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香》 第一章 云响 吱呀……一扇精美木门被一个小女孩推开,只见这门四六比例,上部镂空雕有云纹,下部刻着山川大地。 “小姐,小姐,你慢点!”春娘在后面拿着一碗饭紧紧的跟着。 “嬷嬷,我想摘那个香香的花儿!”三岁半的云响已是口齿伶俐。 “好的,小姐,那你先把这碗饭吃完我再给你摘。”“好的!”云响爽快的答应。 空气中洋溢着桂花的香味,阳光透过竹子投下了斑驳的影子。 只见这个小院不大,院子里却是栽得有桂花树、桃树、李子树、槐树。 树干下又围了一圈儿载满了一年四季的各色花草,光菊花也有五六种,正值桂月,菊花也开得格外艳。 另外一边儿却是被竹子隔出了一条小径,用青石板铺了,三四十步的样子,连着走廊。 走廊顶上有顶用瓦铺盖,四个角都有飞檐。走廊两边有美人靠,美人靠两边共四根柱子上刻着各种制香场景,生动逼真。 只一边的柱子上还有高矮不同的三道划痕,旁边有人用娟秀的笔墨填了一岁、两岁、三岁的字样,原是刻的云响各岁的身高。 小院儿角落上却不知从何处引来了一溪水,又用石头、各色草木弄成瀑布高崖的微观景色。 放了几尾颜色绚丽的鱼儿正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院中有一大槐树,遮住了正午的阳光,不至于太热。 树下有一四方木桌四把木椅,木椅旁设了三个台阶的小梯子。 云响个字还小,她哒哒哒的速度极快爬了梯子,上到椅子上,两只脚晃荡着。 “我坐好了,喂我吧!”春娘只笑着坐在一旁一口一口的耐心喂着她。 碗中饭已吃了大半,忽的传来云府夫人的声音: “响儿,怎的不自己吃饭反而要嬷嬷喂啊?”。 只见夫人自小径走来,发丝挽了乌蛮髻,发髻两边各别了两个花朵式样的黄金发饰。 花朵中间缀着一个绿色的翡翠石,耳朵也带着花朵样式的吊坠,一袭绿衫,端庄典雅,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 “夫人好!”春娘放下碗,俯身给夫人施了一礼,夫人挥挥手示意继续喂。 “娘,我不会。”云响也不从椅子上下来,只故作遗憾的撒娇道。 “我看啊你就是懒!” “我是真不会嘛。嬷嬷喂我,我马上吃完啦!待吃完我要摘那个香香的花!” 云响说道她的摘花计划喜形于色。 “那你乖乖吃完,待会儿我抱你摘,好不好?” 夫人摸摸云响的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云响吃饭。 不一会儿,便抱着云响摘了桂花,耐心的教她认这花儿的名儿,又简单教了这花儿如何入香等等。 “响儿,夫人,你们在干什么?” 带着烟嗓的中年男人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母女俩的嬉笑。 “老爷,我和响儿在玩呢。” “噢,是吗?在玩什么?” “爹爹爹爹,我又认识了一种花,这个叫做桂花的可香了呢?你闻闻!” 云响见父亲过来,急忙从母亲怀里一溜烟的滑下来又四五步奔到父亲面前,晃着手里的花蹦哒着要给父亲闻。 “好嘞,我来闻闻,哎哟不错哦!” 老爷五十来岁了,因着爱打太极,身体不错,一把抱起云响,用特有的亲密方式——胡子拉渣的下巴去碰了碰云响的额头。 “哎呀,爹爹,你的胡子又长啦!该剃了!”云响呵呵呵的摆着小脑袋左右避让。 “好了!好了!不闹了,你该睡午觉了,小朋友睡饱了才长得高!” 父亲突然下了睡觉的指令,云响也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己房里走去。 “夫人,我们遇到了点麻烦,我过两天我要亲自送香去京城。”老爷和夫人也回了自己的房,关门说道。 “严重么?我要做些什么?”夫人有些紧张的问。 “我出门的时候你在家仔细盯着制香处的伙计们,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还有,我想带着响儿一块儿去,让她长长见识。”夫人点头应了。 那边云响一进房间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虹国除了平民百姓,都有点香的习惯,特别是这秋日,蚊子咬起人来格外的狠,不一会儿便会肿一个包。 幸好春娘点了香,一般的香自有驱蚊虫的效果。 见蚊虫少了,春娘拿起衣服边做边守着,时不时的给云响拉扯好被子。 云响睡觉也不老实,两个胳膊两条腿挥来舞去的,若没有人守着,指不定醒来被子都掉地上去了。 “唉,你这小姑娘,也不怕感冒”春娘怜爱的心想。 盖好被子转头又专注于怀里的衣服,眼看天气凉了,他要赶紧为相公和儿子做一件衣服。 春娘正值二十四岁,是溪城里有名的教书匠的女儿,十三嫁给了文秀才,十四有儿文昊。 春娘知书达理、性子温和、不疾不徐,被云府的夫人看中,在云响半岁时入府成了乳娘,一晃已是三年。 云府,虹国溪城里的制香世家,创始人原是家世显赫陈氏的庶女,年少时被陷害逐出家门,以云为姓,奋发图强,在原有制香基础上又有精进,后不断发扬光大。 陈氏见她有了家业妄想吞并,又认祖归宗,迂回来转,虽然族谱上有了她的名字,父母也受她供养,却是各持己见,各自开府。 到年迈时候陈氏内部纷乱又值战乱,人却是散了,只留下一个小堂弟到她膝下,才把制香的《香谱》传了下来。 只是下了一个训诫,要求后代子孙遵守—— 每代儿女至多有三,免纷争,识香是基本功必学,但是采香、制香、经营除家主外不可同时学三,后世子孙男子姓陈,女子姓云,有女择优为家主。 至今云府已传六世,战乱后也平安了几百年,这一世的家主是男子,又只有一个弟弟,都称为陈老爷。 祖传的制香到了如今已发展成了采料、制香、售卖一条龙产业,分铺光城内就有五家。 虹国三大城市京城、边城、海城各有分店,海城因得陈二老爷喜欢,全家搬到了海城经营着分。 其余都是陈大老爷家主持着,每个季度分红给二老爷,除了在溪城总部的香店最大,其次就是京城的香店了。 云响,云府最小的女儿,因祖训就叫云响,注定要当家主的。 幸好这丫头从小便聪明活泼,精力又极好,学东西也快,父母倒是省心不少。 上头有陈云长、陈云帮两个哥哥,母亲在十五岁时候就生了大哥哥,三十四时候生了二哥哥,三十八岁时候又生了云响。 如今,夫人已四十一岁,云响三岁半,二哥哥七岁,正是进学的年级。 因陈姥爷仁厚,许了乳娘的儿子文昊当伴读一同入学。 大哥哥二十六岁,早就从父亲手中接过了大部分的家业,因着祖训只学了采香、识香、经营。 如今主要在京城经营着他们的云氏香店。 这边云响忙着摘花,大哥云长在京城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第二章 云香楼 京城,云氏香店——云香楼。 此时,云长正坐在案前,抿着个嘴,表情十分严肃,一只手搭在膝上,一只手紧握着放在桌上。 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伙计急步走进屋内,双手呈着信。 “掌柜,老爷回口信了,他说他会亲自送上这批香”。 “是吗?”他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椅子经不住晃悠了几下。 云长接过伙计手上的信件快速读起来,“太好了,父亲在信上说送信后一日启程,想来,明日便能到。 第二天寅时,天蒙蒙亮,云香楼的后门便响起了马打响鼻的声音。 云长赶紧披上衣服打开后门,只见父亲风尘仆仆的刚从车上下来。 “父亲!辛苦您了!” “你父亲我老当益壮,快点点货准备着,还有五个时辰客人要来取货了。”老爷挥挥手笑道。 云长吩咐了嬷嬷安排人休息后赶紧招呼伙计下香点货、包装。 又亲自提了字“某府某府什么香多少数量”,过了两个时辰弄完后正好到朝食时间。 因着云家的香品类多质量好,除了平明百姓、世家公子,皇亲贵胄也来他这儿订香。 但是皇亲贵胄的香要求的品质很高,制作极其繁琐,且只有用溪城的火山石才能制作出顶级的香,运输需要一个月,每次产量都不多。 这次的麻烦是三个月前各王府都定好了香,本来计划一个月前香就该运到,谁知途中出了岔子,不知哪方人士劫了货。 眼看着交货时间要到了,云长又担心溪城的香不够又担心运货耗时误了时间,加急给父亲送信。 这一个来回又花了十日,这十日焦头烂额,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大不了把京城的铺子停了。 幸好父亲及时把香送到这才松了一口气。 “爹爹,香在哪儿,我来点,我来点。” 云长还没踏进屋子,就听见了银铃般的声音,“肯定是妹妹来了”心里高兴着,脚上五步踏做三步赶紧进屋。 “响儿!”果然是,二话不说抱起云响就是一个举高高,还转了几圈。 吧唧,云长脸上被云响亲了一口,喷了半边脸的口水。 “父亲你在信里没说妹妹也来,你看我什么糖果玩具都没有准备。” 云长懊恼道,上次见着妹妹还是一年半以前呢,那时候妹妹说话还不太利索,做大哥的也是相当疼爱这个妹妹的。 “哈哈,准备什么?你还不知道你这个妹妹?满月抓阄左手抓香右手抓香炉,宁可不吃肉也不能缺了香,你这儿不就香多吗?够啦,够啦。” 父亲摸了摸出发前刚剃,这半个月日夜兼程又长出来的胡渣。 “嗯嗯,大哥哥,火折子在哪啊?我来焚香!这样吃饭才香,坐马车累死我了,也饿死我了!” “好好,在这儿,你可当心别点了自己个儿。”点了香,吃饱了早点,一家三口又絮絮叨叨的聊了家里的情况、各香店的情况、家里制香处的情况。 足足聊了一个时辰,散了云响又嘟囔着想睡觉,便由春娘带着补眠去了。 这一觉醒来又到了正午,吃完饭后云响就闹着要去铺子里看香。 这云香楼靠湖,分为前院和后院,各有三层,中间的院子栽了花草树木又合着许多的溪山竹。 后院一楼主要是伙计吃饭、休息和养牲口的,二楼则是老板和管事住宿、办公、吃饭的地方,三楼则上了锁,设了几个房间,放了香、陈年的账本和书。 前院是店铺,一楼进门处设了收银台,收银台后墙上贴了烫金红纸写了今日新品和特价,注明了香的名字和价。 三面靠墙的设了货架,琳琅满目的各式香,长短形状颜色各不相同,中间也摆了展台,陈放的各色香炉和火折子。 二楼嘛,也是卖香的,只不过包装、品质、价格更上档次,有些舶来品也在这层。 三楼则是隔开的的房间,装修得极为雅致,隔音也极好,一般只有在二楼买过香的客人才可预约。 这边云响跑到了店铺里,只见她着米色罗襦和藕色纱裙,梳了垂挂髻。 云响让春娘给拿了小凳子,踩在椅子上对着货架上的香一一认了起来,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来往的客人也觉得奇了,虹国百姓家虽不点香,却也是佩香的,更不用说世家贵胄了,用的人虽多,但若不是专营此道、博学或者曾驾船航海的人对香却是不甚了解的。 再看这小姑娘唇红齿白,伶俐非常,纷纷出题想考一考她,谁知云响一点也不怯生,大大方方的回答了。 客人一边称赞一边又自叹长见识了,本只想随便看看,也不知怎的就掏了荷包心满意足的抱着香回家了。 才半个时辰,香的销量都抵得上平时一个时辰的销量了。云长在旁表面不显山露水,心里乐开了花。 到了未时,伙计艰难的挤到云长耳边说道“老板,昌王府的公子到了!”。 “摇铃,清场。”不一会儿店里的铃声响起。 云长抱拳道“各位客官,因今日有要事在身,现在得关门了,还请各位谅解,为表歉意,各位进店的好友都可在收银台处免费领取今日特价的香十只。” 大家自是满意而归。 云长让伙计通传了父亲,又嘱咐春娘把云响带好,呆在后院不可出来冲撞了贵客。 虹城男子十二岁便可让丫头暖床,这暖床的丫头便是大丫鬟,好处自不多说。 只听说昌平府二公子性子冷清,平时在家又爱练武,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貌似好相处。 只是眼神犀利,让人看了便有几分发憷,除了母亲和奶娘,从未让哪个丫头女子靠近。 有一次有个十二岁的家生丫鬟听了家人怂恿在公子就寝前上了床,被发现后立马就拖出了房门交给昌平王妃处置。 足足跪了三天,滴水未进,丫鬟父母不顾阻拦到了苏容面前想求情。 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二公子亲自动手各打了一掌,只说教女无方,后来全家都被赶出了府,生死不知。 可见苏容也不是个菩萨心肠的。 陈老爷亲自从正门迎了昌平王府的苏册苏容两位世子爷,伴着另外王卿、杨崧两位世家公子,店铺便关门了。 因着是贵客,直接引到了三楼雅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苏册十六岁,苏容十二岁,一母同胞,另外两个也是相仿年纪。 “陈老板,我们家的香在哪儿?拿出来瞅瞅!”苏册性格外向,说话声音敞亮。 云长从容不迫命伙计拿了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上来,亲自点了香做介绍。 又呈上来一个青玉镂雕山水人物香桶,乃是截竹为筒,直径一寸,长八寸,用檀木做底,以铜做胆,刻山水人物,地镂空所成。 苏容看了一眼,不多话给了两片金叶子收了。 其他两位也得了自家的香,命云长退下,就最近哪儿有什么蹴鞠、马球、捶丸等热烈讨论起来,眼看日沉,准备各回各家去。 下楼路过二楼的时候只听见一个女孩儿清脆和惊喜的声音从虚掩的门里传来。 “这是靠近海城的南海诸国来的甲香做的口红,这是古婆国的洒衣蔷薇水?哇,大哥哥这里果然什么都有,太棒了!” 四位公子哥不免好奇,苏容年纪小,虽性格冷清,却也忍不住推开虚掩的门。 第三章 苏府 “哎呀,好痛!” 云响正打算出门,被突然推开的门撞了额头。 苏容箭步上前要拉云响起来,谁知道云响是个急性子,刚爬起来又一脚踩到了苏容。 苏容说时迟那时快,用力一把拉住云响手腕,顺势一提,云响就被苏容抱在了怀里。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怕苏容发火。 “好痛!吓死我了。” 云响在苏容怀里,双手抓着苏容胸前的衣服,眼眶里泪水还在打转,瓮声瓮气的说道。 一抬头对上苏容的目光,蕴含了水汽的双眼却熠熠生辉。 苏容只觉得鼻尖有着若有若无的香气,盯着这个小丫头。 小丫头却也不怕,头上一片红肿,却开心的向他道谢: “谢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可以陪我玩么?”。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隐隐的欢喜,“我叫苏容,我们下次见。” 说完放下云响,转身离去。另外三个都楞在当场。 “对不住了公子,这是在下的妹妹云响,调皮顽劣,冲撞了公子,我定会严厉责罚她。” 云长最后下来便见着这一幕,害怕苏容责罚她这个宝贝妹妹,赶紧下跪抱拳认错。 “无事,令妹甚好。”苏容说完率先走了。 另外几个面面相觑后突然笑起来,苏册夸张的抚着胸口“唉哟,看来我这个弟弟不是断袖,我放心了。” 说完又递给云长一片金叶子“令妹甚好!给买点好药擦擦额头吧,别留下疤了。”说完一行人走了。 只留云长心有余悸,因怕冲撞了贵客,云响本让春娘带着在后院,怎的会突然到了前院? 云长立马带着云响到后院禀告了父亲此事,又在院子里找到了正着急得团团转的春娘。 春娘到了屋里一看,陈老爷和大公子坐在椅子上,云响撇着个嘴站在一边,要哭不哭的,便知道肯定出了事,赶紧跪下等候发落。 陈老爷不说话,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云长来处理。 云长面色冷峻,简单说了云响出现在前院二楼冲撞贵客的事,便问春娘为何把云响看丢了。 春娘额头滴汗,虽战战兢兢,却也条理清晰的把事情回禀了。 原来春娘带了云响到了后院,云响一会儿要去看马,一会儿要喝粥,一会儿要画画,一会儿还要去厨房盯着厨娘做粥,做好了只吃了两口…… 又跟春娘说想去前院,春娘拒绝了,她也不闹,便央求着要去小竹林玩捉迷藏,还保证不去前院,玩了三个来回后面便找不着云响了。 总归是自家妹妹鬼灵精自个儿跑去前院的,乳娘就是没想到这么点儿大的小丫头念头这么多。 幸好贵客高抬贵手没有为难他们,云长便罚了春娘一个月月钱,只交代了以后千万要看好云响,此事就作罢。 …… 话说苏府这头,两兄弟刚到家,苏容回了自己的院子练武去了,苏册却是脸上带着笑意大步去了母亲那里。 “母亲,我跟你说件事儿。”苏册不等通传一进院子便喊了起来。 “这么大人了一点儿规矩也没有。”昌平王妃故意板着脸骂道。 “嘿嘿。”苏册觍着脸急忙把云香楼里苏荣的事情一说。 昌平王妃听后也忍俊不禁,交代他不要八卦,便让苏册退下了。 昌平王妃送走了儿子,扶着腰坐下来,命人拿了一个球形的香炉。 只见这香炉外边镂空雕刻着藤蔓,无论人怎么转里面的香都会保持平衡,香灰也不会洒出来。 丫鬟熟练的把这本该冬日才用的被中暖炉放在了一个中间开了口的棉花枕内,口子边上有抽绳,一拉,系紧了,待香炉的热气传出来了又拿枕头给王妃枕在了后腰。 “唉。”王妃叹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自己仍微微凸起的小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命人去查云响。 不过一刻钟功夫,一份写着云响姓名、家世及家人的其他信息的纸便出现在了王妃手里。 “倒是个乖孩子,有机会要见一见”。王妃想了想,决定把苏册今儿的事跟王爷说一声,便扬手把纸在香薰蜡烛上一烧。 又在火上取了微弱的暖,加了一件衣服,便去找昌平王去了。 谁知道刚出院子就有人来禀告王爷要出府,夫人便赶着去,远远的却只瞧见了王爷踏出苏府的背影,只好折回去。 走到花园遇见了王姨娘。 “王妃,这秋色渐浓了,早晚冷,您可要注意身子啊!” “多谢关心,妹妹这种冷的天里面还只穿一件薄纱,可别感冒了。” 王妃平静的说完便走了,只留王姨娘在后面干瞪眼。 …… 云香楼三楼,云长正在给陈老爷汇报各王府的订香情况,又说了说各府的情况。 “传言开国初,各王府都把先祖皇帝恩赐的牌匾挂在大门上,只这苏家老祖被封了昌王,又赐了平字。” “噢?这是何意?” “意为他这个外姓王爷和国姓宋家王爷同起同坐,苏家老祖再三推迟不要这牌匾,只说仍挂苏府,不忘自己根本。” 云长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苏老祖是先祖皇帝的一等侍卫,护卫着开国皇帝,出生入死、披荆斩棘,也多次危难中救过先祖皇帝,故皇帝也不恼他抗旨,赐了宅子外又把浙城的船舶制造厂划给了他,这次却是推迟不掉了。” “这船舶制造厂关系着我国的海事防御,又可兼做民船卖给他人或者他国,这都过了三百年,仍是他们家把持着,肯定有过人之处。”陈老爷感慨。 “说来也是奇,这么多年下来,苏家不像别家每代有个五六个儿子,至多也就三个,这承袭王位的子孙却个个争气。” “那本姓王爷不知作何感想?” “那是,历代也有本姓王爷忌惮的,便撺掇着皇帝给安排各种联姻。” 云长想了想听到的一些消息,组织语言继续道: “这代的昌平王妃是出自浙城的异性郡主,和王爷伉俪情深,只不知谁撺掇着说要他们生一个女儿给太子当皇妃,迫于各种压力王妃怀上了却不知怎的又没了,只说再不能生育,于是皇帝便给安排了皇后的外甥女进府,现在都叫她王姨娘。” 陈老爷听后不言语,只用手摩挲胡渣,云长方觉得自己有些困了。 “唉,儿子扯远了,天色不早,父亲早点休息吧。” 云长很久没和父亲说过这么些絮絮叨叨的事了,说完还有点不太习惯。 “好的,明日还要带你妹妹到处走走呢。”说罢一起下楼回去休息去了。 第四章 重阳节 第二天,九月九日重阳节,有赏菊、登高、佩茱萸、簪菊花、放纸鹞、饮菊酒,吃重阳糕等习俗。 这日一早,陈家三口吃完了早点,云长便提出要带父亲和妹妹去茱萸山祈福。 陈老爷却说已有好友邀约,让他们兄妹出门小心,云响欢天喜地的和云长出门去了。 本来云长说要坐马车去,云响却说来了京城这几日一直没上街逛过,也不知有什么好玩的。 云长只道是天子脚下,又是节日,治安更比平日好,只叫了四个有些拳脚功夫的贴身小厮并着春娘一起上街。 虹国开国到现在不管周边诸国如何动荡,凭着自己强大的海事和国力,始终保持着一派和平。 走在街上,熙熙攘攘,时不时的就见一些深鼻大眼,满脸络腮,身着奇装异服的外来商人和各族百姓。 忽的云响扯了扯云长的手,指着路前一个烟熏雾扰的地方,许多人围着,传来阵阵烤肉的味道。 云长拉紧了云响的手,往圈里走去,只见圈里有两个挺着大肚子带着花帽子的大叔。 一个大叔正在一个架着炭火的摊子前拿着许多肥瘦相间的肉串,一边刷酱料一边不停来回翻转一边喊:“烤羊肉,烤羊肉,现杀现考现卖,十文钱三串!” 摊子旁边地上躺着一只大绵羊,羊角长而卷,羊毛洁白绵密,肚皮朝天,一动不动。 另外一个大叔拿着锋利小刀,一下一下小心把羊皮剥下来。 旁边有一盆血,周围收拾得极为干净,不觉血腥,配合着烤肉的味道,看着地上肥美的羊,只觉得令人食欲大增。 “来十串。”云长发话,小厮付了钱,每人得了一串,剩下的小厮分了。 街上卖重阳糕的、菊花的、菊花酒、茱萸、香包、纸鹞的不一而足,走走逛逛不一会儿,便到了茱萸山下。 茱萸山山高,茱萸多,顶上有寿福寺,每到重阳节人们纷纷爬山祈福。 山下地势起伏平缓,设置得有捶丸的场地,另方圆共八百亩的土地被王氏征收后做了菊花园。 共种植了三百多个品种,有野菊、毛华菊、甘菊、小红菊、紫花野菊、菊花脑等,按颜色分为白、黄、粉、红、紫、绿、墨等,不胜枚举。 王氏更是配套建起了品菊阁,菊花茶、菊花酒、菊花糕、重阳糕合着其他吃食品种繁多,是京城第二大的酒楼。 王氏又给周围百姓划了片区给摆摊卖些茱萸、香包、糕点、菊花茶等东西。 云响一进菊花园便被迷住了眼,眼睛看累了又去逛摊子。 在百姓摊子上买了三个“茱萸囊”,自己一个给春娘一个,还说给娘亲留一个。 拿了一支茱萸插在头上,又逼着哥哥拿茱萸佩带在了手臂上。 云长初不愿意,后来看看周围,除了妇女儿童,也有拉了小女孩儿的父兄也如他这般,这才接受了。 走了许久,自是饿了,便进了品菊阁吃了东西,兄妹二人和春娘一桌,四个小厮另外一桌。 待吃完了,只听周围人说品菊阁的王卿公子王邀请了其他公子在不远处举行捶丸比赛,纷纷要去观看。 不用说,云响自是要闹着去看。捶丸,拿小棍捶石球之意也,在虹国是老少皆宜的一项运动。 到了地儿,只见一大片坡地高低不同,却也平缓,坡地上种了草皮,场地上散布着许多标志着十步、百步等距离的球窝。 球窝旁边竖彩旗作为标志,球窝中放了彩旗,进球后一提便可把球取出。 草地四周设置了六阶台阶方便人围观。云响他们到时活动已经开始了,云响他们找到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台阶上坐着。 只见草地旁边有两位身穿相同白色长袍、只腰间绑着黄、蓝颜色腰带的公子。 场上一个线圈前也站着两位公子,相同装束,只一个绑着蓝色腰带,一个绑着红色腰带。 云响一看便认出了绑着红腰带的正是那日在店里撞着的苏容。 另外一个听周围观众的呼声知道是王卿,正是品楼阁的大公子,比苏容大了两岁,今年正是十四岁。 这时苏容正俯身拿着短柄球杆做击球姿势,正打在石丸上,王卿侧蹲注视着前方地上的洞穴。 稍远处有侍从手持彩旗,待石丸进窝便举起。 两人各打了三杆,最后宣布结果时候云响没听清,只听着旁边群众的呼声大声喊着昌平王府苏公子。 活动结束了,人群开始散去。云响却不走,叽叽喳喳的和云长摆着这个游戏真好玩,以后长大了也要玩。 好不容易把妹子哄住了正要走,忽的一阴影从远处飞来,小厮赶紧伸手格挡。 谁知那东西飞来的力道极大,被阻挡后还是向前滚了下,差点儿砸到云响的脚,云响被吓得大哭起来。 云长命另外一个小厮送受伤的小厮去医馆,春娘在旁哄云响。 云长正恼怒,准备找人算账,“没事吧?”四个公子朝着这边跑来,走进了,原是苏册一行人。 “对不住,是在下的弟弟的错,请问有没有人受伤?”苏册问道。 这下云长倒是有些为难了,双手抱拳算是打了招呼,便也不说话,只抱起云响,可无论怎么哄云响还是闭眼哇哇大哭。 大家才发现又遇见了熟人,王卿在后面扯了扯苏容的袖子“唉,你怎地又欺负这个小丫头啊?” 苏容一看云响哇哇大哭,心里也是紧张愧疚得紧,可又不知怎么办,抿着个嘴也不说话。 “哎呀都怪我,看人走得少了,便要和苏容比试哪个能把石丸抛得远些,这才伤了令妹。”王卿愧疚道。 “罢了罢了,幸好小妹没受伤,只是受了惊吓。”云长道。 云响其实哭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仍闭着眼,眼泪没留几颗,声音却越来越响。 “对不起。”苏容对云响说道。 云响一听这声音挺熟悉啊,睁眼一看是苏容,止住了哭声,只抽抽涕涕的伸手示意苏容抱。 苏容愣了一下,心里愧疚,也不排斥这小丫头,便抱了过来。 云响便心满意足的呆在苏容怀里,说道“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只要你陪我去爬山,我就原谅你!” 苏容还未回答,苏册只在旁边赶紧道“好的好的,我们也是要上山祈福的”。 于是一行人便往山上去。 第五章 云响被劫 苏容再怎么结实也不过十二岁,这一路云响叽叽喳喳甚是活泼可爱,六人换着抱她,到了寿福寺时别人气喘呼呼,只云响一分力气没出,神采奕奕。 “哎呀这上来太累了,呆会下去我们坐缆车如何?”杨崧问道,大家纷纷赞同。 进了寺里,大家便按着僧人的引导递了香火钱,磕头烧香后便在周围逛。 “要不咱们让寺里给准备房间,休息一下?”王卿提议。 “不好不好,云响还没逛完呢!”云响头摆得跟拨浪鼓一般,几人看这小丫头都这么有精神,也不好意思拒绝。 这寺庙正殿两边的偏殿是卖香火的,云长是不管到了哪儿,只要有香都要去看看的。 一行人走进去仔细看了,云响拉了拉哥哥示意他蹲下来,说道“哥哥,这儿的香也不差,也不知是哪里出的?” “丫头你还懂香啊,说说看这香哪里好了?”王卿在一旁听到了好奇的问。 “这香绵而不松,用料上乘,可点许久而香不呛,只是嘛”云响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困惑的说道。 “如何?”王卿问,“只是这上乘的原料可以换成另外一种更方便实惠的?”“哪一种?”杨崧也来了兴趣。 “唉,小孩子家的不要乱说话。”云长打断,云响也噤了声。 王卿又问“看你对香这么了解,你再说说你身上的是什么香?” “我的这叫紫藤香,也叫降真香,小孩子带能辟邪,你家若是有怪味道或者哪天气候反常,拿来烧也是极好的”云响答。 “那你再说说他的?”王卿得意扬扬的一指苏容,故意考她。 “苏容哥哥身上的香乃是来自幽远深僻的山谷中枝干未受损害的千年老杉树,乃是诸香之祖,极为难得” 云响刚在苏容怀里赖过,什么香早就心知肚明。 “行了行了,别说了,我们要走了。”云长打断,春娘在一旁也是有些着急的样子。 王卿表情讶异,惊得长大了嘴你你你的结巴了半天,其他几人也是暗自心惊。 苏容眉头轻蹙,这小丫头竟然连龙脑香都识得! 这龙脑香是南海外的番邦进贡的,极为难得,和黄金等价,连皇帝那儿数量也不多。 苏府也是因着船舶工艺有了新的突破才被皇帝赏赐了一二,除了核心的一些家族,大多皇亲贵胄都只闻其名未闻其香,更遑论寻常百姓了。 这云响一张口便说出了来头,实在是太不简单! 云长暗自懊恼就不应该带着妹妹来看香,幸好小厮在外候着,除了他们几个和一个僧人,四顾无人,想着四人身份,也不会怎么样。 只得出了百倍的价钱让春娘与僧人买了一捆香,嘱咐刚才的对话切记不可外传。 几人本想细问云响从何得知龙脑香,看着云长便知这事也不是轻易打听的。 王卿便转了话题,介绍了缆车如何如何,一行人出了偏殿要下山去,此事便暂时揭过。 他们刚出门,一打扮华贵内着纱衣的蒙面妇人从偏殿一个不显眼的隔间后闪身出来。 妇人捏紧了拳头,精致的指甲都掐到了肉里,咬牙切齿的小声说“龙脑香!哼!”。 又厉声吩咐了一个小厮“去,给我查一查那小丫头和她哥哥是谁。” 云响一群人到了山脚,天色暗了,王卿又约着一起回城去看花灯,大家一拍即合。 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只见摊贩甚多,花灯式样繁多,五彩缤纷。 有玲珑剔透的宫灯,有栩栩如生的动物灯,也有吉祥如意的莲花灯,还有可以放到天上去的孔明灯,目不暇接。 ”苏容哥哥,那个真好看!“云响一路上都只要苏容拉着。 云长很是无奈,苏容冷清的脸上却多了些温和的气息。 云响一直催快些,两人便把其他的人甩在了身后,最近的云长也落后了四五步。 苏容牵着云响的手到了摊前,只见一个长耳朵红眼睛的兔子灯在蜡烛的辉映下栩栩如生。 “真好看!苏容哥哥你抱我高点近些看。” 云响个子还小,仰着头只看得见兔子耳朵,她想要摸摸兔子尾巴。 苏容抱了云响,云响便一下一下的爱恋的摸着兔子灯,好像是个真兔子一般。 “这灯我们买了。”苏容见状将灯递给了云响。 吧唧,猝不及防,云响高兴得快速亲了亲苏容,苏容耳朵都红了,赶紧把云响放下。 幸好云响这次没把口水糊人家一脸,不然苏容可要找个地方躲着了。 云响得了兔子灯哪还看苏容,拿着兔子灯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让开,让开!”有人从后面驾着马车往前,车速极快。 云长和苏容都回头看了一眼,准备去抱云响,再回头一看,糟了! 哪还有云响的身影? 这时马车从他们身边飞驰略过,只见一个普通老百姓打扮的男人抱了一个粉红色衣裳的小姑娘一跃便跳到了马车上,一个兔子灯随风飘荡在地。 云长和苏容率先反应过来,用尽全力追马车。 苏容毕竟有些功夫,看这街道人山人海,便踩着商铺顺着大树跳到了房顶追着。 云长却没了这身手,哪还追得上,只想着回去报官又命人再找,又迅速叫人去禀告陈老爷。 那头,陈老爷却在老友那喝酒好不快活。 “老张,咱们该有几年没见了吧?你看看你这一身紧致的肌肉,啧啧,再看看我这肚皮,这人和人的差距怎的这么大呢?”陈老爷笑道。 “唉,别说了,我这都是工作累的,你以为我这的书记员好当啊,天天在诺大一个大理寺里跑来跑去给人拿资料,这手也酸脚也酸的,哪有你惬意哦,你那是富态!”张达举起酒杯,两人又干了一杯。 这顿饭从大白天吃到了夜晚,陈老爷两颊微红,说话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张达也醉眼朦胧,开始手舞足蹈,这才散场。 只张达刚把人送到门口,门一关,再看张达,哪还有半点醉酒的样子。 回到屋内关了门,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闪出来一个带着花帽子的中年男子。 “禀报头儿,刚才他们劫了一个小丫头。”中年男子双手抱拳跪地禀告。 “他们是疯了不成,怎地前段时间劫香,今天劫小丫头。给我跟紧了,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张达道。 中年男子一闪,又隐身在黑暗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外头人声鼎沸,这秋风却也越加冷冽了…… 第六章 苏容受伤 云长追不上马车,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才挤出了拥挤的长街,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心只想着赶紧去报官。 恰见一个屋棚拴着一匹马,想也没想就打马跑了,主人家追出门来,只听着“找云香楼”四字。 片刻功夫便到了最近的京兆府尹,只见漆红的大门紧闭。 云长砰砰砰的用手捶门,手乌青了也没察觉,门里半分动静也没有。 待手都捶出血了,王卿和杨崧才赶到,两人见状一人一边拿起大门两旁的鼓槌鸣鼓。 不一会儿便有人出来了,不等人家发问,杨崧拿出一块牌子快速说到“我要见京兆府尹尹恩”。 当差的一看牌子,片刻不敢耽搁就把人往府里引。 尹恩刚还在和家人边喝菊花酒边赏菊,他只觉得今日的月色真好,好不惬意。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捶门,有当差的来报,他只说“随他去,这大过节的,真有大事自有贵人来,不急。” 没几杯酒下肚,就听鼓声如雷雨般咚咚咚响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我这乌鸦嘴!”,尹恩愁眉苦脸的啪啪就往自己脸上轻扇了两巴掌,整理了衣服往堂前去了。 尹恩一见杨崧便要行礼“臣……”,杨崧不动声色的出手制止。 尹恩眼珠一转就看向了云长,“陈掌柜这是怎么了?”。 云长双手抱拳“请大人做主,小妹被人在长街上劫走了”。 尹恩一看云长带血的双手,立马双手回礼“您慢慢说,必当尽力行事,不过先让人看看你这手吧。” “在下无碍……” “云长兄你还是先包扎一下,我来说。”王卿打断云长,又快速将事情讲了一遍。 “几位公子,今日是重阳节,我这儿大部分人都派出去巡逻去了,一直都是平安报,没有异常,这样,我命全城戒严,加强巡逻,一发现目标立马行动,唯一剩下的一支小队就听您调遣,如何?”尹恩诚恳道。 “甚好”,杨崧清点了人数,加上自己和王卿的贴身侍从足有十二人。 “陈掌柜可是有仇家?”尹恩问。 “在下在京城已五年,经营着云香楼,从未结仇!况且小妹第一次来京城,初来乍到,不过三岁稚儿,更不会招惹什么人。”云长皱眉说道。 “可是有什么有财之物被那好财的人看上了?”王卿疑惑。 “不可能,如果只是为财,偷了便是,怎会准备马车,必是为了抢人而来。你们再好好想想,今日所做所为可有被什么人盯上?”尹恩问。 “糟了,定是在寿福寺偏殿被人盯上了。”云长皱眉到。 “走,他们定是往城外逃走了。”杨崧当机立断,一行共十五人骑马赶去,已是目前可动用的所有人了。 还真让杨崧说中了,他们正朝着城外走。 苏容一路追赶,虽是京城街道繁华,人群熙熙攘攘,可马车声势浩大,在众人纷纷的躲避下,马车速度也越显加快。 好在马车虽快,但街道总有转角,苏容虽慢,可在屋顶追击的苏容却是一条直线。 不多时,苏容抓住对方转角的机会,纵身一跃便飞向马车,谁知道马车突然加速,苏容堪堪抓紧屋檐。 恰好看到两个骑马巡逻的侍卫,一松手,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其中一人上头,苏容双手用力一推,便抢了马一骑绝尘。 另外一个侍卫勒马停住,赶紧下马看受伤同伴,同伴伸手指了指京兆府尹方向“我不碍事,快去禀告府尹!” 那头,城外道上,乌云时隐时现,月光也是时明时暗,前面一辆马车飞驰,后面苏容骑马紧追不放。 “马勒个巴子的,得想办法把后面那小子解决了。”马夫说道。 “好的,你找个地儿,这丫头被迷香迷晕了” “你可把她放好了,马车颠簸,可别把人撞傻了。” “放心吧,上头交代过了,我用棉被给包好了,又拿绳子固定了,保证一根头发都不掉。”那百姓打扮的绑匪嘿嘿说道。 经过一片树林时马车速度故意慢了下来,绑匪拿了车里事先藏好的弩箭,等苏容近了,瞄准放箭。 苏容只觉寒光一闪,下意识的偏了偏头,飞矢便贴脸划过,一丝鲜红随着划过的轨迹微微流出。 这弩箭做工精良,速度极快,绑匪见一箭不中,又来一箭,苏容一个后仰,勉强躲过。 此时苏容已靠近马车,绑匪想再射马已来不及。 并驾齐驱时,苏容一跃就跳上了马车,把绑匪推倒在地,一脚把弩箭踢落马车,抡起手来就朝绑匪太阳穴砸去。 奈何马车颠簸,绑匪躲过,手急忙用力抓了苏容的手,想欺身而起,苏容用巧劲一挣,两人缠打在一处。 忽的绑匪瞅着空隙抓了马车帷幔站了起来,一大脚就朝苏容踢去,苏容翻滚想躲,不料已到了马车边缘,便失去重心跌下马车。 苏容落地又翻滚了几下,想挣扎站起,但毕竟是十二岁少年,追了这许久,心身俱疲,晕了过去。 那头,云长和杨崧接到消息也马不停蹄地追来,看见苏容时他正被苏册抱在怀里。 “我先带弟弟回去了,剩下的交给你们了!这是细犬,擅长追踪气味,能助你们找人”苏册说完留了十人便走了。 月色越发深沉,在竹林的掩映下显得惨白惨白的,看得久了竟让人从毛孔里渗出恐惧来。 “哈哈,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回家再练几年吧!”绑匪浑身狼狈,但志得意满,狂妄大笑。 忽的,绑匪的声音戛然而止,惊吓得不知作何表情,只见前面的马夫还保持着驾马的姿势,但是半个头竟不见了! 四周除了竹叶被风吹过的声音外,万籁俱寂。 “是谁?是人是鬼出来,老子不怕,有本事出来!”绑匪壮着胆声音颤抖的问道。无人回答。 车子向前了一段距离,“嘶”马夫的整个头都不见了,鼻子和下巴呼噜滚下车去,只见着断口处边缘齐整,一片猩红。 “到底是谁!”绑匪又拿了刀来,在空中乱舞。 忽的瞥见马夫切口处有红色液体汩汩流出。 “啊!”绑匪精神濒临崩溃,跪在马车上,双手抱头。 “唰唰”,从两边的竹林处跃出两人,只见两人都戴着花帽子,在空中像猴子挂树一样晃荡两下到了绑匪面前,手朝绑匪后颈一砍,三人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万籁俱寂,只道路上一辆马车奇异的停在马路中央,车内的云响被被子包裹着,安然沉睡着。 马车走过的路,半点红色也不见,一如往日,没有任何异常。 第七章 陈老爷拜苏府 话说云长、杨崧和王卿三人遇见受伤的苏容后,带着一条细犬又继续往前。 这城外的路四通八达,不到一里便有两三个岔路口,幸好细犬鼻子特别灵敏,来之前闻了龙脑香的味道,才能一路带着苏册找到苏容。 之前云响在苏容怀里呆了许久,自然也沾染了龙脑香的气息,正好留下了一条线索。 苏册心细,大家兵分几路去追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家里的细犬,回苏府带了人拉了细犬来,这才在没有情报的第一时间找到苏容。 在细犬的带领下,过了好几道岔路口,终于看到了马车。 怕有埋伏,杨崧让人先去四周和马车上查探,没有异常后大家才打马上前。 掀开马车帷幔一看,好家伙,云响睡得正香,杨崧命人坐上了马车赶车,云长把云响的绳索松了绑,抱着云响,一行人回城。 “表哥,这一路过来只苏容那处有打斗痕迹、这马车上也有一些划痕,其余地方一点痕迹也没有。”王卿对着杨崧问道。 “奇怪,就连车辙子也只有这辆马车的,好像怕我们找不着似的,绑匪去哪里了?不可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啊!”王卿挠着头表示疑惑。 “不知,回去京兆府尹自会查的。”杨崧目不斜视,继续前进。 “表哥,今晚住我家吧,太晚了你回去也麻烦,回头让我父亲跟姑母说一声就行。” 王卿朝着杨崧一个劲的笑,觉得今天这重阳节过得太刺激了,好玩! “好。“杨崧不多话,答应了。 回城后长街的热闹也散了,大家都各回各家了。 …… 云香楼里。 “哎呀你们两个可算回来了,我回来好久了一直不见你们,好不容易春娘回来,说云响被绑匪绑了,吓得我的酒都醒了。你当大哥的也不以身作则,玩疯了是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刚回到家,云长抱着云响刚进门,陈老爷先是围着云长团团转了一遍,又拿手戳这戳那,确定人没事就吼了一通。 “爹,待会再说,我先送云响回去睡。”云长说。 陈老爷气得想拍桌子,看着睡着的云响,抬起的手只好轻轻放下。 “我刚才这么大声她怎的不醒?”陈老爷有些着急,要伸手去抱云响。 云长闻到了陈老爷身上的酒味,侧过身没让,可别一起摔地上了,云长忍不住腹诽。 “她中了迷香,睡一觉就好了。”陈老爷听到云长答复这才放心下来。 春娘赶紧上前抱住云响“老爷,大少爷,我来吧,我送小姐回去。” “也好,最近你好生守着小姐,注意些。”云长嘱咐。 “爹,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看好妹妹,让她在寿福寺里认出了龙脑香,这才被人盯上了。”云长叹气道。 “怎么会?可是冲撞了什么贵人?”陈老爷也担忧起来。 “那倒没有,是昌平王府的苏容公子身上的龙脑香香气,我们在茱萸山下遇见了苏公子一行,云响嚷着要苏公子抱,苏公子也不排斥云响,便由着云响,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云长又和陈老爷把偏殿里的事情说了。 “也怪我,只让你们注意安全,却忘了交代你妹妹不可透露《香谱》上半点儿的内容。”陈老爷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云长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爹,你说,这和上次劫香的是不是同一伙人?入秋后我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云香楼,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世间只这一本《香谱》,多少人想拥有?咱们的店从溪城开到了京城,自是动了别人的大饼,有同行盯着不足为奇,幸好咱家的香都是在溪城制作的,我们只要多加防范就是。”陈老爷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说完陈老爷又拍了拍云长的肩膀“但是,你妹妹绝对半点闪失都不能有,云长,你很优秀,甚至比爹爹我还要优秀,可是有祖宗的遗训在前,她是下一代的家主,我们都要保护好她。” 云长起身双手抱拳“父亲,我自是知道的,为了云家,我也会好好护着妹妹的。” “好。快天亮了,我们也休息吧,明天给苏容公子府上和王卿公子府上递帖子拜访去吧,这次要好好感谢他们,也不知道这份人情要怎么还……”陈老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又叹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后酒劲上来了有点昏昏欲睡。 天开始蒙蒙亮了,父子俩才回房间睡去。 …… 第二天,云长给两家都递了帖子,只昌平王府有了回应,只说今日要给苏容公子看诊,明日再见,还说让云响一起。 另外一处却是直接退了帖子,说最近一律不见客。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王卿公子的父亲名为王邵,他的妹妹王璎是当朝皇后,皇后在皇帝那儿最受宠,他们王家也水涨船高,在这京城产业也多,茱萸山周围老百姓的土地都被他承包了,又回头雇佣他们种菊花等,这上税的份额却是王家说了算,百姓敢怒不敢言。”云长看着帖子跟陈老爷在云香楼三楼包间内小声谈论。 “这样的人家我们少招惹便是,他们两家都不差钱,送钱倒是不入眼了,你只管挑了店里顶好的好香、香炉给他们送去就当谢礼了。” 陈老爷自是希望麻烦越少越好,这样的人家他们也不想除了卖香买香以外有什么交集。 不多会有人回报,送礼时候遇见王卿公子,笑眯眯的接了礼,云长只说那便好。 …… 到了拜访昌平王府的这天,父子俩和云响好好的打扮了一番,便带着礼物出发了。 到了昌平王府门前,一家三口在通报后很快就进了府。 “爹爹,苏容哥哥家看起来有我们家的三个大呢!”云响走得累了,叫云长抱着。 她眼睛骨碌碌转个不停,一会儿看看树、一会儿看看假山、一会儿又抬头去看屋顶边上的石兽。 到了正殿,只见苏册和一个与他有几分像的女子站在一处,想必便是苏册的母亲了。 只见她身着的衣服料子极好,颜色饱和度不高,颜色恰合这秋日,长裙是象牙色,绣了蜜黄的花,衣服是天青色,披帛的莲瓣红起到了点睛的作用,显得温婉和蔼,此时正笑盈盈的看着云响。 “陈老爷、云长兄,这位是我母妃。母妃,这是云响,这是云响的哥哥云长,这是他们的父亲陈老爷。”苏册介绍道。 “王妃好。”三人均下跪行礼。 “起来吧,来这边坐。”王妃率先入座。 “这便是云响吧,小丫头真可爱,来让我看看,没受伤吧?” 王妃总算是见到了云响,她早就想见见了。 “回王妃,云响好着呢,只是不知道苏容哥哥怎么样了?” 云响童言无忌,听着王妃问起她来就直接答了,也不顾父亲在一旁一直给他示意别说话。 “王妃,小丫头不懂事,还望您不要怪罪。”陈老爷道。 “哪会怪罪呢,这丫头还记着苏容救她呢,是个心地善良的,不光苏容喜欢,我看着也是欢喜得很呢。“ 王妃缓了一下,又接着说: ”小儿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脱力了,掉下马车时候一条腿摔伤了,不过是小伤,再将养个半把月就无碍的。年轻人,恢复得快,陈老爷不用担心。云响,过来。” 王妃笑笑,示意云响近些,待云响到了眼前,一把抱起把她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搂着。 “王妃,您身上真好闻!” 云响乖乖的呆在王妃腿上,也不乱动,只闻到王妃身上的气息,觉得甚是好闻,又想到这是苏容的娘亲,忍不住抬头看王妃。 “看什么呢小丫头?”王妃捏了捏云响的小脸蛋。 “王妃您和苏容哥哥长得真像!” 云响的声音清脆响亮,大家听到都忍不住笑了。 “你这小丫头,走吧,跟我去看看你苏容哥哥?他现在应该醒了。” 王妃把云响轻轻的放下,朝着陈老爷说道“陈老爷,你们不用挂心。我带云响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在此稍等片刻。册儿你要招呼好客人。”说完拉着云响去苏容院子里去了。 “家父今日一早就入宫处理公事去了,走之前交代了我们要好好招待你们,苏容受伤的事你们不用记挂。” 苏册又强调了一遍让他们不用担心,给陈老爷和云长吃了个定心丸。 “只是,绑云响的人可抓到了?为何要绑云响?”苏册看着云长问。 “不知,我们和京兆府的人赶到后除了马车和云响其他人都没有了踪迹……” 云长把找到云响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陈老爷、苏册和云长三人紧皱眉头。 “不如,把云响留在我这处吧,我膝下也没有女儿,看到云响我真心喜欢,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在我这儿更安全。” 王妃声音突然响起,刚才到了苏容处,苏容却没醒,王妃只一路上问了云响来京城玩了哪些东西,到了门口恰好听到云长说的话。 “这……小女顽劣,怕是不太适合。”王府的护卫自然是好的,可是女儿太小,不在身边始终不放心。 更何况非亲非故的,也不是很了解他们,不敢冒然答应,陈老爷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王妃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是我唐突了,这样,云响每日白天来我这儿玩一会,就当报答我们了,可好?” “这样自是可以的。”拿报恩来说事,陈老爷当然得答应了。 几人又闲扯了些云香楼的事儿,王府又订了许多香,这才散了。 另一头,昏暗的地牢,一股咸湿混杂着难闻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 一人被吊在刑架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你说不说?到底是为什么劫香还绑人?” 仔细看去,才发现被绑的人正是之前消失的绑匪 第八章 牢房审问 “不说是么?你还记得你的同伴怎么死的么?” 昏暗的牢房里声音再次响起,说话的人轻描淡写,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绑匪忍不住颤抖起来,想起同伴马夫莫名其妙的被削了头的样子,却又咬着牙准备抵死不从。 “你看看这是什么?” 戴花帽子的大叔拿着小刀,另外一个花帽子大叔不知拿着什么,只借着小刀反射的烛光才看得清是一根细丝? 只见小刀朝着细丝砍去,只听叮的一声,小刀被削去了大半。 “要不要试试它往你身上招呼是什么感觉?先从你的手指开始吧,都说十指连心,你来试试?” 最开始问话的那个人又语气平静的说道。 绑匪开始缓慢摇着头,脑子里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细细想马夫的样子,觉得越来越瘆人,后来头摆得像拨浪鼓似的。 审问的人见他惊魂未定的样子,知道他心理防线毁了,说道: “这样,我们慢慢聊吧,我说,你看对不对,对的话你就点点头,不对的话你纠正一下,可好?” 虽说是问句,却也不等绑匪反应,就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 “你叫丁二,家住边城最远的一个村,上头有个年长三岁的哥哥,小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你母亲含辛茹苦把你们带大,在你十二岁那年你哥哥当了兵。”丁二点点头。 “由于靠近国境,你的家乡实行了屯田制,因为战乱流民大量涌入,你家是屯田农户,一年下来收成只得四成,还有流民来抢,南丁年满十五就要上战场,如果当兵三年,可免去一半的赋税,为了减轻家庭负担,你哥义无反顾的当了兵,你们母子三人从哥哥当兵走的那日便没有见过,眼看着三年之期就要到了,一家人就能短暂团聚,你和母亲在家一直盼啊盼……”审问人带着叹息的语气又说。 “盼到我母亲去世也没盼到。”丁二想起母亲,眼神流露出了悲伤。 “你母亲死后你便去前线找你哥哥。”审问人接着说。 丁儿突然激动起来。 “可是我没找到,连尸首也没有找到!我哥早死了!不知道哪年死的。娘生病了我托人带信给他,一点音讯也没有,我怨他!” “我找到他们的军营,不让进,我在边上吃了一个月的草皮等着,逢人就问,终于有个认识我哥面如菜色的人把快要晕倒的我扶起来,给我喂水,只叫我回去,说我哥早就不在了。”丁二声音了带了恨意。 “你后来准备自杀?”审问人问道,终于不似前面那样平铺直述,带了疑惑的语气。 “我凭什么死?不是我们百姓放流民进来的,不是我们想要打仗的,可是流民抢我家粮食的时候都没有人敢出来帮,也没有官兵管,我娘就是因为护着我被伤生病死的!” 说道伤心处,丁二流下了眼泪。 “我没有钱,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的!如果有钱,如果有钱!我娘就不会死!我哥就不会死!!”丁二大吼。 “你家里人都不在了,你也没有成家,你做什么不好,要做抢劫的去抢香要去做绑匪绑小丫头?” “我做什么?明明屯田的农民当不当兵是自愿的,可是后来硬是规定年满十五必须要当兵,凭什么?他们没有护我母亲,我哥哥死了也不跟我们说!我凭什么为他们卖命?我一个逃兵我能做什么?我只有去死!是恩人给了我第二次命,让我知道还有不一样的活法!去他娘的什么仁义道德,这世道不让我活着,我偏要活着。” 丁二全然不顾自己说了什么,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埋藏在心里,没有人问,也无从说起。 “恩人?”审问者眯起了眼睛。 “是,我恩人比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好多了!有生意上门,定好了价,我就做,又不扣钱,我又没杀人,我就劫了香我有什么错!” 丁二盯着审问者恶狠狠的说。 “你恩人是做什么的?”审问者想乘热打铁赶紧问道。 “我恩人的名讳你们……”噗的一声,丁二突然吐了一口血,烛火晃动了一下,审问者上前一探,丁二没了气息。 两个花帽子大叔追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复: “没有抓到,只身上有着一股特殊的香气。” “我也闻到了,你们把这儿收拾一下,给丁二烧点纸。”审问者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走了。 …… 京兆府尹后院书房,“说吧,什么收获?”尹恩问。 “绑匪丁二快要供出幕后人时被人杀了,后来我查看了弓弩,上面有标志,来杀丁二的人身上有香的味道,是碧羽堂没错了。” 说话的人看面相和陈老爷年龄差不多,口音也和陈老爷有相似之处,一身肌肉。 “张达,把人抓到,我好给陈老板一个回复。”尹恩得到了昌平王府的讯息,知道王妃要留云响在府,想了想嘱咐道。 “是。”张达回复后大大方方出了府。 刚到门口遇见老吴压低了声音跟他打招呼: “唉老张你也被叫来问话啦,你说这老爷是不是魔怔啦?三天两头找我们两书记员来问这几年京城土地买卖、物流通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是有病吧!” “唉”张达叹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不说了先走了。 …… 另外一边,吃了早饭过后陈老爷细细嘱咐了云响,不可再说香,不可像在家这般耍赖等等这般。 云长依照约定把云响送到了苏府,王妃高高兴兴的出来接了,又约了时辰接云响,云长便回云香楼了。 “王妃娘娘,苏容哥哥醒了没啊?”王妃拉着云响的手,暖和和的。 云响觉得这位娘娘像娘亲一样,一点儿都不害怕,边走边问。 “今早就醒了,才吃了午饭,这会儿应该还没睡,我带你去看看。“王妃笑着回答道。 刚进苏容院子,便见着苏容披着衣服坐在门口,正叫人在一边舞剑。 苏容正专心致志的看着,双手手指比作剑,跟着来来回回的比划招式。 “嘘,我们等等,你苏容哥哥在家每天都要练武的,这不受伤了也不肯歇着,只叫他师傅教他新招式,不肯落下呢。” 王妃顺势在院子树下的凳子上坐了,苏容练得专心致志,也没发现。 云响认真盯着看了许久,不太感兴趣,眼皮子越来越沉,都快要睡着了,突然听到苏容的声音,一个激灵,瞌睡虫都跑了。 “母妃好。云响?”苏容那边练完了,终于注意到了这两人。 “唉,云响来看你来了,你只当云响是你妹妹便成,不用拘束。” 王妃拉着云响说道,不知怎的听到“不用拘束”四字苏容突然想到了云响亲他的那几下,脸有些发红。 王妃只当他是病了,刚才练武累的,催促道“快进屋去,这秋日越来越冷了。” 刚进屋坐下,云响跑到了苏容跟前,仰着头看着苏容脸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 “苏容哥哥,你低一下头。”苏容不明就里,依着做了。 呼呼呼……云响撅着个小嘴,朝着苏容额头一直吹,见状,苏容笑了,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云响的头发。 王妃看着云响天真烂漫,嘴角噙着笑,又看了看儿子,笑容不由得更深了。 云响知道苏容腿受伤了,不再要求抱抱,费力自个挪了椅子到苏容对面,又费力爬了上去。 只让苏容给她讲追马车打架的故事,听得云响连连惊呼,又问了些天真的话,三人其乐融融。 时间过得快,不一会儿一起吃了晌午云长便来接了。 云响走的时候回头朝着苏容挥手“明天我又来看你哈!”,苏容也摆摆手。 苏容又跟他娘说道多派几个人护送回去,王妃心里乐,觉得这冷清的儿子难得关心人,又加了两个护卫送云响和云长回去。 第九章 苏府夜谈 秋天的夜晚,有些体热的人觉得舒爽,也有那体弱的觉得冷了,恨不得裹上棉袄,又怕别人笑话。 昌平王妃因为之前小产,留下了病根,入夜了还是比别人怕冷些,好在王府什么都不缺,更不缺御寒的东西。 今天昌平王突然来了兴致,叫人张罗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羊肉,一家人吃饱了各自回院休息,当然,也叫了王姨娘。 王姨娘走之前只眼波流转恋恋不舍的看着昌平王苏岩,昌平王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撇开眼去了。 王姨娘悻悻的走了,王妃把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用眼刀子剜了王爷一眼,不说什么,抬脚也走了。 王妃洗簌完刚躺进被子里,昌平王就抱着一匹料子出现在了她眼前。 “婉盈,你看,这是浙城那边送过来的料子,看似轻薄,实际上是保暖的,明儿就让裁缝来给你做一身好看的衣服。” 昌平王苏岩额头上还冒着汗,笑脸相迎,肯定是赶着过来的,二十几年的夫妻了,王妃自是心疼王爷的。 “嗯,好的。相公你过来些。” 王妃也微微笑着,上身斜斜的靠在床头,青丝从肩膀一侧散落下来,她拍拍床沿,示意他过来。 苏岩走了过去,索性脱了鞋子外套,一下子就钻进了被子里,把唐婉盈抱在怀里。 “这样暖和些。听说你接了一个小丫头回家?”苏岩爱抚的摸摸唐婉盈的头发。 “嗯,就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苏容抱着的那个小丫头,叫做云响。”唐婉盈坐正了些。 “如果我们的女儿能生下来,肯定也像她那么活泼可爱。你说说,到底是谁害的我们的孩子啊?左右是有人看我们不顺眼了,之前拿着我肚子里的丫头说事,那倒无妨,亲事长大了想办法避开、推了便是,千盼万盼,谁知……” 唐婉盈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音带了哭腔,怅然欲泣。 “好了好了,你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别哭,我一定会把那人揪出来的。” 苏岩赶紧打断,吻了吻苏婉莹的眼角,唐婉盈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他们看我不能生育,硬是塞了个王暖进来也就罢了,只是苦了你。”唐婉莹握住了苏岩的手。 “那有什么呢,我心里只有你,现在有了册儿和荣儿我已经是极大的满足了!” 苏岩又反握住了她的手,唐婉盈听了苏岩的话又想哭,在知道她小产不能生育后,他二话不说找了方子吃了药——能行事,却没了让人受孕的能力。 “册儿以后要继承你的衣钵,自是该寻个身世相当的姑娘来当世子妃。只有荣儿,从小身体便不好,这才请了师傅天天练武,这孩子性格本就淡薄冷清,我只希望他开开心心的娶个心仪的、心思善良的姑娘” “好不容易遇见个看得上眼的丫头,你想收为干女儿,再不成让苏容和丫头他们培养培养下感情,做不成干女儿当个媳妇更好。你是这样想的,我说的对不对?”王爷打趣问道。 “你又知道了!哼!”唐婉盈嗔怪到,终于笑了起来。 苏岩心想,也不想想自己儿子多大,小丫头才三岁半,又隔着那么远,要找媳妇,这算盘也打得太早了些,罢了,罢了,随她吧。 “好了,我要睡了,你去王姨娘那处吧。”说完赶走了苏老爷,不一会儿就入睡了。 王暖毕竟是圣上塞进来的人,不好打发走,虽说王暖出生世家,但只不过是个庶出。 所以昌平王也只给了个王姨娘的位份,这府里就两个王爷的女人,位分虽不高也没有人敢低看。 昌平王又亲自给安排了最远的院子,说是清净好住,平时吃穿照给,表面上和和气气,每周也会到她那儿宿两宿。 王姨娘在房间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又点了助兴的香,在一旁弹起琴来,琴声潺潺流动,述说着弹琴人的不满和思念。 “听说你今天去你父亲那儿了?你父母亲可还好?” 苏岩一进屋便闻见了香味儿,几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又松开了。 “嗯,一切安好。” “我乏了,睡吧。来伺候着。”暖仗旖旎不用细说。 苏容闷了几天,今个儿白天,好不容易下地走路了,便带着云响来花园里转。 王姨娘王暖乘着阳光正好也带着贴身丫鬟在院子逛,从娘家来的老嬤嬷亦步亦趋的跟着。 王暖远远的就瞧见了苏容,本想避开这个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大、油盐不进的二公子。 却听见一个小女孩嘻嘻哈哈喊着“苏容哥哥快来帮我抓蚂蚱”,她以为是哪家的世家小姐来做客,好奇心驱使又走进了瞧。 在一旁悄悄的看了一会儿,带着嬷嬷和贴身丫鬟回房了。 王暖回房后在屋里来回踱步了许久,拿了纸墨笔砚准备写信,又捏着毛笔发了一会儿呆,干脆把纸揉成团一扔,叫到“来人,跟王妃禀告,就说我要回娘家看母亲。” 她和王妃二人就是这样,互看不顺眼,却也井水不犯河水,王妃这个当家女主人的样子还是做得足,从来不在暗地里使绊子,她也乐于接受,从不示好,也不主动去触霉头。 得了门牌后王姨娘便出了苏府,只带了娘家带过去的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老嬷嬷,坐着苏府的马车回去了。 “小姐,这事你要赶紧和老爷说。”嬷嬷说道。 “闭嘴,我自会跟父亲禀报。”王暖厉声说道。 到了王家,王暖先是去拜访了王老爷的正妻李氏。 “母亲,这是东海来的珍珠链子,这么圆润的可极为稀有,这是女儿特意给您带的。”王暖乖巧的说道。 “嗯,你这个女儿挺孝顺。今天什么风把你刮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李氏拿了珍珠链子,细细的看,满意的点点头。 “之前父亲交代有什么动静就传信,今儿这事儿我怕传信不稳靠,亲自来传话。”这话也不是乱传的,也不是谁都能听的。 “嗯,那你去你父亲那儿去吧。”李氏摆摆手,示意退下,留下了王暖身边的老嬷嬷。 “是。”王暖退下后又去找了父亲王邵。 “可有什么事儿?”王邵虽已中年,仍仪表堂堂,不愧是世家公子出生,自有一副气派。 王暖语速不快,缓缓的、恭敬的把事情跟王邵说了。 “好的,我知道了。做得很好,你要记得,你出嫁了也是我王邵的女儿,有我们王家在后面,谁都为难不了你,你自是要为王家多打听打听的。”王邵温和的说道。 “女儿自是知道的,时刻牢记父亲的教诲。”王暖低身行礼。 “好了,你去看看你娘亲吧。” “谢父亲。”王暖眼睛一亮,行礼退了出去,七拐八拐走到一个小的院落。 第十章 碧羽堂 王暖推门进去就看见一妇人正在院子里做衣服。 “娘!”王暖眼睛一热,上去就跪下了。 “唉,这丫头,你可小心点,叫姨娘,别让人听了去。” 那妇人急忙放下手中的衣服,赶紧拉王暖起来。 “您就是我的娘,为什么不能叫啊。” 王暖像小时候一样,抹了抹鼻子,鼻子一抽一抽的,倔强的说道。 “好的,好的,进屋说,进屋说。”幸好这屋周围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倒是不怕人多嘴杂。 “娘,这是你给我做的衣裳?哎呀你年纪大了不用做,我现在什么都有,昌平王和王妃对我都好,你看看我穿的。”说完站起身来转了一圈。 那妇人拿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那看起来用料极好的衣服,欣慰的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又接着说,“不过我闲着也是闲着,这天气冷了我给你做一件,我手艺好着呢,从我当你父亲大丫鬟的那会儿就一直做衣裳来着,他还穿了好几年呢,一直到你母亲进府才不穿的。” “娘,别说我父亲了。您来看,我给你带了一个簪子呢,别看它样式简单,这做工和用料可不简单呢!你平时也可以带着,没人会注意的。” 说着拿了根样式古朴做工极好的银簪子出来。 “好的,好的,还是我家暖儿想的周到。”妇人收下后用两只手将簪子握在手里。 “您现在过得怎么样?王卿他娘还找您麻烦吗?” “没有了,自从你嫁到了昌平王府,就再也没找过我麻烦。唉,可怜我女儿啊,才十八年纪,就嫁给了三十八的人。”妇人小声的说,说完了又腾出一只手摸摸王暖的头。 “娘,别这样说,王爷对我可好了,吃穿都不苛刻我,还送我东西,也从来没让我喝避子汤,只是不知怎的肚子一直没动静。“王暖懊恼道。 “可是叫了大夫瞧了?” “瞧了,说我可能是小时候底子不足,气虚血,都补了好久了。” “不着急,不着急,那王妃王爷同岁,不也二十二才有的么?” “嗯。” 两母女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也不敢留下来吃饭,王暖便回了苏府。 …… 天气渐冷,云香楼库房里的香渐渐少了,来店铺里的客人也没有前段时间多。 云香楼的香都是从溪城拉过来的,路程远,来回要花上一个月,现在溪城的制香处正在紧张的赶制香,因为要在冬日大雪封路之前囤到大批货。 云香楼每年都会从新年期间的进账中拿出一定的比例给大家发红包,大家每年都盼着呢。 如果没有货,错过了新年买香的高峰期,那就意味着没有红包,这个年可就过得没那么开心了。 所以这段时间云香楼的伙计没事了就在门口数人,看着原来的顾客又纷纷跑去碧羽堂,大家也不着急,只等着货到。 碧羽堂是十六年前开起来的,和太子降生的那年同年,起初经营着胭脂水粉,后来越做越大。 店铺从一间店扩张到了十几个店面,还建了一座楼,如今已经是京城名望最大的酒楼了。 涉及的产业也多,布匹、衣服、香料、茶叶、首饰等等,当然,也包括香,在云香楼之前,他们家是京城销量最好的一家,而且是皇家御用的香店,无论是香烛、香薰、香包都是他们一家独大。 本来云香楼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外来的小商铺而已,能有多大本事,谁也没料到云香楼后来发展成如今这样。 今儿乘着云响去苏府了,陈老爷和云长就坐在自家云香楼的二楼窗边,盯着街上的来来往往。 “云长,碧羽堂的生意看起来很不错啊。”陈老爷看着斜对面碧羽堂,此时对方的店铺可谓是门庭若市。 “嗯,他们经营的产业多,而且有很多从南海诸国等其他地方的东西,很是吸引人。“云长答。 “哦?还有别国的东西?”陈老爷疑惑道。 “嗯,很多别国的商人到了京城,要交易东西,太珍贵的一般人也买不起,都拿到碧羽堂代卖托管,后来这样做的商人多了,他们的掌柜便专门开了一个店铺,用来转卖东西,有的时候是帮商人卖,有的时候是自己买过来了再出手卖。”云长答。 “看来这家的掌柜的也是个精明的人。”陈老爷习惯性的摸摸下巴上的胡须。 “嗯,只知道这家掌柜的是个女人,叫做万香,一般不出面,经常见的是二掌柜,名叫万余,但是在大事上却是由万香做主的。”云长眼里露出赞叹之词。 “哦,这倒是难得。”陈老爷听完也感慨道。 虹国发展到现在,随着与别国物品、上商贸的往来,风气也受别过影响,开放了许多。 原先世家大族也只有最末等的子弟才会去经商,女子更是不能经商,现在听闻女子经商的渐渐的也多了起来,人们从最开始的唾弃、鄙夷到现在已经算是欣赏了。 “他们家的香如何?”陈老爷问道。 “总体来说卖得比我们好,因为他们制香处就在京城郊外的一个庄园里,产量比我们多。一般的香都不比我们的差,但是制香的手艺怕是很难更上一层楼了。”云长嘴角轻扬。 “怎么说?” “在京城这五年来,每年我都会买他家卖得最好的和最贵的香,最好的一般都是百姓买的起的,和我们的差不多,但是那最贵的嘛……呵呵,香的前调中调后调没有我们的丰富,甚至有的只有一种调。”云长自豪的说。 “那他没买我们的香?”陈老爷又问。 “当然会买了,前几年买得勤,他们来买我们就卖啊,卖也不怕,他们也研制不出来。只是最近几年买的少了,因为我们的香推陈出新的速度太快,价格也越来越好,他们怕是买回去了也研制不出来亏本吧,呵呵。”云长对于自家的香有着足够的自信。 “嗯,生意做大了是会让人脸红的,你平时低调些。”陈老爷说。 “我知道的父亲。” 云长收敛了笑容后又问道:“父亲,苏容公子那也快痊愈了,你们准备要回溪城了吗?” “还不急,我跟你母亲通过信了,等后面这批香到了,我们再回去。至于你嘛,你母亲说了,没给他找着儿媳妇她不想见你。”陈老爷闻言笑道。 “这……父亲,儿子会抓紧的。”云长苦笑个脸回复,不是他不想找媳妇啊,实在是这几年为了云香楼立足太忙了。 也有好多人给他介绍女孩子,可是他连见面都没空去,现在眼看生意稳定下来了,也是该好好瞧瞧了。 “对了,你去年来信说新开了个什么‘斗香大会’?每年都会举行?”陈老爷突然想到。 “嗯,我都差点忘了,去年举办了第一届,今年还要办的,看着日子,应该也快公布比赛章程,去年差不多是今个日子再过半个月举行的,去年邀了我们参赛,我怕太招摇,就没去。”云长说。 “嗯,等大会完了我和云响再回去吧,也快了,我也涨涨见识。” 陈老爷说完,叫伙计拿来了纸笔,刷刷写好就让送去溪城。 “父亲你写了什么啊?”云长问道。 “给你娘说让她注意保暖,其他的嘛,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陈老爷不多说,只笑笑又摸了下自己的胡渣。 第十一章 阴谋的味道 碧羽堂后堂卧室内,万香正把一箱子的衣裳一件一件的拿出来了放在椅子上,拿了个鎏金的圆形罐子,又拿了烧红的木炭放在罐子里。 只见罐子上有花朵样式的浮雕,顶上有盖,盖子和罐子相接的地方有精巧的卡扣,可以让盖子牢牢的盖在罐子上。 罐子一边有一个圆筒状的口,用竹木接了,形成了一个长长的炳,却原来是时兴的“金斗”。 “掌柜的,小的来吧。”一边的贴身丫鬟对着万香说。 “不用,我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爱的就是整理衣裳了。” 万香头也没抬,把金斗放在桌子一边,从椅子上拿了一件衣裳铺在桌子上,又细细的用手把衣裳上细小的褶子抚平了。 拿起金斗在衣裳上来回滑动,哧……衣裳下垫了打湿的毛巾,金斗一放上去就有水汽冒出来。 