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册》 第一章 绿茶婊去死 长相娇俏的少女蹲在灌木丛里,花纹精致的lolita裙子上沾着脏污的泥泞和树叶,同样精致的小皮鞋面目全非,可她看也不看一眼,似无所觉。 没什么能比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幕更吸引她的注意力。 那看起来似乎是一对情侣,男生眉目如画,周身气质温润如玉,正对身边的女生说着什么,女生浅笑着,宛若天人,气质如兰。 好一对璧人。 这本该是极其养眼的一副画卷,可在娇俏的少女眼里,却无比的刺眼。 她攥紧手里的枝桠,牙关紧咬,眼里是一片狠戾。 安宁,你给我等着! “祈哥哥好厉害呀!”女生娇声说着,精致的眉眼写满崇拜,看得陆祈深心里不自觉的飘起来,觉得自己无比伟大,好像现在要他去把月亮摘下来玩玩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即使现在是白天。 漂亮女生的崇拜真是比鸡血还振奋人心的存在! 陆祈深更加细心认真地说起高数题来,好以此再换几句女神的夸奖,即使不夸内心赞赏也是极好的! 所以没有看到安宁盛满崇拜的眉眼里藏着的讥诮,没有看到旁边灌木丛里一闪而过的艳丽。 安宁往那片艳丽看了一眼,和蹲在那的少女视线相撞,眼里是一片挑衅。 安宁勾起唇角,笑容明媚。 “祈哥哥,”安宁轻轻扯了扯陆祈深的衣袖,向他靠近,在娇俏的少女的视觉看来,两人姿势暧昧,贴的极近,像是安宁整个人都靠在了陆祈深身上。 其实他们之间还隔着不短的距离。安宁略略抬高了音调,好让藏着的那个人能听见,用着无比娇柔的语气说着:“祈哥哥~你今天不用去陪你女朋友吗?” 陆祈深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咳……我……和她分手了。” “诶?为什么呀……她好像很喜欢祈哥哥你呀……” “没什么……我们……不太合适吧。她总闹脾气。” “是……是因为我吗……。”安宁抬头看他,眼里水蒙蒙的一片雾气,凄凄楚楚的委屈和自责。“是不是因为我总待在祈哥哥身边她才会闹脾气的……她只是吃醋吧……”说完安宁低下了头,带着点失落。 “不,不是的,不是你的原因。”陆祈深心疼的都要化了,很不能把眼前低着头显得纤细娇弱的人揽进怀里好好安抚。却又不敢,怕把她吓到,又想起那个娇蛮霸道的前女友,颇有些无奈:“她就那脾气。” “真的……不是我的错吗……”安宁没有抬头。 “真的。” “祁哥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总缠着祁哥哥的,她也就不会生气,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她那么喜欢祁哥哥,怎么会跟祁哥哥生气呢。可是……我只是觉得祁哥哥好厉害,想,想多问祁哥哥些题目……”安宁声音软软的,带上了点鼻音,听着就像是要哭出来了,那丝丝委屈绕啊绕,缠上听者的心脏,让人心疼得紧。 “和你无关,是她不讲理,你别自责。” “可是她……虽然娇惯了些,可我看得出来的,她那么喜欢祁哥哥你,如果不是因为我,怎么会……怎么会……” 她那哪里只是娇惯了点。陆祈深想着,没说出来。 与之相比,安宁简直是误入凡尘的天使,温温柔柔的。 “你别多想,是她心眼小。”陆祁深越发温柔。 “真……真的吗……” “嗯……只能说我和她不太合适吧。”他看着又抬起头来的安宁,明眸皓齿顾盼生姿,每一线条都精致的恰到好处,透着盈盈微光。“我还是更喜欢像你这样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又可爱的……”他意有所指地说。 安宁没说话,抿着嘴唇浅笑,微红了脸。 灌木丛里,少女娇嫩的手心被折断的树枝刺出了血迹,狰狞的脸上,眼眸像是要冒出火来。熊熊欲燃,誓要把那个像是浑身都透着光一样的女子挫骨扬灰。 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贱人……你为什么不去死! 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贱人去死! 那对璧人并肩细细说着话渐行渐远,顾奚从灌木丛里站起,狠狠地把手里的树枝扔在地上,手心的血液跟着飞溅出去,滴落在地上,洒在嫩绿的草木上。 “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顾奚看着被血染红的草叶,轻声说着,一字一句,浸透仇恨。 暮色渐沉,微红的残阳一点一点退入幕后,黑暗无情地开始吞噬玄穹。 离学校遥远的郊区,不知名的小小角落,残垣断壁上是笔迹久远的涂鸦和字迹模糊的各种小广告,苍蝇蚊子在这里群魔乱舞,杂草丛生,空气里漂浮着的今人作呕的臭味表明着这是个公共厕所。 一个废弃的公共厕所。 这里居然没断电,很久很久没开过的灯突然亮了起来,随后是一阵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的大笑。 蚊蝇群乱了乱,又继续不知所谓的飞腾。 公厕里,笑声一阵一阵,恨恨的。 像是魔鬼终于抓住了她看中的猎物。 魔鬼狞笑着抓紧她的猎物,狠狠地嘲笑着,癫狂地笑着,宛如疯魔,她咬着牙,狰狞地说着什么。 “安宁,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 “法律?你以为他能护你?呵,我今天就要你死,你看谁能救你?” “贱人,勾三搭四的贱货,抢别人男朋友的婊/子。” “装纯?装可怜?你倒是装啊,你看看现在有谁来可怜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魔鬼狞笑着,狰狞的眼里满是仇恨。 安宁被人抬着胳膊架起,脏污的白裙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美好的曲线若隐若现,裸露在外的皮肤青青紫紫,湿哒哒地发间还有淡黄的痰黏腻在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低着头,满脸淡然,好像眼前一切与她无关,好像什么都不曾放在眼里。 魔鬼被这片淡然激怒了。 她冷笑一声从旁边人手上接过一杯透明的液体,走向安宁。 “你最得意的,不就是你这张脸吗?我就毁了她,看你还拿什么嚣张。” 周围的人也笑了起来,笑声此起彼伏,尖厉恨然,群魔乱舞。 有人抬起安宁的头,那杯液体泼了上去,发出嗤嗤响声。 安宁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尖叫着,浑身颤抖。 那是——浓硫酸! 魔鬼们快意的大笑起来,狰狞肆意,她们都穿着防护服,架着她的人放开了她,看她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脸打滚。 有人又往她身上倒了硫酸,嗤嗤声里安宁尖叫着,翻滚着,颤抖着,魔鬼们疯狂地笑着,张张青春美好的脸狰狞着,她们癫狂着,一个接一个地往安宁身上洒硫酸,又大笑起来。 这是一场群魔乱舞的狂欢。 安宁颤抖着痛到麻木,血水沾了满身满地,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像是破掉的烂风箱。 她突然尖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们以为,毁了我的容,或是杀了我,你们爱的人就会回到你们身边吗?哈哈哈哈别做梦了,他们永远不会爱你们的……哈哈哈他们只会离你越来越远,他们会怨恨你们讨厌你们厌恶你们哈哈哈哈哈……” 倒在她身上的硫酸越来越多,她尖厉地笑声渐渐微弱。 冷…… 好冷啊…… 真冷…… 我…… ……要死了吗 真不甘心啊…… 第二章 奈何 冷…… 真冷…… 好冷啊…… 知觉像是渐渐远去……那些钻心的疼痛,那些狰狞的面容,那些癫狂的笑声,都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我…… ……要死了吗 ……其实 也不是…… ……不在意啊 谁………? 是谁…… 是谁的手…… 好像…… ……有点温暖 是谁……的脸…… 是谁……在叫着……什么……? ……宁宁? 微弱的红光渐渐放大,逐渐占据了满眼,飘飘荡荡的虚幻感像是渐渐落了下来。 像一缕丝绒终于飘落在地。 视线好像开始清晰了起来,入眼是烈红如血的一片花海,细长的花瓣翻卷如爪,又像芊芊柔夷,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徒留虚无。如丝的花蕊仿若撑开的伞骨,亭亭无叶,只花独立,如血的颜色魅惑至极。 有什么人缓缓而来,清脆的铃铛声随着步履轻动响起,铃音延绵,回声悠长,如同水面波纹漾开。那人着如血的霓裳,交领广袖,及地襦裙,血红上织金绣着不知所云的晦涩符文。 她眉目淡漠,又带着慈悲,像是寺庙里高高在上悲悯众生的神佛。额间朱砂勾勒出魅红的花朵,平添几分妖冶。 她朱唇轻启,音色微微沙哑,带着缥缈虚无的质感。 她说。 “汝名安宁?” 安宁抬起头与她对视,神色迷茫。 她忽地轻笑起来,满地娇花失了颜色。 “汝随吾来。” 安宁浑浑噩噩的跟上,也不知是要去哪,可除了跟上,她似乎也别无选择。 不知走了多久,艳红的花海终于能看到边界。 那是一条灰蒙蒙的小路。 像是笼着一层雾,看不真切,只隐约随着靠近可见它青石板铺就的纹理。 一踏上小路,安宁心头莫名一跳。 捂着心口看向四周,却发现来时的花海已经消失不见,四周只剩一片黑暗,和这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还有,隐在黑暗里,看上去像是要融入其中的那个奇怪的女人。 安宁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她在对自己笑,只是不懂那是什么样的笑。 “此路,汝自去。”她轻声说着,明明离得那么远,声音却像就在她耳畔响起。 随后红色的广袖一扬,一盏闪着微弱青光的灯飘到安宁面前 蓝白相间的莲花灯笼造型让安宁出戏地想起某楚姓游戏里提灯的云梦。 她这么想着,面前的灯似有所感般旋转起来,当它再停下来的时候,就和安宁所想的那种灯别无二样了。 小灯乖巧的飘到安宁手边,还人性化似的蹭了蹭。 安宁抓住手柄,青色的微光跳了跳,很开心的样子,安宁看着,心里一软,也笑了起来。 她回头想问问那个一身艳红的人,这条路通往哪里,却只看到那个人化成流光点点,消散在黑暗里。 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不是刚刚那个人,从遇见那个人之后开始的每一点一滴她都记得,可是……在那之前呢?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片花海,为什么会遇见她。 她是谁…… 她又是谁? 青灯闪了闪,带回安宁飘远的思绪。 她好像突然想起来,那些花的名字…… 好像是叫…… 彼岸? 安宁提着灯不知走了多久,小路的两旁仍旧是黑鸦鸦的,前方的路也还是雾蒙蒙的。 只有青灯映照着的这方寸之地清晰可见。 如果她回头,就会发现,她身后的路在她走过之后一步一步的消失。 但她似乎没想到过回头。 她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着,不疾不徐,也不骄不躁,就好像她的名字一样,安宁,平和。 她身上脏污的无袖小洋裙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变成了中衣样式,左衽,惨白惨白的。高高扎起的马尾也散了下来,乌黑的长发及腰。 文艺风手绘的小白鞋也变成了绣花鞋的样式,只是没有任何花纹,一片惨白。 不知从哪来的阴冷微风吹的青灯微晃,长发轻扬。 这一路走来,寂静的只剩她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安宁一直就走着,步履僵硬,表情麻木,神色空洞。 活像冥具店里贩卖的纸人。 直到小路的前方隐隐约约泛起点微黄的暖光,小青灯大力晃了晃,安宁才像活过来了一样,眼睛里有了点神采,但更多的还是迷茫。 空空的,没有方向。 安宁向着暖黄的光走近,光线渐渐亮起来,在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安宁眼里显得刺目,忍不住抬手挡了挡。 手再放下来时,却像是到了另一个空间。 没有漫无目的的长长小路,没有空泛荒芜的无尽黑暗,连她手里提着的青灯也消失不见。 这里虽没有人声鼎沸,但也热闹,最显眼是大群人在一座桥前推推搡搡。 这里的人一律都是一身惨白的中衣中裤,惨白的布鞋。 桥前的推搡终于引来了侍卫样子的人,手里拿着黑漆漆的链子,凶巴巴的赶着他们排好了队。 还把边上游逛的人也聚集过去。 包括安宁。 安宁排着队,直到走近了些,才看到桥前边上竖着的石碑上的字。 奈何桥。 石碑旁是一个木桌支起的小摊子,木桌旁架起一口大大的锅。 红色的火舌燃烧着,锅里乌黑的不知名汤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排着队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端起木桌后蒙着脸的女人盛好放在桌上的汤,或悲或喜一饮而尽,然后踏上那座名为奈何的桥。 到了安宁的时候,那个女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来了。” 她盛好汤,这次却没有放在桌上,而是送到安宁手里,将她往桥的方向轻轻一推:“去吧,好自为之,” 安宁不明所以的顺势走到桥上,看见桥下河水翻腾间,偶尔可见的各种白骨。 忽的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安宁还未回神就被阴冷刺骨的河水包裹,淹没。 她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沉,铺天盖地河水压的她喘不过气,也没法喘气,四面八方都是水,一张嘴,一呼吸,便好像整个人都被水贯穿。 又要死了吗…… 不…… 这样的话,真的,很不甘啊…… 可是……又? 安宁艰难地睁开眼想看看什么,却又在河水对眼睛造成的刺痛里忍不住闭上。 睁开……闭上……睁开,又闭上。 最后在失去意识前的安宁眼里出现的…… 是一片洁白的织锦,绣着一朵青莲。 第三章 醒转 清溪村之所以叫清溪村,是因为这个村子里有一条难得的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地贯穿整个村子而过。 说是小溪,其实却也不小。 溪宽八尺有余,常年有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即使寒冬腊月9也不结冰霜。 反倒水温冬暖夏凉,甚是宜人。 清溪村村民依水而居,农耕劳作,日常起居,除了自家打的水井,大多用的都是清溪里的水。 有人还戏言道,清溪里的水是神仙水,可延年益寿,美容固颜。 清溪的桥原只是不知哪个先人搭了几根粗粗的树干,勉强过人,反正溪水深也深不到哪去。 水边,尤其是这桥附近,那是几乎一天到晚都有人,纵然有个什么意外,也能及时发现。 这桥也就这么简陋地随随便便将就了好几个几十年。 可凡事总有些例外。 三天前村里有个小姑娘雨天过桥,,滑了一跤,跌进溪里,恰巧雨天里出门的人少,差点没救回来。 就是现在。人也还在床上躺着没醒呢。 于是村子里人一合计,不能再将就下去了,得修桥,修个真正的桥。 村里头可那么多小孩子呢,谁也不能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有人在那守着。 于是清溪的桥风风火火地,不等雨停便开始造了起来。 加班加点地,三天完工。 可直到这造新桥这么大的事儿都完了,安家那个落水的小姑娘却还没醒。 请了几回大夫,连镇上的大夫都有人替他们家去请了回来,可也依旧未醒,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道其身体无碍,许是……睡够了便醒。 