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是财迷》 1、君子爱财 钱朵盯着街对面的鸡汤摊,已经有一段时间。 随着铁锅盖的掀开,香气伴着热气腾腾的白雾扑面而来。 旁边案板上,摆放着早就盛好线粉和鸡丝的陶瓷碗。 舀进两勺奶白滚烫的鸡汤,线粉和鸡丝顿时舒展开,再撒上芫荽滴上麻油,香味一下冲进人鼻子里,勾起肚里馋虫无数。 美味归美味,可惜喝的人却少。 鸡汤老板眼看着碗里的汤变凉,生意却没有起色,愁的眼睛和鼻子都皱在一块。 这个时候,钱朵站起身。 “哎呦!”蹲的时间太久,脚麻了! 钱朵连忙扶住身边的堂兄钱大壮,这才没摔倒。 钱大壮关心的问:“妹,我去给你买!” 钱朵一愣:“买啥?” “鸡汤啊。”你不是馋了一上午? 钱朵闻言,表情立刻变的恨铁不成钢,牙齿里都露出一股肉疼: “哥,咱现在是穷人,知道不?” “鸡汤一碗五文!五文!你知道能买多少窝头,够咱全家吃多久吗?” “没想到你是个败家的哥哥!” “……”不是! 那不是看你盯人家,盯的眼睛都绿了吗? 钱大壮被钱朵说的一愣一愣,不敢再提买鸡汤喝的事情。 还没回过神,钱朵已经来到鸡汤摊点前,张口就问:“老板,你这生意不行啊!” “……”钱大壮想哭。 这不是咒人家? 谁家做买卖爱听这话? 钱大壮卷袖子过去,露出腱子肉。 老板一抬头,呵! 挺好看一个小姑娘,声音像黄鹂鸟般清脆,咋说话那么不中听。 老板想发火,一眼瞅见钱朵身后身体壮实、横眉冷竖的傻大个儿,硬生生将凶恶的话咽回去。 他一口外乡口音:“谁家的孩子,别耽误我做生意,一边玩去!” 钱大壮立刻拉钱朵走人。 钱朵甩开他的手,笑眯眯:“老板,外乡来的吧?” “不了解本地情况,我帮你啊。” “不过你得分我好处,一碗提利一成,如何?” 老板气笑了。 若不是青州是安王势力范围,治安好,少泼皮,他也不会跑来做买卖。 没想到,泼皮没有,占便宜的小姑娘来了一个。 鸡汤老板心里堵住一口气,虽然害怕钱大壮会揍他,但语气还是不耐烦:“哪儿来的小屁孩,口气不小!” “你若是帮我多卖,每碗我给你两成利!” “就怕你没那个本事,赶紧滚蛋!” 钱朵眼睛“刷”亮起来:“两成,这可是你说的!” “……”你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偏? 鸡汤老板气的太阳穴直突突。 半个时辰后…… “再加一碗?好的好的!”鸡汤老板忙得不亦乐乎,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 钱大壮偷偷问钱朵:“我以为你借许先生木马,是用来玩的。” 钱朵抄着手,含笑不语。 此刻,鸡汤摊点原来的桌椅板凳,少了一半。 摊子旁边的空地上,却多出六个造型不同的小木马。 木马不稀罕。 稀罕的是这几只小木马,染了颜色披了衣裳,模样奇巧,造型独特,在镇上那是独一份。 先是孩子来了不走,大人拗不过,只能花钱坐钱朵的小木马。 孩子玩着玩着,闻到鸡汤的诱人香气,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又闹着要喝鸡汤。 一切为了孩子……买! 就这么着,鸡汤摊点生意肉眼可见的红火起来。 钱朵出租木马,又是一笔买卖。 等最后一位小孩被他奶奶抱走,钱朵的生意告一段落。 她眯着眼睛,将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 赚钱啦赚钱啦,呼风唤雨笑颜开,天天乐开怀! 钱大壮看她高兴,心里也高兴:“朵,挣钱了,要不哥给你买碗鸡汤,庆祝庆祝?” 钱朵猛的将钱收进袖子,警惕的离开对方三尺远:“窝头不管饱?咸菜不是菜?” 说完鸡汤,她想起还有流落在外的铜板没收,赶紧来到鸡汤老板面前,一伸手:“我的分成!” 鸡汤老板面露难色。 钱朵眉头一挑,到嘴的铜板,能让它飞? 她扬声说道:“老板,你连一个小孩子的分成都想耍赖?” “言而无信,做生意大忌!” “不是,没有,误会!”鸡汤老板看着钱大壮挽起袖子,嘴角抽抽,赶紧否认。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给钱朵数钱,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磨磨蹭蹭总数不清楚。 “三十文!”钱朵说:“每碗五文,两成利就是每碗你得给我一文。” “刚才我数着呢,你一共卖出去三十三碗鸡汤。” “我看你也不容易,免你三碗的提成,给我三十文就行。” “……”我谢谢您呢! 鸡汤老板在钱朵的盈盈笑意中,在钱大壮的满身横肉下,抽着嘴角数出三十文。 钱朵眼疾手快,将铜板抢过去,刚想数,却感觉背部一凉,似乎有一双利剑般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猛的回头,并没有发现异常。 难道被小偷或者歹徒盯上? 钱朵没心情数钱,将铜板迅速收起,对钱大壮说:“哥,收摊!” 趁天亮,路上人多,抢匪不敢妄动。 “小姑娘,慢走,不送。”鸡汤老板突然舍不得。 毕竟人家确实帮了忙。 钱朵一抬头,见鸡汤老板眼巴巴望着自个儿,挺可怜。 唉! 她就是那么人美心善。 钱朵停下,好心多说两句:“看在你痛快掏钱的份上,我给您一句忠告。” “鸡汤你去州府乐安城卖,那里富人多,愿意喝这不饱腹的汤汤水水。” 云冈镇上,来来往往都是出大力的穷苦老百姓,更愿意吃便宜又管饱的面食。 鸡汤老板一怔,没明白,还想再问,就见钱朵跳上套好的骡车,头也不回离开集市。 钱朵家,住青州潘阳县云岗镇的云龙后山脚下的钱家沟。 她躺在骡子车上,眯着眼睛,不敢漏财,紧紧搂着自己的钱袋子。 若真有人抢,誓死捍卫自己的财产! 钱大壮回头,并不知道钱朵脑补出什么。 他见对方紧张兮兮,想缓解一下气氛:“妹,我觉着你就是个招财猫。” 本来他菜卖的不太好,但这两次钱朵跟着,一到集市菜就被抢购。 这回钱朵借了许先生的木马,又帮了鸡汤老板,挣的可不少。 “回头你把挣的钱交给咱奶,让她知道你能干,免的总骂你。” 钱朵本就紧张的脸,瞬间焦黄,没有人色! 夺人钱财,天打雷劈! 2、钱朵值二十两 钱家沟背靠云龙山,面朝赵王河,依山傍水,物产丰富。 只要人勤快,吃饱饭不是问题。 因此整个村的人都平和乐观,见人先笑三分,街坊邻居相处融洽,就没见过苛待小孩的人。 钱朵家是个例外。 钱家除了钱大壮,上到祖母,下到堂妹,连着老实的屁都放不出一个的大伯娘,都认为钱朵是个扫把星,恨不得立刻扫地出门。 原因,就是钱朵的外家遭难,连累了老钱家,害她们失去荣华富贵被打回原形,从京城灰溜溜返乡,成为钱家沟最穷的庄户。 一直穷,也就无所谓。 最怕乍富之后又乍穷,心态容易崩。 钱家如今就是这个状态。 尤其钱朵父亲前年病逝,再没人护着她,钱家憋在心里的怨恨终于压抑不住。 钱朵从此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幸亏有钱大壮护着。 她辛辛苦苦挣的钱,为啥让对她不好的人享用? 是数铜板的声音不好听,还是赚钱的时候不快乐? 钱朵知道钱大壮实诚,对钱老太婆是真的心存敬爱,说的话没有恶意。 她趁对方不注意,钱袋里只留下十文,余下的全倒进自己鞋子,踩到脚底下才放心。 然后,她慢慢给钱大壮洗脑:“哥,奶厌恶经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卖菜都是偷偷溜出来,我也是打着给你帮忙的名义才被放行。” “如果让奶奶知道我去麻烦许先生,借人家木马,还钻外乡人空子要分成。” “您说,她会夸我,还是打我?” “……”钱大壮沉默。 这两年,不管钱朵怎么做,最后结果都是挨骂挨打。 “妹,可能……奶是怕……穷。”钱大壮结结巴巴,找理由。 钱朵呵呵两声,犹豫再三,万分艰难的将钱袋递到钱大壮眼前: “哥,十文钱,你就说你卖菜得的,余下的,我有用。” 收买人心这件事,再心疼也得做。 外公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钱朵存私房钱的事情,从来不瞒着钱大壮。 钱大壮以为她生活艰难,想多存点银子,将来嫁人有保障,也不多问,甚至帮忙瞒着家里。 他心疼钱朵,当然舍不得要她的钱。 钱大壮将钱推回去:“你收着!” “这两次带着你,卖菜卖的快,挣的也多,奶那里不会计较!” 钱朵一听,心里乐开花,当即将钱袋收回去。 失而复得啊。 她热泪满盈,同时觉着钱大壮真好,想想,说道:“哥,过年我给你做两双新鞋!” 两双! 大不大方? ………… 不知不觉,两人到了云龙山脚下,离村还有三里路。 许先生在山上住着。 两人想着先将木马还回去,然后再回村。 只是还没拐弯上山,就见山上冲下一位梳着大辫子的姑娘:“你们去哪儿了,急死人!” “朵朵你赶紧回家,我刚听到你婶说,要把你卖给傻子做媳妇!” 梳着大辫子的姑娘,是邻居姐姐大丫,今年十五,比钱朵大两岁,是她在村里交的好朋友。 大丫小脸冻的通红,表情惶恐不安:“我上树摘柿子的时候,偷听到你婶正跟你奶说这事呢,快快快,回去告诉她们你不同意!” 钱朵三婶李翠花,要把钱朵嫁给隔壁村宋员外家的傻儿子。 十里八乡谁不知道,宋员外家的傻儿子今年都十八岁了,那嘴角的哈喇子从早到晚,流到旱地里第二天就张苗。 钱朵长的好看,又识文断字,父亲还是个状元。 就算落魄,也不至于被人如此羞辱。 钱朵早就对钱家的底线不抱希望,听后没什么反应。 倒是钱大壮火了:“啥?” 他丢了骡车就往家里跑。 钱朵一把拽住他:“你急什么。” “能不急吗?”钱大壮脸通红:“奶和三婶太糊涂!” 钱朵心里呵呵一笑。 可不是糊涂,是早就想将她这个扫把星甩出去。 不过,她是想离开钱家。 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抬头瞅一眼跳脚的钱大壮,钱朵抿了抿嘴:“急也没用,慢慢来。” ………… 钱家沟西北角,那座秋风里摇摇欲坠的一片茅草屋,就是老钱家的居住地。 钱老太婆坐在堂屋上座,眯着浑浊的眼珠子,冲底下站着的家里人脸上一个个扫过。 大儿媳妇张氏,缩着肩膀躲后面,一股胆小怕事的样儿! 小儿媳李翠花倒是昂首挺胸,但是五大三粗,明明黑脸堂子,非要擦的跟猴屁股一样…… 钱老太婆在李翠花脸上一扫,感觉辣眼睛,立刻转向小孙女钱芷身上。 十二岁的钱芷,长的倒是像老太婆最爱的小儿子,唇红齿白,要多秀气有多秀气。 只可惜跟她娘学了一身的小家子气。 钱老太婆叹口气,闭上眼睛,再想想憨厚、一根筋的大孙子和不争气的小儿子。 得,还活着的一家子,没一位合她心意。 哎! 可惜了她最出息的二儿子。 如果不是受钱朵那倒霉外祖家连累,她还是那个状元郎的娘,丫鬟环绕的老封君! 哪知道…… 钱老太婆一阵心悸,难过的想抹眼泪,急匆匆低头拿手边的旱烟。 谁知道,跟一只老鼠对上了眼。 胖老鼠刚溜进老钱家的时候,眼睛里冒着精光。 现在它爪子摸着眼睛悻悻然离开,扫兴的很。 太穷了。 老钱家太穷了! 面缸里没面,油壶里没油。 胖老鼠给了钱老太婆一个鄙视的眼神,嗖一下跑去邻居家。 钱老太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辈子,竟然沦落到被一只老鼠鄙视! 她狠狠抽一口旱烟,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样问李翠花:“你刚才说,对方给多少彩礼?” 忐忑不安的李翠花,立刻变的眉飞色舞,挥着一条烂手帕说: “二十两!” 足够全家人一年的嚼头还有剩余。 “娘,宋员外家说了,只要咱同意亲事,从此跟咱就是亲家!” 是亲家,就得当亲戚走动。 逢年过节,宋员外家手指头缝里一漏,老钱家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喝西北风。 “可是……”钱老太婆很心动,但仍然不松口。 李翠花不懂。 明明老太婆也不待见钱朵,如今有拿人换钱的机会,为什么犹犹豫豫。 平时骂人的刻薄劲哪儿去了? 不行,她得下重药! 3、来自钱朵的问候 “娘!”李翠花抬高声音:“钱恒屋里躺着,看病的钱还没着落呢!” “你好好想想,他为啥这样?咱家为啥又沦落到今天!” 为啥? 当然因为钱朵那个扫把星! 一出生就克死她娘。 后来克她外祖一家。 好好做着官,怎么就得罪了皇帝,最后全家被流放,还连累老钱家跟着遭殃! “娘啊!”李翠花张开嘴,干哭不掉泪: “钱朵就是个扫把星!” “克父克母,还克死她外祖,眼见着咱家要被她克没了!” “钱恒是她叔,被她克的至今昏迷。” “钱芷是她妹妹,被她克的差点破相!” “我就被她瞪一眼,差点噎死。” 李翠花当然不会承认钱恒是想推钱朵坠落悬崖,结果自己滚到山沟里,脑袋碰上石头。 她也不会承认,自家闺女偷钱朵娘留的金锁,怕被发现跑太急,自己撞门上; 她更不会承认,自己偷吃肉被钱朵瞧见,着急上火一下给噎着。 反正都怪钱朵。 钱朵这个扫把星,克光了二房,现在又逮着她们三房克! 李翠花咬牙切齿:“娘啊,咱不能再留她!” “如今有人拿她当宝,还给足彩礼,这可是老天爷给咱活路啊!” 然而钱老太婆在李翠花的哭声中,脑袋瓜子突然冷静:“嫁给傻子,说出去多难听!” 她年轻守寡,辛苦拉扯大三个儿子,大儿子死的早,就不说了。 剩下的两个,钱老太婆拼了命供读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做老封君。 于是她不但对家里人严,对自己要求也高。 当官的,名声最重要。 脏活可以做,但不能用她的手。 钱朵可以卖,但不能从她嘴里同意。 扫把星这个理由,说出去总会被人诟病,也不容易取信外面那些读书识字的官员。 钱老太婆转转眼珠子,殷切地望向李翠花。 儿媳妇是外人,没事! 万一事情暴露,一纸休书扔出去,钱家还是清清白白的人家! 李翠花可不清楚自己婆婆黑心的想法。 她看对方还犹豫,心里着急上火。 其实她说这门亲事,也不只钱朵是个扫把星的问题。 宋员外家有亲戚在齐郡做官,据说权利还不小。 宋员外说了,只要做成这门亲,就推荐钱恒去县城,最次也能做个师爷。 经历过京城的繁华,李翠花现在做梦,都想做官太太。 李翠花尖着嗓子,想继续添柴加火。 嘴还没走张开呢,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嚷嚷:“奶,我们回来了!” 李翠花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扫把星回来了。 背后算计她没事,但是当面算计,肯定会倒霉。 就是这么邪性。 李翠花闭上嘴巴,往嫂子张氏身边蹭了蹭。 院子里,钱大壮不敢看钱朵的眼睛。 他一进院就咋呼,就是怕家里人正商量坏事,被钱朵撞个正着。 钱朵虽然不敢犯钱老太婆的上,但是家里其他人可没少吃亏。 瞧不见三叔钱恒,至今还躺炕上昏迷不醒吗? 钱大壮不想钱朵被卖,也不想家里人遭殃,于是在院子里先嚷一声,算是提个醒。 就是有点对不住钱朵。 钱朵没在意,抄着手,一瘸一拐往堂屋里去。 鞋底藏着钱呢,一高一低,怪不舒服。 “奶,你们商量啥呢这么高兴?”钱朵用肩膀撞开堂屋大门。 有光进来,李翠花下意识拿袖子挡眼睛。 钱朵噗呲一笑:“婶,太阳快落山了,能有多刺眼?怕不是做坏事,害怕鬼敲门?” “……”李翠花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她不敢直接跟钱朵怼啊。 每次都是她自己倒霉。 倒是她闺女钱芷,初生牛犊不怕虎,幸灾乐祸的说:“钱朵,你要说亲了!” 还是个傻子。 钱朵朝她脸上一照:“呦,你脸伤好了?” “你……”钱芷下意识捂住脸。 因为脸上的伤,村里的小孩都骂她丑八怪。 钱芷生气钱朵揭人伤疤,开口要骂。 “够了!” 钱老太婆怕被钱朵带歪话题,当即脸一拉,先发制人:“出去野一天我还没说你,回家就搅和的人不素净!” 钱朵紧紧闭上嘴巴,朝后退两步,正好退到钱大壮身后。 钱大壮护着她,眼睛直盯着李翠花:“三婶,听说你给我妹说亲?” “你这孩子,倒关心妹妹!”李翠花讪讪一笑。 她也不敢明着得罪钱大壮,毕竟这是钱家第三代唯一的男娃,钱老太婆看的跟眼珠子一样。 所以她慢慢哄:“大壮,三婶这都是为了钱朵好啊。” “眼看着她虚岁都十五,早前的婚事被人退掉,一直没着落。” “虽然说钱朵做过千金小姐,但现在爹妈都死了,境遇不比从前。” “婶这不是怕她眼界太高,最后高不成低不就,剩下吗?” 钱大壮不为所动,继续追问:“那你说的谁家?” “就……宋家。”一打听就打听得到,李翠花没法在这上面说谎,只能含糊其辞。 钱大壮又问:“宋员外三个儿子,两个已经成亲,还有一个傻儿子!” “您说的,到底是哪个儿子?” “……”李翠花答不上来。 “若是说给成亲的,咱钱家祖训:姑娘不给人做妾!”钱大壮说:“婶,你说的哪一个?” “……”哪一个哪一个,不就剩个傻子了吗? 李翠花脸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心里暗恨:钱大壮平时实诚憨厚,怎么在钱朵的事情上,就变的机敏? 她狠狠剜了大壮他娘张氏一眼,然后冷笑:“你管哪一个!” “我就知道宋员外家良田万顷,奴仆环绕,钱朵嫁进去直接就是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 “以后她年年有新衣裳,天天吃白面馒头,顿顿有肉,比咱们过的都好!” “你质问我,莫不是想阻拦这么好的亲事?没瞧出你嫉妒心还挺强!” 这番话是怼钱大壮,但她却看着张氏说。 张氏面红耳赤,上前拽住钱大壮,冲他摇头,要他别再闹。 她也不喜欢钱大壮为了一个钱朵,老是跟家里作对,害她在李翠花和钱老太面前落埋怨。 钱大壮想甩开他娘,然而张氏拽的紧,根本甩不开。 眼看钱大壮要跟亲娘张氏起冲突,李翠花转移矛盾成功,得意洋洋。 钱朵突然一脸关切地问李翠花:“三婶,李姥姥家最近可好些?你是否要回去探望一下?咱亲戚里道的,别被人说失礼。” 她嘴里的李姥姥家,就是李翠花娘家。 “啥?” 李翠花被问的一愣一愣。 4、香喷喷的大鸡腿 钱朵嘴角噙着笑,朝上望一眼。 老太婆入定一般,好像没听到底下的闹腾。 她再转向李翠花,笑意更深。 李翠花眼皮直跳,总感觉钱朵没安好心。 果然,钱朵接下来的话,让李翠花心里拔凉。 “三婶忘了?” “您真是一心为钱家劳作,可敬可叹。” 钱朵给对方戴完高帽子,话音一转:“昨天,李家舅母来家里找您!” “听村口的孩童说,您送她到村口的时候,塞给她二两银子。” “我想着,这既不逢年又不过节,三婶为啥要给娘家银子?” “这会看见三婶,我突然想起来上次请大夫给三叔看病,您就中途拦截大夫回了娘家。” “肯定是李姥姥家有人生病。” “亲戚里道,又是您娘家,咱不去探病,岂不失了礼节?” “万一传出去,影响钱家名声不说,别人背后也会指着三叔和您,说不孝啊!” 李翠花浑身冰凉,不敢抬头看钱老太婆眼睛。 钱老太婆一恨自家名声受损,二恨儿媳拿钱贴补娘家。 钱朵一席话,直接犯了钱老太婆两个忌讳,将李翠花一锤子干死。 李翠花嫁进钱家十几年,除了开始生个闺女,之后就一直没有开怀。 这是她的心病,也是钱老太婆拿捏她的理由。 除了丈夫没死,她在家里地位还不如张氏。 钱老太婆肯定不会放过她。 果然钱朵话音刚落,钱老太婆维持不住坐山观虎斗的冷静姿态。 她直接跳起来:“李翠花,你背着我给你娘家银子?” “不对,你哪里的银子,坑我呢!” 钱恒受伤,李翠花一毛不拔,哭的跟死了亲娘一样,从她手里要走二两银子。 结果一转身,就给了娘家人! 那是儿子看伤的钱! 这是要翻天! 瞧那李翠花吞吞吐吐的模样,这事假不了! “好你个李翠花,自己丈夫不救,便宜外人,还想坏我钱家名声!” “我打死你这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小贼妇!” 她气的扬起烟袋,冲着李翠花就砸。 “啊!”李翠花捂着脑袋嚎起来,转身就跑。 钱老太婆更生气:“你还敢跑?” 她追着打,别看年纪大,力气不小。 李翠花四处躲,却跑不过。 她闺女钱芷拦在中间直嚷嚷:“别打,别打我娘,你们倒是帮忙拦啊!” 没人搭理她。 钱大壮乐意见李翠花吃瘪,反手紧紧拽住张氏,不让她上去拉架。 四两拨千斤的钱朵,功成身退,坐到钱老太刚才的座位,给自己倒碗茶,边喝边看。 堂屋总共那么大点地儿,躲闪的时候难免磕磕碰碰。 钱朵一口茶下去,好心提醒李翠花:“三婶小心。” “砰!” “噗通!” 李翠花撞倒了八仙桌,上面供神的香炉砸在地上,劈头盖脸洒她一身。 李翠花心里惊恐。 摔之前,钱朵开口了,对吧? 她心里委屈又恐惧,索性就地一盘腿,哭天抢地,措鼻涕的声音就像早上的公鸡打鸣悠长响亮: “娘,钱朵不但扫把星,还乌鸦嘴,您可别糊涂信错人!” 钱朵这坑,挖的忒深。 李翠花恨死她了! 钱老太婆手也一顿,目光阴森森的投向钱朵。 钱朵立刻放下茶碗,表情变得要多惶恐有多惶恐,要多紧张有多紧张,完全一个可怜兮兮很好欺侮的小绵羊。 钱老太顿时放心。 小丫头片子,离这个院子都不能活,好收拾,不再这一会。 可恨李翠花平时一副跪舔的模样,竟然也敢忤逆。 今天不收拾李翠花,以后她这个婆婆在家里就没威严。 钱老太分清轻重缓急,厉声说:“你先把你的事儿说清楚!” “今天拿银子给娘家,后天是不是就拿家里钱养汉子?” “你个脏儿揍的腌臜货!” 钱老太婆平时端着不骂人,真骂起来,也就本家的大嫂能赢过她。 她先哭祖上福薄,坟上冒的青烟太细,再哭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儿子,三哭你个虎犊子败家媳妇不忠不孝。 从肉体到灵魂,骂的李翠花怀疑人生。 钱朵啧啧两声,果然姜是老的辣。 堂屋里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口光线一暗,钱朵机敏,立刻抬头,然后愣住。 门口进来位中长身材的男子,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身体瘦弱脸色苍白阴沉,头上裹的像个粽子。 此人就是钱家老三,钱朵的三叔,李翠花的丈夫,读了十几年书都没考上举人的钱恒。 瞧见他进来,钱朵头皮发麻。 李翠花只是想卖她,三叔可是直接要她命啊! 前几天钱恒偷偷跟着她,想推她坠落悬崖。 结果没等钱朵反应,对方自己踩空滚到山沟里,撞了脑袋。 本以为会死,却坚强的在今天醒来! 钱朵两股战战,暗道小命难保。 要不……跑吧! 可惜银子没存够,冒然出逃,困难重重,自己的计划恐怕要延后。 算了,算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命要紧啊! 钱朵暗下决心的时候,突然听见“啪”一声响。 钱恒进屋,一点不含糊,直接就给李翠花一嘴巴子。 顿时堂屋里像被人暗下机关,乱哄哄的场景瞬间寂静,所有人都傻愣愣望着钱恒。 “儿啊,你醒了?” 钱老太婆最先反应过来,也最高兴,上去抱住钱恒又哭又笑:“儿啊,你可把娘吓死了。” “你要是有个万一,娘也不活了。” 钱恒:“……” 他被钱老太婆抱着,转不动身,目光在堂屋里绕了一圈。 这还是那个一贫如洗,满地鸡毛的钱家。 “娘……”钱恒不耐烦,推开钱老太婆,径直走到钱朵面前。 钱朵站起身,鸡皮疙瘩起一身。 钱恒却和风细雨,轻声安慰:“钱朵,三叔替你三婶赔不是。” “宋家的傻子,根本配不上钱家的姑娘。” “你放心,你的婚事,三叔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 太吓人了。 跑,今晚就跑! 钱老太婆也感觉钱恒不对劲。 小儿子因为变穷返乡,情绪比她还过,天天背后诅咒钱朵。 今个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别是中邪吧? 钱老太喊:“儿子?你别搭理那个扫把星,赶紧回屋躺着。” 钱恒却对钱老太婆的叫声充耳不闻,专注盯着钱朵,目光隐晦中透着精光,像饿鬼看见香喷喷的大鸡腿。 5、哪个傻、蛋挖的坑? 钱恒的态度,吓坏了钱朵。 她抄着手,坐在骡车上,愁眉苦脸。 这会儿,家里闹剧结束,钱恒被钱老太婆撵着去养伤,李翠花鬼哭狼嚎又被揍一顿才老实。 她和钱大壮,赶着骡车上山,将借的木马还回去。 一路上,钱朵的心忐忑不安,急需找人倾诉:“哥,你说三叔是不是中邪了?” “胡说啥。”钱大壮倒是没有多想:“三叔一直都疼你,也就最近家里突变,心情不好。现在重新振作,不就好了?” 钱朵没那么乐观。 外公说,钱家人无利不起早,得多俩心眼。 从前外公得势,钱老太处处捧着她。 如今外家遭难,父母皆亡,她这个灶,早凉的透的不能再透。 钱朵心里清楚的很,若不是钱老太婆和钱恒默许,就李翠花那没脑子的怂货,敢明目张胆欺侮婆家的侄女? 也就是她无处可去,忍着不计较罢了。 钱朵叹口长气,回头见了许先生,她得把家里事说说,讨个主意。 许先生是村里私塾的教书先生,钱朵跟着家里人返乡的时候,他就住在云龙山上了。 钱朵父亲钱煜挺看重对方,估计知道家里人德行,所以临死的时候,将许先生叫过去,希望以后能帮忙照顾钱朵一二。 许先生为人温和,看重承诺。 他教钱朵识字,时不时下山点点里正,让钱朵村里过舒服些。 可以说,许先生对于钱朵,亦师亦父。 相对于钱家人,钱朵更信任他。 钱朵手里紧紧攥着钱袋,泪流满面。 这十文钱,没给老钱家,但也留不住。 许先生对她好,走之前总要给他留点。 ………… 许先生住在云龙山顶,院子不小,正房三间,周围种满柿子树。 正值深秋,柿子树叶洒落一地,只留黄橙橙得柿子挂在枝头,煞是好看。 院子里静悄悄,钱朵指挥着钱大壮将木马放到空地上,这才上前敲正屋的门。 “进来。”屋里许先生的声音,有气无力。 钱朵推门进去,被冷风吹红的鼻子顿时一暖。 屋里正中,摆着炭盆,火里烧着红泥水壶,还没有开。 许先生就卧在炉前的摇椅上,一脸病容,手里抓着一本书。 随着门开有风吹进来,他连着咳嗽好几声。 钱朵赶紧将门带上。 许先生这两天得了风寒,身体不适。 “先生,吃药了吗?不够我再去抓。” “还有晚饭,您想吃什么?我去做。” 人家照顾自己是情分,钱朵不能理所当然。 洗衣做饭收拾屋子,钱朵平时也不闲着,力所能及的帮忙。 生病的许先生,精神不太好。 他摇摇头:“药和晚饭,有人帮着做,你搬个板凳坐下,给我说说集市上好玩吗?” 有人做? 许先生不是一直独居吗? 钱朵目光在屋里一扫,果然看到屋里干净利索许多,角落里还有两件没来得及收的行礼包裹。 看来许先生,雇了佣人。 钱朵这下放心。 自己想逃跑,最放不下许先生,如今有人帮忙照顾,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咬咬牙,铜板颤颤悠悠摆在旁边桌上,最后望了一眼,然后决然扭过头不再看。 既然决定给了,就要舍得! 然后,钱朵带着哭腔说:“许先生,我估计要离开钱家沟了。” “嗯?”许先生愣住,苍白的脸闪过一丝惊诧,将书放到一边,坐起身,关切得问:“出了什么事?” “我三婶和奶奶,要将我配给傻子。”钱朵毫不犹豫,将钱家发生的事情说一遍。 最后,她着重说了钱恒的表现:“三叔表现太奇怪,怕他攒着坏水,到时候我想跑都跑不了。” “……”许先生眉头,紧紧皱起来:“往哪跑?没有衙门文书路引,你寸步难行。” 钱朵笑笑:“我打听了,路引可以买。” 一张路引二两银子,一千文钱是一吊钱,一吊钱换一两银子。 钱朵自从父亲死后,就开始偷偷存钱。 到目前为止,她手里差不多有三吊多一点,买路引还能剩呢。 许先生又咳几声,才说:“我知道,你一直想去沧州寻你外祖一家。” “不说他们如今是罪人,自身难保。” “只说沧州在最南边,与青州相距千里之遥。” “孩子,你知道这一路多长多艰难吗?” 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孤身前行,能不能活着走出青州还两说。 钱朵情绪顿时低沉,嘟着嘴,眼泪汪汪,完全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许先生看的心疼,这样的好孩子,没有一点自保能力,走出去被狼叼走怎么办? 他想想,说:“你三叔态度转好,也不一定是坏事。” “你堂兄,待你也是真心好。” “钱家人若是实在不堪,还有我护着你。” “先生……”钱朵鼻子一酸,忙起身:“不知道您晚饭好了没有,我过去瞅一眼。” 说完她转身就走,让外面的冷风吹走眼睛里的水汽。 望着她羸弱的背影,许先生长叹一口气。 在钱家沟纵然活的艰难,好歹能留一条命。 离开青州,就不一定了。 钱朵自然不知道许先生的忧虑。 她不想表现的太脆弱,让许先生担心。 走出正房,等风将眼里的水吹干,钱朵便转去厨房。 踏进厨房,钱朵发现冷锅冷灶,没有一点做饭的痕迹,连柴禾都没有。 不是雇了人? 钱朵心里疑虑,却也顾不上多想。 不光许先生饿着,她和钱大壮也都饿着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回到院子,看到钱大壮正在修补篱笆。 这一片钱朵熟,就没喊钱大壮,自己去后山捡柴禾。 快入冬,树林的柴禾几乎都被村里的娃捡的差不多。 钱朵一直走到树林深处。 但没走几步,钱朵就听到咔嚓一声,脚下一沉。 “噗通!” 等反应过来,头顶就剩个圆咕隆冬的天。 钱朵掉陷阱里了。 “我去,哪个傻、蛋在后山挖陷阱?” 后山没狼没狗熊,只有可爱多肉的小兔兔,值当浪费力气挖这么深的陷阱吗? 钱朵揉揉摔的生疼得屁股,往上蹦老高也摸不到坑边。 个矮的痛苦,她今天体会的特别深刻。 正着急上火的时候,钱朵听到脚步声,心下一喜。 圆圆的陷阱坑边,果然出现一张少年五官刀刻般俊美的脸,只是眉眼间,一股说不出的冷意。 等看清出陷阱里的人,少年的脸上,闪过丝厌恶。 钱朵只顾着高兴自己有救,没发现异常。 她冲对方喊:“兄弟,帮个忙,拉我上去!” 少年白眼一翻,扬长而去。 6、管挖不管救 钱朵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蹲在坑里好久,才等来匆匆寻来的钱大壮。 等爬出陷阱,连身上的泥都来不及拍,钱朵直接转身朝村里走。 久等不来钱朵,钱大壮后山来寻,这才知道自己妹妹掉陷阱里。 “谁挖的陷阱?后山又没有猛兽。”逮野兔用不着这么大陷阱。 钱朵冷哼一声:“不长眼的狗挖的!” 管挖不管埋……啊呸! 不管救! 钱朵很久没这么狼狈过。 钱大壮不懂她羞愤的心情,又问:“咱不回许先生那里?” “不回!” 那男子一瞧就脸生,再联想许先生刚雇了人。 钱朵猜着就是这个人。 许先生待人温和,钱朵也想有个人替自己照顾对方。 现在气头上,回去钱朵怕控制不住自个儿脾气,扰了许先生的兴。 但是…… 钱朵突然刹住脚。 后头紧跟着的钱大壮,一头撞到她身上:“妹?” “哥,劳烦你给许先生说一声咱先回去,过两天再来看他。”钱朵吩咐钱大壮: “你再帮我瞧瞧,许先生雇的人用着可顺手?打听打听对方底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钱朵心眼小。 钱大壮茫然的点点头,确实应该给许先生打声招呼。 看着钱大壮离开,钱朵这才慢悠悠返回钱家。 天已经完全黑掉,村里星火点点,倒是有几分家的味道。 钱朵埋头进院,本打算直接回自己的小屋,余光瞧见钱恒屋里亮着光。 为了省钱,钱家从来不点油灯,晚上是村里最早睡觉的人家。 钱朵心里一动,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脚下一转,直接来到钱恒窗下。 屋里,不只钱恒两口子,还有钱老太婆。 钱恒躺在床上,被盖的严严实实,只露了一个头。 钱老太婆床头坐着,李翠花一边站着。 “我儿子醒了,你这几天就别出门,老实照顾我儿!”钱老太婆气还没顺。 李翠花忙点头。 有把柄在人手里,哪有她反抗的地儿。 再说钱恒醒了,她也高兴。 不过…… 李翠花转转眼珠:“娘,我存私房钱是我不对,但钱朵的亲事,咱确定不要了?” 宋家,二十两银子! 她不信钱老太婆不动心。 钱老太婆眨巴下眼睛,心里确实有点松动。 但是今天钱恒给钱朵说的那翻话,让她有点奇怪。 钱老太婆看向钱恒:“儿,你今天为啥给钱朵赔不是?她的婚事,你是不是心里有影?” 钱恒瞪李翠花一眼。 本来已经消停的事,李翠花非要再提。 “娘,钱朵的婚事不着急,我心里有数!” “钱朵模样好,又是我哥的闺女,嫁给宋家的傻子,确实太亏!” “二十两银子,你们目光也太短浅!” “不如多留她家里两年,既能多干点活,到时候我也寻来了更好的亲事。” 多的,钱恒不再说。 钱老太婆见状,以为他已经有了谋算。 既然能将钱朵卖更好的价格,当然好。 眼见着母子两人打定主意,要放弃宋家的亲事。 李翠花急了,还想说什么:“娘,官人……” “闭嘴!”钱恒先发了火。 愚蠢的婆娘! 钱恒昏迷的时候,做了个梦。 梦里他受伤很久才醒,反应变慢,行动迟缓,一辈子与仕途绝缘。 钱家穷困潦倒,钱老太婆得病没钱医治,不久就死了。 大嫂张氏带着钱大壮分家单过。 钱恒染上赌博的毛病,卖了媳妇,卖了女儿,得的钱很快又输光,被钱家沟出族,撵去外乡乞讨。 也不知道过了几年,钱恒突然听说了宫里贵人的名讳,跟当初抗婚逃跑的侄女一个名,都叫钱朵。 他抱着一丝希望,费劲千辛万苦到京城,见到当初被流放的王家重新门庭若市,听到宫里的贵人果然是自己侄女钱朵。 可恨他没来得及认亲,就被京城乞丐打死在城隍庙。 钱恒后悔啊。 这一次,一定要留住钱朵。 泼天富贵,必须钱家人自己享用! 这辈子,绝对不能让李翠花再坏事! 钱恒将李翠花,骂了一通。 钱朵听到这里,不但不高兴自己不用嫁给傻子,心里的怪异感觉更强烈。 听到门开的声音,她知道钱老太婆要出来,忙一溜小跑,回到自己那间又小又窄,还离茅厕最近的小屋。 直到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钱朵才捂住胸口,长喘一口气气。 许先生不赞同她现在跑,说的那些话,确实很实在。 没有足够的钱,不但走不到沧州,也救不了外公和舅舅他们。 既然钱家一时半会不卖她,不如就踏实住着。 