衣服熨好一件,小丫头就拿走一件,拿到屋外阳光正好的地方晒着,只等完全干了又收进来熏香。 “掌柜的,二掌柜派人来说他在书房等您。”丫鬟晒完衣服进来回禀。 “嗯,知道了,你来把剩下的衣裳熨好,仔细些,别烧了。”万香嘱咐完就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碧羽堂的二掌柜万余正坐在桌前,拿着一封信,面色有些凝重。 “万余,什么事?”万香直接推门进去。 “我收到当家的信了,你来看看。”万余把信递给万香。 “真是!唉,没罚我们算好的,这信上面让我们好好准备斗香大会。”万香抿了抿有些薄的嘴。 万余见状命人拿了茶水进来,两人又细细商量。 “我们先把旁人给刷下去,仿香这个我们就用笃褥香。”万香说。 “确定?万一被云香楼真的仿出来了可如何是好?”笃褥香乃是藩国运进来的一种香,价格万金,极为珍贵。 “怕什么,要的就是他仿得出来,到时候再宣布隐藏规则,让他把方子呈上来,他也无可奈何。” 万香说完用手拢了拢耳边的头发,轻蔑的一笑。 “那,若是云香楼和去年一样不参加怎么办?”万余的八字胡须随着他嘴巴的开合也一直在抖动。 “不会的,今年他肯定会参加。”万香胸有成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 另一边,长街的公示栏上此时正有许多人挤在一团。 “哎哎哎,让让,让让,我也来看看。” “看什么啊丁五,你认识几个大字啊你就看。” “唉,张三你厉害你来念给大家听听?” “念就念,谁怕谁啊,斗、香、大、会……”张三念一个字念半天,路人一阵哄笑。 “斗香大会,朝廷主办,王家承办,评委有王家老爷、苏府昌平王,哎呀,连怀王爷也要参加。”另外一个路人念起来。 “接着念啊。”丁五催道。 “好好,我接着念。参加比赛人员要求,爱香之人、卖香之人、制香之人、识香之人,唉这个我可以,我是爱香之人。”路人又念。 “陆大,我看你爱的是女人香吧,哈哈哈。”张三大声打趣,又引得路人一阵哄笑。 “哎哎哎,继续听啊,参赛资格,每人交十两纹银。哎呀,罢了罢了,老子还是回家闻女人香去得了。” 陆大红着脸念完,摸了摸荷包,转身就走,又引得路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 …… 于此同时,云香楼内的云长也接到一封邀请信。 “父亲,王家给我们来了一封信,邀请我们参加斗香大会,并言明已经贴了公告我们和碧羽堂都要参加。”云长皱着眉毛,眉心成了一个川字。 “哦,是吗?这个斗香大会怎么个斗法?”陈老爷问道。 “斗香大会分为识香、说香、仿香、调香四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是抽签,题目由朝廷出题。去年也邀请了我们,我没有参加,今年怕是不好再拒绝了。”云长回道。 “嗯,我知道了,参赛人选需几人?你可定好了?”陈老爷又问。 “这前面的识香、评香是可以单人参赛,也可组团参赛,组团的话只需要派出一人变成,后面的仿香、调香环节却是要前面晋级的人组队参赛的,至少要三人参赛。一个小组最多可以报名五人,期间也会淘汰人。” 云长正愁,不知如何能凑到五人,自己底下的伙计识香的也就剩下两个云府出来的了,剩下的都回溪城等着最新的香,只怕前面淘汰了人可就少了。 “那好,这三人我们还是有的嘛,你也带队参赛去吧,让他们知道我们云香楼可不是浪得虚名。”陈老爷笑道。 …… 苏府。 “王卿哥哥、杨崧哥哥你们怎么也来了啊?快点儿来坐。” 王卿、杨崧一进苏容的院子就听见了云响的软糯的声音。 “好嘞,好嘞,唉,小云响,你天天都在苏容这儿玩,你不腻啊?” 王卿问,来的路上就听苏册说了,云响天天都在苏容这儿,这都快半个月了。 “不腻,我可喜欢苏容哥哥了!”云响说完三下五除二又挂到了苏容身上。 苏册和王卿看着云响熟练的动作,想来这样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都看着苏容,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咳咳,别说我了,杨崧公子那日后就再也没看到你出来了?” 苏容咳嗽了几声,耳朵根又红了,朝着杨崧问道。 “嗯,回家被母亲罚了半个月。”杨崧拿着扇子在手上轻晃。 “唉,这不我表哥才解禁就来看你了,够意思吧?”王卿笑嘻嘻的用手肘碰了碰苏容。 啪……突然云响用小手拍了王卿的手一下。 “不准你打我的苏容哥哥!哼!”云响气冲冲的说道。 “哈哈哈,好好好,不打,不大,哈哈哈。” 王卿忍不住,用手捂着个嘴翁声翁气的回复云响。 “没关系的。”苏容揉了揉云响的头发,几人见状又加深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唉,你们听说了么?斗香大会又要开始啦!去年邀请了云香楼,云香楼没去,今年张榜说云香楼要参加了呢!也不知你哥哥那组团的人数够不够,要不我们也一起加入你哥哥那儿怎么样?” 王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又挤眉弄眼的看着云响。 “哼!我才不要你参加,你打我苏容哥哥!”云响气呼呼的,小脸还是生气的样子。 “可是我真的很想参加嘛,一个人又没意思!”王卿又求着说道。 “哼。”云响别过脸去。 “那这样,我给你买好吃的糖果!再……给你家苏容哥哥当小弟怎么样?”王卿又说。 “嗯,那好吧!我答应了!”云响思索片刻,点头答应了。 “好,说话算话,待会儿你就带我去找你哥哥怎么样?”王卿又问。 “嗯……明天吧,我先回家问问我哥哥,明天你来苏容哥哥这儿等我。” 云响从苏容身上下来,爬到王卿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王卿认真说道。 “好嘞!”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昌平王妃命人端了晌午,几人吃了才散去,约好了明日见面。 第十二章 桐息苑 虹国开国以来,历届皇帝的继承人都遵循着“立嫡立长“,再与“立子以贤”相结合。 立太子之前都会和嫡长子谈谈以后的治国理政之法,考察太子是否具备相关的才能。 如若长子自觉不能胜任这份工作,可以请辞另外推荐一位皇子,故虹国历代的皇帝都是德才兼备,虹国的发展也蒸蒸日上。 为了保证皇帝地位,很多王爷都是受封后到封地去,最多留一个在京城。 皇后一般都是世家贵族的女子,很多的世家贵族不论国号如何换,家底摆在那里,谁也奈何不了。 这一代的皇帝名为宋昱,皇后是王家的王璎,京城还留着的本家王爷是怀王爷,名为宋昇,和皇帝一母同胞。 是日黄昏,处理完了政事的皇帝跟太监总管说了句“摆架梧息苑”。 梧息苑,皇后的寝宫,只见殿顶是绿色的琉璃瓦,白色的石头做台阶、青石铺地、红墙、红门、红柱、红木窗上绘青绿彩画、间装金色,宫殿墙上镂空的镌刻着龙凤飞舞的形态,栩栩如生。 “皇上。”侍女见到皇帝本想禀报,皇帝挥了挥手,命人退下。 皇后此时正拿着一封信坐在桌前看,桌上点了笃褥香。 皇帝一进来便闻见了香的味道,用力深吸了一口气,嘴角的笑意深了。 看着皇后周围香烟袅袅,皇后姣好的面容被衬得更温婉贤惠,拿着信的双手洁白无瑕,柔若无骨,看信专注的神情看得皇帝心里一动。 “皇后,我来了你怎么不出来接驾啊?”皇帝正了正神色,故意说道。 “璎儿该死,不知圣上来了。”皇后嘴上说着该死,却带着笑意莲步轻移,到了皇帝跟前微微一福。 “怎今日还客气起来了,刚才在看什么啊?”皇帝微笑摇头,在桌子旁边座下,只见他微微眯眼,表情很是享受。 “圣上。”皇后轻唤了一声,依偎在皇帝身旁,“璎儿哪是客气啊,人家是敬仰您。” “哈哈哈哈,就你这嘴片子讨朕喜欢。”皇帝哈哈大笑。 “我在看太子在京城的行踪呢。”皇后回答之前的问题。 “噢?说来听听。” “扬儿和表弟一起去了云香楼,说是要和云香楼组队参加斗香大会。圣上,听闻斗香大会不久便要举行。”皇后说道。 “噢是吗?”皇帝问道,眼睛瞥了一眼皇后,又盯着香缭绕的烟雾看。 “圣上,您是知道的,我最是爱香了,所以去年才求了圣上让京兆府尹举办斗香大会。” 皇后叹了口气又说道:“可惜我不能出宫瞧一瞧这热闹,您就让太子参加吧,可好?。” 皇帝用眼神剜了皇后一记,不怒自威,严肃道: “你是一国之母,岂是可以随意抛头露面的?堂堂太子怎可参赛?你若是真欢喜,到时候让那夺冠的亲自来晋见你,再给你献上最新的香便好。” “唉,我一心想为圣上解忧,却落得怨叨。京兆府尹请了我的哥哥要去做评判呢,就当太子体察民情了又有何不可?哥哥说笃褥香太难得,正想提议把这个做仿香的题目呢!” 说罢皇后轻叹转身,不再看对方。 “是我不好,皇后莫要生气。太子那边我准了,记得跟太傅告假几天,功课下个月不休假了补回来就是。” 一听到笃褥香,皇帝笑边笑着赔罪,边将对方揽入怀里。 “啊!谢圣上!”皇后娇羞的叫了一声,双手如藤条般将对方缠得死死的。 “璎儿日日盼陛下,费心费神想帮您解愁,圣上却这样吓人家。” “不吓,不吓。”皇帝抱起皇后便往房中深处走去。 太监总管见状,悄悄退去,叫婢女准备了热水,守在门口等着传唤。 稍久,果然听到了传唤。 洗漱完毕后两人才吃了饭,皇帝临走时皇后到床边柜子拿出一个木匣子。 “圣上,这是笃褥香,之前藩国进贡时,您赐予璎儿的璎儿只用了几支,藩国路途遥远,商贩通商困难,陛下爱香,璎儿一直记得,想着若是陛下在批阅奏折时使用定能心悦不少。” “你呀,可真是我的贤内助。”皇上接了,面带愉悦而去。 “内房有本宫回的信,给我递出去。” 见皇帝走远后,那张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突然面若冰霜,她简单的交代了一声便回到房中,有人从暗处出来,拿了信从密道走了。 隔日,王家。 “表格,我姑母同意你参加斗香大会了吗?” 王卿松松垮垮的瘫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糕点,对面的杨崧腰杆挺直的坐着。 “嗯。”杨崧答应道。 “怎的这次答应得这么轻松?”王卿疑惑道。 “母亲说让我好好体察民情。还说下个月没有假了,要把这几日的功课都补回来。” 杨崧扇子一收,一下一下的拍在手上,表情看起来难得的放松。 “原来是这样!唉,表哥有时候我又羡慕你又同情你。”王卿道。 “你这王家世子也不会轻松的,以后你就知道了。”杨崧拿了扇子敲了敲王卿的头。 王卿瞪大了眼,难得一见表哥这样不正经的行径。 云香楼内。 “哥哥,昨天你答应了我让王卿哥哥、杨崧哥哥和苏容哥哥一起参加斗香大会,我把人带来啦。” 云响听了王卿的话,从苏府回来就问了云长。 云长思索有这么些个皇亲贵胄世家公子参加,想着别人下黑手也会有所忌惮,便同意了。 今日王卿早早的到了苏府,眼巴巴的等着云响的答复,得到了云响肯定的答复,苏容痊愈后还没怎么出府,一行人便来了云香楼。 “这样,日子还早,我给你们一份儿常用香的名单,上面有香的名称,味道如何,你们先下去看着,过几日我们云香楼的香到了,你们再来练习。”云长吩咐道。 几人点头同意。 “那哥哥,他们若是不会,我可以教他们吗?”云响期盼着看着云长,征询他的意见。 上次在寿福寺就是因为多说了几句话招了事儿,害得苏容哥哥受伤,之后父亲和哥哥都严厉的教训她不可再显露出一丁点和香有关的话。 “嗯,只有在苏府只有你们几人在的时候才可以噢。”云长给了肯定得回复,云响高兴得转圈圈。 这次斗香大会他要云香楼赢,只有赢了才能胜过碧玉堂,真正的在京城站稳脚跟。 这样云家在京城也有了倚靠,弟弟云帮从小就想考状元,在京城站稳脚跟也能更好的为弟弟铺路。 当哥不易啊,云长转念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其他男人在他这个年纪儿女都会打酱油了,心里叹息道。 又想到云响,她也很想参加斗香大会来着,昨天父亲告诉她,只有大人才能参加大会,等她好好的把《香谱》学完了,能自己制香了,长大了就可以来参加了。 云响听完闷闷不乐的,云长不想妹妹失望,说可以带她在旁边看,云响这才高兴起来。 第十三章 请君入瓮 “掌柜的……掌柜的……” 云香楼伙计的声音大老远的就传过来,只见伙计骑着马风尘仆仆的样子,到了云香楼店铺门口快速的下了马,又一溜烟的跑到了云长和陈老爷的面前。 “掌柜,掌柜,大事不好了。” 伙计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进屋再说。” 陈老爷眉毛一跳,三人一同上了三楼。 “慢慢说,怎么回事?” 关好门的云长递给伙计一杯茶,示意他坐下。 “咳咳咳……”伙计拿起杯子仰头就喝,差点没呛到。 云长坐在桌前,眼睛一直盯着伙计。 “掌,掌柜的,咱们的货在半路上又被劫了!” “什么?” 云长唰的站起来,陈老爷拿眼睛瞟了一眼云长,又去看伙计“还有呢?” “不过只劫了一辆车的。”伙计又道,看到云长的反应,有点着急的咽了一口口水。 “一次性把话说完,慢慢说,别着急。”陈老爷说。 “咱们家的车已经出了溪城五天了,到了半路有一条小河,大伙便停下来休息,只把马都从马车上卸了,放它们去河边喝水和吃草,突然不知从哪冲出来一群马贼,带头的脸上有道疤子,唰的就过来抢走了六号马车上的货,大家反应过来去追却是追不到了,云二管事的才遣了小的骑快马前来报信。” 伙计这次总算把话说完了。 “六号马车?上面装的是什么香?”云长问。 “云二管事说了,装的是云三管事那处新研制的香,是卖给老百姓的新货,价格和原来一样。”伙计回答。 “好的,我们知道了,不碍事的,你下去休息吧。”陈老爷摸了摸胡渣,对伙计说道。 伙计退出了门外,云长问“父亲,你怎么看?” “呵呵,云长,别着急,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要沉得住气。” 陈老爷笑了笑,拍了拍云长肩膀让他宽心。 “那……好吧。” 云长也想不明白,既然父亲这么说了,等着便是。 …… 京城郊外某破庙。 “货得了么?”一个女声问道。 “您点点。” “来,点货。”女子带着两名伙计,把箱子一一的打开。 “得了!”一个伙计从箱子里拿到了一张纸,递给了女子。 “哼,要的就是这个,干得好。按照约定半年内不准出现在京城。” 说完拿了一包银两递给了脸上有疤的男子,又让伙计搬了箱子上马车。 “我知道的,我们绿野寨的人说一不二。”脸上带疤的男子说道,又命身后的另外两名男子做了同样的允诺。 “那便好。”女子点了点头,货物搬运完后,各自走了。 脸上带疤的男人还没走出三十里,到了一片竹林处,突然出现一根看不见的银丝。 嘶一阵马的嘶叫,马屁突然停止向下倒去,骑马的两人也从马头上坠下去,仔细看去,两匹马的前蹄已经和身体分离。 脸上带疤的男子反应快,见前面两人出现了异样,用力勒马,调转了方向,向斜面的小路狂奔而去。 “他娘的跑了带头的。”一个带花帽子的大叔啐道。 “没关系,抓了这两个也够了,那个迟早都要被我们抓到。”另外一个花帽子大叔忙着敲晕两人。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地上层层叠叠的竹叶,一切平静如常,什么马、什么断蹄,甚至一点儿红色都没瞧见。 “哗”两桶水朝着两个笼子浇去,只见这两个笼子只半人高,十分狭窄,里面的人手被铐在身后,只能佝偻着腰半蹲着,无法站直也无法蹲下去。 “啊,他娘的给我们个痛快吧!”牢笼里的人吼道,背上的衣服已经湿了,双腿一直闪着,额头上豆子般的汗水一滴接着一滴的流。 “呜呜呜……太累了,兄弟,我受不住了。”另外一个人呜咽的说,脸上泪水鼻涕横流,和额头上的汗水混在一起。 “呵呵,给你们看看这大铁爪子,这天气冷,往你们身上泼点热水,再拿这爪子给你们身上好好梳洗梳洗,应该会很快活的。“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响起。 “不不不,我说,我说,兄弟,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刚才呜咽的那人说道。 “你还是绿野寨的人嘛!老子死也不会屈服。”说完,牙齿用力,咬舌自尽了。 “哟,还挺有骨气,你呢?”花帽子大叔拿着隐隐约约的丝线来回的晃。 “我说,我说,我还想活。”呜咽的人说。 “好的,那你先说来听听。”刚轻描淡写的声音又响起,让人把笼子顶上的锁打开,让他可以站起来靠着笼子。 “有一女子找到了我们当家的,让跟着云溪城出城的云香楼的马车,寻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劫了六号车上面的货。”笼子里的人声音颤抖,气若游丝的说道。 “我就不一句句的问了,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们跟了五天四夜,乘着他们放马去河边的时候就把东西抢了,抢了之后兄弟伙都回寨里了,当家的只让我们两兄弟跟着他把东西运到京城郊外的破庙里交货。接货的是一女子,他们点了货,拿了一张纸,看来主要是为了寻那纸。” “哦?纸上写了什么?” “小的大字不识,只听当家的说是什么制香的秘方。我和当家的只道是这生意好做,就一马车的货和一张纸,谁知道啊?让我兄弟丢了性命”说完笼子里的人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你可要想通啊,别自尽了,你这种抢人东西的不过坐几年牢出去又是一条好汉了。”