几个大夫连诊金也没敢要,摇着头自叹学艺不精就走了。 徒留安家二老坐在床边抹泪。 等安宁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是落水后的第五天。 安家婶子遵着镇上大夫的医嘱,每天给安宁房里开窗透透气。 窗棂支起,人一走,便有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跳在窗沿上歇脚。 初晨里阳光清冷,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清脆,还有雨后天晴的清新味道,是安宁对这个世界的最初印象。 即使过了很久很久,她也总会记得这么一个清冷平淡安宁的早晨。 安宁缓缓睁眼,慢慢动了动四肢,又换了换表情,眨了眨眼,适应对身体的控制。 好确定这次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 其实这五天里,她的意识是醒着的,她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只是做不出反应,也睁不开眼看,只能听着。 听的她难受。 可只有她知道,他们哭的那个安宁已经死了。死在那桥下,那溪水里。 而她,不过是漂泊世间的孤魂,飘过悠悠岁月和时光,穿过空间的屏障,莫名其妙的抢夺了她的躯体。 借尸还魂。 安宁支起手臂慢慢坐起,忽然的动作惊飞了窗棂上叽叽喳喳地麻雀。 她靠在床关上微微喘着气,躺了五天的身子太过虚弱,方才差点力气不够又摔回去。 安宁喘着气抬眼打量这个自己躺了五天的房间。 房间不大,朴素得简陋,但却干净明亮。 窗子边下一张木桌,桌上宣纸笔墨整整齐齐,还放着一个白瓷素胚的小花瓶,瓶里插扦着几枝桃花,许是放的久了没换,花瓣枯黄。 床头边一张小矮桌,放着铜镜和一个小盒子,盒盖半开,露出木柄的梳子,系着粉色的流苏。 床尾处贴着墙角还放着一个刷着红漆的木衣柜。 两张桌子,一张床,一个衣柜,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别无他物。 窗户用一根木棍支起,清晨的凉风夹杂着村头那颗老槐树的槐花香气吹来,清新醉人。 安宁歇了会,隐隐闻到从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饿了。 这具被喂了五天米汤的身子太过虚弱,感觉到饿后不一会就手脚发软,眼前也花了起来。 安宁深吸一口气,闭眼捋了捋原主的记忆,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忍着不适向厨房走去。 房门有点笨重,安宁开了好一会,门轴有点年久生锈,一打开发出的“吱呀……”一声在清晨里显得突兀和清晰。 厨房里忙活着的人一惊,丢了锅铲出来,看见正开门的安宁,忍不住又抹起了眼泪,一边向她跑去。 “宁宁,你可算是醒了,你可把娘吓死了。” 安宁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稳住了,抱住跑过来的妇人轻声安慰。 “娘,宁宁没事,你别哭了,宁宁心疼。” “好,好,没事就好,娘不哭,娘这是,你爹常说的那个,喜极而泣,对,喜极而泣。”杜翠娘擦着眼泪。 原主的爹是个读书人,早年参加过几回科举,却只得了个秀才,只得断了为民请命的官爷梦,回家山村里做起了启蒙先生。平日里下了学也照做农活,还算半个农人。 杜翠娘止住了眼泪,想起自家乖女儿五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心疼的眼泪差点又掉出来,忙拽着人往厅堂去,让她坐八仙桌旁好好等着。 又赶进厨房端了盘蒸得软乎乎的包子出来给安宁垫肚子,说是安宁刚醒,必须得补补,她多做几个菜,让她多等会。 安宁想要帮忙,却被赶了回去,那张慈爱的脸凶起来,看的安宁心里暖暖的,又有点悲凉,还有点酸。 如果她是真的“宁宁那该多好啊……” 可她不是。她是雀占鸠巢的流浪孤魂。 她真正的父母远在另一个世界,他们在安宁幼时离异,又各自成家,她的母亲也从不会擦着眼泪对她说“你没事就好。” 安宁抬手擦了擦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 那个世界的自己应该死了吧…… 被泼了那么多硫酸,想来不死也难活。 而且,她不是在这里吗。 “宁宁?” “哎呦,宁丫头你可终于醒了!” 正出着神的安宁被吓了一跳,往门口进来那两个人看去,认出打头的是原主,也就是自己现在的爹,便乖乖巧巧的喊了一声。 后一个安宁翻了好一会原主的记忆才想起来是谁,正要喊,人已经围着她转了起来,还捏了捏她脸, “厨婆婆,我已经没事啦。” 安宁笑着,还眼尖地看到她爹安岳晟抹眼睛。心里刚才起的那些悲凉都被丝丝暖意驱散, 第四章 当一个快乐的小村姑 厨婆婆是这儿相邻的几个村里知名的大厨,谁家有个什么需要宴席的好事坏事,红白喜事,都会请她去掌勺。 原先的那个安宁曾听人说起 ,厨婆婆的太爷爷曾在知府大人府上的后厨做过掌勺,后来知府换任,便自开了家酒楼。 常言道富不过三代,传到厨婆婆这一代,酒楼早不知卖给了谁家,只勉勉强强学了点厨房里的手艺,给这些小山村里的农户们包点宴席。 厨婆婆十二岁起便跟着父母东奔西走,做做帮厨,后来学成便自己掌勺。 厨婆婆命不太好,被媒婆蒙得嫁了个瘸子。 瘸子没法下地干活,还得厨婆婆继续东奔西走地包宴席接单子养他,如今两个人都年过五旬,也没个儿女傍身。便把邻家宁小丫头当亲孙女似的疼爱。 厨婆婆扯着安宁转了几圈,看她样子是真的没事了,才放心的停下,怜爱的摸着安宁的头。 “宁丫头,往后可别再冒冒失失的了,你这一落水,几天没起,可把你爹娘吓坏了。” “知道啦,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安宁心虚地卖乖。“婆婆在这吃个早饭呗?我去给娘说下。” “不了不了,不忙,前两天到邻村帮忙,今早回来看见你爹在地里,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厨婆婆拽住想要溜走的安宁说道。 安宁乖乖巧巧的一笑:“那既然都顺道过来了,婆婆就顺道在这儿吃了再回吧。” “就是,就当给宁宁洗风,去去晦气。” 安岳晟也来帮腔。弄的厨婆婆有些哭笑不得,摸着安宁的发髻无奈。 “你瘸子公公还没饭吃呢,走前就只做了两天的量,再不回去,他那废着只脚的,怕得饿死。” 其实若是换了别人,这种情况,叫上人过来一起吃便是了,反正也不远。 只是难就难在那个瘸子公公,他从来不愿到别人家里去,不管都熟,尤其是不愿吃别人家的饭。 许是与常人不一样的原因,总有些敏感自卑。 安宁没了话,也便不再劝她,拉着她坐下听她说些别村里的新鲜事。 安岳晟去书房准备一会儿给学童上课要用的东西和材料。 不多时厨房里忙碌的杜翠娘端着小锅进来,看见厨婆婆,两人亲亲切切的拉起家常,安宁到厨房去端出做好的饭菜,拿好碗筷。 厨婆婆在安宁安置好之前走了。 吃过了饭,陆陆续续有学童来上学,见了醒过来的安宁,都一扫前些天的压抑,欢声笑语了起来。 安宁心里恍恍惚惚地想,虽然就这么死了很有些不甘,可是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坏。 …… 村头的老槐树下,放着一套桌椅,是小茶馆里那种四方桌,边上还摆了四条长板凳。看着似乎放在这很有些年头了。 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闲来无事时。总喜欢到这坐上一坐,带上一壶茶,一盘棋,几个小点心,能坐上一整天。 安宁到这里的这些天里,也总在做完活以后过来吹吹风,看看棋,蹭蹭茶。 虽然她看不懂老人们爱下的象棋,也没想学,但她喜欢这里透着的一股宁静祥和。 让她想起那句,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槐树下最矮的那根树枝上,还被人用红布条绑了一串小铜铃,从布条的颜色来看,也是绑了很久的。 当风吹过的时候,吹动那些小小的铜铃,叮铃叮铃地,响声清脆。月白的槐花随着风飘落,落到棋盘上,清茶里,雪白的发丝间。 偶尔会有谁家的猫摇着尾巴。踩着优雅的步子踱过来,喵喵叫着撒娇,安宁便蹲下挠挠它的下巴,掏出早准备好的小鱼干给它,它边吃边打着滚卖萌,吃完了小鱼干,就悠闲地跳上树去,揣着前爪子打盹。 当夕阳西落,余晖漫长,各家炊烟袅袅升起,后生们便唤着自家的老人归家。 安宁常看着夕阳胡思乱想。 她许是因祸得福。 也可能是老天自知对她前世多有亏待,这多来的一世,是对她的补偿。 …… 悠悠的时光像清溪的溪水一样潺潺而过,不经意间便流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对于安宁来说,这大半个月,是新鲜的农村生活体验。 她学着原主记忆里的样子,砍柴,挑水,喂猪,养鸡,下地干活。 虽然生疏,但有原主的记忆在,倒也不会手忙脚乱,引人怀疑。 也好在原主除了比她小了好几岁,其他性格喜好都与她一样,她不用费心力去假装什么。 安宁把锄头扛到肩上,低头看和曾经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手。小了许多,也粗糙许多。 心里好像划过几丝异样,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突然脚下一滑,接被大力地扯了一下。 “宁宁你走什么神呢?差点走到沟里去。” “啊……?”安宁茫然地抬眼,对上父亲满含着关切和责备的眼神。 回头看了眼地上,引水渠边上被她踩踏出来的脚印突兀明显。 “嘿……嘿嘿。没,没有啦,我在想今天娘会做什么好吃的。”安宁讪笑,扯着爹爹袖子撒娇“爹我们快点回家吧,我都饿坏啦~” 安岳晟甩着手笑骂她道:“就知道惦记着吃,又饿不死你。” “可不就是怕饿死嘛~”安宁吐舌,正巧看见田畔村路上有人赶着牛车正经过忙喊了声:“李大哥哥!” 赶着牛车的李诚听了,忙喊停了老牛。 都不用转头去看,他也知道,定是安先生家的宁宁妹子。 清溪村那么多与她同龄的小姑娘里,旁的小姑娘都是喊“李大哥。”只有她喊“李大哥哥。”显得旁人亲切许多,听着软软的,甜甜的。 安宁喘着气跑近牛车,把锄头重重地往车上一扔,揉着脚对李诚说:“李大哥哥……呼……我脚都走酸啦,你捎我一程吧。” 李诚下车:“我这不是停下来等你了嘛,宁宁妹子这是跟着安先生下地?来,我扶你上去。” 安宁在李诚的帮助下上了车,靠在边上对着李诚笑:“对呀,我们锄草去了。你看我手都磨起泡了呢。” 安宁伸出手给李诚看,虽然沾着泥点子,还被太阳晒得微红却也难掩精致的小脸微皱。 看的李诚心疼,又不好动作,只好说了句:“那可真是辛苦妹子了。”手还微微动了动想摸摸安宁扎起马尾的头。 余光看见扛着锄头的安父,手就转过去接过安岳晟手上的锄头。扶他上车。 安顿好了父女两,才回到架牛车的位置上赶牛。 “李大,明儿赶集你去不去镇里?”安岳晟问道。 “去啊,明儿还得拉一批货到镇上去买,还得给琪琪置身新夏装。”琪琪是李诚的亲妹妹,年方三岁,李家一大家子宠的不得了。 “那,还有什么人同行吗?能不能捎上我们父母两个。” “能啊,那铁定能,安先生您要去镇里啊?” “嗯……那,就谢谢了。” “嗨,多大点事儿。说什么谢。” 第五章 心有不甘(上) “爹,咋们明天去镇里做什么呀?”安宁听他们两三言两语敲下第二天的行程,有点蒙圈。 “你也有十三岁了,还没带你去过镇里,带你去看看,顺便也给你和你娘做身新衣裳。”安岳晟宠溺的点了点安宁的鼻头。 安宁搜刮了遍原主的记忆,却找不到关于这个镇子的确切记忆,那个镇子对于原主就像传说一样,只曾听闻。 而原主的记忆几乎只止步于这个小小的村子,村子周边的山。最远最远,也不过只是隔壁杜家村的姥姥家。 安宁又恍恍惚惚地想,如果是那个真正的安宁,一定会很开心吧。 因为她现在也很开心。恨不得眨眼就是天亮。 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还有可以走出这个小村子的期待感刺激着安宁的大脑,过度兴奋所导致的,就是她一晚上都合不拢眼。 直到鸡鸣三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浅浅睡去。 而晚睡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差点起不来。 即使安宁用了极大的毅力来对付瞌睡也仍旧是在杜翠娘敲了第三四遍门之后才闭着眼恍惚着精神从床上挣扎起来。 洗漱的时候还差点一头栽到水盆里去,连用早饭的时候都是眯着眼。杜翠娘和安岳晟看着她都无奈且哭笑不得。 又没法责备她,因为要去镇上而兴奋得一晚上睡不着这种事,怎么想都情有可原。 连李诚看安宁闭着眼上牛车差点踏空都忍俊不禁起来,觉得宁宁妹子真是率真得可爱。 又看到安宁被那一下踏空和他的憋笑声惊醒后瞬间石化凝固的表情,更是直接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安宁恼羞成怒地在牛车上跺着脚娇声说着:“不许笑”。心里气的大骂“煞笔直男” 这么一闹,安宁的瞌睡到是去了三分。 在杜翠娘的叮嘱里,目送下,李诚扬起牛鞭“mou~……”了一声而后“pia”地一下脆响,老牛吃痛,牛车摇摇晃晃地,开启了征途。 沿途经过村里各种街坊邻居,一看就知道他们这是要上镇里,9有同样要去的约着镇里见,有想去没约着车的想搭个便车,前一种李诚和安岳晟都笑着应了,后一种安岳晟没说话,李诚都给挡回去了。 还有一种更多的,是东边这个王婶央着顺路带几斤盐,西边那个刘大伯让帮忙打几两女儿红,还有南边哪个姐姐妹妹托买点胭脂。 第五章 心有不甘(下) 牛车走走停停地,再慢也终行驶出了清溪村。 沿着清溪旁的村路,摇摇晃晃地走着。 牛车上除了几条矮凳子,还有一堆干枯的稻草,堆在一起堆出了个小床的样式。 没有人再来打扰,显得安静和沉默,摇摇晃晃地又晃起了安宁的瞌睡,安岳晟便让安宁到稻草堆上睡会儿。 安宁看着枯黄的稻草……内心是极度嫌弃的。 谁知道里面有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虫子?而且,一看就知道这个稻草堆是李诚平常躺的。一股汗臭味。 虽然嫌弃,可她也没法说什么, 李诚对她向来不错,她嫌弃他说不过去,起码,表面上不能嫌弃他。 只能咬牙忍忍了。 要么忍着不困不打瞌睡,要么忍着汗臭味躺倒粗糙的稻草堆上。 安宁选择后者,因为,坐着打瞌睡实在太难受了,况且谁都看得出来,她困得不行,现在的清醒都是强撑出来的,她不过去的话,难免李诚多想。 安岳晟看着自家小女儿坐在小矮凳上强撑着困意犹豫不决,心念一转,便知道她是在犹豫些什么。 女孩子嘛,总是更爱干净的,又还要顾及李诚情面。 安岳晟略一思量,便毫不犹豫地脱下身上大袖的外衫,抖了抖,平铺瘫开在稻草堆上。 安岳晟今天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窄袖长直裰,丝涤束腰。平日里穿着方便农耕的短打也透着一股文人秀气的男人,现在这会儿一身标准的儒生打扮更是显得儒雅俊秀。 赶集嘛,总要穿的体面些。 而安宁则是穿了身淡粉色系的窄袖褙子,灵动温婉,腰肢纤细,亭亭玉立。 像牛车方才经过的那片荷塘里“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初荷。 李诚赶着牛车一路摇摇晃晃,在黄泥土的道路上留下两条深深的车辙,安宁就着安岳晟脱下的外衫而卧,觉得就像躺在摇篮里一样,阳光微醺,醺的人困意沉沉,安宁打了个哈欠,缩了缩身子,闭上眼,渐渐入睡。 清溪村算是比较偏远的村子,里镇上有着不短的距离,当他们一行三人,赶着牛拉的车轱辘,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隔着三里地,也能闻到空气里飘着的,从各个酒家,饭馆,茶楼,小店里升腾起的食物香味。 安宁就是这么被饿醒的。 李诚把牛车赶到设在镇子外的一个托放各种车马的地方,安顿下。然后三个人步行进镇。 先找了个小面摊随便对付对付,垫垫肚子。 吃完结账,各走各的。并约定好太阳落山的时候再回到这个小面摊回合,然后回家。 