即便是段续,在看到“段续”那两个字时,心底也出现了一些不适。 降临车厢内无比安静。 二十一个名字完全凝结后,变化再次出现了。 一个个血色名字开始在墙上游走,渐渐地……分成了三列。 段续凝视着自己名字所在的那列。 秦冬夏,岳正明,常思,段续,张昭,冉然,刘怀玉。 他往四周看了一眼,所有看向他的人,他都记住了他们的脸。 算上自己,四男三女。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阎寻看完后,吐出一口浊气,低声说到:“到底要让我们做什么……” 看到段续那一列后,阎寻忽然碰了碰他:“看到你名字前面那个常思了吗?他就是第二十五节车厢的乘客。” 段续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其他名字。 阎寻和白非玉,孟月是同一列。 花霁云和方年,傅见鹿分到了同一列。 他认识的人没一个是和自己一列的。 “常思,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一名男性乘客出声问到,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诡异的变化,让他感到不安。 常思是寿命天数最多的人,也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常思摇了摇头,他戴着一副普普通通的眼镜,神情严肃,身姿挺拔,不言不语。 这时,血色雾气再次开始蠕动了。 它凝聚在了常思那一列的顶端,渐渐化作两个血字——窃鬼。 第六十三章 风都 这两个字出现后,人群明显出现了一些骚动。 几乎是窃鬼二字刚凝聚成形,另外两列名字上的文字也出现了。 阎寻,仲秋,古行止,白非玉,韩归城,孟月,舒文安——还魂。 徐别文,傅见鹿,花霁云,方年,赵唯,孟飞舟,赫连边月——迷瞳。 窃鬼,还魂,迷瞳…… 三个泛着猩红血色的文字如同烙印在了每个人的心底,车厢内一片寂静。 “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乘客做好下车准备,并自行到达指定地点。” “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乘客做好下车准备,并自行到达指定地点。” “列车即将到站,请各位乘客做好下车准备,并自行到达指定地点。” …… 再次响起的列车播报让所有人的神色都变了。 指定地点? 自行到达?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它的意思是,所有人这次都要下车?! 难怪它会要求大家到降临车厢集合,它竟然是要送所有人下车? 段续盯着墙上的血色文字,列车上的一切都会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知道,那种熟悉感很可能来自李经年的记忆,李经年曾经在这部列车上呆过,但这一次,这些血红色的文字,却让段续感到无比陌生。 很快,车厢内就陡然一暗。 列车已经开进了魇道中。 …… “滴滴——” “喂?你在哪儿?对对对……你直接过来……” “……卖伞了!十元一把,有人要吗?” 段续猛然睁开了眼睛。 细密的下雨声混杂着周围的噪音砸进了他的心底。 他瞠目结舌地站在马路旁,当他看清周围的时候,足足愣了有半分钟。 是在做梦吗? 这是段续的第一反应。 他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是疼的。 这里是……风都。 他回来了?! “对不起!”段续伸手拉住了一位打着雨伞路过的行人。 这是一个有着一头棕色卷发,面色不满的中年女人,她和段续短暂地对视了两秒后,不耐烦地问到:“干什么?” “请问……今天是几月几日?” 女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段续一眼,说道:“八月二十七!” 段续浑身一僵,完全愣在了原地。 女人刚想转身离去,却被段续猛然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要干什么!我报警了!” “今年是哪一年?回答我!”段续盯着她的眼睛,瞳孔里闪动的光芒让女人心生不安。 她确定自己遇到了疯子。 她不敢再刺激面前这个疯子了。 “二零二六年,今天是二零二六年八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零五分。” 她不仅老老实实地说了年份,甚至还报出了此刻的时间。 段续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他缓缓松开了手,放任这个被吓到的女人离去。 下午一点零五分……他上车的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真的……回来了? 还是说……之前关于列车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段续捂着头,缓缓地蹲了下去,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流淌,很快就将他的全身打湿。 白色的衬衣就这样贴在身上,脑袋的疼痛如同浪潮一般,一波一波地袭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斑驳的记忆在脑海中喧嚣闪烁,如同一闪而逝的流星,又像摔碎了的镜子,每一块碎片都反射出了一个不同角度的自己。 街上往来的行人偶尔路过,也都皱着眉头赶紧避开了他。 豆大的雨点密集地从天空砸下,溅起了泛白的水花。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只有段续像个疯子一样,抱着脑袋缩在路旁,像是在发狂,也像是在发抖。 足足三分多钟后,一辆路过的白色轿车停了下来,靠在了路边。 “你没事吧?” 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雪白脸庞。 段续强忍着大脑的疼痛,看向了车内的人。 “没事……” 暴雨模糊了他的声音。 车内的女人探头朝天上看了一眼,黑压压的雨云没有半点消散的迹象。 她干脆打开了车门小跑过去,一只手遮在头上挡雨,一只手将段续从地上拉了起来,塞进了她的轿车里。 “去医院还是回家?”她通过后视镜看着段续,硕大的墨镜还是没有摘下来。 段续没想到这一次的头疼会来得这么猛烈,持续的时间这么长。 在列车上时,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头疼只会出现几个呼吸的时间,根本不像这一次。 现在,他的疼痛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终于能分心思考一下当前的诡异情形了。 他回来了……回到了风都,回到了二零二六年八月二十七日。 一切都那么正常,如果不是贴身的口袋里还有那张皮肉触感的车票存在,段续也会认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谢谢你,我没事了。”段续认真地道了谢,“……能请你把我送到火车站去吗?” “火车站?”她眉头微皱,透过后视镜看了段续一眼,“你不像要出远门。” “我……”段续不想骗她,他只是想知道,自己上车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现在的时间是一点零九分,这一刻,离他登上火车只过了四分钟。 但关于理由,他又不能明说,就算是说了,她也不会信。 就连段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在列车上呆了一段时间,但回到风都之后,现实世界的时间似乎完全停滞了,直到他回来才重新开始跳动。 “我要去车站接一个人……”段续很少躲开别人的视线,一般都是别人躲开他的眼神,但这次,他躲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往前找了个路口,调转车头,直奔火车站而去。 一点半,他们到了。 出乎段续意料的是,火车站外正停着好几辆警车。 她似乎也很意外,还没等段续道谢就已经踩下刹车,熄灭了油门。 “下车。” 她似乎有些着急。 段续也很急,他解开安全带下车之后,再次道谢:“谢……” 话还没说完,这个大雨天戴墨镜的女人就已经冒雨冲进了火车站。 段续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她车内的布置,在联系她此刻的举动,心中有了猜测。 原来她是警察…… 不过,为什么警车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段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他也赶紧冲进了火车站。 第六十四章 现场 “陈队。” “小秦?你怎么在这里,你今天不是休息吗?”老刑警陈新华疑惑地看着那个戴着墨镜,轻车熟路地钻进警戒线里的年轻女人。 “巧合,送一个普通市民来火车站。”秦念冰一边绑好头发一边戴上手套,走到了陈新华身边。 “三具尸体?” 陈新华点点头,说到:“尸体的腐烂程度已经至少一周了,但直到今天才被发现。” “趁着雨天抛尸吗?为什么会扔在这里……”秦念冰接过文档看了一眼。 “都这么年轻?”她刚惋惜了一下,就被后面的记述惊住了,“三位死者……进车站的时候都还活着?” 陈新华将一台笔记本电脑转向她,屏幕上暂停着三人进入火车站时被拍到的画面。 秦念冰皱着眉头一一看去,忽然浑身一僵。 “陈队,请把他的画面放大一些。” 陈新华听出了秦念冰语调中的急促与不安,他虽然很诧异,但还是立刻放大了那个画面。 秦念冰是一个很冷静的人,她虽然年轻,但已经参与侦破了多起恶性凶杀案,这起案件虽然目前看来匪夷所思,但还不至于吓到她。 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陈新华注视着秦念冰。 这位女警摘下了硕大的墨镜,露出了一双凌厉的丹凤眼。 她凑到屏幕前,仔细地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她心中的诧异与惊疑就多一分。 这个人……不就是刚才那个市民? “我出去一下。” 秦念冰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急急忙忙地朝站台外跑去。 陈新华没有拦她,今天这次出现场,本来就没有她,但……她一定发现了些什么。 对于自己的警员,陈新华抱有相当程度的信任,他相信秦念冰在确认之后会向自己报告的。 …… 他不会已经离开了吧? 秦念冰冲出了候车大厅,广场被暴雨遮得白茫茫的一片,很难分辨得清谁是谁。 他是谁? 段续? 秦念冰冲进了下着大雨的广场里,她顾不得这场雨会把自己淋得多狼狈,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刚才上车的段续。 他为什么要来车站? 车站发生了三起命案,是他干的吗? 死者“段续”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不……他们甚至连穿着都是一样的。 不管怎么样,这个上车的人一定很这三起命案有重大的关联。 秦念冰非常确信。 在哪儿……人在哪儿? 秦念冰急切地寻找着段续的踪迹,但很可惜,她一无所获。 段续……已经彻底不见踪影了。 …… 我死了? 段续躲在车站的厕所里,有些难以置信。 不,还有王予礼和白非玉…… 都死了。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尸体,但看到候车厅尽头处的站台拉起的警戒线,他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在询问了一位火车站的工作人员后,段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九号站台,死了三个人。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段续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那里有尸体存在,那现在的自己算什么? 灵魂? 而且,他还接触过行人,也被人碰到过,这证明此刻的这具身体是确实存在的,并不是什么唯心的产物。 但那三具尸体又算什么? 其他人呢?难道列车上的其他人也已经在现实世界中死亡了? 等等……为什么自己出现在了风都,其他乘客呢? 如果这次下车的地点是第一次上车的城市,那白非玉此刻应该也在风都才对…… 可惜……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也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想到这里时,段续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不对……时间不对! 他回到的是上车的这天,二零二六年八月二十七日,那其他人会回到哪一天? 回到他们上车的那一日? 如果是阎寻,岂不是要回到三年前的二零二三年? 这样一来,这次每个下车的乘客都会有一条自己的时间线,可是不同时间线的人要怎么碰面去执行任务? 这根本就不可能! 还是说……从一开始这次所谓的阶段性任务就是独立的,个人的任务? 段续拿出了自己的车票,它的触感还是那么令人不安。 然而,这一次车票上出现了变化! 车票的背面,段续的名字下方出现了一行诡异的文字。 七日后,风都大剧院。 这个是……地址?! 窃鬼任务的地址? 七日后,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七天的准备时间。 段续将车票贴身放好后,打开了厕所隔间的门。 七天……这七天,他有很多事想弄清楚。 可是……来得及吗? 越来越诡异的变化让人猝不及防,段续想回去看父母和段小灵一眼,但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 如果警方已经向他们告知了他的死讯,他现在现身,估计会把他们的心脏病吓出来。 如果还没来得及通知他们,他趁着现在回去看一趟,之后他们再得到他已经“死亡”消息时一定又是一阵麻烦。 到底应该…… 段续思忖着走出了男厕所。 就在这时,女人的喘息和厉喝出现在他身后。 “站住!” 段续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洁白精致的脸,还有一把黑洞洞的,对着自己的枪。 雨水已经将她湿透了,她似乎累得不轻,胸脯正随着喘息上下起伏。 段续老老实实地举起了手,意外地看着这位女警官。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秦念冰还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你是谁?那三起命案的凶手?段续的同胞哥哥?” 段续无奈地摇摇头,慢慢走向了她。 “你别动!” 段续置若罔闻,继续向她靠近。 “再动我开枪了!” 秦念冰死死地盯着段续,出声威胁道。 段续站在原地,看着她说到:“第一枪是空包弹。” “而且,今天你休假,身上没有配枪,这把枪是也许是假的,也许是你从同事身边顺走的,无论哪一种,你都不能开枪。” 秦念冰看了段续几眼,干脆扔掉了手中的玩具枪,活动了一下筋骨,盯着段续,说到:“不用枪,我照样能抓住你。” 她摆出了一个格斗戒备势,眸光越来越冷冽:“你到底是谁?” 段续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许多,看来……这位警官并不是个花架子。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段续双手上举,说到: “我就是死者,段续。” 第六十五章 说服 秦念冰偏了偏头,像是没听清刚才段续说的话。 “你说什么?” 段续无奈地把手放在嘴边,做成了一个话筒,大声道:“我说!我是段续!我是那个死掉的人!” 秦念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回来确认现场是凶手的常见行为,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杀的他们?为什么?” 段续无语地看着她,这女人不像是听劝的类型…… 想了想后,他伸手拔下了几根头发。 “拿去。” 秦念冰警惕地看着段续,问到:“干什么?” “拿去做个dna检测,和那具尸体比对一下。” 秦念冰一脸怀疑地接过了段续的头发,他如果是凶手的话,这态度未免也太过坦然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段续摆了摆手,刚转过身,又回头说到:“对了,今天谢谢你,送了我一程。” “咔——” “不用谢,先和我回警局,你是谁很快就会有结果。”秦念冰将段续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铐在了一起。 段续瞪大了眼睛,这女人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喂,警察小姐,你想没想过我去警局的后果?”段续被她拉扯着朝外面走去。 “什么后果?你被找到证据,量刑入罪?”秦念冰完全没有被段续的话说动,依旧押着他往前走。 “如果我的dna和死者完全相同,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段续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她。 秦念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到:“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两个段续,尸体不会说谎,说谎的只能是你。” 她虽然固执,但说的话都还挺有道理,如果……这世界真的如她说的那样的话。 “好吧,你看着我做一件事,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看完,我就配合你去警局,绝对不反抗。”段续说到。 秦念冰警惕地看着他,忽然右手一举,手铐牵动着段续的左手,环过了他自己的脖子,将他控制住了。 然后,她的左手开始在段续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一块暗红色的小木牌和一个血红色的小玩偶被她摸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凶器?” 秦念冰脸上的警惕之色更浓,一个大男人,贴身放着一个小玩偶,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正常人。 “就它吧,你等等,我给你变个魔术。” 段续艰难地转头咬破了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 “别动!” 秦念冰被他诡异的举动吓了一跳,立刻加大了锁住段续的力度。 “我不动……你把那个玩偶伸过来,伸到我手指前面,沾上一点我的血你就明白了。” 秦念冰闻言,立刻捏了捏这个血红色的玩偶:“你在里面藏了炸弹?” 段续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警官,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你都把它捏扁搓圆了,捏出炸弹了吗?” 秦念冰又警惕地捏了捏,这个玩偶里确实没东西,那他干嘛要这个玩偶? “快点吧,我赶时间,我保证之后好好配合,你说动我绝不往西。”段续已经被她磨得没脾气了。 秦念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慢吞吞地把玩偶伸到了段续面前,但她还是不放心地说:“你不能拿着它,只准碰一下!” 段续懒得再跟她废话,左手食指别扭的往玩偶额头上轻轻沾了一下。 秦念冰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阵鸡皮疙瘩! 空气不仅变冷了许多,还悄然弥漫开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警官,回头。” 段续说到。 秦念冰猛然回过头,一个血红的鬼影正贴在她背后! 她一回头差点直接撞上了它惨白的脸! 恐惧情急之下,秦念冰下意识地使用了武力,她右手猛然向前一拳砸去,然而……眼前的鬼影竟又陡然消失了! 同时,段续连忙猛力拍打着她的肩膀。 “警……警官……勒住了……手铐链子……” 秦念冰回过头,段续因为她刚才这一挥拳,被自己的左手和手铐狠狠地勒住了脖子,憋得脸通红。 她赶紧帮他松了下来。 段续喘了几口气,看着她:“信了吧……我就是段续,那具尸体也是段续,就像刚才你看到的鬼影一样,我碰上了灵异事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还活着,车站旁还会出现我的尸体,警官,你把我带回警察局,会引起巨大骚乱的。”段续诚恳地说到。 其实,如果不是这位警官帮了他一次,段续才不会浪费这么多唇舌,甚至让结中厉鬼出现了一秒。 换个人的话,他早就直接放倒对方跑路了。 秦念冰现在脑子很乱,乱到根本没怎么听清段续在说什么。 她脑海里还在不断闪现刚才那只厉鬼恐怖的脸,不是幻觉……她能肯定刚才看到的绝对不是幻觉! 面对面的距离,她不仅闻到了对方身上腐烂血腥的恶臭,还感受到了自己二十多年来从未遇到过的……死亡的恐惧。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刚才那个血红色的鬼影,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她的命。 难道……眼前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 有两个他出现,是因为他遇上了灵异事件,那这么说……他也是受害者…… 秦念冰震惊恐惧之余,终于想到了段续说的话。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下楼梯的脚步声忽然出现! “这雨不见停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混球,竟然杀了三个这么年轻的人。” “不过也真是奇怪,尸体是一周左右的腐烂程度,但人不久前却还活着,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 两位警官一边聊着天,一边走下楼梯,眼看着就要到厕所了。 段续和秦念冰同时心中一紧,对视了一眼。 “喂,我现在被他们看见,就真的闹鬼了。”段续飞快地说,“跟我来!” 秦念冰本有些抗拒,但一想到这件诡异的事曝光出去的后果,她就动摇了。 这绝对是会引起舆论沸腾的灵异事件。 不行……暂时,不能让他被看到…… …… “赶紧上,上完厕所赶紧回去。” “好……” “咦……有人吗?” 隔间里,靠得极近的段续和秦念冰面面相觑。 隔间外,两位警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其中一位指了指隔间下的缝隙,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这可是发生了命案的火车站,虽然因为暴雨和客流的关系,没能实现大面积封锁,但一般人听到消息早已经绕道走了,怎么会跑到命案现场附近来上个厕所? 一位警官使了个眼色,缓缓蹲了下去,透过缝隙往里看去。 “咳……有人。” 段续别扭地移开了视线,咳嗽道。 这时,厕所内忽然响起了对讲机的声音:“所有人员注意,c组留下扫尾,其他人员立刻集合……” 两位警官一个激灵,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解决完生理需要后急匆匆地离开了厕所。 隔间里,秦念冰满脸尴尬地将盘在段续腰上的腿放了下来。 “警官,能不能开个锁?”段续忽然问到。 秦念冰立刻拒绝道:“不行,虽然情况复杂,但你还没有摆脱嫌疑。” “哦。”段续一听,开始自顾自地解裤腰带了。 “你干什么?!”秦念冰脸色一变。 段续疑惑地看着她:“在厕所里还能干什么?” 第六十六章 存在 雨还在下。 警方已经撤离了现场,同时带走了所有有价值的线索。 段续无奈地坐在副驾驶,举着自己的左手:“秦警官,你这样开车涉嫌危险驾驶。” “安静。” 秦念冰眉头紧皱,虽然目光直视着前方,看似在认真开车,但其实已经有些走神了。 更何况,她的右手上还铐着一个诡异的已死之人。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警察局?你真的不管社会骚动吗?我倒是无所谓,但这些事让普通民众知道真的好吗……要是我的话……” “别说话!”秦念冰扭头瞪了段续一眼,脚下加大了油门。 “警官!” “闭嘴!” 秦念冰话音刚落,白色轿车就“砰——”的一声,撞在了树干上。 安全气囊猛然弹了出来,直接砸中了秦念冰的脸。 “前面被风吹断了一棵树……”段续小声地说。 秦念冰一脸茫然地从安全气囊中抬起头,看着段续,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 大雨中,一女一男一前一后地走着,他们身上都很狼狈,尤其是……手上还戴着一副铐子。 偶尔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还有一些窃窃私语。 “现在的年轻人在大街上就这么玩吗……” “可能这就是青春吧……” 秦念冰脚步越来越快,眉头越皱越紧。 “警……” “你又要说什么!”段续刚蹦出一个字,秦念冰的情绪就炸裂了。 其实她能撑到现在段续已经很为她感到骄傲了,这可是摧毁世界观的事,这位警官硬是憋了这么久,可见其心理素质还是十分强大的。 “我的意思是,你其实没必要趟这浑水,今天你就当没看见我,我也依旧是死亡的状态,这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段续说到。 秦念冰停下脚步,转过了身,看着段续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警察,你有嫌疑。” 段续看到了她眼中的认真,即便是这磅礴的大雨,也没能遮住她眼中的光芒。 “好吧,当我没说。”段续移开了视线。 秦念冰一扭头,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她低声说道:“没把你送往警局,我已经是渎职了,但你说得对,你现在已经死了,你不能继续存在,你也不能被世界发现……” 段续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现在的人,都喜欢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吗?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扛…… 段续也不知是她的责任心太强,还是他自己对这个世界太过无所谓。 两人在大雨中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进入了一栋公寓。 这很明显是秦念冰的家。 她家里的布置和她的性子差不多,简单,方便。比起女生喜爱的鲜亮颜色,她公寓里更多的是黑白灰。 “等着。” 她依旧把段续铐着,只是其中一头从自己的手换成了茶几下方的钢制支柱。 段续看着她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不到三分钟就出来了。 换了一身干衣服的秦念冰走到段续面前,又拔了三根头发,说到:“我去警局一趟,你在这里呆着,如果检查确定你就是段续,我会向你赔礼道歉,你也可以要求补偿。如果你不是,我会先打你一顿,再把你送回警局。” 段续看着她,张了张嘴:“能不能让我也换身衣服?” “我没有男人的衣服。”秦念冰说到。 她左右扫了一眼后,扔了一条围裙给段续。 “你要想换,就穿它。” 段续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念冰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 他拿起这条围裙,脑子里出现的尽是古怪的画面。 这算什么……裸体围裙? …… 秦念冰急匆匆地赶到警局,拿着用信封装好的段续的头发,进了鉴定科。 “刘姐,帮我个忙,这是我从现场一个角落发现的头发,你看看是不是那个死者段续的。”秦念冰说到。 被她称作刘姐的中年女性诧异地抬起头,问到:“段续?谁是段续?” 秦念冰一怔,随即解释道:“刘姐还没得到消息吗?下午一点多的时候,陈队带队出警到火车站去,发现了三起命案,其中一位死者的名字就是段续。” 刘姐更加疑惑,她犹豫地看着秦念冰,低声问说:“小秦,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秦念冰不解地看着她:“我……没有啊?刘姐为什么这么问?” 刘姐站了起来,走到秦念冰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疑惑地说:“也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刘姐,到底怎么了?” 秦念冰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不安。 刘姐递过来一份资料,说到:“今天陈队确实去了火车站一趟,也确实带回来了三具骸骨,但根本没能确认他们的身份,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段续这个名字?他是谁啊?” 刘姐的话让秦念冰一股凉气从后背升起,并飞快地蔓延到了四肢。 她感觉到了一阵诡异的寒意。 秦念冰立刻转身,跑出了鉴定科。 “小秦!你去哪儿?”刘姐担忧地看着秦念冰的背影。 这孩子……不会是魔怔了吧? “陈队!” 秦念冰猛地推开办公室大门,因为用力过猛,门撞在墙上发出了“砰——”的一声。 陈新华皱眉看着秦念冰,问到:“小秦,今天怎么这么冒失?有事吗?” 秦念冰三两步冲到陈新华办公桌前,飞快地说:“陈队,今天那三起命案,你还记得那三个人的身份吗?” 陈新华眉头皱得更紧,他看着秦念冰:“小秦,你到底想说什么?那三具尸体的身份还在确认,我都还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 秦念冰浑身一松,她看着自己的手,她的手正在不自主地发颤。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大家都不记得了,为什么她还记得? 忽然,秦念冰脑中灵光一闪,对了,监控!她瞥见了陈新华办公桌上的这台笔记本电脑,就是这台!这台电脑里面有监控! “陈队!火车站的监控,你还保留着吗?”秦念冰的声音越发急切。 陈新华满腹不解,但他还是点开了电脑中的监控,播放出画面转向秦念冰。 “留是留着,但还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秦念冰立刻拉动进度条,拖到了一点的时间点。 她记得,就是这个时间点,段续出现在了画面了。 秦念冰的手微微颤抖,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唾沫,死死地盯住了电脑屏幕。 一点……一点零一分……一点零三分……一点零五分…… 秦念冰浑身一颤,强烈的恐惧从心中涌起。 没了……段续的存在……消失了。 第六十七章 遗忘 秦念冰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诡异的现实不断冲击着她的世界观,所有人都忘了三个死者的身份。 不,不是忘了……是完全消失了。 关于段续的一切都被抹除了。 “咔——” 秦念冰打开房门,怔怔地看向段续。 他仍然老老实实地铐在那里。 “确认我是我了吗?”段续问到。 秦念冰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她一向坚定的目光中出现了动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来到段续身边,打开了手铐上的锁。 “你走吧……”秦念冰低声说道。 直到现在她都没法接受这些诡异的事。 段续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她的家。 虽然浪费了不少时间,但好在她没有无理取闹一直纠缠。 接下来……风都大剧院。 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反正……还有七天的时间,够他慢慢查了。 雨越下越大,段续站在秦念冰公寓的楼下,抬头看着天空。 白非玉在风都吗? 如果每个乘客返回的是不同的时间段,那到底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 又或者,每个世界都是真实的,它们是平行的关系? 段续其实不相信这套理论,但发生的事在逼迫着他往这个方向去想。 甚至……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如果是真实的,为什么它的时间会暂停在上车的前一刻?这巧合得就像这个世界的时间在等他一样。 还是说,列车世界的时间流动和真实世界的时间流动并不同一? “等等!” 段续思忖之际,秦念冰的呼喊在他身后响起。 “怎么?”段续下意识地看了她腰间一眼,这次那里没带手铐。 秦念冰面色不再犹豫,她走向段续,说到:“其实,刚才我去警局查你的身份,并没有得到确认。” “那你为什么放我离开?不担心我是凶手?”段续问到。 秦念冰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他们都忘了……” “你的尸体变成了无名氏,监控录像里的画面也消失了,关于你的一切,就像从没出现过,如果……不是我还记得的话……” 秦念冰的话让段续愣在了原地。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其中最坏的打算就是自己的存在被曝光,一个尸体和一个活人同时存在,估计整个风都都会一片哗然。 我的存在……消失了吗? 段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却又模糊难明,就像他的明天。 突然,一阵强烈的刺痛在段续的脑海中出现! 他身形一晃,赶紧扶住了墙壁,同时,一段陌生的记忆出现在他脑海中。 画面里的那个人……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是李经年吗? 他好像……在和谁说话…… “你说,人怎样才算死?”他开口了。 强烈的头疼分散着段续的注意力,但他依旧咬紧了牙,观看着脑海中的画面。 “呼吸停止?”一个平静的女声出现在画面里。 段续看不到她的脸,就连她的声音,也听得不太真切。 “果然是你的风格的答案。”他似乎笑了笑,但没有回头去看那个女人, “呼吸停止,心跳停止,思维停止,就是死亡吗……”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迷茫。 “不是吗?”女声有一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有人对我说……真正的死亡,是被人彻底遗忘……” “嘶——”大脑的疼痛陡然加剧,画面戛然而止。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段续清醒过来时,发现秦念冰正扶着他靠坐在墙边。 “没事……”段续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站了起来,吐出一口浊气。 “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段续扭头看着她。 秦念冰没有化妆,她的眼睛凌厉而坚定,一条高马尾漆黑笔直地垂落着,上衣的衣袖也挽至了手肘,无论从行事风格,还是气质打扮,都看得出来她是一个雷厉风行,果断自我的人。 听见段续的感谢,秦念冰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到:“我还是没办法相信这种事,能不能让我确认最后一次?” 段线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他的心底也有一些期待,但更多的,是不安。 “我明白了,走吧。” …… 这栋已经有些老旧了的居民楼,依旧像记忆中那样,伫立在风雨中。 明明没有相隔多少时日,按这个世界的时间来算的话,他离家更是只有几个小时。 但段续……竟有了一些类似近乡情怯的感受。 “如果你的家人也忘了‘段续’的存在,我……”秦念冰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看着段续的背影,她不禁将自己代入了段续的身份,换位思考了一下。 如果她是段续,如果她遇到了这样的事,心底又会怎样…… 无助,恐惧,绝望。 没花多少时间,秦念冰就得到了答案。 那段续呢? 也许……他也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才会抑制不住地想多说些话,才会一直插科打诨,他是在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不想让自己往那方面去思考,他无法接受……被世界,被家人遗忘的事实。 秦念冰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说到底,他也才十八九岁。 “如果你不想上去的话,我们……” “没事,我也想确认……此刻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段续没有回头,但声音却坚定地传了过来。 他上了楼梯,秦念冰赶紧跟了上去。 以往走过十来年的阶梯,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笃笃笃——” 段续轻轻敲响了房门,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因为……母亲魏萍总是让他直起腰来,精神一点。 他舔了舔嘴唇,从未觉得自己有这般口干舌燥过。 “谁呀?来了!” 悦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段续心中一颤,那个声音是……段小灵…… 秦念冰也下意识地揪起了心,她站在段续身后,视线微微往下,她能看见,段续的手在发抖。 这个可以笑着说自己就是死者的人,这个可以面不改色地谈起自己遭遇了灵异事件的人,这一刻竟然在发抖。 “咔——” 门开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伸出了脑袋,她的目光先是落到秦念冰的脸上,闪过了一些惊讶,然后才停在段续脸上,露出了些许疑惑: “请问……你们找谁?” 段续心中一颤,很多想说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歉意地摇了摇头:“对不起……走错门了。” 段小灵乖巧的点了点头,刚想关门,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探出头问到:“你……你叫什么名字啊?周围的邻居我都认识,我能帮你找的!” 段续正在下楼的脚步一停。 他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名字出现在他脑海中。 “叫我……李经年吧。” 第六十八章 突袭 雨开始停了。 甚至偶尔有阳光从雨云的夹缝中露出来一些。 两人走在街边,秦念冰欲言又止。 “李经年是……” “一个我记忆中的人。”他停下脚步,伸出手,似乎想摸到一闪而过的阳光。 “我并不在意自己是谁,段续也好,李经年也好,是谁都可以……只是在这个世界,段续这个名字,已经失去他存在的意义了。” “秦警官,你不用再管我,我不会去惹麻烦,我很快就会消失。你和我靠得太近,会害了你。” 段续平静地说。 他能感觉到……脑海中的某些东西,正在飞快地与自己融合。 也许是记忆,也许是性格,也许是……别的什么。 这个过程的开始,就在……他说出自己是“李经年”三个字的那一刻。 “我记得!” 秦念冰两步来到他面前,直视着段续的眼睛。 她的个子很高,只比段续矮一两厘米。 “我还记得!”秦念冰的眼神执着而坚定,“你不是什么李经年,我只认识一个叫段续的人!” 段续浑身一震,他怔怔地看着秦念冰,四周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没有雨声,没有车声,整个城市一片寂静。 云层里的太阳洒落了一缕金光,无意中掠过了秦念冰的脸。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好看的弧度,漆黑的眼睛里泛着柔和的光。 他看着秦念冰,周围的空气似乎温柔了许多。 “真是谢谢你……还能记得我。” 段续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又自然,他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我是段续,这个世界……只要还有人记得我,我就是段续。我不是别人……我是……段续!” 嗡—— 大脑的疼痛陡然又出现了。 但段续能感觉到,融合的过程被中断了。 虽然这给他带来了强烈的疼痛,但……他是开心的。 秦念冰赶紧扶住了他,嘀咕道:“我认识你不到几个小时,你就头疼了三四次了。你的脑袋里会不会长东西了?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做个头部ct?” “……” 段续无语地看了她一眼:“我想……我脑子里应该没长什么东西。” 这一次的疼痛持续时间并不长,但段续安稳之后,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放松的神色。 “到我身边来。” 段续飞快地说。 “怎么了?” 秦念冰疑惑地问。 然而下一刻,她也意识到了异常。 安静,太安静了。 风声停了,行人没了,车声也不见了…… 整个城市,就像突然变成了一座空城。 秦念冰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胳膊。 细密的鸡皮疙瘩已经爬满了她的手臂。 有人在看着她……不,是看着她和段续。 在哪里? 人在哪里? 段续和秦念冰朝四面望去,没能看到一个人。 过分的安静让人不寒而栗。 风都仿佛突然失去了生命。 这种感觉,段续很熟悉。 他使用结的时候,如同坠入了一个没有前后左后的,寂静无声的世界。 而现在的情形,和那个状况很像…… “找到你了……” 突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空气中的出现! 这个声音出现的瞬间,段续和秦念冰两人仿佛突然坠入无底深渊! 脚下的街道轰然崩塌,露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深坑。 周围的一切都在飞快褪色,整个城市崩溃成了碎片,飘向了上方的天空。 “抓住我!”不断下坠时,段续一把抓住了秦念冰的手腕。 秦念冰立刻点头,反手也稳稳地抓住了段续的手腕。 她虽然竭力保持着冷静,但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城市破碎了?脚下的大地裂开了? 自己和段续正在往下掉? 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段续的大脑在疯狂思考,这是什么? 鬼? 不,是人! 有人盯上他了。 段续很确定,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眼下的状况是什么? 为什么大地会裂开? 为什么自己和秦念冰会不断往下掉? 他所知道的不比秦念冰多些什么。 段续忽然仰头叫道:“你是谁?” 他和秦念冰正在一个深得不可思议的坑洞中下坠。 耳旁是因为下坠而响起的呼呼风声,但段续的声音还是传出去了很远。 没有人回答。 除了一开始那个平静的男声外,段续再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而这时,段续和秦念冰感觉下坠的力道陡然消失,时而漆黑时而雪白的色彩在眼前疯狂闪烁! 紧接着,他们踩到了地面上。 而眼前的一切……让秦念冰几乎窒息! 漆黑的夜空,天上有两轮弯弯的月亮,左右两边,是两棵一模一样的树。 段续借着月色朝四周看去,他和秦念冰正站在一条荒郊野外的公路上,而他们站的位置,是公路的正中间。 很快,段续就发现了诡异之处。 这个地方是左右对称的。 除了他和秦念冰,所有的东西都能在另一边找到相同的另一个。 而对称的中间线,就是这条笔直的,荒野中的公路! “结束吧……” 男声再次响起,段续立刻扭头朝四周看去。 他依旧没能看到有人存在的痕迹,这个声音似乎是直接从心底里出现的。 而且,对方显然不打算和他磨蹭,话音一落,异变就出现了。 “嗒——嗒——” 诡异的脚步声在身后的公路上出现。 段续毫不犹豫地拉着秦念冰一通狂奔。 秦念冰刚想回头看上一眼,就被段续阻止了。 “不要回头!” 诡异恐怖的一切让秦念冰不知所措,但她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并没有大吼大叫。 她闷着头,跟着段续朝前逃去。 惨白的月光下忽然吹来了一阵风,带起荒野地面的尘土飞扬而起。 一阵飞沙走石后,段续和秦念冰的面前,出现了一间亮着灯的旅店。 旅店虽然亮着灯,但它的亮光就像是把周围的光芒吞没过来了一样,让旅店四周的黑暗越发凝重,黑压压的裹挟在旅店四周,光是看上去,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但……段续和秦念冰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吱呀——” 门,开了。 第六十九章 游戏 “铛——” “铛——” “铛——” 段续和秦念冰一踏入旅店,店内就响起了三声钟响。 七个人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向段续和秦念冰。 这七个人的样子,让秦念冰心惊。 他们都是男性,但面容已经憔悴到了极点,下搭的眉毛,微睁的眼睛,昏沉的眼神,干燥的嘴唇,浓重的黑眼圈,无一不在显示,他们七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休息过了。 “嘿嘿,欢迎你们,我的客人。” 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店内响起。 谁? 段续和秦念冰循声望去,这七个男人都闭着嘴,根本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中有四人围着方桌坐着,三人站在一旁,秦念冰朝桌上看去,那竟然是……一副麻将? “欢迎加入这场游戏,只要累积赢九场,就能安全地离开这里。” “你们的号码是,八,九。” 尖锐刺耳的女声消失的刹那,段续和秦念冰的左胸上忽然凭空出现了两个徽章。 秦念冰徽章上的数字是八,而段续是九。 二人朝那七人看去,他们的左胸上也有类似的徽章,分别是一到七。 “不要试图直接离开,旅店外的东西可没有我的耐性。” 段续眉头一挑,那个女声……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段续却充耳不闻。 他逛了一遍这间屋子。 那个声音的意思是,赢够九次就能离开这里? 表面上来看,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再倒霉的人慢慢赢都能赢够九次。 但段续稍微一想,就发现了这个规则存在的一些诡异之处。 比如……必然会有六个人先赢到九次,那……剩下的三个人呢? 他们没有办法再展开牌局…… 还有……发出声音的这个女人算什么存在? 鬼? 段续从没见过在非伪装状态下会与人理智沟通的鬼。 鬼是残暴,不可估计,无法理解的存在,和现在这个带着戏谑的女声截然不同。 它们不会因为人类被玩弄于鼓掌间就产生除了恶意之外的其他情感。 而这个声音不同,她是有感情色彩的。 所以,段续不认为她是鬼,但奇怪的是她主导着这间旅店的规则。 段续来到窗边,这边的窗户没关,外面是呜咽的风,如同怨灵般撕咬着腐朽的窗棂。 偶尔的“吱呀”作响,也像是嘶鸣一般,让人心底发寒。 屋子里除了这副桌椅外,还有……挂在众人身后墙上的摆钟。 那副钟通体黑色,但长长的时针和分针,却是刺眼的红色,像是两把锋利的剑。 其他的家具和摆件随处可见,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段续皱了皱鼻子,他闻到……从窗户漏进来的风里,带着些尸体腐烂的恶臭。 夜色肆无忌惮地在周围张牙舞爪,此时此刻,段续确定了一件事。 那个人……并不能直接杀了他和秦念冰。 他似乎必须通过某种手段才能终结他的生命。 是这场游戏吗? 段续看向了牌桌。 “铛——铛——铛——铛——” 钟声适时地响起四声。 七个男人的脸色越发惨白,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着,细密的汗珠从他们的额头上渗出,似乎响起的每一下钟声,都是对他们的一种巨大折磨。 “游戏……开始。” 稀里哗啦搓动麻将的声音在旅店内响起。 段续和秦念冰对视一眼,按照“她”说的那样,站在了麻将桌旁,注视着这一场游戏。 秦念冰全神贯注地盯住了牌局。 段续却有些走神。 破局的关键……真的在这场游戏里吗? 他有些怀疑。 段续再一次看了一遍这间屋子,巧合的是……门口,牌桌,进行牌局游戏的四人,都是左右对称的。 而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和摆件,也是左右对称的,这倒是和旅店外一模一样。 显然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这里……是左右对称的世界。 那个发出声音的女人藏在哪儿? 也许……对称世界中的异常之处,就是她? 只要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就能逃离这里?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不然她为什么会藏起来? 只有胆小,怯懦,柔弱的存在,才会将自己藏起来。 也就是说,她可以被伤害。 如果她是鬼,她根本不可能使用这种绕尽圈子的手段来对付段续和秦念冰。 就在段续思考的时候,牌局正好结束了一盘。 现在坐在牌桌旁的是一,二,三,四号。 “我赢了!我赢了!”三号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高高地举起了骰子。 “恭喜你,现在,你可以决定处罚对象,并且投出骰子了。” 一,二,四号面色骤变,三人冷汗直冒地盯着三号手中的骰子,不停地咽着唾沫。 三号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狰狞,他神经质地咧嘴一笑,伸手指向了四号:“他!” “哦!我们胜场最多的四号遭到了针对呢,因为三号的指定,四号胜场减一,并接受惩罚。” “三号,投掷吧。” 女声充满了愉悦地说到,她的声音回荡在店内,不知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 三号往桌上一丢,骰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朝向上方的点数是……二。 四号面色剧变!胜场减一他还能接受,但点数二所代表的惩罚是…… “不!我不去!你有病是吗?为什么针对我?两天了,我们已经整整打了两天了!你为什么要拖着我!”四号歇斯底里地大吼着。 “你不想去吗?”三号面露诡异笑意地盯着四号。 这时,尖锐疯狂的女声再次响起:“两点,四号的惩罚是……离开旅店,在公路上背身倒行五分钟。” 四号浑身抖若筛糠,这间旅店……一开始有二十二个人,而现在……只剩下七个人了,再加上两个新来的人,一共九个人。 而之前的十五个人,都死在了各式各样的惩罚中,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活下来…… 而骰子投出两点代表的惩罚,是死亡率第二高的…… 就在这时,钟声再响: “铛——铛——铛——铛——铛——” 段续回头看向墙上的摆钟,它虽然有时针分钟秒针,但却不是正常的表盘,而是……一到九,九个数字。 不过,段续记得很清楚,在自己刚进来时,这个表盘上的数字,是一到七,七个。 他和秦念冰,被加进去了。 第七十章 惩罚 三号和四号的对话中透露出了不少信息。 比如,每一轮的输家并不是没有惩罚的,如果赢家是自摸胡牌,那么他可以任意选择一个场上的参与者,让对方的胜利场数减一,然后执行惩罚任务。 也就是说,如果这局游戏是点胡,那被惩罚的对象就直接确定了。 而既然要丢骰子决定执行的任务是什么,那么这些惩罚性任务的数量应该是六。 从除了三号之外其他人的神情来看,点数为二的惩罚是极度危险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那条公路上有一个诡异的存在一直在游荡,而点数二的任务竟然是让人离开旅店,走上公路五分钟,而且……要倒退着走。 四号脸色惨白地摇着头,嘴唇不停地哆嗦,他喃喃道:“不……我不去,会死的……我不出去……” 段续扭头看着他,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四号诡异地站了起来,整个人朝窗边跑了过去,然后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开始疯狂地用头撞墙。 “砰——” “砰——” “砰——” 他每一下都砸得很用力,所有人都懵了,他们急忙跑到窗边想去拉着他。 然而,当大家都过去之后,却被四号惊呆了。 墙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的整张脸都已经撞得血肉模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一时间,谁也不敢靠近他。 段续有些意外地看了秦念冰一眼,以她那好管闲事的性子,竟然没上前去看个究竟,倒是挺出乎段续意料的。 “怎么了?”似乎发现了段续在看自己,秦念冰转过身小声地问了一句。 段续摇摇头:“没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时,秦念冰忽然开口道:“我发现了一件事,你注意到了吗?” 段续意外地看着她,问到:“什么事?” “这间旅店没有镜子,窗户上也没有安装玻璃,那部摆钟上也没有玻璃罩,你不觉得奇怪吗?”秦念冰的眼睛里闪动着疑惑。 可以啊…… 段续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难怪她能在厕所门口逮住自己,看来她当时并不是凭运气撞上的。 “你有什么想法?”段续问到。 秦念冰下意识地抱着胳膊,咬了咬右手的大拇指的指甲,说到:“这个奇怪的地方一切都是对称的,而且不是中心对称,是镜面对称,我想……逃离它的关键就是找到对称的‘轴’或者破坏了对称平衡的东西。” “你呢?”秦念冰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看向段续问到。 段续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到:“你提到的玻璃和镜子很对,我猜,它一是在暗示这个对称的空间和镜子有关,二是那个藏起来的女人,她是怎么藏起来的?也许……就是镜子。” “你身上有化妆镜之类的东西吗?”段续问到。 秦念冰摇了摇头:“我不会化妆,不带那个。” 段续沉吟片刻,说到:“还有个办法,人的眼睛也是一面镜子,一会儿我会扫过整个屋子,你盯着我的眼睛,注意里面有没有映照出什么异样的东西。” “好。”秦念冰应道。 