花帽子大叔哈哈劝到,说完啪的一手,又把人弄晕了。 领头的人拍拍手,来了一群衙役,嘱咐道“把人关进了牢房,别让他死了。” …… 溪城,云府。 “夫人,云二让人回话了,香果然被人劫了。”说话的人是云三,云家制香处的管事。 “好的,那就好,果然咱们制香处有奸细,查出来是谁了吗?”云夫人一拍桌子,笑问道。 “查到了,是三年前进来的徐三,哼!当年见他衣衫褴褛,好心收留他,让他进了府干了一年打杂的活,后来他说喜欢香,希望能进制香处,我就给了他机会,他倒也争气,经过层层试验进了,谁知道是狼心狗肺,早有目的。”云二气道。 “无碍,这不是揪出来了吗?先别动,别打草惊蛇了,继续盯着就是。”云夫人道。 云家的制香处是云府的核心所在,制香的每个步骤都是分开的,采集原料、原料处理、烧制、调香、分拣各有对应的坊。 进入制香处也需要经过三道试验,考的是是否识得普通的原料,是否会攀爬,是否会辨味,最重要的调香坊都是云家家生家养的内府人。 每次研制新的产品只调香坊的人关起门来做,做成了便让采集坊的人去深山老林或者自家的原料地采集。 之后交由处理坊或煮、或烤、或碾磨等等,完成了进烧制坊,告诉烧制坊所需的火候。 再由调香坊的人亲自将原料按分量、按次序加入锅中,最后再由分拣坊切割形状,制成各种样式后分拣打包。 这徐三起初想进调香坊,只因不是内府人,只能退而求其次进了最累最苦的烧制坊。 在烧制坊,每天盯着火炭,又要加柴又要减柴,又热又累,所以他主动进了烧制坊很让大家刮目相看,对他十分友好,谁知道他是抱着接近调香坊的目的。 这次陈老爷千里迢迢让人给夫人送了信,只说让调香坊放话出去。 说是研制了一种新的香要让云香楼在京城的斗香大会上大放异彩。 再假装不小心说漏要把方子和香运在一处神不知鬼不觉的递过去,就等着人来。 这不,果然来了! 第十四章 游日月湖 怀王府书房。 怀王宋昇和昌平王苏岩正在下棋。 “宋兄,你这棋子隐藏着的肃杀之气啊。”苏岩盯着棋盘,拿着子轻轻落下。 “这乌烟瘴气的局势看得我头疼。”宋昇拿着棋子,皱着眉头思考。 “唉,你别想那么多嘛,我让你还不行么?”苏岩作势要悔棋。 “千万别,你看这不过来了么。”宋昇眉头舒展,落子。 “哎呀,这下轮到我头疼了。这样,我再让一步。”苏岩落子。 “苏兄,你这是以退为进啊!”宋昇哈哈一笑。 苏岩笑而不语,又落下一子。 “你这是险中求胜啊,哈哈,输了,输了。”宋昇认输。 “来人,把我刚得的香点上。”宋昇叫道,有丫鬟拿了香炉,点了香,退出了。 “唉,宋兄你这可是笃褥香?可以啊你,现在市面上可是重金难求了啊。”苏岩看了看香炉,缓缓闻了几息。 “呵,你以为是我重金买来的?我可不喜把银两花在这处。”宋昇不屑的说。 “哦?那是何处来的?”苏岩好奇问。 “哼,王郡送的。”宋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怪不得,这王家不愧是世家贵族,钱多气粗啊,这货比千金的说送就送。”苏岩挑挑眉,挪揄道。 “你别这个样子看我,你可知他为何送这香给我?这次的斗香大会仿香的题目由我出,他想让我答应把这个香用做题目。”宋昇说道。 “哦?这是为何?”苏岩问。 “他说这香是藩国才有,藩国商人开价极贵,皇亲贵胄、世家贵族都爱,这银子都进别国的口袋了,若斗香大会真有人能仿出来,再由我国自己制香,岂不是好?哼,说得好听,我哪不知道他的心思,他的妹子在我那兄弟身边可没少吹枕头风,这斗香大会就是她搞出来的,圣上这几年越发的喜欢香,什么珍贵的香都要到手,国库都成放香的仓库了!”宋昇吹胡子瞪眼道。 “哎哎哎,宋兄你说话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传到圣上耳朵里可不得了。”苏岩提示道。 “哼,我说的都是事实。要是真的把这香仿出来了,他们王家就是第一个去圣上面前领赏的。王家这几年硬是要往朝廷里面挤,你听听他今天上朝上说的话,说周边各国对我国蠢蠢欲动,要提前增加国库存储,以备战事,然后把主义打到你这里来了,你不生气?”宋昇还是气鼓鼓的样子。 “唉,制船的收入,我们苏府四分,上交朝廷六分,这下他开口三七分,我也不反驳,我也知道王家对我有敌意,可我不想与他争辩,让圣上对我疑心更重,只要不消减朝廷拨下来的制船经费就好。”苏岩无奈叹了口气。 “好好好,这次你忍了,我就看看接下来他们要是把你逼到角落里你,你该如何。”宋昇恨铁不成钢,在朝上几次三番想和王邵争辩,却被苏岩一次次的挡了。 “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不要了这昌平王的头衔,和婉盈一起回浙城看那海平面的日升日落。”苏岩笑笑。 “就你想得美。不说这个了,待会在我这吃饭吧,我跟你讲讲我新看的话本。”宋昇反被气笑了,转移了话题。 …… 苏府。 这日王卿、杨崧几人又凑在苏容的院子里。 “唉,苏容,我们去游湖吧?”王卿提议。 “日月湖吗?好啊好啊?”云响第一个响应。 杨崧拿着扇子,点点头,苏容不置可否。 “那就去吧,我去准备。”苏册说完去准备去了。 这半个月来,云响天天来苏府这儿,加上王妃的宠爱,俨然成了苏册最宠的小妹妹了。 不一会儿,苏册就准备好了,五人一同前去。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马车走了之后,有一个伙计揣着一份信也急急忙忙走出苏府。 到了日月湖边,只见湖宽阔无边,目所能及的地方均种了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甚是养眼。 有高的亭楼比柳树还高,蓝天碧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泛舟湖上,好不惬意。 绿柳红楼,掩映在水中,自有一番风趣。 周围的店铺鳞次节比,人流来往不息,码头也多,许多人在排队,都在等着上船游湖。 苏册领着到了一个人少的码头,说道“就这儿了,看,这船气派吧,今儿这船就我们几个人,我包了!” 几人下车,王卿先下,苏容下了车又转头抱云响下车,接着是杨崧、苏册,几人又依次上了船。 上了船,游到一处荷叶叠叠的地方,只见大荷叶如翡翠,小荷叶娇嫩欲滴,水珠在荷叶上如盘子上的玉珠一般,荷花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中亭亭玉立,粉红色的花瓣在翠绿的荷叶映衬下分外美丽。 云响奇怪的问道“奇怪,这都秋日了,怎的还有荷花啊?” “这你就不知了吧,有个传说,说是虹国今个儿的圣上最开明贤德,天上的神仙表示敬意,特意让这处的荷花从夏日开到秋日呢。”王卿双手抱拳斜着举过头顶,朝着天上拱了拱手,好似真的有神仙一样。 杨崧听了牵起嘴角笑意满满,苏册嗤之以鼻,苏容面不改色。 “哇,这么神奇!苏容哥哥,我忍不住要做一首诗呢,你i听着啊,日月湖,特别大,日月湖里有荷花,荷花上面有蛤蟆,一一戳一蹦哒!”云响说完自信一笑,直问大家作得好不好,欢声笑语一片。 几人花了一下午泛舟,直到云响肚皮咕噜咕噜叫了,才恋恋不舍的找了个地方下船。 “唉,你们看,那两座山看过去是不是像霓裳仙女?”王卿问道。 几人站在鹊桥上向北眺望,只见进出碧波粼粼,远处有两座山确实像两位仙女。 苏容突然好奇,不知道云响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苏容哥哥,你发什么呆呢?”云响伸手车了车苏容的袖子,要苏容抱抱。 “嗯,没想什么。”苏容一把抱起云响,忍不住把云响的头挨在自己肩膀上。 真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保护她,苏容蓦地生出这种想法,只当她是自己的小妹妹。 几人边走边聊,寻了个靠近湖边,可以看见湖面景色的地方坐下了。 五人选了顶楼的一个隔间,不一会儿菜陆陆续续的上了,云响却说想要如厕,苏册、王卿、杨崧三人只盯着苏容,苏容无奈,只得带着云响下楼。 却不想,又有一伙人在等着他们。 第十五章 再次绑架 苏容带着云响下了楼,到了净房门口苏容就让云香自己进去了,苏容在门口等着。 不知怎的,苏容心里有些异样,总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他环顾四周,又只见大堂里的人都忙着吃饭,伙计忙着上菜,没有什么异常。 苏容甩了甩头,想把这种异样的感觉甩掉,这会儿果然没有这种感觉了,右眼皮却又突突突的跳起来。 等云响出来,两人回了隔间,没吃几口饭,有苏府的小厮急冲冲的跑进来禀告:“公子,王爷令你们速速回府。” 苏册和苏容面面相觑,拜托了王卿和杨崧把云响送回云香楼,便急急的赶去了。 王卿、杨崧、云响三人同坐一辆马车,朝着云香楼驶去。 云响时不时的掀开马车窗户的帷幔,看着街上热热闹闹的人群,叽里哇啦的和王卿说着话,杨崧在一旁拿着扇子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后停了,只听见外面一阵兵刃相碰的声音,三人大惊,王卿掀开马车帷幔一看,只见带来的侍卫和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正刀光剑影的缠斗在一处,两边人数相当。 王卿赶紧退回了马车内,和杨崧说了状况,提议三人悄悄先溜走,杨崧点点头。 杨崧和王卿一掀开帷幔,两个蒙面黑衣人就把泛着冷光的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三人噤若寒蝉,王卿把云响紧紧的抱在怀里,小声的哄“别怕”。 侍卫发现了这边的异常,立即赶来,可是谁也不敢动,场面陷入了僵局。 “你们让开,我只要这个小女孩,只要我们到了城外就放了另外两位。”其中一个蒙面人说道。 杨崧仔细看了看,目前他们的侍卫剩的人多,蒙面人只剩这三人了,一人在前面准备驾车前行,两人分别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杨崧心思一转,乘着蒙面人说话的功夫手中扇子一抬,把刀格挡开来,他这把扇子是用稀少的金属原料锻造成的骨架,仿木做旧,材质比刀还要坚韧,所以他扇不离手,做防身之用,又用脚一踢,正好踢到对方腰部命门,蒙面人猝不及防掉下了马车。 暗处的人本准备现身上前施救,见此又退回了暗处。 另外一个蒙面人见状手中的刀一用力,王卿反应迅速,使劲后仰,还是被划伤了脖子。 “都别动!”蒙面人喝道。 此时杨崧已经到了侍卫那边,驾车的蒙面人见状驾马狂奔,几人仓皇避让,只见杨崧避让中快速的从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一拉,“嘭”的一声,一记烟花绽放在空中。 京兆府府衙内,尹恩打了一个冷哆嗦,看到烟花立马站起,急冲冲的唤道“来人,去烟花那儿,把附近的路都给我堵死了。” 不一会儿,两个蒙面人便伏法了。 尹恩先是见到了杨崧,见对方虽然发丝有些散乱,但是没有什么大碍,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脖子,放下心来。 后来抓住了蒙面人,才看到了王卿,一见王卿的脖子伤了,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来人!快请大夫过来!”尹恩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过杨崧听出来了,难得的拿了扇子拍了拍尹恩“尹大人不用担忧,你来得正好,我表弟无碍。” 尹恩只好苦笑的点头致谢,等王卿的伤口上了药,又哄了云响这是在做抓人的游戏,云响心情平稳了,这才命衙役护送云响回云香楼,自己亲自骑着马护送杨崧、王卿回王家。 到了王家,早有人禀报,王邵和他的正妻李氏正在大厅坐立不安的等着。 尹恩一见王邵,赶紧低头抱拳“王公,是小的办事不力。” 李氏见了王卿,嘴巴一瘪,眼泪婆娑的喊到“我的儿啊!” 王卿赶紧劝慰母亲去了。 王邵却是先问了杨崧“你没事吧?” 杨崧恭敬的回道“舅舅,我无事。表弟也只是受了皮外伤,无碍。” 王邵这才看向仍然低着头的尹恩,眼光中闪过一丝恨意,掩了去,换了平常的样子,回复道: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还要感谢尹大人及时赶到救了人。不过,还请尹大人跟我说说来龙去脉,我好跟上头回禀。” 尹恩这才抬起头来,把事情一一说了,只道是冲出来一伙蒙面人说要绑架云香楼老板的妹妹云响,两位公子恰好在一处,这才伤到了王卿公子,具体何人指使只等明日开堂再审。 “哦,别急,尹大人你需多花几天时间好好审,审细致了才是。”王邵笑着道,笑里藏刀。 “是,小的知道了。”说完又寒暄了几句尹恩就回府了,几人也各自回屋休息。 王家书房。 “啪!”一声响亮的啪掌声响起,只见王邵儒雅的脸上此时的表情却是气得有些扭曲。 “谁叫你这么干的?我的儿子你也敢伤?”王邵骂道,说完又抬起腿一脚踢了过去。 只见地上瘫倒的女子捂着肚子勉强的跪正了,俯下身去砰砰砰的磕头。 “是奴婢的错,奴婢气不过被云香楼摆了一道,气糊涂了才想着再绑架云响,让他尝尝惹到我的滋味。只是不知道公子也在那马车里啊!都怪昌平王家的两位公子,不然公子也不会和云响在一处。”女子先是哭诉,后又愤恨的道。 “万香啊万香,王家卫士出身怎的这次这么冲动,还有下次,你就拿你的狗命来偿吧!自己去卫士那儿领鞭子吧。”万香脸色惨白,又砰砰砰的磕头谢恩。 虽然王家的卫士下手狠绝,不过老爷只说领鞭子,好歹能留一条命在,顶多将养几个月就好,总好过受那死不成又活不了的生不如死的酷刑好。 “昌平王,哼!我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王邵显然也将怒火迁移到了昌平王那儿。 …… 云香楼这几日客官络绎不绝,因为他们新上了一种香,价格便宜,气味却比以往的香要好,云香楼一时间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店铺。 这香嘛,正和那日绿野寨劫走的六号车上的香一模一样,不止那六号车是这一种香,其他车也有,那方子嘛自然也是假的。 陈老爷当时设了个“请君入瓮”的圈套,又早早的跟老乡张达通了气。 张达只建议他一旦香被劫,就第一时间报京兆府尹,请求拦截抓人,陈老爷便令云长报案去了,这一下果然抓到了人,这几日正在等着背后的人现身。 谁知道他们竟然恼羞成怒对云响下手,自此云响被看管得十分严格,再也不让她出云香楼。 于是云响天天盼着斗香大会,天天都会问陈老爷和云长百十遍“斗香大会还有几天啊?快了吗?”,让陈老爷和云长不胜其烦,却无可奈何,只能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的回答她。 第十六章 幕后主使? 话说苏府这边,苏册和苏容风急火燎的赶回了家, 刚进大厅就听到向来温婉的昌平王妃唐婉盈生气的骂“凭什么?我们要多交一成的收入给国库?他王家怎么不交?” 昌平王苏岩叹了口气:“婉盈你别生气,这不是没有扣拨下来的经费嘛。一成就一成嘛,也是为了战事做准备。” 唐婉盈又想说什么,被进来的苏册和苏容打断了。 “父亲、母亲。”苏册、苏容齐声喊道。 “哎,你们回来了。”唐婉盈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怒气,压制了下来柔声回道。 “父亲,母亲,着急叫我们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苏册问道,苏容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们先坐。”苏岩说道,四人落了座。 “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讨论一下,我想让册儿去浙城打理一下制船的事务。”苏岩说。 “什么?”唐婉盈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册儿已经十六岁了,作为世子,是要继承我们苏府的所有产业和昌平王的爵位的,现在是时候出去锻炼了。”苏岩严肃认真的说道。 “你年轻那会儿也十八了才去,怎的现在要让册儿这个时候去?”唐婉盈问道。 “早去早当家嘛,也让他好好去学一下相关的技术嘛,放眼天下,走到哪儿有这技术也不愁饿死嘛。”苏岩笑着说。 “噗嗤”唐婉盈被逗乐了。 “你呀你,堂堂昌平王爷说这种话也不怕别人听了笑掉大牙。”世袭的昌平王哪会愁吃的。 “嘿嘿,不过说正经的,咱们家祖宗是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武将出生的,虽说这么多年来没有战事了,你们也不可荒废武功,务必好好的练,知道吗?”说不定哪天能保你们一命,后半句苏岩没有说出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有一块乌云已经缓缓的朝着他们虹国飘过来,朝着他们苏府飘过来,苏岩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但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知道了,父亲。”