變朝朝廷混蛋,但有一点好处。 就是男女大防不严苛,若是家里实在困难,女孩子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也没什么稀罕。 钱多,好办事。 还是抓紧时间赚银子是正事。 钱朵这样想着,心里慢慢放松,累了一天,眼皮逐渐变沉。 她睡的很香,第二天还是李翠花扯着嗓子将她骂醒的。 “没见过太阳老高还不起的,当自己还是千金大小姐!” “饭是我做,地是我扫,咋就那么不要脸的吃白饭!” “狗咬叫花子,畜生也欺侮人!” 李翠花昨天受的气,今早也没消。 一大早,搬了板凳坐在院子里,端着热茶,对着钱朵的屋门骂。 骂累了就停下喝口水。 其余人,早就习以为常,该干嘛干嘛。 只有后院劈柴的钱大壮,气的斧头一扔,要上前阻拦。 “你怎么不听话!”张氏拦腰抱住,气道:“咱们孤儿寡母埋头过日子就行,你往里掺和什么。” 钱大壮就瞧不惯他娘这样:“往昔我二叔对你可尊重,如今他闺女被人欺侮,你坐视不理,良心可过的去。” 说的张氏脸白一阵红一阵,手底下却没松劲。 两人僵持的时候,钱朵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看着李翠花笑:“三婶,早上好!” “噗……”李翠花正在喝水,猛的呛着,差点把肺咳出来。 扫把星啊! 看见钱朵就没好事。 李翠华站起身,指着钱朵:“贱……” “三婶再见!”钱朵才不站着听对方骂咧,转身消失在厨房。 李翠华一句话噎喉咙里,气的火气乱窜。 她抬脚跟过去,打算进厨房继续找麻烦、 “哎呦!” 谁知道脚底下踩到一块没扫干净的苞米皮,李翠花哧溜,摔了个狗吃屎。 7、压价 钱家人仰马翻,谁也顾不上钱朵。 钱朵从屋里偷偷溜出去,直接到后院。 后院摆着几个三层高的木架,专门用来晾晒钱朵进山采的木菌。 木菌已经晒成木菌干,钱朵抓紧时间收起。 想当初,她好不容易晒出木菌干,就因为得罪李翠花,被其全毁了。 后来还是她说干木菌能卖钱,钱老太才让李翠花祸害。 刚才钱恒晕倒,李翠花遭殃,钱朵真怕自己这些宝贝又被人为毁掉。 早收拾早卖钱。 她本来就打算今天去镇上送木菌。 镇上何财主,最爱吃木菌。 凉拌、清炒、炖肉,有钱人总是能吃出各种花样。 钱朵收拾利索,那边大夫才进钱家的门。 她一见,抓紧时间溜。 钱恒如何,与她无关。 钱朵也不想继续留钱家,有时间撕逼,不如多挣些钱在手里。 她去敲邻居二黑家的门。 二黑不姓钱,是他娘带来的孩子。 当初二黑他娘宋婶,带着二黑逃难到钱家沟,为求一口吃的,宋婶嫁给村里的老光棍。 每两年,老光棍也死了,宋婶也没走,领着二黑在钱家沟住下。 娘俩热情,在村里人缘不错。 就算钱老太一家落魄回乡,与族里闹的不开心,钱朵每次赶集,二黑都赶着骡车带她。 这次也一样。 二黑今天照旧要去镇上卖菜,钱朵与他商量好结伴同行。 “笃笃笃……” 钱朵敲了三下门,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便垂手耐心等待。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出来的却是宋婶。 钱朵忙招呼:“宋婶好,我找二黑哥一起赶集。” “哦,钱朵啊。”宋婶神情复杂:“你自己去吧,你二黑哥今天发烧,不能出门。” 钱朵忙关切的问:“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发起烧来?” 宋婶一脸不耐烦:“没事,别问了,你忙你的去吧!” “砰!” 不等钱朵说话,宋婶一把将门关上。 钱朵愣了愣,想着宋婶就这一个儿子,二黑发烧,她肯定焦急。 从集上回来的事情,她得买块姜,送给宋婶熬姜茶。 她转身离开,却听见院里有二黑的声音:“娘,你别拦我!” “你个熊孩子,她是扫把星!以后别再跟她厮混!”是宋婶的声音。 钱朵身形顿了顿,无奈一笑。 亲事是推了,扫把星的名声,却传的人人皆知。 钱朵不在乎什么狗屁名声。 外公名声好吧,还不是皇帝说流放就流放;她爹名声好吧,却被钱家拖累,中年早逝。 所以名声这玩意,一不能吃二不能喝,有什么用! 只是,她在钱家沟,估计待不长了。 钱朵加快脚步,还是早点去镇上送木菌挣钱,多点傍身的跑路费! 过了晌午的饭点,钱朵才走到云岗镇,累的不轻。 她靠着墙休息一会儿,也没在街上多停留,直接去了何财主家。 钱朵不是第一次卖木菌了,与何财主家的后厨那些娘子,早就打成一片。 她熟门熟路,进了何财主家后厨。 几位厨房干粗活的娘子,刚吃过饭,聚在一起说话。 “许娘子!”钱朵打了一圈招呼,最后来到管事娘子面前。 许娘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剔着牙说:“钱朵,今天来的可不早。” “这不家里有事,耽误了。”钱朵忙赔笑,将箩筐往对方眼前凑:“不过这次干木菌品相好,数量足,包您满意。” 许娘子探头瞧一眼,确实像钱朵说的,这次干木菌品相很好。 不过她想压价,所以表现的并不是多热衷:“哦,可是今天何老爷说了,最近不想吃木菌。” 钱朵:“……” 有啥不明白的。 许娘子爱占小便宜,每次收木菌,都要使劲压价。 进山采木菌已经够辛苦,晾晒成干木菌,免不了再折损一些。 五十斤的木菌,满打满算才卖一百五十文。 许娘子再压压价,钱朵到手的更少。 若是从前,钱朵无所谓,就当赚个老主顾。 但现在,她想跑路,离开钱家沟。 不能再慢慢积攒钱了! “许娘子,整个云岗镇,也找不到像我这种品相好的木菌!”她寸步不让: “我给你的也是最低价,咱俩做买卖也不是第一次,您给个实诚价,到底多少?” 许娘子伸出一根手指头。 钱朵不干了:“十文一斤?你搞笑呢!” 每斤足足压了她二十文,五十斤就少买一百文! 咋不去抢? 许娘子冷笑:“就这个价,多一文我也不给!” 钱朵:“……” 她不要,钱朵还真没地方出手这么多木菌。 咋办呢? 太亏了! 正在这个时候,后厨走进来一个丫鬟,指使许娘子:“老爷回来了,赶紧上菜!” 原来何财主还没吃午饭。 许娘子扔下钱朵,脸上堆满笑:“老爷请的贵客,也来了?” 有客人,灶上那些菜可不够。 丫鬟满脸不高兴:“贵客有那么好请吗?” 这就是没客人。 许娘子招呼着人,将热着的菜赶紧往食盒里装。 她陪丫鬟说话:“贵客不来,那咱家那些绫罗绸缎,可卖出去了?” 最近镇上来了位富商,四处买生活用品,全要最好。 何财主家卖布,也上杆子去推销,在人下榻的客栈待到现在才回来。 提起买卖,丫鬟脸上高兴点,打开话匣子:“全卖完了,对方果然阔气!” “就是那富商太孤傲,老爷请他,说自己茹素,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来了咱给他全素宴不行吗?” “就是瞧不起人!” 说着话,食盒装好。 许娘子亲自交到丫鬟手里,一路送到门口才折返。 见钱朵还在,她倨傲的问:“考虑好没,十文钱,不卖就走!” 钱朵听了一耳朵八卦。 茹素的大富商,那肯定得吃木菌吧。 这就叫船到桥头自然直,天无绝人之路。 钱朵将箩筐一背:“不卖了!” “不卖?”许娘子有点慌,嘴上却损:“你该不会听说有富商茹素,就想换主顾吧?” “哎呦,年纪不小,胃口挺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们家老爷,全镇首富,都见不上人富商一面,你算老几?” 钱朵翻个白眼:“走着瞧!” 呵! 口气挺大。 许娘子脾气上来了,围裙一甩:“走走走,我就跟着你瞧!若是能成功卖掉,我喊你奶奶!” 8、首富家的孩子 钱朵没搭理许娘子。 丫鬟嘴中的富商,既然生活挑剔,啥都要最好的,肯定不能住孬喽。 云岗镇,交通闭塞,商业落后,就一家能入眼的悦来客栈。 钱朵都不用打听。 到达悦来客栈,钱朵果然看到大厅坐了好几个镇上有头有脸的财主。 都是来推销自家产品的。 云岗镇太小,买卖做不大,有大钱和野心的人家,都迁居到县上或者州府。 留下来称财主的,在别地儿也就是开两间门面的普通生意人。 此刻突然来个大客户,采购的额度快赶上他们一年的销售额,当然个个趋之若鹜。 推销成功如何财主那样的,高高兴兴回家吃饭。 没推销成功又不死心的,外加还没轮到自个儿推销的,都留在悦来客栈大厅边吃饭边等候。 悦来客栈的蔡老板,高兴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亲自出来跑堂。 能不高兴吗? 他不用费尽心思推销,生意都跟着水涨船高。 钱朵进去,大厅里的财主们都紧张的抬起眼皮。 见来的是背箩筐的小姑娘,都不约而同松口气。 不是竞争对手! 钱朵悄悄找个角落坐下,并没有贸然过去推销。 许娘子紧挨着她,斜着眼睛小声说:“瞧见没,都是老爷!” “你现在后悔,我还能看在往昔情面,买下你的木菌。” 钱朵笑:“三十文一斤,不讲价!” 许娘子:“……” 呵! 从前还二十多一文,现在直接按正常价卖了哈! 她是按正常价给何财主报,然后压价进购,中间的差价,就是许娘子的油水。 没有油水,她才不干呢! 许娘子气的直瞪眼,腮帮子鼓鼓,像个青蛙。 钱朵装看不见,默默从筐里掏出块生番薯啃。 被漠视的许娘子:“……” 许娘子的脸,越来越红,肚子里那个气啊,也越来越大:“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坐这看你出丑!” 大富商那么好伺候,何财主还用得着绞尽脑汁? 钱朵番薯啃的慢,等差不多啃完,楼上突然有了动静。 蔡老板出来吆喝:“杂货铺、租车行、笔行、珠宝铺的老板,带着你们的样品,楼上请。” 上午是衣食住,下午就琐碎些。 钱朵没听明白,探头问旁边桌上的人:“老板,杂货、租车我懂,笔行也能理解,怎么还有珠宝行的买卖?” 没听说大富商带着女眷啊? 旁边的人见她小姑娘,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头上连朵珠花也没有,轻蔑的一笑,本不打算开口。 大概是大厅气氛太紧张,钱朵也不是竞争对手,说话缓解心理压力,便说: “看你村里来的,肯定没什么见识,我就好心告诉你。” “楼上这位老板,可跟咱们不一样。” “他是青州墨家的,自小在金银堆里长大,吃喝讲究,连束发的头冠,都是温润到冒油的羊脂玉,金银铺上去,推的是男人用的玉冠、腰扣和扳指。” 钱朵听的目瞪口呆。 那人见状,很有成就感,接着说:“知道墨家吗?” 钱朵摇头。 她还想多打听,知道也得装不知道。 那人更得意:“墨家,咱青州首富!产业遍布青州,当年庆王被驱逐到青州,穷的活不下去,求娶了咱墨家的姑娘,才有今天的气象。” 钱朵恍然大悟,然后又问:“那楼上老板,为啥来咱云岗镇?” 穷乡僻壤,有啥可来的? “呵!”那人浑身每个毛孔,都带着骄傲:“墨家祖籍云岗,他家也是从这里起家。” “据老板身边的那位张管事说,每个墨家子弟成年,都要来云岗镇历练。” “历练?之前咋没听说有子弟来过?”钱朵继续追问。 八卦的人:“……” 旁听的财主们:“……” 确实哈。 墨家都历经六代,以前咋就没听说有历练这回事? 大家表情微微变化,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 该不会是……被撵出来的……吧? 气氛突然尴尬。 钱朵总觉着,好像自己说错花了。 “家具行、书画铺的老板们楼上请。”刚才上楼的老板,很快下来,都耷拉着脸,明显没成功。 因为钱朵一番疑问,被叫上楼的财主,也突然不那么开心了呢。 蔡老板,同样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端着一托盘几乎没动的菜往后厨走。 钱朵目光顿时一亮,在蔡老板手里托盘上扫来扫去。 萝卜炖粉条、清煮白菜、蒸鸡蛋糕、白粥……果然很素,也很无趣。 她猜对了。 云岗镇啥风俗? 办席面桌上没个肘子,主家都没脸见人。 有肉才是有钱人! 悦来客栈,做的就是有钱老爷们的生意。 大富商吃素啊,悦来客栈肯定没有准备啥精细的蔬菜。 木菌好啊,口感丰富营养好。 钱朵喜滋滋起身,许娘子紧跟着站起来,一把拽住她,瞪着眼问:“钱朵丫头,你非要撞南墙吗?” “我再给你提高五文,别自找没趣哈。” “不!”钱朵断然拒绝。 云岗镇就她一个卖木菌,估摸着何家木菌存货已经用完,她才来送的。 许娘子压价太低,她偏不卖。 一天也离不开木菌的何财主,到时候肯定会替她好好教训这个贪心不足的婆娘! 钱朵毫不动摇,许娘子猛将其一推,故意大声说:“一个山里来卖干货的,别在这碍老爷们的眼!” “她卖啥?”有人好奇一问。 许娘子轻蔑的说:“还能有啥,木菌呗!” “……”周围人没忍住,哈哈大笑。 木菌有啥味? 做熟了吧,黏糊吧唧;凉拌吧,不挡饿。 也就何财主爱抽大烟袋,喉咙里痰多,大夫让他多吃,所以离不开。 云岗镇其他人,不吃这玩意! 许娘子跟着嘲笑:“我就说你这丫头不识相,卖东西不长眼睛!” “人家大富商,燕窝喝着,大肉吃着,谁认这玩意?” 周围人符合:“就是,这玩意如果卖的动,云龙山早被采干净,轮得上你?” “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可别这丢咱们的脸!” 许娘子就是让大家帮着指责,让钱朵明白除了她,没人买木菌,平放弃不现实的幻想! 她推着钱朵往外撵。 钱朵伸脖子就喊:“蔡老板,木菌贵人吃不吃?” 众人都笑嘻嘻,围着看钱朵怎么被撵出去。 蔡老板闻言,提着菜刀从后厨出来:“谁卖不菌?” 许娘子一瞅,哎呦,这是要砍人! “蔡老板,小孩子,不至于、不至于!”许娘子就是贪便宜,不想闹认命。 蔡老板一伸手扒拉开许娘子,盯住钱朵:“你卖木菌?有多少?,我全要!” “干木菌,五十文一斤!”钱朵坐地起价。 蔡老板眼睛都不眨:“成交!” 9、售后服务 蔡老板提着菜刀出来,许娘子慌了。 钱朵面无改色,坐地起价,说木菌五十文一斤,许娘子差点摔倒。 等蔡老板领着钱朵去后厨,要买下全部木菌,许娘子:“……” 她扶着墙想嚎。 木菌没了,何财主知道真相,不得锤死她! ………… 钱朵随着蔡老板进后厨,将箩筐里的干木菌全倒出来:“您过下称,全是品相上佳的干木菌!” 蔡老板只瞅了一眼,确实看上去不错。 他问:“你会做吗?” “……”做生意可真难,还得负责售后。 钱朵摇头。 蔡老板挠头:“去何财主家请厨娘,怕是来不及。” 楼上那位,滴米未进呢! 钱朵沉默一下,开口:“刚才你扒拉开的那个,就是何财主家的厨娘。” “啥?” 嗖一声,蔡老板消失在钱朵眼前。 没一会儿,蔡老板拉着许娘子进来,嘴里还说:“您会做,帮个忙。若是楼上老板满意,我付你一吊的工钱!” 一吊,正是许娘子想克扣钱朵的那个数。 本以为鸡飞蛋打,没想到有意外之财。 许娘子忐忑的心,稍微得到安慰。 等知道是钱朵推荐她,许娘子挺不好意思,老老实实去做菜,不再出幺蛾子。 钱朵还没拿到钱,就留在后厨,看许娘子做饭。 许娘子确实手艺好,用开水烫开木菌,热水里焯一下,只用麻油、小葱、盐稍微一拌,一道凉拌木菌就做好了。 钱朵不会做饭,质疑:“这,就好了?能吃吗?” 她卖木菌,还真没舍得亲口尝过。 许娘子生气:“你可以侮辱我人品,不能质疑我厨艺!” 蔡老板其实心里也二乎,不过死马当活马医。 他对钱朵说:“小姑娘,你端着菜,上!” “……啥?”跟我啥关系。 钱朵不去,伸手给蔡老板要卖木菌的钱。 蔡老板将放着白粥和凉拌木菌的托盘,往钱朵手里一塞:“就你,赶紧的,回来就给你结账!” 太不容易了。 做个小本生意,还得被别人当丫鬟使。 一切为了小钱钱。 钱朵哭丧着,端着托盘上楼。 身后传来蔡老板劫后余生的声音:“我给你们说,你们是不知道那位多难伺候!” 钱朵:“……” 哦,所以让她上。 都说那位富商难伺候,钱朵觉着就是饿的轻! 她战战兢兢上楼,最豪华的那件客房,门大敞着。 钱朵轻轻靠近。 屋里的人正挣得脸红脖子粗,谁也没注意到她。 钱朵偷偷抬头,客房套间的门紧闭,外间八角桌前,围着两位老板。 估计就是刚才喊的那两家具行和书画铺的老板。 家具行老板拍着身边的木箱子:“上好的柏木,你怎么就说是松木!” 坐在八角桌后的那个人,慢悠悠说:“柏木是幽香,松木是松香,你当我鼻子不通气?” 柏木抗湿力度强,松软易加工,不爱变形是,是云岗镇做家具首选,所以比松木贵。 然而两种木材,从外观上看,疤痕都挺多,不好分辨。 家具行常拿松木,骗不懂木材的老实人。 看来今天遇到厉害角色了。 家具行老板被揭穿,很尴尬:“老板您真厉害,我原来拿错箱子了,我自己都不知道。” “呵。”桌后的人冷笑一声。 家具行老板央求:“您看,回头我带柏木的来,这一单,你给我们家做?” “不跟心思不正的人打交道!”那人还挺傲气。 换谁被骂心思不正,都会恼。 家具行老板羞的耳朵脖子全红了。 他将木箱往怀里一抱,气哼哼说:“不就是被家族撵出来的,在咱这装什么老爷!”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桌后的人,啪一声拍案而起。 钱朵吓的眨巴下眼睛,往角落里缩一缩。 果然不好伺候啊。 待会而吃不好,可别打人! “哎,是你?”桌后的人将家具行老板撵走,终于发现了钱朵。 钱朵早就听着声音耳熟,抬头一瞧,差点将托盘摔对方脸上。 这不就是那天在集上,嘲笑她财迷样子的人吗? 若不是当时着急回家,她得逮住对方好好问问:“你认识我吗就说财迷精?” 不过她不能摔,还得乖乖将饭送过去,因为买木菌的钱还在蔡老板手里呢。 钱朵上前一步:“您的饭。” 那人扫一眼托盘,接过去:“哦,等着!” 他接了托盘,转身就去敲套间的门。 “进来。”屋里的人,声音挺有磁性,就是感觉上有点……恹恹地。 莫不是那天的美少年? 钱朵偷偷往里瞅。 然而对方门关的特别快,钱朵啥也没瞅着,不过不妨碍她胡思乱想。 那天见到的两个人,风尘仆仆,模样落魄的很,怎么瞧也不像什么富商。 怕不是来云岗镇吃霸王餐,行骗的吧? 她悄悄问还在等候的书画行老板:“他们买东西,付现钱吗?” “定金,等东西齐了,或者做好,再交付余款。”书画行老板解释。 钱朵“哦”一声,没再开口。 回头结完账,就没她啥事。 外公说,沉默是金。 反正坑的不是她的钱。 正想着,刚才那人就出来,关上套间门后,就似笑非笑望着全钱朵:“你还杵这干什么?” “老板,饭菜还合胃口吗?”她也不想啊。 这不是得看您吃着满不满意。 钱朵装听不见对方的阴阳怪气,一张脸笑的像朵朝阳花。 “还成,能吃!”对方说:“别叫我老板,里面那位才是,我,坐不改名站不改姓,张东成!” “若是您不信,墨家去打听!” 钱朵:“……” 感情刚才质疑的话,对方听到了。 她呵呵一笑,脚底抹油,转身就下楼找蔡老板:“吃了,给钱!” 赶紧的,得罪人了。 再不跑,怕收不到钱。 蔡老板不知道楼上官司,他双手合十,朝头顶一拜,爽快的领钱朵和许娘子去柜台结账。 他打算盘的时候,钱朵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蔡老板,不知道上头那位吃不吃燕窝。” “您瞧咱云岗镇也没有,我这有桃胶,做出的甜品不比燕窝差。” 这还是桃花盛开的时候,钱朵从树上抠下来,一直随时带着,就想找机会卖掉。 无奈云岗镇的人,就特么认吃肉! 10、做人留一线 蔡老板迟疑。 木菌人家是吃了,但桃胶这玩意,能吃? 他第一反应,是看许娘子。 许娘子摆手:“别看我,没吃过。” 钱朵忙解释:“咱没吃过,可不能证明这东西不能吃;咱云岗镇都不爱木菌,楼上贵客还不是喜欢?” 蔡老板和许娘子:“……” 对哦。 钱朵将桃胶托到两人眼前:“实话跟你们说,我是京城出生,在那边待过。” “贵人们吃燕窝,吃不起的人家,就拿桃胶和燕米做平价替代。” “听我的,桃胶不贵,只要您十文。” “十文钱,买不了地盖不了房,买不来吃亏上不了当,万一贵客喜欢,您就是赚!” 蔡老板被说动心了。 对啊,万一楼上贵客喜欢呢? 十文钱,真心等于白送。 “行吧!”他又多给钱朵十文:“若是贵客喜欢,回头我还找你采购。” 钱朵喜笑颜开,将钱小心翼翼守在箩筐里,用一块破布盖上,往背上一背,出了客栈。 许娘子紧跟其后。 钱朵都快走出云岗镇,拐到乡间小道,许娘子还跟着。 钱朵停下脚步,紧紧搂住箩筐,回头瞪她:“干什么,非要追上我叫奶奶?” 她都没当着人,出两人的赌约,让许娘子当众喊她奶奶,怎么对方跟狗皮膏药一样,缠上她了呢? 许娘子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地说:“钱朵啊,你不记仇向蔡老板推荐我,谢谢哈。” 钱朵没吭声,等着听对方下句话。 偏许娘子不直说,还绕弯:“钱朵,我觉着你财运真是好,那么多老板都难做贵客买卖,你一去就撞上人家不爱吃客栈的饭。” 这个钱朵认。 她打小财运好。 同样是过年店家抽奖,其他人死活抽不到,她随便一刮就是大奖; 在云龙山,村里小伙伴上山,逮只野兔要么挖坑要么设陷阱,反正特别费事; 钱朵进山,野兔子主动往她怀里跳; 就说木菌吧,云龙山地势开阔空气干燥,气候也不温暖,按说木菌难找; 钱朵捡柴禾就能找到大片野生木菌。 头几天她进了一批伞去卖,村里都说这几天大晴天,根本没人买伞,她会亏死。 结果钱朵刚到镇上,天降大雨,进的伞一把没剩全卖光。 她自从开始卖东西,就没卖不出去过! 所以她听到来了贵客,才有底气不做许娘子的生意。 果然,结果让人很满意。 外公都说钱朵是个小福星呢。 偏钱家人,非说她扫把星。 钱朵面色缓和,对许娘子说:“你挺有眼光。” 许娘子心下一松,这才转到正题:“钱朵啊,你人美心善……那个,家里还有木菌吗,匀我点!” 没有木菌,没法给何财主交代。 钱朵叹口气:“许娘子,平时我对你,是不是特别随和可亲?” “是是是。”许娘子眼巴巴想要钱朵木菌。 以前供大于求,她当老大。 如今人家钱朵不愁销路,许娘子身段,放的可低了,对方说啥她应啥。 钱朵想到从前被许娘子压的价格,心里就憋屈。 今天扬眉吐气,若是不说许娘子两句,她都对不起自个儿受的委屈。 “您知道吗,在京城,干木菌就是卖五十文一斤!” “我一个姑娘家,户籍所限,走不出咱云岗镇。” “加上咱镇就认吃肉,不认木菌,我才将它贱卖给你。” “你倒是好,得寸进尺,将价直接砍的就剩个零头!” “许娘子,您要抠油水,我理解。” “和气生财,我不跟您计较,您却当我老实好欺侮,不给我一点赚头,你自己说招不招人恨?” “恨恨恨。”许娘子拉住钱朵的手:“我猪油蒙了心,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朵啊,还有木菌吗,我按蔡老板的价给你!” 许娘子再没之前倨傲态度,就差给钱朵跪下。 钱朵见气也出了,钱也没少赚,磨磨蹭蹭从箩筐里掏出一包:“喏,蔡老板没买完,留了点,便宜你!” 其实许娘子刚才从蔡老板菜刀底下要救她,钱朵就知道,对方人没坏到底。 外公说: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于是,钱朵偷偷给许娘子留下一包木菌。 但是她不主动拿出来,就等着许娘子着急上火来求她,免的太容易得到不知道珍惜和感恩。 许娘子一看就木菌,激动的拍手:“哎呦,钱朵,以前我确实混账!” “今天你救我急,还帮我赚一吊钱,以后你就是我姑奶奶!” 钱朵摆手:“别了,你多大,我多大?你叫我姑奶奶,再把我叫老了。” “这是一斤干木菌,五十文钱,你别少我的就成!” “必须的!”许娘子当即从一吊钱上抽下五十文,毫不犹豫交付钱朵,生怕对方反悔。 钱朵接过钱,手里托着木菌,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给许娘子。 她说:“我家里还有些,回头再给你送。若是镇上有什么好买卖,许娘子记着我点。” 不就是打听消息? 许娘子拍着胸脯保证,让钱朵放心。 钱朵这才将木菌交给对方,转身离开。 到了云龙山脚下,她按照老规矩,将钱藏一半留一半,然后进村。 刚进村,村口那些围一起聊天的大婶嫂子们,全都闭上嘴,眼神复杂的盯着钱朵。 钱朵:“……” 她脸上有花? 钱朵想逮住一个人问,结果人家避之不及,像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得! 钱朵想起来了,自己扫把星名声如今全村都知道。 她也不热脸贴人冷屁股,背着箩筐,慢悠悠回家。 还没到家呢,她就远远瞧见,家门口堆着一团东西。 再一瞧! 奶奶的! 这不是她的被褥和换洗衣服? 钱朵脸色铁青,对着家里喊:“谁干的!” “我!”李翠花从院里跑出来,冲着钱朵横眉竖眼:“我扔的,你能咋滴!” 钱朵生气:“你干嘛扔我的东西?” “干嘛?”李翠花扯着嗓门吼:“你个扫把星!” “你让我挨顿打,还将你刚醒的三叔克的又昏过去,你还有脸问!” “告诉你,我们不要你这个扫把星了,爱去哪去哪!” 11、李翠花撵人 李翠花嚷嚷的特别声大,生怕别人听不见。 喊完就关门。 钱朵一伸脚,将门卡住,透过门缝往家里仔细扫了两圈。 目光往家里仔细扫了两圈。 堂屋门锁上了,钱老太不在家。 就说嘛,钱老太好面子,即使想撵钱朵走,也会用阴柔的办法,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大张旗鼓。 钱朵双手抵着门,对李翠花冷笑:“三婶,我咋不知道咱家轮到你当家?” “你撵我出去,奶奶知道吗?三叔同意吗?” 就是为了三叔钱恒的仕途,钱老太也办不出大冷天撵无父无母孙女出门的事儿啊! 李翠花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钱朵鼻尖:“这就是老太太的意思!” “我告诉你钱朵,你三叔醒不过来,老太太饶不了你!” “赶紧滚蛋!” 钱朵眼皮都不抬:“想我走,必须奶奶亲口出来说!这个家,我只认她老人家的话!” 就算是钱老太的意思,她我不可能让李翠花这么大阵仗撵人的。 想闹大是吧? 来啊! 李翠花今天丢了人挨了打,长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是钱朵克的! 所以,钱老太跟着大夫去抓药,李翠花一鼓作气,将钱朵东西全扔出来。 扔出来还不解气,又上去踩两脚再泼上冷水,不信冻不死她! 钱朵若是识相,就赶紧滚蛋。 到时候钱老太回来,肯定夸她办事利索,将亲事被搅和那件事翻篇。 可钱朵不走,死活扒着卡着大门。 两个人僵持不下,时间越拖越久,动静越闹越大。 村里闲人,慢慢围上来。 钱家沟的人虽然都是同族,出五服的都少,但几代人下来,早就不像从前一家人那么亲。 族里最出息的老四房,也就是钱朵他们家,落魄的太快。 自从回乡后,家里是天天闹,在村里的话题度,都赶超邻村张寡妇有多少个相好这个议题。 你瞧今天,老四房一连贡献两场好戏。 这供出状元的家庭,也跟他们没啥两样啊。 大家抄着袖子,没一个上去劝的,全围着看西洋景。 钱朵一扭头,就看到一群人幸灾乐祸的模样。 她出生在京城,长大后家里偶尔来老家的亲戚,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钱朵目光闪了闪,凉就凉,反正她求的不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当务之急,不能让李翠花得逞。 外公说,不能低着头做人。 她钱朵要走,也得挺直腰杆,堂堂正正从钱家沟走出去! 钱朵盯住一个人:“四嫂子,麻烦您去里正家,就说我三婶撵我离家!” “我户籍在这里,没有里正给我申报路条,我能去哪里,三婶这是想我死在荒郊野外啊!” 如今钱家沟最有说话权的,除了老六房的族长一家,就是长房的里正家。 为啥不找族长找里正? 钱朵是有自己算计在里头。 从刚做妯娌,里正的娘孙氏就跟钱老太不对付。 凡是钱老太反对的,孙氏都赞成;凡是钱老太喜欢的,孙氏都讨厌。 看着钱老太高楼起,又看她楼塌了,终于等到对方重新与她肩并肩,孙氏怎么会放过这个奚落对方的好机会? 只看早上对方兴匆匆对战钱老太,钱朵就差不多摸透了孙氏心理。 如今对方刚打赢了钱老太,正是得意时候。 再去请,孙氏肯定会雄赳赳气昂昂过来,趁热打铁将钱老太干翻。 被钱朵指使的,是同族的一个嫂子刘氏。 刘氏正看着热闹呢,扭扭捏捏不愿意去。 但钱朵指名点姓喊她,还说出“死”字,就算刘氏不愿意,也得去传话。 真逼死人,里正肯定倒霉,钱家一族臭名远扬。 她不传话,那最后肯定自己也沾一身屎! 刘氏跑的特别快,一溜烟跑进里正家院子:“大奶奶,大婶子,里正大哥在家吗?” 里正不在家,吃过饭就去地头溜达,家里只有孙氏和里正媳妇张氏。 孙氏问:“这不是四侄媳妇吗?你那么慌干啥来?” 刘氏拍着手说:“大奶奶,大嫂子,不好啦,老四房又闹事呢,要撵钱朵滚蛋。” 孙氏乍一听,又是钱老太她家,下意识往上站。 晾晒衣裳的张氏,将衣裳往水盆里一摔,拦住了孙氏:“娘,你可再别去掺和!” “现在谁不知道钱朵是个扫把星,你帮她,谁家出了倒霉事,回头都赖咱头上!” 孙氏手一甩,满脸不高兴。阻拦她战斗钱老太,就是阻拦她晚年最大乐趣! 她脸一绷:“你懂个屁!” “李翠花说钱朵是扫把星,钱朵就是扫把星?” “李翠花啥人?那就是个搅屎棍!” 钱老太娶这么个儿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可让她好好奚落奚落去! 孙氏甩胳膊就冲到战场,后面张氏撵都撵不上。 围钱朵家门口的人一瞧孙氏来了,想起早上的精彩,纷纷让出一条宽敞大道。 “是谁说要撵其钱朵出去?”孙氏一进场,就将指着李翠花骂:“撵人要开祠堂的,你算老几!” 李翠花心里窝了个大草:啥玩意啊这老东西,哪哪都有她。 鉴于早上干的那场仗,李翠花算是知道了孙氏的厉害。 但是她也知道村里人忌讳什么了。 李翠花瞪着眼睛说:“大奶奶,早上您没听见,钱朵是个扫把星呢!” 孙氏不耐烦:“听见了,钱朵是个扫把星,克你克你闺女克钱恒!” “可也没见她克别人呢,感情就逮着你们一家三口克,为啥啊?” “难道因为你们脸大!” 李翠花:“……” 这老不死,嘴跟个炮仗一样! 真当我治不了你。 早上被孙氏骂得狗血喷头之后,李翠花脑子里可是一直都在琢磨怎么怼回去。 她早有准备,大声说:“大奶奶,你老糊涂了吧!” “钱朵克的只是我们一家三口吗?” “她父母双亡,我们老四房从青云路跌回钱家沟,全跟着倒霉。” “大奶奶阻止我撵扫把星出门,是不是不拿全村人的命当回事呢!” “里正家了不起啊?” “里正家也得对全村人负责啊!” 孙氏闻言,表情一滞,犹豫了。 12、趁机分开过 李翠花太招人恨了。 说得那叫什么话? 孙氏来找麻烦,管她儿子什么事? 扯着她儿的官名,不好办事啊。 孙氏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却不敢再继续。 毕竟,她心里也犯怵。 那可是扫把星! 跟瘟神、穷鬼一个档次,人见人怕,花见花败,神仙来了都得跑啊! 孙氏都犹豫了,周围人更是想的远,纷纷劝:“大奶奶,李翠花说的对啊。” “咱村里才好两年,不能再招惹祸呢!” “钱朵得撵出去!” 这个时候,他们全忘了钱朵爹怎么救老钱家与穷困之时。 钱朵一瞧,好嘛,扫把星这个名头还真是厉害,让全村人倒戈,连最有利的助手孙氏也退缩了。 看来只能靠自己。 扫把星? 呵呵。 钱朵捋起袖子,使出吃奶得劲将李翠花一推。 李翠花没站稳,哎呦一声后退一步,抓住门柱才算没摔倒。 钱朵一步跨进大门,将抱着的被褥往李翠花身上一罩,大声说:“咱俩谁是扫把星,还不一定呢!” 村里人,全支棱起耳朵。 啥意思,啥意思,还有内幕? 钱朵说:“我出生的时候,祥云笼罩整个庭院,喜鹊绕着我们家飞了好几圈都不散!” “这是能打听到的,不信你们去京城问!” 反正钱家沟没谁真的去京城,钱朵一点都不怕人查。 她继续说:“那时候,我们家蒸蒸日上,过的可好了!” “从啥时候开始倒霉的?” “不就是新帝登基那一年,奶奶领着全家赴京,三婶你住进我们家后院的时候吗?” “我们家好好的,咋你一来,就开始霉运不断?” 所以,到底谁才是扫把星? 谁才应该被撵出去? 李翠花好不容易扯下头上罩的又脏又冷的被褥,听到钱朵一番颠倒黑白的话,差点气晕过去。 她气急败坏跳起来:“血口喷人,你才是扫把星,扫把星就是你!你克父克母,克我们全家!” 钱朵冷笑,并且气定神闲:“你倒是说说,如果我是扫把星,你没去京城的那几年,我家咋那么幸福呢?” 理不在声高,给你机会说。 李翠花:“……” 她说啥? 确实他们是新帝登基那一年入的京,全村都知道。 钱朵将话堵地死死的! 李翠花心里咯噔一声,感觉要糟糕,下意识看众人反应。 孙氏连连点头,似乎更愿意相信钱朵的话,其他人也是满脸的疑惑。 钱朵勾起嘴角。 外公说,如果形势对己不利,就先将水搅浑再说。 村里人好糊弄,像墙头随风飘的草,她才说两句,大家又开始摇摆不定。 多好的机会啊! 钱朵决定再接一把力,干脆趁机会分出去得了,反正她也不想跟钱老太一家过。 分出去,以后挣的钱,就全都是自己的。 一切为了小钱钱! “大奶奶,各位叔伯婶子!”钱朵声音又起:“我户籍在村里,走是不可能走!” “今天我家三婶子不留我,我一个姑娘家,无处可去。” “但我钱朵,也不是不要脸的人,非得寄人篱下!” “今天求大奶奶和众人做个见证,家里将我分出来,不能就扔两床湿漉漉的被褥吧?” 众人眼睛,往那两床被褥上一扫,因为刚被李翠花踩过,更显破烂不堪。 这怎么能取暖呢? 李翠花真是狠心啊! 大家看李翠花的目光,都变了。 李翠花黑脸堂子都白了:“她扫把星,给她两床被子都是我心善!” 一个年轻媳妇看不下去:“我说三嫂子,这就是你不对!” 她一开口,大家都反应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李翠花。 “就是啊,钱朵小小一个人,爹还对咱族人有恩,你这人走茶凉的,也太凉了!” “我瞅着你们家,都是钱朵挣钱,咋就分给人家两床破被褥?” 就差指着李翠花鼻子,说她丧尽天良,苛责侄女霸占家财了。 李翠花冤啊。 她就是嫌弃钱朵扫把星,家里钱都是钱老太攥着,就连现在抓药都防着她这个儿媳妇,亲自跟着大夫跑山路去取。 “我没霸占,你扫把星,我撵你还有错?”有钱朵一番有理有据的说辞在前,李翠花再怎么嚎,都显着强词夺理。 一部分人,已经不信她了。 