两人交流之际,四号的砸墙行为已经停止了,他把自己的脸砸得已经面目全非,整个人倒在了血泊里,生死不知。 “你有没有考虑过上前阻止他?”段续忽然问到。 秦念冰果断地摇了摇头:“我甚至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真是假,为什么要阻止他?” “嗯……”段续应了一声。 “游戏继续,上场玩家变为五,六,七,八号。” 女声再次出现,在她话音落下后,段续发现自己左胸上的徽章已经变成了八号。 他一眼看过去,除了一二三号外,其余号码都往前递进了一位。 一二三号玩家立刻从牌桌旁离开,站在了一旁。 段续和秦念冰学着五号六号的样子,相对而坐。 “游戏……开始。” 尖锐的女声宣布了新一轮游戏的开始。 这时,段续注意到秦念冰一直保持着冷静的脸色忽然有些变了。 他一边码牌一边带着疑惑的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秦念冰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但她的嘴型分明是……我不会打麻将。 好吧……段没想到这一点,不……是从没想过这一点。 其实,这场连续赢九场的游戏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能获胜。 因为他能记住每一个人打出过哪些牌,确认对方不可能有的牌型,然后根据自己的牌确定每个人手上大致都拿着些什么牌,所以……他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毕竟麻将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一个运气游戏。 但秦念冰完全不会打麻将是他没想过的。 既然如此…… “胡了!我胡了!我胡了!”五号玩家激动地拿起骰子,看着段续,刚才段续直接打出了一张他要的牌。 所以,这一轮的赢家是五号,输家是段续。 六号的神色陡然一松,继而又幸灾乐祸地看向了段续。 规则和之前一样,只不过,这次是五号指着六号说:“我要减去他的胜场!” 六号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大吼道:“凭什么!” “这两人又没胜场,不减你的减我自己的吗?”五号不甘示弱地瞪着六号。 段续倒是无所谓,毕竟他是故意输的。 “扔骰子吧,我赶时间。” 段续话一开口,就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尖笑。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能赢够九场?不……你甚至活不过惩罚任务!”女人疯狂的声音中带着强烈的不屑。 段续的表现似乎触怒了她。 嗯? 段续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之前的男声肯定是认识他的,他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这个女声……好像完全不知道他是谁。 “你有哪些手段,都用出来试试看吧。”段续站起身来,平静地空气说。 “好……好!” “该死的五号!还不快丢!”她的声音越发尖锐刺耳。 五号看了段续一眼,将骰子往牌桌上一丢,它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后,停在上方的一面是……二。 又是二。 “嘿嘿嘿嘿嘿……该去接受惩罚了,宝贝……”女声满足的笑道。 段续面无表情地走向旅店大门处,他给了秦念冰一个安心的眼神后,静静地站在门前。 “哐——” 这扇自动开合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眼前……是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的夜色。 第七十一章 倒退 秦念冰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段续是故意输的。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照顾自己,他自身的安危该怎么办? “哐——” 在段续迈出旅店大门的那刻,这扇门又轰然关上了。 段续的身影完全消失,秦念冰跑到窗边向外看去,也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了。 秦念冰回过头,忽然发现……屋子里的男人们正目光诡异地看着她。 他们……也不一定就是人类。 这个念头陡然出现在秦念冰脑海中。 越是这样去想,她就觉得这间屋子里的氛围越发古怪。 不,就算他们不是人类,也不能直接伤害我,不然刚才他们就已经对段续和我动手了……秦念冰下意识地捏紧了拳,目光逐渐凌厉。 段续现在很危险,现在唯一能帮到他的,就是找出那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女人。 至于眼前这些男人……如果他们不是鬼,但还敢对自己露出这样危险的眼神,她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 段续没有晚上出门的习惯。 事实上他一直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午夜时分还在大马路上闲逛这种事,他一次也没有做过。 这次倒是开了先例。 秦念冰猜得没错,段续确实是故意的。 因为……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了,那间旅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是故意输的,因为他想验证自己的想法。 至少……他还能暂时用结保命。 倒退行走,五分钟。 这是惩罚任务的要求,这一点,段续并不打算违抗。 四号的下场就在眼前,没必要再去试一次。 但往哪个方向倒退行走,却是自己决定的。 段续没有任何犹豫,面向了公路来时的方向,开始了在路上倒走。 这个画面非常诡异,荒野,月夜,一个男人在公路上倒退着行走。 如果这个世界还存在其他人的话,估计会被这一幕吓出心理阴影。 段续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好在……这条公路是笔直的,周围也非常的安静,整条公路上只有段续自己一个人,之前那个追着他和秦念冰的脚步也不见了。 一分钟了…… 恐怖,源于未知。 当段续的视线集中在来时的方向时,他对于自己后背的担忧,终于逐渐开始加深了。 段续隐隐感觉到,自己每退后一步,耳边都会产生一些若有若无的喘息。 但当他认真去听时,反而又无法察觉到了。 好诡异…… 来时的路上没有任何东西,那自己现在倒退去往的方向呢? 段续的手上已经捏好了红色玩偶,随时准备使用它。 一丝可怕的寒意诡异地出现在他脖颈处,像是无意钻进来的夜风,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吹气。 段续的心跳逐渐加快,他的大脑虽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但身体的反应还是自然地出现了。 他会恐惧,也会害怕。 忽然……段续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倒退行走五分钟,也就是说……并不是不能回头看?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疯狂地缠绕在段续的心间。 回头吧……回头看上一眼。 只要看到那是什么,就不会再恐惧了…… 要回头吗? 段续不是一个犹豫的人。 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回头! 惨白的月光下,段续在公路上缓缓回过了头,看向自己倒退走向的方向。 出现了…… 果然有“东西”存在。 他的身后,他倒退去往的方向,有一段路亮着路灯。 段续看到……有什么东西就站在那路灯下面,好像是个男性? 他的站姿非常奇怪,明明是胸部朝前,但脚掌好像是朝后的? 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似乎是反过来的…… 就在段续看到它的第一眼,它突然抽搐了一下,浑身猛然一颤,然后动了。 段续死死地盯着它……它离段续有五十米左右。 它的移动姿势很古怪,像是上半身想往前,下半身想往后走。 这导致它的速度并不快,但却在朝着段续慢慢逼近。 段续自己也在身不由己地朝着它移动。 虽然段续已经将倒退行走的步子变成了几乎是挪动,但依旧阻止不了他和它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 碰面会死…… 段续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大脑在疯狂思考。 还剩下三分多钟的时间,就算自己和它走得再慢,短短五十米的距离也能碰到了。 一直扭头观察着背后的它,让段续的脖子逐渐僵了。 他扭回来活动了一下脖子,再次回过头去,发现它已经不在之前的位置了。 段续心底悚然一惊,在仔细一看,那个上身和下身相反的鬼……已经离他只有三十米左右了! 段续能确定自己只是将头转回去活动了一两秒,但就是这短短的一两秒,那只鬼就急速地移动了二十米! 好变态的速度…… 不能再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段续的额头上微微见汗,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就算有结,寿命天数也撑不到三分钟,如果不想到破局的办法,他还是会被这只鬼杀掉。 该怎么办…… 一人一鬼,都在靠近彼此。 渐渐的,它的脸也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它的身体消瘦而高挑,穿着一身破烂的黑色旧西装。 它的眼睛大得像两颗乒乓球,鼓鼓囊囊地塞在眼眶里,不像之前的厉鬼一样充满恶意,它那双眼白极多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情绪。 不过……随着它和段续的距离越来越近,它的嘴好像也逐渐变大了……从一开始闭合着的状态,现在已经咧到了嘴角,几乎拉扯到了鼻子的高度。 五分钟的惩罚时间,还剩下三分钟,而它和自己的距离,已经不到二十米了…… 冷静,观察……一定有破解的办法。 段续死死地盯着它,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 他没有忘记,这是个对称的世界…… …… 她在哪儿? 秦念冰皱着眉头,目光扫过了整个屋子。 六个男人的目光带着各种异样的情绪,但他们并没有付诸行动。 对称……这间屋子里唯一没有对称的东西,只有它了。 秦念冰看了好几遍,还是将目光落在了墙上那部摆钟上。 解开它的秘密,就能将躲在暗处的她揪出来,救回段续吗? 秦念冰不知道,但她只能这样去做了…… 第七十二章 破解 摆钟有什么秘密? 秦念冰逐渐靠近了墙边,伸出手碰了它一下。 冰凉的触感让秦念冰确信它就是一件死物。 这是个对称的世界,而且是以公路为对称轴。 这个旅店,就横在公路的中央,旅店内部也是对称的,除了……这个摆钟。 要救他才行。 摸着摆钟,秦念冰想到了段续那张年轻的脸。 遇到他之后,自己陡然坠入了一个从未想到过的世界。 那他呢? 他在这样的世界中挣扎了多久? 秦念冰是警察,而且是一位优秀的刑警。 她一直在观察段续的神情动作,行为细节。 然后……她发现了一件出现在段续身上的,有些离奇恐怖的事。 她不知道段续自己知不知道,如果这次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就问问他吧…… 秦念冰想着。 因为这个发现,秦念冰不可避免地对段续产生了一些好奇。 他到底是什么人? 收回略微有些发散的思绪,秦念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摆钟上。 虽说是钟,但它的表盘里根本就没有时间刻度,只有一到八八个数字。 秦念冰也注意到这些数字是实时变化的,比如,在四号死之前,表盘里的数字有九个。 等等…… 秦念冰忽然眼前一亮。 每一轮游戏开始前,这个钟都是响几声,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秦念冰陷入了沉思,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光线已经越来越暗。 晦暗的月光从两侧的窗户照了进来,窗外的风声也越来越大。 旅店内的陈设像是突然经历了一大段时间的流逝,悄然变得陈旧,地面,木椅,牌桌……已经通通落满了灰尘。 秦念冰已经完全沉浸到了摆钟的谜题里,她努力地回忆着,刚进旅店时,敲响的好像是三声,女声宣布游戏开始时,敲响的是四声。 自己和段续加入,开始新一轮游戏时,敲响的是六声…… 这些钟声,只是游戏开始的信号吗? 秦念冰沉思之际,房间内的墙壁上已经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爪痕。 这些爪痕残留着一些暗红的血色,已经肉眼可见的老旧。 这个旅店,仿佛陡然间过去了百年…… 就在这时! 摆钟突然响了! “铛——” “铛——” “铛——” “铛——” “铛——” “铛——” 突然响起的钟声如同一声惊雷,将沉浸在思绪里的秦念冰彻底唤醒。 而在她回过神的刹那,这间变得沧桑老旧的旅店又诡异地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秦念冰猛地回过头,屋子里的人都在背后注视着她,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诡异到了极点。 突然! 安静的旅店突然响起啪嗒一声。 众人齐刷刷地将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那是……五号。 五号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脸,他突然发现,大家看着他的表情都充满了恐惧! “怎么……”他刚开口询问,就听又响起了啪嗒一声…… 这次,五号看到了。 他脸上的血肉正在诡异地腐烂往下掉! “啊!!!”五号的眼睛瞪得硕大无比,他惊骇地捂着自己的脸,但却没用。 啪嗒…… 啪嗒…… 掉落的声音不绝于耳。 鼻子…… 耳朵…… 眼睛…… 下巴…… 越来越多的血肉开始不断地往下掉。 五号绝望地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但很快,他的手也掉在了地上。 不到一分钟,五号彻底腐烂,变成了一堆烂肉。 秦念冰的心跳急剧加速,比这更恐怖恶心的画面她不是没看到过,但这样诡异的事她却是第一次见。 “他死了!他为什么死了?怎么会这样?” 二号惊骇地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五号,凄厉的嚎叫道。 他这句话也提醒了陷入震惊与恐惧中的秦念冰,对……他为什么死了? 五号为什么会死? 等等,他死之前,摆钟突然响了,响的是……六声! 秦念冰像是忽然抓住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了摆钟。 钟声……游戏……惩罚…… 秦念冰没有发现,有一道可怕的目光,正凝聚在她身上! 正当那道目光的主人准备有所动作时,秦念冰忽然侧过了头。 她的眼神冷静而充满威胁,她捏了捏拳头,发出清脆的骨响:“找到你了。” “救他回来,不然,打死你。” …… 该怎么破局? 段续冷静地思考着。 那只身姿扭曲的厉鬼还在靠近,它和他的距离,已经只剩下十来米了。 使用结也只能挡得住一时,因为他还得回去,回到那个旅店。 寿命天数根本就无法支撑到那个时候,更何况,他根本不能把所有的寿命天数用尽。 但,段续也没有陷入绝望之中。 就算没有了寿命天数,他也有最后的底牌。 那块……从槐村得到的木牌。 虽然从没使用过,但第一次拿着它的时候,段续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了它的作用和使用它的代价。 它根本不是一个结,而是一个……还活着的诅咒。 在这里使用它,段续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全承受得起那个代价。 所以,他必须发现这个诡异世界的漏洞所在。 这是个对称的世界,这是肉眼可见的。 那眼前不远处那只鬼,和对称有什么关系吗? 段续紧盯着它。 突然,段续目光一凝。 有奇怪的地方……那里……不对称! 厉鬼出现的路灯! 这个世界,是以这条公路为对称轴的。 那么,厉鬼出现的路灯对面,肯定也该有一杆路灯! 然而事实是……没有。 漏洞就在那里! 只要度过眼下的难关,回到旅店去,再从旅店的游戏中胜出,前往那个没有相应路灯的地方,也许就能逃离这个世界。 问题是,眼下要怎么拉开与这只鬼的距离,将五分钟的时间拖过去? 想和它拉开距离,就只能往相反的方向走,可是…… 段续忽然笑了,他差点被自己蠢哭。 思维定势这个东西……真是让人触不及防啊。 原来,答案这么简单? 如果按照那个旅店的规则,既然没有说明,那就是被允许的。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规定倒退行走的时候不能转弯。 我转个弯朝来时的方向回去不就行了吗? 段续忽然看着那只步履缓慢的厉鬼,忽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 你慢慢走吧,我先回去了…… 第七十三章 凋零 事情的发展比想象中简单。 当段续成功地拖完五分钟回到旅店的时候,发现秦念冰正把四号反手按在地上,一只脚踩着。 旁边的男人也目光躲闪,不敢看她。 “你……玩什么呢?” 段续有些疑惑。 他已经注意到了地上的那一堆烂肉,从衣服来看,那堆烂肉的主人是五号,也就是刚才赢了的人。 听到段续开门的声音,秦念冰有些惊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世界还能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存在,多少能让她感觉到一些安心。 “我抓住她了,在背后搞鬼的声音就是她。”秦念冰下巴点了点,示意给段续看她脚下踩着的四号。 “你在说什么?快放开我!”四号剧烈地挣扎着,嗓音也是粗犷的男声。 “五号怎么死了?” 段续问到。 秦念冰一边踩着四号,一边说:“就是因为五号死了,我才识破了这个无聊的游戏。” 她看着段续,肯定地说:“这根本就不是赢输的游戏,真正有意义的环节只有掷骰子选择惩罚项目,因为输赢的对象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 段续意外地看着她,这一点他完全没有发现。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钟声。”秦念冰狠狠地踩了一脚四号,然后看着段续,解释道:“一开始我们进入旅店时,响起的是三声钟响,第一局游戏开始时响起了四声钟响,之后第一局的赢家是三号,输家是四号。” 段续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接着是第五声钟响,赢家是五号,如果按照我的逻辑,输家应该是六号。事实也是这样,在你离开之后,六声钟响出现了。也许是因为你打破了某个循环,本该受罚的六号现在还在旅店内,可是……六号没事,五号死了,你明白了吗?” 段续点了点头,看向被秦念冰踩在脚下的四号,说到:“因为原本四号的死亡,除了一二三号外,所有人的号码向前递进一位,所以你不是四号,你是五号,现在死亡的五号才是六号。第二轮游戏是从五号到八号开始,原本五号的你变成四号后跳过了一轮游戏,第一轮没有你,第二轮也没有你,因为你知道只要坐上牌桌,就不会有输赢,只会有既定的惩罚,是这样吧?” 四号的面色疯狂变换,但他仍然支棱着脖子,拼命挣扎:“放开我!你们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快放开我!” “行了,你赢了。” 一个平静的男声在空气中出现。 刹那间,时间凝固了。 旅店飞快地爬满了灰尘,墙壁逐渐斑驳并出现裂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窗外的月色陡然消失,阳光透过窗钻了进来,细数着空气中的尘埃。 但这一刻,段续注意到即使是空气中的尘埃,也是静止不动的。 除了他和秦念冰,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凝固了。 一号,二号,三号,四号,六号随着陡然变化的时间,迅速地弥漫成了飞灰。 秦念冰难以置信地收回脚,她无法想象刚刚还踩在脚下的大活人,转眼间就化成了灰烬。 “吱呀——” 旅店的大门打开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戴着一张白色面具。 身后明明就是阳光,但地面上却没能留下他的影子。 他明明不老,但无论段续还是秦念冰,都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浓郁的,垂死的暮气。 “为什么要杀我?”段续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站在门口的男人只是注视着段续。 他的眼神让段续心中一颤。 段续没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杀意,反而是……歉意与追忆。 “我是个懦夫。” 他的声音死气沉沉,虽然并不大,但却能清晰地让人感受到他的痛苦。 “你是谁?”段续很想无视心中的感觉,但他却发现,自己竟然连恨眼前这个人都做不到。 “我戴上它,就是不想让你再次看见我。”他没有回答段续,但却突然说出了一句让段续惊骇的话。 “我已经杀了你千百次,你也逃离了千百次,但只有这次……你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看向了秦念冰。 被他注视着,秦念冰浑身都不自在。 “告诉我,你的名字。” 他白色面具下的眼睛突然绽放出灼热的光芒,语气也变得急切了些。 段续不知道他怎么了,他根本不想回答这个差点要了他命的人任何问题,但他的身体,却自作主张地做出了反应。 “李……”这个字眼还未出口,便被段续狠狠地压了下来。 那一股不属于段续的意识凭空出现。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已经没有段续存在的意义,也许他立刻就会完全占据这具身体。 但这一刻,改变已经发生了。 “段续,我叫段续。” “段……续……” 戴着白色面具的人仰着头,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段续皱着眉头看向他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你成功了……你真的成功了……” “但你知道,你的成功是用自己的永远消失换来的吗……” “值得吗……” “李经年,真的值得吗……” 又是这个名字,又是这个名字! 段续的性格并不激烈,但总是提到的李经年却宛如他心中的一根刺,让他也会迷失,自己到底是谁?自己到底算什么? 他是自己的前世?自己是他的今生? 如果不是有鬼怪存在,段续绝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段续和秦念冰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朝四周看去。 这间弥漫着腐朽气息的旅店,正在化为糜粉。 屋顶,墙壁,桌椅…… 很快,段续和秦念冰就暴露在了阳光下,他们发现,不仅仅是这间旅店在化作糜粉消失,这个世界也是! 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忽然大笑出声:“动了……动了!成功了……这就是……活着吗?” 段续看向他,他一头柔软的黑色碎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这个诡异的对称世界忽然出现了一大批绿色植物,荒野上,绿色的植被在风中飞舞,如同层层波浪,偶然有几颗被吹离的野草飞扬在空中。 段续忽然发现,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人也在化作糜粉消散! 他看到,这个男人闭上了眼睛,他的半边身子已经化在了风中。 直到即将完全消失时,他才睁开眼睛,他的声音不再平静,也是充满了感激与喜悦,还有……希冀。 “时间再次流动,不再有尝试的机会,这次……是最后一次了,段续,你一定要……让世界不再凋零……” 第七十四章 邙城 话分两头,邙城。 “喂?赵唯吗?” 方年的声音在手机中响起。 “我们在邙山精神病院等你,大家都到了……” “嘟嘟嘟——” 方年放下手机,看向身旁的五人:“他挂断了。” “我们要等他吗?还是先进去?”徐别文问到。 这里的人都是方年联络过来的,傅见鹿,花霁云,孟飞舟,赫连边月,他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没有方年的帮助,徐别文不知道自己在哪一站就已经死了。 他是绝对信任方年的。 “各位,好不容易回到现实,我有一些私事需要去处理。”傅见鹿温和的声音响起。 大家看向了他,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人的脑子……不太正常。 徐别文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执行迷瞳这个阶段性任务的人,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 花霁云的身份成谜,靠近她的人,会莫名其妙地遭遇厄运。 傅见鹿则是个时好时坏的疯子,谁也不想在提防鬼的时候还要提防身边的人。 那个孟飞舟,拥有目前列车上最可怕的结,尽管他不爱出风头,但他却一直活到了现在,那些一上车就风头无两的人都死了他还活着。 还有……那个哑巴女人,赫连边月。 她是真的哑巴,不会开口说话,只能用手势和文字交流。 她很漂亮,漂亮得不太真实。 她的皮肤也很白,但白得让人不安,因为那种白色,通常出现在尸体上。 徐别文会关注她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方年曾经说过,他看不透赫连边月。 而除了方年和自己,就只剩下一个赵唯了。 本来徐别文认为,从赵唯以往的表现来看,他是能够合作的对象。 但上一次槐村的遭遇后,徐别文无法确定了。 赵唯被带回列车上时只剩下了一颗眼球和一堆烂肉,他是重新长回来的…… 此刻赵唯的异常就是个信号。 “傅先生,明天就要执行任务,请不要忘了。”方年轻声说到。 傅见鹿扶了扶眼镜,他扭头看了一眼掩藏在大山中的邙山精神病院,回应道:“放心,花不了太长时间,只是……我可能无法和大家一起行动了。” 也没人想和你一起行动…… 徐别文心中默默说到。 “那……傅先生小心。”方年说到。 傅见鹿点点头,再次对方年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山脚下。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了好一阵后,孟飞舟才说道:“我认为还是等明天任务正式开始再进去,刚好趁着等待的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各自做一下准备,也能等赵唯赶来,他可能还没从上一站的恐惧中走出来。” 方年看了一眼剩下的几人,说到:“这样的话,那明天下午六点见吧。” “嗯,我没问题。”徐别文第一个同意。 “那我也先走了。”孟飞舟转过了身。 “……”赫连边月僵硬地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配上她这张绝美的脸,让徐别文心中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恐怖感。 