苏册和苏容站起来,郑重其事的回答。 “父亲,哥哥什么时候走?”苏容问。 “让苏册过了新年再走吧?没几个月了。”唐婉盈说道。 “嗯,也好,这段时日我亲自教你一些家业上的东西。”苏岩点了点头。 …… 第二天,京兆府尹的牢房内,绑架云响不成、伤了王卿的绑匪此时正在啃馒头。 三号牢房内十分昏暗,五人高的墙上开了长宽各四块砖那么大的口子,让光线透进来,最主要的,是让空气稍微清新一些,自然,也是清新不到哪里去,毕竟牢房里的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块儿,角落里有一个桶,桶的底部是开了拳头大的口,连接着虹城庞大繁琐的地下排污系统。 好在还有几块木板,上面铺了厚厚的稻草,只是这稻草也不知道多少人又或者是老鼠昆虫什么的睡过,已经扁下去了。 绑匪正坐在床上吃一个冷掉了的馒头,给的水也很少,就两三口,好歹不会被渴死。 “你们啊,进了这儿别想越狱,你看看困着你们这儿的栏杆,放眼各国,这是只有我们虹国才有的打铁技术,你们那透光的口子上也有栏杆。” 两名狱卒拿着鞭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在栏杆上,在这个有十来个牢房的大房间内来回巡视,边走边训话,当然没有人搭腔,大多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样焉巴,除了牢房尽头,那里时不时的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声。 “你们啊,也别想联合起来,你们这虽然只隔着一堵墙,这墙里啊,也有这铁。唉,也别想自杀,听到惨叫声了没?这牢房尽头有一个小黑屋,死不了,进去一趟再出来,哎呀比死更难过。珍惜你们在这儿的生活吧,该招的就招了,要么再多坐几年牢、要么就死,都痛快。”狱卒顺便给囚犯洗脑,这样的洗脑一天有个两三次,成效嘛还是不错的。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喊“请三号囚犯出去受审”,狱卒便押着绑匪到了另外一个受审的房间。 这个房间分成了两部分,被铁栏杆隔开,一边有着各种刑具、凳子等,一边有两张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 此时绑匪坐在了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铐着,铁栏杆正对面的桌子前坐的是京兆府尹尹恩,斜对面的另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书记员,正是张达。 “你好,我是京兆府尹,想问一下你一些情况,请你据实回答。你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家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尹恩开口道。 绑匪一一回答了,张达在一旁奋笔疾书。 “现在,请你告诉我你为何要绑架云香楼的云响,指使人是谁?”尹恩问。 “这……主人只说要给对方颜色看看,让对方知道骗人是有代价的。主人是谁,小人不敢说,小的父母都在边城为主人办事,若是让主人知道了我出卖了他,他会杀了我父母的。”绑匪无力的回答。 “这个,你倒是不用担心,你把你父母的地址告诉我,我让人把你父母带回来。”尹恩说。 绑匪眼里漏出欣喜的神色,又很快的熄灭下去“不会的,主人不会放我父母的。” “哦,这是为何?”尹恩疑问。 “因为我们是逃难出来的,快饿死了被主人救了,之后就为他做一些活路,一些暗地里的活路。”绑匪说。 “哦,那倒不怕,我说了会把你父母带回来的,说到做到,因为我是,京兆府尹。”尹恩斩钉截铁的说。 绑匪动摇了,尹恩又劝说半刻,绑匪用手在空气中挥舞,写了一个字,尹恩和张达看清了,是一个“万“字。 尹恩得到了答案,就让绑匪回了牢里,审问室只剩下了尹恩和张达。 “你怎么看?”尹恩站起身来,朝着张达问道。 张达没有急着回答,看了看手上写满字的纸张,又拿出了一张空纸,在边上写了一些字。 云香楼香被抢——没抓到、绑架云响——抓到了绑匪、云香楼香又被抢——抓到了马贼、又绑架云响——抓到了绑匪,思索了片刻,又把“万”字写在了一旁,又想了片刻,把云长的名字写上,把纸递给了尹恩。 尹恩看了一会儿,也提起了笔,蘸墨又添了几笔,张达拿起来一看,在万字后面多了一个“香”字,正是万香。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万香,指向了碧羽堂。”张达说。 “还有一个地方我们没有搞清楚,这是问题关键所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尹恩扶额。 “这个碧羽堂从十六年起,一直到现在,我一直觉得他们安安稳稳做生意,也没有细查或者为难,只知道后面肯定有人在帮他们,这京城皇亲贵胄、世家子弟何其多,我也没有深究,看来,是有必要查一查了。”尹恩语速极快的说道,竟有些气急的样子。 张达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之前抓到的人说的话像漫天飞舞的竹叶从张达脑子里闪过,突然,他看到了一片竹叶,和其他的叶片不同,他伸手去抓,却抓不到。 “还差一点点就可以串起来了”张达心里想,表情纠结了一下,再抬起头来眼神坚毅: “大人,小的想去一趟边城,有些事情需要确认。”张达抱拳请示。 “嗯,准了,早去早回,注意安全。还有,答应三号囚犯要把他父母接来的,不要让我失望。”尹恩答复。 张达领命退下了,走之前,他想和老乡喝一壶酒 第十七章 暗潮汹涌 尹恩回到府邸,心情略显烦躁,自从自己被提拔至京兆府尹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了,最近发生的事,不知为何,总让他心神不安。 他隐约中觉得,所有的事件都似乎透露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 让他不经想起当今皇帝刚刚上任之时的那段风起云涌的时光。 “风雨欲来啊!”尹恩轻叹,缓缓拿起茶杯小抿一口。 “大人,有人来信。”院中下人突然打断尹恩的沉思。 尹恩稍显不耐烦的拿过信件,拆开一看,额头不由的冒出些许汗珠。 “速来”。 信上仅有两个字,但信后的落款却让尹恩觉着有些不安。 “通知内务官,今天所有事物由他代理。”说罢便急冲冲的走出府邸。 …… 京城怀王府,这京城内唯一王族王爷的府邸,常理来说,这等人物家中应该是常有人走动,但这间府邸却和常人想象中不同。 这座府邸,冷冷清清,就连府内下人都少得可怜,若不是门口怀王府的牌匾还在,还以为是哪位破落的家族住所。 “王爷,人到了。”一袭白衣的人颔首微躬的说道。 “你先退了吧。”怀王宋昇低头喝茶,看也不看的说道,话音刚落,白衣人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宋昇又喝了两口茶,管家在门口轻声叫唤,“王爷,京兆府尹求见。” “传他进来”。 又过了会,尹恩如约而至的出现在房门口,颔首躬身,正欲开口。 “到了便过来。”宋昇坐在椅子上冷声说道。 声音不大,但传入尹恩的耳朵,心里却是被雷惊扰一般吓了一跳。 尹恩入内,恭敬的站在对方身前,心有疑虑,显得有些拘谨。 “坐。”怀王指了指声旁的椅子说道。 尹恩也不做作,应声便坐,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寒暄,对方便又问话了。 “我听闻最近京城有些乱啊。”怀王低头喝茶,也不看对方,轻声的说道。 “王爷,何来此说?” “哼哼!”怀王冷笑,“在这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便有人掳人,你说何来此说。” 怀王放下茶杯,双眼微眯,“还是说府尹不知此事”。 “这个呀,王爷您多虑了,就是些宵小贼人,小事而已。” “哈哈哈哈,小事。”怀王大笑,突然他面色一冷,一字一句的说道:“若要细究,你在京城,怕是呆到头了”。 “王爷,我办事不力,您要责罚我毫无怨言。”尹恩恭敬的说道,但语气中藏着些许不满。 “好,我也不和你啰嗦。”怀王突然一笑,“那万香是怎么回事,又劫货,又撸人的是为何”。 “王爷您?”尹恩有些奇怪,这怀王身为当今圣上的亲兄弟,皇族事物基本都是他在打理,这皇族业大,管理起来极费心神,今怎么就关心起这事了?尹恩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更盛了。 “说!那万香身后是谁。”怀王叱道。 “王爷。”尹恩起身,颔首答道:“我还在查”。 “那他劫人劫货是为何!一个商家,勾结马贼又是为何!” “还在查。”尹恩擦了擦额头的汗,心中不禁嘀咕,这看似普通的事件,背后到底是牵扯着什么,为何惹得怀王如此重视。 “还在查。”怀王突然大笑,笑声落下后是一双如望死人的眼,“一周内,你若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怀王冷笑一声没有说下去,但伊恩明白,以怀王的势力,若不将此事处理清楚,怕是就连自己的主子也保不住自己了。 “还不去查,愣在这是想我留你吃饭?” “容小的先行告退。”尹恩收起心思,退出王府。 出府后,尹恩心中还在琢磨着怀王的态度,整个事件看似从普通的劫人开始,但逐渐深入却疑点太多。 首先,这经营了许多年的碧羽堂为何要对陈家如此,他陈家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着对方。 其次,这万香背后到底是谁,竟敢在京城行此劫人之事,他不相信一个普通的商家能做出这种行为。 最后,也是最让人在意的事,为何万香远在京城,却和边城的人有所关联。 “看来得给张达加派人手。”尹恩不禁嘀咕道,若在边城不查出些东西来,怕是无法和怀王交代。 还有一点很让尹恩在意,怀王与自己主子是亲兄弟,怀王这般询问到底有没有主子的意思在里面,实在耐人寻味。 “叫张达在府邸等我。”尹恩抬头轻唤,话音刚落,便“刷刷”几声,闪过几个花帽身影。 …… 云香楼三楼,陈老爷正坐于桌旁,提笔写信。 他眉头紧锁,下笔却是极快,不多时便拿起三五张写好的书信递给自家伙计。 “告诉夫人,不可随意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说罢便将书信递给对方。 对方离开后,陈老爷也打开房门,打算下楼看看。 此时的云香楼,店里熙熙攘攘,来往客人络绎不绝,若是细心观察,许多都是常常出现的面孔,这些面孔里,有普通的商客,也有许多官家之人,而在其中最让陈老爷和云长在意的,还是那些经常出入自家店中的碧羽堂之人。 “真是厚颜无耻。”陈老爷在三楼低声叫骂了一声,便扶着扶手,走下楼来。 云长此时正在一楼大堂中打点着,看着自己忙碌的儿子,陈老爷轻轻摇头。 在云响出生前,云长本被定为下一届家主,自己这儿子也不负众望,从小便处事沉稳,这京城的云香楼在他的打理下,发展蒸蒸日上。 就连那几乎在这京城中,垄断了制香这行的碧羽堂也隐约被这小小的云香楼追上,但奈何家训难为,最终云响成为了下届家主的继承人。 好在这云长从小受家族熏陶,家族观念很深,一切都以云府为重,对云响的事也没有怨言。 反而对这个活泼的妹妹爱护有加,但终归还是年轻,对于家主的安排,他虽然接受,但心中还是有着一口气。 不过自己着大儿子心思还是善良,他仅是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给大家看,他云长不是家主,但依然是家族中不可忽略的人才。 这不,这几年在这口气的推动下,云香楼从籍籍无名到如今声名鹊起,云长功不可没,。 蹉跎了云长的岁月,至今婚事没有着落,想着入京时夫人的嘱咐,陈老爷不禁苦笑。 陈老爷还在想着云长的事如何与夫人交代,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陈老爷的视线中。 两人隔着大厅中来往的人群互相观望,不觉微微一笑。 “老陈,我来你这吃口茶。”张达大大咧咧的笑道。 “来。”陈老爷抬手示意,两人上了楼。 第十八章 老姑娘宋忧离 张达和陈老爷两人到了云香楼三楼包间。 “老张,你是来讨茶喝还是讨酒喝的啊?”陈老爷打趣道,说完一挥手叫来了一个伙计。 “去,把我的酒拿出来。”“是,老爷。”不一会儿,伙计去取了酒来,陈老爷就让伙计出去了。 只见屋内圆桌上摆着花生米、酱牛肉,陈老爷亲自从酒坛里取了酒到酒盅里,又拿了两个小杯子酌了两杯,推到张达面前。 “来,喝酒,我这儿没茶!” 张达嘿嘿的笑着“老陈,还是你懂我!我这些年可没喝过几次酒啊,也只有到你这儿才敢喝。” 陈老爷一听,只道是他一个外乡人到京城无依无靠的,能在京城当上书记员必是吃了很多苦头,也不多说什么,举起了杯子对着张达道“唉,机会难得,喝就是了。” 张达也不多言语,举起杯子就喝,先是小抿了一口,咂巴了几下,又把杯子凑到了嘴边,一口干了,说道“咋,老陈你这可是废了功夫的啊,好酒!好酒!” “唉,你这老小子不错,一般人我可不拿这酒出来的,怎么样?看你样子是喝出来了吧,你给品品我这酒怎么样?”陈老爷乐呵道,也一口干了一杯。 “你这酒酒香浓郁,口感厚重,一饮而尽,相当顺口……”张达顿了一下,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嘴角。又拿起空杯放到鼻下闻了闻,“回味悠长。空杯存香我好久都没喝过这么正宗的溪城酒了。” “哈哈哈,你嫂子要是听到你说的她得乐上好几天呢,这可是你嫂子亲自用溪城的水、溪城的粮、溪城的火石和柴火酿的酒。”陈老爷听完哈哈大笑,两人又干了一杯。 “怎的今天突然想来找我喝酒了?”几杯酒下肚,陈老爷问。 “唉,也没什么,我因公事要外出办事,这一天两天的也回不来,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溪城,这不过来跟你道个别嘛。” 张达想起了溪城,叹了一口气,他很久没回过溪城了,当年母亲去世,父亲也病了,临终之际给了他一封介绍信,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到了京城找到老友后一定要好好做事,这才一步一个脚印的在京城有了自己的一点立足之地,忙着生计,也一直没有娶亲,孤家寡人一个。 “那为兄就祝你一路顺风!”陈老爷举起杯子敬了一杯酒。 “你新年前可回得来?我赶在新年前回溪城就可以了,这还有三四个月,不急,我们还能再见的。”陈老爷又拿起了杯子,叫张达一起喝。 “归期这可说不定,事情办成了就回来。”张达一饮而尽。 他们的包间窗户是朝着云香楼的内院的,两个喝得起劲,觉得热了不少,打开了窗户,只见院子里的溪山竹葱葱郁郁,张达不禁问道“你们这是废了多大功夫才把溪山竹给弄回来的啊?” “嘿嘿,云长这小子当年来京城,抱着闯出一片天的决心,也好几年没回去了,想家,就让人挪了些泥土和竹子过来。”陈老爷嘿嘿一笑,对自家的儿子那是相当满意的,张达两人又就着云香楼如何如何说了半天。 “唉,这京城盘根复杂,你可要保重啊。”张达犹豫再三,还是说了这句话。 陈老爷听了,心里有疑虑,但是做了多年的家主也是做生意的,自然明白有些事不可追问,只道了句谢,默默的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唉你家小丫头呢?我可一直没见啊,我当值时可听说了,都被劫了两次了,你可把小丫头看紧了。”张达想起还一直没见过云响呢。 “唉,你看我这记性,都忘了叫她。”陈老爷一拍额头,叫了伙计去后院把云响叫过来。 不一会儿春娘就带着云响来了。 “嬷嬷,是爸爸的好朋友吗?那是比爸爸年纪大还是比爸爸年纪小啊?我是要叫伯伯还是叫叔叔啊?”云响边上楼边问,不注意就到了包房门口,问话恰好被屋里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老陈,你家这丫头口齿伶俐啊!”张达只听声音,便对云响这个小丫头有了五六分的喜欢,他其实很喜欢小孩子,可惜一直没有成婚。 陈老爷还未说话,就听见门吱呀的开了,云响由春娘拉着手走了进来。 “来,响儿,跟你张伯伯见礼。”陈老爷招招手,云响乖巧的走到了张达面前屈膝福了一下,“云响见过张伯伯,伯伯好!” 张达高高兴兴的应了,又问她京城好不好玩,学了些什么之类的,云响一一答了。 末了,张达准备回去,陈老爷留他吃饭,张达只道还要回家收拾行李,不吃了,说完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个串着珠子的香囊递给云响:“响儿,这是伯伯的娘亲给伯伯的,伯伯没有女儿,看到你觉得特别开心,这香囊我送给你,拿着。” 云响不接,只拿眼睛看着她父亲。 陈老爷一听,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这是你娘亲给你的,你自己好好留着。” 