钱朵见情况变的对她有利,该装可怜她绝对不硬撑着。 她一垂头,手在脸上抹了抹,说话声带出哭腔:“我真想好了!” “大奶奶,您可怜可怜我,做主将我分出来吧,我也怕被三婶克啊!” 李翠花才是扫把星! 钱朵揉眼睛哭,李翠花叉着腰横眉冷对,两个人一比较很明显大家信弱的那一个啊。 孙氏心里挣扎半天,最终舍不得放弃跟钱老太作对的机会。 再说,钱朵一小姑娘,无家可归,还是状元的闺女。 就算将来证明她真是扫把星,孙氏也可以说自己仁慈心软,作为长辈哪能眼睁睁看着族里孙女死对不对? 做了决定,孙氏重振旗鼓,当即对李翠花说道:“对啊,你们嫌钱朵扫把星,钱朵指责你才是。” “要我说,为了让村里人定心,你们就分开!” “分开过,看谁过的好谁过的不好,过的好的肯定不是扫把星,过的坏的,咱村里绝不能留下!” 她越说,越觉着这主意真是好,眼睛都发亮:“李翠花,你可不能跟你那狼心狗肺烂心肠的婆婆学!” “分,必须分!” “还有,咱族里不苛责小辈,你们不能只给钱朵一床破被子!” 孙氏行动力特别强,立刻让人将族长和里正叫来,三下五除二写好分家的契书,一分为三,族里一份,钱朵一份,剩下的一份扔在李翠花脸上。 李翠花整个人都懵了。 她没有急智,面对的都是长辈,根本不知道对付也无力还手,眼睁睁看人帮着钱朵将家里搬空一半! 不过,钱朵撵出去了,对吧? 她也算顺利完成了钱老太的交待。 ………… 钱老太提着两幅药,瞅见家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头皮登时发麻。 她家又有啥热闹? 没完没了了还! 钱老太不想过去丢人,赶紧绕道从后门溜回家。 一进家,她就感觉不对:八仙桌上的茶碗和水壶,咋没了?炕头的新被褥,咋少一半?屋里仅有的两个长板凳,哪去啦? 13、将她给我喊回来! 家里遭贼啦! 这是钱老太第一反应。 她赶紧跑到炕头,检查自己藏钱和粮的大箱子,看到锁没坏,这才松口气。 但是还不放心,她又打开箱子检查一遍,确定没少,这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孙氏尖利的嗓音响起来:“大孙女,你分出去了,自己好好过!” “咱全村人都看着,看到底谁是扫把星!” 钱老太愣住。 分出去? 谁分出去? 她眼皮直跳,明白情况不对,立刻想跳出去问清楚。 但是怕丢人呢! 迈出去的脚,在空中悬半天,到底没敢落下。 钱老太一转身,躲着人,溜着墙根,从后院冲进东屋。 东屋里,钱芷正趴在窗台,气的咬牙切齿眼圈通红。 钱老太照头就问:“说,咋回事!” “奶奶,您可回来了!”钱芷看见钱老太,可算找到主心骨。 她生气自己娘笨,又被钱朵给坑了,没好气的将事情说一遍,一点不为李翠花打掩护。 钱老太听后,脸上的褶子气的直抖。 这个李翠花! 让她撵个人,给撵成分家。 还能再不中用点吗? 熊揍的货,欠打! 等李翠花回家的时候,就看到钱老太怒气冲冲立在屋门口。 “关门!”家丑不可外扬。 钱老太让李翠花关上门,屋里对着她又掐又拧,还不许她哭出半点声。 连带着钱芷,也挨了两棍子,理由是没有及时阻止李翠花犯错。 收拾完两人,钱老太擦把汗,使唤钱芷:“你去,将钱朵给叫回来!” 迫于钱老太银威,钱芷哭哭啼啼起身,还没走出去,又听钱老太喊:“等会,明儿再去!” 现在去喊,村里人肯定都看着呢。 等明天大家都去地里忙,没人注意的时候再去喊。 想分家,没门! 她抓两副药,一下子就去了一半的私房。 地里那些东西,仅够温饱,不是钱朵能挣钱,钱老太根本存不住私房。 回来路上她就后悔,撵出去太便宜钱朵,一定要咋干她最后一滴血,才能解心头之恨。 结果一回来,李翠花直接给她一个惊吓。 太刺激了。 必须将钱朵给拉回来,好好收拾! ………… 钱朵被分到村东头,两间破旧的茅草房住。 这里曾经住着一位无儿无女的老寡妇。 老寡妇死后,房子就空下来,年久失修,没一点人气。 又因为紧挨偏僻,更少人来。 本来孙氏想给钱朵在村里找间牛棚先住着,回头重新搭建个新院子。 钱朵不愿意,自己挑了这所旧院落,她才不住村里面对一群人的审视围观呢。 村东头多好,又偏又安静,还跟老四房隔着一个村子。 钱老太想找她麻烦,必须穿过整个村庄。 依对方好面子的脾气,她肯定不愿意丢这个脸亲自来。 使唤家里其余人,钱朵更不怕。 钱朵美滋滋,卷起袖子收拾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 多稀罕啊,她竟然真的从家里分出来,还不用被撵着去外面找营生。 这个结果,她太满意了,回头找机会得好好学谢谢李翠花。 谢谢她的冲动和蠢笨。 院子太破,院里的水缸厚厚一层土。 钱朵先在院子里搭上晾绳,将被褥晒上,然后就去清理院里的水缸。 水缸缺了一个口,但是能用,就是里面脏兮兮,杂物太多。 钱朵将杂物清理出来,又从赵王河提一桶水,将水缸从里到外刷干净,这才去村里喝水的那口井去打水。 水缸灌满,钱朵开始清理屋子。 老寡妇的东西,早就被村里人搬空,就剩一只坡脚的小四方桌和到处是裂缝的炕,今天先在地上凑合一宿。 钱朵扫屋顶,抹窗棂,又和了黄泥将坑缝给堵严实,等明早用火烘干就能睡了。 她手脚麻利,收拾完卫生,太阳还没落山呢。 就是肚子饿的厉害。 钱朵这才想起来,屋里没锅,她也没粮。 寒冷的秋风从茅草屋的缝隙里往里一吹,钱朵一身热汗全没了,打了个寒颤。 她怕风寒,赶紧脱了棉袄往被窝里一躺。 哎呀呀,胃饿的难受,如果此刻再哼首歌“小白菜啊,地里黄呀……” 那就更像孤孤伶仃的小可怜了。 不过钱朵乐观的很。 她有钱! 云龙山半山腰,一个隐秘的山洞里,藏着她存钱的罐子。 两大罐,怎么也得有好几吊钱了。 如今只是被分出来,等钱老太手头紧的时候,肯定还会想办法从她手里抠。 辛辛苦苦挣的,她有用,怎么能白白送给虐待自己的人? 如果能跟对方彻底决裂,生死不往来,就更美了。 到时候,钱朵就将钱罐子抱回来,埋炕底下。 睡在钱上的快乐,没钱的人她想象不到哇! 钱朵仿佛看到天空中,一串串铜钱挥舞着双手,争先恐后往她怀里飞,高兴的忘了饥饿,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舒坦。 早上,钱朵被饿醒了。 她决定,先去赵王河上游逮条可爱多肉的大鲤鱼! 赵王河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上游弯多水清,鱼虾更多,比村边上好逮。 钱朵在院子里烧上柴禾,抽了一些去将炕烘上,然后用瓦罐烧开水先灌自己一个水饱之后,背上箩筐高高兴兴进山。 钱芷大清早被钱老太撵出来找钱朵,等她磨磨蹭蹭走到村东头,就看见钱朵上山的残影。 她心里不顺,气的抬脚就把茅草屋摇摇欲坠的篱笆墙给踢倒。 旧篱笆全是倒刺,墙是倒了,钱芷脚也被扎的生疼。 “死钱朵,为什么不跟着她爹妈去死!”死了就没那么多事。 钱芷咒骂完,先是唬一跳,随后若有所思。 钱朵活着,过的差还好,过的好了,那不就明晃晃表示李翠花才是扫把星? 那还得了。 以后肯定没她们娘俩好日子过。 钱朵死了,一切消失于无痕,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大家肯定再也记不得扫把星这回事。 对! 钱芷用针尖大的小心眼思来想去,都快将旧手帕上的线头薅秃噜了,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追着钱朵进山。 她从来都是在屋里躲清闲,从来不跟着村里同龄人上山挖野菜逮兔子。 所以钱芷在山上绕半天,沿着河不停绕弯,才最终在一处浅水湾寻到钱朵。 赵王河的水,再此处放缓,但是隔了大约十米,又是一段激流。 钱朵正面朝河水,高举着木叉,专注于水中的鱼。 钱芷屏住呼吸,放慢脚步,轻手轻脚靠近对方。 对不住了钱朵,谁让你是扫把星呢。 她这是为村里除害! 钱芷闭上眼睛,双手一推。 14、早点投胎,不好吗? “噗通!” 钱芷自己扑进冰冷的河水。 她不会水,在水里扑棱。 她勉强抬头,发现钱朵举着鱼叉,站在岸边,面无表情望着自己。 原来对方早知道! “救命,救……”钱芷越挣扎,水流的速度越将她往急流处推。 她呛了几大口水,河水冰凉刺骨,恐慌的拼命挣扎,终于抓住一个长长的东西。 钱芷像捞到救命的稻草,死死抱住,怎么也不撒手。 等喘过气,她才看清,自己抱的,是钱朵的鱼叉。 钱朵救了她。 钱芷浑身是水,打着冷颤,很是狼狈,央求钱朵:“姐姐,拉我上去。” 钱朵没说话,蹲下身体,若有所思盯着对方打量。 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堂妹。 钱老太带着大房和二房进京时,钱芷也才六七岁,平时缩在李翠花怀里,见人都怯生生。 不过两年,钱家遭难返乡,钱朵受尽折磨,钱芷每每躲在李翠花和钱老太身后幸灾乐祸。 没想到,这是个狠心肠,一出手,就要人命。 钱朵笑了。 她正想不到办法与钱老太彻底决裂,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谢谢啊钱芷。 钱芷被对方笑的发毛,不知道钱朵又打什么主意。 自己亲娘就没在对方手里讨过好,她现在真的知道怕了。 钱芷正胡思乱想,突然就被对方提溜出水面,然后“嘶”一声,自己衣服被钱朵扯掉一块,然后就是一阵剧痛。 钱朵的鱼叉,扎在她的大腿根。 不等钱芷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就被摔到岸边草地,然后听到钱朵大叫:“你竟然谋杀亲姐!” 噗通! 钱朵自己跳进水里,顺着水流……游走了! 钱芷目瞪口呆,望着钱朵的骚操作,整个脑子轰隆隆空白一片。 ………… 秋天的河水,真是冰凉刺骨,钱朵在水底打了寒颤。 她跳进水,做出被钱芷谋害的模样,等回头外面躲两天,就会钱家沟找里正,告她老四房莫害人命! 里正一门心思想评选今年镇里的最佳村庄,肯定不愿意出命案惊动官府。 到时候她就闹,逼着钱老太出面与她彻底断绝关系。 两个孙女,一个没爹没娘,顶着扫把星的名声;一个是她宝贝儿子唯一的骨血,惯会哄人。 钱朵用脚指头,也知道钱老太会保哪一个。 到时候,挣的钱全是自己的,哈哈哈哈哈。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钱朵游到一半……腿抽筋了! 天要亡朵(◣д◢) ………… 一只小巧精致的乌篷船,慢悠悠在赵王河里前行。 张东成坐在船头当船公,一边划桨一边对船舱里的人说:“公子,前面就是蔡老板给咱找的府邸。” “我瞧了,高墙大院,砖瓦房五间,视野开阔,虽破旧些,但收拾干净,总比镇上安静舒适。” “嗯。”船舱里的公子,就是云岗县都在传的富商,墨家的子弟,墨宸。 墨宸隐在光线阴暗的地方,坐姿懒洋洋,眯着眼睛巡视赵王河两岸,对张东成的介绍偶尔附和两句,大部分时候沉默不语。 张东成说了一通打听来的云岗镇事宜,也开始欣赏起两岸美色。 你别说,云龙山虽然偏僻,但是风景秀美,山里肯定也不缺吃少穿。 没有饿肚子的危机,怪不得这里的人,都不思进取,小富即安。 墨家能从这里大家走向整个青州,老祖宗真是有强大的魄力和毅力! “咣!” 船身一震,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船舱里的墨宸,手里端的酒杯被掀翻,微红的果酒将他身上素衣染了好大一块红渍。 墨宸脸色,当即铁青。 张东成忙说:“公子莫急,我带着备用的衣裳。” 大概是碰到了礁石。 张东成起身,探头朝船底张望。 “哗啦!” 一个人形带着水流,扒上了他们的乌篷船。 钱朵使劲咳两声,将不小心灌进胸腔的水,使劲咳出来。 腿抽筋了,她在水里飘出好远,幸亏遇到一艘船。 钱朵拼命扒住船帮,大口吐水,看的张东成目瞪口呆。 吐完,钱朵才抬头,一瞧还是熟人,当即热泪盈眶:“救命啊老板!” 张东成,扭头瞅船舱里的墨宸。 他就是个仆从,主人不发话,他不能随便当家。 钱朵等不来张东成拉她,身体在凉水里泡的牙齿打颤。 “咳咳咳!”她忍着小腿肚的疼痛,很清楚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飞快的流逝。 时不待我啊。 外公还在流放地受苦,她不能死! 钱朵昂着头,目光投向走出船舱的墨宸,面带哀求。 墨宸绷着脸蹲下身,一只手轻轻覆盖在钱朵因为用力爆出青筋的冰凉手上。 对方手上温度,像小时候大雪天母亲给钱朵买的烤红薯,温暖香甜,让人留恋。 钱朵落泪:“我住钱家沟,公子……” 话没说完,钱朵就惊恐地发现墨宸正在将她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然后,对方淡淡说道:“早点投胎,不好吗?” 钱朵:“……” 她重新被推下水,没有泛起一点水花。 “嘶。”墨宸却扬起手指,紧皱眉头。 钱朵挣扎间,手腕处的银手链断掉,划破了他的手指,渗出一滴血。 一道光,滑入伤口,快得墨宸以为自己花了眼。 张东成赶紧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公子,快擦擦。” 墨宸接过,将血迹擦掉,顺手将手帕一扔,却不巧落入赵王河。 “吧唧!” 被扔进水的手帕,从水里跳出去,直接砸在墨宸身上。 然后钱朵从河底一跃而起,嗖嗖爬上船,仰倒在船上,快的让人来不及拦。 墨宸转身上前踩住钱朵胸口,就要将她踹下去。 “噗!”墨宸用力过猛,踩的钱朵咳出一大口污水,全喷他袍衣之上。 然后钱朵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扣住墨宸的脚环,坚决不撒手。 想她死,没门! 墨宸盯着身上的污水,一张脸铁青,周身登时被寒冰锁住。 张东成目瞪口呆。 自从两人离家,墨宸就摆出一副爱谁谁都特么别搭理我的厌世脸,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村姑破功。 小姑娘厉害,做了多少人做不到的事情。 眼看这么厉害的小姑娘要被踢下水,他扑过去抱住墨辰:“莫冲动,冲动是魔鬼!” 15、不承认害人 钱芷跪在堂屋,哭的跟泪人一样:“奶奶,姐姐她想不开自己跳水,当时岸边就我一个,说不清楚啊。” 钱朵那一嗓子,直接吼来一早进山捡柴禾的小孩。 全村小孩,都在村里嚷嚷,钱芷害死了钱朵。 出了人命,这还了得! 里正领着人,正往老四房赶呢。 钱芷自己想不明白钱朵为什么那么做,只能求助家里最精明的钱老太。 钱老太铁青着脸,旱烟袋使劲敲钱芷后背:“她想不开?自己跳水?” “我瞧她气死咱们,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肯定是钱芷动了歪心思,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做就做,偏偏闹的人尽皆知,跟你那蠢猪娘一个样!”钱老太仰天长叹:“我当初怎么就瞎眼,给老三娶了那么个笨婆娘!” 都说娶妻娶贤,赖妻祸害三代。 果然不假。 但是能怪谁呢,谁让她当初贪人家嫁妆多呢? 屋外,里正已经领着人进了院子:“四婶,你家钱芷真的害她姐姐?” 跟来的水生,是族里八岁的孩子,扯着嗓子嚷嚷:“我和富贵、狗剩都听见了!” “对啊,钱朵姐拼命喊你不要害我,但是等我们赶到,她已经被水飘走。”富贵点头。 另一个叫狗剩的,演绎得更厉害:“钱朵姐拼命挣扎,与钱芷姐打成一团,浑身是血,沾的钱芷姐身上都是!” 钱芷气坏了。 这帮小孩,就是胡说八道。 “奶奶,别信他们,他们到的时候,岸上只有我一个。”哪里来的打成一团,绝望求饶? 整的钱芷多心狠手辣一样。 钱老太冷哼一声,对钱芷的求助不屑一顾。 钱朵在她眼里不值钱,钱芷也没好哪儿去! 都是女娃,不值得她上心。 但是……老四房的名声,不能坏! 钱老太问:“你确定钱朵被水冲走了?” “确定!”钱芷咬死钱朵是冲走,不是游走。 她得说对自己有利的话。 钱老太沉思片刻,说:“你屋里躲着别出去,回头我再收拾你!” 说完,她整理整理衣裳,昂头迈出堂屋。 钱芷是钱恒亲闺女,若是传出残害姐妹的名声,钱恒仕途就想都别想,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吧! 那她这辈子,可真没指望了。 所以,坚决不能让任何人,坏她老四房前程! 钱芷一身的冷汗,等钱老太一出门,吁一声瘫在地上,知道自己安全了。 钱老太出门,冷冷望着里正,等对方先开口。 “四婶,咱们老钱家祖祖辈辈都没出过乱子!”里正见钱老太出来,立马开口: “今天却被村里孩童看到你家钱芷谋害人性命,我来提她去祠堂问清楚!” 里正本身是个朴实的庄稼汉,因为做了村官,为求威严,成天板着一张脸。 又因为他娘与钱老太不合,里正立在院里,除了干巴巴一声四婶,就开始公事公办,竟是一点面子情都不讲。 钱老太打死不承认自己家涉及命案:“呵,几个熊羔子的话,你也信!” 里正没开口,几个熊羔子可不乐意了。 都是七八岁猫狗不待见的年纪,平时在家就挨骂,咋滴作为正义使者,还要被施害者家属指责? 水生叉着腰站出来:“我没说错,都听见钱朵姐喊了。” “她还扎了钱芷一叉子,你让人出来瞧瞧,就知道我们说的对错!” “……”肯定不能让人出来,钱芷腿上一个大血窟窿,一看就露馅。 钱老太婆呵呵冷笑:“打量我们老四房落魄了,是个狗崽子都跳出来欺侮!”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说我孙女害钱朵,证据呢?” 水生他们到底小孩子,一听证据,都愣住。 人都被水冲走了,哪里来的证据? 里正也没辙,他都是听小孩子说的。 钱老太见状,心里稳当了,感情真的一点证据没有,就靠嘴说啊。 那更不能认! 还有这个里正,跟他娘一样看着讨人厌。 正好,昨天受了他娘的气,今天就还给儿子! 钱老太一拍大腿,指着里正鼻子骂开了:“哎呦我的亲娘,真是没法活了!老天爷不待见我,收了我听话的老大争气的老二,如今是个熊黄子都敢骑我头上!” “恁都说说,个个都来才坏我,是不是想逼死我老婆子?” “昨天我不在,你们擅自给我分家,我不出来说说,你们都觉着我好欺侮呢!” “没凭没据就来我们老四房闹,真当自己芝麻大点官是官啊!” “今天你要是找不到证据,我就去县衙告你,让县老爷捋了你的里正!” 她一声更比一声高,逼着里正找证据。 里正的脸哦,跟锅底灰一样,去哪找证据,这个时候人早就不知道冲到哪里。 他被骂的心里动摇,不自信得小声问水生几个:“你们确定亲眼所见,有……别的证据没?” “……”能有啥证据?都是听到钱朵喊的内容,先入为主,然后回村演绎的。 水生等人苍白得为自己辩护:“那你让钱芷姐出来说清楚啊。” “呸!”钱老太一口唾沫过去:“没证据说个屁呢,你们就是污蔑,就是诽谤!” “我家精心细养的女娃,千金也做得,你们还想她出来对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熊样!” 她一句话,打翻一杆子人。 你说这脾气,咋在村里为人? 当下就有水生他娘,钱家老二房的媳妇武氏不乐意跳出来反驳:“四婶子,你说啥呢,你能你在京里待住啊!” 都这样了,还千金大小姐呢,谁还不是钱家沟里出来的? 钱老太叉腰:“你管我待呢啊,有理别往外撇,就说今天这事,你家水生拿证据啊,空口白牙就诬赖我们家!” “你们说钱朵被水冲走,你们那么仁慈,咋不下去捞呢!” “有跟我掰扯的功夫,说不定人已经捞上来,还能有救呢!” “所以,肯定是你们诬赖好人,里正公报私仇,欺侮我老四房没人!” 众人:“……” 听着很不舒服,但说的好有道理。 没凭没据,咋就说钱芷害人呢? 真是里正公报私仇? 钱老太终于扬眉吐气,哎呀妈,可把昨天的场子找回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二黑飞速跑进来,声音带着自己都不察觉的喜色:“里正叔,有人送钱朵回村了!” “……”钱老太脚一软,差点跌进鸡窝。 16、人帅心善 二黑和里正,带着人来到村口,发现钱芷身上披着一件挂上水草的男式素袍,独自躺在那里。 并没有救她人的影子。 里正问二黑:“送她的人呢?” “……不知道。”明明一个衣着华贵的大老爷将人送来,咋就不见影了? 里正被钱老太骂的睁不开眼,这回终于换他挺直腰杆,大手一挥:“赶紧背回去!” 二黑应一声就朝钱朵走去,被他娘宋婶一把拽住:“不许去!” 二黑着急,要冲他娘发火,就听宋婶对里正说:“里正,男女有别,我们二黑是外来户,抱了钱朵怕说不清楚,你找钱朵本家兄弟去。” 里正一听也对,让水生和富贵去将钱朵抬上。 二黑绷着脸,拳头紧紧握在两侧:刚才说没说钱朵是被一个男人送来的? 可不能坏钱朵名声。 他决定闭严实嘴巴。 大家急急忙忙来,又匆匆抬着钱朵回村。 ………… 钱朵被人抬走,张东成从树后头钻出来,看了半天才转回去。 村边赵王河里,被大树遮挡的地方,停着一艘小小乌篷船,墨宸还坐在里头,刚换下干净衣服。 张东成上了船,看都没墨宸,唉声叹气:“小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他偷摸先打听了一番,又从村民叽叽喳喳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钱朵被家里撵出来,独自过日子。 他说:“你说她被水一泡,能活吗?村里人有人出钱给她请大夫吗?” 半响,船舱里传出墨宸淡淡的声音:“请个大夫。” 张东成:“……” 公子果然人帅心善。 “走。”墨宸又说。 张东成回过神,立刻开船走人。 自家的房子还没看呢,这一天一天的,真糟心! 墨宸稳坐船舱,眼睛一眨不眨,就盯着自己的食指看。 上面被银手链划破的口子,已经清理干净,早结疤了。 那道光,是什么? ………… 老四房院子里挤满人,都等着里正他们回来消息。 没一会儿,就有小孩跑来:“大家都去村东头!” 钱朵昏迷不醒,肯定不能送进老四房,那等于送死;但是送别人家也没人敢收,毕竟扫把星名声在那放着。 最后还是将她送回冷冰冰的茅草屋。 全村人,又一窝蜂往村东头去。 没一会儿,偏僻很少有人经过的东头茅草屋,就挤满了人。钱老太也被两个妇人架着挤在人堆里,想跑都跑不动。 钱朵家虽然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到底家徒四壁啥也没有。 虽然说大家都害怕钱朵克自己,但人真昏迷不醒,也不能眼睁睁瞧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 况且,钱朵全身泡的水肿,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口气只出不进,孤零零被扔在床上,实在看着可怜。 家里都是有闺女的,难免心软联想到若是自家姑娘遭罪,她们肯定看不下去。 水生娘武氏,刚跟钱老太置完气,更是看不过眼。 她指挥着几个村里关系好的伙伴将男娃都撵出屋,然后齐心合力给钱朵换上干爽的衣裳,见炕已经烘干,赶紧就将炕烧的热乎乎的。 等收拾完,武氏想熬点姜茶给钱朵灌下去,一瞅灶台,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当时她眼圈就红了。 她出门冲水生喊:“去家里拿半袋粮,再整一块姜,我柜子里的黑糖全拿来!” 奶奶个熊,不过了! 水生答应一声,飞快跑家里去取东西。 武氏喊完话之后狠狠剜钱老太一眼,吐口唾沫:“虎毒不食子呢,没见过这么丧尽天良烂心肠的人家!” 钱老太嘴角直抽抽,转向里正:“里正,你说钱芷害人命,现在人没死,可再赖不到我家头上,没事我走了!” 她凭啥在这受个小辈媳妇的气? 钱老太要走,里正也没留。 先将钱朵救醒是正事,钱老太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里正喊了两个精壮小伙:“送你们四奶奶回去,蹲门口守着,一个人也不能出去!” 这是将钱老太当犯人看管起来了。 钱老太呕死,又怕里正继续留她,只能忍气吞声认了! 到了晚上,钱朵还是没醒,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都回家吃饭。 钱朵家里,只留了武氏、里正和里正媳妇。 钱朵浑身凉气散尽,却烫的厉害,在炕上哼哼歪歪说胡话,嘴里不停喊外公。 里正媳妇伸手一抹,烫的手立刻收回去:“哎呀,这烧的,醒了怕脑子也坏掉。” 这可咋整? “得去镇上请大夫啊。”武氏犹犹豫豫。 请大夫得花钱,她帮忙照应可以,但是从自己兜里掏钱,那也太强人所难,毕竟谁都不富裕。 里正没考虑太多,当即表示:“我出钱。” “屁!”里正媳妇不同意:“家里统共就卖菜的几个铜板,你装什么阔老爷!” “那也不能看着钱朵烧成傻子吧?”话都说出口,岂能被一个娘们给堵回去? 里正挺着脖子冲媳妇吹胡子瞪眼:“把钱匣子钥匙给我,赶紧的,晚了钱朵就没命了。” 里正媳妇跳脚:“死也是老四房的事儿,跟你啥关系?老四房孙女要死要活,那不得老四房出钱,凭啥从咱家柜子里拿?” “头发长见识短,就看眼前一亩三分地!”作为里正,这时候不出面掏钱,将来怎么得村里人信任? 變朝里正是要靠村民自选,三年换一次,选上就能每年从县衙多领一石粮食。 一石粮食,够家里那三个半大小子吃两个多月! 所以归根到底,他还是为了自己家。 最后里正媳妇还是倔不过里正,被抢了钥匙。 她气啊,心里堵得难受,也不在钱朵屋里待了,一甩手,蹭蹭蹭跑去老四房门口找茬。 钱老太已经进门,张氏趁天黑端着一盆衣服出来要去河边洗。 里正媳妇哼一声,跟守门的两个小伙打声招呼,就开始骂: “丧良心的老四房,自家窝里斗,亲孙女眼看着要不行,扔在村东头没人管没人问。” 守门的小伙不明白状况,一愣:“里正婶,不是说钱朵妹妹救活了?” 17、得找钱老太付诊金 张氏脚步一顿,也支棱起耳朵。 里正媳妇余光斜她一眼,冷笑:“救活也是个废人,你们自己想想啊,秋天的河水得多冰?钱朵泡的全身发肿。” “现在钱朵浑身烧的呦,我用手一摸,都给烫到一块皮,你们看!” 里正媳妇竖着手指让人瞧,可不咋滴,那手指头上的皮给烧的,褪了一大块。 两小伙抽一口冷气:“我嘞个天,这烧的也太厉害了吧?” 里正媳妇说:“可不嘛!姑娘家受了凉以后生孩子都难,脑子估计也得烧糊。就可怜我们家那口子心善,掏了所有钱去镇上请大夫,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呢!” “杀千刀的老四房,犯错不知道悔悟,还死抠死抠,将钱捂得严严实实,看着自己亲孙女死!” 两傻小伙跟着点头:“真是丧尽天良烂心肠,当初大奶奶没骂错。” 偷听的张氏:“……” 张氏臊死了,没脸再出去见人,扭身回去将门关的紧紧的,然后朝东屋瞅一眼。 钱老太见她衣服没洗又回来,骂了一句:“懒臭虫,给谁偷懒呢!” 她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找媳妇不舒服。 李翠花看着两个病号,躲东屋就不出来,让张氏一个人直面暴躁的钱老太。 张氏冷笑两声,都欺侮她都欺侮她! 原来说她克夫,娘家也不管不问,若不是因为生个遗腹子,钱老太早将她卖了换钱。 去京城,她也是看着二房和三房享福,自己天天伺候钱老太起居,比府里婆子还累。 现在好了,二房快死干净,三房眼看着也要没当家的。 以后老四房,就都是她儿子钱壮的! 她心里有压抑不住的雀跃,语气都带着丝颤抖,忍不住想找人分享这个隐秘的快乐。 但张氏太懦弱,村里没朋友,只能往钱老太跟前凑:“娘,钱朵可能不大好了。” “啥?”钱老太旱烟也不抽了,账也不算了,从炕上跳起来。 张氏将里正媳妇的话重新叙述一遍,:“说是去镇上请了大夫,但是钱朵烧这么多天,估计救活太难。就算活了,不能生不能做活,还得抱着个药罐子,没人家会娶这样的媳妇,以后她人生艰难喽。” 钱老太愣半天没反应,表情说不上喜还是悲。 钱朵,长的真像她爹,唇红齿白,眉眼如画,刚出生的时候就像画上的金娃娃,可好看了。 谁知道…… 钱老太忙摇头:再好也不能挡了道,影响老四房前程。 死了好。 死了老四房就重新起来了。 但说她有多高兴,却并没有,心里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张氏瞧着不对,猜不透钱老太心思,但直觉不太好。 该不是老太太还念着二房旧情? 那显着她成啥了?里外不是人。 张氏撇撇嘴说:“娘,你说钱朵死了也好,咱好心挖个坑埋个土,不费啥事。” “就怕她没死落个病秧子,到时候咱不帮,村里人又得指着咱脊梁骨骂。” 钱老太:“……” 心里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扬手招呼了张氏一烟杆子。 张氏吓得脸色入土,赶紧溜出去,躲到后院偷偷抹眼泪。 钱老太气发出来,立在堂屋门口,理智慢慢回炉。 钱朵不行了? 要成病秧子了! 张氏虽然不怀好意,但是话没说错:钱朵死了还好,不死还得拖累老四房。 钱老太严中闪过精明。 ………… 里正出了村口,没走多远,就看到远远来了位背医药箱的大夫。 这个大夫,并不是常在村里看病的,却是镇上最好的一位。 里正迎上去:“老先生,您怎么到我们钱家沟来了,平时没见您出过诊啊?” “啊?哈哈哈。”这不是有人出银子吗? 但是人家不让说。 老大夫摸摸胡子,睁眼编瞎话:“我啊,听说云龙山上有人参,过来瞧瞧。”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里正信了,心里还嘀咕:人参那么金贵,咋能随便哪个山上都能出? 但是他顾不上多问,拉着老大夫就往回走:“大夫,我们村有个女娃掉河里泡半天,现在烧的厉害,既然遇到,您就给瞧瞧行不行?” 老大夫一听,可不就是要救一个落水的女娃。 那走吧! 他一点没推迟,跟着里正就往钱朵家去。 武氏一抬头,都愣住了:“里正兄弟,你飞毛腿吗?请大夫这么快?” “哎,出村口正好遇到。”里正催着老大夫干净给钱朵瞧瞧。 老大夫确实厉害,一碗药下去,钱朵身上就开始不停冒冷汗。 武氏慌里慌张:“大夫,咋出那么多虚汗?” “驱寒的,没关系,等明早就能醒。”老大夫很自信。 镇上那些财主家门的姑娘,为了好姻缘,平均每年都能有个把落水的。 驱寒暖宫,他在行! 第二天一早,钱朵睁开了眼,挣扎着坐起来。 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听“咣当”一声,碗碎了。 钱朵来不及心疼,就见武氏拍着手往外跑:“钱朵侄女醒了,钱朵侄女醒了!” 钱朵:“……” 她就记着昨天落水,倒霉腿抽筋,然后有人见死不救。 之后的事情,钱朵捶着脑袋也想不起来。 不过既然没死,赵王河就不能白掉进去! 所以等里正、老大夫,还有村里几个本家婶子涌进她的屋时,钱朵撑着虚弱的身体喊:“我妹妹……” “啥妹妹,如果真当你姐姐,会推你落水!”武氏双手一推,将钱朵重新推倒:“你躺好,让大夫再给你好好把脉!” 啊,大家已经知道了啊。 钱朵又眼角含泪:“那我奶奶呢?” 武氏皱眉:“啥奶奶?你不都被撵出来了?还找奶奶,你是不是贱骨头,找虐?” 钱朵:“……” 武婶子可真对脾气,回头多跟她亲近,但是戏得继续演啊。 她低头落泪,言语未尽:“可是,药钱……” 得提醒大家她分家没分钱啊,药钱还得找奶奶。 武氏:“……”不是里正出吗? 里正:“……”老大夫出诊费高,他手里的几个铜板,怕是不够,还真得找钱老太要。 很快得到消息的钱老太:“……” 来了来了,来讨债了! 她气的脸红脖子粗,出门左拐找族长! 18、从此与钱朵生死不问 “真是没法活了!” “知道你生气我将你撵出去,但那是我愿意的吗?” “你在家里偷懒耍滑,地里的活全推给你大伯娘,成天就知道满山遍野跑着玩!” “自己失足落水,醒了就攀咬你堂妹,怎么不知道你心那么硬那么黑呢。” 钱老太站在钱朵屋外面,摆着一张锅底黑般的脸,先声夺人。 李翠花跟在后头附和:““就是就是,钱朵你说说你,闹着分出来,你奶奶心里不落忍,一晚上都担心你冻着饿着,睁开眼就让钱芷喊你回家吃饭,结果你倒好,算计起自己堂妹,这不故意膈应人吗?” 昨天都说她黑心肠,撵侄女出门。 现在知道钱朵啥人了吧? 换谁家敢留她? 呸,扫把星! 等着吧,回头彻底断绝关系,看你吃什么喝什么,等你狼狈不堪,我们却吃香喝辣,一想就美。 屋里有了动静。 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武氏搀扶着钱朵,怒气冲冲瞪着外面的婆媳。 钱朵靠在武氏身上,身形单薄,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眸子此刻黯淡无神,嘴角微微蠕动,捂着胸口急促地呼吸着,似乎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看的所有人都觉着可怜。 武氏更是抹泪:“孩子,听婶子的话,赶紧躺回去。” 钱老太婆媳一来就开骂,本来刚喝完药入睡的钱朵被惊醒,挣扎着非要出来。 这就是没爹没娘随便人欺侮啊! 钱朵露出一丝苦笑,将从钱芷身上撕的布条呈现在众人眼前:“奶奶,三婶,你们说我攀咬污蔑堂妹,那这是什么?” “她趁我不备推我下水,我挣扎之间撕破她的衣裳,还用鱼叉扎伤她,你们不可能看不见?” 钱老太:“……” 钱芷那个混账玩意,没给她交待被钱朵撕碎衣裳的事儿。 李翠花眼皮子直跳,钱朵手里的红绸子布条正是钱芷常穿的布料,哎呀呀药丸! 众人也是惊讶,纷纷咬着耳朵小声议论:“看来真的是钱芷要害人,啥姑娘这么狠心恶毒?” 钱朵收回布条,不着痕迹扫了一圈,众人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是啊,姐妹相残,在乡间来说匪夷所思。 老四房名声想保住,难! 钱朵又用余光,轻飘飘转向钱老太,对方一张脸气成猪肝,浑身抖的像筛子,盯着她的目光想淬了毒。 钱朵低头,勾勾嘴角。 外公说,杀敌要直奔要害,一招致命。 钱老太爱惜老四房,尤其钱恒一家的名声,她偏要当众揭露钱芷品行不堪。 然后,她还要以此为条件。 