大家都在猜测花霁云是不是厉鬼化身上了列车,但他一直觉得,这个赫连边月才是最可疑的。 她太完美了,完美得不自然…… 最后,方年将询问的眼神投向了花霁云。 花霁云飞快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有问题吗?”方年对待她的态度要正常得多。 花霁云摇了摇头,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犹豫地小声问到:“这个城市,离天堂谷远吗?” 方年目光一凝,他看着花霁云闪躲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那个地方,也许……你可以找其他人问问。” “我明白了……谢谢……”花霁云低下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慌乱与茫然。 接着,她像是逃跑一样地离开了。 邙山脚下只剩下了方年和徐别文,徐别文看了一眼花霁云消失的方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与她接触真的好吗?你不是不知道那些靠近她的人的下场。” 方年没有说话,好半晌后,他才开口道:“小时候,我走丢过一次。” “走丢?”徐别文没有想到方年突然岔开了话题。 “明明只是走错了一条街道,但却像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异空间。”方年缓缓地说。 “小孩子迷路很正常,我应该……也走错过,只是不记得了。”徐别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随口应答着。 “她刚才的眼神,像不像一个走丢了的孩子?”方年低声问到。 徐别文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方年清醒一下,不要去同情那个看起来弱小的花霁云,天堂谷?现实世界哪儿来的什么天堂谷?这分明更加坐实了花霁云厉鬼的身份。 “方年,你……” 徐别文刚措好词,准备委婉地提醒一下方年,但他发现方年已经走远了。 这个时候,徐别文才反应过来,刚才方年的问题并不是在问他。 而是在问他自己。 …… 这是……哪里…… 花霁云迷茫地走在邙城的道路上。 她之前从未听说过,世界上有一个叫邙城的地方。 虽然花霁云早已经猜到,大家的世界和她的截然不同。 但当一切这么赤裸的突然展现在她面前时,对陌生的恐惧茫然还是令她猝不及防。 这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花霁云茫然地站在街旁,周围的行人行色匆匆。 风越来越大,雨云也飘过来了,快下雨了。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 街边二楼的窗户突然被狂风吹开,摔在了墙上。 大雨在这个刹那倾盆而下。 花霁云慌乱地躲到了街边小店的太阳伞下,呆呆地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很快,太阳伞消失了,暴雨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店家像是没注意到伞下还站着一个女孩,他急匆匆地收拾起了一切,塞进了自己的门店里,将卷帘门也拉了下来。 冰凉的雨水被大风刮着不断砸在花霁云的脸上,她觉得,自己就像二楼那扇被风吹得砰砰响的窗。 雨水让花霁云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迅速流失,她无助地看向四周,暴雨中的街道家家户户都已紧锁大门,这个世界,没有她能躲的地方。 咦? 雨水,怎么会有温度? 花霁云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前朦胧的水光让她恍然发现,原来这些不全是雨啊…… 忽然,雨不见了! 花霁云怔怔地抬起头,她看到了一把黑色的伞,还有……一张苍白的脸。 赫连边月左手打着伞,撑在花霁云头上,右手僵硬地比划着。 花霁云紧张地看着她,她在说什么?她是什么意思? 仿佛是终于意识到了花霁云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赫连边月将伞递给了花霁云,自己拿出了一个小本本,唰唰地写着什么。 写好后,她递到了花霁云面前。 花霁云看见,那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躲雨。 第七十五章 病人 邙山精神病院来了一位新医生。 医院的职工都在猜测,那个英俊的年轻人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个没有前途的医院? 他的学历和履历都无可挑剔,完全可以去其他更好的医院。 所以,当他表达出愿意来邙山精神病院工作的意向时,院长几乎立刻就拍板决定了,并像怕他临时改变主意又跑了一样,赶紧让人给他安排了住宿,甚至暂缓了体检流程,直接就给办理了入职手续。 “傅医生,以后你就在这个办公室,你放心,他们都很听话的,这里的工作很清闲,每周只需要做几次简单的心理疏导就行。”院长笑呵呵地说。 这位年轻的医生转过身,点头道:“我明白,院长,不过我刚来,还是先开展一次工作吧,能不能让一位比较典型的病人来我这里?” 如果方年他们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个人是谁。 他就是口中有私事要处理的傅见鹿。 显然他并没有去处理什么私事,而是根据自己现实生活中的医生身份,提前一天进入了邙山精神病院。 “比较典型的……”院长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后,他犹豫着说:“那行吧,我去给你找来,傅医生,这里的病人……都有些奇怪,你不要被他们的话吓到,都是他们胡思乱想的。” 傅见鹿笑了笑:“精神病院当然都是疯言疯语,您放心,我是专业的。” 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到傅见鹿的履历后,他觉得自己的提醒完全是多余的。 “那好,你等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带一个过来。” 傅见鹿眯着眼睛注视着院长离去,他坐下来休息一小会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就在他正要起身脱去外套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身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人正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他的长相几乎没有任何特征,傅见鹿第一眼扫过去后,竟有些无法记得他的长相。 不过……这个人的体态告诉了傅见鹿,他是一个腼腆,内向的人。 傅见鹿一伸手,微笑着招呼着他:“进来吧,你叫什么名字?” 他有些迟疑,望了傅见鹿几眼后,才缓慢地走了进来,站在他的面前,低着头。 “放轻松,你没有犯错,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傅见鹿的语气和蔼而亲切,他起身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放在他身边:“来,坐下说吧。” “田柏华……” 他缓缓地坐到傅见鹿面前,虽然脸上仍是焦虑不安的神情,但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嗯,我记住了。” 傅见鹿点了点头,并没有催他说话。 好一阵后,田柏华终于开口道:“医生,这里有鬼!有很多鬼!我是正常人,我没疯!我遇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您是新来的医生,您一定要相信我!” 来了…… 傅见鹿点点头,认真地看着田柏华:“你说,我听着。” “已经一个月了……这样的事已经连续发生了一个月……”田柏华咽了口唾沫,身体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像是在回忆某些可怕的事。 傅见鹿脸上露出了些好奇之色,问到:“发生什么了?” 田柏华脸色苍白地说:“是……是这样……我是司机,专门负责往这个精神病院运送瓜果蔬菜和一些生活用品,一个月前,我到这里来送货,平时,我都是不进去的,在门口就把货卸下来交给他们,但那次……负责和我对接的人突然肚子疼,他去厕所了,让我帮忙直接送进去,放在外面不安全,我就……我就答应他了。” 说到这里,田柏华的脸色愈发难看:“然后,我搬着东西进了精神病院,我不知道为什么,一走进这个医院,我就心脏狂跳,冷汗直冒,我……我不想继续再往里走,但答应了人家的事,也不好不完成,所以……我还是继续往里走了。” “我去了……地下室,我打开了门……然后……”田柏华突然抱住脑袋,眼睛瞪得极大,猛然往前一扑,直勾勾地盯着傅见鹿:“我忘了,我忘了那是什么!” “我明明应该记得的,那里有什么东西,对……是鬼,一定是鬼!这个医院的地下室里有鬼……” 傅见鹿没有被他此刻的状态吓到,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渐渐地,田柏华异常的情绪也随着他手指敲击的节奏缓缓平复下来。 田柏华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后来呢?”傅见鹿问到。 田柏华牙齿打着颤,结结巴巴地说:“梦……后来……我……我一直在做梦,做关于那个地下室的门。” “医生!我明明只梦到了那扇门,明明什么恐怖的东西都没出现,但……我每次醒来,身上都是一身大汗……” 傅见鹿递给他一杯水,安慰道:“这不奇怪,那个场景给你的大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你在它的影响下,大脑皮层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是有可能一直做关于它的梦的。” “不!医生,我还没说完。”田柏华没有接过水,他急切地打断了傅见鹿,“不是那个梦……那个梦是其次……关键在于,我每次从噩梦中惊醒,都还是在梦里!每天晚上……每天晚上我都要惊醒三次才能彻底醒过来!” 傅见鹿手上的动作一停,他抬头凝视着田柏华的眼睛:“也就是说,你每天晚上会有三层噩梦?” “是……是的。” 田柏华咽了咽口水,忽然他猛地站了起来,焦虑的朝空无一物的身后看了一眼,惊慌的说:“医……医生,我先走了……” 他没有等傅见鹿回答,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消失了。 在他消失后不久,院长来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着蓝白病号服的病人。 本来心中波澜不惊的傅见鹿在看到这个病人后,心跳终于加速了。 “傅医生,就是他,这就是个典型的病人,来,告诉医生你的名字。”院长拍了拍病人的肩膀。 这个面貌普普通通,毫无特点的病人目光空洞地看着傅见鹿,说到: “我叫田柏华。” 第七十七章 刺目 大家顺着傅见鹿的目光看去,徐别文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赵唯是装成精神病人进来的?” “开什么玩笑,专门的精神病医院有这么好糊弄吗?是不是装的难道检查不出来?”孟飞舟有些不信。 “这是赵唯自己的手段,而且,他已经成功了,不是吗?”傅见鹿倒是很认可赵唯的样子,他带着一行人,走到了赵唯的病房前。 “赵唯,是我。” 没有等待赵唯的回答,傅见鹿就已经打开了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窗。 赵唯正靠在床头,扭头看向他们。 被他注视着,所有人都没来由地心中一慌。 就像……被毒蛇盯住了一样。 赵唯还是以前的样子,普普通通的相貌,普普通通的身高,除了比较擅长与人打交道,赵唯并没有给大家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他的眼眶很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也削瘦了不少,但诡异的是他看上去比以往要精神很多。 “我先到了,不好意思。” 赵唯冲着大家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也像是在表达歉意。 “昨天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里了,值班护士过来巡查,我不能多说。” 方年摇摇头:“没关系。” “你们俩先一天进来,还都是以病院里的身份,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孟飞舟问到。 徐别文瞥了他一眼,虽然他也很想知道,但也没有这样空口白话就套人家辛苦换来的信息这种事。 出人意料的是,傅见鹿和赵唯似乎都不怎么在意。 傅见鹿说到:“昨天我以医生的身份见了一个病人,他叫田柏华。” 傅见鹿没有丝毫隐瞒,清晰地讲述了昨天自己和田柏华交流的一切。 “之后,院长带来了一个病人,他就是田柏华,但他眼神空洞,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才和我谈过这件事。” “精神分裂吗?”徐别文皱着眉头说到。 “会不会和他说的那个梦有关?”孟飞舟问到。 “也许第一次见傅医生的田柏华是清醒状态,第二次被院长带进来的田柏华是熟睡状态。”方年低声说道。 “赵唯,你呢?有没有发现什么?”孟飞舟问到。 赵唯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众人。 “不是医院的事,我发现的是这次阶段性任务的异常。” 他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你发现什么了?”徐别文下意识地问到。 “迷瞳。” 赵唯吐出了两个字。 没有人是傻子,一开始大家被即将到来的任务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忽视还能理解。 现在被赵唯点出来了,立刻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之处。 “对呀!如果按照列车之前的规则,这一次出现的字应该是邙城,或者邙城凝神病院,都该是站点的名字。为什么会是迷瞳两个字?”徐别文恍然道,同时更大的疑惑又产生了。 为什么? “不仅我们,其余两组也是一样,窃鬼,还魂,都不是站点的名字。我个人觉得,这些文字是某种提示。” 赵唯说到。 方年没有说话,他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但……他注意到了赵唯说出这件事后大家的表情。 傅见鹿和赫连边月……神情毫无波动。 傅见鹿甚至饶有兴致地看了赵唯好几眼,他应该也早就想到关于名字的问题了。 “瞳和眼睛有关,迷代表迷乱,失去知觉,难以分辨,可以引申为梦。从这两个字来看,这个精神病院发生的一切诡异现象和梦境有关。也许,田柏华打开地下室的大门后,看到了一双眼睛。”赵唯继续说道。 几人下意识地点点头。 回过神后,大家都看着赵唯,神色各异。 他好像……并没有变。 “傅医生,赵先生,你们提供的信息很有用,我想……只要这次我们精诚合作,也许大家都能活下去。”方年的声音很诚恳。 他一直都在扮演那个联合大家,一起合作起来的角色。 “希望如此吧。” 就在这时,敲门声出现了。 “傅医生,晚饭好了,院长让我来通知大家。”护士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 “好,这就来。” 傅见鹿应道。 “走吧。” 他带头离开了赵唯的病房。 赵唯现在的身份是病患,不能和他们一起用餐。 几人打了个招呼,随着傅见鹿来到一楼后方的食堂。 终于,大家看到了其他人。 “病情比较稳定的患者也在这里吃,其他患者有专人送到病房里去。”傅见鹿说到。 几人坐在桌旁,朝四周看去。 人不算多,他们好像来晚了,大部分人已经离开了食堂。 这时,傅见鹿说到:“那个人就是田柏华。” 大家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 那个田柏华目光呆滞地坐在桌子旁,他的身旁是和他状态一样的病患。 瞳孔无神,面无表情,比起活人,他们更像是一具尸体。 这也是让方年他们有些不安的地方,这个食堂里,除了机械地咀嚼声,没有半点聊天的声音。 就算是精神病患者,也不至于这样。 看着看着,田柏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他转过头,呆滞无神的瞳孔朝向了方年傅见鹿六人的方向。 渐渐的……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的瞳孔越来越亮,表情也越来越生动。 “傅医生……” 田柏华忽然叫道。 “你好。”傅见鹿笑着回应道。 就在这时,田柏华脸上的神采陡然凝固,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极度的恐惧和惊骇充斥着他的面部。 他看向的方向是……傅见鹿他们的身后! 田柏华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我的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这个念头。 然而,还没等他们回头去看,田柏华忽然涨红了脸。 六人唰地一声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他。 “田柏华,你怎么了?” 傅见鹿皱着眉头问到。 田柏华却不说话,他缓缓地将筷子立了起来,睁大了自己恐惧的双眼,然后……猛地一头砸向了筷子! “噗——” 一声刺耳的响动出现,接着,田柏华身前的桌上瞬间流满了鲜血。。 田柏华无力地仰起头,耷拉在椅子上。 那双筷子诡异地插在了他的眼睛里,不……从那种力度来看,筷子已经插进了更深的地方。 田柏华,就这么离奇地死在了众人面前。 第七十八章 入局 风都。 段续和秦念冰眼前一花,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站在街边。 段续不知道现实中过去了一天还是一瞬,一阵深深的疲惫涌了上来。 看着繁华的城市,他竟有了一丝恍若隔世的感觉。 段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八月二十八日下午三点半。 本来,他的手机从上车那一刻起,时间就已经停止了流动,但这一刻,它又回到了正轨。 时间已经过去一天了。 那个戴面具的人……是谁? 段续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 “段续……我……”秦念冰的神情很复杂,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对不起。”段续先她一步开口了。 “把你卷进了这种事里面。” 秦念冰摇了摇头:“不关你的事,你也是受害者。只是……” 秦念冰低下了总是昂着的头,一双透亮的眸子也躲闪了几分。 “段续……我想回去了,回去之后,我会马上搬家……我很害怕……”秦念冰抬起了头,她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嘴唇也在发白,“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秘密,我……我只是个普通人,对不起……我会忘了你,忘了自己这两天看到的一切,我只想……在这个世界正常地生活着,对不起……” 段续安静地看着她,认真地听完秦念冰的话后,他摇了摇头:“你的决定很正确,我很快就会在你的生活中消失的,请放心。” 秦念冰沉默不语,她闭上了眼睛,拳头捏得很紧。 说出这些退缩软弱的话,已经不像是以前的她了。 但……这个世界也不像是以前的世界了。 见她这幅样子,段续转过了身。 “时间不早了,祝你……往后一切顺利。” 秦念冰低着头,紧闭着双眼,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她猛然抬起了头。 但眼前已经没了段续的身影。 他走进了茫茫人海中,秦念冰已经认不出,哪一个是他了。 …… 街边。 段续贴着墙,仰头看着天空。 黑压压的云层像是直接压在了他的心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也许……一开始决定去业城就是个错误? 段续的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人生真是变化无常,转眼间,这世界就已经没了他的去处。 养父段国平,养母魏萍,妹妹段小灵……他已经消失在了他们的人生中。 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段续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 他只是不愿意去深想,但该有的疑问,其实一直埋在他的心底。 那部列车是什么? 结是什么? 脑中的记忆从何而来? 刚才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谁? 他口中的时间再次流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没有尝试的机会了…… 段续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自然也听到了他口中李经年做的事。 那个李经年……好像用自己的彻底死亡,换来了他的出现。 段续闭上了眼睛,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接触李经年的记忆。 李经年似乎一直在尝试着什么…… 太多太多的疑问堆积在段续的脑海里,甚至还有阎寻口中的林桑落,那个知道他会上车的女人。 段续不想再欺骗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出现,绝对与李经年有莫大的关系。 甚至很可能……他就是名为李经年的身体所产生的新的灵魂。 而且,段续一直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 不是记忆力太强,而是他的脑海,只会保存最近十年的回忆。 他的时间每新产生一分一秒,就意味着临近过去十年的末端,有一分一秒在被删除。 段国平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但其实身世一样,早就被段续察觉到了。 他不说不是因为不能,而是不愿。 因为段续知道,一旦他准备去探究自己记忆的谜题,平静的生活就会彻底告破。 他舍不得那些日子。 然而,一双看不见的手仍是将他推上了某个既定的轨道,他的一切……仿佛浪潮一般,身不由自地在狂风暴雨之中滚滚前行。 “呼……” 段续吐出一口浊气,他睁开了眼睛,目光比起以往深邃了一些。 既然已经没了归处,既然已经身陷其中,既然时间已经恢复了流动,那么……他就没有再逃避的理由了。 距离风都大剧院的窃鬼任务,还剩下六天。 足够去一趟那里了。 业城。 …… 秦念冰一路上精神恍惚,脑子里尽是光怪陆离的场景。 她的心理素质已经比普通人好很多了,她的选择也很正确。 世界也许还是另一副样子,但……为什么要去接触它? 秦念冰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段续这个名字…… 就随着这两天诡异的一切彻底被遗忘吧…… 只要忘了他,忘了这些事,她就还是那个她,世界也还是这个世界。 秦念冰终于说服了自己。 她站在公寓楼下,吐出了一口浊气。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秦念冰被吓了一跳,但又反应过来,是自己太过敏感。 她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 “……” 对方没有回应。 “请问找谁?” 秦念冰又打了一次招呼。 “……” 手机那边依旧没有回应。 秦念冰疑惑地放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也许……是打错了吧? 秦念冰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号码。 “滴答……” 一滴水滴落在秦念冰的手机屏幕上。 秦念冰擦了擦,忽然面色猛变! 因为屏幕反光的原因,她没有看清楚这滴水的样子…… 而用手指抹散之后,她才发现……这不是一滴水,而是一滴……血。 秦念冰仰起头,看向公寓的上方。 一个熟悉的面孔正从高空飞速坠落! 秦念冰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身心。 “嘭——” 重物坠地的声音引起了周围居民和行人的注意。 “有人跳楼了!” “这……这是哪家的姑娘?” “唉,可惜了,还这么年轻,怎么就跳楼了呢?” 议论,攀谈,吵嚷,相机的闪光,围观者脸上的害怕与嬉笑。 声音逐渐从秦念冰的世界消失,她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声的噩梦中。 周围的一切都在变形扭曲。 秦念冰快疯了。 她被围在中间,围观的人群将她包围了起来。 但……他们的目光都在地上那具尸体之上,仿佛根本就看不见她。 为什么……为什么注意不到我? 我不是……站在这里吗? 秦念冰瞳孔颤抖着看向脚边的尸体。 这是一张美丽的面孔,她的脑后,猩红的血液已经在地上蔓延开了一朵妖艳的花。 死者的眼睛没有闭上,当秦念冰看去时,仿佛她正在和她对视。 冰凉的窒息感出现,秦念冰的眼中,这具尸体好像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她吓得跌跌撞撞地后退。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 “这不是秦警官吗?她怎么跳楼了?” </br> </br> 第八十章 入夜 入夜。 田柏华的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他是自杀的。 对于精神病院这种地方,自杀的患者不在少数。 虽然画面恐怖容易造成恐慌,但总的来说,这种事件是能被院方接受的。 而关于傅见鹿,虽然因为方年的话,大家都他开始持警惕态度,但总的来说这和之前的状况也没有什么区别。 傅见鹿本身就不是一个能够信任的人,稍早一点上车的人都知道,这个人曾经干过怎样变态的事。 那是一次极其可怕的任务,那一站的名字叫……红枫别墅。 傅见鹿和另外三个人在那一站下了车。 红枫别墅站,是极为罕见的,全员最后都存活下来了的任务。 但……活着回来的人,精神方面都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问题。 傅见鹿算是说话最有条理,最正常的人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得到大家的信任。 因为另外三名乘客虽然逻辑混乱,说话颠三倒四,但拼凑起来得到的信息,已经足以令人震惊。 根据他们的说法,在红枫别墅站时,傅见鹿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抓住了一只鬼。 他应该是发现了那个隐藏得极深的,能限制红枫别墅里鬼的行动的规则,然后……抓住了它。 隐藏的规则被发现,导致厉鬼完全无法反抗,只能任他摆布,接着那三名乘客亲眼目睹了——傅见鹿亲手解剖那只鬼的过程。 那诡异又恐怖的一幕给三个人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一个人类,制住了一只鬼,然后解剖了它。 