付账的时候,李诚和安岳晟还争执了好一会,一个说“您是长辈,又是村里启蒙先生,我应当孝敬您的。”一个又说:“你既然知道我是长辈。我这个做长辈的,岂能占你晚辈的便宜。”安岳晟一时犯倔,差点连“之乎者也”都给李诚搬出来。 争执之声一时略大,引得旁边食客纷纷笑了起来。 安宁一个人坐在桌边臊的捂脸,内心是各种“生无可恋jbg”和“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jbg”并觉得自己此时需要一个地缝。 填饱了肚子,安岳晟又带着安宁去裁衣服。 一路游游荡荡,虽然已是正午,但大街上的人流还是依然摩肩擦踵。各种叫卖声和讨价还价此起彼伏,形成一曲交响。各种食物香味和汗味脂粉味在空气里发酵,扩散,各种梳着发髻身着或华丽或素净或端庄或清新或淡雅的衣裙的少女和贵妇们身姿婀娜。 总之。 镇上的集市是安宁从未见过的繁华。 如今的安宁虽然甚至见过比这更繁华的,但那时候的繁华似乎总觉得比不上这里有味。 钢筋水泥的大都市总是冷了些。 安岳晟带着安宁在集市里东绕西绕,把别人托他们买的东西都给买了,然后又跑回小面摊托摊主帮忙照看。 总不能带着这一大摞东西跑到裁衣店去。 到了店里才发现居然集日出来做衣服的人还不少,好在店面够大,不至于人挤人,甚至还备好了有小桌子。桌上有点心有茶水。等待的时间到是不难熬。 安宁选了几匹颜色清新的浅色布料,量了尺寸,定了形制,约好下个集日再来取成衣。 从裁衣店里出来,日头已经微微西斜,泛着微红的光。 “糖葫芦,买糖葫芦咯,买一串送一串买完收工回家咯~” 或许是因为天快黑了,街上人流已经比之前少了很多,虽然不至于萧条,但很多商贩都已经开始做收摊回家的准备。 “宁宁想吃糖葫芦吗?”安岳晟低头温柔地问。 安宁一愣,随即重重地点头:“嗯嗯!” 她在地球的父亲……从来没对她那么温柔过…… “哎,卖糖葫芦的大哥,这糖葫芦怎么买啊?” “三文钱一串!老板,来几串呗?都是自家种的山楂,今早刚采下来做的,新鲜着呢。你看这一颗颗9又大又圆的,甜着呢!” 安宁扯扯安岳晟的袖子:“爹,我们多买点吧,你也吃,还要带回去给娘吃。” “好,多买点。”安岳晟温柔地说道。又转头像商贩:“那……买个五串吧?给我包起来。” “老板,您看,我这就剩那么不到十串,要不,您都买了吧?” “行,那就都包……” “且慢!” 三人巫神寻声看去,一个穿着浅草绿色对襟齐腰的妙龄少女向他们走来,身后不远处停着一抬软轿。 软轿的小窗被一只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少女的脸,隐隐可见她头上插着的各种金玉宝钗,身上穿的衣物也是织金绣银。 连那个先走来的人身上穿着的也是上好的绫罗锦缎,头上戴着玉做的花钗。 安宁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因为常做农活,与土地打交道,指甲缝里是洗不干净的泥沙污垢,手心里是粗活做多了磨起的老茧,身上的衣服是没有绣花的粗布麻衣,头发随随便便扎了个双丫髻,装饰的只是两条浅粉的发带。 她忍不住握了握拳。 “这些糖葫芦我家小姐要了。双倍价钱。” 小商贩一个劲地点头说是,拿出油纸袋把所有糖葫芦都装了进去。 安岳晟牵紧了安宁的手就准备走。 “小村姑。”安宁不明所以地回头,迎面被丢了一串糖葫芦,下意识的接住,再抬眼,正看到那少女唇边一抹轻蔑的笑意。 第六章 去你喵的村姑! 那少女扔给安宁一串糖葫芦的样子,像极了投喂路边快饿死的野狗。 也不管安宁是否接住,扔过去也没看被自己羞辱的“山野村姑”会气成什么样子。 拿着封好口的糖葫芦纸袋向她家软轿走去,昂首挺胸,高傲得像只刚打了胜战的孔雀。 安宁攥紧手里颜色鲜艳,散发着冰糖甜香的糖葫芦,低着头沉默,在软轿离开后狠狠地把糖葫芦扔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去你喵的村姑!!! “乖,别气了,狗仗人势的丫头婢女而已。咋们不吃糖葫芦了,爹给你买糖人怎么样?”安岳晟弯下腰与安宁视线平齐,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还揉揉她的头,捏捏她的小脸。 “嗯。”虽然兴致不高,心情不好,但安宁也没迁怒着安岳晟。 那些是是非非她懂,谁对谁错她懂,她又不是真正的那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安宁。 但心情依然是不好,低着头黑着脸,只是把安岳晟牵着她的手抓得紧紧的。 好似只有这样,才能驱散一些心里的冷空气。 村姑啊……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被叫做“村姑”的一天,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跟这种土了吧唧的字眼扯上关系的时候。 安岳晟把安宁带到卖糖人的小摊面前,按照她之前说的,爹娘和她,都要有,连带他们过来的李诚都也有一个。 卖糖人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奶奶,看她似乎颤颤巍巍地,做糖人的时候手的动作却出乎意料地灵活。 灵活的手指在糖块上上下翻飞,像在花丛中飞舞的蝴蝶。 不一会儿几个小巧的人形就捏出来了。 安岳晟接过老奶奶递来的纸袋,付了账。 当他牵着安宁的手慢慢一路安安静静地慢慢走回中午吃面时约好的小面摊时,面摊老板已经在准备打烊。 这只是村镇,虽然没有宵禁一说,但村镇里的作息时间历来都早,不像城里还有繁华热闹的夜市。 暮色已经渐沉,店家在收拾摆在外头的桌椅,李诚觉得不好占用人家的东西,就把牛车给赶了进来,坐在牛车的稻草堆上,等着安家父女,脚边还放着一堆他们父女两给村里人带的东西。 一路上已经自己收拾好了心情的安宁远远地看见,软软地喊了一声:“李大哥哥~” 李诚抬头,看见那一大一小远远走来,微斜的夕阳在他们身后舒展淡金色的余晖。 稚气未脱的少女身形纤细,淡粉的衣裙衬得她娇嫩欲滴,因为背光而显得模糊的脸依旧透着无暇。 那一声:“李大哥哥”软软糯糯,叫得李诚心颤。暗暗把这幅画面在脑海里珍藏了一生。 为之而活,为之而死。 至死, 不渝。 ……, 月朗星稀,风高云淡。 安宁和安岳晟搬了桌椅到后院,就着月色,各自执棋。 杜翠娘在旁边的树下搬了个小凳子,把灯挂树上,细细地绣起花来。 回来路上安岳晟和安宁认真地分析了为什么他一声不吭。安宁也乖巧地听着。表现的真的是个十三岁小孩子似的。按着原主的性格和以往记忆,乖巧安静地听着,偶尔调皮地岔开话题,又被敲敲脑袋带回话题。 还约定好回到家就只字不提了。 安宁觉得跟安岳晟下棋,真的好累。 如何无声无息地降低自的水平自己模仿另一个人的棋风是一个大难题。 好在原主的棋风和她差的其实不远,主要只是年龄差距而造成的观念想法不一。 安宁只需要降低水准就好了。 几盘棋下的安宁憋屈又难过,噘着嘴晃着腿跟安岳晟闹脾气,下了棋桌跟杜翠娘告状撒娇道:“娘~你看爹,都不肯让着我!他都多大了!”惹得安岳晟和杜翠娘都哈哈地笑起来。 围墙外经过的高大身影微顿,摇着头也轻笑起来,脑海里勾勒出那少女娇俏的样子。 他不知道下午他们发生过什么,但在路上听他们所言拼凑出了个大概。 安宁在牛车上时的沉默寡言心疼得他胸口都是麻麻木木的。 现在听着里面一家人其乐融融,他心里也宽慰许多,不枉费他特意绕路经过这里。 夜渐深沉,安岳晟和杜翠娘已经睡下了,沉沉的夜色里,只有蝉鸣声声。 安宁靠在打开的窗边看着月色,脑海里,耳边,一声一声一句一句清晰地回响那轻蔑的一句:“小村姑”,指甲掐进肉里,她却浑无所觉。 第七章 你听说了吗?李婆婆回来了! 天蒙蒙亮,村外大路上便有一辆马车“吱呀吱呀”地在土路上压出车辙,进了清溪村。 马车上有人挑开遮挡小窗的布帘,探出头来看着夜色渐退间还带着暗淡夜光的乡野田地,土屋瓦舍,白墙绿瓦,潺潺清溪。 稀稀疏疏还有两三家的烟囱里已经开始冒着烟。 车辙声打破寂静,村子深处有狗叫声问候来人,溪水潺潺附和,鸡鸣偶语。 “哎……好多年都没回来啦。”那人笑着长长叹了一口气,皱巴巴的手映衬得布帘如绸,声音也是苍老。 满头白发梳起来盘了个发髻,银丝间缀了几支玛瑙发簪,银质棱角样的流苏碰撞出叮铃脆响。 锦衣云绸,与这个朴素简单的小村子比起来,非富即贵。 “那这回回来,老太太打算住个多久?”赶马的车夫搭话问道, “住不了多久。”老太太想了想“唉,老弟五日后到这儿来接我如何?” “这么大老远的跑一趟,不多住住?”车夫讶异。 “不了不了,夫人哪我不放心。唉……”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无不担忧地说道:“小小姐才出生,后宅大院里事儿多,这种时候,要不是为了挑个信得过的人帮衬帮衬,我哪会离开,不放心啊,真的不放心。住不下。还是要早点回去的好。” 车夫理解地叹了声:“也是。” 车夫把缰绳一收,喊了声:“吁——”,骏马踢踏几下蹄子,打了个马鼾马车平平稳稳地停了下来。 四方归于寂静。 …… …… “都别吵,都别吵,饿不着你们。”安宁一边不耐烦地轻声吼道,一边用长勺子把捅里的猪食舀到猪食盆里。 猪圈的围栏对于才十三岁的安宁来说有些太高,她舀得很吃力,还得踮着脚尖才能把勺子里的猪食倒进去。 两桶猪食下来累的安宁气喘吁吁。 这是安宁来到这个小村子之后每天早晨必做的一件事。 从最初捂着鼻子忍着恶心不知所措到现在只对猪圈臭味皱皱眉头,从不适到习惯。 安宁曾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认命了。 认命当一个农家妇。 但昨天那一声:“小村姑”好像一把火苗,燃烧起了她心里对于只能窝在着小小的村子里耕田喂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不甘。 对的,其实她心里是不甘的。 她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山野村姑。 她怀念曾经的锦衣玉食,怀念干干净净的城市生活,怀念繁华文明的大都市。 没有猪圈臭气熏天,没有黑不溜秋的污泥,没有人会看不起她管她叫“小村姑”。 她学过钢琴,学过芭蕾,她有姣好的面容,极佳的气质,哪个人不夸她。 哪怕那些拈酸吃醋的女生们也不得不在痛恨她勾走她们喜欢的人的心的同时承认她的优秀。 喂了猪,安宁顶着一身臭味挑起两桶已经空了的猪食桶回家, 满脑子怀念从前,满脑子想要离开这个偏远落后,古代山村。 “哎,宁宁,你喂猪呀。”村里认识的小姑娘碰见安宁。 安宁顶着一身臭味,在心底那股不甘不断发酵的心情下,根本不想在外面多待,8她只想快点回家,洗个澡,好像没了这身臭味她就还是以前那个干干净净的现代城市姑娘安宁。 “嗯。”她随意敷衍了一句,只想这个人快点放过她。 可这个小姑娘一点也不懂安宁心里所想。仍旧拉着安宁东拉西扯。 什么谁家母猪快要生崽啦,谁家母狗怀啦,西边枣树结果啦,什么时候一起去摘,哪家小姑娘和哪家小姑娘闹别扭说要绝交啦你帮哪个,谁家小子很隔壁村谁谁谁好上啦……balabala…… 净是些没用的废话。 安宁虽然心里不耐烦地很,一点也不想听这些浓浓地农村味的又幼稚的没用的八卦。 可她9也不想得罪人。 她可不想明天这个一直自称“小小百晓生”的大喇叭姑娘明天到处说她仗着自己是先生家的女儿看不起人。 名声重要。 “哎,我跟你,你知道吗,李婆婆回来啦!” “哪个李婆婆?”安宁被她故作神秘的语气弄的一头雾水。 “嗨。还能是哪个李婆婆呀!” “啊……?”” “你想不起来啦???哎呀就是那个在知府府上做事的李婆婆!” “啊……”安宁打起兴趣地在脑海里翻了半天,才想起这么一个原主没见过几次面的“李婆婆”。 听说好些年前,知府一家子不知道犯什么毛病到这深山里来避暑,几个妇女家眷不知道遇到些什么麻烦。李婆婆无意间救了8她们。 后来李婆婆就跟着知府大人家的家眷进城里享福去了。 也不是享福。毕竟那可是知府!多大的官呀。李婆婆一个深山小村里的糟老婆子,要报恩随便扔点钱完事。 后来李婆婆回来细说,大家才知道她是给人家知府府上当老婆子去了。也算享福吧,不用自己做些粗活动不用种地,还有工钱拿。 村里头房子做的最大最豪华的那家人就是李婆婆家里。 “嘿,想起来了吧?” “嗯,他怎么回来啦?她平常好像不是这时候回来的吧。” 李婆婆每年都有固定的日子回来省亲。 “当然不是!”小姑娘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听说,李婆婆是回来招人!” “招人?”安宁讶异,起了点兴趣。 “对呀,就是招人!听说她家夫人抱孙女啦,忙不过来。” 安宁一惊,心里细细地揣测起来,那可是城里,要招人什么样的会没有。 非要特地回来一趟,无非就是外边的人李婆婆她不放心吧? 或许……这是一次机会! 安宁渠下定决心决定了,她要跟着李婆婆去知府家里! 哪怕只是做个小丫鬟,但那也不是永远,只要出了这个脏了吧唧的落后小村子。 她还怕会找不到出人头地的出路吗? 只要离开这里。一切都有希望! 她才不要一辈子做个村姑。 小姑娘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别的八卦,安宁心不在焉地附和。 满脑子都飞到了传说中的知府家。 第八章 李婆婆说 小姑娘对着安宁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直到听见家里人喊她,问她鸡圈里的鸡喂了没,才恋恋不舍地跟安宁告别。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走了几步,安宁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小姑娘又突然跑过来拉住安宁,压低了声音9问她:“宁宁,你,你,想进城里吗?就是……和李婆婆去……” “那阿燕你想去吗?”安宁轻笑,风轻云淡地回问。 “我……我……”阿燕支支吾吾地。 “阿燕!还不回家喂鸡去,干嘛呢你!”阿燕爹在不远处的田埂上喊。 “哎——我马上就去,马上——”8阿燕高声回了,又转过头跟安宁低声道“宁宁,我。我想去!想出去见见世面。” 她又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个度:“但我觉得我爹娘可能不会同意,我先找个机会跟李婆婆说说,到时候我爹娘要是反对……”她语气带上了点哀求:“你帮我说说话。” 安宁把挑在左肩的担子换到右边,揉了揉酸痛的左肩,低着头沉思了会,阿燕都要开始急了才说道:“行,那我到时候帮你说说,但我可不确定我说一定会有用。” 阿燕笑了:“嗨,没事儿,只要你肯帮我求求情,看着你爹在村里教书启蒙的面上他们肯定就不拦着我了!” 阿燕还想跟安宁唠叨些什么,后边却突然7跑来个妇人,一上来就揪着阿燕的耳朵骂。 “死丫头,皮子痒了是不是?叫你回家喂鸡你干嘛呢你?啊?叫不听了是吧?一天到晚那嘴叭叭叭叭叭叭的不说话你能死是吧?啊?没个眼力见儿的,没看人家挑着桶呢啊?” “诶诶诶,哎呦哎呦,娘!娘啊!别揪别揪,疼啊,娘娘娘,哎呦,娘我疼我疼,你轻点啊,我错了娘,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你你松手啊qa”阿燕疼的大喊着求饶,安宁看得内心舒爽。 “死丫头片子,早晚给你把这破嘴给缝上!”阿燕娘骂骂咧咧地揪着阿燕耳朵走,阿燕叫疼叫的跟杀猪似的,走还不忘一边尖叫一边跟安宁念叨。 “宁宁,我拜托你的事别忘了啊~哎呦哎呦娘你轻点啊,把你女儿耳朵揪坏了啊~” 安宁挑着担子回家,心里想着怎么跟爹娘商量这件事。 拉开栅栏,脚下一滑。 安宁沉默着低头一看…… 登时有想把杜翠娘前两天刚给她做好的这双鞋子扔了的想法,但她舍不得鞋子。 那……不去明儿个去后山采蘑菇回来,让娘亲做小鸡炖蘑菇吧。 安宁默默地咬牙切齿,在石板小道旁边的沙地里使劲蹭鞋底。 而院子里五六只公鸡母鸡,还在无辜地扑棱着飞不动的翅膀,全然不知自己在宁姑娘心里已经被炖成汤无数回了。 鞋底蹭的差不多了,安宁才挑着两只桶先进了后院,去把桶给洗了。 洗的时候动作一个不小心。混着猪食残渣的水喷了她一脸一身,气得安宁把桶往水里一扔,水花四溅,,劈头盖脸。 mmp!!! 老娘一定,迟早,必须!