钱朵欲言又止,朝里正张望两眼,身体虚的冒冷汗:这次成功后,再不犯傻以身试险,太难受了。 里正:“……” 钱朵摇摇欲坠可怜兮兮,表情想服软又不好意思呢。 不如他说和说和? “四婶你也别骂,钱朵你也别追究什么真相,你这不没死救回来了?” “或许你堂妹就是吓唬你,你赶紧将布条扔了,咱钱家沟就没害人的人!”年底的最佳村庄啊…… “你们各退一步,四婶你将钱朵接回去好好给她治病,这事就算了结,行不行?” 族长觉着对:“就是。钱状元就她一个骨血,你们老大遗腹子肯定不能过继,老三家都害人孩子了,钱状元肯定也不接受他们,将来让钱朵招个上门女婿,好歹给钱状元留个香火。” 眼下闹的不好看,让外村知道只会笑他们钱家不合。 李翠花急得直瞪眼:“娘,你可别心软。” 接她回去,老四房得填多大的窟窿才能养活这个药罐子? 赶紧断绝,让她不能沾老四房的光! 钱老太绷着脸,抬起眼皮看看病得站都站不稳,一阵风就能吹走的钱朵,心里又想起早上村里传的那些话。 里正是孙氏的儿子,说的话能信? 接回去,让钱朵继续克老四房? 她没那么傻:“呵,都别劝!老婆子我不是吓大的!钱朵,既然你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还拿布条子做要挟,那我就成全你!” “族长,昨天你们背着我将她分出去,不将我放在眼里,那我今天就顺着你们的意思。” “你们不是护着这扫把星吗?行,既然如此,咱就白纸黑字写清楚,钱朵诬蔑姐妹,不忠不孝,威胁长辈,从此老四房与她生死不问,穷富无关,再无瓜葛!” 钱老太将早就备好的断绝书和笔墨,直接往族长手里一塞:“签字!” 彻底断绝关系,从此钱朵生是孤女死是孤魂。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说的话,谁会信谁敢信谁能为她出头得罪老四房! 族长攥着断绝书,像握了一把火炭,烫的手心疼。 他是老六房,得喊钱老太一声四嫂。 正吃早饭呢,钱老太冲他家里拍着大腿哭公婆哭钱老头,闹着要跟钱朵断绝关系。 族长不愿意管,钱老太就说你不管你那天出啥头给我们分家。 族长难死了。 他绷着脸,将手里东西往里正怀里一揣:“那天可是你娘做主将钱朵分出来,说等着看他们老四房到底谁是扫把星。” 里正:“……” 亲娘哎,你可坑死你儿。 孙氏那天闹完,心里高兴,直接回娘家看她娘家侄,顺便显摆显摆,至今乐不思蜀。 里正孤军作战,很是寂寞。 “四婶,你真这么狠心?钱朵一小姑娘,真跟家里断绝关系,以后可怎么活呢?” 钱老太不听:“呦,现在知道劝我了?早干嘛呢?你就跟你娘一样,想法子不让我们老四房好过!” “……”说话太难听了,反正你们自己家的事! 里正赌气般在文书上签字,然后又催着族长签,签完又不给钱老太。 他还没要诊金呢:“四婶,你做人不能太黑心。钱朵病了,以后你不管,这次的诊金你得付!” 这事可不能忘,否则回家跟媳妇没法交代。 钱老太当然不出:“断绝书上不写着呢,我们没关系了,生死不问。” 里正捏紧断绝书,就是不给她:“断绝关系的文书今天签的,大夫的诊金却是昨天产生的!你不出诊金,断绝书我就不给!” 19、钱恒醒了就找钱朵 “……” 还威胁上了。 钱老太本来就是不想出诊金,才一意孤行要同钱朵断绝关系。 她不想出钱。 钱朵这时候白眼一翻,很是时候的晕倒! 武氏惊呼一声,拦腰将钱朵抱上炕。 有心软的妇人看不过去,忍不住出言:“四奶奶,做人留一线,以后好见面,您别太绝情。” “对啊,好歹您亲孙女呢。” “钱状元当年多孝顺,知道他闺女遭这罪,晚上肯定回去找你!” 提起当年让她风光无限的二儿子,钱老太心尖一颤:“你们,你们站着说话不要疼,懂个屁!” 她此刻更觉着与钱朵断绝关系,太对了。 还没怎么着呢,村里人都开始帮着对方说话,如果再拖下去,将来还不都指着她脊梁骨骂? “你们愿意接济白眼狼你们接济,我昨天就跟她分家了,今天不过是再补办个手续!”钱老太提高声音:“里正你拉偏架,我要去县里告你不公正!” 她的态度,彻底惹恼了里正。 全村谁家像老四房那么事儿,也没出过岢待小辈的人家。 钱老太一步一步逼迫钱状元的闺女,知道的是钱朵扫把星,不知道的呢? 别村还不得各种嘲讽,里正将来怎么混,最佳村庄怎么评? 里正脸一绷:“别扯外撇子!就算你们昨天分家,但是钱朵是钱芷害的吧?” “杀人偿命,不送钱芷去官府都是看你老脸!” “四婶,做事不能太绝情,你再闹我就送钱芷去官府,让你们老四房背官司!” 钱老太:“……” 她怕的就是官司,老三的闺女怎么能背官司呢? 里正见她害怕,腰杆挺的更直。 这就对了,他才是钱家沟里正,怎么能被一个老太太给恐吓住? “来两个人,去老四房四婶屋里,翻箱倒柜也得将钱翻出来!”里正直接耍横,还真没人敢触他霉头。 果然当官要有官威。 当即有两个人出来,其中一个还是二黑,两个人直奔钱老太家。 “哎呦,不许去,不许去!”钱老太伸着胳膊去追,一不小心踩了烂泥,噗通摔了个狗吃屎。 李翠花要去搀扶她。 钱老太使劲一推:“扶个屁,赶紧去拦!” “哦、哦。”李翠花慌里慌张往回跑,再没有刚才的撵钱朵的得意劲儿。 屋里炕上闭着眼睛的钱朵,眼皮来回轱辘转。 不但有断绝书,里正叔竟然还帮忙争取了诊金,这份情她记下了。 李翠花当然跑不过两个大小伙子,二黑听钱朵说过钱老太钱都放在哪,一进门直奔炕头的大箱子。 等他拿着钱跑回来,李翠花才追到半路。 二黑撒开丫子直奔村东头,将一大包钱交给里正:“叔,都在这呢!” “哎呀!”钱老太一瞅包钱的大花布,就知道全完了。 她坐在地上拍腿直嚎。 没人搭理她。 里正打开花布一看,不但有铜板,还有碎银子,他在心里简单换算了一下:“成天哭穷,竟然藏了二十七八两银子!” “那么多?”大家震惊。 二十两银子都够一家好几口吃一年,钱老太腰包够肥的。 众人突然犯红眼病了。 武氏倚在门口唾骂:“那么多钱,拿一点给孙女看病都不愿意,咋那么狼心狗肺呢?” “就是啊,老四房全家都不怎么营生,我估计那钱得有一半是钱朵挣的。”二黑附和。 其他人红眼病,更见不得钱老太好:“虎毒还不食子呢?” “说啥呢,人走茶凉,都怪钱状元死的早。” “啧啧,亲孙女呢!” “亲啥,刚签了断绝书,以后看谁还给老四房挣钱。” 说啥的都有,议论声一窝蜂往钱老太耳朵里赚。 她如果认为自己错,就不是钱老太了。 钱老太地上爬起来,直扑里正:“你们私闯民宅,抢人财物,还有没有王法?还我银子!” “对,那是留着给我相公看病的!”李翠花也回来了,跟着过去抢。 但是她们过不去啊,二黑和武氏一人拦一个,根本近不了里正的身。 族长摸摸胡子:“里正侄儿,也不能全拿,留点给老四房吧。” 钱恒读书人,万一像钱状元一样光宗耀祖呢? 族长年长,想的远。 里正也不想全拿,他只是生气钱老太态度。 自家亲娘跟她不对付,自己若是在对方面前软了,回家不但挨媳妇骂,还得挨老娘捶。 差不多得了。 里正从花布包里数出一半:“钱朵将来看病不知道花多少钱呢,既然分家,那就分均匀,一半一半吧!” 其实还是钱老太吃亏。 钱朵一个人,老四房可还有五口人呢。 里正最后将剩一半的钱和断绝书,一股脑全塞给钱老太:“将你们四奶奶送回去,这两天别让她们家人出来再害人!” 官威就要一耍到底。 钱老太哭天抢地被送回去家,一进门就扇李翠花一巴掌:“让你拦,你拦哪去了?” 她的银子哦。 她给钱恒看病的银子啊! 李翠花捂着脸,委屈坏了:“我没拦住,大嫂不在家吗?” 正出门迎接的张氏脸一凝:啥意思,黑锅又往我身上背? 她翻了个白眼,先开口:“娘,您快去看看小叔,刚才乱哄哄中我听见钱芷喊她爹醒了!” “啥?”钱老太顾不上心疼银子,连滚带爬往东屋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东屋,钱恒果然坐起来,正就着钱芷的手喝水。 “儿啊!”钱老太扑过去,抢了钱芷手里的杯子就往床头一挤:“儿啊,娘天天烧香拜佛就盼着你赶紧醒啊。” 钱恒差点呛死:“娘,咳咳……” 钱老太赶紧拍对方背,又对着李翠花和钱芷骂:“傻愣着干啥,赶紧出去逮只鸡,给我儿子熬汤补身子!” 李翠花和钱芷不敢触她霉头,赶紧听话的去院子里抓鸡。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开始鸡飞狗跳。 张氏气死了,下蛋的老母鸡逮了,以后她儿子每天要吃的鸡蛋咋整? 但她气也没用,谁让现在钱恒是最大的宝贝呢? 钱老太坐在钱恒床头直抹泪:“儿啊,你可醒了!” 将钱朵撵出去是对的。 扫把星一走,你看她老儿子立刻就清醒了! 钱恒却对老娘的哭声充耳不闻,慢慢环顾四周环境,随后眼神一暗武握紧拳头:“娘,钱朵呢?” 20、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钱恒之前醒过一回,隐约听到钱朵被许给了宋家的傻子,他可别醒晚喽。 钱老太没想到儿子一醒就关心起钱朵,她一愣:“问她干啥?” “可是许给了宋家傻子?”钱恒心里一沉,想起梦中也有这么一出,不过当时他没有受伤,还极力赞成亲事,最后钱朵就逃出了钱家沟。 钱老太摇头:“哪里有,你忘了?亲事被长房那个死老婆子搅和了,宋员外还想换你闺女,我没答应。” 老三闺女,可是留着将来结个对钱恒仕途有助力的亲事的。 听到钱朵亲事黄了,钱恒竟然松口气:“黄了好,黄了她就不离开钱家!” 钱老太没听清:“啥?你知道她离开了?离开的好!” 钱恒一震:“她已经走了?” “走了,我撵出去的!刚签了断绝书!” “噗!”钱恒一口血喷了出来。 钱老太吓的大呼小叫:“老三媳妇,老三媳妇,赶紧请大夫!” “不用!”这回钱恒没晕,死死拽住了钱老太,捂着心口焦急追问:“娘,为什么将钱朵撵出去?” 还签了断绝书! 钱恒身体冰凉,忍不住牙齿打颤。 他躺着的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细致到就好像他的一生。 钱朵逃跑后,老四房就开始各种倒霉。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钱老太生病无钱医治撒手人寰,钱恒没有考上举人,被人勾着进了赌坊,最后卖田卖地卖妻卖女,自己也断了一条腿被撵出钱家沟。 他一路乞讨到青州府郡,才知道当初逃跑出去的侄女钱朵,一路买卖越做越大,最后得了宫里欢心,连王丞相一家都赦免回京。 钱恒想去攀亲,没想到根本走不到京城,半路就因为抢食被一群乞丐打死。 一想到自己会横死街头,钱恒就忍不住哆嗦。 钱朵既然能挣钱,那留着她,好话哄着,钱家就不会穷,钱老太不会病死,他也不会变卖一切。 “娘啊!”钱恒哀叹一声,怎么就没醒在钱朵走之前呢。 不对! 当时他醒了,却被钱芷一句话刺激的又晕倒,这才耽误了正事。 钱老太可不明白钱恒的心思:“儿啊,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赶紧躺好。” “钱朵那扫把星你别想了,你瞧咱一跟她断绝关系你就好了,这说明你就是她克的!” “就让她死在外头,你安心养伤,好好念书,过完年咱就下场考试,光宗耀祖!” 再说了,老三也太实诚。 钱朵外公一家咋下的大狱,钱老太全知道。 新帝要收拾他,老三着了人家的道,做了压垮王丞相家的最后稻草,这事钱老太没敢让家里人知道,只告诉了钱状元。 但是没办法,谁能硬过皇帝? 钱老太告诉钱状元也是让他识时务,别去救王丞相那一家子,免得将自己家牵连。 谁知道老二一点都不像她,对那个儿媳妇痴情的不行,卖了所有家产去打通官府要救老丈人。 最后人没救成,还把自己家搭进去,临死都不原谅老三。 你说他是不是傻? 老丈人怎么能跟亲兄弟比? “老三,你可别学你二哥,咱家还不够倒霉吗?钱朵是王丞相外孙女,咱只有将她撵出去,将来你才能官路畅通!” “儿啊,你就听你老娘一句劝吧!”钱老太心里难受,越哭越恨王丞相一家。 她边哭边将最近钱朵怎么气人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求钱恒别去找。 钱恒听到钱朵没出钱家沟,还在村东头住着,反倒不像刚醒的时候着急。 没跑远就好。 小孩子好哄,等他养好伤,再慢慢过去将其哄回来。 ………… “不要钱!” 老大夫一本正经,将里正给的诊金推出去:“我最近义诊!” 诊金有人镇上付过了,不让说,老大夫当回现成的好人。 里正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老大夫,您说真的?” “你怀疑我人品?”老大夫翻个白眼:“没事你就走吧,我给丫头抓药!” 白捡个便宜,里正当然高兴,当即将那钱全堆钱朵炕头:“钱朵侄女,这是你们分家的钱,叔没本事,就给你争取了一半。” 已经“苏醒”的钱朵控制住自己想搂钱的手,从里面捡出一吊往里正怀里塞:“叔,您为我费心良多,我病得厉害下不来床,这点钱您拿去给我那三个兄弟买点零嘴吃,好好哄哄我里正婶。” 里正脸一红,感情他媳妇闹的时候钱朵都听见了,怪不好意思。 关键人家钱朵不嫌弃,还拿钱出来感谢,可比钱老太懂事。 公事公办的心,不免真的像钱朵倾斜。 ”钱老太扔的铜板放桌子上,又将自己家 他坚决不要:“你自己怎么活还不知道呢,别整这些人情了,留着吧,叔不能收你的钱!” 钱朵没再让,她现在身体虚着呢,一会冷一会热,眼睛也是一阵一阵地发黑,太难受了。 以后千万别再拿自己身体算计老四房,不值当,真的,她老后悔了! 这边老大夫有备而来,箱子里装着药材。 他将所需的药配好,对钱朵说:“你泡时间太长,先给你开三服药,下炕肯定能下炕,不过以后得注意温补。” “没法温补呢?”钱朵犹豫一问。 老大夫愣了愣,环顾一下家徒四壁的环境,再想想刚才的闹剧,济世救人的他心软了,转头又从药箱里抓了一把参片扔桌上:“你每天参片泡水喝,喝完不够你再来,不过那时候得花钱买了。” 他也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啊,好人偶尔做一次就够了。 钱朵急忙道谢,却不肯免费收老大夫的参片,让里正强行塞了钱过去。 老大夫觉着这小姑娘真懂事,以后卖药给她打八折。 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他不再逗留,就背上药箱就走,里正连忙去送。 武氏将参片收在一个罐子里,抱着罐子欢天喜地。 她见钱朵面容淡淡,左手紧紧捏着断绝书,右手覆盖在分家钱上微微颤抖,以为对方心里难过。 武氏捡着好话劝:“钱朵侄女,你别伤心了。” “都说你扫把星,我可不信!你看老大夫啥时候义诊过,偏偏给你撞上了;临走人家还送你参片。”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福气到了!” 21、真香 果然如老大夫所说,钱朵三服药下去,身上立刻轻便,能下来炕了。 她又泡了几天参片,小腹处的冰凉隐隐有减轻的模样。 既然能动能干活,钱朵就不再麻烦武氏过来照顾,自己想着做点事,总不能坐吃山空。 晒的木菌已经卖完,钱朵也没分到地,分到她也不会种啊。 思来想去,还是去镇上打听点买卖,顺便买些点心干果回来还还人情。 云岗镇还是老样子,就是来买年货的多了,点心干果都开始涨价。 钱朵背着一箩筐栗子直接走进干果行,用生栗子换了些炒熟的瓜子花生之类。 然后她出门,去找许娘子。 许娘子答应她,镇上有什么挣钱的消息就告诉钱朵。 钱朵熟门熟路敲开何财主家后厨的门,许娘子见到她可高兴了,又是倒茶又是塞好吃的。 钱朵无功不受禄:“许娘子,今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啦?” 从前对方可没这么殷勤过。 许娘子笑得睁不开:“钱朵,知道吗,我明天就不在何财主这帮佣了!” “……”啊? 那真是来巧了。 钱朵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因为没买到木菌,何财主解雇你了?” 不可能啊,她给的那一包够吃到年后。 许娘子摆手,笑说:“我找到另外的主家了,给的工钱是这里的三倍,人家专门请我过去做素食。” “说起来我得感谢你,那天如果不是你推荐我,我哪能给财神爷做菜,还被人惦记上,高价请我去帮佣?” 原来是他啊! 想起那位,钱朵咬牙切齿。 她可没忘对方见死不救的臭德行。 钱朵脸上笑容变淡,将许娘子塞给她的东西还回去:“那恭喜许娘子了!” 她才不吃跟墨宸有关的谢礼,噎得慌! 许娘子愣了愣,将东西直接扔进钱朵箩筐里:“你跟我客气啥,你就是我福星知不知道?” “以后你再卖东西,直接去镇西头那座大宅院找我,你送什么我买什么!” “对了!”许娘子又一拍手:“钱朵,你们村种菜的多对不对?” “那位富商说想做蔬菜生意,让我帮忙找位收蔬菜的代理,你那么能干,试一试?” “我?不去。”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钱朵顶天立地,不与品行不佳之人合作买卖! 许娘子惋惜着摇头:“你那么能干,脑袋也灵活,怎么不去呢?五五分成呢。” “多少分成?”钱朵一愣。 许娘子伸出一个手掌:“五五分,你说谁家做生意这么大方,上来就五五分,你不干我再问问别人去。” “别啊,许娘子!”钱朵扑过去抱住对方(¥▽¥) 五五分,挣钱你一半我一半。 按最便宜的大萝卜算,从村里收菜三十文一斤,卖到镇上三十二文,卖到县里就涨到四十文。 既然墨宸是墨家下来历练的,那肯定不会专注于县城市场,估计还有可能将菜卖到府郡去。 府郡萝卜啥价来着?总不能比县城便宜。 就按三十文一斤算好了,抛去运输和人工,假如一百斤萝卜能卖三千文,运输和人工等算一千文吧,那还净赚二千文呢,五五分钱朵就能到手一千文! 这只是最便宜的萝卜,还有茭白、冬瓜和芥菜呢? 大葱、蒜薹又是另一个价,菠菜、莴苣更是贵! 再说不可能每样只收一百斤,县城里都不够供的,何况府郡? 钱朵仿佛看到一个一个铜板挥舞着翅膀,争先恐后往自己钱袋飞,哈哈哈哈哈。 哪里来的败家……不,财神爷啊! 有钱不赚是傻蛋,干! ………… 许娘子做好何财主家最后一顿饭,就带着钱朵离开。 路上,她给钱朵介绍:“我新主家是个年轻公子,叫墨宸,身边跟着位管事,好像是账房,回头就是他跟你接洽。” “他们如今不住客栈了,搬到镇西头赵王河边上,就是从前李财主家那个,那一家不是搬到县城了吗,院子一直想卖,却因为要价太高一直卖不出去。” 房子对着赵王河,背面两间门面靠着云岗镇最繁华的街,你说能便宜的了吗? 李财主宁愿荒着也舍不得不贱卖。 墨宸付钱眼睛眨都不眨,直接一手交钱一手交房,然后高价请了镇上的泥瓦工将房子重新粉刷整修。 镇上那些财主,再也不说人是被家里撵出来的了,都抢着送礼拉关系。 许娘子一路唠叨,终于领着钱朵站到墨宸家门口,规规矩矩上前敲门。 张东成亲自来开的门。 看见钱朵,他一愣:“你好了?” “……好了。”钱朵心里奇怪,却没敢多问,毕竟还等着做合作商呢,多说多错。 许娘子乐了:“你们认识,那更好!” 她将来意说了,张东成重新审视钱朵一番,小姑娘长相漂亮不像个村姑,就是粗布裙子补丁太多,头发简单用绳子扎起,连朵最廉价的珠花都不戴,干净的寒酸。 他心里摇摇头,将两人迎进去:“先让我家公子过过眼,他呀,挑着呢。” 过于巴结的不合作,说话不中听的不要,长得丑的见都不见,找个合作商跟挑媳妇似的。 可真难伺候。 钱朵可不知道这位张管事心里所想,跟在许娘子身后,偷偷打量四周:除了一位做粗活的婆子,院子里竟然一个多余的人都没有。 两进的院落,显着宽敞静寂,布置也显雅致,完全跟镇上那些土财主品味不一样。 尤其院里种满柿子树,树叶早就落光,只余黄灿灿的柿子挂在枝头……做成酒酿柿子,能卖不少钱呢。 钱朵心里惋惜,再不摘就熟透,不好卖了。 “哎呦!”想起主子难伺候的张东成突然一拍脑袋:“忙晕了,许娘子你跟我到后厨来,钱朵你先这里等着。” 说完他急匆匆拽了许娘子就走,连句解释都没有。 钱朵:“……” 她定定望着眼前的刚刷上朱红色漆的内院门,有点懵。 来个人啊,将客人独自领内院门口,算什么事?墨家不是规矩特别大吗?被撵出来也不要这么放飞自我啊! 她就一小姑娘,万一来个坏人怎么办? 我好怕啊。 “吱呀!”响应到钱朵心里的呼唤,院门开了。 22、抢钱的妖泉 钱朵两股战战,闭上眼睛转身就跑。 “站住!”墨宸冷声喝道。 嗳? 钱朵可记着这个声音呢,就是那个让她早死早托生的混蛋。 呵呵,你让站住我就站住? 跑啊! “回来。”墨宸有事要问对方,一把揪住对方领子。 然后…… 钱朵和墨宸,大眼对小眼。 两人身体一晃,就被扔在一处绿油油的大田地,不远处还有一汪泉水,再往外看就是白茫茫一片雾气。 赵王河附近,没有这么一处地方啊? 不对! 刚才她不是在墨宸内院门口吗? 钱朵问:“这什么地方?” 墨宸倒是比她镇定,惊讶之后就若有所思,将微微颤抖的手偷偷藏进袖子,呼吸微微变急促。 钱朵敏锐察觉墨宸的不对劲,瞪着眼问:“你知道?这什么地方?” “……空间。”墨宸尽量保持表情淡然,语气不急不缓。 他手指被钱朵手链划伤,一道光飞速闪过,墨宸一直怀疑自己眼花。 为了解惑,他买下云岗镇唯一的书肆,翻遍所有书籍。 云岗镇古籍少,除了那些书生的考试用书,大多数都是话本,书名也乱七八糟,比如:《我和妖狐不得不说的两三事》《青云直上之制霸天下》《沉迷种田之空间在上》…… 墨宸看的脑壳疼,胡乱翻了翻,震惊于现在书生的想象力。 不过那本带空间的,里面描述的世界好像跟眼前的有点像,也有一汪清泉,饮者包治百病。 他犹豫一下之后,挪到清泉旁边,蹲下身,伸手想鞠一把清澈泉水。 然而泉水在他伸手时竟然全都流蹿别处,让墨宸双手周围成为小小真空景象。 墨宸愣了,泉水有灵智? “哎,你解释清楚啊。”钱朵哪有时间看话本,也不知道什么叫空间,她跟在墨宸后头:“哎,泉水不喜欢你。” 哈哈哈哈……不对,泉水还能跑? 钱朵瞪圆了眼,赶紧闪退两步,远远躲在墨宸身后:我嘞个去,有妖物! 泉水在钱朵靠近的时候,一蹦老高,对方闪开后,嗖一声又落回去,失望至极。 墨宸不得劲:“……” 面对钱朵欢天喜地,对他却百般避让。 他不信,转身对钱朵说:“你过来。” “……不!”钱朵吃过墨宸亏,不肯上当。 墨宸想了想,钱朵能进来,说明空间与她有很大关系,想了想,既然两人同时进来,瞒是瞒不住,不如统一战线,共同守住秘密。 于是他果断将钱朵拉下水:“那天你手上银手链划破了我的手,我看到一道光。” “那道光闪进我的手指,刚才与你再次见面,就一起到了这里。所以,我认为这处地方可能也跟你有关系。” 墨宸慢慢说完,换钱朵呆住。 这、这…… “可是空间,有何用?”她考虑的很实际。 别管墨宸说多好听,空间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钱朵最关心还是有什么实际用途。 墨宸就看过一本关于空间的话本,当然也不是太清楚,但是他能丢脸的说自己不知道吗? 不能! 他将话本里对空间的描述,原原本本背给了钱朵。 钱朵:“……” 种出天才地宝不敢想,能储存东西就行。 想想,将来运货去外地卖,有空间就能节省大量人力物力,那得省多少钱啊? 果然她福气重新回来了吗? 钱朵大着胆子靠近墨宸。 清泉雀跃的又跳起三米高,“哗啦”一声将钱朵从头到脚淋地湿透。 钱朵:“……” 空间可以用,泉却不是好泉。 她一甩手,将身上的水往外甩。 “啪!” 钱袋甩出去了。 “我的钱!”钱朵大叫一声扑过去,虽然抢救成功,可还是漏出一个铜板。 铜板轱辘轱辘跌进泉水里,一沉到底。 泉水哗啦啦水花四溅,似乎很兴奋。 钱朵想都不想就扑进泉水,泉水更加兴奋,绕着她转圈。 钱朵惊恐发现有股力量跟自己争抢钱袋! 我嘞个去,妖泉! 她不能因小失大,立刻搂紧钱袋连滚带爬上了岸,跑得离泉水远远的才停下。 她眼泪都出来,我挣钱容易嘛我? 狗屁空间,这就是妖物,贪财的妖物! 泉水呜呜一声,委屈的缩回去。 钱朵打个激灵,亲娘唉,这是抢不到我的钱就装委屈,不但妖,还婊! 她冲墨宸喊:“怎么离开,我要出去!” 话音刚落,“噗通”! 两人被空间甩了出来,原来站在哪里,现在还站在哪里,甚至墨宸的手还放在钱朵领子上,姿势变都没变。 若不是钱朵浑身湿漉漉,两人真以为刚才都是幻境。 墨宸心里惊涛拍岸,面上却毫无表情的松开拎着钱朵领子的手。 他目光放在手指上,伤口上的结疤早就掉了,却留下一个浅白色的月牙印记,若是看仔细些,月牙颜色似乎加深了。 他又往钱朵手腕上一扫,银链子当时就让张东成给扔回她身上,眼下已经对方将其修好继续戴着。 只是银链子的颜色,更乌漆麻黑,一点光泽都没有。 空间,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悄悄屏住呼吸,离开钱朵几步,心里按照话本上的办法,精心默念:我要进去。 “……”他原地没动。 墨宸再默念。 还没动。 他脸色青白,沉默一下,重新靠近钱朵,心里再次默念。 还是没进去。 刚才,好像触碰到钱朵,两人才进入空间的。 鬼使神差,墨宸伸出手。 “公子?”张东成从后厨回来了。 墨宸迅速将手收回,无事人一样负手而立。 张东成走近两人,才发现钱朵一身狼狈:“咦?钱朵姑娘,你怎么从头到脚都是湿的?” 他目光狐疑的在墨宸和钱朵身上来回打量之后,又看向门口的避火水缸,莫不是公子又将人踹进水里? 钱朵心里惦记合作的事情,暂且将刚才的不开心放下,又见张东成一人回来,顺嘴问道:“许娘子呢?” “后厨有刚送进来的腌菜,说是再不开缸就全酸了。”公子不爱吃酸的腌菜,张东成看到许娘子才想起来,急忙领着对方去处理。 哎,他太忙了。 张东成心里惦记收菜的事情:“公子,钱朵姑娘是许娘子找来帮忙收菜的代理。走,咱进屋详谈。” (起、点首发,红袖、qq阅读同步更新,支持正版,谢谢诸位!) 23、莫挨老子 张东成走进内院,打开了书房的门。 墨宸本不想去,庶务他一向不管,但是空间的事没整明白他睡不着,于是跟了进去。 钱朵更不想进。 刚才她一个人被扔内院门口,脑子里将孤身小女孩所能发生的可怕事情想了一个遍。 墨宸她不敢信,但是瞧着张东成虽丑,但眉眼间自有一股正气在。 但是富贵险中求。 赌一把……吧。 输了一条命,赢了就是大笔进项。 想想在流放地受苦的外公,钱朵一咬牙,视死如归踏进书房。 估计是刚搬新家,书房摆设挺简陋,一条桌子几把椅子而已。 但是桌上随意摆放的龙泉窑青瓷茶盏翠绿莹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钱朵想了想,好像外公家也有一套,一套大概……十两银子。 乖乖,果然是金大腿呢。 书房里主仆,可不知道钱朵那么多内心戏。 墨宸径直到上座,抄手坐下,目光带着探究盯着钱朵瞧。 张东成点上火炉,备好茶水,往钱朵跟前一推:“钱朵姑娘,告罪了。我们府上没有小姑娘的衣服,您烤烤火喝点热茶去去湿气。” 钱朵握住暖烘烘的茶杯,搭眼一瞧,杯子里放着两颗大枣一枚姜片,心里一暖:“张管事用心了。” 现在这么好,那天为何见死不救? 别想了别想了,都怪自己憨,馊点子一出挡都挡不住。 咱也不怪人见死不救,这是将来的财神爷。 抱紧,大腿必须抱紧! 钱朵坐正,小脸一本正经,摆出谈大生意的模样。 张东成笑笑,问:“钱朵姑娘,许娘子说你脑子活说话巧,极力想我推荐你,但是你毕竟一个小姑娘,能收多少菜呢?” 来了来了,对方的下马威来了! 呵呵。 钱朵不慌不忙饮口茶,心里暖和点,才轻轻一笑:“别的不说,云龙山周边十个村落我全熟悉,只要钱给足,庄稼人还能舍不得菜吗?” “不过两位外地来的,为了稳妥起见,我想问问两位可找好销路?买主需要多少蔬菜?您打算收多少?什么时候要?都要什么?菜钱是先记账还是先付款?” 张东成:“……” 他还没问出钱朵能力呢,倒让对方一堆问题问的脑壳子发懵。 销路? 没想过! 他和墨宸来云岗镇,也没想过要做买卖啊。 要不是钱朵胡乱猜疑,那些财主能传墨宸是被墨家撵出来的? 为了不得罪墨家,财主们连东西都不愿意卖给他们了呢。 亏了墨宸出手阔卓,全款买了这所大宅院,镇住那些土财主。 然后张东成咬死是来云岗镇历练。 墨家经商,历练自然也要做买卖。 当时张东成问墨宸:“咱做什么买卖?” 墨宸正闹食呢,嫌客栈菜不好吃,顺口说:“蔬菜买卖!” 于是两人就玩笑一样,对外声称要做蔬菜买卖。 正好云岗镇也没卖菜发家的,不跟土财主抢生意,两边倒是和和美美相处起来,都来争取与墨宸合作。 能合作就是面子大,他们谁也没提钱朵这些专问题,张东成之前也不是帮忙打理庶务的,倒真给问住了。 张东成肯定不能露怯,他故作高深,拿眼询问墨宸。 偏墨宸看都不看他,就盯着钱朵,目光还挺渗人。 哎! 不是又嫌弃人小姑娘穿戴不好皮肤粗糙头发黄吧? 可不能再挑了! 张东成急忙说:“钱朵姑娘,我们自然有销路,你尽管收!” 说实话,一个小姑娘,他还真不太相信。 反正做买卖就是糊弄外面那些人的,无所谓,随便搞! 钱朵到底年轻,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张东成是诳她。 但是小心行得万年船,她还要在云龙山混,所以收菜款钱朵得说明白:“咱庄稼人呢,只要菜卖出去就高兴。” “所以收菜的款项,我的意思呢,是您先预支我些,我拿着钱才能收上菜对不对?” “等多收几次,咱买卖名气打开,百姓们都认了,到时候再赊账就方便了。” 所以,前期还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张东成也觉着对,便问墨宸:“公子,您怎么看?” “给!”墨宸根本没听具体内容,就知道要付钱。 他穷的就剩下钱,给! 张东成当即进内室,没一会儿就握着几块银锭:“钱朵姑娘,这够不够?” “呦!”钱朵起身,笑:“够肯定是够,但劳烦您将银子换成铜板,咱钱家沟菜多户散,银子不好分呢!” 庄户人家哪里有机会用银子,还是铜板方便,打个酱油买袋盐,不用专门再去兑换。 张东成倒是没想到这个,拿着银子微微发怔,然后就听到墨宸吩咐:“去换!” 得嘞,换! 张东成将银子话里一揣,对钱朵说:“钱朵姑娘,跟我去取铜板吧!” 想大批量收菜,一贯两贯肯定不够,那得用筐盛,钱朵有筐。 钱朵起身跟着去。 “慢着!”墨宸起身,冲张东成挥手:“你先出去,我跟她说两句话!” 张东成:“……” 虽然心里狐疑,但是他还是听话的退出去,给两人留出空间。 钱朵:“……” 就算咱變朝不兴男女大防,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会被人说嘴,这位墨公子……。 她还是个姑娘! 钱朵捂着胸口后退到门口,先给自己找好退路。 墨宸一直在想空间和灵泉的事情,没察觉钱朵不对劲。 之前空间一直没动静,触碰到钱朵这才有了反应;也是钱朵大喊一声想出去,两人才出来。 再联想到空间里那汪灵……妖泉亲近钱朵,对他爱答不理的表现,墨宸觉着空间可能有自己意识,认人! 墨宸心里酸酸地,想证明一下自己想的不对。 他朝钱朵伸手。 钱朵大惊失色(◣д◢) “砰!” 艾玛……不好意思。 钱朵回过神,立刻丢了手里板凳,扭脸冲出门,埋头往前走。 张东成不知道屋里情况,还以为墨宸交待完了,忙追上去:“姑娘,刚才什么声音?” “椅子倒了!”钱朵含糊解释。 张东成哦一声,又问:“我家公子找你啥事啊?” “让我小心你点,别少给铜板。”钱朵胡言乱语。 张东成:“……” 小骗子,公子才不会那么想他。 张东成没往墨宸出事身上想。 谁出事,他家公子也不会出事啊。 24、回村收菜 墨宸等外面没动静之后,才将身上椅子甩开,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 他一心都在空间上,根本没防备钱朵拿椅子砸他。 嘶~ 钱朵下手可真是手下不留情。 这个村姑! 墨宸照照铜镜,自己头上并没有明显砸伤痕迹,他想了想,挪步到库房。 张东成给钱朵装了满满一筐铜板:“你背得动吗?” “背得动!”钱朵咬牙,用尽全力挺起腰。 背不动也得背动! 若是买卖成了,一筐铜板就能换两筐,这点重量算什么? 张东成眼睁睁看着钱朵为证明自己力气大,强行朝外迈出好几步,如果对方腿不打颤,他差点就信了。 “行了,我给你送到村口去。”也不知道小姑娘哪里来的财迷劲儿。 有张东成帮忙,钱朵轻松多了,左手拎点心,右手提干果,脚步轻盈跟在后头。 如果门前没堵着那个浪荡败家子就好了。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张东成总觉着墨宸的脸比锅底灰还黑,也不知道生谁的气。 墨宸冷冷扫一眼钱朵。 钱朵心里一紧,想咋办啊?自己没忍住把金大腿砸了,对方不跟她合作买卖了?。 冲动啊,冲动是魔鬼! 不对! 外公说了:头可断血可流,人的尊严不能丢。 钱朵都打算不做这门生意了,却听见墨宸冷冷说:“要收菜赶紧收,收了立刻送过来,过不了三天就要下冰雹。” “怎么可能?”钱朵一愣,忙抬头望天。 天上太阳高照,一点不像变恶劣的样子。 墨宸不再说话,一声不吭转身离开。 钱朵:“……” 过来就为一句让人疑惑的话?真不是奸商为了压价制造恐慌? 张东成见她不信,说:“公子饱读诗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说有暴雨,肯定有。” 钱朵神情变了颜色,不禁站直了腰。 墨宸若是读过书,那就不一样了。 读书人说的话,她是信的。 当初京里也有读书人预测天气,八九不离十。 快过年了,粮食早就收进库里,该交的赋税也都交了,留在手里的紧够填饱肚子,若是想吃肉就得另外想办法。 青州不像京城那么古板,因为王府有个商户出身的老王妃,这里重视商贾,经济繁荣,物品流通。 百姓除去粮食,也种点蔬菜去城里卖掉贴补家用。 尤其钱家沟土地肥沃,又因为在云龙山前山,天气比其它地方暖,收了春麦之后,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换种一二亩的蔬菜挣钱。 已经是深秋,为了防止菜卖不出去冻伤,菜农卖多少剜多少,大部分都地里用土培着。 若真天降冰雹,那损失就大了,不说到卖儿卖女的地步,起码一年缓不过来。 这还是好年景下的估算,万一来年风不调雨不顺呢? 想到这里,钱朵有些害怕,催着张东成赶紧走,她要回村将消息告诉里正,减少族里的损失。 张东成绕路将钱朵送回村东头就回去了,公子身边可就他一个人伺候,不放心。 