没有人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因为从上车的那一天起,所有人就被告知“鬼”这种存在相对人类而言,是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的。 但……傅见鹿竟然敢抓住它,解剖它…… 即便这根本伤害不到厉鬼分毫,也已经让大家对傅见鹿这个人的疯狂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他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厉鬼所杀,比起生命,他更在乎的是厉鬼的来历,以及……它到底是什么。 “我特意找了一间四人间的病房,这三天,大家先忍耐一下吧。” 傅见鹿推开了房门,温声说道。 “麻烦你了,傅医生。”方年认真地说。 傅见鹿笑了笑,看了大家一眼后,说到:“那么……明天见。” 众人冲他点了点头,对傅见鹿抱着相当矜持的感谢。 “他如果不发疯,还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孟飞舟说到。 “说到底我们其实也没亲眼见过他发疯,都是那三名乘客说的。”徐别文看着傅见鹿逐渐消失的背影,说到。 “那三人不是都在后续站点陆续死掉了吗?” “是啊,所以死无对证了。其实有相当一部分人对傅见鹿的解剖结果感兴趣,目前为止,可能只有他最清楚我们遇到的‘鬼’到底是什么。”徐别文颇为感慨地说。 “进去再说吧。”方年提醒道。 “好。” 接着,五人进了这个只有四张床的病房。 方年扫了一眼后,说到:“我坐在椅子上休息就行,你们睡吧。” 徐别文按了按床铺,看向方年:“我们一人守半夜,后半夜我来替你。” 方年笑了笑,没有拒绝徐别文的好意。 越是在这种恐怖的地方,越要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这并不是要让人去跑赢厉鬼,很多情况下……只需要跑赢自己的同伴就够了。 这时候,孟飞舟忽然说到:“我要去上个厕所,大家一起去吧?” 两名女性首先摇了摇头,接着方年也表示不去。 “我跟你一起吧,一个人不安全。” 徐别文虽然不太喜欢孟飞舟说话的口吻,但他也清楚,反而是孟飞舟这种人,其实是没什么害人心思的。 “好!”看得出来孟飞舟也挺高兴的,虽然他的结拥有列车上最强的保命能力,但能不用就最好不用,毕竟寿命天数这种东西太难得了,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接着,二人离开了病房,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厕所。 二人一边走一边聊,孟飞舟开口道:“徐别文,你和方年很早就认识吧?” “算半个发小吧。”徐别文回答道。 “那你俩可够倒霉的,竟然一起上车了。”孟飞舟说到。 说话间,他已经进了厕所。 徐别文靠着门,他并没有什么尿意,只是来陪孟飞舟一趟的。 “和你们比起来,我们不算最倒霉的,至少我和方年能互相信任。” 厕所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同时孟飞舟也说到:“那倒也是,能毫无保留地相信对方,这在这部列车上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像你们这种知根知底的关系才有可能。” 徐别文笑了笑:“是啊,知根知底……你们都不知道,方年其实是一个非常胆小的人吧?” “胆小?”孟飞舟的声音有些疑惑,“方年算是列车上最冷静那几个人之一了吧?” “他冷静不代表他不害怕,小时候,他曾经因为一条野狗拦路,和它对峙了整整一个小时,哈哈,方年吓得一个小时没敢动弹一步,就站在原地和野狗对视。” “他和我不同,出身富贵,家世显赫,他是个天才,是个天生的贵族。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硬撑,就像那条让他害怕的野狗,尽管他内心慌张到了极点,但脚下也不会后退一步,他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 “所以有时候我在想,像他这种拥有大好人生的人被弄进列车里,才是真正的倒霉吧?像我……除了一张脸好看一点,其实……” 说着说着,徐别文忽然声音越来越小。 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孟飞舟?” “孟飞舟?你还在厕所里吗?回答我!” 糟了…… 厕所里毫无动静,徐别文立刻拧着门把手,用力地一撞! “砰——” “砰——” 徐别文撞击了两下手,厕所里终于传来了孟飞舟的声音。 “徐别文!快想办法把门弄开!快啊!” 孟飞舟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徐别文一直在用力地撞门。 这扇门明明就没有锁,孟飞舟进去后只是把厕所门虚掩着。 但这一刻这扇门竟被关上了,而且坚若磐石,根本就撞不开! 第八十一章 猜测 这里的动静很大,而且,方年三人也一直在注意着外面的响动。 所以他们很快就赶到了厕所门口。 “孟飞舟出事了?” 方年刚一开口,就听见厕所里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咔咔咔……” “咔咔咔咔……” 像是骨头的脆响,也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 毛骨悚然的感觉从每个人心底涌现。 孟飞舟……死了吗? “他被困在厕所里了!”紧张的徐别文说了一句废话。 方年眉头紧皱,但还是说道:“把门撞开!” “好!” 空间就这么大,两个男人立刻一起用力,拼命地朝厕所门撞去。 虽然大家和孟飞舟的交情并不算深,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仅一门之隔的厕所里面,这种绝望感难免让人兔死狐悲。 至少……尽力救援一下吧。 厕所里的动静突然停止了。 就在这时,厕所的大门也陡然被撞开了! 四人并没有感觉到开心,反而十个脚趾头都抠紧了。 万一……鬼冲出来大开杀戒了呢? 紧张的气氛在周围蔓延,幸运的是,并没有一只恐怖的厉鬼从厕所里冲出来对他们动手。 但孟飞舟也消失了。 好几个呼吸后,四人才看见,厕所中的空气里,突然荡漾起一阵波纹般的弧度。 空间似乎扭曲了。 接着,一个面色惨白的人跌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是孟飞舟! 几人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对孟飞舟的倒霉感慨。 孟飞舟使用他的结了。 这种必死的情况下,只有他的结能成功脱身。 因为……孟飞舟持有列车上保命能力最强的结——鬼牙。 那是一颗牙齿,但它的效果却是……开辟出一个独立空间,与当前空间割裂隔离。 这意味着孟飞舟可以瞬间逃离当前时空,哪怕被成千上万只厉鬼包围,他也能安然无恙地脱身。 这根本就是从一个世界逃到另一个世界! 几人赶紧把他扶起来,回到了病房。 这场突如其来的厉鬼袭击让所有人都没了睡意。 这个病院里,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安全的,这次上厕所的是孟飞舟,那下次呢? 每个人都有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抛却廉耻与尊严,就这么挤在病房里解决。 但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孟飞舟那种保命能力极为恐怖的结。 方年眉头紧皱,徐别文也神色不安。 花霁云脸色煞白,只有赫连边月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孟先生,你在厕所里遭遇了什么?它为什么会突然动手?” 方年提出了疑问。 孟飞舟缓了好一会儿,才心有余悸地说:“隐形的鬼,这个病院里真的有一个隐形的鬼!” 他看着四人:“它突然捂住了我的嘴,然后像蛇一样缠了上来,它裹住了我的身体,差点就把我绞死了!” “还好……我及时用结脱身了,不然就真的死了……” 孟飞舟的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看得出来刚才的事把他吓得不清。 自从拥有鬼牙之后,孟飞舟就一直处于一个比较轻松的心态,他很确信,持有这个结的自己都活不下来的话,那列车上的其他人也根本不会有下车的可能。 但这次真的把他吓到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根本用不出结,直接被鬼绞杀了。 孟飞舟终于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再也不敢懈怠。 “除了这些,它在袭击你之前有没有什么征兆?”方年继续问到,“比如,你从镜子里看到了它,听到了什么声音?或者你当时做出了什么动作?” “我不清楚,”孟飞舟摇了摇头,说:“我刚上完厕所,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嘴就被捂住了。” 孟飞舟的面色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会儿,说到:“总不可能是因为我看了自己的……一眼,就触动了什么诅咒,引起了鬼的袭击了吧?” “你在仔细想一下,你在厕所遭遇袭击时,和田柏华死亡前的状态有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方年引导着孟飞舟的思绪,打算一步步深入。 孟飞舟仔细地想了又想,他在厕所里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多余的动作。 一是和徐别文聊天。 二是因为担心厉鬼,四处看了几眼,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除此之外…… “我只是说了两句话,然后到处看了几眼,非要说的话,只有这个和田柏华差不多,他也是说了一两句话,看了一眼就遭到了厉鬼袭击。”孟飞舟皱着眉头说到,“可是每天做这件事的人多了去了,这么简单的话,这病院里的人早就该死光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四处看,开口说话,这种动作我们每个人都做过,如果是因为这个被鬼袭击的话,我们应该也会被袭击才对。”徐别文说到。 “会……会不会……”花霁云举起了手。 方年三人看向她,花霁云眼神立刻躲闪到一旁去,说到:“孟大哥……已经看到了鬼,只是……他不知道那个是鬼……” 嗯? 众人眼前一亮。 这个想法……有道理! “嗯,霁云说的有道理,鬼有可能变成了我们生活中经常见到的一样东西,其实你已经看到鬼了,但你没有意识到那就是鬼,但目睹‘鬼’这件事已经构成了杀局,所以它对你动手了。”方年点点头,认可地看向花霁云,说到:“很棒的想法。” 花霁云松了一口气,神情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那这么说,田柏华也是因为看到了某个生活中常见的物品,才被鬼杀死的?不过他既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就说明他知道什么东西是鬼伪装的,所以他看到那个东西时,才会立刻意识到自己身边有一只鬼!”徐别文的思路顿时打通了,他飞快地说:“那这么说,我们现在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到田柏华为什么知道鬼是什么东西?他肯定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的,这个途径就在病院里,我们也可以通过那个途径知道鬼的本体是什么。第二个办法,就是孟飞舟你好好回忆一下,自己目光扫过的所有东西,那只鬼现在已经不在厕所里了,你再去一次的话……能看出来厕所里少了什么吗?” 孟飞舟为难地摇了摇头:“这……我做不到,只是匆匆扫一眼,脑子里很难留下印象,抱歉了……” “不用感到抱歉,就算不记得了,我们也能确定一个信息。”方年温和地说。 “是什么?”孟飞舟打起精神问到。 “那个东西,既能出现在食堂,也能出现在厕所,同时又让人感觉不到突兀。” 第八十二章 死亡 这一夜,五人只是轮流眯了会儿眼睛,谁都不敢真正睡着。 第二日一早,方年五人就决定先去食堂看个究竟,看看他们当时位置的背后到底有什么。 而另一边,傅见鹿慢条斯理地洗漱完毕后,院长来找到了他。 “傅医生,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才出了人命,院长的脸色有些难看。 “您说吧,院长,需要我做什么?” “是这样……昨晚我们有一名患者自杀了,就是那个田柏华。” “您是想让我对遗体进行解剖吗?”傅见鹿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不不不……”老院长连连摆手,“田柏华就是死于自杀,这毋庸置疑,只是……有个叫柯泽的病人,今天病情突然恶化了,他像是中邪了一样不让任何医生靠近,我想……傅医生你是刚来的陌生面孔,也许能接近他,对他进行心理疏导,控制一下病情。” 傅见鹿想了想,问到:“那位叫柯泽的病人,是和田柏华一个病房的室友吧?” 院长点点头:“对,柯泽就睡在田柏华旁边的床位,傅医生去了解过吗?” 傅见鹿笑了笑:“我看了一遍所有病人的资料,记下了一些。院长,柯泽就交给我吧。” “那好,麻烦你了小傅医生,你要小心一点,那个柯泽有严重的暴力倾向。” “嗯,我会的。” 注视着老院长离开后,傅见鹿并没有立刻去田柏华和柯泽的病房,他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去了二楼赵唯的单间病房。 “笃笃笃——” 轻轻敲门提醒后,傅见鹿说到:“是我,我进来了。” 他推开了门,但病房内却空无一人。 傅见鹿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玩味的笑意。 看来他并不需要提醒,赵唯也已经找到了克服恐惧的方法。 人不是一成不变的,赵唯的变化让他感到欢喜。 总算有一个……思路和他一样的人了。 傅见鹿细心地关上了门,这时,一位中年护士急匆匆地路过。 “傅医生,您看到这病房里的那个赵唯了吗?” 她的声音有些烦躁。 傅见鹿点点头,笑道:“不用找他了,我让他去了办公室,今天上午我会对他进行治疗。” 护士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说人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 护士离开后,傅见鹿扶了扶眼镜,朝柯泽病房的方向走去。 …… 方年五人来到食堂,这里还是正常地开了门。 食堂里静悄悄的,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细密的咀嚼声。 昨天田柏华的死似乎毫无影响,或者说,很难对眼前这些病人产生影响。 “这精神病院里的病人怎么都死气沉沉的?难道都得的是同一个病?” 孟飞舟被这诡异的氛围弄得心底有些不安,嘀咕了一句。 昨晚他差点死于鬼手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敏感了许多,就连出发来食堂的路上,他也不愿意走在最后一个。 方年被他说得心中一动。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梦。 如果傅见鹿没有撒谎,那田柏华口中提到的梦无疑是一个很重要的提示。 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完全和梦无关,甚至鬼也是在现实世界之中切实存在。 难道说……梦的意义就是揭示鬼的真身? 田柏华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每晚都会从三重噩梦之中惊醒,也许他就是通过梦境得知了厉鬼真身的? “方年?方年?” 徐别文拍了拍方年的肩膀,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你想什么呢?” 大家都疑惑地看着他。 方年摇了摇头,说到:“我只是在想,目前我们的所有推测都与梦无关,也许梦只是一个干扰视线的线索。” “别想那些了,与梦有关本来就是傅见鹿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他有没有骗我们?”孟飞舟说到。 “现在该考虑的,是我们昨天坐的那桌背后到底有什么,你看。” 孟飞舟伸手一指,众人朝那边看去。 昨晚……他们就是坐在那一桌吃的晚饭。 当时田柏华突然看向了他们身后,然后就被鬼杀死了。 然而此刻…… 众人来到桌旁,心中有几分忐忑。 虽然鬼已经不大可能继续出现在这里,但依旧令人心底不安。 “没道理啊?就一面墙?连瓷砖都没贴?我本来以为是反光的瓷砖之类的东西。”孟飞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张桌子的后面只有一面墙,墙上什么都没有,白花花的一片。 “可能昨晚墙边放了扫帚,垃圾桶之类的东西,今早被人拿走了。这些东西厕所里也会有吧?”徐别文说到。 就在这时,一直默默跟着大家的赫连边月忽然发现了什么,唰唰唰地写下了几个字。 “……” 众人朝她看去,只见她的笔记本上写着:“食堂有摄像头。” 徐别文眼前一亮,立刻去了窗口,问到:“阿姨,这监控在哪里能查看?” 这位食堂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说:“坏的,没开,看不了。” 孟飞舟眼一瞪,也上前问到:“到底是坏了,还是没开?你可别骗我们,我们是卫生局下来检查的!” 这位阿姨终于抬起了头,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孟飞舟一眼,说到:“因为坏了,所以没开,想开自己修去。” “嘿,你……” 徐别文一把拉走了他。 “说这摄像头是个坏的,没用。”徐别文无奈地说。 “可惜。”方年也有些遗憾。 如果能拍到当时的画面,就一定能找到画面中异常的东西。 这时,徐别文发现孟飞舟愣在原地,还在盯着食堂里的阿姨。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怎么,你还想去教训她一顿?” 没有人觉得孟飞舟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他一直没有回答徐别文的话,还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时,大家才发现了不对劲。 “孟飞舟!” 徐别文急声叫道。 僵直在原地的孟飞舟没有说话,他神情呆滞地盯着食堂里阿姨,整颗脑袋开始缓缓地向后转动。 “快拦住他!” 方年心中一寒,立刻上前死命地扭动着孟飞舟的头。 大家听到声音后,也立刻赶上来帮忙,用力地硬掰他的头颅,不让他的头继续朝后转动。 然而,孟飞舟的脖颈处似乎一股极其可怕的力量!无论大家怎么用力,都扭不动他的头! “咔咔咔咔——” 他的脖子发出了异响,整张脸也变得极为扭曲,他的脸涨得通红,尽管神情如窒息一样痛苦,但眼中仍是一片空洞。 就这样。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孟飞舟的脑袋自己扭到了背后,当孟飞舟的脸明显已经失去了生气时,大家才反应过来。 他死了。 这一次,甚至连结都没有使用出来就死了…… 强烈的恐惧从每个人的心底涌现。 为什么…… 他到底触发了什么……鬼又是在哪里……杀了他? </br> </br> 第八十三章 线索 “啊,是傅医生吗?” 柯泽的病房外,几名护士眼神放光的看着傅见鹿。 她们的态度很热情,但显然不是因为傅见鹿长得好看而热情,而是能将这个烫手山芋丢掉的庆幸。 她们热情而期盼的态度让傅见鹿意识到,柯泽的暴力倾向也许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他省去了无谓的寒暄,问道:“房间里除了柯泽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一名护士回答道,“柯泽的精神状态一直比较稳定,所以才能和田柏华一起住,但昨晚田柏华死后,他就像中了邪一样,在病房里大吵大闹,发了疯一样地砸东西,我们谁都靠近不了他。” “他在吵闹些什么?”傅见鹿问到。 护士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本来就有问题,昨晚又受了刺激,说的尽是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傅见鹿思索片刻,点头笑道:“麻烦你们了,这里交给我吧。” “好的,傅医生,那……我们就先走了。” 从她们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样子来看,柯泽发疯的破坏力绝对不小。 等她们都走了后,傅见鹿上前敲了敲门。 “笃笃笃——” 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 “我进来了。” 门被傅见鹿直接打开了,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柯泽。 与护士口中描述的暴躁,狂躁不同,此刻的他面容憔悴,精神萎靡,更像是个抑郁症患者。 “你是谁……” 他抬起头,嗓音异常沙哑。 “医生,来帮你的。” 柯泽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 傅见鹿走到田柏华的床边,按了按床铺后,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了大概半分钟,柯泽才开口道:“你帮不了我。” “我知道你目睹过,或者经历了一些很可怕的事,你只需要把它讲出来,我就能帮到你。”傅见鹿声音沉稳,不疾不徐的语调很容易获得信任。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新来的医生,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帮不了我……”他忽然露出了焦躁不安的神情,扭头盯着傅见鹿道:“你还是赶紧走吧,你帮不了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他反复强调着那句话:你帮不了我。 傅见鹿看着他的眼睛,他注意到柯泽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一种他熟悉的情感:恐惧。 而且,柯泽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的身后去看,这种举动,就跟昨天的田柏华一样。 虽然事情很不寻常,但这正是傅见鹿想要了解的。 他诚恳地凝视着柯泽的眼睛,缓缓说道:“我知道你遭遇了什么,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在暗中窥视,我知道……” 柯泽浑身一震,他激动地盯着傅见鹿:“你……相信有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存在?你是不是在骗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得了妄想症?我没疯,我也没被吓得精神失常,这里的医生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们只觉得我疯了,我受了刺激,我在说胡话!你是不是也这样想?” 他的脸色因为情绪激动而泛红,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不是,我相信你,”傅见鹿平静注视着他,“田柏华死之前见过我一面,他告诉过我一些诡异的事。” 柯泽的情绪更加激动了,他连忙问:“那你知道田柏华为什么会死吗?” 傅见鹿摇了摇头:“不知道,虽然他就死在我眼前,但我没发现其他异常。” “是吗……”柯泽明显地露出了失望之色,“你果然……帮不了我……” 傅见鹿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柯泽看向了他,也许是傅见鹿足够陈恳,柯泽的态度缓和了一些。 “梦……”柯泽的脸色发白,嘴唇也在发抖,“昨晚……田柏华死后,我也开始了,做那个梦……” 傅见鹿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是那个打开地下室大门的梦吗?” 柯泽对傅见鹿的信任又增多了一分,因为这个梦只有田柏华知道,现在傅见鹿也知道,足以说明这位医生确实没有说谎。 “对……就是那个梦,我和他做的……是同一个梦。” 傅见鹿站了起来,来到窗边沉思片刻后,问到:“你记得那个梦的内容吗?” 柯泽摇摇头,苦恼地说:“不记得……除了一扇模糊的大门,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的大脑在告诉我,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忘掉的话……我会被它杀死。” 柯泽打了个哆嗦,虽然外面已经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窗照了进来,但他还是觉得周身一片冰寒。 傅见鹿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后,说到:“我有一个办法,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柯泽猛然睁大了眼睛,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田柏华的死让他察觉到可能自己就是下一个了。 “我信!我相信你,傅医生!” 傅见鹿眯着眼睛笑了笑:“好,交给我吧。” …… 邙山精神病院,是有太平间的。 那是一个最角落的房间,昨晚,田柏华死了之后,就被送到了太平间来。 负责看守太平间的老杨已经六十岁了,他不怕鬼,只是这地方确实阴气很重,很冷,对人的身体不好。 虽然昨晚就送了一具遗体过来,但老杨只是看着电视,并没有在意。 这时,一个影子一晃而过。 老杨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朝太平间里面看了一眼。 昏暗的灯光虽然亮着,但他只能透过光看到一些床位的轮廓。 也许……是猫吧。 老杨想着,扭回了头。 在他扭回头时,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从床位旁直了起来。 那个影子径直走到冰柜前,一个个的拉开,又关上。 直到……冰柜内出现了一具脸色惨白,眼眶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是昨晚死去的田柏华,此刻的他浑身赤裸,躺在冰柜里。 这个模糊的影子也终于被冰柜内的冷光幽幽地照亮了脸。 他是……赵唯。 赵唯盯着田柏华的尸体,这具赤裸身体的手臂上,满是一道道划痕! 这些划痕大概有一节手指的长度,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比较新鲜。 而且……它看起来不像是被刀刃一类的利器划出来的,更像是用手指甲……硬生生掐出来的。 第八十四章 始动 风都,火车站。 段续发现了一件很尴尬的事,他现在……买不到车票了。 不过他也用不着车票,他人虽然还存在,但存在感已经近乎于零了。 所有人都对他视若无睹。 这样的状态,他就算大摇大摆地直接逃票上车,也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就在段续准备进站上车之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段续低头扫了一眼号码,来电人的名字是秦念冰。 