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安宁站着极其克制地深呼吸好几大口气,指甲在手心里都印出了深深的痕迹,才慢慢蹲下去,继续洗起来。 洗了桶,安宁有在小侧房洗了澡,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换了身衣裳,才到前面厅堂去。 隐约还能听见,厅堂传来的说话声。 今天十五,安岳晟给上学嗯童生们放了假。 一群小屁孩,正是贪玩的年纪,印象里也没有哪个会有那么乖,那么上进好学,会在放假的日子里到先生家来问问题。 走的近了,安宁才听出另一个人的声音比安岳晟要苍老的许多。还是女的。 安宁想到之前阿燕说的那个““李婆婆””。 没想到这么巧。 前头阿燕刚跟她说了李婆婆的事,她就来了? 安宁整了整衣冠鬓发,既然她打定了主意要去,自然要表现好点。 确定仪容没有问题,安宁才端着姿态聘聘婷婷地进了厅堂。 李婆婆正坐在上位上跟安岳晟讲着话,看见安宁进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文静样子,浑浊的眼睛都亮了。 “宁丫头,你可回来啦,哎呦,这一年没见,长高了不少吧?都大姑娘了呢!”李婆婆亲热地跟安宁打起招呼。 “李婆婆好久不见,您也年轻了呢。”安宁乖乖巧巧地。 李婆婆笑了起来,笑的见牙不见眼。 “说哪里话,老啦,老啦,婆婆都这么大年纪了。哎,听说宁丫头你上个月落水了?” “已经没事啦。” “真是老天保佑,没有事就好啊。”李婆婆双手合十对着厅堂外面的天。 “宁宁搬条凳子过来坐着,跟李婆婆说会话。”安岳晟对安宁说。“你李婆婆有事想问问你呢。” “李婆婆啊,这事儿,还得看宁宁自己的意思,您自个儿问问她。”安岳晟陪着笑。 “行,宁丫头快坐快坐,婆婆慢慢跟你说,” “哎。” 安宁看他们打着哑谜,9也不插嘴。心里心知肚明。 思量着要怎么回话才不会让自己显得急切。 得让李婆婆求着自己去,要是她自己巴巴的赶着上去,人家指不定怎么吆喝自己呢。 “婆婆,您有什么事呀。”安宁端了凳子做好。仪态端庄。 李婆婆越看越满意,安宁的父亲是个秀才,现在又在村子里教书,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教导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比村子里其他个那些不知轻重的小丫头片子就是好多了。 李婆婆心里满意。语气也柔和的多。 “宁丫头,哎,你也知道,婆婆我是在外头,大城里做事,知府你知道吧?”李婆婆喝了口水润喉。 “知道的,爹有说过。” “婆婆呀,就在知府大人家里做些事儿,现在,咋们知府大人的夫人,也就是婆婆的主子,抱了新孙女。外头人心复杂,婆婆我信不过别人,就想回村里来。带个人,出去,帮衬帮衬。” 李婆婆有巴拉巴拉跟安宁说了一堆,说到后头,一拍膝盖,:“宁丫头,婆婆实话跟你说。” “跟着婆婆出去,就是做个小丫鬟,但是你放心。婆婆不会亏待你的,夫人也不会。” “虽然是出去做伺候人的活,但你还小,也不要求你做什么。就陪着小小姐玩儿就行了。你看怎么样?” “跟着婆婆出去,好歹比在这小村子里好的多,出去见见世面,见识也广些。” 安宁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没说话。 第九章 总会有远行那天 李婆婆越说越激动,安宁一直也没吭声,像是一边听一边认真思考,还有点犹豫的样子。 安岳晟就在旁边给李婆婆一杯又一杯茶地续满。也没说话。 李婆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拿出了十足的诚心,保证不让安宁在知府后宅里受一点委屈。 最后她实在是说的累了,心里已经有点想放弃了,其实她也知道,在这村子里,再怎么穷死苦死累死,好歹活的是自己的。 但是,要是到大户人家家里去给人家当丫鬟。 那是给人为奴为婢,几乎是自甘下贱了,吃穿再好,签了卖身契,命都不是自己的了。 最后,她疲惫地深深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看你自己吧……说了那么多,我就不在多说了。” 她咕嘟咕嘟把茶杯里的茶水一口气喝完,顺了口气,心里有点凉。 虽然其实她还是知道的,这希望本来就不大。 宁丫头家境又不差,虽然生在这小村里。 但她爹是个有本事的,是个读书人,还考了秀才,又在村里办了学堂,教孩子们念书,村里人都记着他的情。 宁丫头又被他教导得知书达礼,跟知府府上几个小姐相比也差不到哪去,未来嫁个好人家,甚至是能考个功名的读书人,都不难。 没必要去给人家为奴为婢的。 只是她不知道,安宁一点也不把希望放在嫁人上。 她等不了,也不想靠嫁人。 大概是现代女性通常都不会把未来一生都压在嫁人上。 她想着,起身跟安岳晟道别,安宁相送,她抓着安宁的袖子,心里怀着最后一点希望“宁丫头,婆婆也就说那么多了,你回去想想,也不用太急,明后天回我就行了。” “好,李婆婆,我想想,这……要离开爹娘那么远,我得好好想想。”安宁朝李婆婆露出个歉意的笑。“真是不好意思了李婆婆,让您颇费那么多口舌。只是……真的不是小事儿,我想多想想。” “唉——行,那你好好想,婆婆先回了,不用送了,回去吧,回去吧。” “婆婆慢些走。” “好。” 安宁站在门口看李婆婆慢慢离视线越来越远。 虽然安岳晟说让她自己决定,但 那是在外人面前,多半是托词。 而且,杜翠娘在一大早就去地里给菜松土了,这事儿她还不知道。 最好是一家子三个人一起好好商量过再做决定。 这事儿也不急,李婆婆难得回来一趟,再怎么放心不下她家主子,也不会就这么一天两天地就走了。 明后天告诉她就行。 村口槐树上槐花飘落,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雪,青光白日里,毫不起眼的青灯在树下微闪,又渐渐散去,像从不曾出现。 似有轻笑声响起,若有若无,缥缈轻盈。顺着清风散去,不着痕迹…… 淡月白的槐花飘飘荡荡飞满了村庄,日头渐高,炊烟一点一点升华。 安宁开了窗,趴在窗棂上看村口远远的树梢,听风声,闻空气里淡淡的槐花香气。 杜翠娘在厨房里忙活,做午饭。 安宁想跟着李婆婆到知府府上做工的事儿,杜翠娘其实是反对的。 但是安宁坚定地想去,安岳晟又极力地支持,她说不动,说不过他们。 现在还在生气呢,也没妥协。 安岳晟是大概能猜得出来自己小女儿的想法的。 即使不是全部,也不全面,但起码,他知道,她再也不想被叫做“村姑”了。 宁宁脾气一向是起码看起来很好的。温温柔柔,很少发脾气,偶尔有点小姑娘家的俏皮也可爱的很,他女儿很聪明,知道怎样把握一个讨喜的度。 但昨天却被气到失态。 那样明显的盛怒,不顾形象。 直到晚上用了晚饭,杜翠娘也没妥协,没跟他们说一句话,一直在生着闷气,端着菜出来都是重重地,“啪”地清脆一声放下。 安宁父女两偷偷对视一眼,在杜翠娘看不到的角度无奈地互扮鬼脸。 “娘……” 杜翠娘转身就走理也不理,像是没听见似的。 “翠娘……”杜翠娘终于听见了, 却是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安岳晟一眼。 死书生!不拦着宁宁也就算了还帮着她! 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今晚别想上床! “咳……没,没事,翠娘你,你忙,快点忙完吃,吃饭了。”接收到杜翠娘眼神信息的安岳晟心虚得很,连眼神都游移不定起来。 他有心想帮女儿,可现在…… 安宁隐隐看懂了两人无声的交流和安岳晟对杜翠娘的退让。 心里对这样的夫妻关系暖心的同时也很失落。 她没想到过, 最大的问题会出现在杜翠娘这里。 她一直都很宠她,每天做的手活,织布绣花做鞋里头都有她的份,安宁想吃什么,哪怕只是随口提上一句,下一餐就会出现她想要的。 安宁要什么,只要杜翠娘做得到,她都没推辞过。 她以为。她会支持她所有决定。 菜上齐了,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地吃着,气氛冷冷地,沉甸甸,压的安宁喘不过气。 没有安岳晟助攻,安宁站在觉得单凭自己或许是没法让杜翠娘改变主意的。 安宁觉得自己一顿晚饭吃的无味极了。 吃过饭,安宁想跟着收收碗筷帮忙洗洗,讨好一下亲亲娘亲。 杜翠娘却不理她,自顾自忙自己的,还在桌子都收好以后直接把厨房门关了,不让安宁来烦她。 安宁只好找安岳晟去。 安岳晟怂杜翠娘,不敢再帮,只能摸摸她头给予精神支持和安慰。 直到入睡前。安宁也没能再跟杜翠娘说上一句话。 夜深。 杜翠娘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看旁边的臭书生倒睡的还挺香,便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推推人。 “别闹……”安岳晟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把人搂进怀里。 “哎呀。谁闹了。”杜翠娘红着脸,推开,非要把人弄醒。 “怎么了嘛……” “宁宁那事儿……” “唉……”这么闹了闹,安岳晟清醒了些,长长地叹了口气。 轻声把昨天里,那件事娓娓道来。 那声“村姑”刺的杜翠娘心里一突。 可是……为奴为婢……真的还不如村姑呢…… 杜翠娘阖上眼…… “算了……孩子嘛……总会有远行那天……” “她自己选的路……只希望,她不后悔。” “我就……”她深吸了口气“不拦着了” “臭书生……你,看着办吧……” 月色沉沉,云雾聚散。 一口气长长叹出,吹散繁杂心绪,人渐深眠。 孩子嘛…… 总会有远行那天…… 第十章 茫茫前路不知处 村口的槐树许是临近花期结束,纷纷扬扬的淡月白色花瓣落了满地,轻轻一阵风吹起,就是一阵迷离的花瓣雨。 五天前曾压着这条土路而来的马车又慢慢行驶了进来。 深色的车辙在铺满花多少钱瓣的地面上印出一条深深的车辙,长长的,远远从来处延伸。 马车行驶而过带起的微风惹得花瓣纷扬,满天的花瓣像是许多小蝴蝶翩翩自舞。 所谓唯美。大抵如此。 这次马车没再往里面,悠悠闲闲地,停在了槐树下的桌椅边。 安宁和另一个小姑娘正坐在矮凳上,讨论自己未曾见过,即将去见过的。对她们而言还很陌生,像是传说一样的知府大人,以及他的府邸。 马车夫见了她们,吹了声呼哨,:“李老太太说来接的就你们两吗?” 两个小丫头愣了愣。阿燕轻轻在后面怯怯的推了推安宁。 “是的,您是李婆婆请来的吗?”阿燕靠不住,安宁只能无奈地自己来交涉。“婆婆还在后面呢,一会就到了。” “行,那我等会,正好歇歇脚。”马车夫说着,便在马车上翘起二郎腿来,还在马身侧挂着的袋子里摸摸索索地摸出一根长长地烟斗,和一把绞成丝的烟叶。 隔着老远安宁也能闻到烟叶那股刺鼻的熏味。 安宁比大多数女孩子都更讨厌烟味。 …… 李婆婆还在家里打包点东西,都是他儿子儿媳的一些什么心意,还有老人家想带上城的一些土东西。想给知府家眷那些个什么夫人小姐的,尝尝鲜。 本来杜翠娘是想来送安宁的,只是早饭地时候她抹着泪叮嘱安宁第一百零一遍她的各种不放心时,安岳晟大抵是听烦了,让她别来送。 免得母女两抱着在树下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出门得忌讳着这些。 杜翠娘想了想也是,又抱着安宁哭了一场。 安宁无奈地安慰,杜翠娘反倒还气了起来,点着安宁额头骂:“你个死丫头,小没良心的!小小年纪便寻思着离爹娘远远的了,日后嫁人了是不是便不要爹娘了!” “我哪有!娘~你消消气,消消气,宁宁怎么可能不要爹娘。爹娘最好了呀。”安宁忙陪笑哄着。 安宁在杜翠娘和安岳晟夫妇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舍下背着小包裹出了家门,到槐树下时阿燕和阿燕娘便已经在槐树下了。 阿燕见安宁父母没跟着来送,心里不愿输了气势。 忙嚷嚷着让自己娘回家去,阿燕娘一听眼里还含着泪呢,就火了,揪着阿燕耳朵就开骂:“你个小蹄子,小白眼狼,怎么的,翅膀硬了是吧?长大了能耐了,能飞了是吧?这么的就,就不要娘了是吧?” 阿燕娘说着就哭了起来,母女两真就大树底下抱着头大哭起来。 安宁觉得安岳晟让杜翠娘别来送,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简直明智之举。 本来安宁看着阿燕母女两哭了起来,早上压下去的丝丝不舍又开始从心底泛起。 结果转眼却看见,跟自家娘亲抱头大哭着的阿燕小姑娘,偷偷摸摸地抬起手揉了揉被揪疼的耳朵,还朝她挤眉弄眼,龇牙咧嘴。 登时什么感动都散去了。 安宁:“……” 又是磨磨蹭蹭了好一会,一行人才陆陆续续都到了。才上了马车,车夫“驾!”了一声,马鞭撕开空气打在马身上,马吃痛,嘶鸣了一声,冲了出去。 安宁掀开帘子往后看去,却意外看到槐树下不远处的安岳晟夫妇,安岳晟半揽着手拿手绢抹泪的杜翠娘,看见在马车上探出头来的安宁,还向她挥了挥手。 又低声对杜翠娘说了什么,两个人便转身回去了。 杜翠娘肩膀抖着,一看就还在哭。 马车和人,背道而驰,越行越远,人影也就慢慢消失在安宁的视线里。 渐渐只能看见村口的槐花树,飘着的花瓣在它身侧朦胧似雾。 再见了…… 清溪村。 再见了…… ……爹,娘。 安宁在心底叹了口气,与村庄道别过,她便放下了帘子,跟正在交谈的李婆婆和阿燕说起话来。 许是太过兴奋,这一路上阿燕的就几乎没停过,叽叽喳喳地,跟麻雀似的。 马车不大,做了三个人略微有点挤,乡村里的土路还坑坑洼洼,时不时还有些小石子,一路颠簸着,摇摇晃晃,偶尔车轮嗑石子上三个人还能撞一下。 阿燕被颠簸了大半天,嘴才慢慢停下来,脸上露出难受的样子, 随着摇晃还越发加剧。 安宁9有点担心她会吐出来,往边上挪了挪。 这会儿她反倒希望阿燕继续吵吵。 她这边正担心着,马车就刚好嗑上一颗石子,马车剧烈地震,阿燕“哇”地一声就稀里哗啦地吐了一车。 安宁因为早有防备万幸地只是弄脏了点裙摆。 阿燕和李婆婆就有些惨不忍睹。 阿燕弄的一身都是,还有马车坐垫和脚踏,李婆婆几乎半条马面都脏了,一边半弯着腰跺脚抖掉裙子上的秽物,一边惊惊诈诈地说阿燕。 没骂她,但安宁觉得,李婆婆一定很想破口大骂一顿。 安宁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想着带阿燕一起出来。 马车停在了路边,李婆婆让阿燕在车里把衣服换了,然后安宁和她拿着换下来的衣服到路边不远处的小溪里把衣服浸了水洗了,拿回去用衣服把马车擦干净。 一顿收拾之后,李婆婆想着阿燕刚吐了一顿,就没接着继续赶路,在路边原地休息会儿。 阿燕吐完,虽然舒服多了,但心情萎靡,也没再叽叽喳喳起来,况且李婆婆脸色一看就不太好,她不敢再吵,甚至还想把自己藏起来拼命往安宁身后缩。 生怕李婆婆一气就不带着她了。 安宁只能小声安慰。 心里满满的“mmp”。 她到底是被什么鬼迷了心窍才会答应带她来。 安宁觉得烦,安慰了一会就像自己走走,透透气。 借口洗洗手,阿燕本想跟着,安宁便也把脸稍微拉下来,阿燕就不敢跟着了忙让她快点回来。 这条小溪似乎是清溪的支流,没清溪那么宽水流也没那么大。 水底倒也清晰可见。 蹲着把弄脏的裙摆又放水里洗了洗,看着水发了会儿呆。 便听见那边李婆婆在喊了。 安宁应了声正想过去。转头却被一束光芒刺了眼。 她看过去,只能看见草丛里一抹光辉熠熠。 那是什么? 第十一章 听闻 安宁略微提起裙摆走过去,走得近了,才发现似乎是一直簪子一样的东西,好像还是花簪。 的确是一只簪子。 彩色琉璃花的花簪。 通透的琉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小巧精致的花朵凑成一簇。 一看就挺名贵的,只是……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虽然有条官道,就是她们来时走的这条,只是,这地界荒凉,官道也少有人走,有也不会是什么达官贵人或者富贵人家。 多是一些农人。 这只簪子做工精致材质9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怎会落在此处? “宁丫头——你快些过来——”李婆婆突然在路边喊她。 “哎——来了——”安宁连忙应了,未经过多思考,便把簪子往荷包里一塞。 “宁宁宁宁,你看你看,那边是什么?” 安宁还未走近,精神恢复过来的阿燕就朝着安宁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似的嚷嚷。 