钱朵拖着钱筐进家,拿柴禾和杂草将钱筐盖严实锁上门,就拎着点心和干果往村里走。 她先去了武氏家,武氏不在,只有水生看家。 钱朵将干果和点心分出来点,说了几句客气话,又问他们家种了多少菜。 武氏家三亩地,种了一亩茭白,最近事多只卖出去不到三分之一。 钱朵记在心里,转脚又去里正家。 里正也不在家,只有他媳妇和孙氏在。 钱朵往院里一站,还没开口,里正媳妇就吊着脸进了屋:里正要花钱给钱朵看病,虽然最后没花掉,但是她心里记着一笔呢。 倒是孙氏,抬头瞧见钱朵,立刻招呼:“钱朵孙女,你病没好乱跑啥,赶紧进屋暖和。” 快过年了,小北风飕飕往人脖子里扎,冻死个人。 钱朵还是一身早秋的衣裳,连个棉布丝都看不到,可把孙氏心疼坏了。 “孙女啊,那天我不在家!”孙氏又是暖茶又是倒水:“如果知道你奶奶那么混,我就守家里骂死她!” 她从娘家回来,知道钱老太写了断绝书将钱朵扫地出门,还将里正骂的狗血喷头,可气坏了。 她儿子她骂,钱老太算哪根葱? 钱朵知道对方说客气话,也不当真,将手里的礼往炕桌上一放:“大奶奶您别忙活了,这是我带的礼物,谢谢您和里正叔一直帮我忙。” 孙氏往炕桌上一看,点心和干果,全是过年必须的零嘴,当即喜笑颜开:“你看你客气的,来大奶奶这里不用带东西。” 钱朵笑问:“我里正叔啥时候回来?我有事情找她。” “啥事啊?给大奶奶说说?”孙氏好奇。 钱朵也不瞒她,实话实话:“我刚才去镇上,碰到一位做蔬菜买卖的大财主。” “听说我钱家沟来的,知道咱这里种菜大户,想找我做代理收咱村里的菜。” 孙氏一拍大腿:“好事啊,儿媳妇、儿媳妇,你赶紧去地里将我儿喊回家!” 张氏知道怎么回事后,不信任地望了钱朵一眼,却还是老老实实去喊里正。 云岗镇种菜的多,导致菜贱还卖不出去。 大家倒是想往外销,但是云龙山挡着,山路崎岖出不去,运出去菜也变得不新鲜,真是成也云龙山,败也云龙山。 里正的村官今年就到期了,如果能将钱家沟菜卖出去,那下一年还愁选不上吗? 张氏被里正教训一回,可算知道当官的重要性,小跑着去地里拽里正:“回家,赶紧回家,有正事!” 她也说不清,连薅带拽将里正从地里拖回家。 里正腿上的泥都还没洗干净呢,就一脸茫然被拽到钱朵面前。 “里正叔。”钱朵起身行礼之后,也不废话,直接将收菜的意图说了一遍。 里正揉揉耳朵,不敢相信:“你说有财主要咱钱家沟的菜,有多少要多少?” “嗯!”钱朵点头。 里正跟孙氏一样,一拍大腿,激动的转圈:“好事啊,好事啊,眼看咱菜都要烂地里!” 他再三确认后,就下了决心:“侄女,如果菜卖出去,你就是咱钱家沟的功臣,以后叔罩着你!” “你等着,我这就去通知大伙来我院里商量,看看谁家有多少菜!” 说完他就冲出去,差点被门栏绊倒。 太高兴了,这是政绩,年底最佳村庄有望了! 钱朵也笑。 收菜这件事,根本不费事,回头再去隔壁村落转转。 然而等了好大会儿,却稀稀拉拉只来几户人家。 25、竞争对手 “钱朵要收菜!” 这个消息随着里正的通知,传遍了钱家沟。 大家都很高兴,全要跟着里正往回走。 但是走到半路,他们被拦住了。 拦人的还是老四房的李翠花:“你们真相信钱朵能收菜?笑死个人!” “我给你们说,镇上那位财神爷我也知道,人家是要找收菜的代理,但是钱朵个丫头片子能挣过人家财主大老爷吗?” “你们小心被她骗了,她就是想拿你们的菜去做要挟,拿你们的菜铺她自己的路!” 里正脸一沉:“李翠花你啥意思?你有本事你收菜啊!” 自己没本事,还好意思拦别人发财路。 如过放以前,李翠花可能就灰头土脸溜了。 但是今天,她头昂的可高了,一副战斗的老母鸡模样:“我咋没本事收菜?” “告诉你们,我刚从宋员外那回来,人家才正儿八经做买卖的呢,他也要收菜!” “……”大家都糊涂了。 宋员外咋还经营起蔬菜买卖? 李翠花得意洋洋:“我娘家不是小宋庄的吗?我回娘家遇到了宋员外,人家知道咱村里种菜多,要我帮忙回来收菜!” 其实她是担心宋员外非要钱芷嫁给他们家傻儿子,提着礼回娘家,让娘家人做担保去找宋员外。 宋员外已经知道钱朵和老四房闹翻的事情,没说不娶也没说非要娶,只要李翠花帮忙收蔬菜。 他在青州的亲戚送来一个惊天大消息,青州那位老王爷薨了,世子继位,非要全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部吃斋缅怀。 宋员外本来就是做投机买卖的,什么赚钱就干什么。 如今青州蔬菜价格暴涨,拿着银子都买不到蔬菜。 云龙山蔬菜贱卖都没人买,宋员外就想做一票贱买涨卖的投机生意,运输大队都找好了。 正好李翠花有求于他,宋员外还不趁机收一波? 这么一搞,两边收菜的人就撞上了。 李翠花答应的宋员外好好的,肯定不愿意村里的菜让钱朵收走:“哎呦喂,那个扫把星还真是脸大胆肥,跟宋员外抢生意,怕是不想云龙山待了!” 比起钱朵嘴里的大富商,眼跟前财力十足的宋员外更容易让人信赖。 里正气的跳脚,回去就将事情告诉了钱朵。 钱朵:“……” 咋哪哪儿都有李翠花? 老四房可真是克她! “没事,让她收去!”孙氏眼神一闪:“孙女,你收你的她收她的,不碍事!” 能不碍事吗? 李翠花将菜收走,钱朵钱不就少挣了? 这是夺命之仇啊! 钱朵望一望孙氏闪烁的目光,突然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这么说:孙氏肯定心里寻思就看看你们俩谁能赢,输的那个正儿八经就是扫把星。 她可真是孤军奋战呢,呵呵←_← 钱朵眼睛盯着手里冒热气的茶,轻轻说:“我收了蔬菜是里正叔的功,李翠花收了菜,那不就是给宋员外身上镀金?” “……”孙氏嘴里的果子,突然就不香了呢。 ………… 李翠花回到家,将事情给钱老太说了:“娘,宋员外说收了菜,给我一吊钱的辛苦费!” “咱家被扫把星抢走一半钱,相公又醒了等着温补身体,钱是越花越少。” “咱地里菜也能卖不少,算上宋员外给的一吊辛苦费,咱这个年好歹能应付过去。” 钱老太抽着旱烟想了想,觉着李翠花这次办了个正事。 但是提起钱朵,她心里膈应:“你说扫把星也收菜?” “对,还蹿腾着里正做保,在全村吆喝呢。”李翠花撇嘴:“她就是一个人收不上来,没本事,非要现眼!” 钱老太冷笑:“这不废话吗,她是咱家扫地出门的扫把星,村里人都看着呢。” 不过让里正帮忙,最后卖了菜那就是里正的功劳。 让里正一家得意,钱老太就不得意。 “老三媳妇,菜你一定要抢在他们之前收上来,让孙氏和她儿子哭去!”钱老太如此吩咐。 她不吩咐,李翠花也是这么想的。 钱朵污蔑她才是扫把星,导致村里有部分人见她都躲着走,可把李翠花呕死。 这一次就让大伙瞧瞧,谁特么才是扫把星! 李翠花势在必得,当晚就包了一小包黑糖去族长家里。 靠她的名声,收菜肯定不好收。 钱朵找里正,她也得找靠山。 “六叔,您别跟我婆婆一样,她就是落差太大受不了。”在外面,李翠花也算会说话。 她先给族长道歉,抹了前几天族长被钱老太拽着去分家的怒气,然后又开始哄: “您知道了吧,宋员外要收菜呢。” “钱朵也收菜,不找却找里正作保,真是一点都不将您放在眼里。” 族长沉默。 作为族里活着的老一辈,被小辈给忽略,确实让他心里不得劲。 “六叔您才是族长,咱钱家沟当家人,里正算什么?咱族里活该您说了算!”李翠花说:“这一次您做主出头,帮我去收菜。族里菜卖了,您名声起来,下一年里正大家就选您儿子!” 抡起挑拨离间,李翠花无师自通。 族长有个儿子也到了年纪,成日里无所事事不想下地干活,名声有点不佳,都背地喊他半吊子。 若是他选上里正,那肯定就不是半吊子了。 而且长房出了里正,有几次处理事情,都不怎么在乎他这个族长的脸面。 族长意动,对李翠花表情也缓和起来,喊儿媳妇给她上茶,然后问:“菜我能帮你收,你有章程没有?” 李翠花捧了茶,得意地说:“有啊!宋员外说了,收上菜就去他那开钱,回来咱就发下去。价格上嘛……” 她想了想。 宋员外要压低价格收菜的,但是现在出来个程咬金钱朵也要收菜,那不就起了竞争? 可不能让钱朵占便宜! 李翠花咬咬牙:“发正不管钱朵出多少价,咱都比她多一点!” 凭钱朵那个财迷劲,不会做亏本买卖。 所以她不害怕压不过钱朵。 族长认真想了想,觉着可以,送走李翠花,他就派儿子去各家各户通知:他的菜要卖给李翠花,其余人看着办! 这不是逼着人站队吗? 里正急眼了,当时就要领着钱朵去堵族长。 26、擂台(金令山万币加更) 钱朵没让里正去找族长。 找了有啥用,人家摆明要给你打擂台呢。 谁主动谁气短! 钱朵出了个主意,第二天让里正喊了村里人一大早在扬麦场集合。 她将财神庙里的八仙桌搬到场上,钱筐往八仙桌上一放,高高站在旁边石板上,叉着腰看来了多少人。 全村都知道钱朵和李翠花打擂台,里正压钱朵,族长压李翠花。 他们挺为难的。 按说菜卖谁不是卖,但是现在卖给一边就得罪另一边,大家都保持观望态度。 李翠花昨天许了族长,说菜价要压钱朵一头,她怕宋员外不放心,昨天连夜去请示了一番,现在心里有底,也挤在人群里,等着看钱朵闹哪样。 等全村人都到齐,钱朵清清嗓子,开始说话:“昨天大家伙都知道了,我钱朵,帮人收菜!” “大家也知道我钱朵做买卖,童叟无欺,大家将菜卖给我,放心!” 李翠花冷笑一声,扬起手臂喊:“宋员外说了,钱朵出多少钱,他都比钱朵多一文!” 众人:“……” 上来就王炸,真不要脸! 但是村里人得实惠啊,都有点动心。 钱朵不慌不忙:“李翠花说的再好听,那也是空口白牙,有本事给现钱啊!” 她太知道宋员外的套路了:先赊账,赚了钱再付款,如果赔了就赖账,用不值钱的东西抵债,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那一套。 钱朵一把掀开罩在钱筐上的口袋,手往里一掏。 “哗啦啦。”铜板清脆的声音响遍全场。 “嘶~”大家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满满一筐的铜板。 如果说宋员外可信,现在钱朵筐里实打实看得到的铜板,比空口的承诺更能动人心。 钱朵等全场都看清楚之后,扬声说:“咱家的菜要往外运的,人家按咱云岗镇菜价收!” “你们谁家将菜卖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 涨价收菜? 永不可能! 钱家沟的人沸腾了! 市价、现场就交钱,不用自己挑到集上卖,也不用担心天冷冻坏在地里。 谁受得了这个啊。 当即就有人喊:“我卖给你,这就去地里收菜!” 有一个人动了,其他人都从众,纷纷喊着去地里收菜。 钱朵勾起嘴角。 李翠花气呦:“你们就信钱朵吧,她是个扫把星你们不知道吗?” “你们是不是傻,宋员外出的价格比她高,年前肯定给大家钱!” “卖给扫把星,你们自己算算亏了多少钱?” 众人:“……” 一边是现钱,一边是高价赊账。 咋卖个菜那么难呢? 钱朵放大招了:“叔叔婶婶、爷爷奶奶、哥哥嫂子们,买菜收钱要趁早,昨个儿我可听说了,不出三天就要下冰雹,现在犹豫到时候菜可就全砸地里了。” “……”真的吗?有冰雹。 大家心有些慌。 李翠花挤过人群,挡在钱朵前面:“乡亲们,别信她!狗屁冰雹啊,她就是想造成恐慌,让你们赶紧亏钱将菜卖给她!” “咱钱家沟,啥时候下过冰雹,顶天了也是大雪,大雪还兆丰年呢!” “你们千万别信她,她就是个扫把星!” “我们一分家,我相公就醒了,这还不说明问题吗?” “你们将菜卖给扫把星就是亏钱,等着看我们过年吃香的喝辣的的吧!” 种菜不就是为了卖钱? 现在明显有机会卖出比市价高的价钱,换你你不心动吗? 再说钱朵还担着扫把星的名声,这是硬伤? 好些人又转回来,纷纷围着李翠花问:“钱恒他媳妇,你说真的,价格比钱朵出的高?” “真的!” “那你啥时候收,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李翠花挑衅的朝钱朵斜眼。 钱朵:“……” 没脾气。 她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人就是贪小便宜。 贪小便宜吃大亏! 钱朵不是圣母,有些人不让他吃吃亏,他就不长记性。 钱朵望望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人是冲着里正的面,有人家里意见不统一,凑一块商量的热火朝天, 还有人,就是纯粹跟老四房不对眼,坚定地支持钱朵,比如武氏。 算一算差不多也能收好几百斤,可以了。 “婶子,待会劳烦您帮个忙,我记账,你帮我发钱,辛苦费不少您的!”钱朵趁机还个人情给对方。 武氏高兴:“没问题,交给你婶子我!” 里正也急忙去地里收菜,他媳妇跟在屁股后头不放心:“哎我说,要不咱两家各卖一半吧?” 毕竟李翠花给的价钱高。 “屁!”里正瞪眼:“没看族长支持李翠花跟咱打擂台呢,咱不能涨他们志气。” 里正媳妇肉疼:“可是咱亏钱吧。” 里正摇摇头:“赶紧的吧,钱朵不是说天要下冰雹吗?” 下冰雹前不抓紧收菜,到时候别说赚钱,不亏得只剩底裤就不错啦。 “能下吗?别真的钱朵哄人。”里正媳妇抬头看看艳阳天,心里不信。 不信的也不光她一个。 李翠花回家吃午饭的时候,将扬麦场上的事情当笑话给钱老太说:“哎呦娘啊,您是没看见。” “钱朵还拿一筐铜板出来稀罕人,但是咱价格高啊,村里大半的人都将菜卖给咱。” “大嫂,一会儿你赶紧带上大壮去地里收菜,后天宋员外就派人来收菜了。” 张氏小声嘀咕:“凭啥我自己去,你在家闲着?” “我不得在家收菜记账?嫂子你成天嘀嘀咕咕有意思吗?有本事你去挣钱的买卖?自己不为家里排忧解难,哪来的脸抱怨?”李翠花听见了,当即扯着嗓子冲张氏嚷嚷。 张氏脸一红,求助的看钱老太。 李翠花挣来了钱,钱老太当然偏心她:“懒黄子,咋不懒死你,有本事你留家记账!” 张氏不说话了,她又没有一个教她识字的相公。 婆婆都给自己撑腰,可把李翠花能坏了。 她得意洋洋啃口大饼,又咧嘴一笑:“娘我再给你说个好玩的事:钱朵说不出三天,咱这里要下冰雹,我瞧她财迷心窍,想压价收菜呢。” “呸,吃里扒外的东西,亏里正那么支持她,等着哭吧!” 27、果然如此 钱家沟的人争先恐后下地收菜,当天晚上就收了将近一半。 钱朵生怕李翠花抢先,喊了里正、武氏,就蹲在地头。 谁愿意卖给她,称重之后小车一装直接推到墨宅去。 现在墨宸住的小院,正式改名叫墨宅,连牌匾都挂上,听说过两天要摆宴席请镇里所有财主。 不是说要下冰雹吗,早点送过去心里踏实。 钱朵现场付钱,哗啦啦铜板的声音一个劲往地里菜农耳朵里钻,没一会儿筐里铜板散去大半。 这特莫谁受得了。 “钱朵,我家菜送来了,你赶紧称重给钱。”现到手的钱啊,禁不住诱惑的立刻凑过来卖菜。 钱朵笑眯眯:“各家菜各家捆好堆好,萝卜跟萝卜放一块,茭白跟茭白堆一起,冬瓜跟冬瓜坐一处!” 深秋的菜,品种丰富:茭白、冬瓜、南瓜、红萝卜、水萝卜、还有少量的菠菜、卷心菜、芹菜、荠菜和花菜。 品种越多,挣钱越多啊,钱朵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李翠花好吃懒做,估计现在还躺家里睡午觉呢,等她起来自己已经将菜收完,想想就幸福。 哈哈哈哈…… 人就不能太得意。 正乐着呢,李翠花着急忙慌跑来了。 她边跑边喊:“都别忙,都放下,我的菜价比扫把星高!” 李翠花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拿账本一个扛桌子,仔细一瞧是族长家的小子。 哎呀呀,擂台又打起来了! 爱看热闹的钱家沟人,仿佛看到钱朵张牙舞爪,李翠花上来就左勾拳右勾拳。 在他们心里,钱朵肯定要败。 为啥? 因为李翠花有族长撑腰,族长年纪大见识多,为全族着想;里正年纪轻,行事总是听从县里指令。 上头的指令,有时候必然跟族里切身利益冲突。 这还用选吗? 钱家沟人心理天然向着族长。 尤其李翠花往地头叉腰一站:“都来都来,钱朵给你们多少一斤,我都比她多一文!” 战场立刻呈现明朗局势:钱朵前方的队伍,肉眼可见的缩短。 钱朵:“……” 好吧,正面刚是刚不过了,谁让族长出来站台呢? 她探头看看筐里的铜板,就剩最底下一层了。 还能再收点。 “钱朵侄女,我不想卖给你了,你看能将菜退给我不?”偏有人这时候反悔。 钱朵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周围好多人竟然也跃跃欲试。 她如果退一个,肯定后面跟着退更多。 钱朵脸一拉:“婶,买卖离手,你如果去集上卖菜,人家买走又来退,你愿意吗?” “……”那肯定不愿意,甚至还会上去骂两句。 钱朵觉着不能再待在这:“里正叔,我去墨宅将今天帐算一算,今天就到这吧!” “还有,你们不卖菜给我没关系,最好做好防范措施,真有冰雹。” 人微言轻,没人听她说话,就连里正都劝她别再制造恐慌压价。 钱朵:“……” 好气! ………… 到了墨宅,钱朵将菜往前院一堆,就拉着张东成问:“张管事,我们村有人捣乱,就收上来这些,您别嫌少。” “不少不少。”张管事望着一院子的菜,都惊呆了。 如果没记错,上午钱朵才回村传消息吧? 这都不到天黑呢,一院子菜齐活了。 不过若是做菜贩子,确实很不够。 张管事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呢? 他闭上嘴巴,重新恢复高深莫测:“你还要继续努力。” 钱朵有心事,没注意张东成是个戏精,她忧心仲仲:“你家公子呢,我得问一问,确定要下冰雹吗?” 现在出来个李翠花收菜,钱朵也通知了村里人。 如果不下,钱朵以后在村里肯定说话再也没人信;如果下,她更担心那些卖给李翠花菜的族人损失惨重。 就是这么人美心善,没办法。 张东成忙着称重算账,也没多想,直接指给钱朵路,让她里面找墨宸去。 钱朵一溜烟进了内院小花园,墨宸果然坐在亭子里煮茶。 有钱人的嗜好她真是无法理解:大冷天坐四处透风的亭子也不嫌冷。 她径直过去,先行礼:“墨公子好。” “嗯。”墨宸懒洋洋饮茶,一个多余眼神都不给钱朵。 钱朵不在乎:“公子,菜收上来了,前院堆着,您去看看?” “不去。”这事由张东成全权负责。 钱朵:“……” 还真是甩手掌柜,就这德行被墨家撵出来历练,不亏! “公子,你说冰雹真会下吗?我们村好多人不买菜给我,说我吓唬他们。”按说做买卖,不该这么坦诚露底。 可是下冰雹是墨宸说的,钱朵作为蔬菜代理,跟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实话实话是必要的。 墨宸捏茶盏的手一顿,心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 他终于坐正身体,俯身向前看向钱朵:“下不下呢?” “……”我特么问你呢! 这要不是金大腿,钱朵分分钟送对方进疯人院。 墨宸淡淡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到底下不下。” “……” 娘的,都别拦我,让我揍他丫! “公子您说,别说一件,两件也答应啊。”钱朵脸上堆笑。 金大腿,不能打。 墨宸太想证明心里猜测,他冲钱朵勾勾手指:“过来点。” 钱朵:“……” 她不觉着自己跟对方熟悉到可以咬耳朵的程度。 这位金大腿,忽冷忽热,怕不是有病! 但是自己有求于人……钱朵沉默的观察四周,找好逃跑路线之后,慢慢凑近墨宸。 墨宸一等她靠近,立刻伸手抓住了钱朵领子。 “特……”钱朵发慌,张嘴就骂。 还没骂完呢,眼前就白光一闪。 噗通! 两人跌进了之前那个空间。 空间里那抢钱的妖泉重新活蹦乱跳,哗啦啦就冲着钱朵脑门去。 钱朵从头到脚又被喷一身水:“……么的!” 她骂完后半句,下意识捂紧钱袋……哦,没带,嘿嘿,放心了。 不过她不乐意待在这里,管它什么狗屁能种天才地宝的空间。 钱朵一拍出神的墨宸后背:“我要出去!” 嗖! 又是白光一闪,两人出来了! 钱朵:“……” 总有一种空间听她指挥的错觉。 墨宸脸色青白:“……” 果然空间在他身上,却听钱朵指挥! 28、踩一个捧一个 钱朵默默后退半步,保证自己和墨宸之间有个安全距离:“东家,咱谈正事行吗?” 别动不动就带她去妖泉那,怪吓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修仙世界呢。 钱朵只想发家致富。 她一张口说话,头上的水滴不小心滑落嘴里,还挺甜。 “天上真要降冰雹吗?真下雹子,那么蔬菜你堆呢?”相比村里那些人的损失,其实这才是钱朵想问的。 她左看右看,墨宅没多大,库房也小,没地方装蔬菜。 露天堆放,那冰雹一砸……飞来的小钱钱半途折损,钱朵不允许! “冰雹肯定会下,不怕,咱有空间。”墨宸用了一个字:咱。 他的优点就是识时务。 家里嫌他多余,墨宸立刻带着心腹离家,不碍任何人的眼。 留得青山在,何愁没柴烧? 空间虽然听钱朵指挥,却在自己身上! 眼前不过小小一村姑,见识浅薄,哪里能精的过他? 将来空间如何用,怎么用,用在哪里,还不是他说西边不好,村姑就得乖乖听话往东走。 这么一想,心里突然不酸了呢。 墨宸嘴角似有似无往上勾了勾。 解开了心里的疑惑,他便不再浪费口舌与钱朵,而是收齐石桌上的茶盏,施施然离开。 钱朵:“……” 果然有病! 不过……空间存物? 就那贪财抢钱的妖泉,一堆东西进屋,还不得吃个干净? 她转转眼珠,甩甩身上水珠,小跑着去前院:“张管事,张管事,我给你商量个事!” 收菜的张管事一回头:“……” 没下雨啊,为啥钱朵姑娘又是一身水? ………… 且说钱朵离开之后,地头就成了李翠花的主场。 她也学钱朵那样,将桌子一摆,自己记账,找个人帮忙称重。 看着队伍越来越长,李翠花直乐,突然她瞥见一个人推搡着要排队。 李翠花咳一声,扬声问:“呦,她二嫂,昨天你们家那口子不是说要将菜卖给钱朵吗?” 正往退伍里插的妇人身形一顿,挺不好意思:“那不是看见钱一时迷了心窍吗?还是卖给您才不吃亏。” 李翠花呵呵一笑:“那是,我还能坑你们吗?也就是小丫头片子不知道轻重,竟然吃里扒外让咱自己人亏钱,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 “是、是、是。”对方一心插队卖菜,自然李翠花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翠花红光满面,心里满意极了:“还说要下冰雹呢,你抬头看看这天,是要下冰雹的样吗?” 阳光高照,半丝乌云都没有,就是钱朵想压价故意说的! 说着话,族长进来了。 李翠花不敢托大,从桌子后起立:“六叔,您这里坐。” 族长摆摆手,坐到一边:“你记账,我就看看。” 他看了一圈没看到钱朵和里正,问:“不是说你那个侄女也在这收菜?” 李翠花一听,撇嘴:“她呀,看见我就跑了!” 族长点点头,眼里闪过得意之色。 他怕李翠花在里正面前吃亏,派了家里小子来也不放心,干脆亲自来给李翠花助阵。 收菜关系到族里利益,更关系到下一年他儿子选里正,族长很重视。 他坐地头默默抽旱烟,做了个无形的招牌。 来卖菜的人虽然收不到现钱,但是心里更加有底,纷纷凑过来说话。 李翠花收的菜全堆老四房院子里,等明天收全活了再往宋员外那送。 嘴上说钱朵扯谎,李翠花心里其实也害怕。 她一晚上起来三趟看天气,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心里有点慌。 等到第二天一早,嗨!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娘哎! 李翠花擦把冷汗,真是自己吓自己,钱朵那扫把星果然在扯谎! 她更加自信,早早到田间地头继续收菜。 今天族长没来,但是大家都自觉将菜推到李翠花跟前。 宋婶家只有二黑一个劳力,昨天没赶上,今天地里菜终于收割完毕。 她吩咐二黑:“快,拉李翠花那里去!” “娘,咱家菜卖给钱朵多好,现钱!”今早钱朵没来,二黑有点失望,更想将家里菜卖给钱朵人,让对方高兴点。 宋婶一听,横眉竖眼:“咱家你是娘我是娘?快点,拉李翠花跟前去!” 二黑红了脸:“娘,老四房家里做的那绝情事,咱能信她吗?” “屁!”宋婶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训斥:“当我不知道你想着钱朵呢。” “告诉你,那个扫把星你靠近都不能靠近,娘就你一个指望,千万千万可不能出事!” 之前她还有想法,自从知道老四房被钱朵克的之后,再也不敢想了。 她可就二黑一个儿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宋婶见指使不动二黑,亲自动手将菜往李翠花跟前推:“翠花,我家的菜你称称。” “哦。”李翠花态度很骄傲。 她可是知道二黑喜欢钱朵的,家里钱都是二黑帮着翻到的。 哼! 李翠花左挑右捡,各种挑刺:“宋嫂子,你们家菜品相不好,你看这茭白叶子全耷拉着,不行不行。” “哎呦喂,大壮她三婶,乡里乡亲的,你一抬手的事!”宋婶知道对方故意的,捡着好话哄: “我们家菜特意给您留着,昨天钱朵来收我都不卖给她!” “你说一个丫头片子,扯谎说要下冰雹,压咱自己人的价,那不是亏心吗?” “您看今天艳阳高照,根本不可能下冰雹,还是翠花你实诚!” 这话李翠花爱听,钱朵扯谎不就显自个是全村大救星了吗? “不是我说钱朵坏话。”李翠花趁机在全村人面前上钱朵眼药水:“你们都说我们家靠她挣钱,我都不稀罕说。” “她一个丫头片子,就是上山采点木菌,十天半个月才晒出那么点去镇上卖,能挣多少钱?” “家里家外不都是我和我嫂子干?” “之前分家咱就不说了,你瞧瞧她办的这事,明知道宋员外收菜的价格高,还非要争。” “她这是不拿咱当自己人,还编瞎话说会下冰雹,想坑咱低价卖给她,小丫头被钱蒙了心呢,不让她吃点亏,不长记性。” 李翠花说着话,就看到里正一声不吭埋头在田里锄地。 她显摆自己能,打击里正就是紧靠族长,于是扯着嗓子吆喝: “我说里正,你别光锄你家地,你作为全村选出来的里正也为咱办点好事,别成天跟一丫头片子屁股后面瞎折腾,让咱族人多挣点吧。” 29、脸疼 里正脸色铁青,这个李翠花,昨天族长给她点好脸,今天就来踩他的脸。 果然老四房除了钱状元一脉,就没好人! 他没搭理李翠花。 李翠花可得意了,里正都不敢怎么她:“里正啊,你地里还有菜吗?剩点烂叶子烂菜根我不嫌弃,好歹亲戚里道的,不能让你吃亏。” “……” 没完没了了是吧? 里正也有脾气! 他锄头一甩,冲李翠花吆喝:“我告诉你,家里的菜都做好防护措施了吗?”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天上肯定下冰雹,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衙门都很重视呢!” 他说谎的,上报是上报了,但是被县衙里老爷训斥了一通撵出来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今天治不了李翠花,他就别干里正了: “你别在这当放厥词,赶紧回家将菜都堆屋里用土培上,那都是咱庄稼人血汗,损失了你担负不起!” “还有你们,别一边踩人家钱朵!” “钱朵克你们谁了,跟着老四房胡说八道,那天她们怎么苛待的人气钱朵你们忘了吗?” 众人:“……” 这不是想李翠花称重的时候抬抬手,觉着说钱朵坏话她高兴嘛。 不说就不说。 钱家沟人好歹要点脸,被里正一骂,真闭上嘴干净过称卖菜。 里正这才擦把汗,接着锄地。 李翠花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冲里正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她面子挂不住,又不敢再怼,就小声埋怨钱朵:“下个屁的冰雹!” “翠花,你别往心里去。”有人小声劝:“他家菜全卖给钱朵了,看着咱们卖的钱比他多,估计早后悔呢。” 又有人说:“对啊,他好歹是里正要面子的,也就是死鸭子嘴硬,翠花你赶紧收咱的菜吧。” 宋婶听了一番,脸上堆满笑:“别跟里正置气,都是钱朵那丫头坏事!” “我早就瞧着那妮子不中,成天招蜂引蝶,现在分出来过也不安分。” “扯谎下冰雹,我看呀扫把星胡说八道,活该撵出村去才对!” 宋婶不想二黑想钱朵,最好的办法就是撵钱朵出村断了儿子的念想。 撵钱朵,还得里正同意才行。 所以不能得罪里正,使劲踩钱朵就行。 李翠花听后,心里总算舒服点,也不挑刺宋婶的蔬菜了。 她边称边笑:“就是呢!告诉你们,我还就把菜堆院里了,看有啥损失!” “对对对,啥损失啊,里正吓唬人呢,亲戚里道我们能找你赔损失?”宋婶不信会下冰雹,啥话都敢许。 李翠花也没当回事:“收完菜我哪也不去,就做外面等着看到底下不下冰雹。” “如果不下,我就撕烂钱朵那张撒谎的嘴,撵她滚出钱家沟,到时候你们都得支持我!” “支持、支持。”不支持你还不收菜了咋滴? 宋婶伸着脖子看李翠花将自家菜称了,记好账,拿好欠条,这才挤出人群回家。 二黑因为宋婶的话,一路黑着脸,到家都没搭理自己娘。 宋婶抱怨:“你给谁摆脸子呢?娘还不是为了给你攒钱娶媳妇。” “就凭钱朵说要下冰雹,娘也不同意你跟她一块过日子。” “啥人呢,为了压价啥慌都往外扯,我活那么大年纪就没见过冰雹长啥样!” 啪嗒! 有东西落宋婶鼻尖,冰冰凉凉。 她扫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东西。 啪嗒啪嗒! 又有东西,这回砸的还挺疼。 宋婶心里一慌,立刻朝天上望。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不知道啥时候阴了,天上开始往下落白色的冰溜蛋子。 刚开始还像小米粒,后来冰溜蛋子越来越大,直接跟鸡蛋差不多了,还越下越紧,越下越紧! “儿子,儿子呀,这是啥!”宋婶顾不上疼,指着天问二黑。 二黑变了脸:“娘,是冰雹!” “啥?”宋婶腿一软,直接瘫地上了。 留在田间地头的人,也全疯了! “妈呀,冰雹!” “天呢,不给庄稼人活路啊!” “翠花,翠花,你昨天收的菜都盖上了吗?” “翠花,我们家菜可都已经卖给你了!” 所有人全围着李翠花,你一言我一句,就等着对方答应收完的菜该付钱还得付钱。 李翠花脸都白了,哆嗦这嘴唇说不出话。 真的下冰雹了! 她眼睛直往菜上扫,好好的菜被冰雹一砸,全烂了! 她想起家里院子里那些,咋也有好几百斤,菜烂了,宋员外肯定不会要。 亲娘咧! “我的菜啊,我的菜!”李翠花直接坐地上,拍着大腿哭:“都烂了,都烂了!” 啥也没用了。 大家伙炸开了:“啥?昨天人家钱朵不都说要下冰雹了吗,你咋就不储存好?” “刚里正还提醒她呢,你看她能的!” “翠花啊,我们可都卖给你了,你不能不认账啊。” “对呀,白纸黑字,你打着欠条呢!” 李翠花不敢答应大,答应了她用啥还,钱老太非撕吧了她不可。 里正用簸箕盖着头冲过来:“你们闹啥呢,啥时候了,不怕雹子将你们脑子砸烂!” 大家慌得又将里正团团围住:“里正,咋办啊,您说咋办?” “咋办咋办,你在这嚎就能办了?”里正怒吼:“赶紧抢收,赶紧将菜拉回家!” 冰雹眼看要下大,再在外面耽误,别说菜,估计人命都搭里面! 大家六神无主,里正说啥就干啥。 还没卖完菜的,慌着将菜搬上车往家里拉,拼命奔跑,就怕争不过老天爷。 已经卖菜还没运到老四房的,也把自家的菜往回抢,能救多少救多少。 只可怜那些菜昨天就卖给李翠花的,想抢还得往村里跑,跑断腿也跟不上天上的雹子啊。 所有人争先恐后往回跑,有人看李翠花还坐着哭,上去扯了对方头发就跟着人跑。 李翠花又疼又狼狈,哭爹喊娘跟着人一起进了老四房。 进去一瞅,一片狼藉。 院里堆的满满的蔬菜,此刻全被砸的稀巴烂。 钱老太站在门口,气急败坏指挥张氏和钱芷使劲往屋里搬菜,但是根本抢救不了多少。 大家一涌进来,钱老太浑身一哆嗦,砰关上堂屋门。 张氏和钱芷进不去,只能转身抱住李翠花可劲的哭。 30、脸疼 里正脸色铁青,这个李翠花,昨天族长给她点好脸,今天就来踩他的脸。 果然老四房除了钱状元一脉,就没好人! 他没搭理李翠花。 李翠花可得意了,里正都不敢怎么她:“里正啊,你地里还有菜吗?剩点烂叶子烂菜根我不嫌弃,好歹亲戚里道的,不能让你吃亏。” “……” 没完没了了是吧? 里正也有脾气! 他锄头一甩,冲李翠花吆喝:“我告诉你,家里的菜都做好防护措施了吗?”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天上肯定下冰雹,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衙门都很重视呢!” 他说谎的,上报是上报了,但是被县衙里老爷训斥了一通撵出来了。 但是输人不输阵,今天治不了李翠花,他就别干里正了: “你别在这当放厥词,赶紧回家将菜都堆屋里用土培上,那都是咱庄稼人血汗,损失了你担负不起!” “还有你们,别一边踩人家钱朵!” “钱朵克你们谁了,跟着老四房胡说八道,那天她们怎么苛待的人气钱朵你们忘了吗?” 众人:“……” 这不是想李翠花称重的时候抬抬手,觉着说钱朵坏话她高兴嘛。 不说就不说。 钱家沟人好歹要点脸,被里正一骂,真闭上嘴干净过称卖菜。 里正这才擦把汗,接着锄地。 李翠花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冲里正翻了个老大的白眼。 她面子挂不住,又不敢再怼,就小声埋怨钱朵:“下个屁的冰雹!” “翠花,你别往心里去。”有人小声劝:“他家菜全卖给钱朵了,看着咱们卖的钱比他多,估计早后悔呢。” 又有人说:“对啊,他好歹是里正要面子的,也就是死鸭子嘴硬,翠花你赶紧收咱的菜吧。” 宋婶听了一番,脸上堆满笑:“别跟里正置气,都是钱朵那丫头坏事!” “我早就瞧着那妮子不中,成天招蜂引蝶,现在分出来过也不安分。” “扯谎下冰雹,我看呀扫把星胡说八道,活该撵出村去才对!” 宋婶不想二黑想钱朵,最好的办法就是撵钱朵出村断了儿子的念想。 撵钱朵,还得里正同意才行。 所以不能得罪里正,使劲踩钱朵就行。 李翠花听后,心里总算舒服点,也不挑刺宋婶的蔬菜了。 她边称边笑:“就是呢!告诉你们,我还就把菜堆院里了,看有啥损失!” “对对对,啥损失啊,里正吓唬人呢,亲戚里道我们能找你赔损失?”宋婶不信会下冰雹,啥话都敢许。 