他和她不久前交换过一次号码,但段续以为她回家后会立刻删掉他。 是忘了什么事吗? 段续按下了接听,然而听到秦念冰的第一句话,他的神情就凝重了起来。 “我死了……” “段续,有一个我……跳楼身亡了……” 果然是秦念冰,但她的声音混杂着不安和恐惧,呼吸也很急促:“段续……你在哪里?” “我该怎么办?” 段续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到:“我在火车站等你,过来吧。” “好……” 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段续看着手机,他的心也在往下沉,秦念冰果然被卷进来了。 但……段续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必然。 秦念冰本身一定存在某种异常之处,不然……为什么段小灵都会被世界的修正影响,忘了他的存在,唯独秦念冰不会?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异常,导致秦念冰现在遇到了诡异的事。 她很可能也被列车选中了。 段续靠在车站旁,仰起头看着天空。 他想了很久,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从表面上来看,他说的话不难理解。 这个世界并不是通向未知未来的,它只是被截取出来的一段时间,就像一部已经拍好的电影,开始和结束的时间都早已确定,虽然电影的时间在不断推进,整个世界也在不断变化,但整个过程是既定的,已知的。 那个面具人和他口中的李经年,好像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在尝试摆脱当前的困境,摆脱这个时间看似会流动,其实已经凝滞的世界。 但他终究是李经年,只要他还是李经年,他就逃离不掉某种宿命,听面具人的意思,李经年选择了彻底抹除自己的记忆,创造一个新的灵魂,而那个灵魂,很可能就是……段续。 这也能够说明为什么自己的脑海里总是会出现关于李经年的画面。 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自己总是能清楚地记得眼前的任何东西,因为……这一幕幕曾经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遍了。 对这个既定世界的熟悉,已经烙印进了他的灵魂。 段续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尽管他不愿承认这个世界只是已经过去的某个时间段,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刚才所想的一切,很可能都是真的。 其实,段续偶尔能感觉到李经年的存在,因为那个人和他截然不同。 段续本身是一个比较沉闷的人,他看得见很多细微的东西,但却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而李经年不同,他很乐观,任何情况下他都会去开一点玩笑调节气氛,他擅长与人交流。 现在回过头想想,其实从上车的那一刻起,李经年就已经在逐渐“苏醒”了,他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段续的性格,从蓝天公寓返回列车后,如果不是白非玉提醒,段续甚至都没能察觉到自己性格的变化。 然而现在,段续已经完全感觉不到李经年的存在了,他也终于恢复了自己本身有些沉默寡言的性格。 如果……当时自己放任记忆融合,会出现什么情况? 段续想到了那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 可能又是一次九死一生,但终归毫无意义的轮回吧…… “我来了……” 秦念冰的声音忽然在前方响起。 段续抬起头,秦念冰神色黯然,脸色有些苍白。 稀稀拉拉的旅人从二人之间走过,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们的存在了。 或者说,从这一刻起,段续和秦念冰真正地跳出了这个看似真实的凝滞世界。 秦念冰怔怔地看着他,现在,只有他能注意到她了。 对于段续来说也是如此,除了列车上的乘客,这个世界能注意到他的,也只有秦念冰了。 “我……脑袋里多了很多奇怪的东西……” 秦念冰走了过来,精神有些恍惚。 “是什么?” 段续看着她的眼睛,他能想到的最好安慰,就是给她一个不会动摇的眼神。 秦念冰扶着额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好像是一段记忆?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在挥手……” 段续神情一滞,他立刻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知道她的名字吗?” 秦念冰痛苦地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我听不见她的声音……但……她好像在喊我……” “嘴型呢?你是警察,你能分辨出来的。”段续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难道……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吗? 秦念冰的脸色越来越白,痛苦之色也越来越明显。 “灵……” “上……” “是灵上路吗……她好像在说一个地名……” 秦念冰睁开了眼睛,看着段续说到。 段续松开手,喃喃道:“不是地名,我知道……你是谁了……” 阎寻认识的那个人……那个据说已经下了车的人。 果然……乘上那部列车的人,不是来自不同的时间线,而是来自同一条时间线上不同的时间点…… 他们都来自这个世界,这个已经凝滞了时间,只在一段岁月里循环往复的世界。 “我是谁?”秦念冰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段续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到:“在过去不断轮回的凝滞时间里,有个人和李经年一起,尝试了无数次,看来……她最后选择了和李经年一样的方法。” “那是谁?”秦念冰从段续的口中听到过李经年这个名字,尽管她一头雾水,但李经年这个名字……总是能莫名地吸引她的注意。 “她叫……林桑落。”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秦念冰的心底劈响,她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关于那个女孩最后的支离片段,也在飞快消融。 段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说到:“走吧,这个世界……与你有关了。” “去哪里?” 秦念冰下意识地呢喃着。 段续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说: “业城。” 第八十五章 梦境 邙城精神病院。 傅见鹿刚准备离开病房,就听柯泽说到:“医生……真的安全吗?” 柯泽的声音在发抖,因为傅见鹿口中的办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他说什么……既然你和田柏华做的是一样的梦,不如去重复田柏华昨天做过的所有事。 这光是听上去就令人不安。 傅见鹿却笃定地说:“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到:“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给我打电话。” 也许,柯泽也想干脆利落地彻底解决掉这件事,只要重复田柏华做过的事,就能发现问题出在哪儿了,他的心中也存在着一丝侥幸,柯泽低下头,有些慌乱地说:“好……好吧。” 傅见鹿离开了病房,他刚把门随手关上,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有人死了吗? 傅见鹿走向栏杆边,朝一楼看去。 巧的是,四个人正神色恐慌地在往外逃。 “傅见鹿,快下来!出事了!” 徐别文焦急地喊着。 傅见鹿眉头一抬,他没有多问,直接翻身抓着栏杆,从二楼跳了下去。 “怎么了?” 他用这种方式下来显然出乎了徐别文的预料,几人汇合在一起后,立刻朝病院外跑去。 “死了,孟飞舟死了,食堂里的人也死了,除了我们几个,所有人都死了!” 徐别文的声音在发颤。 然而,事态比徐别文的形容更加严重,在他们离开一楼时,看到地上已经堆满了尸体。有病患,也有病院的工作人员。 这些人的死状千奇百怪,他们横七竖八地倒在这里,犹如地狱。 “怎……怎么会这样?” 徐别文的心脏砰砰直跳,他很难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这是真实的吗? 以往的站点中,鬼虽然也会杀除了乘客之外的其他人,但像这样惨烈的状况他还从来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 “难道……这个病院的人都死了吗?” 五个人神色各异,但都免不了几分骇然与恐惧,这些尸体的死状太过诡异了。 有的支离破碎,有的血流满地,少有的一些完整尸体,肢体也都扭曲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为什么会这样? 三天的时间还没结束……这才是第一天,邙城精神病院就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接下来的两天……真的能活下去吗? 傅见鹿少见地皱起了眉,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脚边的尸体。 “怎么了?” 徐别文问到。 傅见鹿没有说话,他转身直奔二楼跑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方年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跟上了傅见鹿。 徐别文咬了咬牙,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跟着方年,现在这栋病院里到处都是尸体,恐怖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他知道,自己现在去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给方年添乱。 然而,当他准备招呼花霁云与赫连边月一起离开病院,去外面的空地上时,他陡然发现,那两个女人好像跑散了…… 没办法,那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徐别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院。 …… 二楼,傅见鹿推开柯泽的病房后,发现他果然已经死了。 他的下巴完全撕裂,血液打湿了前胸。 “……” 傅见鹿回过头,他刚才听到有人跟着他上来了,他本来以为那个人是方年。 没想到……跟着他来的,是这个皮肤呈死灰色的哑巴女人——赫连边月。 见傅见鹿正注视着自己,赫连边月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递给了他一个笔记本。 这是她用来交流的笔记本,傅见鹿接过笔记本,这一页写了不少字,而且不是刚刚写的,是她早已经写好的。 她写下的第一行字,就让傅见鹿心中一动。 “这不是真实世界。” 傅见鹿抬头看了赫连边月一眼,赫连边月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进入病院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门卫,他本来在岗亭里看电视,电视上有节目画面。我们进入大门之后,他又回到了岗亭里。我看到……电视节目不见了,屏幕里只有一片雪白,但他还是津津有味地看着。” “昨天夜里,我跟踪了一位查房离开的护士,她进入了二楼的楼梯,准备回到一楼。但我在栏杆那里看了很久,她只是做出了回到一楼的动作,‘人’并没有在一楼现身。” “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很多细节都很模糊,我们可能在一场梦里。” 傅见鹿放下笔记本,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把这些给我看?” 赫连边月将笔记本拿了出来,唰唰唰地写着。 “你是前天进来的,你可能不在梦里,也可能在更深一层的梦里,你是不同的。” 傅见鹿像是重新认识了她一样,终于舒缓了眉头:“赵唯也是前天进来的,为什么不找他?” 赫连边月比划了几下,这次傅见鹿看懂了。 她在说赵唯是个疯子。 傅见鹿深深地看了赫连边月一眼,他也早就发现了这个医院的不对劲之处。 比如……他所看过的病患资料里,只有两个人的记载是详实的。 一个叫田柏华,另一个叫柯泽。 而其他患者的资料,则是完全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这也是傅见鹿在院长提到柯泽时,他就立刻反应过来的原因。 田柏华提到过,他被困在三重噩梦之间,夜夜惊醒。 这是否会是一种提示? 提示这个医院本身就是一场梦境? 傅见鹿不是没有这个想法,所以他才会蛊惑柯泽进行验证。 然而,验证还没开始,这个医院就已经血流成河了。 “我觉得,田柏华不一定已经死了,孟飞舟也不一定,包括这些人……他们可能是通过死亡,进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 赫连边月举着本子,注视着傅见鹿。 傅见鹿半眯着眼睛,食指下意识地敲打着自己的胳膊。 任务时长,三天…… 田柏华提示的……三重噩梦。 这是第一天,整个医院的人几乎都死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每一天,都会被厉鬼残杀一次,而每死亡一次,就会陷入更深一层的梦境,直到第三天,在第三重噩梦中被杀,他们就会在现实世界中彻底死亡? 如果这是第一层梦境,也就是说包括田柏华和孟飞舟在内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跌入了第二层梦境。 除了……他们几个。 两人站在门口,都陷入了沉思。 这时候没有人发现,此刻门外的一具护士尸体,忽然诡异地颤动了一下。 她的腹部早已被掏空,但……她正在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柄手术刀被她举了起来,悬在了半空。 这个时候…… 她猛然将手术刀朝和赫连边月的后颈插去! 而就在这时,傅见鹿刚好被手术刀反射的微光刺到了一下眼睛,抬起了头。 赫连边月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后背传来一股森然的寒意。 刹那间,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然后就听到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立刻转过头,一具可怕的尸体砸在了地上。 赫连边月瞳孔微缩,她看到傅见鹿的掌心里……插着一柄还在滴血的手术刀。 傅见鹿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目光阴冷的盯着脚下还在不断挣扎的“尸体”,抬起了腿。 “记住,手术刀不是用来杀人的。” 话音落下,他一脚踢在了“尸体”的脸上,一脚……两脚……三脚……直踢得血肉模糊,踢得它再也不动弹了。 “叮——” 傅见鹿将手术刀拔了出来,丢在了地上。 他按着自己的手腕,低头看着赫连边月:“你猜对了,这是第一层梦境,它正在千方百计地把我们拖进第二层。” 第八十六章 分析 傅见鹿不见了。 自己明明是跟着傅见鹿的,但上了二楼之后,方年发现自己完全走丢了。 不……身后还有一个人。 方年回过头,注视着楼梯口。 轻微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很快,花霁云走了出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 “花霁云小姐……你没和徐别文先离开吗?”方年问到。 花霁云摇了摇头,她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忽然…… 周围的亮光陡然一暗! 方年和花霁云心中一紧,他们听到……病院外响起了巨大的声响。 这个声音像是脚步声。 但如果是脚步,病院外的东西未免也太过庞大了吧? 它每踏出一步大地都在震颤,病院的玻璃也在哗哗作响。 方年立刻打开了一间的门,冲到了窗边。 花霁云也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站在窗边朝外面看去,脸上的神情都变了。 怎么会这样…… 难怪病院内突然变暗了,本来是白天的邙城,现在竟然变成了黑夜! 花霁云脸色发白,她也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事,那是什么? 白天变成了黑夜,一轮惨白的月亮挂在空中,月色下,有一个小山大小的恐怖身影正在一步步靠近病院…… 方年的神情也变得凝重骇然,为什么会这样? 以往就算是遇见鬼,也会存在某种逻辑或者暗示,但这算什么? 病院里的人突然死光了,天色突然就变黑了,一只巨大鬼突然就出现了。 就算是诡异现象,也会有某种出现的逻辑与规则吧? 情况突然变成这样,根本就不合逻辑! 这岂不是在说,他们之前关于厉鬼杀人逻辑的分析,根本就没用? 方年的大脑疯狂运转,不……不可能会这样,为什么整个医院的人都突然死光了? 外面那只巨大的厉鬼算什么?它过来病院杀人的话,他们那里还有生机可言? 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住了。 方年和花霁云都屏住了呼吸,没有说话。 两人再次朝那个恐怖而巨大的身影看去,发现……它已经消失了,那个山岳般庞大的厉鬼就这样消失了。 它的消失和它出现时一样,毫无声息。 两人都暂时松了口气,身体涌出了一阵无力感。 “难道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吗……” 方年喃喃道。 整个病院的人突然都死光了,大家也走散了,诡异现象不合逻辑地不停出现,那分析厉鬼杀人的条件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一具鲜血淋漓的身体忽然从地板上站了起来,猛地朝方年扑过去! 好在方年虽然此刻头脑有些混乱,但该有的警惕一点也没丢。 他立刻闪身躲过了死尸的攻击,在花霁云慌乱之前,立刻拉着她逃出了这间病房。 花霁云亲眼目睹了那具尸体的出现,那名死者的头颅被什么东西砸碎了一半,十分凄惨恐怖。 而在两人逃出病房之时,异变还在不停地发生。 脚下的地板突然变得极为诡异,一个个黑色的圆点悄然出现在地板上,墙壁上,栏杆上…… 而地板与地板之间的缝隙,也变大了许多,地面陡然变得凹凸不平,千沟万壑。 方年和花霁云的每一步都要十足地小心。 整个病院都在异化…… 而且这种变化根本没有停止的迹象。 两人跑过的过道,路过的墙壁,楼梯,栏杆……到处都渗透出了大量的鲜血,浓郁的腥臭味已经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必须先离开病院…… 其他疑问都暂时被方年抛在了脑后,他拉着花霁云,飞快地冲出了病院。 花霁云扭头看了一眼,死在病院里的尸体都在动了…… 他们明明不该会动的。 他们会像那具尸体一样“醒过来”攻击吗? 花霁云瞳孔微颤,她也没有面临过这样可怕的场面。 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方年竟然会带上她一起逃。 很快,两人就离开了病院,到了大门前的空地上。 方年又回头看了一下病院。 好多的黑色圆点…… 这些黑色圆点爬满了病院墙壁的每一个角落,并不断地向外延伸。 看着看着……方年竟有些精神恍惚。 还好花霁云就在他身边,感觉到不对劲后立刻叫醒了他。 “方先生……不能去看那些圆点,它们好像是瞳孔……” 方年揉了揉太阳穴,赶紧移开了目光。 “我想明白了。” 方年看着花霁云,说到:“我们离开这里,躲到邙山里面去。” “可是……”花霁云有些不明所以,“如果离开了任务地点,我们会被直接抹杀的……” “任务地点不止这栋病院。”方年摇了摇头,分析道:“这些不合逻辑的异象提醒了我,这不是真实世界,只是梦境。” “梦境……”花霁云呢喃着。 “别站在原地,跟着我走,花霁云小姐。”方年已经往山林里走去了,他扭头提醒了花霁云一下。 花霁云赶紧跟了上去。 “我不太懂……方先生。”花霁云没有太过靠近方年,低声问到。 “真正的生路可能和这些超出了一般程度的恐怖现象有关。前人总结下来的规则里,有一条是列车到达的站点虽然会发生灵异事件,但不可能大范围地波及无关人员,造成大规模的恐慌情绪。但这次天色从白转黑,还有那只庞大得惊人的厉鬼,都会被邙城中的普通人看见。” “所以我想,眼前的一切或者是幻觉,或者是梦境。结合昨天傅见鹿提到的田柏华的说辞,我更相信这是一个梦境。” 方年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果然没有信号,这个梦境是不完善的,有一些细节没有编织到位,也许这也是给我们留下的提示。” 花霁云有点明白了,她问到:“那……我们昨天一进来就已经陷入梦境里了吗?” 方年摇了摇头,眼眸中情绪难明。 “我在想……今天早上我们真的醒过来了吗?昨晚孟飞舟差点被鬼杀害后,我们一直都没怎么睡……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昨晚我们从厕所回来之后的记忆很模糊……” 被方年这样一说,花霁云也意识到了一些诡异的现象。 她的记忆也是这样,只记得昨晚自己没敢彻底睡着,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打盹,然后天就亮了…… 可是……真的天亮了吗? 现在大家会不会还在梦里? “如果昨天是现实世界,我们昨晚睡着之后没有醒过来,那我们的身体现在应该在现实的邙城精神病院中沉睡着。整个邙城精神病院陷入了同一场噩梦……孟飞舟可能没死,整个病院的其他人也没死……他们可能陷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方年分析道。 “更深一层的梦境……”花霁云想到了傅见鹿转述的田柏华的话。 三重噩梦…… 如果眼前的一切是一场噩梦,那这么说来……真正死亡的人只有一个,昨天死去的田柏华! 可是他为什么会死? 花霁云忽然灵光一闪。 “方先生……田柏华的死,会不会是因为他知道脱离梦境的方法?” 经她一提醒,方年也想了起来。 对…… 田柏华提到过,他被三重噩梦困扰了一个月之久,但他总是能从噩梦中脱离出来! 这会不会……就是厉鬼杀他的原因? 那这么说,应该去从田柏华的遗物或遗体上寻找线索? 第八十七章 离群 徐别文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再次环顾四周时,自己周围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然而当他抬起头,看到天空中那一轮突兀出现的诡异月亮时,还是一阵心中不安。 他看到了……月色下那个庞大到恐怖的厉鬼身影。 如果那只鬼就是这次邙山精神病院的厉鬼,他们怎么可能会有逃生的机会? 它那么庞大,光是一只脚就能踩塌整个病院了…… 而且……自己竟然离开了方年…… 徐别文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 他拿出手机,按亮了屏幕,犹豫着要不要打一通电话给方年。 但他又担心万一现在方年正在躲避厉鬼的追杀,自己这一通电话打过去,岂不是会害了他? 思绪纷乱之下,徐别文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机没有信号。 而且……在屏幕熄灭的瞬间,手机壁纸突兀地变成了一对满是恶意的瞳孔! 徐别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他不安地回过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一阵令他心底发毛的寒意正越来越浓。 徐别文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去多想,不要去想那些恐怖的画面。 但各种血腥恐怖的画面仍然在脑海中纷至沓来。 徐别文终于忍不住了。 他准备拿出手机,打给方年,去找他。 但是,但他刚刚将手伸进口袋里,摸到的却不是手机的触感…… 这是什么? 徐别文不记得自己的口袋里装着一个有弹性的圆球。 他低头朝掌心看去,掌心躺着的东西吓得他差点窒息!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的竟然是一颗眼球! 徐别文吓得立刻扔掉了眼球,朝着病院深处狂奔! 而那颗被他扔掉的眼球,竟然在地面上诡异地跳动着,不断地追逐着他! 徐别文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颗眼球移动的速度快得惊人! 而且……它在用一种极度阴森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 妈的。 这是什么? 为什么会是一颗眼球? 难道……鬼的本体就是一颗眼球? 这就是迷瞳吗? 我就不该落单…… 为什么那两个女人都追着他们去了,他们都不怕死的吗? 徐别文已经狂奔过了好几栋矮楼,这个医院依山而建,并不小,但除了主楼外,其他的大都是二层小楼,而且基本你都上了锁。 就算想躲,徐别文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地方。 体力快见底了…… 徐别文咬着牙,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盛,大脑的思绪也越来越乱。 终于!在冲过一个拐角后,他看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 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立刻将门关上,反锁,用后背死死地顶住了门。 徐别文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心脏砰砰直跳。 他四下扫了一眼,这好像是某个医务人员的单间卧室? 他的汗水不停往下滴落,绷紧了神经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那颗眼球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就跑不过它,只能这样找个地方藏起来。 希望……可以瞒过去。 徐别文捂着口鼻,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手机会变成一颗眼球? 是幻觉吗? 该死……为什么会缠上我…… 徐别文的胸膛上下起伏,激烈的心跳还是未能平复。 不知道……方年现在怎么样了…… 他忽然想到了方年。 没有人知道,其实……被列车选中的人本来只有他。 方年……是受了牵连。 徐别文永远记得那个下午,自己在停车场里听到了列车行驶的声音。 他本以为是谁在播放音乐搞恶作剧,但……那个声音无比真实,而且一辆列车很快就出现了。 它一头穿越了地下车库的墙壁,另一头延伸向未知的空间,中间的一节车厢,对他敞开了大门。 他吓坏了。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拿出手机,请求方年帮忙。 