安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看见浩浩荡荡的军队遮天蔽日一样行来。 高头大马迎面而来,连整条大路都开始满是肃杀之气。 手腕突然被一只粗糙至极满是老茧的手紧紧抓住,安宁回头一看,李婆婆拽着她和阿燕往边上退,还示意她两噤声。 原本坐在马车上烟圈吐的正投入的车夫也赶紧把烟斗往马腹边的袋子里一塞,火都没来得及熄,忙赶着马车给官兵让道。 好在不是山路,路虽然不大但是路边都是草地,还能让,就是草长得有点高,马不太乐意往里走。 马不肯走,车夫就扬了一鞭,马差点失控冲出去,好在车夫反应快控制住了。 四个人吓得齐齐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安宁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凶了点的一大队官兵。 但是李婆婆和车夫都那么紧张,也就跟着紧张了起来。 官爷们虎着脸严肃且整齐地从他们面前走过,李婆婆和车夫忙扯着两小的俯身行礼,吓得气都不敢出。 安宁还有心思偷偷抬眼打量,心里还不着边际地想着会不会有花木兰那样女扮男装的女兵? 粗略几眼。 看脚,往上她太低了不好看,看不到。 嗯……估计没有。 然后心思又开始散漫开来,想着如果自已偷溜了去参军,像什么花木兰、秦良玉、沈夫人那样会不会更有出路一些? 历史上不少军事名人都是草根出生靠军功上位出人头地的呢。 官兵们终于都从她们面前走完,离了有些远李婆婆松开了拽着安宁的手大口喘着气。 手上忽的一松,安宁才从胡思乱想中醒来。 对于自己的疯狂想法感到震惊。 她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不会一上去就炮灰? 还出人头地? 她今天可能没睡醒吧……一会车上好好睡一觉…… 李婆婆拽着两小姑娘上马车,车夫站在马旁边一边安抚马一边有点颤颤巍巍地在它身侧挂着的袋子里掏他的烟斗。 没灭掉的烟把牛皮袋子都烧出了一个洞来,烟斗从洞里露出小半个头,卡住了。 他费了好大劲才弄出来,靠着马身吐出了个带着惊魂未定的烟圈,跟坐在马车外头的李婆婆两个人扯起闲话来。 车厢里阿燕扯着安宁问她去了哪了做什么官兵好凶…… 安宁不是很想搭理她,有一句没一句了地随意附和着。 她的重心在外面的马车夫和李婆婆说的话里。 听他们说,里边山里有个土匪窝,挺大的,官爷打了几年没打下来,还折了不少人。 双方一直僵持着,时不时没什么大事儿的时候还能太平太平。 这次不知道土匪们又做了什么,这回拨的兵可不少,肯定是要有大动作了。 他们都把声音压低了说话,好像那班军爷随时会杀回来似的, 好在安宁耳力不错,听得一字不落。 而坐在一旁的阿燕却什么都没听到,还跟安宁嘟嘟囔囔问说李婆婆怎么还不进来。 等马车慢慢开始走起来,摇摇晃晃地,阿燕的说话声也开始慢慢微弱下去,头9也开始往安宁这儿偏。 大概是兴奋过了,还吐了一场,又紧张过激动过,这小孩子心性终于累了,在像摇篮一样的马车里靠在安宁肩上,睡着了。 没有了叽叽喳喳地阿燕,安宁本就更喜静一些,或者说对跟老婆婆闲扯家常什么的,安宁毫无兴趣。 府里的需要注意的李婆婆之前也已经讲过了。 马车里也就开始安静起来,一安静,在这晃晃荡荡的又有点幽暗的环境里,困意便一阵一阵袭来,安宁也不愿坚持,很心甘情愿地投入了与庄周的棋局里。 安宁下马车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不是驿站里几近人满为患的客栈,而是天边晚霞。 太阳还没下山,附近的地形也一片平坦,山都在远处,像水墨画一样,都是灰黑色高低起伏的轮廓。 太阳躲在云后面,印得整个西边的天空都是金红的颜色,不,是整个世界。 虽然没有海,但安宁还是想起来了海阔天空。 清溪村四面都是山,就没能有这样让人豁然开朗的景象。 李婆婆带着两孩子先去问小二留了两间房,之后才找了张桌子坐下来点了菜。 “好嘞,几位客官稍等片刻。”小二一甩肩上的由白色变成白灰色的布跟厨房点菜去了。 菜还没那么快上,李婆婆在和车夫嘀嘀咕咕说话,阿燕刚醒,似乎魂还没回来,愣愣的。 安宁也没想去叫醒她,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四面八方夹杂着各种口音的话语也在耳朵里清晰起来。 “你们看见今儿个中午从这儿过的官兵没?那家伙,好大阵仗。” 安宁微微一愣。 中午?官兵? “嘿,外地来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里边有个山头里有窝土匪帮子,那是剿匪去了呢,阵仗能不大吗?”有人科普起来。 “剿匪?” “那可不,这窝土匪也厉害的很,官匪两帮打了几回,谁也奈何不了谁。” “哎哎,你可孤陋寡闻了,我听说儿啊,这回可不是剿匪。”有人插话到 “不是剿匪是什么?!”科普的人面子有点挂不住。 “嘿嘿,我听说啊,圣上下旨和亲的三公主,丢了。” “丢了???!” 客栈里开始炸开了锅,有些不知道什么三公主和亲的开始问,边上就又有人细细讲起来,一时之间满客栈“三公主”。 “呵,这回其实也还就是去剿匪去了,只是原因不太一样。” “什么什么?难道是那帮土匪把公主掳走了?” “三公主,死啦。” “死啦?!!” “对,就是那帮土匪给杀得,你们等着,后头还会有更大阵仗过来。大批的军队。” “我三舅表哥就是军队记得人……他给我说的balabala……” 第十二章 一院秋平 那人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安宁没有再去听,也对他家哪哪哪什么亲戚是军队里什么什么人没有兴趣。 倒是那三公主…… 安宁想起自己在小溪边捡到的簪子,忽的觉得那只娘亲给绣的荷包烫手起来。 等等…… 小溪边? 总觉得好像好像有点意思…… 安宁心绪飘着,夹起李婆婆刚给她夹的鸡腿,一口下去,却咬到一根短细的竹签,登时有点反胃。 飘到天边的什么思绪都回来了。 翻云覆海似的,想吐。 “阿燕丫头,你也吃个腿。”李婆婆拿了公筷给阿燕夹了个鸡腿。 安宁硬生生把那股反胃压了下去。 得给李婆婆面子。 安宁突然想起初中语文课本里的文言文《木兰诗》。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她虽然没有暮宿黄河边,也未闻黄河流水鸣渐渐。 但她真的,突然懂了那种不舍。 还是娘亲做的饭菜好吃。 还干净。 说起吃的,她突然想起走时忘了同厨婆婆道别。 与她而言关系倒不大,只是不知道厨婆婆会有多难过。 用过了饭,天色已晚。 李婆婆便让各自回房。洗漱安眠,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雾还灰蒙蒙地,一行人便上了马车,吱吱呀呀地在午膳前进了那个对于安宁和阿燕都完全陌生的地方。 马车一进知府家的地界,阿燕便急不可耐地撩开了帘子往外张望,兴奋地忘了晕车这回事,又开始叽叽喳喳地一边转头跟安宁絮叨起来。 安宁带着笑安静听着,袖子里的手捏成团,隐藏着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的心绪。 那是紧张。 从阿燕撩起的布帘她能看到外面经过的风景,假山池沼,花团锦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 经过时会好奇地侧头捂着嘴偷看的丫鬟侍女。 她们穿着剪裁得体,清雅干净的齐胸襦裙,对襟窄袖,娉娉婷婷,每每经过,便是一阵香风,醉人心脾。 阿燕还夸张地深呼吸,叹了声“好香。” 安宁忍不住笑她,她便转了回来,挠安宁细腰间的痒痒肉。 知府姓张。 大门上挂着的牌匾写的便是“张府”。 又多行了段路,绕过了几座假山庭院,马车才停了下来。 安宁在边上撩开布帘看了一眼,圆门上的牌匾铁画银钩地写着, 秋平院。 字迹透着温婉。 安宁和阿燕互相搀扶着刚跳下了马车,便有人笑着迎了出来,抓着李婆婆的手喊着“李姐姐可回来了。” 那人和李婆婆寒暄了几句,看到站在一旁的安宁和阿燕。 阿燕这会儿才终于知道紧张害怕了,拽紧着安宁褙子衣角,往她身后缩,又不敢太明显。 “哎呦,看这两小姑娘多水灵,看着便是个乖巧懂事的。”她转头问李婆婆“这便是李姐姐说要回去寻来的人吧?果真标志。” “正是,正是,只是山野丫头不知礼数,妹妹莫怪。宁儿燕儿还不快按着婆婆前两天教你们的给静嬷嬷行礼。”李婆婆笑着,言语里却有严肃。 安宁带着阿燕照做,那位静嬷嬷就笑起来,看着还挺慈祥。 “哎,哎,好孩子,真是两个好孩子,来,可抬起头来让嬷嬷看看?哪位是凝儿哪位是艳儿?” 阿燕听着怯怯地又想往安宁身后缩,安宁却又行礼下去了,乖乖巧巧地太了头, 结果突然卡壳……想不出来自己应当如何自称了。 奴婢……吗? 就这样吧。 “奴婢宁儿,安宁的宁。” 一句奴婢脱口而出,安宁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有点复杂,又有点难过,心底好像还有星星火苗,那是……不甘吧…… 但这是,自己的选择。 安宁想着,心里的星星火苗暗淡了下去,像是清晨天未亮时起早出了门回房又把门关上。 外面是光亮屋内是黑暗,门从大开到只剩条缝到关上,光从洒满房间到一条细线到没有。 伸了伸手却没敢抓住。 睁眼看它溜走。 把自己推进黑暗,去寻找另一道未知的是否存在未知方向的光,下一场赌注,做一次赌徒。 后面的阿燕没处躲,只能跟着安宁照做。 “奴,奴,奴婢燕儿……燕,燕子的燕……” 安宁内心:……出息。 “都是山里长大的,野惯了,还需劳妹妹费心多教导教导。”李婆婆说。 “姐姐放心,我定细心的,好好的教,包在妹妹身上了。”静嬷嬷拍着胸脯跟李婆婆保证,又招呼着安宁和阿燕进院子。 “你们去那边,东侧那一排里往左数第三间。” “正好昨两天二爷那挑走了个一等丫鬟,那间屋子之前就是她的。” “只是她先前是一个人,如今宁儿燕儿两个人,一会儿嬷嬷陪你们,哎,还是叫你们婆婆陪着吧,到底是自己人,亲近些。”静嬷嬷说着笑起来。李婆婆跟着客气几句。 “让你们李婆婆陪你们去管家那儿找他再要一套被褥。” “好了快去吧,好孩子,行礼放下,哎。姐姐,一会儿可要带她们去夫人那儿请安?” “自是要的。妹妹不忙,你安排你的。要不我先过去找夫人说说话儿,一会再来唤她们。” “也好,那妹妹带她们转转?” “那就拜托妹妹了。” “老姐姐客气了。” 安宁和阿燕放了东西出来,李婆婆和静嬷嬷再说着不知道什么,静嬷嬷拿着手绢捂着嘴笑的弯腰。 见她们出来,就催着让她们跟着李婆婆去领东西。 安宁走了段路回过头去看的时候,静嬷嬷还在秋平院三个字的牌匾下冲她挥了挥手里绣了鲤鱼戏莲图的手绢。 坐在车上看这深宅后院的感觉和走路看的感觉又是不太一样。 坐在车上像是看着另一个故事,与她全然无关。 可当她踏上车辙曾碾过的鹅卵石小道时,身临了其镜。 她能闻到微风里夹杂着的花粉气息,她能感受到脚下软底绣花鞋踩在鹅卵石铺就得小道上的凹凸不平,她能听见跟着夹杂了花粉的微风而来的,细细笛声。 婉转清扬。 第十三章 青竹有声 远远传来的笛声悠扬悦耳,安宁隐约还能闻到青竹的味道。 她一直挺喜欢竹子味的。 尤其是下过雨之后的竹林,竹子的清香带着点雨的潮湿和宁静悠远。 走着走着,她抬头就能看见楼阁后面露出点青绿色的竹林,心情都轻松起来不少。 笛声也清晰起来,宛转悠扬,高音激昂低音缠绵。 安宁有点手痒。 虽然她曾学的是钢琴而不是笛子等古典乐器。 甚至因为很多原因,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钢琴,也不怎么喜欢音乐。 但这笛声她却听的愉悦。 想看自己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飞舞跳跃,来应和这笛声。 大概是环境陌生,阿燕有些露怯,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 一点也没影响到安宁听曲。 “这是五少爷。”李婆婆好像是发现了安宁听笛声入迷,低声的跟她,或者她们说着。 “五,五少爷?”阿燕也压低着声音伸出手掌比了比,大概是对于五这个数字有点惊讶。 “对,是知府大人第五个儿子,却是知府的嫡长子,他前面几个哥哥都是庶出。”李婆婆说。 “知府只他一个嫡子吗?”安宁轻声问,耳边是逐渐远去的笛声。 “他还有个嫡姐,一个嫡妹。我先前所说地小小姐,便是他嫡姐的女儿,他亲侄女。”李婆婆听了话音,过了个转角,几个端着吃食的丫鬟迎面而来,给李婆婆行礼问好,让道,几人擦肩而过。 阿燕羡慕地看着她们被风微微吹动的飘逸裙摆,裙边绣着一圈竹叶。 等到走的离她们远了,李婆婆看了看左右无人,才说道:“你们得离那位五少爷远点,他是嫡长子,又是就这么一个,被知府大人和夫人惯得不成样子。”许是背后说人闲话碎语总有些虚心,李婆婆一直东顾西盼的。 还险些被路边石子绊个跟头,安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李婆婆连夸了几声“好孩子。” 又定了定心,决定多说几句。 “可别看他长得文质彬彬一副衣冠楚楚的书生样子,往日里却最是喜欢寻花问柳,若是府里寻不见人,夫人打发家丁到那些个青楼里去找,八成就在那了。” “那知府大人不管他吗?”阿燕问。 “管他?知府大人对他宝贝着呢。连他最新纳的小妾生的那个老来子八少爷都没那么宝贝的。”她又叹了口气,清清嗓子接着说道, “其实这大户人家里就这样,庶出的永远比不上嫡出的。同样是子女,庶出却上不得族谱,什么大事也没庶出什么份。知府这儿其实倒是还好些了,换个更严格些的大家族,庶出比下人地位也就高处那么一点点。”李婆婆伸食指和大拇指比了道小小的缝隙。 李婆婆一路跟她们唠叨起深宅大院里的肮脏事来,碰见来人就停嘴,人走了又接着说,一路说到管事的源长院外。 嘱咐了她们一遍要谨言慎行,知礼数,也别太紧张,看着她们抬头挺胸拿出了落落大方的样子来,才带着他们进去。 阿燕落后在安宁后面,装出的落落大方过了头,手还偷偷捏的衣角,出了细汗。 安宁却是一点都不怯场,得体大方,隐隐地还显出点淡然出尘的气质来。 儒雅的书卷气里带着难以言说的自信高雅,举手投足,哪怕着粗布麻衣,身份低微,也透着不一般的韵味。 管家张恒知还用着带了赞赏的眼光打量她好几眼,竟然还有种这样的姑娘来这做个丫鬟实在屈才的感觉。 但他什么也没说。 这与他无关。 可惜归可惜,又不是他家姑娘,用不着他操心,也操心不了那么多,今天要做的账还没做完呢。 但这个名为宁儿的姑娘,终究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差的印象。 出了源长院,阿燕长长地出了口气,安宁听着,觉得阿燕若再待在里面怕是会憋死。 “呼……终于出来了,宁宁宁宁,我跟你讲,可差点把我给闷死了。”阿燕凑在安宁身边小声说着。 安宁听了笑起来,小声提醒她注意形象,然后自己也忍不住长长出了口气。 阿燕便也笑了起来。 李婆婆看着她们闹,脸上9也都是笑意。 回去路上又路过那片青青的竹林,只是没有了悦耳的笛声,安宁有点点失落。 她似乎还挺想认识认识那位五少爷的。 三人成虎,安宁对传言向来最多只信三分,便总觉的或许那位少爷并不是李婆婆所说地那个样子。 李婆婆看见那片竹林,也想起来时说的话,看了看左右无人,就对安宁和阿燕嘱咐几句。 “婆婆来时说的那些话,也就是你们我才说几句,你们埋在肚子里,藏在心里,记着就行了,可别说出来。可记住了。” “嗯。记住了。”安宁和阿燕齐声点头说着。 “还有啊,往后若是在府里碰见五少爷,能躲便躲着点,躲不了也莫要与他过多交谈。” “他时常在府里对丫鬟们毛手毛脚的,若是受了欺负,便来告诉婆婆。”李婆婆说着,叹了口气。 “只是,告诉婆婆,婆婆也没什么办法能为你们出什么气,他是主子。是知府嫡子,婆婆只能送你们回去。” “所以,千万要躲着点。我答应了你们爹娘要好好照顾你们的。” 阿燕听得有些害怕,身子抖了抖忙答应了李婆婆。 安宁虽然心里不以为意,但面上做的也到位,情真意切地应了。 “你们方才在说躲着谁?” 安宁只忽觉一阵清风略过,前面小路旁的一棵青竹下就倚靠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着一身青色上襦下裳,墨青色的长发用一条与衣服同色系的发带一丝不苟的束起。 