李翠花也没当回事:“收完菜我哪也不去,就做外面等着看到底下不下冰雹。” “如果不下,我就撕烂钱朵那张撒谎的嘴,撵她滚出钱家沟,到时候你们都得支持我!” “支持、支持。”不支持你还不收菜了咋滴? 宋婶伸着脖子看李翠花将自家菜称了,记好账,拿好欠条,这才挤出人群回家。 二黑因为宋婶的话,一路黑着脸,到家都没搭理自己娘。 宋婶抱怨:“你给谁摆脸子呢?娘还不是为了给你攒钱娶媳妇。” “就凭钱朵说要下冰雹,娘也不同意你跟她一块过日子。” “啥人呢,为了压价啥慌都往外扯,我活那么大年纪就没见过冰雹长啥样!” 啪嗒! 有东西落宋婶鼻尖,冰冰凉凉。 她扫了一下,没发现什么东西。 啪嗒啪嗒! 又有东西,这回砸的还挺疼。 宋婶心里一慌,立刻朝天上望。 原本万里无云的天,不知道啥时候阴了,天上开始往下落白色的冰溜蛋子。 刚开始还像小米粒,后来冰溜蛋子越来越大,直接跟鸡蛋差不多了,还越下越紧,越下越紧! “儿子,儿子呀,这是啥!”宋婶顾不上疼,指着天问二黑。 二黑变了脸:“娘,是冰雹!” “啥?”宋婶腿一软,直接瘫地上了。 留在田间地头的人,也全疯了! “妈呀,冰雹!” “天呢,不给庄稼人活路啊!” “翠花,翠花,你昨天收的菜都盖上了吗?” “翠花,我们家菜可都已经卖给你了!” 所有人全围着李翠花,你一言我一句,就等着对方答应收完的菜该付钱还得付钱。 李翠花脸都白了,哆嗦这嘴唇说不出话。 真的下冰雹了! 她眼睛直往菜上扫,好好的菜被冰雹一砸,全烂了! 她想起家里院子里那些,咋也有好几百斤,菜烂了,宋员外肯定不会要。 亲娘咧! “我的菜啊,我的菜!”李翠花直接坐地上,拍着大腿哭:“都烂了,都烂了!” 啥也没用了。 大家伙炸开了:“啥?昨天人家钱朵不都说要下冰雹了吗,你咋就不储存好?” “刚里正还提醒她呢,你看她能的!” “翠花啊,我们可都卖给你了,你不能不认账啊。” “对呀,白纸黑字,你打着欠条呢!” 李翠花不敢答应大,答应了她用啥还,钱老太非撕吧了她不可。 里正用簸箕盖着头冲过来:“你们闹啥呢,啥时候了,不怕雹子将你们脑子砸烂!” 大家慌得又将里正团团围住:“里正,咋办啊,您说咋办?” “咋办咋办,你在这嚎就能办了?”里正怒吼:“赶紧抢收,赶紧将菜拉回家!” 冰雹眼看要下大,再在外面耽误,别说菜,估计人命都搭里面! 大家六神无主,里正说啥就干啥。 还没卖完菜的,慌着将菜搬上车往家里拉,拼命奔跑,就怕争不过老天爷。 已经卖菜还没运到老四房的,也把自家的菜往回抢,能救多少救多少。 只可怜那些菜昨天就卖给李翠花的,想抢还得往村里跑,跑断腿也跟不上天上的雹子啊。 所有人争先恐后往回跑,有人看李翠花还坐着哭,上去扯了对方头发就跟着人跑。 李翠花又疼又狼狈,哭爹喊娘跟着人一起进了老四房。 进去一瞅,一片狼藉。 院里堆的满满的蔬菜,此刻全被砸的稀巴烂。 钱老太站在门口,气急败坏指挥张氏和钱芷使劲往屋里搬菜,但是根本抢救不了多少。 大家一涌进来,钱老太浑身一哆嗦,砰关上堂屋门。 张氏和钱芷进不去,只能转身抱住李翠花可劲的哭。 31、翠花挨揍 冰雹霹雳哗啦,下的又急又猛,两个时辰后估计瞧着造得差不多了,这才收手走人,将天空让给了太阳。 只是空气更冷了,冻得人直哆嗦。 好多人的房顶,被砸出大窟窿。 这都是其次,房顶坏了可以修,菜烂了那真没法活。 谁也在屋里待不住,天一晴,立刻从家里钻出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都站在自家院门口,两眼无神望着阴沉的天空。 一年的生活费,全没了! 里正顾不上修补家里被冰雹打漏的屋顶,披着棉袄在村里巡视灾情。 这场冰雹带来的灾难不小,估计县衙里会问,他得提前算好村里损失往上报。 “里正兄弟,可咋办啊!”一位老实巴交,眼睛都哭肿的汉子看到他,拽着里正胳膊不让走。 里正也急,村里损失大,作为一村之长他能好受吗? 但是这些人之前干的啥事? 他将自己袖子从对方手里硬拉扯出来,没好气:“你说咋办,我能咋办?之前提醒过你们,你们谁信啦?” 你看那些听话拿了现钱的,除了房子和家禽被冰雹砸的嗷嗷叫,损失啥了? 这帮不听话又贪心的混账! 里正就是想管,也不是现在管。 他一瞪眼,抄着袖子先去看村里孤寡老人受灾的受灾情况。 转了一圈回来,他发现路上可真安静,刚才那些蹲门口哭的全不见影。 里正吓得够呛,这群人可别急疯了惹祸吧? 他赶紧去找,没走出去十米就见钱朵带着一群小伙急匆匆回来。 那些小伙全是她之前委托帮忙去运菜的,其中就有老五房的水生和富贵。 “里正叔,你找啥呢急慌慌地?”水生老远就打招呼。 里正瞧见他们,心情总算好些。 虽然村里受灾,可也有一部分人及时得到买菜的钱不是吗? 里正越看钱朵越喜欢:“钱朵啊,送菜回来了?送过去的菜没被冰雹砸烂吧?” “没有,人家墨宅院子宽敞屋子多!”外院的屋子全空着,刚好将菜堆里面。 里正听后这才放心。 钱朵左看看右看看,问了和水生一样的问题:“叔,你找啥呢?咱村人呢?” 她还有事要说呢。 墨宸要将蔬菜全扔空间储存,可是里面有个妖泉乱吞东西。 钱朵就想着,要不将村里那些打个半烂的蔬菜给低价收了,先喂饱妖泉? 但是人都哪去了? 里正也懵着呢:“我就找咱村人呢,人呢?” 他四处找,最后可算找着了。 都在老四房闹呢。 “李翠花,你出来!” “别躲屋里装死,我们菜可都卖给你了,现在赶紧给钱!” “你有本事收菜,你有本事开门啊!” 大家慌啊,现在他们想起来宋员外有过赖账记录。 宋员外在小宋庄,一是路途远,二是人家不是一般乡绅,钱家沟的人不敢去找茬。 李翠花近在眼前,就成了他们恐慌的宣泄口。 老四房的院门被人挤得稀巴烂,大家知道李翠花一家住东屋,先去的东屋。 钱芷躲在东屋瑟瑟发抖,哭声喊:“别敲这屋,我娘在堂屋我奶奶那呢!” 好嘞! 大家从谏如流,又集体涌堂屋的门。 堂屋里,张氏搂着钱壮缩在角落里,哭也不敢哭,只要出声钱老太就骂。 大门被拍得啪啪响,钱老太和李翠花使劲抵着门。 “娘哎,咋办啊?”李翠花当真是六神无主。 钱老太心里有气,但现在不能发,大敌当前,应该一致对外:“能咋办,不认账啊!” 菜是收了,但是给宋员外收的。 天灾人祸谁能想象得到? 本来就是这帮人不讲理,想趁机抢劫。 现在低住门,坚决不能让他们冲进来。 但是就凭两个女流,怎么跟外面一帮急红眼的大老爷们拼力气。 没坚持多久,砰一声,老四房堂屋门板被人卸了。 “四婶,钱恒媳妇,你们躲啥,你们不心虚躲啥!”一个族里媳妇上来就冲李翠花嚷嚷。 随着她话音落,几个妇人已经迅速将李翠花和钱老太团团围住,对方想跑都跑不了。 都闹家里来,钱老太脸没地方挂:“你们嚷嚷啥,有话就不能好好说?” 一个打扮利落的妇人冷笑:“婶,我们也想好好说,但是你们得开门呢!” 这位妇人是老五房的三媳妇,跟武氏是妯娌,姓高。 武氏鼓动着老五房将菜卖给钱朵,高氏觉着李翠花给的价钱高,偷偷将自家的卖给了李翠花。 结果现在老五房就她损失惨重,在屋里被丈夫捶了一顿,现在心里憋着大火呢。 跟她关系好的小媳妇,是老三房的,也跟着指责李翠花:“就是,心虚躲屋里头,连个交待都没有,你们让我们咋好好说话?” 门打开,将客人迎进来才能坐下好好谈,是老四房自己先惹了众怒。 钱老太不吭声了,一指李翠花:“现在你们进来了,她收的菜,找她谈!” 竟是一点都不遮掩,将李翠花直接推了出去。 李翠花傻眼:“……” 这老太太,卖儿媳妇卖得可真快。 还没等她想出应对办法,大家伙又吵开了:“李翠花,你到底想咋办?” “咋、咋办?”李翠花结结巴巴:“菜是收了,但是还没给宋员外送呢。” 高氏一听瞪圆了眼:“没送去你就不认啦?你收菜的时候咋不说不认账的话?” “我们手里可都有你的欠条,算赊账给你的,现在我们想提前收账!” 收了账,心才踏实呢。 李翠花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哪里有钱抵账,自然不同意。 逼到最后,她也红了眼睛,反口不认账了,只说菜并没有出钱家沟,只是全放她家存着。 既然没有卖出去,她才不认账,谁家损失谁家倒霉呗。 这就不是个人说的话了。 男人气的捏拳头,不方便动手;小媳妇可就没什么顾忌了,拽头发的拽头发,拉胳膊的拉胳膊,扇耳光的扇耳光。 霹雳哗啦,兵兵乓乓,老四房堂屋直接上演一出武打戏。 ………… ps:(昨天多出来个三十章对不对?分家那块我没写好,让咱钱朵吃亏了,重新改了一下,大家可以回头重新看一下十八、十九章。谢谢书友大懒猫好的意见,以后我会注意不能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总之一句话:写书好难。) 32、大救星 李翠花被打的鼻青脸肿,最后被秃噜地上了。 她俩胳膊俩腿全用上,又打又踢又咬,一点形象不要了:“你们凭啥打人,是我比你们买菜给我吗?” “钱朵也收菜,你们为啥不卖给她,自己贪心倒怪上我啦?” “我的亲娘哎,都怨别人,咋不想想你们自己?有没有天理呢!” 高氏骑在她身上,左一耳光又一嘴巴子:“呸呸呸,还我们账就是天理!” 里正就是这个时候寻进来的。 进来一瞧,几个小媳妇滚在地上打成一片,衣服也扯烂了,木簪也掉一地,披头撒发,没一点形象。 一群大老爷们也鼓着大眼珠子缩一边助阵 里正那个气呦,钱家沟啥时候打过群架,被外面人知道能笑话死。 他拨开人群怒吼:“都住手,都给老子住手!” “你们几个熊娘们,丢不丢人?还有你们,热闹看的怪上瘾,是不是老爷们!” “起来,都特么给我从地上爬起来,像什么话!” 里正再小也是官,他一发怒,屋里人都没敢再闹。 高氏等人纷纷起身围过去:“里正兄弟,我们也不愿意闹啊,但是菜全没了,这熊娘们还赖账,我们可咋活!” “对啊,这笔账你得让我们算!” “我们菜可是已经卖出去了,欠条也有。” 他们就来听一句实在话,谁知道李翠花直接耍赖不认,直接将众人怒火给激起来了。 李翠花披头撒发从地上爬起来,短短半个月,她都挨几次打了? 她疯了一般冲出堂屋,指着外面的烂菜说:“菜都在呢,我可没动,不收了不行吗,你们自己拉走行吗?” 那么多菜,卖了她也赔不起啊,早知道这么倒霉就不收菜了。 高氏等人恼了:“你欠挠是不是?现在说不收太晚了,早干啥呢?” 早知道李翠花这么不是人,说什么都不卖给她呀。 两边都后悔的不行,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冰雹,谁也没有办法。 高氏打完人浑身虚脱,一时绝望的往冰凉的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老天爷呀你咋不长眼,等我们丰收之后再下冰雹啊!” “我家上有八十岁的婆婆,下有三四岁的娃娃,男人还断了腿,就指着这二亩地过日子呢。” 其他人一听,也心里悲戚,全哭天抢地起来。 这个哭他死去的娘,那个哭她等着喂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可怜。 里正于心不忍,眼圈都红了:“都别哭了,这次受灾的也不止咱钱家沟,衙门肯定会有赈灾款拨下来。” “里正啊,您也说了,受灾的不止咱。”高氏一把鼻涕一把泪:“赈灾款分到个人手上挺多饿不死,我男人看病的钱咋办?” “对啊,家里婆婆等着抓药呢。”另一个小媳妇哭道。 还有个老爷们,哭的跟小孩一样:“叔,原以为今年大丰收,家里没有存粮啊。” 这两年风调雨顺,青州府政|局稳定,大家吃得饱穿的暖,家里都不怎么存粮。 突然间来场灾难,还真不如灾荒时候应对的及时。 人群中有人哭泣:“这时候就指望天上掉下来个救苦救难的菩萨啦!” 众人沉默,知道这就是个奢望。 里正叹口气,扫视四周。 本来上千斤的蔬菜,一垛一垛码了满院子,被冰雹一砸,散了一地。 但是堆到最底下的,并没有砸到,只是天气陡然变冷,蔬菜受冻情况严重,挑集上去卖肯定没人买。 里正想起钱朵说的话,默了默,问:“卖菜给李翠花的,都在这吗?” “除了宋婶子,都在呢。”高氏下意识点了一遍人数。 里正点点头,一指那些仅存的蔬菜:“这不还有点没被砸烂吗?虽然卖相不好,但是你们分一分,钱朵要收。” “这些又卖不出去……啥?”高氏哭到一半惊住:“里正兄弟,你说啥?” “钱朵可怜咱们受损,跟人大富商申请了,你们掉叶子砸出坑的蔬菜,只要没烂透,人也收,就是价钱要少一半。”里正按照钱朵教的说。 菜差点砸手里,众人哪敢嫌弃,巴不得钱朵来收:“里正,咱菜也不好了,价钱少一半是应该的,总比砸自己手里强。” 里正放心了,感叹道:“危难时刻才知道谁是真正好人,你们之前那么对钱朵,人家不计前嫌帮你们,以后可长点心吧,别有些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这还用里正安排吗? 高氏一拍大腿从地上爬起来:“叔,你放心,我们再也不受人蛊惑说钱朵的不是!” “她能收我们的烂菜叶子,以后就是咱钱家沟的大菩萨!” “大家伙,抄家伙,分菜!” 一群人简直绝处逢生,又惊又喜得去抢那些没烂透的蔬菜,你推我搡,场面一度混乱。 里正一瞧,别钱朵菜没收着,这边闹出人命,到时候又被坏良心的老四房做文章。 他上前拦住人群,吊起眉毛,怒斥:“都别闹,也别挤,各家各户平均分,谁特莫想占便宜这回赈灾款没他家的!” 本来要上去哄抢的众人一听这话,当即收住脚步。 里正指出几个壮汉:“你们几个看着称菜,大家都受灾,都帮把手,谁也别占谁便宜,平均分!” 人群终于有了秩序,先分到菜的,抱着菜喜极而泣,没想到事情还有婉转余地,不免感谢钱朵出手相助。 没分到菜的,够着脖子看前头,生怕轮到自己就没了。 李翠花等第一批分菜的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赶紧拦住大门:“你们干啥?我收上的菜你们凭啥带走?带走可以,欠条拿回来!” 正好一笔勾销。 里正给气乐了:“李翠花你可真是真是吹灯熏黑了眼,后边的事儿看不见。” “我们分走没烂的,那些烂菜还是你的债!” “你有时间闹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赔偿,白纸黑字的欠条,就是打官司也是你输,赶紧滚蛋,别找打!” 李翠花一个哆嗦,别人趁机一推,倒在了泥坑里。 路过的人啐了一口:“扫把星!” “对,她才是扫把星,还倒打一耙说人钱朵。” “钱朵跟她状元爹一样,是咱钱家沟的大救星,观世音菩萨显示!” 33、遛你玩 李翠花欲哭无泪,没想到为了贴补家用收个菜,竟然成就了钱朵的名声。 仅存的蔬菜被族人洗劫一空,完了她还得赔钱,去哪儿说理去? 老四房这边指天骂地,钱朵那里却欢天喜地。 “钱朵侄女,你真是大善人,不计前嫌帮我们。” “对啊,没想到咱烂菜也能卖上钱。” 大家数着手里的铜板,虽然缩水了一半,但一想到之前差点赔得底裤都穿不起,还有啥不满意的,个个热泪满盈,逮着钱朵往死里夸。 尤其还有个武氏在旁边解说:“你们品品,仔细品品,谁家富商会收烂菜?也是咱钱朵见不得族人去讨饭,说尽好话,舍了自己的提成才有你们的收入。” “婶,我没……”钱朵下意识否认。 武氏张嘴打断她的话:“没有啥,你谦虚啥?谁缺心眼做赔钱生意,肯定是你求的!” 武氏用常人的心态推理,根本不听钱朵解释,反而认为对方太谦虚: “我给你说,你以后要做买卖,千万别谦虚,该咋办咋办,咱们也不让你吃亏。” “大家伙听着,你们欠了钱朵一个人情,开春后收了粮食,每家记着给咱朵送口吃的!” 也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反正离开春远着呢,大家纷纷点头:“必须的,必须的。” 有粮食收? 那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继续下去吧。 钱朵笑了笑,继续算账。 蔬菜损失了一半,余下的也是歪瓜裂枣不耐看,收齐了也就两大车。 人群慢慢散去,帮忙的武氏洗干净手,也准备带着水生和狗剩离开。 钱朵叫住她:“婶,明天一早我想让水生和狗剩跟我去送菜,工钱另算。” “哎呀,算啥工钱,族人互相帮忙应该的。”武氏照顾过钱朵一段时间,跟对方越来越亲近。 她觉着这个小姑娘身上有股劲,让人心里特别舒服,对生活充满热爱。 钱朵笑笑,虽然同族,但是便宜占多了容易变味,还是用钱衡量关系比较单纯。 她说:“婶,我一个小姑娘自己生活,得到您帮忙已经是大恩情,哪还能占您便宜。” “您如果觉着过意不去,今天就带着两个孩子在我这住下吧,反正我哥不在家,您回去也是黑灯瞎火的。” “再说外面三大车的菜,万一有人坏心眼来捣乱,我一个人看不下。” 武氏一挥手,本想说咋可能有人使坏,但是刚张开嘴,想到老四房的李翠花。 对方见不得钱朵好,说不准真会来捣乱。 她收回胳膊,严肃的点点头:“你想的很对,我让俩小子去牛棚守着菜睡,咱俩炕上挤一挤。” “那哪能呢,你们睡炕,我去牛棚看着,有事就叫你们。”钱朵慌忙摆手,哪有让客人睡牛棚的道理。 武氏不高兴:“你要这么说,我们就不住了。” 两人拉扯半天,最终还是钱朵和武氏睡炕,外间两个桌子拼一块,让两个小子睡。 武氏烙了饼,熬了粥,四个人分着吃了,各自去休息。 被窝里,武氏摸一摸钱朵骨瘦如柴的小身板,叹口气:“朵啊,你小腹还凉吗?” 小姑娘水里泡那么大会儿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真落下病,将来可咋整。 钱朵听后,下意识将感觉放到小腹那里。 说来奇怪,虽然病好能下床,但是小腹那里却是一直冰凉,甚至偶尔酸胀。 用老大夫给的参片泡水喝,喝的时候暖,之后又开始凉。 但是今天,钱朵摸着小腹那里,并没有感觉凉意,反而暖暖的,很是舒服。 看来参片还是有用,等喝完再去买些。 一提到买,钱朵忽然惊醒,参片可不便宜,得花多少钱啊。 算了算了,还是多攒钱,早点上路去寻外公。 至于身体……反正她不打算嫁人。 ………… 黑灯瞎火的墨宅,只有书房点着蜡烛。 冰雹之后天气瞬间降温,连个过渡都没有,直接进入冬季。 书房里点上了火盆,偶有青烟冒出,就着蜡烛看纸条的墨宸眉毛一皱。 旁边伺候的张东成忙解释:“云冈镇穷乡僻壤,根本没有银骨炭,这灰花炭还是我抢着买才买到的,一般乡绅家里都是灶炭,再穷点直接屋里点柴禾,咱不是在府里,公子您将就着点先用着。” 墨宸没说话,继续垂头看纸条,看完之后顺手扔进火盆。 他看着火焰一下子涨起来,又迅速融进炭火:“老爷子薨了,庶兄哭的伤心着呢。” “……”这话张东成没法接。 长公子估计不光哭,还得骂呢。 对方庶子上位,身为世子的墨宸却一路落魄,假借墨家名头缩在穷乡僻壤,任谁看都以为长公子赢了。 但是墨宸跑是跑了,却是带着府里所有精卫和家底跑的,只给人留下一个空壳子。 “庶兄脑子不好使,打小就被我摁着脸在地上摩擦,偏死心眼去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墨宸笑起来:“年后,等京里彻底安稳下来,还有庶兄哭的时候呢。” 张东成一想到时候长公子有苦说不出的脸,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这力量不对等,有点欺侮人的嫌疑呢。 他硬生生转到了买卖上:“公子,咱那蔬菜怎么往外运?” 做样子也要有做样子的把式,收了蔬菜就得往外运输贩卖。 冰雹一下,路上估计都难走,运输难度增加。 不过也因为冰雹,囤得菜倒成了紧销货,无意中赚了笔钱,张东成想想都觉着不可思议。 跟撞上财神一样。 墨宸眼睛眯了眯,不自觉弯曲了那带着月牙印的食指:“运什么运,费那劲儿!捐了,直接捐给衙门!” “啥?” 不但张东成愣住,连第二天送菜来的钱朵也张大了嘴巴,震惊得问:“你再说一遍?” 传话的张东成,立在墨宅大门的台阶上又说一遍:“公子的意思,咱县里受灾,为了缓解衙门赈灾的压力,咱将菜全捐出去。” “钱朵姑娘,劳烦您再雇几个人往衙门里送一送,工钱好说。” 钱朵终于反应过来,气得跳脚:“你们这不是坑人吗?” “呦,钱朵姑娘,我们怎么坑您了?”张东成笑:“菜钱可是银货两讫,雇人运到衙门我也没赖账呢。” “……”是这个问题吗? 说好的合作五五分账,墨宸往衙门一捐,哪里还有进账? 这不是遛着钱朵玩吗? 34、果然不是好人 钱朵从里到外,一颗心凉哇哇,还不能生气。 人家是要捐的,是做好事。 跟来的水生和狗剩没听懂,小声问钱朵:“姐,人家是不是不收菜了,那咱是不是要还钱?” “你们先别慌,等我问清楚。”钱朵安慰好两个孩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里的怒气对张东成说:“我要见墨公子!” 张管事面露难色,这个时辰公子估计刚起来,起床气还没消,怕小姑娘承受不住:“姑娘,捐菜是行善,你怎么这么不情愿呢?” 钱朵冷笑:“收蔬菜本就是咱一起合作,不能你们说捐就捐,我的意见呢?” “收菜的时候,你们动动嘴皮子,前前后后我跑了多少趟?为这事还跟村里闹得不愉快。” “那是我自己的事,也跟你们说不着。” “但是收菜我没功劳也有苦劳,说好的合作分成,怎么就凭你们一句话全都抹了去?” “虽然人微言轻,说了没用,但总得给人开口的机会吧?” “瞧您说的。”张东成见钱朵不依不饶,本来以为好办的事情变的棘手,他表情严肃起来:“我就不明白了,受灾的是你们,捐出去也是为你们乡亲好不是吗?” 钱朵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少特么道德绑架,乡亲一时半会饿不死,我却要没粮了。 急得她口不遮拦,啥话都往外秃噜:“你们若是这般行事,我就去镇上吆喝,墨家做买卖不讲究诚信,随意忽悠合作人。” “你们有钱,但是云岗镇却是我熟悉的地方,以后想再收菜,门口没有!” 张东成又气又好笑:“我说钱朵姑娘,你这就胡搅蛮缠了,咱有一说一,以后最多不合作就是。你四处坏我们名声那就有点公报私仇了。” 钱朵一捋袖子:“公报私仇?若是公报私仇,之前你家公子踹我一脚害我差点真的死掉的事,我记仇没有?” “不跟我合作,我还不愿意再同你们合作!” “算我瞎了眼,财迷心窍。” “菜我收的,现在不想给你了,你还给我,让我现在拉回去!” “我带着村里人跋山涉水出去卖掉,好歹还能带领全村致富。” “至于你预付的那些菜钱,我现在就能还回去!” 大不了私存的那些铜板先垫上,等卖了菜不就转回来了。 钱朵打从做生意起,就没受过这种挫折,一时半会没什么好主意,脾气有点大。 张东成都愣了,这小姑娘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捐菜就是抢了她的钱袋一样。 真是……有意思。 “你……”他得将人打发走,免得坏了公子兴致。 但是话还没说,许娘子就气喘吁吁从里面小跑出来:“张管事,公子让钱朵姑娘进去说。” 太闹腾了,直接惊动了里面的墨宸。 ………… 钱朵直接被领到上次商议事情的书房。 书房里烧了炭火,地上也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很是暖和,只是椅子却少了许多,只有两把,其中一把墨宸还坐着。 钱朵眼睛在地毯上扫了扫,地材质上乘,毯心为四合如意天华锦文,从门口直铺到座位。 这么一大块,怎么也得费好几十两银子。 第一次见墨宸两个主仆,也不像有钱的模样,两个人什么来路。 凭墨宸踢她的那一脚,该不会是抢匪金盆洗手隐姓埋名躲云岗镇享福了吧? 不过打着墨家的名声,又不像。 普通劫匪没那个胆子。 钱朵偷偷打量墨宸,对放穿着便装,懒洋洋靠在椅圈里,有细碎的头发散下来盖在他光洁的额头,与长长睫毛连在一起,眸子澄澈,一点都不像劫匪。 “外面吵什么呢?”墨宸被她看的不自在,先开口问。 钱朵收回目光,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您就是想做善事,街头施粥,捐钱捐粮都成,捐蔬菜我真没听说过。大冷的天,老百姓难道捧着硬邦邦的茭白帮子啃?” “……粮食?”墨宸眼睛微眯,似乎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嘴角翘起来,心情变得特别好。 钱朵感觉屋里一下亮堂起来,自己心情也跟着好了。 她见墨宸态度尚可,事情有回旋余地,慢慢放缓了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怼张东成:“所以你捐菜过去,衙门那边也没有好的处理办法。” “我的意见呢,咱将菜运出去卖掉,分成之后,您想捐就直接换了粮食,多好。” 要捐捐你那份,把我的钱给我。 墨宸听出了钱朵话外的意思,深深看了她半天,目光里充满了趣味:“没想到,一心为公的王相公,却有个唯利是图的外孙女。” 钱朵身形一僵,不可思议望着墨宸:“你……” “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毫不犹豫答应同你合作收菜?”墨宸说:“我自然要调查清楚合作者的身份。” 再说他跟钱朵,也算有过生死之仇,更不能大意。 钱朵身世好查的很,都不用费劲,青州总共出过一个状元,云岗镇钱家沟人氏。 王相公榜下捉婿,青州王府代表家乡送过贺礼呢,可惜风光没几年,就随着老丈人倒台变凉,没想到躲回了家乡。 这件事随便街上找人问问,就能知道。 张东成早在送钱朵回钱家沟之后,就将其身世打听的一清二楚。 “你觉着自己做买卖是好运气吗?不过是你爹的恩泽还在,大家让着你。” 墨宸走进钱朵,声音低沉浑厚:“还有那因你而来的空间,换做别人,我找抓来囚禁在小黑屋慢慢研究。” “同你合作,一是给王相面子,二是多接触你研究空间。” 钱朵打了个冷颤,突然觉着第一印象很准确,墨宸他果然不是好人。 “你害怕了?”墨宸凑到钱朵耳朵上,小声问:“是不是觉着我不是好人?” 钱朵想哭,想跑,想揍人,但是身体不听使唤,脚软腿打颤:“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实情?” 难道改变主意,要囚禁她? 墨宸退后半步,看着脸色苍白的钱朵,笑了:“你猜!” 钱朵:“……” 这特么谁猜的出来,她又不是变态。 35、哄 外公说,不可为虎作伥。 钱朵觉着自己现在就是犯了忌讳,河里那一脚,已经证明墨宸不是个好人。 为何她为了点钱,违背了做人的原则? 她后悔了,特别后悔。 “菜我不要了,就当我为你跑趟腿,从此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钱朵及时止损,不再扯犊子。 她放完话,转身就走,却被墨宸伸手拦住。 墨宸眸子淡漠而又深邃,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微光:“退缩了?你跟家里决绝,要自立门户的果断呢?” “……”他知道的可真多。 钱朵额头上冒出汗,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她又能怎么办呢? 要权没有权,要钱没有钱,凭的就是一口要救外公的气。 但是这口气,既不能驾着马车去皇|宫撒|欢儿,也不能阻止老四房的人欺侮她。 面对墨宸的压迫,她只能弃车保帅,保住自己。 外公说了,都要好好活,她要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他也终有一日重回京城实现抱负。 钱朵不能让墨宸困住,她伸手推对方,怒道:“朗朗乾坤,你难道还能私自拘禁平民不成?” 墨宸笑一笑,目光往钱朵手上随意一扫,随即怔住,然后笑容渐渐消退,眉头紧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怒喝:“你的手!” 手咋啦,碍你啥事,突然咋咋呼呼凶谁呢? 不就是调查她身世细致点,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钱朵脾气上来,刚才因为惊吓而来的忐忑和胆怯一层一层退却。 谁怕谁啊,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还是她云岗镇自己的地界! 钱朵竖眉瞪眼:“我喊一二三你让开,信不信逼急了,我削你!” “你手洗了没有?指甲缝里都是灰。你是小姑娘吗,平时不注意卫生吗?还有你头发,是不是土里滚一圈才来的,故意的吧!”墨宸变了颜色,语气微扬,连连后退,避之不及,好像钱朵是洪水。 “……”埃? 气氛转变的太快,钱朵没反应过来。 等一等! 钱朵想起几次遇见墨宸的场景,好像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她不急着走了,刚才被对方吓唬一顿,她得找回场子。 钱朵朝墨宸大大走过去一步。 “站那,别动!”墨宸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但是没办法。 他这病从小就有,见不得脏乱差。 这次换他脸色苍白,坐回椅子上,抓起茶盏猛饮一口水,然后将茶盏原样放回。 钱朵目光一直没离开对方,察觉到墨宸那个小小举动,心里更加确定。 她手伸进了口袋,里面有一把早上武氏给的炒黄豆,让她饿了当零嘴吃。 “罢了!”墨宸迅速冷静,控制自己不看钱朵的手:“你外面那几车烂菜叶子,是不是给灵泉备的?” 钱朵手一顿,慢慢放回原处,安静听墨宸说话。 外公教她,事件不明朗的时候,要善于倾听和分析,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判断。 墨宸沉默片刻,慢条斯理整理衣袖,从而掩饰刚才的失态:“你让人将菜拉进来,我也想知道灵泉是不是什么都吞噬。” 吞噬有吞噬的用处,不吞有不吞的用处,他也要弄明白规则,才能说化为己有。 钱朵眼皮动了动,脚底却犹如磐石,试探道:“墨公子,咱们合作关系您觉着还能继续吗?” “蔬菜随便你捐不捐,我给您跑了回腿,您将劳务费结给我就成。” 墨宸挑眉,钱朵还真是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开始继续想办法抠钱。 他慢慢从钱朵脸上扫到其手上……随后立刻收回目光。 他从家里出来,明面上只带了张东成一个,那些管事全留在府里继续给庶兄捣乱。 倒是还有一千精卫,然而培养他们多年也不是用来打理庶务的,更不能放在明处。 所以墨宸很缺人手。 钱朵、孤女、王相的外孙女、钻营取巧、会做买卖,最合适不过的帮手。 他能放过才怪。 墨宸抬手,广袖在空中划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放心,我刚才就是吓唬你,既然一起合作,你就是自己人,我做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护短。” “……”鬼才信! “我初来乍到,环境不熟悉,需要你做向导。” “……”呵呵,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本姑娘不吃你这一套。 “所以你再想想,要不要与我合作。” “……”我钱朵,宁愿被冰雹砸死,饿死,再跳一回赵王河,也不再为虎作伥! “蔬菜不管捐不捐,你的分成我都打算给你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院子临街两个铺面,本来想租给你,随便做点什么都好;” “……” “不要房租,还是五五分帐,这里有二十两银子,借给你做本金。”墨宸将银锭啪一声拍在案几上。 “……我去喊人。”钱朵眼里包着泪转过身t_t 外公我对不起你,你一身傲骨哪怕流放也不低头,我却为了钱财折腰。 我唾弃我自己! 墨宸在其身后低低笑出声,果然财迷有财迷的好处,起码哄起来不难。 菜运到内院,墨宸吩咐闲杂人等全出去,让张东成门外守着,只留他和钱朵两人。 随后,他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扔在钱朵肩上,将手搭上去。 钱朵正处在极度鄙视自己的情绪中,随他作妖。 墨宸低声说:“你心里想着将这些菜扔进空间。” “哦。”钱朵垂头丧气,心里默念了一遍将菜送进空间。 嗖一声。 院子只有三辆地板车,菜真的不见了。 钱朵瞪圆了眼睛,虽然心里有准备,依旧感觉不可思议。 墨宸早有所料,淡淡说:“你再想着我们一起进空间。” 钱朵激动的一把抓住墨宸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走,进空间!” 嗖一声,两人跌进空间。 墨宸一站稳,立刻将手抽回去,拿帕子擦了又擦:“你去泉水那洗洗手成吗?” 钱朵翻了个白眼。 你一清早搬菜捆菜手能干净啊? 不过她确实有想法,从身边堆着的菜里顺手捡一颗大萝卜,直接扔进了涌动的泉水中。 “噗通!” 萝卜沉没进泉水,半天没动静。 钱朵下意识摸摸腰间,今天也是没有绑钱袋的一天。 她松口气,小心翼翼朝泉水走过去,想看看这妖物到底闹哪样。 刚近前,“哗啦”,泉水又是一蹦老高,给了钱朵一个湿|身礼。 擦(◣д◢) 36、奸商 钱朵又被淋成落汤鸡。 灵泉估计知道自己办错事,老实的爬回潭里,咕咚咕咚冒泡,不一会就射出一个水灵灵的大萝卜。 钱朵眼睛一亮,顾不得身上湿漉漉,弯腰将萝卜捡起来,在身上蹭了蹭就往嘴里塞。 墨宸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嘎嘣一声,钱朵已经啃下来一口。 “嗯,又脆又甜,比我们地里种的口感更好!”钱朵惊喜的说:“看品相也是圆滚滚水灵灵,一点被砸的坑都没有。” 灵泉在潭里转了个圈,似乎很得意的样子。 钱朵为了证实想法,又扔了一颗茭白和被砸的只剩三分之二的冬瓜进去。 咕咚咕咚,灵泉冒泡。 这一次时间久些,但射出的茭白和冬瓜,明显比刚收货时候更好看好吃。 钱朵掰下一颗茭白叶子,递给墨宸:“你尝尝。” “……”墨宸后退一步,无声的拒绝。 钱朵冷笑一声,收回茭白叶子,不再理他,而是专心对灵泉说话:“妖泉,你有修复能力?对人也一样?” 她想起那天舔进嘴里的一滴灵泉水,当晚身上就暖洋洋,小腹也不再酸胀凉痛。 若是真能修复,那舀完灵泉出去卖,那还不是包治百病? 