认识方年已经很多年了,他好像什么都会,也从来不会拒绝别人,他那么完美……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那一次也一样。 方年接到求助后,立刻赶到了地下停车场。 然后……他被波及了。 尽管如此,方年也从未说过什么,甚至没有一句对他的抱怨。 而且,如果没有方年的帮助,徐别文能够肯定,自己早就已经死在了某一站中。 这次,没有他……自己能活下来吗…… 徐别文紧贴着墙壁,咽了一口唾沫。 那颗眼球,会发现自己吗? 就在徐别文想到那颗眼球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恶意! 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 徐别文心底的恐惧迅速爬满全身。 糟了……窗帘! 他赶紧冲到窗边,想将窗帘拉上。 然而……那颗眼球已经停在了窗台上,正诡异地盯着他。 …… 山林中。 花霁云有些犹豫,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她只有恐惧和排斥。 但她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才能帮到他…… 也许花霁云自己都不知道,她从没想过自己能活多久,也没有害怕过死亡,她总是对他人的一丁点善意视若珍宝,然后为之拼尽全力…… “方……方先生,你好厉害……这和你现实工作有关吗?”花霁云笨拙地寻找着话题。 方年没有回头,但却否认道:“无关,我没有职业。” 花霁云想到了列车上的传闻,问到:“听说……方先生好像很喜欢音乐?那是你的梦想吗?” 方年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着花霁云:“我没有梦想。音乐……只是因为徐别文的请求,他想成为明星,我就帮他写了一些歌。”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有些不太对。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对一切都没有兴趣……我……” 他忽然闭口不谈,继续迈步:“走吧。” 就在这时,精神病院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徐别文! 方年神情一变,他没有犹豫地立刻转身,就要朝病院的方向返回。 花霁云张开双臂拦住了他:“方先生,现在病院里很危险,这是您自己说的……而且,这很可能只是一场梦,就算徐先生暂时死亡了,也不会有大事的。” 方年摇了摇头,他神情有些恍惚,低声对花霁云说:“我只有一个朋友……我赌不起。” 他越过了花霁云,朝着病院的方向跑去。 花霁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个人很像自己。 只不过……自己是因为怪,而他……是太过完美。 “方先生,等等!” 第八十八章 汇合 傅见鹿和赫连边月正朝着太平间赶去。 如果这是一场梦境,那今天发生的所有死亡事件其实都是发生在梦里,只有一个人的死亡是发生在昨天的,而昨天还处于现实世界之中。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是确认死在了现实世界之中的。 他就是田柏华,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所在。 傅见鹿其实自己也打算去验一下田柏华的尸体,但赵唯先了他一步。 而直到现在赵唯也没有出现,如果……赵唯已经发现了什么线索的话,他很可能已经根据那些线索回到了现实世界之中。 更令人不安的,是赵唯有没有毁掉那些线索。 他不喜欢这种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 傅见鹿与赫连边月一路躲避着“复活”的尸体前行,他们离最僻静角落的太平间已经不远了。 这时,一个身穿蓝白病号服的男人从太平间门口钻了出来。 傅见鹿停下脚步,看着他。 是赵唯,他还没逃离这场梦境。 赵唯抬头也看见了傅见鹿与赫连边月。 “赵先生,你了解目前的状况了吗?”傅见鹿问到。 赵唯点点头,傅见鹿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隐约可以看见负责看守太平间的那个老人脑袋已经掉在了地上。 这里的地面也在异变。 它像是腐烂的肉一样,恶心的臭味不断从裂开的地面传出来,随着臭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些黄色的脓水,这个病院的环境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先进来吧。” 赵唯看了一眼地面的状况,干脆地扭身回到了太平间里。 傅见鹿和赫连边月跟着他走了进去。 负责看守太平间的人果然已经死了,而且,他的尸体显然“复活”过,只是被赵唯又拆掉过一次。 赵唯没有说话,他径直来到一台冰柜前,打开了它。 “田柏华的手臂上全是伤口。” 他言简意赅地说。 傅见鹿与赫连边月上前一步,前者更是俯下身,扒开了田柏华最新鲜的一条伤口,仔细地看了看。 “一共三十条,伤痕有新有旧,联系田柏华连续一个月一直在做噩梦,这些伤痕很可能是他自己留下的。留下的原因有几种,第一种,为了逃离噩梦。” 赵唯一边说着,一边举起手,拉起了袖子。 傅见鹿和赫连边月看了一眼,赵唯的手臂上有一条细长的伤口,看得出来是不久前划的。 “我试过,没用。” “第二种,记录。”赵唯在此刻,忽然说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田柏华一直没有从噩梦里真正醒来,他以为的三重噩梦,只是被另一个更庞大的噩梦笼罩着。我们进入医院,只是进入了那个笼罩着他的噩梦。” “你的意思是,田柏华口中的一个月,其实只是他在这场噩梦里呆了一个月?”赫连边月唰唰唰地写着,举起了笔记本,然后又在末尾加了三个字,“证据呢?” 赵唯没有说话,傅见鹿却开口了。 “伤口。”傅见鹿眯着眼睛,伸手摸了摸田柏华手臂上的伤口,他自己的伤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 “如果这是现实世界一个月前的伤口,早就该愈合了,不可能留到现在。” “没错。”赵唯肯定了傅见鹿的说法,“他一直在噩梦世界里,时间流速与现实世界是不同的。” “你说这些伤口是用来记录的,他为什么要用伤口来记录,而不是纸笔?”赫连边月举着本子问到。 “好问题。” 赵唯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光芒,他说到:“他为什么不用纸笔,而是用伤口,也许不是他不用,而是来不及。” 赵唯注视着赫连边月:“我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假如田柏华第一天坠入噩梦中时,手臂是完好无损的,然后,在那一天的某个时刻,他遇到了某件极其诡异的事,也许是发现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也许是迎面撞见了一只厉鬼,无论哪种情形,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为了提醒自己,所以他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道伤痕。” “等等,”赫连边月比划了几个手势,然后唰唰唰地写下了一大段文字:“如果这是一个持续了一个月的庞大噩梦,为什么田柏华的尸体会出现在这里?” “你的假设建立在田柏华每一天都会失忆的基础上,他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所以才会不断地留下伤痕提醒自己,他手臂上的伤痕就会越来越多。这是因为他一直在重复地做一件事,他每天的遭遇也和前一天一模一样,所以他采取的行动也一样。” “如果田柏华死在食堂的结局就是他每天噩梦的惊醒之时,第二天一切都回到起点,梦境重新轮回,田柏华再次‘醒来’,再次留下伤痕,再次死在食堂,一直持续一个月。那为什么现在打破了轮回,新的一天出现了,他没有再醒过来,而是遗体出现在了这里?” “你的推测和现在的状况矛盾了。” 赫连边月这么写着。 赵唯摇了摇头:“不是矛盾,他的尸体之所以会出现在第二天,而不是继续复活,重复第一天,是因为变数出现了。” “变数?”赫连边月比划着手势,充满疑惑的看着他。 这时,傅见鹿直起腰笑了笑:“对,变数,我们就是变数。” “打破固有轮回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其中增加变数。” 傅见鹿眯着眼睛,心情不错的样子:“你们猜,田柏华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留下伤痕提醒自己?” 赵唯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赫连边月也不蠢,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如果田柏华每天都会失去记忆,每天都会做出相同的反应,那他每一次面对那个诡异之物时,都会给自己留下印记提醒,这个时候他一定看到过手臂上的伤痕,所以……田柏华肯定早就醒悟过,他一直在尝试自救,而且,他既然敢那样去做,说明那个制造噩梦的怪物,那个要杀了他的那个存在,也许本体并不是无解的? 第八十九章 破梦 方年和花霁云回到了病院,虽然他们已经尽力不去看那些密密麻麻的,疑似瞳孔的黑色圆点了,但这些东西真是太多了,已经铺满了病院外墙和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花霁云小姐。” 方年忽然出声喊道。 “啊……我在……”花霁云被他突然喊着名字,有些不知所措。 方年转身看着她:“花小姐没有必要跟着我的。” 花霁云眸子一颤:“是我……添麻烦了……” 方年摇摇头,说到:“接下来会很危险,我可能照应不到你。” 花霁云松了一口气,她展颜一笑:“没关系,我能保护好自己的!” 方年此刻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两人往前小心地走着,忽然,方年的脑海里产生了一个念头。 那声惨叫,会不会是厉鬼发出来的? 一般来说,厉鬼杀人根本就不会给人类发出惨叫的机会,而且,恐惧到了极点的人是叫不出来的…… 方年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 他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了?方先生?”花霁云见方年有些出神,担心他又被瞳孔干扰了,便问道:“你没事吧?” “谢谢,我没什么……”方年摇了摇头,就在他准备把自己的猜测告诉花霁云时,忽然…… 不远处的一扇门打开了! 而且不是缓缓打开,而是“砰——”的一声被人推开,砸在了墙壁上。 屋子里有人? 两人神经紧绷,盯紧了那间屋子。 但是,没有人出来。 是风吗? 不可能…… 这时,方年忽然看到那个房间的窗台上,摆放着一台手机。 那是徐别文的手机! 方年心中一紧。 徐别文……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梦境这种事说到底也只是他的推测,万一这只是一场针对他们几人的幻觉呢? 方年上前拿起了手机。 “方先生……”花霁云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别文可能还在附近。”方年将手机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这是……徐先生的手机吗?” 花霁云在方年将手机放进口袋前,无意中扫了一眼。 然而这一眼,差点吓得她头皮发麻! “方先生!那不是手机!那是一颗眼球!” 眼球? 方年心跳一滞,他立刻将手伸进口袋里,这触感是…… “快逃!” 方年毫不犹豫地将这颗滑腻的眼球用力地投掷了出去。 然后和花霁云头也不回地朝病院更深处跑去。 …… “我有一个想法。” 傅见鹿忽然笑着说到。 赵唯看着他,赫连边月和看向了他。 “我是一名医生,我对梦的认知是从一些资料上总结得来的。人类睡着的时候,脑神经元会随机放出一些没有意义的电信号,梦……也许就是人类的大脑对这些随机的,无意义的电信号进行主观的,有逻辑的解释的结果。换句话说,梦就是我们对脑的随机神经活动的一种主观体验。” “你想说什么?”赵唯问到。 傅见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想说的,是逃离这场梦境的可能办法。” “我说了,梦是对脑神经元随机放出的电信号的主观解释,也就是说,梦即便再不合逻辑,再诡异离奇,也建立在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之上。” “我们无法梦到自己从未见过,从未想过,从未体验过的东西。比如坠崖,许多人都做过坠崖的梦,但梦中坠崖的体验往往只有一瞬间,要么人立刻惊醒,要么梦立刻跨越到下一个场景。这是因为一般人根本没有经历过坠崖,所以大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种信号,你们……懂我的意思了吗?” 赵唯沉思片刻,问到:“你想让我们做出这场梦无法预测的举动,强行从梦中脱离?” 傅见鹿扶了扶眼睛,笑到:“没错,说到底……这也至是一场梦,它的隐藏规则,就是梦的基本规则。” “只要做出我们脑海中不曾有过的举动,它就没办法继续编织梦境,我们也能像坠崖一样瞬间清醒过来。” 赫连边月面色奇异地看着傅见鹿,这个人……虽然有些怪异,但却出人意料的可靠。 “我明白了。”赵唯点了点头,“可是,从未有过的举动,一时间也不是那么好寻找的。” 傅见鹿笑了,他看向冰柜里躺着的田柏华,说到:“他不是已经做出示范了吗?” “死亡就是每一个活人从未有过的体验,只要我们还活着,大脑就处理不了死亡的信号,梦境……自然就能脱离。” 他说得轻描淡写,就像不是在谈及自己的死亡。 “被厉鬼所杀,会被拖入更深一层的梦境,而自己自杀的话……会怎样呢?你们难道不好奇吗?”傅见鹿感兴趣地问到。 傅见鹿想过很多种可能,这两人因为害怕失败而拒绝,因为恐惧死亡而拒绝,因为对他的不信任而拒绝…… 但他唯独没有想到,赵唯与赫连边月拒绝尝试自杀是一致的。 “死亡的话……我已经有过那种体验了,我的大脑有足够的信息处理死亡的信号,这个办法,对我没用。” 赵唯平静地说着。 傅见鹿眉头一抬,看向了赫连边月。 赫连边月……从肤色上来看,比躺在冰柜里的田柏华更像是死人。 她的皮肤是灰白色的,没有半点血色,非常怪异。 她写下的文字也很简短:“对我没用。” 傅见鹿心中的兴趣越发浓郁,太精彩了……太好奇了…… 这两个人,竟然都是已经体验过死亡的人,这太好了…… “没关系,你们还可以思考一下,还有哪些是你们的大脑从未接触过的,梦境无法演绎出来的事?” 傅见鹿舍不得这两个宝贵的素材死在这里,他积极地想着办法,帮赵唯与赫连边月逃离这场噩梦。 这时,赵唯心中一动,他看向傅见鹿与赫连边月,说到:“我有办法了,先走一步。” 话音刚落,就见赵唯准备离开太平间。 傅见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要去告诉方年他们?” 赵唯回过头,没有隐瞒地说:“我答应了一个人,照顾一下花霁云。” “谁?”赫连边月也好奇地举起了笔记本。 赵唯摇了摇头,平静地回应道:“孟月。” 孟月和花霁云的关系……很好吗? 没人知道答案,孟月那个女人,和男人的关系一向比较好。 赵唯已经走了,傅见鹿看向赫连边月,他听说过赵唯的死亡体验,但……她呢? “你想到了吗?能帮你脱离梦境的事。” 赫连边月仔细地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傅见鹿看着她的脸慢慢地靠近自己,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 “你……”傅见鹿一把推开了赫连边月。 然而……他推了个空。 赫连边月的身体在迅速变得虚无,她自己似乎也很惊奇。 “母亲说,要吻保护了我的人。” 她说出吻这个字眼时,语调很奇怪,就像她刚才的举动一样奇怪。 傅见鹿注视着赫连边月的身体逐渐消失,直至脱离梦境。 无意间,他看到赫连边月的胳膊,脖颈,小腿……她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缝合的痕迹! 她的身体,像是一堆碎肉缝合起来的一样! 傅见鹿心中陡然升起强烈的兴趣,他喃喃道:“难道……你是某个人创造出来的生命?” “真有意思……” 而且,关于脱离梦境办法的推测,成功了。 第九十章 二层 快……跑不动了…… 花霁云虽然尽力地跟着方年逃命,但她的体力终究不如他。 注视着方年近在咫尺的背影,花霁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飞快地朝身后看了一眼,那颗眼球还在不停地追逐。 花霁云一咬牙,朝另一个方向逃去。 她的速度比方年慢很多,鬼并不蠢,它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方年一边逃跑一边在思考破局的办法,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花霁云跑进了另一条岔道。 当他注意到时,身后不仅没了花霁云,那颗眼球也已经消失了。 方年停下了脚步,一些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和花霁云的接触并不多,花霁云主动跑向另一条岔道的举动他也看得出来用意。 但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会做到这种地步? 方年伫立片刻,选择了转身回去找她。 他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做的原因,是自己不喜欢欠人情。 …… 这里是……哪里? 徐别文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记忆像是缺失了一块。 徐别文冥思苦想,终于脑海中出现了一点画面! 对……我的手机变成了一颗眼球,它一直在跟着我……把我追进了一间宿舍里。 眼球……眼球?! 徐别文浑身战栗,他猛然回头朝窗户看去,奇怪…… 窗台上已经没有眼球了。 不管怎么样,徐别文终于松了口气。 但他的恐惧却没有停止,手机丢了……和大家联络的唯一手段也消失了。 徐别文很清楚落单的下场,现在这种情况对他而言,无疑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但徐别文却又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怀疑,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其他人的手机都没有变成眼球,唯独自己的变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落单了吗? 徐别文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油然而生。 徐别文立刻恐惧地看向四周,没有……四周都没人。 但他不想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呆下去了。 徐别文总觉得,自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发生过什么了,但好像……被他忘了。 他小心地通过窗户朝外面看去,天好像更黑了……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算一天还是两天? 窗外虽然有月色,但那种程度的光线不仅无法照亮周围,反而让阴森恐惧的气氛更加浓郁了几分。 朦胧的夜色将稍远一些的物体渲染成了模糊的鬼怪。 那颗眼球,会不会就在眼前这片夜色中的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 想到这里,徐别文心中的不安越发难忍。 生路到底是什么…… 被注视着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徐别文再也忍受不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地打开了房门。 眼前黑暗的病院,如同一只厉鬼张大了嘴,等待着他的自投罗网。 这种场景,即便没有厉鬼也足够恐怖了,哪有正常人会在黑暗的病院里走来走去? 就在这时,徐别文忽然听到了一阵剧烈的撞击声! “砰——” “砰——” “砰——” “救命!方年……傅见鹿……方年!你们到底在哪里?求求你……别撞门了,别杀我……求求你……” 就在徐别文对面的房区,同样是一个宿舍里,孟飞舟正用身体死死地抵住了门。 门外的撞击一股比一股来得激烈。 他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恐惧到了极点!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所有人都消失了? 为什么结也无法使用了?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会遇见这样的事? 孟飞舟几近绝望。 他作为依靠的结,这个时候竟然完全没有回应,根本就使用不了! 难道这只鬼还有限制他们使用结的能力? 不……这不可能,孟飞舟明明记得……他昨晚在厕所里时还成功地使用了一次结。 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而且……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眼前一花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食堂里了,大家呢? 孟飞舟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在食堂里发生了什么,但却忘了…… 这个时候,他只能扯起嗓子,用最大的声音求救:“方年!方年!救救我,你们在哪里……救救我!” 他很清楚,只有方年会在这种情况下考虑救人,其他人根本就不会理他。 这扇门已经快被撞破了,孟飞舟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浓,没有人……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的回应。 然而,奇迹似乎出现了。 “孟飞舟?是你吗?” 他觉得徐别文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 而就在徐别文的声音响起的瞬间,门外的撞击也停止了。 孟飞舟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真的是徐别文吗? 他欣喜若狂。 他的声音吓跑了鬼? 还是说,这只鬼没办法在两个人都在的情况下动手?它只能对独处的人动手? 徐别文没有立刻回答孟飞舟,因为他不敢确定门外的鬼走了没有,他依旧用力地抵着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它已经……离开了? 对……一定是离开了,鬼不可能没有限制地杀人,不然他们根本就没有半点胜算,一定是因为……徐别文的突然出现,让它杀人的条件消失了! 对,一定是这样! 孟飞舟松了口气,浑身一阵酸软,瘫倒在了墙上。 他心底涌起一股劫后余生之感。 歇了片刻后,他大喊道:“徐别文!我在这里!你快过来!” 这时,徐别文已经来到了孟飞舟发出叫声的这间房的门前。 他的心底也有些发憷。 他明明亲眼看到……孟飞舟脖子扭到了背后,死亡了。 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再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孟飞舟声音里的恐惧与绝望不似作伪,徐别文自己就曾经发出过这种绝望的呼唤,所以他有几分把握确定对方是人。 但……也有不是人类的可能性。 “孟飞舟?”徐别文敲了敲门,“你在里面吗?我过来了。” 听到这近在咫尺的声音,孟飞舟大喜,不过他留了个心眼,万一……是鬼在骗他开门呢? 孟飞舟先是悄悄去到窗户前,拉开了一点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徐别文! 太好了! 就在孟飞舟准备打开门与徐别文汇合时,他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略显疑惑地朝徐别文脸上看去。 一颗诡异的眼珠,从徐别文左侧的脸颊冒了出来。 而徐别文对此……毫无察觉。 第九十一章 秘密 业城。 一男一女靠在栏杆旁,静静地看着江面。 江水很静,偶尔有一阵微风掠过,拂动着那两人的衣角发梢。 两天半的时间,段续和秦念冰来到了业城。 “地图上说,这条江叫业水江。” 秦念冰的声音带着几分疏离。 她明明就站在段续身边,但两人之间却如同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很远很远。 风吹动了她白色的衬衣和长发,秦念冰本该自信坚定的目光,也不知为何藏着一些怅然和迷茫。 秦念冰能感觉到,段续在改变。 她也在改变。 “你来过业城?” 秦念冰问到。 “没有。” 段续仍然望着江面,没有回头。 “但……很熟悉。” “你说,人真的有前世轮回吗?” 段续的脸上也少见地出现了茫然。 如果是以前,秦念冰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没有。 但现在……她动摇了。 “来的路上,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列车,鬼,李经年,林桑落,我有李经年的部分记忆,你有林桑落的部分记忆……” “我不是林桑落。”秦念冰打断了段续的话,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我只是秦念冰。”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你说业城也许会有线索,你梦到了一座坟墓,我查了一下,离我们最近的墓地是鬼首山墓地,现在就过去吧。” 秦念冰深吸一口气,离开了栏杆。 段续也收回了目光,她说得对,现在没有时间茫然。 “砰——” 他刚转过身,就撞到了一个人。 “不好意思。”段续下意识地道歉。 “没事。”被撞到的男人平静地回应了一句。 然而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给段续和秦念冰带来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的。 他和秦念冰立刻盯住了这个男人。 “你……能注意到我?” 段续的心跳在加速。 这个男人抬起了头,蓦地,段续面色一变,瞳孔有难以置信的神色在闪动。 “轰——”江水突然被一阵狂风拍到了岸边,发出巨大的声响。 空荡荡的业水江畔,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他中年模样,一双眼清澈又无比深邃,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段续身前,静静地看着他。 段续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何时出现的,就像是从时空的缝隙中走出,他的身影仿佛会随时消失。 只是……他的脸,分明就是段续老去的一些的模样。 “你是谁……”段续只觉浑身发冷,好像一下子堕入冰窖。 就连业城的阳光,也变得昏暗起来。 秦念冰的动作很快,几步就掠到段续身前,警惕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你来了。” 他慢慢靠近了段续,意态闲适,步履从容。 