裙摆袖口都绣着枝叶相缠的青竹。 环抱在胸前的手里还拿着系了渐变青色流苏的竹笛。 竹笛制作看起来有点粗糙,安宁想。这或许是他自己随手做的。 只是这样粗糙的竹笛竟然能吹出那样好听,悦耳的曲子来。 “你们刚才……在说躲着谁?” 第十四章 循循善诱 那个人笑着,笑的轻浮。 笛子上的流苏和他的衣摆裙角,都在带了竹子清香的风里飘荡着。 荡得安宁心绪也微漾。 李婆婆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还醒过神来忙拉扯着安宁和阿燕跪下。 “宁儿燕儿,还不快见过五少爷。”说着先嗑了个头,哆哆嗦嗦地,再说不出话来。 只是张循却并没有理会她,几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绕过她径直走到安宁和阿燕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两个小丫头。 左边那个还在瑟瑟发抖,不用细看他也能看出来。 他觉得有些好笑。 也就笑了出来,“嗤”地一声,毫无预兆,也听不出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发着抖的小姑娘抖的更厉害了。 张循心想,或许她都快要哭出来了吧? 右边这个更瘦小些。 头老老实实地咳在地上,也没发抖,甚至除了呼吸看不出别的动作。 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记得,刚才这个小姑娘还看他来着呢。 “你们抬起头来。” 如李婆婆所说,他是被宠坏了的,他想要做的,向来直接就做了,他想看她们的脸,脸上的表情,就叫她们抬头。 阿燕颤颤巍巍地,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把头抬起来,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看就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安宁到是大大方方直接地抬头,虽然不好盯着人看,可眼神也不是乱飘。 不卑不亢。 她虽然跪着,但腰板挺直着。 张循看得有趣,心情也好起来。唇角扬起的弧度又大了不少, 他移步走到安宁面前,卷宽大的袖摆带着清香扫过阿燕的脸。 他弯下腰,用竹笛把安宁下巴抬起,让她不得不只能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 “奴婢宁儿。” “全名。” “安宁。” 安宁回答的时候,如他所愿地只看着他,因为距离过近他还能看清安宁眼里他的身影。 她长长地卷翘睫毛也印在眼里,像是给那里面的他隔了一道帘子。 看着她睫毛轻颤,羽毛一样划过他心底,有点痒。 今天去醉红楼没见着那个挺神秘的花魁的不快都散去了。 心情好了起来,也就不打算追究之前听到的闲言碎语。 他轻笑着大步流星走了,竹笛随意地插在腰间,流苏晃荡。 他一走,阿燕和李婆婆就没了形象地摊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阿燕脸都憋红了,喘了会儿气还不忘爬到安宁身边:“宁宁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过问个话而已。” 安宁把阿燕扶起来,又去扶李婆婆,李婆婆情况比阿燕要遭,一脸劫后余生,还没缓过来。 脸苍白的像刚经过死亡边缘。 也确实是劫后余生,要是张循最后心情不妙。估记她们三个少说也要掉一层皮。 安宁心跳现在还有点快, 不过……刚才那画面怎么有点诡异? 玛丽苏既视感也太强了吧…… 第十四章 循循善诱二 李婆婆缓了缓心绪带着安宁和阿燕回秋平院,一路上都一声不吭地,一个字也再也不说。 直到把她们送到秋平院门口才犹豫地叫了安宁一声。 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化成一声长长地,意味不明的叹息。 “婆婆?” 安宁歪着头疑惑地喊了一声,倒映着丝丝纤细睫羽的眼里清澈如泉。 她在那里面看见门边梨树上雪白的花嫩绿的叶,看见局促老态的自己。 心底突然一窒,所有想说出口而梗在口边的话语声音都咽了下去。 “你,你们去找刚才那个嬷嬷。我,我去找夫人。”最终,她只得干巴巴地随意吩咐,逃离似的,转身就走。 安宁看着她略显仓惶的背影,嘤隐约有点恍然大悟。 第十五章 软乎乎的小团子 李婆婆缓了缓心绪带着安宁和阿燕回秋平院,一路上都一声不吭地,一个字也再也不说。 直到把她们送到秋平院门口才犹豫地叫了安宁一声。 嘴巴张张合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化成一声长长地,意味不明的叹息。 “婆婆?” 安宁歪着头疑惑地喊了一声,倒映着丝丝纤细睫羽的眼里清澈如泉。 她在那里面看见门边梨树上雪白的花嫩绿的叶,看见局促老态的自己。 心底突然一窒,所有想说出口而梗在口边的话语声音都咽了下去。 “你,你们去找刚才那个嬷嬷。我,我去找夫人。”最终,她只得干巴巴地随意吩咐,逃离似的,转身就走。 安宁看着她略显仓惶的背影,嘤隐约有点恍然大悟。 她突然想起还在清溪时,安宁家里,李婆婆口口声声地对安岳晟和保证不让她受到一点和委屈。 很好奇她现在是什么想法, “我怎么觉得李婆婆刚才好像想跟你说什么呀?”阿燕挠着头,一脸蒙圈·jbg。 安宁回头转身,拽住她挠头的袖子往秋平院里走去。 “管她要说什么呢,8只要她没说什么出来就不关我事。”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看着傻乎乎的跟着她走的阿燕。 “阿燕……你知道我们要往哪走吗?” 您的好友“安·真·路痴·宁“已上线。 阿燕:“……” 最后,是由阿燕带着安宁找到她们放下行礼的那个房间的。 并趁稍微的空闲,阿燕一边嘴碎地各种念叨安宁的路痴一边带着她,把从秋平院门口到她们房间的路程,走了好几遍。 安宁虚心地觉得偶尔路过的小姐姐们看她们的眼神都很奇怪。 看得她想带个面具。 太丢人了。 对此阿燕报以冷漠·jbg,谁自己是个路痴来着?怪我咯? 安宁,卒! 阿燕:呵,女人·jbg “这都走了几遍了?你总该记得路了吧宁宁?”阿燕无奈地看着安宁。 “嗯!记得了!”安宁坚定地说。 “真的?”阿燕看着安宁的目光里满是怀疑。 “嗯……当,当然。”突然心虚的安宁。 “你们在这儿说些什么悄悄话呢?”带了点笑意的声音从她们背后想起,苍老里尽是慈祥。 是静嬷嬷。 阿燕一看有人来立马又怂的想躲到安宁身后,静嬷嬷却就在后面,还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阿燕微微一愣,暖暖的。 “两个小丫头,折腾大半天,早就饿了吧?”静嬷嬷就站在阿燕身边问她们。 “嗯……还,还行。”阿燕的声音细弱蚊蝇。 “哈哈哈哈哈,跟嬷嬷走吧,带你们去后厨领午膳去。” 静嬷嬷带着她们去了后厨,跟她们讲了领饭的大概时间,到什么时候就领不到了。 又在路上跟她们稍稍介绍了后厨里几个厨娘厨子帮厨。 哪个跟哪房里的人关系好,哪个又跟哪个有芥蒂。哪个性格宽厚些,偷吃不过分就挣只眼闭只眼,哪个自己经常偷藏油水,还不许别人占便宜。哪个凶哪个温柔。 领了饭带她们回自己房里一起吃,还给她们两每人塞了点碎银子。 把阿燕感激得泪水盈眶。 安宁却边把银子收起来边细细思量起来,表面上也一派感激,心里确实圈子绕了好几圈。 一顿饭用完也没思量出个结果。 只姑且当是收买人心。 要她相信只是真的好心可不太容易。 静嬷嬷又问了她们是否需要午睡,得到不需要的答案后便带着她们转悠了起来。 第十五章 软乎乎的小团子 走过蝴蝶纷飞的花圃,阿燕在花团锦簇争芳斗艳里目不暇接,西子捧心。 穿过亭台水榭,远观琼楼玉宇,看小池塘清清醉涟漪。 尽是些山村里从未见过的美景。 偶尔经过的丫鬟向静嬷嬷屈膝致意了,静嬷嬷点头回之。 阿燕瞪着眼好奇地看着。 看许多姑娘身上的衣裙的不同色系搭配与不同绣花。 却都一样的,聘聘婷婷。 香风阵阵。 “宁宁,宁宁。”她抓着安宁的手臂轻晃。 “嗯?”安宁在看隐约在琼楼之后的翠绿竹林。 耳边似乎隐隐响起悠扬的笛音。 “宁宁,你说,为什么她们的衣服不是一样的呢?” “许是为了区分什么吧……”这点安宁早就注意到了。 “区分什么?”阿燕不解。 走在前面的静嬷嬷突然笑起来,回过头看着她两说:“为了区分是哪个院里的人。” 她停了停,向恰好走过的两个侍女点头。 “你看她两衣裙,是青绿色的,裙摆还绣了竹叶。这是五少爷院里的丫鬟。” “啊!是那个,那个知府大人唯一的嫡子五少爷吗?喜欢吹笛子那个?”阿燕惊呼起来。 “是他。李姐姐跟你们说的?” “嗯……婆婆提过几句。”安宁说。 “我们刚才还遇到了呢!”阿燕似乎显得有些激动。 emmmmm猪队友/安宁扶额 “哦?刚才?燕儿说说看。”静嬷嬷果然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连语气都可见地软了些许。 “啊……对呀,刚才婆婆带着我们去领被褥的时候恰好遇到五公子吹曲。”安宁含糊地说着,还悄悄扯了扯阿燕的袖子,心里祈祷阿燕能理解她扯她袖子的用意。 “嗯……五少爷笛子吹的可好听了呢……啊哈哈可真好听啊。” 所幸阿燕看起来似乎没懂其中深意,但是安宁让她别说话了的意思她还是体会到了。 “是吗?五少爷笛子吹的确实好听的很,后院里夫人小姐们,还有不少小丫头都挺喜欢。”静嬷嬷和蔼地笑起来。安宁却觉得她好像话里有话,可是细想又捕捉不到。 说笑几句,这话题就过去了,静嬷嬷继续带着她们瞎转悠,经过些地方的时候会介绍介绍。 念善居住的是老夫人,知府大人的亲生母亲,老夫人喜静,所以院子的位置有点偏。 但却是府里最大最低调奢华的地方。 知府和知府夫人感情好。两人住一个院子没分开,不像别家府邸。 起了个院名叫契阔。 虽然知府后院里也有些小妾姨娘甚至通房丫头什么的,可他回府更多的时间还是在正房夫人那里。 还有五公子住的叫“幽竹居。” 他的亲姐姐,府里嫡出大小姐住的叫“皎月楼” 他妹妹住的“知乐居” 又因为老夫人还在,知府三兄弟都没分家。 大老爷那房住的那块地方又叫“东庭”。 知府老爷排第二,是二房,二房这儿又称:“西厢”。 三房住的那块儿叫:“南苑”。 一通介绍下来,就算是结合了实景边走边说,也听得阿燕脑袋晕乎乎的,云里雾里。 安宁听到“西厢”想起了前世看过的《西厢记》。 不知张府可否会有个“张莺莺” 静嬷嬷带着她们回秋平院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日头略微西偏,却未到夕阳西下,汗未如雨下,却湿了衣襟额发。 远远地就看见有一姑娘在秋平院门前左右踌躇,近了些能看出神色焦急。 “静嬷嬷,你们可回来了。”她看见她们,急急地迎了上来。 “怎么了,可有什么事?看把你急的。等了多久了?” “回嬷嬷,有一会儿了,我寻思着想去寻你,却又怕错过了” “可是夫人那里传唤?你啊,回话总不在重点。” 她局促又腼腆地笑笑,使劲点头:“嗯嗯嗯,那那那,嬷嬷,我先回去回话,你们准备准备快这点儿过来。”” “哎哎,你可把话说清了再走,谁们呢?”静嬷嬷笑着拉住她。 “嬷嬷您和,和,新来的小丫鬟。” “行了行了,去吧,我们一会儿就来。” “是。” 她忙小跑着离开,安宁眼尖还好看到她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差点摔着。 虽然没摔,但应该崴到脚了。 静嬷嬷带着她们也没耽搁时间,连院子都没进。就在门口叮嘱了她们几句就带着她们过去了。 还动手给她们理了理衣襟。 圆栱门的门匾上只提了契阔二字,字迹和秋平院三个字如出一辙,温婉娟秀。 西厢里大多庭院的门匾都是这个字迹。 过了拱门穿过亭廊,到一处厅堂门前,有侍女卷起珠帘,琳琅声响清脆。 安宁特意最后才进去,还抬起头对着侍女友善地微笑了一下。 笑里能看到山村里小姑娘特有的单纯朴实。 安宁进门就看到主位上雍容的妇人抱着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团子…… 妇人梳着端庄的发髻,把夹着银丝秀发全都盘起,用着珍珠雕花的发饰,琳琅的翡翠珠子串成流苏。 月白色的暗纹长袄,草绿色的织金马面。 小团子还小,只系了藕粉色绣锦鲤戏水莲花图案的小肚兜。 肉乎乎的,白白胖胖,看见安宁看她还露出刚长的两颗白嫩的小门牙笑了起来。 安宁看得心里软乎乎,伸出手小心地向她摇摇手打招呼。 小团子就“咯咯咯”地笑起来,开心地上下摆动着两只细嫩的,藕节一样的小手臂,手腕上串了铃铛的银镯子叮叮当当。 坐着的几个端庄妇人看了也呵呵笑起来,玉翠声洒了满室。 主位妇人和蔼地笑着向安宁招招了手,安宁左右看了看,确定是在叫自己,才小心地走过去。 “夫人?” “来,你抱着。”夫人笑嘻嘻地把小团子过到安宁手里,又喊侍女添了坐,直接让安宁坐下了。 竟是免了安宁的礼。 小团子倒也真的挺喜欢她的,安宁接过她,她也不哭不闹,笑的更开心了。 满室都是稚嫩的笑声和她手腕脚腕上的铃铛脆响。 第十六章 是非之地 安宁一个人坐着了,要是还让其他的跪在下面回话,定然不合适。 于是夫人索性给她们都赐了座。 李婆婆坚持着没坐,站到夫人后头去了,她往日也都是在那样的位置上。 只剩下阿燕一个人站在中堂,椅子放到了她身后,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坐,战战兢兢地。 臭宁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呜呜呜怎么办嘛到底要不要坐下。 阿燕吓得只好抖着身子就跪下了,低着头,磕到地上去。 “奴,奴,奴婢不敢……” “噗嗤。”陪坐在知府夫人身边的妇人们拿绣花手绢捂着嘴轻笑出声。 连知府夫人也忍俊不禁,嘴角含笑,端庄又温和地说:“让你坐便坐,有何不敢。”语闭又看了身后的李婆婆一眼。 “夫人让你坐下你便坐下吧,还不快谢谢夫人。”李婆婆笑着说。 阿燕战战兢兢磕了头坐下,小心翼翼地沾着半点椅子边。 知府夫人看着轻笑出声:“瞧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怪可爱。” “就是这胆子,也忒小了点咯咯” “小孩子嘛,又是第一次来。” “可不是嘛啊呵呵这陌生的地方,乍一下子见着那么多人,换了我也怕。” 夫人们聊的开心,阿燕在位子上越缩越小,快要团成一团。 “好了好了,你们呐,放过人家小姑娘吧。”知府夫人说着,给阿燕解了围,心里却想着,这姑娘上不得大台面。 到是边上这个,好似更沉稳些,糯糯也喜欢。 吴佳怡心里点了点头,看向静静坐着逗孩子的安宁,眸光里越发温和。 “两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张恣糯正抓着安宁的手玩的开心,笑的嘴边垂涎一串一串。 安宁听见知府夫人问,一时微楞,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这么个抱着小孩子舒适地坐在椅子上回话的样子, 好像怎么看都不太敬重对方。 但要是没人回话可就尴尬了…… 好在虽然她一时蒙圈,阿燕却竟一时灵动。 条件反射一样地,听到问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跪到地上去,好在稳住了。 “回,回夫人话,奴婢阿阿……燕儿!”因为情绪激动,声调还拔高不少,显出点尖利来。 喊了出来后又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勇气,局促不安起来,低着头使劲绞自己的衣角。 于是在座的诸位夫人又都啊笑了起来。 安宁站起来,对着夫人微微屈膝行礼,“奴婢宁儿,见过夫人,”” “好孩子,你坐着便好,起来做什么。”她慈爱地摸了摸小小姐稚嫩的脸:“你好生陪着糯儿,可抱稳了,让我呀,好生歇会儿,手都酸了。嬷嬷,来给我揉揉。” 李婆婆应了声,上前给知府夫人按肩揉胳膊。 “姐姐手酸,怎地不叫妹妹们抱会儿?若是累着了,老爷可不得怪我们不体恤主母?”一脸关怀地说话的是知府的三姨娘,看着约摸三十来岁年纪,一身藕粉色齐腰衫裙衬得她面色红润。 夫人舒适地斜躺在贵妃椅上,微微合眼。 