发了发了发了发了,哈哈哈哈哈。 然而灵泉此刻却无精打采,又是一动不动像一潭死水。 钱朵皱眉,伸手戳了戳。 灵泉依旧没动。 钱朵抓起一颗烂菜叶子又砸进去,这次灵泉却一点反应没有。 “喂,别装死,说话!”钱朵回首:“果然啥主人啥妖泉。” 冷热不均,一惊一乍,都有病! 墨宸嘴角抽了抽,手往袖子里一掏,掏出一块银锭毫不犹豫砸进灵泉。 钱朵:“……” 奶奶个腿,真是个败家子! 灵泉往钱朵面前趴了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才百般不情愿卷起金子缩回去。 “咕噜咕噜。”灵泉突然开始翻滚,想烧开了水。 钱朵惊地刚进后退,差点撞倒了墨宸。 “我嘞个天!”从泉水里腾空而起一条细小的青龙,绕着灵泉飞了三圈,就啪叽一声落在钱朵怀里,一声叹息听着特别亲切。 钱朵:“……” 自从有进入空间,再奇怪的事情她都不稀罕了。 墨宸眯了眯眼睛,盯着飞入钱朵怀里的小青龙:“这是哪,为什么我们能进来,那块地干什么用,灵泉是不是有修复功能,能储存东西吗?” 小青龙甩了甩尾巴,溅了墨宸一脸水。 墨宸:“……” 他阴着脸掏出手帕,忍住怒火擦干净。 “小姐姐,你让我搭理他不?”小青龙昂着头看钱朵脸色,声音像极了讨好人的小孩:“你让我搭理我就搭理,你不让我跟他说话,我半个字都不说。” “……” 钱朵虽然没说话,但是心里像吃了蜜一样,她偷瞟一样周身泛着冷气却因为没闹清底细不敢轻举妄动的墨宸,之前的不愉快全都没了,甚至觉着丑不拉几的小青龙也变帅气了。 不过该整明白的也得整明白。 钱朵低头对小青龙说:“你从哪来,干嘛的,说说呗!”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好嘞。”小青龙对钱朵特别狗腿。 一个日月系为一个小世界,整个宇宙有三千大世界,小青龙是从外域而来,不慎落在这个小世界。 跌落的过程,它受了重伤,化为幼龙。 因为规则之法,作为外来生物它不能直接显在人前,只有躲在芥子空间里休养。 但这样很慢,所以它需要人的帮助。 但是能帮它的人不好找,可遇不可求。 “小姐姐您不一样,当时一看到您,一身财运亮瞎我的眼,肯定您就是这个世界最亮的崽。”小青龙谄媚地说: “小姐姐,带上我吧,从此咱俩一起闹一起疯,一起达到人生最巅峰!” “……那个,你的芥子空间,在他手上。”钱朵可不敢独揽,指一指被忽略的墨宸。 小青龙抛出去一个鄙视的眼神,撇嘴:“小姐姐,是他偷你的机缘!不是他拉断您的银手链,抢先用血打开空间,我也不至于落在一个臭男人身上。若不是他扔块银锭让我得到力量化形,我会揍他您知道吗?” 臭男人墨宸:“……” 果然,妖泉! 墨宸重建心情之后,示意钱朵接着问。 钱朵想了想,问了最想知道的:“我们讲究互惠互利,你让我怎么帮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小青龙得意洋洋:“小姐姐,看到那块牧场没有?” 钱朵抬头,灵泉十里开外有一大块绿油油长满青草的地,她和墨宸一开始就瞧见了,却因为远懒得过去,原来是牧场。 “那快牧场,别管你养啥,都长的又快又好产量贼拉高。” 小青龙又一指灵泉:“这泉水,用在人身上,一滴就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女人的美容丸男人的大补药;” “若是用在植物上,种子在泉水里泡一泡,甭管种在良田还是盐碱地,产量和质量杠杠滴!” “姐,别看现在牧场小泉水少,可以变大知道吗?一块地变两块,小灵泉变大河!你品品,你细品品,发家致富不是梦!” 咋感觉小青龙那么能吹呢。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小青龙只谈好处,却对得到好处需要付出的代价只字不提! 钱朵又不是傻子:“是不是变大你就好了?需要什么条件?快说!” “……”小青龙小眼睛滴溜溜转的特别快,神情让钱朵倍感熟悉:“既然姐您诚心问,那我就说说。” “一亩牧场变两亩,需要金子一百斤;两亩变三亩需要金子二百斤;三亩变四亩,需要金子四百斤,以此类推多一亩金子翻一倍。” “灵泉变大也是如此,等到灵泉成为一条大河与牧场连成一片,我就能走了。” “……”就说嘛,小青龙眼珠子滴溜溜转的那个快,跟奸商要高价一个表情。 金子啊,不是银子不是铜板,是金子! 而且论斤不论两! 可真敢要! 钱朵将小青龙往灵泉里一扔,扭身就喊:“太贵,不帮!” “别!”小青龙抱住钱朵大腿:“姐,可以商量,一百金不行,您看九十行不?” 钱朵低头:“我给你金子,我们的世界金子不就少了?那不扰乱我们的物价吗?散了吧,你继续空间里躲着!” “别啊姐,八十,八十您看咋样?”小青龙不放手。 钱朵依旧不为所动,坚决要离开。 小青龙哭了:“五十,再送你我偶然得到的两个胭脂配方。”, 见钱朵还是一脸嫌弃,它委屈坏了:“姐真不能再少了,再少我养不好伤拓展不了空间,也影响您发财不是?” 它想回家,想青梅竹马的小白龙t_t 钱朵想想也是,于是一槌定音:“一口价,三十金,不成就算!” 小青龙咬咬牙跳起来,嗖一声冲到充当背景板的墨宸面前,趁其不备飞速咬住其食指上吸出一滴血吞下去:“三十就三十,血契一签,谁反悔谁断子绝孙!” 背景板墨宸:“……” 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37、大善人宋员外 钱朵揣着墨宸给的二十两本金以及临街两间铺面的钥匙,打开了内宅的大门。 张东成守在门口,见人出来,点头示意。 头点到一半,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钱朵又是浑身湿漉漉出来。 内宅里可没有水缸、水沟以及假山泉水。 他心里存着疑虑走进内院,一抬头就看见院里堆着的蔬菜,开始他还没注意,走到书房门口时突然觉着不对劲,赶紧回头再看一眼。 “公子,那菜……”怎么品相那么好? 张东成跨进书房,将后半句咽了进去,因为墨宸的表情非常难看,竖着食指,像要活吞了谁一样。 再想想钱朵浑身湿漉漉离开……张东成想的有点多:“公子,钱朵姑娘是好人家的孩子,您如果想要姑娘……” “滚!”墨宸将手收回去,搭眼一瞧就知道张东成想歪了。 他懒得与对方废口舌,而且空间和灵泉,能找个人随便说吗? “将外面菜收拾了。”墨宸直接下命令:“去王府换粮食!” 换了王府的粮食,捐给这边县衙,换他的美名。 想到庶兄那张有苦说不出的脸,墨宸郁闷的心情突然高兴了呢。 再说钱朵出了墨宅,带上水生和狗剩,直奔侯楼村。 云龙山周边五个村落,除了钱家沟,还有侯楼村、小宋庄、李家桥和大张庄。 其中钱家沟、小宋庄和侯楼村三个村落,种植结构相似,此次受灾情况都很严重。 既然灵泉有修复功能,钱朵要去多收点被冰雹打坏的蔬菜进去以旧换新。 小宋庄是宋员外的地盘,钱朵直接忽略。 ………… 小宋庄,一群茅草屋中,一座宽阔的三进青砖瓦房特别亮眼。 这就是宋员外的家。 宅院最里头,是个大花园。 花园占地十亩,其中莲花池就占了一半。 池子最中央,修着一座黄金打造的莲花坐台,一位山羊胡子酒槽鼻的胖老头闭着眼睛盘腿在上面打坐。 他就是宋员外。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弯着腰,隔水立在岸边:“老爷,冰雹一下,咱们的蔬菜生意就黄了,唉!” 宋员外没有睁开眼睛,做了一个吐纳小周期之后,才开口:“只可怜了百姓遭殃。” 家丁叹口气:“老爷仁慈,冰雹一停就派了人手出去,估计中午就能拿着地契回来。” “嗯!”宋员外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来:“卖了地,他们手里有钱,就不会挨饿。” “所以说做人呢,要有良心;如果没有良心,哪怕天大的聪明也活不下去!” 家丁附和:“可不就是嘛!您瞧那钱家沟的状元,就是个没良心的典型例子!” “如果不是老爷您好心买地,那一帮穷鬼哪个能活下去?” “可恨钱状元一朝得意,就忘恩负义,逼着老爷您将田地退还回去。” “他怪聪明,就是没良心,所以活不长!” 宋员外微微一笑,做完最后一个吐纳循环,终于睁开了眼睛。 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睁开眼睛,因为太小了,像点在发面馒头上的两颗小绿豆。 他从莲花宝座上站起来,圆溜溜的将军肚一挺,低头都瞧不见鞋面。 “老爷您慢点!”家丁慌着要登船去接。 宋员外摆摆手,站在高高的莲花台朝外眺望,正好能越过院墙,看到外面被冰雹砸的一片狼藉的大田地,还有人在地里抱着烂菜叶子哭呢。 宋员外摇摇头,叹气:“天灾降临,蔬菜遭殃,只求百姓早点度过难关!” 家丁感动的风抹眼泪:“老爷您真是大善人,天灾地祸的,一亩地您还能给他们三贯钱活命,换谁有您这么好心肠?” “老爷放心吧,三贯钱够他们买肉买米,饿不死人。” 宋员外点点头,抬手在脸上抹了抹,擦去似乎有的泪珠:“是啊,地在咱手里,他们给我干活,我还能饿着他们?” 家丁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不说侯楼村,就说钱家沟,这次可长了教训,地收回去有个屁用,最后还不是受了天灾要饿肚子?” “老爷,这次您买回良田,可不能再心善了。钱家沟的人做咱的佃户,租子得比别村多两成,要不他们不知道您老到底姓甚名谁!” 宋员外轻笑一声:“钱家沟难道还能再出个状元?” 没个有功名的人护着,也没有个能挣钱的人带着,钱家沟拿什么跟他斗? 那几十亩良田,最后还是要姓宋! 正在这个时候,有人小跑着进来,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宋员外低头一瞧,问:“你不是收地去了,这么快回来?” “老……爷,我们……”那人上气不接下气,一时说不出个整句。 家丁笑起来:“莫急莫急,先喘口气。” “老爷,肯定是咱们的人一到,钱家沟和侯楼村的人就像看到大救星,争先恐后卖地,瞧把孩子们兴奋的,话都说不成个。” “老爷,恭喜您成为云岗镇最大的地主,以后整个云龙山都是咱的!” “钱状元的闺女不是说不嫁给咱小公子吗?现在咱是主家她是个佃户,到时候还不是要她如何就如何!” 宋员外心中得意,却责怪一声:“地多责任大,你得意忘形了!” 家丁立刻扇自己嘴巴:“小的一时猖狂,老爷教训的是,老爷胸有沟壑,将来必定富甲一方!” “不过小的是真心为您委屈,钱状元都死了,他们还认不清现实呢。” “哈哈哈哈。”宋员外默许了对方的说法。 钱状元啊,等钱家沟的地重新到手,你看我不挖了你的坟,将你闺女踩进泥里,哭着求我! 再说了,等两个村落的地一收,宋员外就是云岗镇最大的财主。 到时候,对州府里的那位亲戚也有帮助。 自己头上的员外郎头衔怕是也要换一换。 换个什么好呢? 还是先看看能有多少收益,到时候慢慢计划。 宋员外捋着胡子,问喘过气的来人:“地契都交上来没有?一共收了多少亩?” “老爷!”那人噗通一跪:“一分地也没收上来!” 38、钱朵坏的好事 一听没买到良田,宋员外脚下一跌,差点从莲花台上摔下去。 家丁慌忙跳上早就备好的小舟,划桨过去接他。 宋员外趴在家丁身上,颤颤悠悠登上小舟,还没坐稳,就指着岸上的人问:“说,为什么没买来地!” 多好的机会,天灾降临,菜农损失惨重,不卖地就没法活着挨过寒冬。 怎么就不卖地? 都傻子吗? 去收地的伙计气急败坏地说:“别提了,我们一进去说买地,立刻就被钱家沟里正撵了出来,说他们村有钱。” “我们偷偷一打听,才知道钱家沟的蔬菜全被收走了,当场结的现钱。” 手里有现钱,只要勒紧裤腰带,寒冬肯定能熬过去,谁舍得卖赖以为生的土地,又不是灾荒年吃不上饭。 宋员外一听:“不对啊,我没给李翠花现钱。” “会不会她擅作主张,那女人一看就没脑子。”家丁质疑。 宋员外想想有这个可能。 当时谁也不知道要下冰雹,宋员外哄着李翠花将钱家沟的蔬菜低价收购。 后来李翠花说钱状元闺女也出来做蔬菜生意,宋员外没多想,一听钱状元三个字,立刻同意李翠花按正常价格收购,先用价格战打退对方再另说。 也许李翠花为了竞争,用现钱结账? 一边是被冰雹砸的蔬菜,一边是上好的良田……宋员外想想都亏的慌。 “老爷,没事,钱家沟的地以后咱想办法,侯楼的地肯定没问题。”家丁安慰宋员外。 收地的伙计顿足:“侯楼受灾的蔬菜,也被人现金买走了!” “……”这肯定不是李翠花干的事,她没那么大魄力,更不可能收烂菜。 宋员外恨得咬牙:“谁,谁在跟我作对。” 家丁也跟着着急,小舟划到岸边,直接打船桨打收地的伙计:“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一次说完整!” 伙计委屈,你们倒是等他说完再各种猜测啊:“收菜的是钱状元闺女,说是替墨宅收的,钱家沟和侯楼的村民,都夸钱朵有其父风范!” “屁!”宋员外没忍住,口吐芬芳:“她爹有个屁的风范!” 就是个得意既猖狂的小人。 想当年,他用尽手段得到了钱家一族的良田,还没在手里暖热,钱家沟就出了状元。 状元不干正事,拿着一堆官员送的银子来赎地。 宋员外那时候就是普通财主,还没捐员外郎的头衔,敢不让对方赎地吗? 他眼睁睁看着大把良田从手里出去,那个心疼呢,比割肉还难受。 所以,宋员外最恨别人夸钱状元。 宋员外阴恻恻说:“钱状元都死了,他闺女又来跟我作对,等着!” ………… 钱朵又采购了好几车蔬菜,通通运到墨宅,看着小青龙将蔬菜全部修复完毕才松口气。 墨宸因为小青龙对他爱答不理,情绪怏怏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钱朵也不废话,来回折腾的,天都黑了,她还想去镇长转悠一圈,看看年后做什么生意呢。 她挥挥手离开,张东成立在门口,上下打量好几遍,确定钱朵这次没有再落水的嫌疑,才松口气。 不是公子轻薄人家姑娘就好。 他还真怕因为钱朵落过一次水,曲线玲珑,让年少气盛的墨宸生出什么怪癖来。 镇上受灾相比较乡野要好很多,毕竟是财主们的聚居地,房子也多是砖瓦。 除了街角蔡记腌菜的咸菜坛子碎的不能再碎,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大的损失。 钱朵转了一圈,卖布的、卖酒的、开店的、杂货铺子、干果店……云岗镇虽小,五脏俱全。 她转着转着,又回到了墨宅临街的后门。 后门口堆着老高的破旧家具,还有裂缝缺角的锅碗瓢盆。 钱朵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之前可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 她转头问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水生和狗剩:“这东西你们见过没,谁扔的?” 狗剩摇头。 水生大声说:“我知道,是张管事扔的。” 蔬菜太多,留的两大间储藏室放不下,只能再腾空几间屋子。 屋子里原本堆放的杂物没地方,索性扔出去。 水生亲眼看着的。 钱朵惊讶:“这么多东西,都没有捡破烂的收走?” “刚下完冰雹,捡破烂的家里估计也遭灾,估计还没空出来呢!”水生答。 钱朵打个响指:“我去找张管事说说。” 家具除了个别缺胳膊少腿,大部分都好好的,木头都没烂,放在农家能再用二十年。 就这么白白扔掉,太败家! 钱朵不允许。 “啥?你要了?” 张东成正愁没地处理那些破烂,听到钱朵要收,当然高兴:“你都拉走,一文钱也不要你的。” 白送? “那怎么好意思?”钱朵说:“墨公子将临街两个门面租赁给我了,能劳烦张管事您将东西搬到门面房里吗?” 张东成一听,不乐意:“那还不是堆我们这里?” “门面房你家公子租赁给我了。”钱朵将“我”字上咬的特别重:“他让我全权处理,不用问他。” 张东成:“……” 钱朵收走东西放在租赁的门面房里,没毛病。 堆就堆吧。 连墨宸都能伺候的了,面对只是爱财的钱朵,张东成表示没脾气。 钱朵当即兴奋的带着水生和狗剩,将东西全搬进门面房,还分门别类摆好。 然后她拍拍手上的灰尘:“好嘞,等明儿我再过来,一准这些全剩不下。” “水生,狗剩,今天辛苦你们俩啦,走,姐带你们喝羊汤去!” 云岗镇羊肉汤,名甲天下。 吃饱喝足,天都黑了,但是三个人都高兴,水生和狗剩拍着胸脯说以后就跟钱朵混,再也不在村里跟一帮小泥孩玩了。 没想到出来一趟,收获了金手指,发了笔小财,还收了两个小弟,钱朵心里那个美啊,像个糖心大萝卜。 不知不觉,三个人来到村口。 走前头的水生突然嚎一声跳起来,随看清楚对方,立刻嚷嚷起来:“二黑哥,黑灯瞎火您蹲这吓人呢!” “还有我们收谁的菜也不收你家的,走吧你!” 39、上门逼|债 钱朵也看清楚是二黑,对方局促的立在村口,身边是一车七穿八烂的蔬菜。 水生气鼓鼓的说:“二黑哥,你家去吧,我们不收菜了!” 他可听娘说,宋婶子在李翠花面前说其钱朵姐说的可难听了。 咋还有脸来卖菜呢? 二黑垂着头立在对面,不好意思凑到钱朵跟前去,却又是一副有话说不出口的模样。 “二黑哥,你要卖菜为啥不白天来?”钱朵也奇怪的问。 二黑嘴蠕动了一下,羞的脸色通红。 他娘早就催着他来,是二黑自己没好意思往人前挤。 钱朵瞧他说不出来话,眼睛往车上扫了扫,也没主动说收菜。 宋婶说她的那些话,武氏当天就说给了钱朵听。 而且钱朵之前被李翠花骂扫把星,一直对钱朵亲切有加的宋婶,脸变得特别快,连门都不让钱朵进。 钱朵又不是包子,心里肯定有气,连带着几天对二黑都没好脸色。 她等了会儿,二黑还说不出一二三,钱朵彻底没有了耐心,领着水生和狗剩就往村里走。 “钱朵妹妹。”二黑超前一步拦住去路。 钱朵停下,歪头看他:“二黑哥,有事说事,叽叽歪歪不像个爷们!” “那个,”二黑被钱朵说的更不是滋味,他不安的搓着双手说:“我刚瞧见之前那个媒婆,又去老四房了,你……小心点。” 钱朵眉毛一挑,没想到会听到这种消息。 她犹豫一下,说:“谢谢。” “姐,走了。”水生警惕的望着二黑,推着钱朵就走。 钱朵走出去两步,到底没忍心,回头冲二黑说:“明天你直接将菜送到墨宅,找张管事结账,提我的名字!” 二黑:“……” 他看着钱朵远去的背影,赶紧眼睛有点发涩,回家一定告诉娘,钱朵是个善良的女孩,不计前嫌收他家的蔬菜。 水生和狗剩一直将钱朵送到家门口。 钱朵挥手给两个人再见,水生将狗剩撵到一边,犹豫着小声说:“钱朵姐,以后你别跟二黑哥多说话,知道不?” “……为什么?”钱朵没多想,奇怪水生对二黑为什么那么大怒气。 水生挠挠头:“姐,我娘说宋婶子背后说你坏话,不是好人。” 其实武氏说的是,宋婶之前想钱朵做媳妇,但是后来又跟李翠花搅和在一起,好赖不分糊涂的很,不会是个好婆婆。 小孩子害羞,说不出什么媳妇婆婆的词儿。 钱朵却听明白了,笑着伸手弹了下水生脑门:“知道了,别担心,赶紧回家吧!” 水生哎一生,转身拉着狗剩撒丫子就跑。 钱朵立在篱笆门下,看着两个小屁孩飞速没了踪影,心里暖暖的。 钱家沟还是有好人的。 从前娘埋怨舅舅总是出去喝酒,外公说广交朋友没什么不对,宅在家里怪安静,但是真有事,一个捧场的都没有,那才尴尬。 外公被对手构陷莫须有的罪名,若不是朝中几个朋友力挺,结果怕是满门抄斩而不是全家流放了。 通过这次收菜,钱朵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做买卖,要的就是人场。 孤军奋战是不行的。 钱朵想将钱家沟的蔬菜种植做大做强,成为她以后的进货保障,就得为住村里这些对她好的人。 至于对她不好的…… 钱朵捏紧拳头,目光泛着冷意,看向老四房。 ………… 老四房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气。 连着两顿饭,都没人做。 钱老太捂着脑袋,躺在炕上哎呦哎呦喊头疼;她身侧是吃饱饭睡的呼噜噜的钱壮。 张氏立在炕前,端着碗稀饭伺候钱老太:“娘,多少吃点,你两顿没进食,身体要紧。” 钱老太身边就这一个能伺候人了,她倒是收了之前挑刺的态度,对张氏语气平缓:“我头疼啊,疼的吃不下。” 张氏偷偷撇嘴,真头疼假头疼她也不敢问,反正轮不到自己赔偿村里钱。 “你小叔子吃饭了没有?他身上有伤,可着他先吃。”钱老太说。 张氏忙回答:“小叔吃过了,三弟妹还没进食呢。” 钱老太哼一声:“她就别吃了,我看她也是个扫把星!” 这话张氏没法接,也不敢笑出来,尴尬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喊:“当家的在吗?” 张氏忙放下饭碗,探头朝窗外张望:“谁啊,赶着晚饭来人家里串门。” “去看看,要账的千万别让进来。”钱老太立刻躺好,捂紧脑门上的抹额,闭上了眼睛。 张氏刚打开堂屋门,人就到门前了,正是头几天李翠花领来的那个媒婆。 张氏脸一白,下意识就指向东屋:“三弟妹那屋呢,你去那屋找她。” 媒婆:“……” 呵呵,这一家子! 她翻个白眼,心里对宋员外交待的任务有了信心。 老四房一家子,都胆小怕事,出卖人毫不犹豫,肯定能达成目的:“你可闹准了,我在你们家当家的,李翠花能当家吗?” 张氏脸色更加不好,“啪”将门关上,半天没回神,太吓人了。 “谁!”钱老太听动静不对,一骨碌爬起来。 张氏忙过去,压低声音:“娘,宋员外家的媒婆,找三弟妹讨钱芷呢。” 钱老太一听,坐不住了。 钱恒的闺女嫁给傻子,以后说出去影响他仕途啊。 钱老太蹭蹭从炕上滑溜下来,猛推张氏:“赶紧将人让进来!” 不能惊动钱恒,儿子养伤呢,受不得惊吓。 白天那群人来闹,都把钱恒吓傻了,半天没缓过气。 张氏只好重新打开门,媒婆扭着腰肢走进堂屋,还坐上回那个座位。 钱老太穿好衣服走出来,堆着笑问:“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瞧您说的话,天都塌了,我能不过来吗?”媒婆这次可没上回态度好:“咱俩打开天窗说亮化,谁也别绕谁。宋员外让我来问问,你们收了我家的聘礼,啥时候定日子送闺女啊?” 果然害怕什么来什么,钱老太眉角直跳:“张氏,将李翠花叫过来一起商量。” 她不能说的话,李翠花能说。 媒婆冷笑一声,稳稳坐着等人来。 40、李翠花又出坏点 “娘,婶子。”李翠花一进屋,看到媒婆,本来吊着的脸更难看。 她勉强打了个招呼,哭丧着脸立在钱老太身边。 媒婆咳嗽两声:“你们家就这么招待客人的,连杯茶都不给喝?” 张氏没跟着进来,钱老太冲李翠花瞪眼:“上茶!” 李翠花摸了摸水壶,还温着呢,她直接拿杯子倒水。 看着温水哗啦啦流到杯子里,钱老太砸吧砸吧嘴,说:“翠花,宋家问你日子啥时候定?” 李翠花拿杯子的手一晃:“啥?定啥日子?” “钱芷和宋家老四,啥时候定日子。”钱老太加重解释一遍:“人上门来问你的意思呢。” “娘!”李翠花要疯:“咱啥时候答应提亲了?” 根本没答应好吗? 钱老太眼珠子朝媒婆方向转了转,没再吭声。 流水顺着桌面慢慢流到媒婆那边,滴答滴答落到对方袖子上。 媒婆正嫌弃的挪了椅子,掏出手帕擦袖子上的水。 正擦着呢,胳膊被李翠花一把抓住。 噗通一声,李翠花给人跪下了:“婶啊,这不是往死里逼我吗?” “当时不说好的吗,我帮宋员外收菜,亲事咱以后就再不提的。” 媒婆笑了:“宋员外啥时候答应你亲事不提了?” 李翠花:“……” 宋员外确实没有明确说明,李翠花再笨,这时候也明白自己上了人家的套,又不敢跟宋家正面刚,只哭哭啼啼求媒婆。 媒婆捏着淋湿的袖子冷笑:“再说收菜,你也没收上来不是?” “所以这事还是你理亏,咱老老实实说亲事吧。” “婶啊,我闺女还小呢。”李翠花当然不想亲闺女嫁给傻子,何况她就一个闺女。 媒婆可不管那些:“你别哭难处也别哭不得已,咱家的聘礼你们收着呢,钱家沟所有人都瞧见了。” “你们不认,我就去村里吆喝两声,或者说你们钱家沟的人就是翻脸不认账的赖皮?” “翠花啊,宋家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人家,嫁过去,不吃亏。” 李翠花继续哭,钱老太却有点明白了。 对方拉着钱家沟的人往里填,肯定不是单纯为一个亲事。 她笑:“老姐妹,你有啥话直接说,我们家人淳朴,拐弯抹角听不懂,别费那个神。” 媒婆一听,眼角的纹路全挤到一处:“果然是当家的明事理。” “咱们宋员外说,聘礼已经下了,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们家反正得出一个人嫁过去。” “本来不想考虑那么早,只是一场冰雹闹得人心惶惶,需要办场喜事驱散阴霾。” 这话就相当明显了,不就是没收上菜,宋员外不高兴,估计来找茬泄愤吗? 钱老太眼皮子一动:“知道了,老姐妹您放心回去复命,我们这边肯定会出一个人的。” “啊?娘,钱芷不……”李翠花惊的跳起来,撞的八角桌晃荡,茶盏全倒了。 钱老太眼刀子甩过去:“闭嘴,先送你婶子出去!” 李翠花:“……” 她因为收菜的事儿,刚挨完钱老太的骂,不敢在当下顶嘴,只好委屈送媒婆出门。 等送完回来,李翠花是站也站不稳,睡也睡不下,急匆匆冲进堂屋:“娘,我可就钱芷一个闺女,还指望着她嫁个好人家,提携提携咱家。” “她若是嫁给傻子,咱家不就白养这么大一个闺女吗?娘,你咋就答应了呢?” “那二十两聘礼您不是藏着没被翻出来,咱还回吧?” 钱老太见不得她那副蠢模样,哼一声扭身躺回炕上。 李翠花跟在其屁股后面,絮絮叨叨,就是不肯将钱芷嫁给傻子。 钱老太顺手抓起炕桌上放的饭碗,照着李翠花脑门上就砸过去。 “咣当!” 饭碗里满满稀饭盖了李翠花一脸,得亏汤已经凉了,否则非得烫出个花。 李翠花敢怒不敢言,却也不走,就站在炕头瞪着钱老太。 钱老太恨她不明白:“二十两,人家敢往咱家放,就是让你还不回去的!你敢跟宋家作对吗?” 李翠花肯定不敢。 钱老太又说:“当初老二从宋家手里抢地,肯定对方记着仇呢。” “如今咱家势单力薄,你收菜又损失惨重,村里还等着咱赔偿。” “一边不给钱就砸全家,一边是给咱银子只要一个人,你回屋里细细品去。” 李翠花:“……” 她能品出个啥? 她使劲想,也想不出所以然,反而越想越愤愤不平:“当初明明是给钱朵提的亲,凭啥最后我家钱芷倒霉?” “再说是二叔得罪的人,凭啥最后让三房承受后果,我不服气!” 钱老太:“……” 说,你继续说,快说到点上了。 李翠花垂头闭眼可劲儿的抱怨:“宋家嫌弃钱朵扫把星,那就退亲啊,干嘛非得赖咱家?” 钱老太眯起眼睛:“我看你才是扫把星吧,因为收菜的事,全村都夸她是福星,是财神爷。” “狗屁福……”李翠花说到一半,恍然大悟:“娘,钱朵不是扫把星了,宋家肯定不嫌弃了吧。” “宋家说要人,也没说要谁,不一定非得我们钱芷对不对?” “再说亲事本就是她的,哪有姐妹易嫁的道理,说出去多难听。” “不过她跟咱闹掰了,好好说肯定不行,得想别的办法。” 钱老太都没继续提醒,李翠花自己就想圆了。 她见钱老太眯着眼睛,也不知道睡没睡着,但肯定不会反对。 凭啥反对啊? 钱朵害的老四房多狼狈,她若嫁给傻子,皆大欢喜。 李翠花不打扰钱老太休息,掉头回去东屋找钱芷,仔细商量商量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做。 她前脚刚走,后头钱老太就睁开了眼睛:傻媳妇有傻媳妇的用处,出头整治人这种坏名声的事儿,不用经她的手。 张氏耳朵贴门上在外面偷听,不提防李翠花开门出来,两人迎面撞上。 李翠花没拿她当回事,翻个白眼离开。 张氏揣着手,在院子里转悠了两圈,最后还是蹑手蹑脚溜达到东屋窗户底下偷听。 老四房家菜地都是张氏伺弄,全砸在李翠花手里,把她心疼坏了。 更过分的是,事儿是李翠花闹出来的,赔钱却要掏空整个老四房家底。 那可都是她儿子钱壮的! 必须让李翠花付出代价。 41、那啥都脱了,你给我看这? 钱朵一早就出门去镇上,水生和狗剩成了她的小跟班,嘴里啃着饼就跟出来。 钱朵有门面房的钥匙。 打开门面房,钱朵先去屋里写了块招牌放外头,然后就让水生和狗剩去大街上拉客。 两个小孩往人多的地方一钻,就互相飙戏: “哥,我家饭桌被冰雹砸烂了,哪里修?” “木匠都忙翻了,你要排队的。” “那咋办,总不能坐地上吃饭,碗也坏了。” “买吧。” “新的?那多贵,这个年还不知道能不能过好呢,得省着用。” 这话说的周围大人都点头称赞,就是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受灾不知道平时生活多美。 水生笑了笑,朝着某个方向一指:“那开了一家二手家具店,通通二文。” “你哄谁呢。”狗剩瞪圆眼睛,大声嚷嚷起来:“两文钱刚够买个炊饼,锅碗瓢盆桌椅板凳,咋可能那么便宜?” 对啊,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向水生。 水生昂首挺胸:“我刚从那买了一个板凳,就是两文钱,不信你自己去看。” “看就看!”狗剩抬脚往门面房走。 街上的人被勾的好奇心大盛,跟在狗剩后面一起去。 于是钱朵远远瞧见狗剩带着一队伍的人,雄赳赳气昂昂朝自己方向走来。 她赶紧跑到门口,手在嘴边做腊八粥状开始叫卖:“瞧一瞧看一看啦哈,别人卖十文、五文的,我们只卖两文!” “两文钱不吃亏,两文钱不上当,只要两元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狗剩到跟前,惊讶:“真的两文,什么都两文?” “对啊,不管大件小件,通通都两文,您往里面瞧。”钱朵朝屋里一指。 屋里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果然齐全,关键那些碗虽然缺口,但是材质和模样好看。 有人眼尖:“之前看李财主家用过。” 他一说,也有人想起来:“对,这之前是李财主家的宅子,后俩卖给大富商了。” 钱朵脑子一转,忙搭腔:“是呢,连着锅碗瓢盆桌椅板凳一齐卖给我们的东家。” “但是东家全要新的,这些全部低价处理。” “财主用的东西能坏到哪去?大家往里走,都别挤,买一件财主物件回家,保证您来年发大财,日子更红火,生意旺旺旺。” 大家一听,还说啥呢,都往里挤。 就像钱朵说的,两文钱过不了年买不了肉,不如沾沾财主的财气,让生活有点希望。 没一会儿,屋里除了大件实在搬不动的,几乎全被抢空。 钱朵收钱收到手软,笑的合不拢嘴。 寻来的张氏在街角瞧着钱朵手里沉甸甸的钱朵,眼红的不行不行的。 钱朵还在老四房的时候,家里就没缺过钱。 虽然钱老太管的严,但是吃的喝的用的,却要啥有啥,比在京城时差,但是跟邻居比强好几倍。 自从将钱朵撵出去,李翠花一件事一件事闹得老四房损失了所有钱财。 张氏小声嘀咕:“莫不是李翠花才是扫把星,老四房真将财神爷撵了出去?” 如果真是如此,身为寡妇,常年被家里当婆子使唤,婆婆和小叔子肯定是靠不住的,她得为自己和儿子将来做打算。 这么一想,张氏下定决心之后,扶正发鬓,拍打拍打身上的灰尘,走到铺子门口,冲着钱朵堆笑:“侄女,忙呢?” 钱朵早看见对方,头也没抬,冷冰冰嗯一声。 水生和狗剩瞧见,立刻挤过去,将张氏拦在门外。 张氏脸一红,讪讪说道:“我就是来镇上走走,瞧见我侄女打声招呼。” 这时候铺子里的人还没走光,水生和狗剩害怕帮着钱朵说话,被人瞧出两人是托。 他们扭头看钱朵。 钱朵挥挥手,让两人走开。 她本打算做完这笔买卖,再想办法去弄清楚媒婆进老四房门里所为何事。 既然张氏主动撞上来,那就省事多了。 钱朵上下打量张氏,对方眼睛飘忽不定,双手紧张的捏着衣摆,脸上似乎有讨好之色。 钱朵心里转了几转,抿嘴一笑:“大伯娘,家里将我撵出来,没想到您见着我不避嫌,主动来打招呼。” 张氏一听对方搭话,心里一松,知道钱朵恨钱老太和李翠花,却并没有一并将她也记恨上:“钱朵,大伯娘有点事告诉你,能找个安静地方说说吗?” 水生和狗剩互看一眼,都警惕的盯着张氏。 钱朵微微一笑:“行呢,大伯娘跟我来。” 她冲水生和狗剩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领着张氏进了铺子后面的小账房。 小账房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两个人站着说话。 “大伯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钱朵连个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开口问。 张氏见状,也不含糊:“昨天宋家媒婆进了老四房,你知道吗?” “嗯。”二黑能瞧见,别人也能瞧见,不是什么秘密。 张氏也是这么觉着,见钱朵不意外,她也不惊讶,继续说: “宋员外想讨媳妇冲冲晦气,逼着你三婶将闺女嫁给他家傻儿子。” “你三婶不舍得钱芷,就想让你替过去。” “我?”钱朵冷笑一声:“我已经跟老四房签了断绝书,我的亲事他们做不了主。” 张氏叹气:“明面上肯定是不行,但是你三婶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她想来阴的!” “什么阴的?”钱朵等的就是这句话,见张氏想说不说端着的模样,她不吝啬给点好处:“大伯娘可想过为自己存点私房钱?” 张氏眼睛一亮:“如何讲?” “家里的菜烂了,她们碍于脸面肯定不愿意低价卖给我。”钱朵说:“大伯娘您偷偷给我送过来,该怎么算钱我就怎么给你算。” 张氏当然愿意,那些烂菜扔了也是白扔,不如换成私房钱自己留着。 果然跟着钱朵有肉吃。 她语气热烈起来:“侄女,果然家里还是你有良心。我给你说,李翠花要找人引你去后山上,找人敲晕你同傻子扔在一处,然后领着人去撞见,坏你名声。” 钱朵:“……” 以为什么逆天的主意呢,感情闹半天,就来个这? 42、挖个坑 “然后呢?” 墨宸捏着翠绿莹亮的龙泉窑青瓷茶盏,懒洋洋靠在椅背上,神情淡漠。 张东成站在对面说:“小的就路过听了一耳朵,没敢细问。” 租赁给钱朵的门面铺子,紧挨着后院。 张东成每天都要巡视一遍宅子,今天也是巧,路过后院的时候正撞上钱朵和张氏在小账房说话。 练武之人耳朵聪慧,张东成不想听墙角也听到了不少内容,立刻跑来给墨宸说说: “钱朵姑娘跟老四房断绝关系了,老四房拿捏对方亲事不成,就想使暗招。” “公子,钱朵毕竟是咱招募的合作商,要不要帮个忙?” 