乍起的狂风,橘红的斜阳,闪着波光的江面,在他走动的步伐中,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段续的视野中,只剩下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不断地靠近。 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和自己两个人。 秦念冰虽然就挡在身前,却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切断,变得遥不可及。 他每走一步,江水便汹涌一分,而段续就是那些风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会被覆灭。 “段续?” 他再次低声喊道。 柔和的声音宛如魔音,响彻段续心头。 一瞬间,段续的心静到了极点。 段续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早已做好了面对任何诡异事件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中年人出现时,他仍是杂念纷涌,心慌意乱。 这种慌乱,随着他的不断接近,还在继续加深。 段续和他静静地对视一眼,恍惚间,段续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奇妙感觉。 仿佛自己和这个人之间……隐隐有一根无形的线牵连着。 他的眼神,似乎也恍惚了一下。 “跟我来。” 他忽然握住了段续的手腕,还没等段续回应,眼前就一花。 再次回过神时,自己已经不在江边了。 这是什么? 难道是结的力量? 他为什么能够瞬间移动? 秦念冰已经不在身边了,段续的四周……全是坟墓。 段续精神恍惚地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看着他。 他有一双充满了魅力的眼睛,深邃而平静。 深得看不见底,深得犹如历经了百世轮回。 然而,这双眼睛又格外清澈,清澈得犹如一个新生的婴儿,不含半点杂质。 “这里是鬼首山,传说……有九个地狱被封印在了山里。” “地狱?这世上真的有地狱吗?” 他不说自己的来历,段续便顺着他的话茬,往下问到。 “地狱是人类取的名字,它只是另一种生命存在的空间。” “另一种生命?”段续心中一动,出声问到。 他点了点头:“嗯。纯粹的精神体。” “你说的……是鬼吗?”段续想到了列车世界。 “不是。”他否认道:“被极端负面情绪侵染的精神体,才算你口中的鬼。幸运的是,那个世界没有负面情绪,甚至没有情绪,所以它们只是一团无害的精神体。” “不过,”他扭头看向段续,“十九年前,那个世界坍塌了,跌入了我们的世界,非常不巧,我们的世界完全不缺乏负面情绪。” 他的回答在段续的意料之中,但段续还是想不通,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但比自己年龄大一些的人到底是谁? “你是李经年?” 他摇了摇头,迎向段续不解的目光,说到:“我带着你瞬间移动的能力是鬼才能拥有的能力。我是李经年找到的一个没受任何情绪侵染的精神体,和他留下的某种情绪交融的产物,我存在的意义,只有你。” “只有……我?”段续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的意思是,李经年猜到了我的诞生,并且早就做好了引导我去做某件事的准备?” “对。” 他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另一个世界坍塌进这个世界那一刻起,时间就凝固了。世界停滞在2007到2026年之间,不断循环往复。” 他说出的另一个信息让段续心中如浪翻涌,难以平静。 “每一次循环,都会被时间的规则抹去记忆,但……这个世界有很多天才,他们尽管在不断失去记忆,但也在不断发现异常,直到……他们发现了那部穿梭于两个世界间的列车。” “只有登上那部列车,并最终活下来的人,才不会受时间轮回的影响,保留自己的记忆。” “李经年就是活到最后的人之一,但他无法找到让时间恢复流动的办法,所以,他留下了你,你就是李经年。他厌倦了年复一年的,一模一样的世界,他宁愿永远消失。” “但……你要小心,也有人不愿让时间恢复流动,毕竟,凝固的时间和不被抹除的记忆,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永生。” 他注视着段续,缓缓说道。 第九十三章 眼睛 徐别文挠了挠脸,对孟飞舟说到: “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感觉痒痒的,好奇怪……” 孟飞舟骇然地瞪大了眼睛,此刻的徐别文,脸上根本不止一只眼睛了。 无数的恐怖眼珠已经铺满了他的脸,正在诡异地眨动着,被这密密麻麻的视线注视着,孟飞舟自身也陷入了怀疑与绝望中。 然而,更恐怖的事还在发生。 徐别文突然一声惨叫,他脸上的眼珠一颗颗鼓了出来,然后猛地爆裂开! 恶心的汁水粘液不断从他脸上的血洞里涌出。 “啊!!!!” 孟飞舟惊恐地尖叫着,他猛然推开了门,一脚踹向了徐别文,然后夺路狂奔! “救我,孟飞舟……救我,救救我!” 徐别文被踢得一个趔趄,他捂着脸在惨叫。 恐惧之下,徐别文拉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那些眼珠,已经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胸膛,手臂……全身! 徐别文脸色惨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被恐惧支配着,在黑夜中徒劳地呼救。 孟飞舟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他听见徐别文的求救后,强忍着恐惧回头看了一眼。 此刻,徐别文的身上已经炸裂开了一大堆碎肉。 不……不能管他,逃! 只能逃! 被恐惧支配着的孟飞舟不要命地往大楼外冲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因为离开任务地点被惩罚死亡,也比死在那种可怖的厉鬼手上好。 然而就在此刻,孟飞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 天色这么暗,我也跑出了那么远一段距离……为什么,我回头看徐别文的时候,能清楚地看见他身上的眼睛? 好奇怪…… 为什么……我不可能清楚地看见他才对。 孟飞舟心中的怪异情绪越来越强烈,渐渐的,他出现了一个惊人的猜想。 不对…… 迷瞳…… 从看到那个任务开始,所有人的心里都有意无意的烙上了迷瞳两个字。 大家都在下意识地注意眼睛,注意眼睛所看见的东西…… 而且,这个病院好像还在不断地强化他们对眼睛的印象。 田柏华死亡前的注视,还有死亡的方式,他被筷子插爆了眼球。 所有病人都出现过的,无神死寂的眼神。 以及整个病院里到处都有的,瞳孔般的黑色圆点…… 孟飞舟猛然停下了脚步,他扭头朝徐别文看去。 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眼睛? 只是因为他们太过在意眼睛,所以到处都出现了眼睛? 孟飞舟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徐别文在恐惧与绝望中挣扎。 要不要……试一试救他? 孟飞舟犹豫了。 但他又想到了徐别文刚才的呼唤,算了,就这一次! “徐别文!听我说!” 孟飞舟远远地喊着。 孟飞舟的声音对此刻的徐别文而言,也像是。 “救救我!孟飞舟,救救我!” 孟飞舟咽了一口口水,飞快地说:“你是不是一直很注意眼睛?我有一个猜测,这些眼睛可能根本就不存在!它是我们极端的戒备与恐惧下的产物,不然没有理由解释你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的眼睛!” “如果它真的可以随意长遍人的全身,那我们也早就和你现在一样了!这两天我们的行动是一致的,没有理由只有你中招!唯一的可能性是,你对眼睛的在意和恐惧程度是我们几个人里面最高的!” 孟飞舟往前靠近了一些,沙哑着嗓子大喊道:“你要冷静!你越在意,它就越会出现,越是恐惧,你就越可能丧命!” “徐别文!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从这个任务的名字开始,它就在不断强化眼睛这个概念?其实它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厉鬼,它是我们自己举向脖子的一把刀啊!” 我们自己……举起来的刀? 徐别文一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突然出现并炸裂的眼珠还在不停地流淌血水,但……他根本没有任何痛感! 对……我太在意了。 太过于在意眼睛了! 这是一个陷阱,从任务名字就开始的陷阱! 越是去关注眼睛的人,就越容易被恐惧具象化而缠上! “我明白了……我昨天之所以会在厕所里遇险,是因为我是昨天最在意眼睛的那个人!我一直在思考田柏华的眼睛看到了什么!田柏华为什么会插爆自己的眼珠而死?那可能并不是厉鬼的恐吓手段,而是田柏华最后的提醒!他在临死前明白了一切,他在告诉我们,不要去思考眼睛,不要去关注眼睛!” 孟飞舟嘶声大喊。 徐别文大脑陡然一清,对……孟飞舟说得没错。 这些长满了全身的眼睛,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他从来就没有做出过异样的举动,除了傅见鹿和赵唯,其他人一直是一起行动的! 如果他中招的话,孟飞舟不可能幸免于难。 唯一不同的……只有大家的想法,情绪,认知! 他太过在意眼睛了,所以……口袋里的手机变成了眼睛,窗台上本来没有眼睛,也因为他的恐惧而出现了,后来……甚至爬满了全身!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徐别文和孟飞舟的中间。 “你们……可能发现了真正的生路!”方年的身影陡然在黑暗中出现。 他意外地看向孟飞舟,那个一直依靠结生存的人,在无法使用结的情况下,反而更可靠了一些。 “赵唯告诉了我离开梦境的办法,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方年说到。 就在他说话之际,徐别文也终于控制住了自己对于“眼睛”的莫名执着,他逼迫着自己去遗忘那两个字眼,虽然很难做到,但还是起了一些作用。 至少……那些还没炸裂的眼珠停止了动作,没有出现眼珠的地方也不再有眼珠诞生。 “梦境?你是说……这是一场梦?那岂不是说,这些东西更是假的吗?”孟飞舟大松了一口气。 突然,他又像想到了什么,怀疑地看着方年,问到:“那你是怎么进入梦里找我们的?你到底是不是方年?” 方年没有因为孟飞舟的怀疑而生气,警惕是一件好事,他简单地说到:“在梦里每被鬼杀一次,就会陷入更深一层的梦境,今天清醒过来的那刻,我们就已经处于梦境中了。你们两人都已经死了一次,陷入了第二层梦境。刚才,我让鬼杀了一次,然后进来找的你们。” 孟飞舟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有些难以置信:“不可能吧……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万一真的死了……” 方年没有再说话。 他扭头看向徐别文,说:“做出大脑从未处理过的行为,就能脱离梦境,我们三人都死过一次,自杀脱离已经行不通了,必须想别的办法。” “还有……你们关于眼睛的猜测很有道理,我们要尽快逃离梦境告诉他们。” 第九十四章 梦醒 狭窄的屋子,摇曳的吊灯,血液的味道…… 一切微小的声音都在傅见鹿的耳边无限放大。 “滴答——” “滴答——” 血在肆意地往下滴落,傅见鹿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这里是……哪里? 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有药水的味道,柜子上很多瓶瓶罐罐,天花板上挂着蛛网,陈旧的挂钟在摇晃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墙的正面,还挂着一幅怪异的壁画,画上的人只有一只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嗒——” “嗒——” “嗒——” 脚步声在昏暗中响起。 一个人影走到灯光下,扶稳了摇晃的吊灯。 灯光下……傅见鹿看到了他的脸。 是他! 为什么又回来了? 是梦吗? 傅见鹿想开口,但却无能为力。 他太虚弱了,虚弱得睁大眼睛都是一种妄想。 “准备好了吗?” 男人的声音温和而细腻。 但在傅见鹿的耳中,宛如恶魔。 “我真的很期待见到你的大脑,为什么你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叫出了我的名字?为什么你偶尔能知道明天的走向?诶,见鹿,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凑到傅见鹿耳边,好奇地问到。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把你的大脑挖出来,放进装满福尔马林的容器里,将你带在身边。你放心……我一定会弄明白你的秘密。” 手术台上,傅见鹿无力地躺着,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 橙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却遮不住他脸色的苍白。 傅见鹿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眼窝深陷,双眼中透露着最恶毒的恨意。 这个疯子……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见鹿,你是一名好医生,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医学教授,你不该有恨的情绪,你忘了……我曾经怎么教你的吗?” “我必须惩罚你。” 男人从手术台旁拿起了一把手术刀,擦了又擦,在傅见鹿望过来的那一瞬,轻轻地划开了他的手臂。 冰冷的手术刀让绝望之意直达心脏…… 同时,疯狂与恨意也在这个瞬间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将傅见鹿紧紧束缚住。 傅见鹿没有发出任何叫声,冷汗浸湿了他薄薄的衣衫,呼吸牵动着胸口,一阵阵地上下起伏。 傅见鹿的双眼直视着头顶上的吊灯,血液顺着床边缓缓流淌…… “你看,这是你的表皮,它分为角质层,透明层,颗粒层,棘细胞层和基底层。” “这是真皮,它由你的纤维,基质和细胞构成。” “这是你的皮下组织,它就在真皮的下部……” “到骨头了,见鹿,快看……” 男人恐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傅见鹿听到了一阵列车轰鸣的声音…… 是死亡前的幻觉吗…… 列车……列车…… 不,这是梦! 我还在邙城精神病院里! 傅见鹿猛然睁开眼睛,柔和的晨曦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终于从办公桌上醒了过来。 傅见鹿的额头上全是汗水,他看向四周……这是……院长安排的办公室。 终于,醒过来了。 为什么在离开梦境前会出现他……出现……那个改变了他一切的人…… 傅见鹿看向窗外。 这是真实世界…… 在新闻里,他是失踪的状态。 只有傅见鹿自己清楚,他的失踪不全是因为列车,还因为……那个男人。 他利用了自己的信任,对自己进行了绑架,甚至是……解刨。 如果不是临死之际列车出现了,也许……他的大脑已经泡在了那个男人的福尔马林溶液里。 丁言,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地……等着我。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平静地走出了办公室。 “傅医生,早啊。” 院长路过时,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 “早,院长。” 傅见鹿微笑着回应到,然后继续朝方年几人的病房走去。 现在才是真正的早晨,他们之前陷进去的,果然是同一个梦境。 傅见鹿走到病房前,轻轻地敲了敲。 “我进来了。” 接着,有人来为他打开了房门。 是赫连边月。 她把一根指头放在嘴边,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傅见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动作,然后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低声道:“放心,你会说话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大家。” 赫连边月这才让开了身子。 屋子里赵唯也在,花霁云,赫连边月,徐别文都已经清醒过来了。 唯独……方年和孟飞舟还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 “看来,赵先生成功了。”傅见鹿笑道。 赵唯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 倒是花霁云有些不知所措,她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说到:“谢谢你……赵先生……” 赵唯扭头看向她,平静地说:“帮你不是因为你。” 花霁云反而因为这句话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有些疑惑:“那……” “孟月拜托了我。”赵唯没有隐瞒。 花霁云更加疑惑了,她明明记得……孟小姐对她的态度也很一般。 赵唯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虽然皱了皱眉,但还是为孟月解释道:“不是所有语气不好的人都在讨厌你。” “去槐村前,孟月已经拒绝了你为段续支付一部分寿命天数的请求,难道你看不懂她在关心你吗?” 花霁云完全愣在了原地。 她的思绪,回到了出发去槐村前的那刻。 “你是女人,我的戒指你本来就用不了,关你什么事……” 孟月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是……那样吗? 不知为什么,花霁云的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即便是在这有诡异存在的病院里,她也感觉到一阵温暖。 这时,傅见鹿问到:“大家有没有试着叫醒他们?” 徐别文立即点了点头,疑惑又焦急地说:“试过,但根本没用,而且……刚才我们明明说好了,一起脱离梦境,结果只有我出来了。” 说话间,徐别文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方年和孟飞舟。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的面色显得非常痛苦,似乎还在梦里不断挣扎。 “哦?你们决定用什么办法逃离梦境?” 傅见鹿感兴趣地问。 徐别文低声道:“我们在病院里找到了一种精神类药品,因为在现实中没有吃过这种类型的药物,所以大脑和身体无法模拟出应有的反应,这样就能造成梦境和现实的差异,脱离梦境。” “可是!”徐别文焦急地站了起来,“明明我们都同时吃下了药物,为什么只有我醒过来了?” </br> </br> 第九十五章 最终 吃下药物后,孟飞舟感觉自己如同陷入了无底深渊。 然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仍然在这个昏暗的,布满了瞳孔的恐怖世界里! 他并没有脱离梦境! 地面也在开始腐烂,并不断地发出恶臭,已经消失的那只庞大厉鬼不知何时也再次出现在了月光下! 而且……它好像变得更大了,更令孟飞舟毛骨悚然的是,那只鬼虽然在较远的地方,但……好像正在注视着他。 不……不!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徐别文和方年能脱离梦境,而我不能? 我要清醒……我一定要清醒,让我醒过来啊! 孟飞舟在心中狂吼。 然而,这并没有任何作用。 现实之中,大家看到孟飞舟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而且挣扎得非常厉害。 “他怎么了?难道在脱离梦境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徐别文紧张地问到。 “可是……方年为什么比他平静这么多……” 徐别文已经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徐先生,你刚才提到的脱离梦境的方法……是谁想出来的?”傅见鹿忽然问到。 徐别文扭头看向他,对傅见鹿语气中的怀疑有些不满:“是方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这不是已经安全地脱离梦境了吗?” 傅见鹿笑了笑,低声道:“当然没问题……”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方年……真是个完美的人呢…… …… “轰隆——” 孟飞舟被突然响起的惊雷吓得打了个哆嗦,他恐惧地看着夜空。 天上明明还有月亮……但竟然……下雨了? 噼里啪啦的雨点疯狂地从天而降,砸在地上,砸在他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这些雨点这么大? 孟飞舟心惊胆战地往地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差点吓得他魂飞魄散! 这些不断从天上倾泻下来的,根本就不是雨点,是眼球啊! “啊!” “啊!!!!!” “救命!”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 “放我出去!” “放我离开这里!” “啊!!!” 孟飞舟拼命地在病院中狂奔,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方年和徐别文都成功地出去了,唯独自己还留在梦境里? 凭什么……凭什么! 孟飞舟心中有多深的恐惧,就有多大的怨恨。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在眼球雨中狂奔的孟飞舟逐渐发现,自己脚下的道路正在逐渐变窄。 不……不对! 是病院两侧的房屋在不断地朝自己靠近! 孟飞舟吓得目眦欲裂,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要怎么逃离这场噩梦? 到底要他怎么做! 孟飞舟冲到了病院一楼大厅里。 这里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且……天上落下的眼球雨也砸不到他。 然而就在这时…… 令孟飞舟绝望的恐怖身影出现了。 二楼的阶梯里,传来了诡异的脚步声! 在恐怖的幽白月光下,那个影子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孟飞舟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 醒来啊,求求你……让我醒来啊! 孟飞舟绝望之下,开始不断地自残,他把自己抓得鲜血淋漓,妄图用疼痛的刺激让自己清醒过来。 没有作用后,他又狠下了心,猛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唔……唔……” 孟飞舟吐出了半截舌头,痛苦地捂着嘴。 舌动脉的断裂让他大量出血。 然而,虽然疼痛的感觉异常真是,但他依旧没能清醒! 孟飞舟再度抬起头来,他终于看清了…… 那个走过来的影子。 “唔……” “是你……方……年!” 孟飞舟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幽白的月光下,方年踩过孟飞舟吐在地上的断舌,来到他面前。 “很疑惑吗?为什么徐别文能脱离梦境,而你不能。” 他平静地说。 孟飞舟绝望又愤恨地看着方年,他哪里还能不清楚?药物是方年找到的,也是方年拿给他们的!他给徐别文的是精神类药物,会产生未知反应让他脱离梦境。但给自己的根本就是毒药!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死亡并不能脱离梦境! “你……为……什么……”孟飞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没有死在厉鬼手中,反而死在了这个一直以老好人形象示人的方年手中。 方年缓缓地蹲下身子,低声说道:“你不该……拥有那个结。” “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得到它。” 方年站了起来,直视着满目怨毒之色的孟飞舟,抬起脚猛地踩向了他的关节。 “啊!!!” 碎裂的骨响和剧痛让孟飞舟发出了痛苦的惨叫。 但……方年的动作还在继续。 “咔——” “咔——” “咔——” 一脚又一脚,他踢断了孟飞舟四肢上的所有关节。 孟飞舟双眸失神,口吐血沫,四肢瘫软地躺在腐臭的地板上。 “现在,你什么都做不了了,等待死亡吧,再见。” 方年怜悯地看了孟飞舟一眼,转身离去。 忽然,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笑道:“哦不,不是再见,是永别。” 绝望的孟飞舟注视着方年逐渐消失的背影,失神的眼眸中绽放出了极其骇人的恨意。 “方……年!” …… 方年猛然睁开了眼。 此刻的他,真躺在病房的床上。 “太好了!方年,你终于醒了!” 徐别文激动地冲了上来。 “方先生,孟先生呢?”傅见鹿问到。 方年微微摇了摇头:“不清楚,刚才……我出现了意外,我在离开梦境前,被一个噩梦困住了很久,刚刚才从噩梦里脱身。也许……他也被困在他的噩梦里了。” 方年的这个说法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同,傅见鹿也点了点头。 确实……看来离开梦境前,都会做一个内心深处最为抗拒的噩梦,也许孟飞舟现在也被那个噩梦困住了。 就在这时,躺在病床上的孟飞舟忽然头一歪,完全停止了挣扎。 大家朝他看去,只见孟飞舟的头颅,诡异地裂成了两半…… 他死了。 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看来,孟先生……没能逃离自己的噩梦。”徐别文有些悲伤,他还记得孟飞舟的提醒,如果不是孟飞舟……他说不清也已经死了。 这时,赫连边月忽然举起了笔记本。 大家朝她写着的字看去:“你们看时间。” 傅见鹿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只见……上面的时间是:九月一日,七点三十六分。 结束了……一场梦过去,任务时间就已经结束了。 虚幻和现实仿佛在不停交织,时间的流逝……怎么会这样古怪? 然而……这次大家都没有听到列车轰鸣的声音。 “我想,这一次可能要三组人都完成任务后,列车才会到达。我们可以去帮其他组的忙,也可以趁着这段能在现实世界逗留的时间,做一些自己的事,你们觉得呢?”方年说到。 傅见鹿第一个同意,他说到:“那……我先回业城一趟了,方先生。” 傅见鹿忽然叫了方年的名字,方年朝他看去,只见傅见鹿看向孟飞舟的尸体,说到:“你在现实世界的背景比我们都要深,孟先生的尸体……能交给你处理吗?” 方年平静地点了点头,说到:“义不容辞。” “我也一起帮忙!”徐别文觉得,自己总要为孟飞舟做点什么。 傅见鹿见方年答应,露出了笑脸,他对大家打了个招呼:“那……列车上再见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