三姨娘身边的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摆,却被她拂开了手。 “噗嗤,月歌姐姐说哪里话?大人怎会责备姐姐?怕是宠着还来不及呢。” “咯咯咯,妹妹净胡说,我都要人老珠黄了,哪比的夫人都有外孙了,还风韵犹存呢。” 第十七章月下轻歌 宋月歌娇笑着,头上珠花轻晃。 安宁心无旁骛地逗小孩子玩,耳听这一屋子莺莺燕燕的风云暗涌。 看来这个三姨娘还挺得宠的样子。 安宁偷偷看了一眼斜躺着,泰然自若得好像没听见似的的知府正房,这个府里的诰命夫人,知府大人的正妻。 一副闭着眼养神的样子,不理外事,任凭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好像浑不在意似的。 搭在膝上的手却打着不知什么节拍,轻敲着腿。 这名叫宋月歌的三姨娘一句话,即暗嘲夫人人老珠黄,还强调了个““外””字。 听着又却是恭维似的,单听这句话,便觉得是个有心机的。 只是……俗话言,弹(弹弓)打出头鸟,跳的这么欢,也不知是城府不够。 还是,有所依仗? 不说知府与其夫人感情不差,就算知府大人偏爱妾室,知府自有公事重要,后宅里的争斗哪里管的来? 夫人有儿女傍身,大女婿也随女儿扔在张府住着,又是皇上钦点的诰命夫人。 要对付一个小小妾室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是什么让她敢这么肆无忌惮? 而夫人竟也不吭声? 知府夫人不吭声,却不代表别人也坐视不理。 “说的是可不是嘛,再过些年月,替嫡少爷寻一门亲,夫人可就要儿孙满堂了,说不定届时再有御旨下来,还把夫人的诰命再提一品呢。” 夫人这才轻轻笑了笑:“杨家姐姐真是说笑,这诰命哪有那么容易提,起码也得等循儿考取了功名才可。” “呵呵呵,这倒也是。也是夫人眼光好,要不说什么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呢,夫人如今这风光的,真是羡煞旁人。” “在坐诸位张家妹妹可别生姐姐气,我性子直,有什么便说什么了。再说,就算是做了妾,哪怕入不得宗祠族谱,好歹衣食无忧呢。” 杨家夫人一通话这么砸下来,屋子里妾室们脸色都青一阵白一阵的。 偏偏杨姝一脸笑的弥勒佛似的祥和,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说。 杨姝生的富态,一身宝蓝实地纱的长衫,同色的织金绣宝象马面裙,发髻也梳的端庄,满绿翡翠发簪坠着蓝宝石珠子串的流苏。 一身既富态的不得了,又端庄得毫无差处。 “咳……若是大少爷真能高中,哎呀,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呢。” 过了好一会,宋月歌才缓过来,压下心里阵阵酸涩嫉恨,慢慢悠悠地开口。 府里谁不知道大少爷不爱读那圣贤书,只爱风花雪月与美人? 杨姝愣了愣,有点尴尬地看了眼吴夫人。 张知府嫡长子是个只爱风花雪月的纨绔,这几乎是这整个容城男女老少都知道的事。 他这样的,能高中? 宋月歌几不可闻地冷哼了一声,为这扳回一城而自得。 连唇角也勾起了轻蔑的弧度来。 “夫人莫要心忧,大少爷天资聪颖,只要他愿意,那状元还不手到擒来?” “那也得人家愿意呀~” 有人轻轻柔柔地开了口,宋月歌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那人脸色一白,抿紧了唇,不再言语。 突然知府夫人轻笑了一声,顺着李婆婆的虚扶坐了起来,把玩起手腕上琉璃种祖母绿满绿的翡翠镯子来。 镯子水种极好,通透莹润,圆胖的粗条,看着大方端庄。 “人这一生啊,总得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才算快活。循哥儿是要参加科举还是风花雪月,又有什么关系呢,他若开心,我这做娘的,也就心满意足。” 夫人伸出手细细打量着那镯子,喟叹道:“反正这偌大的张府,又不是养不起咱们嫡出的大少爷。这家里的一切啊,他迟早是要继承的,即便是随他挥霍也不怕坐吃山空。” 宋月歌想些说什么,吴夫人恰抬眼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又看着坐下首的一众妾室。只得咬着牙憋住了心里的不甘。 “你们放心,循哥儿为人大方,定不会独占的,便是他想,我也不许,我呀,会让他分些给他的弟弟们的。”夫人似笑非笑地说着。 又向方才开口让“夫人莫要心忧”的陈姨娘陈绰招了招手。 陈绰瑟缩了一下,看了眼坐她不远处一脸不屑的宋月歌,又看了眼满目亲切的吴夫人。 小心翼翼地起身向夫人见礼之后走了过去。 步伐细碎,腰肢纤细,整个人弱柳扶风似的惹人怜惜。 夫人笑眯眯地牵过陈绰芊芊柔夷好一阵夸赞关怀之后,就把自个儿手腕上那那镯子直接褪到了陈绰手上。 陈绰一惊,吓得几乎要跪下,不敢收。 吴夫人笑着好一顿安抚,杨夫人也和善地牵过陈绰的手赞叹起来。 宋月歌和别的妾室也都酸溜溜地,假情假意地来劝,陈绰才惊心着收下,谦卑地对夫人道了谢,坐会到自己的位子上。 才把镯子送了出去,夫人又懒懒地斜躺在了贵妃椅上,让李婆婆给她揉腿, “陪你们唠了许久,怪乏的,想来妹妹们也不轻松,都回去吧。” 莺莺燕燕们,面色各异地告退。 宋月歌走时狠狠地瞪了眼踩着小碎步落在后面的陈绰。 陈绰身子一缩,显出害怕的样子,眼里微光轻动。泪水盈盈地,几乎要落下来。 等知府的小妾们都退了出去,夫人好像才想起来自己的小外孙女似的,联想起了抱着孩子的安宁。 和与安宁同来的阿燕。 “呵呵呵,瞧我这记性,关顾着同姨娘们说话,倒差点把你们两个小丫头给忘了,在这干坐着挺无趣的吧?” 同样是亲切的样子,但无论是安宁还是阿燕,都能明显地感觉出此时夫人的态度比刚才对那些人时亲切多了。 “回夫人话,不无趣,小小姐可爱的很怎么会无趣呢。”安宁浅浅地轻笑,神态里带着些拘谨。 “回,回夫人。不无趣。”安宁是心知肚明的,阿燕却不懂,有些惶恐。 吴夫人笑了起来同身边杨姝说“到是两个怪可爱的丫头。杨妹妹觉得如何?” “我看不错,有了她们,往后姐姐便不用太过操劳了。”杨姝笑着点头。 “李姐儿,去,把我那对镂空蝴蝶的金钗拿来。” 李婆婆和安宁阿燕闻言均是一震。 “还不快谢过夫人!”李婆婆笑着赶紧提点了句。 安宁和阿燕忙道了谢,舟车劳顿的脸也红润了起来。 夫人又关怀几句,从安宁怀里抱过孩子,待李婆婆取了金钗过来就让她们回去歇歇了。 让她们先在府上玩几天。熟悉了再来伺候小小姐,陪小小姐玩。 第十八章 碧水湖边 阿燕一路带着又又双叒叕迷路了的安宁走回秋平院。 在院门前看着回看路试图努力记住的安宁,一脸无奈。 “哎呀,走啦,明儿几天我在带你多走走,多走走就识路啦,不着急嘛。”阿燕一只手放在胸前,轻轻感受着怀里揣着的蝴蝶簪子的存在,一只手拉着安宁进了秋平院。 一进房间,阿燕就“嘭”地一声把门关上,靠着门就掏出怀里金灿灿的簪子,笑的合不拢嘴。 这回轮到安宁抿着唇无奈地摇头轻笑。 却也不喊她,只自顾自地打开先前从源长院领回来的被褥选了一张床开始铺床。 阿燕却不打算放过她。 “宁宁宁宁,你看,要怎么戴才好看,你帮我戴上。”阿燕拿着簪子就要来扑安宁,安宁深知她脾性,闪身躲过。 阿燕便顺势坐安宁正铺着的床上,压住了还未撑开的被子,抬眼,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安宁,还把簪子举起到安宁面前。 安宁躲不过,只好从她手机接过簪子,看了眼她娘替她梳的双丫髻,随便一插。 反正这么个发型,怎么都不配这个簪子,随意哄哄她便好。 阿燕感受着头上多出的一点点分量果然不管到底合不合适,开心地摇头晃脑,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叮叮当当,阿燕听的开心极了。 觉得果然不负此行。 扯着安宁袖子站起,“吧唧”一声亲在安宁脸上,安宁立马故作嫌弃地拍开她,还抬起手用袖子狠狠地擦着脸。 跺了跺脚,灵机一动,安宁眼底划过狡黠,被子紧紧抓在手吉哥哥。突然一扬手,把阿燕笼在被子里。 阿燕突然被一片黑暗笼罩,当即尖叫起来,等反应过来时安宁时已经被她裹着被子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安宁还不依不饶地扑上去挠她痒痒,阿燕笑着直讨饶,却找着机会翻身而上报复地挠安宁痒痒。 屋子里妙龄青涩的少女们胡闹地乱作一团,银铃似的欢笑惊起屋前花盆里沾了满身花粉的蝴蝶。, 两只三只地,围着娇艳欲滴的话跳起舞来。 阳光透过院里的大树枝丫,斑斑驳驳地倾泻而下,光柱里微尘浮动。 一缕浅浅的蓝色微光隐藏其中,随着微尘起起伏伏,像微风吹过那条隔了久远的清溪。 荡漾,沉浮。 翌日阿燕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因为夫人发了话,还不用作事,便还有时间坐在屋子里的梳妆台前,为了那只金钗不胜其烦地折腾自己的头发。 却怎么都不满意。 倒也真的是难为她了,生长于乡间,自幼梳过最好看的发型就是双丫髻。 可昨晚安宁如实告诉她了,这镂空蝴蝶金簪子不适合双丫髻。 看着镜子里怎么也弄不好的发型,阿燕气鼓鼓地用力揪了把自己的头发。 气妥。 此时安宁还未醒。 微皱的眉头,满脸的薄汗,纤细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黏腻腻地贴在红润的两颊,身子侧卧这,蜷缩在一起。 安宁看起来是在做梦,还不是什么好梦。 浑身都写满着不安。 恶魔尖利地叫嚣着,一杯又一杯明明透明却散发乌黑的液体迎面而来。 “安宁!你不是很能耐吗?哈哈哈哈哈你看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那个个光鲜亮丽的女孩,衣裙华贵,妆容精致,喷着好闻的香水。 却在她濒临涣散的眼里,慢慢地,慢慢地,扭曲成恶鬼的模样。 又像是蛇蝎,吐着猩红的信子。 好痛…… 好冷…… 我是不是会死…… “宁宁!宁宁!快醒醒……” “宁宁……” 安宁虚弱地缓缓睁开眼,放大的娇颜满脸满眼都是担心,看见她醒来便很是欣喜的样子。 “宁宁……你怎么啦,做噩梦了吗?”阿燕轻声问。 “……嗯。”安宁坐了起来,回想梦里的狰狞,心里像是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沉甸甸的。 “宁宁我们一会出去走走吧,我们熟悉熟悉府里的路。” “好啊。”安宁故作轻松。 阿燕让安宁给她梳适合蝴蝶簪子的发髻,可安宁也不会。 阿燕想穿府里发的新衣服出去,被安宁劝住了。 最后两个人轻轻松松地,打扮的和往常一样出了房门。 一路跟着阿燕瞎走,听她像昨天那个嬷嬷一样认认真真介绍沿途风景,让她记路。 看着满目新鲜,安宁慢慢把那股怎么也散不了的气放进了心底。 欣赏这豪华的古代官员府邸, 古色古香的建筑,精妙设计的亭台楼阁。 不禁感叹古人的智慧不简单。 “宁宁,宁宁,你看这里!” 安宁顺着阿燕所指看过去,只见是建在离湖不远的一排茅厕,被假山和有一人高的芦苇虚虚地遮挡着。 虽然还未走近,但安宁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味道,还有…… ……隐隐随来的记忆。 安宁赶紧晃了晃头不再去想,只刻意黑着脸看阿燕“茅厕有什么好看的!” “是……是没什么好看的嘛,那你也不要这么凶嘛,我是跟你说,这边呀,就是我们下人用的茅厕。” 安宁脸更黑了。 正想快步走开。却突然听见远远传来几声异响。 “阿燕……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嗯?有什么声音吗?”阿燕愣了愣,一脸疑惑。 “嘘,细细听听。”安宁小声说。 远远地,声音不太真切,安宁循声看向茅厕旁边的芦苇从里。 微风吹过,芦苇轻轻晃荡,看了好一会,也没看见什么。 连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快要听不见了。 “啊!”阿燕突然小声叫了起来“我知道了!这是铁楸铲土的声音呀!” 安宁不明所以,却突然有点恐慌起来,觉得有些不太妙。 忙伸手捂住阿燕的嘴,拉起她手抬脚就想走。 余光却有什么隐隐一晃。 安宁猛的回头看过去,终于看见那片芦苇里像是有什么人的身影。 安宁却不想再看真切了,直觉告诉她要快点离开才好。 她有些心慌。 鬼知道那边是不是在坐什么毁尸灭迹的事。 想着,她又觉得这个想法有点荒诞。 拉着阿燕走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阿燕终于能好好喘口气问她“宁宁,怎么了呀?” 安宁也有些气喘吁吁“没事了。”她看着阿燕,有点郑重其事,“阿燕,刚才的事我们忘了吧。”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阿燕问她。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就是有点心慌。” 安宁皱着眉,阿燕却突然笑了, “噗嗤,我看你是不是自己吓自己啦?没事的,别怕啦,放宽心。” “嗯……” 阿燕继续带着安宁四处游走,完全没把刚才的小小插曲放在心上。 安宁受她影响,也渐渐放开了刚才的心慌,游玩了起来,像是逛公园一样。 第十九章 这深宅大院 三天时光眨眼而过,转瞬即逝,阿燕还没等到屋前花盆里那颗蝶蛹挣脱束缚,就或许再不会有那闲情逸致去等一只虫子变成蝴蝶了。 但当她替自己细心地绾起向静嬷嬷新学的发髻,换上那身早就备好的齐胸衫裙,戴上那只轻轻摇晃就会像要飞起来的镂空蝴蝶金簪。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聘聘婷婷,裙袂飘飘,衣带轻灵。她心情突然变好了起来。 虽然没能看到花盆里那只蝶蛹化蝶。 但她亲手将自己化茧成蝶。 素丽的小脸微微扬了起来,对自己感到很满意。 她提起裙摆转了一圈,笑盈盈地看着安宁,眼里亮得发光:“宁宁宁宁你看!” 安宁轻笑起来,走过去,拿起梳妆桌上上妆用的细毛笔,沾了唇脂小心地点在阿燕唇上。 “很好看,这样,就更好看了。” “真的吗!?” “真的,呐,你自己看看。”安宁把桌上的铜镜递给她。 阿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里瞬间惊艳。突然傻兮兮地转头问安宁:“这,这,真的是我吗?” “是,是你。” 安宁笑的开怀,心想阿燕若是见过现代的化妆品和化妆术,会不会直接疯掉? 从五更鼓响(现代时间:4:45左右)开始,阿燕就急急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洗了好几遍冷水脸,才清醒过来, 可到现在天已大亮,明媚的晨光从窗子透了进来,阿燕却才将将整理好了衣容,还没出门。 阿燕对着镜子捧着脸犯自己的花痴,最后又整理了一遍群头的系带,把两边的兔耳结打紧。 又从阿燕手里抢过背面刻着简单鱼纹的铜镜:“走啦,你看,天都这么亮了,若是再不走可就要赶不上卯时了。” 静嬷嬷让她们今天卯时到“契阔”去给夫人请安。 契阔院里会有管事嬷嬷教她们该做什么事。 安宁和阿燕一进院子,就有人笑着带她们进了夫人的内院,李婆婆从夫人房里迎了出来,带着她们进去。 夫人看起来是刚起,脸上还带着刚洗过的湿意,头发也还披散着,眼睛9微眯着,看到旁边小间里奶娘抱了孩子出来才打起精神,眼里起了些笑意。 “糯糯,糯糯,呵呵呵,我的小心肝,睡得正香呢。” “喂过了吗?早些时候还未起就似乎听见孩子声音了。正困倦着,就没起。”吴夫人逗过了小团子,又和颜悦色地转过头问奶娘。 “回夫人话,喂过了,小小姐是喂过了才又睡下的。” “那就好,把孩子抱回去吧,让她好好睡着。”奶娘走前亲了亲小团子的脸蛋。 待要唤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红渠过来给她梳妆,抬眼却看到跟着李婆婆一块杵在门口的三个人。 “宁儿,燕儿,这么早就过来啦,来,过来,走近些瞧瞧。” “是。”两人细细地异口同声回话。 “李嬷嬷,你看看,前些天看着这两小丫头我便觉得她们颇有灵气,如今这稍微一打扮,换上这身衣裳,可真真是灵动的很。” 夫人慈爱地拉起安宁的手:“尤其是宁儿,可真是好看,以后啊,定是个美人儿。” “宁儿多谢多谢夫人夸赞,宁儿听说,夫人的大小姐和三小姐才是好看得像天仙下凡呢。