墨宸抿口茶,眸子往带有月牙印记的手指上一扫,想到空间只能钱朵说进才能进,心里不太舒服:“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哈?”张东成没听懂。 墨宸眼皮耷拉着,淡淡补充一句:“干卿何事!” 张东成明白了,这是不让他管闲事:“也对,当初咱给她请大夫做好事不留名,已经够可以了。” “到底跟咱不亲,本就是她命里劫数,而且她既然提前知道消息,必定有所防范。” “钱朵多俊俏可爱的小姑娘,生在咱们这种家庭,那肯定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偏她家里人混账,你瞧小姑娘日子过得惨兮兮,唉!” 张东成重重一声叹息,像锤子一样击打在墨宸的心头。 不知为何,墨宸眼前突然浮现钱朵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笑起来像夜空中皎洁的弯月一样好看,一点看不出生活困苦。 再想一想钱朵身上袄裙,用的是最便宜的布料,质量极差,粗糙不堪,洗得都瞧不出本来的颜色。 衣衫褴褛与喜眉笑眼,一点都不匹配。 墨宸手里的茶,突然不香了。 张东成又叹一口气:“说实话,我挺喜欢小姑娘的机灵劲。” 一堆当垃圾扔的家具,竟然被小姑娘售卖一空,甚至出现顾客为抢夺商品差点打架的现象。 他真是服气。 聊完八卦,张东成准备去安排其它事宜。 墨宸张了张口:“密切关注,先发制人!” “……”? 张东成回首朝墨宸望,见对方将茶盏一一摆正,又拿丝帕将水渍擦干净,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怀疑自己刚才幻听。 “没听见吗?”墨宸见张东成站着发愣,皱了皱眉。 张东成这才恍然大悟,刚才不是幻听,真的是公子让帮忙钱朵姑娘。 虽然心里觉着哪里不对,他还是坚决执行命令,转身大踏步朝外走。 ………… 中午时候,张氏早就离开,钱朵摸出一把铜板扔给水生和狗剩,让两人街上溜达去。 水生和狗剩没瞧出异样,捧着铜板欢天喜地连声道谢。 钱朵噗呲一笑:“又不是给你们的,是让你们帮我囤点货,家里没有余粮。” 早时候还是养病时武氏给的半袋粮,已经吃光了。 钱朵想着现在全镇遭灾害,怕是粮食要涨价,趁着现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存点粮是正事。 “两袋粗粮、油盐酱醋各来两份、两包瓜子两包冰糖。”钱朵想了想,估摸着钱可能不够,又从钱袋里摸出一把塞过去:“羊肉和猪肉再帮忙分别割上几斤,猪肉要五花的,羊肉必须带羊油,如果有卖鸡蛋的也称上几斤。” 她并没有囤太多,一个人住又能吃喝多少? 能撑过困难的一阵就行,留点物资给其他更需要的人,不能吃独食。 钱家沟各家都多多少少卖了菜钱,不眼馋她那点东西,所以钱朵放心的让水生和狗剩帮忙采购。 她又想了想,感觉没再什么需要买的,便摆摆手:“你们赶紧去吧,一定要好好压价,省出来的钱就当你们今天的辛苦费。” 水生一听当然高兴,没想到随便跟钱朵出来一趟又挣到了钱。 他小心翼翼将钱收起后,问:“姐,你不一起去吗?店里都售空了,留这也没啥用吧?” 钱朵拍拍钱袋:“我得给东家结账去。买完东西你们直接运我家去,若是我不在家,就找里正去山上寻我。” “好的。”水生和狗剩年纪小,根本没听出有什么不对,高兴的答应一声,捂着口袋拉着板车去街上置办货物。 钱朵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街头,嘴角勾了勾,将钱袋全部塞进怀里。 她说同墨宸算账是真的,人家的家具人家的铺面,可不得三七分,墨宸三,她七。 不过算账不在今天,既然知道李翠花打的主意,她若是不礼尚往来,岂不显得咱不礼貌? 钱朵揣着一包钱,晃晃悠悠回村。 云岗镇距离钱家沟三十里,听着挺远,其实多走几趟便觉着没那么远了。 钱朵迈着两条腿,一路畅通无阻,想着心事,步伐不知不觉加快,平时三个时辰的路程,今天两个半时辰就到达村口。 村里有炊烟升起,将将傍晚时分。 估摸着水生和狗剩,街上转一圈,也会再一个时辰后回到村里。 她大摇大摆村里绕一圈,然后去找武氏。 武氏家和老四房对门。 钱朵进武氏家钱,朝老四房大门看了看,开着一条缝,院里有人。 她微微一笑,径直走进武氏家里,扬声说:“婶,水生和狗剩帮我买东西去了,一会儿就回。我有点不舒服,就先回来了。” “哪不舒服?”武氏正生火烙饼呢,一听钱朵不舒服,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是不是肚子凉,你先屋里炕上躺会,我刚烧的,暖的很。” 钱朵摆摆手,故意打声说:“不了婶,你忙吧,我可能着了凉,一会儿山上去采点草药煮一煮,喝了发发汗就行。” “那哪行呢,天都要黑了,进山多不安全。”武氏拉着她不让走。 钱朵忙跳着跑出去,拍拍胸脯:“没事婶,山路我熟,也不往深处走,再说我得先将挣的钱放回去。” 她脚程快,一会儿就跑的没影,武氏根本撵不上。 武氏摇摇头,闻到一股糊味,朝鏊子上一瞧,烙饼都烧黑了,赶紧过去翻面。 本来有条缝的老四房大门,这时候竟然关严实了。 李翠花在门里轻吁一口气,天赐良机呢! 43、埋个土 李翠花收拾收拾之后,就从后门偷偷去小宋庄。 小宋庄是李翠花娘家,她一个人收拾不了钱朵,得找娘家兄弟和大侄子帮忙。 李翠花娘家本来是富农,他爹跟宋员外母族那边的远房亲戚,家里过不下去过来投奔宋员外。 靠着宋家,李翠花爹在小宋庄扎根,并娶了当地农户的闺女,生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 大儿子李富老实,在家领着老婆孩子务农,二儿子李贵机灵,在县城一家粮食铺子做学徒,闺女李翠花曾经过的不错,如今很落魄,是老两口的一块心病。 李翠花到娘家时,李家正在吃晚饭,全家围着一盆稀饭舀。 李翠花嫂子瞧见她空着手回来,翻个白眼,将饭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皮笑肉不笑:“小姑子回来啦?又有啥事啊?” 之前打听着宋员外家傻儿子想娶亲,张罗着将夫家侄女嫁过来,结果连累老李家跟着碰一身骚。 现在又干啥来,还挑着吃饭的点,不知道冰雹过后都困难吗? 别看李翠花在钱家横,回娘家可怕她嫂子了。 她陪着笑说:“我找俺娘和兄弟说点事,好事。” 李翠花冲爹娘和李富使眼色,她娘拉着脸说:“儿媳妇你去厨房再烧点饭。” 明显是支开人,李翠花嫂子端起桌上饭盆,哼一声离开。 “闺女,啥事啊?”翠花娘赶紧拉着李翠花坐下,急切的问。 李翠花将宋员外派媒婆逼婚的事情。 翠花娘松一口气,还以为来借钱的呢。 只要不是借钱,啥都好说。 她踢一脚李老汉:“咱外孙女有困难,你得帮忙。” 李老汉耷拉着脸:“当初我就不同意说什么亲,你们偏要,这下好了。” “少扯犊子!”翠花娘说:“咱闺女在老钱家受委屈,当爹娘的能看着不管?” “她那个侄女就是扫把星,嫁给宋家以毒攻毒怎么就不好呢?” “只是闺女,怎么亲事就落到我外孙女头上了呢?” 李翠花看看爹,看看兄弟,再看看埋头呼噜噜喝粥的十岁大侄子,眼圈一红:“爹、娘,兄弟,这回我可得靠你们了。” 李老汉一惊:“靠我们也没用,我们也得靠宋员外,亲事既然他家认定,我们去说情也不管用。” 翠花娘也沉默了。 “不,不是找你们说情。”李翠花忙摆手,并将自己计划说了一遍:“傻子不是天天在外面逛荡吗?爹你去悄悄引了傻子往山里去跟钱朵生米做成熟饭。” “大侄子,钱朵没见过你,你帮姑去引他往深山里去,哥你从后面敲晕她,然后将她拖到傻子那里成事。” “娘,傻子找不到宋家肯定着急,您引着宋家女眷去山里,撞破他们好事,我也回我们村喊几个人去围观作证。” “都赶紧的,立刻马上,行动起来。” 李老汉和翠花娘互相看一眼,没吭声也没挪动屁股。 李富皱眉:“妹子,是不是太着急了,计划周全点再下手不迟?” 李翠花一拍大腿:“你们不知道钱朵多精,她昨天还拉着村里一个婶子一起住,防备的紧。” “我听说那个武氏同村里女人商量好,晚上轮流跟钱朵作伴去。” “今天的机会最好,她一个人回家上山,以后她去了镇上,怕是再难找机会了。” 一早李翠花就听说,钱朵在镇上盘了铺面。 若是对方真搬到镇上,那就真的鞭长莫及。 所以李翠花才着急,才想今天或者明天赶紧的将事情办成。 翠花娘一听这,也跟着着急:“她爹,你赶紧去,晚了咱外孙女就要嫁给傻子了。” 在他们家,自己孩子才是亲的,别人家的孩子就是破布,随便扔。 李老汉点点头:“成,你们先去将钱朵敲晕放倒,我这就去给员外说说。” 商量完毕,时刻紧急,全家分散行动。 等李翠花嫂子从厨房出来,发现家里没人了,连儿子也不见影。 ………… 钱朵猫在云龙山脚一片灌木丛里,得亏穿的厚,否则在深秋的夜得冷死。 怎么李翠花动作那么慢。 给她最后半个时辰机会,再不来真就回温暖的被窝睡觉了。 等啊等,钱朵冻的鼻涕都吸溜的时候,外面还没动静。 气人! 钱朵立马从灌木丛出来,跺着脚回家去,还没进村,就看到迎面走来乌压压一群人,还举着火把。 她听到了里正的声音:“钱朵从哪里进的山,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哇,我家小子回来去送东西,结果没见人。”是武氏的声音:“我就听她说一句进山,这么晚了,咋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吧?” 里正说:“那赶紧找吧,冰雹一下,山里冷的很,那些狍子野猪啥的再跑出来咬人!” “走走走!”一群人急头白脸往山里去。 钱朵想了想,没瞧见李翠花回来,莫不是今天对方不打算动手? 既然如此,就不劳烦乡亲大冷天往山里跑,钱朵扬起手,大步朝队伍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出声招呼,就听到小宋庄方向一阵骚动。 钱朵扬起的胳膊顿了一下之后,重新方向,默默转到一颗百年老树后面。 外公说,情况不明时,就以静制动。 且等上一等,瞧上一瞧。 ………… “嫂子,小四估计跑去远处玩了,您别着急。”翠花娘凑在一个胖乎乎跟发面团一样穿金戴银的妇人跟前,担忧的说:“咱这么多人撒出去找,肯定能找到。” 胖妇人正是宋员外的大老婆朱氏,当初生小儿子难产,被稳婆一使劲伤到儿子脑子,从此俊俏的小伙成了远近闻名的傻子。 再傻也是朱氏身上掉下的肉,反正宋家养的起,且已经有了三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怕傻儿子小四在家里闷,朱氏买了好几个小厮护着儿子去外面玩,结果今天小厮回来说小四丢了。 三个儿子在外跑买卖,可恨宋员外关键时刻不见人影,朱氏慌的没注意。 然后翠花娘说好像看见小四进了山,朱氏着急忙慌的喊上丫鬟婆子和家丁,整整齐齐往云龙山去。 44、进山找人 翠花娘会巴结,一向跟朱氏走的近,是人家的第一狗腿。 平时朱氏想欺侮村里谁家,咳嗽一声翠花娘立刻就冲上去,为此老李家虽然在小宋庄是外姓人,仗着跟宋员外关系好,腰杆挺的特别硬气。 此刻翠花娘小心翼翼搀扶着朱氏:“嫂子注意点脚底下,四小子肯定没事。” 能出啥事呢? 李老汉拐的,完了找着也是办好事呢,朱氏瞧见傻儿子自己会找媳妇,偷着乐都来不及。 所以翠花娘表面慌张,心里稳的很,不着痕迹搀扶着朱氏往计划好的方向去。 朱氏看清楚去路,停下脚步,皱眉:“跨过这条沟就是钱家沟的界,小四不可能跑那么远。” “可是咱地界都找遍了,没有哇。”翠花娘笑笑:“嫂子,该不会昨天小四听见钱家沟,就摸着来了吧?” 宋员外让媒婆来钱家沟说亲,小四拍着手满村喊“要娶媳妇喽”,翠花娘还关上门偷偷笑话呢。 她这么一说,朱氏心里也犯嘀咕。 对呀,昨天找媒婆说话的时候,可没避开傻儿子,还为娶亲的事拿他打趣。 这傻儿子,该不会真跑去钱家沟找媳妇了吧? 朱氏心里七上八下,都不用翠花娘扶着,脚底下走的更快,儿子可别被钱家沟人给欺负了。 她走的快,钱家沟里正那边也不慢。 三下五下,两个队伍迎面撞上。 黑灯瞎火,对面乌压压一队提着灯笼的人,将里正吓一跳。 他觉着火把朝对面照:“干嘛的?” “小宋庄,寻人的!”跟朱氏来的一个小厮大声喊。 里正不相信:“寻人咋往我们钱家沟跑,该不是来偷树的吧?” 云龙山周围五个村落,各自划分好地边的,谁也不许过界捡别村的柴禾砍别村的树。 但就是有人逞能不能招呼,半夜三更跑人家村里占那三瓜两枣便宜。 为这事几个村庄没少吵吵。 翠花娘听出来是钱家沟那边的人,心里想,这肯定是自家闺女找来看热闹的。 她怕两边闹误会,忙走出队伍:“大兄弟,我是你们钱家沟的亲家,我闺女是李翠花。” 里正听见李翠花三个字就心烦,不是她,钱家沟在这次冰雹中说不定都没啥损失。 他语气及其不好:“喊啥大兄弟,谁是你大兄弟,我们村没你们要找的人,走走走。” 他们还得进山找钱朵呢。 翠花娘闹个大红脸,幸亏天黑看不清。 朱氏见对面不给亲家面子,心里又着急又不耐烦:“我家小四找不到了,说不定就跑你们地边上,你不让我们找,你担得起责任吗?” 里正一听声音,不吭声了。 乖乖,宋员外媳妇都亲自来了,看来小傻子真跑的没影了。 咱不能不让人家找啊,说不过去。 他挥挥手:“那你们找吧,别祸祸我们东西就成。” “你既然这么不放心我们,就跟我们一起找呗。”翠花娘趁机说:“瞧你们着急的样子,也是出来找人的吧?” “对,找我们村钱朵呢。”里正见不是偷树的,放松了警惕,实话实说:“进山采药去了,没回来,我们怕她危险。” 翠花娘笑:“都是寻人,咱就一起呗,万一他们在一块呢?” 里正听着对方的话,细品品,也没啥毛病。 他转头问跟来的人:“要不,一起找?” “一起呗,瞧他们比咱们人多。”武氏小声说。 一起找,既能防止对方使坏,又能借对方的人手。 其他人也同意。 于是在翠花娘的促和下,两支队伍合在一起。 翠花娘心里有鬼,引着人往预定地点去,她不让人分散开:“黑灯瞎火的,咱们一起作伴,别走散遇到危险。” 钱朵等人走开一定距离,才从树后钻出来。 这这这……到底闹哪样啊? 她扯下头巾蒙上脸,露出两只眼睛,悄悄在里正他们队伍后面。 ………… 翠花娘就着火光,眼珠子滴溜溜四处乱瞅,心里嘀咕李翠花说会做记号,咋还看不见有啥记号,到底多远啊? 朱氏没出过远门,已经有点喘的走不动到了。 她太胖,半个身子压在翠花娘身上。 翠花娘使出吃奶得劲也要带着她走到现场。 终于又走了大概一里路程,翠花娘瞧见了树枝上挂的一条腰带,腰带顺着风飘扬,一瞧就是人故意挂上去的。 这就是记号! 她一拍大腿:“哎呀,那是啥!” 朱氏还以为她看见傻儿子了呢,惊喜的问:“哪呢?” “那!”翠花娘伸手一指:“我瞅着像根腰带。” 裤腰带?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里正三步并做两步过去,找到一根长木棍,将腰带给扒拉下来。 翠花娘飞速过去捡起来,仔细瞧了瞧,是女人用的。 妥了! 成事了! 估计再走两步,就能撞上钱朵和傻子睡在一起了。 她不着急过去,等生米煮成熟饭才行。 翠花娘将腰带高高举起,声音带着兴奋:“女人的裤腰带,该不是有人趁着天黑,进山做野鸳鸯吧。” 其他人还好,里正和武氏心里咯噔一声,脸都变了。 钱朵进山没消息呢,突然冒出个女人的腰带,别是…… 他们不敢想。 “哎呀呀,真是胆子够肥,也不怕冷也不怕野猪,啧啧啧。”翠花娘抓着腰带,吐沫星子喷的四处飞。 朱氏一心都在儿子身上,哪里关心这个。 她挥手扇扇鼻子:“走了走了,咱来找人的!” 翠花娘眼睛又看到一件东西,故意嚷嚷:“谁的棉袄?” 这回她不等问,蹭蹭蹭跑过去,又从一颗树底下捡起件棉袄。 朱氏眼睛无意一扫,登时变了脸色,她急冲过去将棉袄抢过来,里里外外瞧一遍,都要哭了:“这是我儿子的,里面还绣着他的名儿呢,哎呀我的儿,不会被野猪啃了吧。” 她脚底一软,就要往地上出溜。 翠花娘一把抱住她:“嫂子,别瞎想,外套上根本就没血。” “我说钱家沟的人,你们刚才说找钱朵,现在有小姑娘裤腰带,还有我们小四的棉袄,该不是两人在里面……” 她两个大拇指一对,嘿嘿笑两声。 可把钱家沟的人恶心坏了。 45、红口白牙 钱朵望着眼前的张东成,很惊讶:“你?” 张东成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里面场面不适合你看,回家去,我们公子自有安排。” 钱朵:“……走之前,我能找我们钱家沟的人说句话吗?” 她在京城,也偷听过舅母她们八卦些大家族私下里的龌蹉。 看张东成的模样,估计里面确实不适合未婚的小姑娘。 钱朵也不去凑那个热闹,免得又被有心人做文章。 但是她也不能让帮助自己的人吃亏:“刚我看见水生在队伍里,您能帮我带句话吗?” ………… 山里,翠花娘将话题往钱朵和宋傻子身上引,明显不怀好意。 里正一个男人面对这种情况,不好上去说话。 武氏扒拉开人群,冲到翠花娘和武氏跟前:“你们胡咧咧个屁哩,凭着两件死物就乱喷。” “哎呦。”翠花娘一撇嘴:“我又没说是你闺女跟我们小四,你慌的啥。” 武氏气的撸袖子:“可你骂的是我们钱家沟的姑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翠花娘赶紧躲朱氏身后。 朱氏带来的家丁丫鬟一起涌上去,将武氏推搡的一屁股坐地上。 翠花娘躲在人后冷笑:“有啥着急啊,我们小四本来就跟钱朵定亲了,早晚的事!” 钱家沟的人气得撸起袖子就围上去。 翠花娘啧啧两声:“咋滴,你们村出个不要脸的人,还想围殴我们小宋庄啊?” 一句话说将事情上升到两个村之间的战争,小宋庄的人也涌上前吹胡子瞪眼。 水生悄悄溜出队伍,想捡块好使的石头砸烂翠花娘那张胡咧咧的臭嘴。 “啾啾!”一声鸟叫耳边响起。 水生没当回事,低着头挑选石块,就感觉有人拽自己领子,不耐烦回头,差点跳起来:“张……” “嘘。”张东成做了个手势,随即附耳小声说了两句话。 水生眼睛一亮:“钱朵姐说的没错,打架咱也吃官司,不如一竿子憋死那些龟孙!” 说完他扔了手里的石块,掉头去挤到场内,将武氏从地上扶起来,只小声说了一句:“娘,钱朵姐已经回家了,你别怕,使劲怼她!” 武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儿子。 水生坚定的点点头:“钱朵姐说的,你就拱着对方蹦跶,蹦跶越高摔的越狠!” “行!”武氏相信儿子,钱朵没事,她就是啥也不怕。 两人声音小,翠花娘得意忘形,嘴里哔哔不停,根本听不见他们对话:“这是小四的棉袄,这是钱朵裤腰带。证物都在呢,否认啥啊否认!” “要我说,既然定亲了,你们就改赶紧将人嫁过来,女大不中留,你瞧出丑事了吧。” 武氏血槽充满,卷起袖子指着翠花娘鼻子:“少特么胡说八道,钱朵早跟老四房没关系,小傻子最后定的是你外孙女。” 翠花娘没想到对方还杠上了,瞪眼:“你放屁,明明是钱朵,都成实事了你还争辩有意思吗?” “啥都没瞧见呢你咋就能确定,死皮不要脸四处扒瞎话!”武氏心里有底气,一点都不怕。 翠花娘头疼,李翠花找的啥人,不是看热闹的吗,咋还来个维护钱朵的泼妇? 她又不敢顺着对方话说,说了那不就是看不起小傻子吗? 翠花娘眼神往朱氏身上瞟了瞟:“嫂子,他们钱家沟欺负人,瞧不起咱们小四。” 朱氏抱着棉袄,脸色阴沉,也不知道生谁的气。 场面一时安静。 安静的时候,就显出别的声音来。 刚到的时候大家情绪紧张,后来又顾着吵吵,谁也没有细听。 此刻窸窸窣窣又夹杂着某些不和谐的声音,终于传到众人耳朵里。 翠花娘说的没错,真的有人在做野鸳鸯,而且热火朝天,外面这么吵吵闹闹都影响不到。 朱氏心情复杂,既高兴又生气。 高兴儿子会找媳妇了,生气哪个不要脸的大冷天勾搭她儿子,冻坏了怎么办? 翠花娘心情激动,冷笑:“还否认呢,大家伙听的明明白白。” “真是不要脸,正儿八经的提亲不答应,背地里却勾搭男人,钱家沟出个贱|货。” 说完她冲钱家沟的人吐口吐沫。 翠花娘觉着事情圆满,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转头对对朱氏说:“嫂子,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被觉着丢人,明早咱就一顶小轿子将人抬进来。” “不守妇道的人,咱也不用八抬大轿,多省事!” 朱氏也是这么想的,脸色略微缓和。 武氏也听到了,心里更加确信了,里面肯定不是钱朵。 钱家沟的人都很气愤,但是并不知道钱朵已经下山,因此想怼人又没底气。 里正听到里面声音不堪入耳,就要喊着人赶紧回去,如果真石漆钱朵,这么多人瞧见,钱家沟以后就别做人。 武氏也听到了,拦住他:“我听见了,那声音肯定不是小姑娘的!咱如果现在走,不给钱朵正名,以后才是真的没脸见人。” 里正一想确实是,他们人都没瞧见,都是小宋庄那边瞎哔哔。 万一不是人钱朵,钱家沟的人走后无人见证,以后还真说不清楚了。 他点点头,黑着脸对小宋庄的人说:“你们说是就是啊,等人揪出来弄清楚再扯别的。” “对,先将人揪出来。”武氏点头:“钱家沟出个女的,小宋庄出个女的,你们进去抓人。” 朱氏想了想,天挺冷的,还是先将人带回去暖暖身子再说:“行,就这么办,不过你们轻点,别瞎坏我儿子。” 当即各方推出一个妇人,进小树林拿人。 翠花娘还回头追着喊:“你们记得给钱朵披上衣服,外面都是老爷们,别走|光。” “呸呸呸!”武氏恶心的不行:“人都没瞧见,你能别老扯人家名字吗,我还说是你……闺女呢!” 她本来想说是钱芷。 但钱芷也是小姑娘,武氏没那么不要脸,拿小姑娘名声开玩笑。 她讨厌李翠花,干脆扯出李翠花恶心对方。 翠花娘正得意,一听攀扯到自己闺女,当然不高兴:“你血口喷人!” 武氏说:“就是你闺女!里正兄弟,你给我作证,如果真是钱朵做丑,丢咱钱家沟的人,咱钱家沟不认这种闺女,撵出去!” 里正不自信,黑着脸冲武氏摇头。 武氏不管,继续怼翠花娘:“李翠花她娘,我敢说这种狠话,你敢吗?” 46、自己挖坑自己跳 翠花娘有啥不敢的,反正里头不可能是自己闺女,只能是钱朵。 她拍着胸脯说:“谁不敢谁是鳖孙,如果里头是我闺女李翠花,我就……我就将这裤腰带吃下去!” “裤腰带又吃不死人,你对天发誓,如果是李翠花,就让我们钱家沟往她脖子上套双破鞋,游街整个云龙山!” 翠花娘心肝颤了颤。 武氏步步紧逼:“你敢不敢,你发誓啊!” “……有啥不敢,”翠花娘照着武氏的话说一遍,发了誓言:“你们游完街,我们家还要直接抽死这个不要脸的,就这么说了,怎么着吧!” “翠花她娘。”小宋庄有人轻轻扯她衣裳。 “别拦我,今天非骂死她不可!”翠花娘头都不回,叉着腰往前跨一大步,冲武氏嚷嚷“说话啊,你咋不说话了?继续跟我杠啊!” 武氏朝其身后看了一眼,不但不吭声,还朝后退了一步。 翠花娘一看对方退缩,更得意了:“来呀,继续跟我杠。” “就你脸大,就你事多,我说钱朵咋了,一个没人要的丫头你还当成宝啦?跟你啥关系啊,该不是你跟钱状元偷偷生的吧!” “翠花娘!”小宋庄的人急了:“你往后看!” 翠花娘一甩手,呲牙咧嘴的回头:“看啥啊,后面有……” 她像被人掐住脖子,后面的话全咽进肚子。 身后小树林,刚才进去的两个妇人一左一右,架着一个衣衫|不|整,一张脸没点人色的女人出来。 不是她闺女李翠花又是谁? 翠花娘浑身哆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过去看仔细,但是腿沉的像石头。 不可能的,肯定不可能。 说好的是钱朵。 “娘啊!”李翠花一声哭喊,让翠花娘再也无法心存侥幸。 她一屁股瘫在地上,手指头点着对方,哆嗦着嘴说不成话:“你、小傻子,你们俩……哎呀我的亲娘啊!” 这算啥事啊。 糊弄人,将自己给糊弄进坑里! 武氏乐了:“别忙哭,刚才发的誓你还记着吧?” “说我脸大,你脸也不小,明明自己亲闺女不要脸还想往别人头上赖,冰雹砸没劈死你!” “我们钱家沟的人讲理,要脸,给女人挂破鞋游街的事办不出来。” “但是这种媳妇,还有你这种黑心的亲家,我们要不起!” “里正兄弟,你喊个人去老四房说一声,将李翠花的行为原原本本讲出来,看她们家怎么处置!” 李翠花刚经完事,身上不得劲,又惊又害怕,瘫在地上起不来。 听到武氏差人去告诉家里人,白眼一翻晕过去。 翠花娘一骨碌翻过身,爬着就过去抱住武氏大腿:“别啊,千万别告诉我亲家。” 依钱老太的秉性,知道了还不得翻天。 武氏冷笑:“求我没用,你觉着这事能瞒得住吗?” “我劝你直接将李翠花领家去,免得留下来被我那要面子的婶子折磨。” 武氏不是狠心人,站在女人的角度,她是真心为对方考虑。 然而翠花娘不理解,一把鼻涕一把泪:“咋领家去,我闺女早嫁给你们钱家沟了,生是你们老钱家的人,死是你们老钱家的鬼,你们不能出事了就不认这媳妇。” 得! 武氏甩开翠花娘:“啥话都是你说,反正都是我们钱家沟倒霉呗?” “摊上你养的这么个闺女,成天欺侮我们老钱家的闺女,闹的家里和村里乱七八糟,我们还没找你家算账呢!” “赶紧将你家闺女领走,别留我们钱家沟恶心人。” “亲娘啊!”翠花娘哭的语无伦次:“她爹啊,不争气的翠花啊,你咋就自己上了呢?” 武氏一听怒了:“啥意思?啥叫自己上,你们还打算让谁上?到底想算计谁呢?” 想起李翠花之前想给钱朵定的亲,武氏觉着自己没猜错。 “死皮不要脸!”武氏跳到翠花娘身上就左右开弓:“你们老李家黑心黑肺不要脸!” 谁也不上去拦着,大家都懵着呢,尤其小宋庄那边。 朱氏整个人都惊呆了,她儿子跟一个老娘们……不敢往下想啊! 偏这时候钱家沟那边有人问:“咋就揪出一个李翠花,那个男的呢?” 钱家沟的人这时候情绪放松了,不是他们村小姑娘就行。 至于李翠花,因为收菜的事,村里人早对她没啥好感,见她出丑还乐得看热闹。 “抓那啥抓双,只揪出一个李翠花算啥?” “你们小宋庄不能包庇自己人,都揪出来!” “走走,咱们老爷们去揪!” 好几个老爷们往小树林冲,刚才进去抓人的那个小宋庄妇女慌着去拦,根本拦不住。 “娘子,你赶紧喊人拦。”妇女催发呆的朱氏:“里面是员外!” 傻子本来傻,揪出来好圆过去。 里面可是员外,被人抓出来示众,宋家以后在云岗镇还怎么混? 朱氏脚下一跌,整个人都被雷劈的里嫩外焦:“你说啥,是谁?” “是员外,咱家老爷!”妇人急得跺脚。 朱氏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妇人赶紧搀扶住对方:“娘子,你千万要挺住。” “挺个屁!”朱氏都五十多了,生了四个儿子,跟宋员外早没啥感觉。 她不伤心,就是觉着丢人。 “走!”朱氏大胖脸此刻拉老长,扭身领着一帮人就往山下撤。 现在走,就是宋员外一个人丢脸,私德有问题,回头她就闹,起码能护住儿子的名声;若是留下来跟钱家沟掰扯,说明他们夫妻俩都不咋滴,教出的孩子可见一斑,到时候整个宋家在云岗镇都没法混。 朱氏心里盘算清楚后,气也不喘了,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脚底下跑的飞快。 ………… 不远处的清泉边,墨宸披着斗篷,手里握着暖婆子,默默听着外面发生的热闹。 张东成鼻子都冻成了冰溜子,裹紧了自己的小棉袄。 小山里太冷了,吹的他脑壳子疼,偏墨宸说穷山僻壤太寂寞,非要留下看乐子。 也对,一到晚上许娘子就回自己家,整个墨宅就他和墨宸两个人,确实无趣的很。 不过热闹看的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张东成问:“公子,钱朵姑娘早就回家,这边也事成了,咱回吧?阿嚏!” 他抽了抽鼻子。 墨宸嫌弃的往外挪挪脚:“回吧。” 两人沿着另一条小路,慢慢走下山。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张东成一路走一路打喷嚏。 墨宸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离张东成远远的,怕他喷自己一身。 到了山脚,看着沟对面房子里传出的昏暗灯光,墨宸停下脚步问:“前面谁家?” 47、钱朵的构想 “笃笃笃——” 有人敲门。 数铜板的钱朵脑子还没反应,双手就将铜板全部扒拉到罐子里,藏到了灶坑最里面。 “谁啊?”敲门声很有节奏,钱朵边堵灶坑边高声问。 “我。”声音低沉且淡漠。 钱朵愣住,顾不得拍手上灶灰就去开门:“你们咋这时候过来?” 换成别人她都不开门。 但是墨宸和张东成刚帮过自己,总不能拒之门外。 墨宸一脚迈进门,未能落下,忽的又收回去,眼睛盯着钱朵脏兮兮的手,声音都颤抖了:“你在家也不洗手?” “……”钱朵望望自己满是灶灰的手,翻个白眼,去锅里舀了还没烧热的水冲了冲。 墨宸突然后悔来了,站在门外不进去:“张管事有点冷,你给烧点姜汤。” “……”对方语气生硬,钱朵想说你命令谁啊,但是看看冻的直流鼻涕的张东成,心一软,又去切姜片。 墨宸不进屋,张东成也不敢进,两个人就在外面吹冷风。 山上火把由远及近,慢慢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和说话声。 钱朵将姜片迅速扔进锅里,一把将两人拽进屋,砰关上门:“别让人瞧见你们,否则明个儿有人嚼舌头。” 刚躲过李翠花,可不能在自己这里出错。 墨宸踉跄站稳,总觉着衣领处不干净,浑身别扭的不行,一张脸纠结到死。 张东成倒是舒一口气:“钱朵姑娘,你小屋子收拾的挺干净。” 随着他的话音,墨宸目光也扫视各处:柴禾码放墙角,占了半个屋子;碗筷胡乱扔在灶上,四方桌随意摆着个缺口的茶盏,旁边就是灰不溜就的抹布。 哪里干净? 他提一口气:“这也太……” “钱朵姑娘,你怎么不将炕烧上,我帮你!”张东成及时打断墨宸的话,动手去搬柴禾。 屋里虽然比外面暖,但是没有烧炕,还是不够舒服。 钱朵忙厉声阻止:“放下!” 张东成一怔。 对方似乎被自己吓住,钱朵不好意思解释:“那是我准备过冬的柴禾,现在天气暖和,不到烧炕的时候。” “谁家现在不烧炕?”天气骤然变冷,只要不是吃不上饭的人家,早就烧足了炕。 钱朵讪讪笑道:“不冷嘛,我不觉着冷,一会热乎乎姜汤下肚更暖和,你们先坐。” 她说着话,将柴禾从张东成手里抽出来,又重新码放整齐,顺手摆过去两个板凳。 墨宸皱着眉头瞧瞧板凳,从袖子里抽住一块丝帕,反复将凳子擦拭干净后才落座。 大锅烧水快,此刻水蒸气弥漫整间屋子,咕噜噜水声开始翻滚。 钱朵只有两只碗,拿起就要给碗里放黑糖。 “住手!”这回轮到墨宸厉声高呼。 钱朵一顿,还未回头,手里的碗就被墨宸给抽走:“你怎么不洗碗?” “干净的!” “放灶台都落灰尘了,怎么干净?” 墨宸膈应的要死,瞅见灶台下面还有捅干净的水,立刻将碗扔进水桶。 钱朵张张嘴,没发出声音就闭上。 因为墨宸又从袖子里抽出一块干净丝帕,将两只碗涮净擦干又塞给了她:“舀吧,我用那个没缺口的碗。” “……”您是老板你说了算。 钱朵默不作声将姜汤端上四方桌。 墨宸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再放点黑糖。” “……黑糖是我们钱家沟自己土方熬制,熬的人有可能没洗手。”钱朵默了默后,回答道。 主要是黑糖她也不多,要留着过年待客呢。 墨宸:“……” 突然不想喝姜汤,还想将刚才咽下去的吐出来。 外面街上已经听到吵闹声,隐约听到有人说:“去老四房!” 张东成咳了两声,打破屋里尴尬气氛:“钱朵姑娘,老四房估计今晚很热闹,你不去围观?” 钱朵跟老四房不对付,还是被对方撵出来的。 换成张东成,他肯定要去看热闹,甚至还要讽刺两句踩上一脚。 就是这么小心眼。 钱朵却神情平静的摇摇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威胁不到我了,还理什么呢?” 省点力气赚钱不好吗? 她的目标,从来不是老四房。 提到赚钱,钱朵来了精神:“张管事,我跟墨公子要商量点商业机密,可能不方便您听,回避一下可以吗?” 张东成愣了愣,看墨宸眼色,见对方轻轻点头,他立刻将姜汤喝完,一抹嘴巴,从后门出去,避开外面的人群。 墨宸看向钱朵,长睫毛忽闪忽闪,摇摆的油灯火光映在他的双眸里,像一盏昏暗的亮光在深邃不见底的隧道一闪一闪,勾引着人进入,心甘情愿的走到最深处。 钱朵咽口水,抄起身边一个和面盆,一把抓住了墨宸放在桌上的手:“走,进空间!” 嗖! 两人出现在空间里。 “姐,你来啦!”本来趴在泉水里的小青龙,兴高采烈的甩着尾巴就要扑过去。 钱朵往墨宸身后一躲,哗啦啦,这次水淋了墨宸一身。 墨宸:“……” 小青龙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摇头摆尾冲钱朵笑:“姐,今天挣钱没有,要不要喂我点?” “没有,休想,做梦!”钱朵伸出和面盆:“给我整一盆泉水,有用,快。” 小青龙一点没犹豫:“好嘞!” 它用尾巴一卷,就给和面盆注满了灵泉水。 钱朵毫不含糊,当机立断,一点也不废话,抓着墨宸说:“走,回去!” “姐……”小青龙的呼唤被甩在空间,钱朵和墨宸重新坐回原处。 若不是桌上慢慢一盆的清泉水,都以为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墨宸有些恍惚,不着痕迹抽出被钱朵抓着的手,悄悄捂住了汤婆子。 汤婆子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依旧很烫,伴着刚才那口姜汤,他的脸都给热红了。 钱朵兴奋地敲着和面盆,眉飞色舞:“瞧见没,用这水泡菜种,回头肯定品相收成都一等一。” “我的想法是,咱先跟钱家沟的村民签合约书,以后村里的菜种我提供,收的菜专供咱们。” “以村为试点,做出成绩后慢慢向云龙山周边推广,最后将整个云岗镇作为咱蔬菜批发的供货基地,然后咱再慢慢垄断整个青州的蔬菜买卖,如何?” 墨宸面露惊讶,说:“你这……” “嘭嘭嘭!”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将他的话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