宁儿不过借着夫人这身赏赐才能入眼几分。”安宁微红着脸,语气轻柔又恭敬,还特意带了几分艳羡。 吴夫人被安宁的话逗得大笑起来:“宁儿一张小嘴,可真甜。” “宁儿这是肺腑之言。” 吴夫人笑的越发慈爱,又慰问了两人几句住的是否还习惯之类的话,才让李婆婆带她们进了先前奶娘进出的那间小间,让她们跟着奶娘先学学,熟悉熟悉。 小小姐还未醒,奶娘拿了小小姐身上换下的尿布和汗巾小衣服,收到一个小篮子里去,让阿燕提到洗衣院。 给了安宁一方抹布,让安宁打扫屋子。 奶娘拿着一个小篮子在鼓捣不知什么针针线线的。 “吴雪姑姑,小糯儿可醒了吗” 突然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满室阳光微微跳动。 安宁循声看去,那人已经走到床边,身形修长。 安宁心底一跳,突然想起前些天阿燕同她提起这个人时脸上不自然的微红。 “回少爷话,小主子卯时前过一次,吃了奶又睡下了。” “卯时?怎么会那么早醒?”张循捏捏小侄女肉乎乎的小脸,小团子不满似的,在睡梦里还摇了摇头,小短手挥了挥。 安宁用抹布擦着墙角的花盆,边看着床边,不过一句简单的问话,她却看到被张循称作“吴雪姑姑”的奶娘手指紧了紧,收拾针线的手,有那么几秒慌张。 安宁想起来时听见过奶娘回夫人的话。 这里面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这……大概是昨晚睡得早了些……” 张循欺负睡着的小侄女欺负上瘾了,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或者还是不动声色。 但安宁注意到了,奶娘回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指尖都泛白了,很紧张的样子。 张循突然亲了小团子一口,脸上挂着一看就浪荡的笑:“既然小糯儿在睡觉,那我先出去玩儿去了。小糯儿,小糯儿,舅舅走啦,你好好睡哦。” 听见这话奶娘松了口气。 好在少爷没再继续问下去。 “吴雪姑姑好好照顾小糯儿。”张循顺着大跨步地走了,掀开门帘却被一阵柔软扑了满怀,踉跄了下,有些懵。 “啊!嘶——痛痛痛,我的屁股,好痛。” 安宁在里面一听,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立马扔了抹布冲出去。 “阿燕!怎么了?怎么会摔在地上?” 阿燕一看见安宁的身影就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安宁:“宁宁~痛——qaq” “怎么会,摔哪了?哪疼?”安宁心疼地小心扶她起来。 阿燕小声地嘤嘤嘤“屁股疼……” “咳……怎么摔了?” 有人小小地咳了两声:“都怪小生,不曾看见姑娘过来便掀了门帘要出去,才与姑娘撞了个满怀。” 第二十章 窈窕公子,淑女好逑 阿燕一看见安宁的身影就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安宁:“宁宁~痛——qaq” “怎么会,摔哪了?哪疼?”安宁心疼地小心扶她起来。 阿燕小声地嘤嘤嘤“屁股疼……” “咳……怎么摔了?” 有人小小地咳了两声:“都怪小生,不曾看见姑娘过来便掀了门帘要出去,才与姑娘撞了个满怀。” 安宁抬头看他,,月白色的交领上襦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大半截如刀刻的锁骨,在从窗棂照进来的阳光下莹润如玉。 墨绿色的下裙和对襟长褙子,像一颗深邃的绿竹。 倚着门框,捂着胸,脸上挂着放不羁的笑容。 颇有些勾人心魄。 这么想着,安宁便不再去看他,转头去看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揉着臀部的阿燕。 毫不意外地看到她直直看着张循,已然痴了。 “阿……咳,燕儿。”安宁拽了拽看呆的阿燕。 “啊?”阿燕回过头,还有些懵。 “噗嗤。”张循笑了。 这两个小丫头凑一块,还真是怪可爱的。 “笨蛋阿燕,你撞到少爷啦,还不快点赔罪。”安宁凑到阿燕耳边嗔怪地小声提醒。 “啊!对,对,对不起,少少爷,我不,啊呸,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阿燕边说着,还要给张循磕头,安宁也不知这到底该拦还是不拦,就任她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然后, 被张循拦住。 阿燕的脸微微红了,像阳春三月里开的灿烂的春桃花。 安宁默默地看着,心想,这大抵便是,窈窕公子,淑女好逑吧。 阿燕这样子,怎么看都是喜欢上这个据说风流成性的少爷了。 啧,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但是…… “燕儿,头疼不疼啊?”安宁扑上去关切地寻问道,不着痕迹地打断两人短暂的对视。 又抢在阿燕开口之前,跪下对张循说,:“多谢少爷宽宏大量。燕儿,燕儿,还不快谢谢少爷。” “是,谢谢,谢谢少爷。”阿燕的思绪还在云雾里。 张循又看着这个看起来有些独特的少女身上。 少女看起来年纪还小,但虽然还未张开,那精致的容貌却已经初初可窥。 身形稚嫩,却从容不迫,举手投足之间竟还有些傲然出尘的气质。 张循喟叹,可惜啊,还小,可惜啊,是个丫鬟。 虽然先前刻意轻佻的话被忽视,张循却也不恼,笑嘻嘻地丢下一句“无妨。”,摇头晃脑,风流倜傥地走了。 “宁,宁宁……这个少爷……”阿燕坐在地上,红着脸小小声在安宁耳边说:“好好看呐。” 安宁黑线。 “你别忘了李婆婆怎么说的。”安宁无奈地说着,于是略带严肃。 “还有……别忘了身份。”安宁想了想,又咬着唇加了一句。 果然阿燕听了,脸上的红晕慢慢褪了下去,还显出几分苍白。 “起来吧,以后可别再冒冒失失的了。” “嗯。” 安宁扶着阿燕起来,阿燕揉着臀部直嚷嚷好痛。 两人一进去,坐在床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奶娘看着她们的样子,很惊讶地站了起来,问她们这是怎么了。 安宁笑了笑,手轻轻捏捏阿燕的手臂,低眉顺眼地细声细语把刚才就在这个房间门口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安宁可不信,就在门口的事,她能毫无察觉? 她方才在里面擦花瓶都听见了阿燕那一身惊叫。 只不过,人家既然假做不知,她也不能去戳破,不管她有着怎样的自己的思量,还是故意看热闹。 她们只是初来乍到,不适合和任何人有过多恩怨。更不能得罪人,何况这个人,怎么看她们都得罪不起。 好在她表面上总是和气的,让她们对于要做的事物并不会手足无措一片茫然。 快到午时的时候,奶娘吴雪说阳光正好,就让她们搬了桌椅出去院子里,她抱着咬着手指的雪团子似的张咨糯晒太阳。 有一身青绿布衣的小厮一路小跑过来,一进院子就喊“哪位是燕儿姑娘。” 阿燕正在逗小团子,还没反应过来,奶娘就炸了。 “吵吵吵嚷嚷什么呢?没看到小小姐在这吗?吓着她仔细你那身城墙厚的黑皮。” 那小厮立马认怂:“是是是奴才错了,奴才,小声点,吴雪姑姑饶了奴才吧。” “哼。”吴雪姑姑冷哼一声,撇了他一眼:“你找燕儿什么事?” 阿燕听到这才反应过来:“啊?找我?” “您就是燕儿姑娘?嘿嘿,姑娘,这是我家少爷让我给您送来的跌打药,说是对摔伤很有效。” “你……你家少爷?”阿燕思绪又开始飘远。 在旁边穿针的安宁: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种胡里花俏的,花花肠子真多,哼。 “就是咱们五少爷呀。少爷说,今早您摔着了,一定很痛,让您涂涂这个。明天就不痛了。” 阿燕却突然有点慌了起来,求救地看向安宁,安宁想了想,一瓶跌打药而已,就点了头,阿燕才收下,脸红成了艳丽的红绸。 “呵。”那小厮走了,吴雪姑姑不明意味地冷笑一声,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拿拨浪鼓逗孩子。 阿燕正在心底飘远思绪地美着,完全没注意。 入了夜。她们跟在奶娘身边按着她吩咐做事,快到亥时才回到秋平院。 一回到秋平院的小屋子里,阿燕就扑倒床上,打了几个滚就开始喊腰酸背痛屁股疼。 安宁伸了伸懒腰,缓解了下酸麻的腰,便走过去说给她按按腰,却故意挠她腰上的痒痒肉,惹得阿燕娇笑连连,满床打滚。 闹了好一阵,两人就提着桶去后厨打水沐浴。 却在恰出院门的时候遇上来找她们一个小丫鬟。 安宁看她穿着一身在上襦领边秀着祥云伴月的杏色衫裙,认出这是三姨娘宋月歌的人。 “两位可是宁儿妹妹和燕儿妹妹?” “是我们,请问姐姐是……?”安宁装作没认出来的样子。 “我是三姨娘院子里的,三姨娘请你们过去一趟。” “三姨娘?找我们?”阿燕觉得很奇怪:“三姨娘找我们干嘛?” 那丫鬟笑了:“主子的事,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如何知道?妹妹们去了不就知道了,若是可以,可别忘了告诉姐姐,成全成全姐姐的好奇心。” 第二十一章 拉拢 ““对了,我叫清茗,你们叫我清茗姐姐就好。”” 清茗一番话说的客气又不容拒绝。 安宁和阿燕只得对视了一眼,暂时放弃了现在去提水沐浴的想法。 “那清茗姐姐您稍等会。我们将这桶放回去,总不好带着这个去见三夫人。” “行,我等你们。” 她们于是又提着桶回去。 “宁宁,三姨娘是哪个呀?”阿燕完全没记住。 “就是……唔,……我们刚来那天在夫人的大厅里特别嚣张那个。” “她?她找我们干嘛?” 阿燕缩了缩肩膀,那天宋月歌咄咄逼人的样子,让阿燕至今心有余悸,怕得很。 “大概去了就知道了,总不会明目张胆要我们命吧。”安宁看起来很淡定,内心却各种变扭。 安宁想了想,她们初来乍到,与这位三姨娘也没什么真正的交集。 初来乍到…… 突然想到,这里深宅大院,最不缺各种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 虽然她不是这里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只是个农家女,过着简单朴素而充实的日子,但好歹在现代也曾痴迷于各种写宫闱宅斗的小说。 也算是略知一二…… 对呀……他们初来乍到,毫无根基,唯一熟识的只有李婆婆,李婆婆不过只是一个老嬷嬷,长年在张府,她们又不是她什么亲戚,怎么可能有多一条心。 两个从乡下来的小丫头,突然到这富丽堂皇,大气奢华的大户人家,难免富贵迷眼…… 可不正是拉拢的好时机吗? 那么…… 拒绝还是接受? 放好了桶从房间出来,安宁关好门,转身是看了眼屋檐下那一盆花草。 清清冷冷的月光下,某片枝叶上挂着的蝶蛹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个口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阿燕,一会你别乱说话,我来。” “嗯嗯,我都听你的。”阿燕认真地点头。 安宁笑了笑,捏捏她脸上肉嘟嘟的婴儿肥。 她安宁从那个小村子走出来,可不来为一个姨娘的丁点施舍般的赏赐,当牛做马的。 到皓空院,宋姨娘的后院门口,清茗进去通报,没一会出来却告知说姨娘正在沐浴,。 让她们等一等。。 她是主子,她们只是奴婢,不敢不从,就在院门口干站着。 里面,宋月歌坐在梳妆桌边,仔仔细细地给自己修剪得精致指甲描绘上丹蔻。 两个侍女一左一右地站着,一个端着装丹蔻的小罐子,一个给她剥葡萄,剥好剔了的葡萄籽,小小心心地喂她。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宋月歌问。 “回夫人话,亥时过一半了。” “小丫头来了吗?” “已经来了,按着您的吩咐,让她们在外面候着了。” ““怎么侯着?”” “站着呢。站了约摸着有两柱香的时间了。没有夫人您的赏赐,谁敢让她们坐着呢,这皓空院里,还是夫人最大呢。” 宋月歌笑了:“这小嘴惯会说话哄我,这盒丹蔻,就赏你了。” 小丫鬟立刻捧着丹蔻磕头谢恩“谢谢夫人赏赐,夫人对奴婢们可真好。” 宋月歌听着小丫鬟奉承,心情愉悦。 “让她们进来吧。” 第二十二章 婉拒 听见传唤,阿燕忍不住深深喘了口气,轻轻跺了跺站麻的双脚,小小声的想要嘀咕什么,被安宁扯了扯袖子,硬把怨气憋回去。 出来传唤的清茗就在旁边,说什么话也不方便,安宁只能希望阿燕能机灵点,一会儿回话时能从她的小动作里理会到她的意思。 这个小姑娘还太单纯了,她没法放心。 清茗引着她们穿过抄手游廊,正屋门外有小丫鬟婷婷立着,见到清茗领着人,忙对清茗说:“姐姐快些进去吧,夫人方才正要催呢。” “你们随我来,莫叫夫人好等。”清茗转过身去唤落后数步的安宁二人。 进了门,再转过一道屏风,内室,垫绫罗桌布的梳妆桌旁正一坐两立着三个人。 三姨娘宋月歌曲了曲手指,欣赏自己刚上好的丹寇,清茗走过去,两边小丫鬟给她行了礼,清茗又向宋月歌行礼。 “夫人,她们来了。” “奴婢宁儿见过夫人。” “奴婢燕儿见过夫人。” 安宁的低眉顺眼和那声识趣的恭恭敬敬的“夫人”取悦了宋月歌,很是受用。 虽然她只是个小小姨娘,但她有知府的宠爱,私底下她院子里的下人们都这么叫她。 出了这个院子,她却任旧是个姨娘,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哪怕下人们看起来再恭敬,一声:“姨娘”都让她觉得是在笑话她。 宋月歌心情愉悦了,大大方方地赐了座。 “确实是两个挺标志的丫头。”抿了抿清茗递上的茶。 安宁规规矩矩地坐着没说话,阿燕怂巴巴的,安宁没说话她也不敢说。 宋月歌也不急着寻她们来的主题,而是东拉西扯了些家常。 问她们在府里可还习惯。 是否缺些什么, 可曾被府里老人欺生。。 又赏了一人一荷包碎银。 几番慰问下来,阿燕完全忘了那天在夫人院里厅堂上的宋月歌是如何的尖酸,竟还对宋月歌的温柔感激了起来。 “你们两个小丫头,伶俐可爱的,真是深得我心,喜欢得紧,真想啊,找去把你们要到我院子里来,如此我在这深宅里也就不寂寞了。”宋月歌拍着阿燕的手喟叹起来,说到后面语气里还刻意的带上些许默落,心肠软些的,例如阿燕,听着就忍不住心疼起来。 安宁始终警惕着,听见这番话,却反而松了口气,该来的总要来的话,还是快些来的好。 “奴婢多谢夫人抬爱。”安宁对宋月歌的暗示假作不知,恭恭敬敬的,让宋月歌有些气结却又挑不出毛病。 只可惜,安宁有点小聪明,阿燕却是个傻的。 “夫人要是不嫌弃,空时可以差人来唤奴婢。小小姐那里看起来还算闲暇,反正也是闲着。”说完阿燕还傻兮兮的笑了笑,一口白牙晃眼,连小酒窝里也透着傻气。 安宁脸都快黑了,她小心扯了阿燕裙摆好几下,阿燕却一点都没意识到。 简直要完。 果然猪队友是不管什么年代都存在的。:) 连宋月歌都愣了愣,本以为要好一番周旋,威逼利诱才能把人归为己用,没想到,这孩子那么单纯的吗…… 宋月歌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大费周章了点,为了个没什么智商和心机的小农女,有必要吗? “夫人恕罪,莫要听她胡言乱语,不知轻重,奴婢们来自乡野,野蛮粗鄙惯了的,恐怕若是冲撞了夫人,惹夫人心烦。能得夫人赏识已是福分,怎能妄想做夫人的解闷人。”安宁突然拉着阿燕就跪下。 大费周章什么的,还是必要的。 宋月歌看着匍匐在地上作诚惶诚恐状的安宁,和慌张的跟着安宁的样子照做的阿燕。思绪微转。 “怎么?连你们也看不起我吗,呵,也是呢,毕竟我只是个姨娘,你们可是夫人房里人……” 气氛骤然冷凝了下来,阿燕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对安宁有些怨念。 “奴婢怎敢……,是夫人太抬举奴婢了,夫人不论如何也算得这后院的大半个主子,小小奴婢却如蝼蚁,奴婢惶恐辜负夫人。”安宁垂着头,被掩住的脸面无表情。 安宁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有理有据,宋月歌心下气血翻腾,怄气的很,却一时找不到话说,只得借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掩住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