张达手拿着香囊,看着陈老爷的眼睛,认真说道“陈兄,我没有成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孩子去了,云响我看着十分喜欢,你若同意,我想认她当干女儿。” 陈老爷看到了张达眼中的坚定,心里一软,也是,这兄弟一个人,响儿多个干爹疼她也是好的,当下就同意了。 “那这便是我给干女儿的信物了。”张达又把香囊递给云响。 云响在一旁听懂了,也见着父亲同意了,双手恭敬的接过香囊,又朝着张达跪下,稚嫩的声音响起“请干爹受云响一拜,响儿长大后会好好孝顺干爹的。” 陈老爷在一旁叫好,张达听了眼睛都有点湿润,自此,多了一个干女儿。 ………… 怀王府,怀王妃正皱眉跟怀王抱怨“你说咱们的女儿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嫁出去啊?小时候提亲的也不少,她一直不满意,这一晃就二十了,也还是不满意,这年纪也大了,都成老姑娘了,来提亲的也越来越少。我看最近的那个太子太傅的儿子也不错,你看怎么样?” 怀王听了也皱眉:“你急什么啊,她堂堂一个郡主,挑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还不成?怎么了,她吃你家的大米太多你心疼?你也不看看她瘦成什么样了!我的女儿,爱怎么就怎么,谁敢说她嫁不出去?谁敢说她是老姑娘?是那些公子哥配不上我女儿,哼!”怀王说完了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怀王妃。 怀王妃一看,得了,别的还好,每次一提到女儿这怀王就跟护崽子的狐狸一样,“我看你啊就是一女儿奴!”怀王妃气呼呼的甩手走了。 两人谁也没注意,他们口中的“老姑娘”宋忧离正躲在屋中的房梁上,等她父亲母亲走后一跃而下。 “哼,想把我嫁出去,没门!我就赖在家里吃大米!还太子太傅公子,我小时候可是见过那小子撒尿的,开玩笑!这京城的男儿我看没哪个好的,估计我夫君还在她娘的肚子里呢” 宋忧离一身男子劲装打扮,乍一看去就像哪家长相秀气的公子,当然了,那没有喉结的脖子可是唬不了人的。 她嘴里嘀嘀咕咕的走到王府墙边,轻轻一跃,就翻过了墙头,这驾轻就熟的样子,想来这么干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王爷,小姐不知道去哪里去了!小的府里上上下下都找过了。”有家里的管事婆子跟怀王汇报。 “随她去吧,也许在外头能看上哪家公子给掳回来也好。”怀王眉头一跳,喜上眉梢。 “……”管事婆子无言以对。 第十九章 遇见大表哥? 宋忧离拿着把折扇自觉风流倜傥的在长街上逛着。 逛着逛着眼睛瞟来飘去就瞟到了斗香大会的告示。 “咦?斗香大会?”好奇心引着她向告示走去。 “碧羽堂和云香楼?这云香楼声名鹊起,自己倒还真没去逛过。咦?怎的老爹还是评委?哼,竟然不告诉我。”宋忧离看到怀王是评委,觉得肯定是她爹故意隐瞒她,怕她跟着。 想着就生起气来,拿着折扇啪的一下拍到另外一只手心里,拍完了又反应过来应该拿扇遮一下不存在的喉结,自己尴尬了几秒,又故作潇洒的把扇子遮过脸,又晃晃悠悠的朝着云香楼走去。 远远的瞧见了云香楼的招牌下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她定眼望去,“哟,这不是堂弟和表弟么,还有那个酷酷的苏家二公子。” 开开心心的走过去,又见一个小丫头片子从云香楼里出来,一下子就抱住了苏容的大腿。 宋忧离觉得稀奇极了,接着又看到苏容自然的把云响抱起来,这下宋忧离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 “淡定,淡定。”宋忧离自我暗示,又装作自然的靠近了他们,只在他们旁边盘旋,假装在看东西,实际上头伸得老长在探听他们在说什么。 “苏容哥哥!好几天都不见你了,我好想你。”云响甜甜的说道,猝不及防的亲了苏容一口。 苏容耳朵根红了,一只手抱着云响,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云响的头发,又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回到“嗯。” 王卿、杨崧、云长早已见怪不怪,云长和他们寒暄了几句说道“我还有一点事务要处理,你们逛逛,待会我来三楼包间找你们。”说完便走开了。 只宋忧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得多看了几眼云响,云响脸上有着婴儿肥,皮肤细嫩,看起来又滑又嫩,感觉一掐就能掐出水来,唇红齿白,甚是可爱。 “好想摸一下小丫头的脸啊。”宋忧离心里想着,鬼使神差的手就伸过去了。 苏容只见一个公子哥伸手朝他怀里的云响伸来,抱着云响就退了一步。 宋忧离醒悟过来,拿起扇子朝着自己“犯罪”的手上一打。 “大表……”王卿第一个反应过来,认出她来了,宋忧离赶紧把扇子朝着他头上一敲。 “唉,王卿,看到你大表哥我太激动了是不?”说完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不要叫她大表姐。 “哦哦,我来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大表……大表哥宋忧离,很久没见他了,我有点激动。”王卿接收到了宋忧离的讯息。 苏容自是认得宋忧离的,也不揭穿,只问“你刚才要干嘛?” 宋忧离尴尬的笑了笑,老实的说道“这小丫头太可爱了,我没忍住,想摸摸她的小脸蛋。” “表哥,怎的今天在这遇见你?”杨崧手里也拿着折扇一晃一晃的,对于宋忧离的出现觉得很是稀奇。 他这位堂姐是个跳脱的性子,虽然生得好看,却被怀王宠成了一个顽劣的性子,从不管什么规矩,也不讲皇亲贵胄的那一套,打小就上串下跳像个男孩子,是他们的孩子王,只是长大及笄后就再也没跟他们玩了。 杨崧还挺怀念小时候被宋忧离带着抓蚂蚱、抓癞蛤蟆、掏马蜂窝的日子,尽管被其他的皇家子弟嘲笑那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才玩的,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宋忧离准把他们骂的个狗血淋头,那是他难得的跳脱肆意的日子。 “唉,小扬扬,今个儿怎么有空出来玩啊?”宋忧离看到杨崧也是稀奇得很。 “咳咳”,王卿听到这个称呼险些呛到口水。 “大表表哥,我们准备和云响的哥哥云长一起组队去参加斗香大会。”王卿说道。 “啊,是么?怎么你爹要参加,我爹要参加,你们三个也参加,我不管,我也要参加。”宋忧离胡搅蛮缠。 “……”王卿扶额,杨崧点点头,苏容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云响却偏着头认真的看了看宋忧离,突然道:“姐姐也想参加斗香大会么?” 宋忧离眉毛一挑,指了指自己,表示疑问,又拿手从上到下比划了一下,“你看我这装扮,我是姐姐?” 云响肯定的点点头,“嗯,云响不会看错的,姐姐虽然很帅气,但是也是个帅气的姐姐,不会变成哥哥的,姐姐的声音很好听,也不是哥哥的声音,哥哥是这样的。”云响用手指了指苏容的脖子。 这下轮到宋忧离无言以对了,心想下次还是穿个高领衣,说话声线再粗一些。 “更何况,姐姐身上的香是只有女孩子才用的。”云响忍不住嘀咕,却不敢大声说,只嘀咕完了把头埋到苏容的怀里,希望别人没有听见,因为父亲和哥哥不准她再提香的事情。 也只有苏容听得见,拿手拍了拍云响的背。 “哎哎哎,我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影响云长兄的生意。”王卿看着周围的人在他们身边来回穿梭,时不时的还要遭受一些人火辣辣的目光,他们几个站在进门处,确实是碍事。 “我们去三楼吧。”杨崧提议道,几人上了楼。 “嬷嬷,我上次吃的那个糕点还有没有?我要拿给苏容哥哥他们吃。“云响问春娘。 春娘应了,拿了糕点过来,又递一块给云响吃。 云响接了过来,小手举到苏容嘴边“苏容哥哥快吃,可好吃了,我给你一块!” 苏容要伸手拿,云响摇了摇头,又抬抬手,示意要喂他,苏容耳根又红了,自是宠溺的应了。 王卿在一旁看着,悄悄朝杨崧说“我看啊,这要成一段孽缘了,你看看,苏容被云响吃得死死的!” 啪,宋忧离拿着扇子又朝王卿头上一打“什么孽缘啊?” “唉,表姐你别打我了,会变傻的。你看看,苏容多大?十二岁!云响多大?三岁!这不是孽缘是什么?”王卿捂着头说道。 苏容在一旁不理会他们,春娘只道是小孩子乱说话,也只捂着嘴笑。 “王卿哥哥,杨崧哥哥你们在说什么?”云响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在说我大表哥……唉,都被认出来了,大表姐都二十了,也还没成亲,不知道能有什么孽缘,什么样的公子哥才会收了他。”王卿打趣道,把矛头指向了宋忧离。 “唉你找死”宋忧离听完追着王卿打。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唉,我哥哥可以啊,我哥哥也没有成亲呢!我看大姐姐和哥哥很配。”云响的声音脆生生的响起来。 除了春娘,集体石化。 “唉,别说,这表小姐长得也挺好看的,性格爽朗活泼,和自己大公子的性格互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春娘仔细的打量了宋忧离,心里想道。 来的时候夫人嘱咐了,若是有合适的女子,就跟老爷说,也让她想办法帮衬一下,毕竟云长没追过姑娘。 宋忧离看云响这般小,以为他哥哥顶多和杨崧一样十六岁的年纪,不以为然。 “哥哥”门打开了,云响朝着云响走过去,云长一只脚才跨进屋里,不知道刚才妹妹刚给他说媒。 第二十章 郡主要参加斗香大会 云长被云响拉进了房里。 宋忧离眼神一直跟着云响,听到云响叫了声哥哥,也好奇的看过去。 只见墨绿色的衣袍,衣服上用银白的丝线绣出了溪山竹的样式,墨色的头发全数拢上了头顶,用玉环绑住,又插了一根竹子样式的发簪,眉毛斜飞入鬓,目光温润,面容清朗。 宋忧离只觉得是进了一片竹林,只见竹木郁郁葱葱,高耸入云,清风吹来,一名男子就那样站在那里微笑的看着她。 她心里蓦地一动,心里如小鹿乱撞,不禁捂住了胸口,告了一声“抱歉,我先行告退。”便走了。 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去,云长不明就里,连人长什么样也没看清,不过他也不甚在意。 王卿只打圆场“啊,我这个大表姐就是这样,风一般的女子,哈哈。” 宋忧离手把扇子捏得紧紧的,不知怎的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仍是愣愣的坐着,脑子里不断的回想刚才所见的人的样貌。 如果之前有人和宋忧离说,以后你会遇见一个人,在你遇见他的时候,什么声音也听不见,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什么景色也看不到,只看得见他的模样,宋忧离一定会哈哈大笑。 但是现在,她正是如此模样。 宋忧离缓了很久才缓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的父王怀王宋昇。 她换了一件得体的女装,略施粉黛,大方得体的朝着他老爹的书房款款走去。 ”咚咚咚“她敲了几下门,得到父亲的允许后进了书房。 宋忧离头也不抬“女儿啊,听说你今早出去玩了,有没有看中哪家的公子啊?” 宋忧离咬了咬嘴唇,犹豫要不要把云长说出来,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说道“父亲,我要参加斗香大会。” “什么?”宋昇奇异的问道,他的女儿怎么开始称呼他为“父亲”了?这是极少有的,一般都是叫他“老爹”。 宋昇赶紧把眼光从他手上的话本移开,抬头一看,“哎呀”,这次却是真的吓到了。 用手指了指宋忧离“你,你,你这是怎么了?” 宋忧离从小就不喜欢穿女装,又以自己是女孩子怕被人欺负为由,让宋昇给她找了高手教她武功,从那后更是觉得裙子拖拉影响她练武(上树爬墙),正儿八经的穿女装还略施粉黛?他老爹从来没见过。 “是的,父亲,女儿想参加斗香大会。听闻斗香大会热闹得很,而且是碧羽堂和云香楼的对决,只要识香的就可以参赛,女儿想长一涨见识。”宋忧离满怀期待的看着宋昇。 “不,不行。”宋昇拒绝了。 宋忧离像是料到了一般,也不像往常那样胡搅蛮缠,开始说“父亲,宋扬也去参加了,他堂堂一国太子都能参加,我为何不可?男子可以参加,女子为何不可?我倒是要让别人看看女儿也是不差的。况且有您做评委,这斗香大会的比试内容告示上写得一清二楚,可比骑马射箭什么的安全多了。” “这……你容我好好想想。” 宋昇弄不明白女儿为何突然对这大会感兴趣了,想了想说的也对。 况且她女儿几斤几两他也知道,说不定第一轮就刷下来了,挫挫她的锐气也行,这样才好静下来找一个公子嫁了。 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那,若是你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可不许生气。” “嗯,绝不生气。”宋忧离看得出来老爹这是松口了,又加了一把火。 “也许女儿能在这斗香大会上结识哪位公子就把自己嫁了也说不定。”宋忧离说道。 宋昇一听,也是,这宋扬、王卿是皇家和世家子弟,他们两个参赛的消息不胫而走。 有人动起了心思,如若能和太子、王家的世子哥认识,那也是极好的,于是也带动了官家、世家、富豪公子争相参加的风潮。 “嗯,那你加油。”宋昇同意了,宋忧离开心得上去就给他老爹一个熊抱“谢谢老爹。” 宋昇嘿嘿一笑,这才是他的闺女嘛。 宋忧离松了手,又款款行礼,到了门边,说了句“父亲,我退下了,这就去云香楼参加堂弟和表弟的训练。” 说完没等他老爹反应过来,一溜烟的就走了。 “哼,我要自己先看看云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告诉爹也不迟。” …… 云香楼三楼,云长开始了每两天一次的集训。 其实这样的训练在他看来是小儿科,这些世家公子多多少少也是识得一些香的,再教一教,过第一关是没问题的。 他也没指望他们能帮他进决赛,关键还是在自己,只要他们能凑个人数就行,况且有这些人的加入,靠着他们的家世,多多少少也增加了一些胜算。 他是商人,也是要在京城扎稳脚跟的人,所以要利用能够抓住的一切站稳,所以有这些心思不足为奇。 不过嘛,这训练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乘机能够多教教自己的妹妹,未来的家主。 当年他是五岁开始识香的,现在云响三岁,在他看来现在要是能早一点接触,早一点入门,以后的进展会更大,所以训练他也是尽职尽责的准备得很充分。 只见他命伙计拿了十余种制香的原料,又拿了十余种种味道极为相似的香。 首先从香开始介绍,什么味道,怎么制成,什么习性,什么调调,说完了又一个一个的考,回答不上的就站着听下一个人回答,等到别人都回答完了他再说一遍,说对了就可以坐下。 他们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家里请的师傅都是恭恭敬敬的对他们,没有这么严苛,一看云长这样,也不免紧张,都老老实实的照做。 就这样来回几次,总算都把那十余种香都认识了,云长让人打包了香。 又吩咐他们“你们把这些带回去,这两天不时的拿出来温习一下今日所学。” 说完又叫了云响,“来,你来跟大家说说这些原料都是什么,什么形状,从哪儿可以得,可以做什么香。” 云响一听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又不敢欢呼雀跃,拿着原料如数家珍如倒豆子一般的说了。 云长在一旁微笑,点点头“嗯,你记性不错,都说对了。” 苏容也暗自佩服,杨崧确是轻蹙眉头用力的记着刚才云响说的,王卿嘴巴一瘪,指着一种原料问道“云响,你说这个是什么?” 云响答了,他又用手拾起另外一种,又问“这个呢?刚才是怎么说的来着?” 如此来回几次。 王卿忽的抢过杨崧的扇子,啪的就往自己脑门上敲,两手一摊,坐在椅子上。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实在记不过来了。” 云响忍不住捂了嘴笑,另外三个也是无奈。 大家又一遍一遍的教王卿,势必要把这个猪队友教好。 不一会儿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王卿和杨崧要回家,云长也不拦着,随他们去了。 苏容却说要带云响去一趟王府,说母亲想云响了,云长思虑了一下只说要保护好云响。 这是同意了,云长让春娘陪着去,又派了伙计跟着,等云响安全进了苏府又回来报备。 这一下子云香楼又清净了。 第二十一章 相约逛商铺 中午吃饭的时候只有云长和陈老爷两人。 陈老爷自己斟了两杯酒,吃了几口饭,开始和云长说起话来。 按理说寝不言、食不语,若是夫人在陈老爷可不敢这么做,这不来了京城,夫人管不着,他也就把平时吃中饭时候想喝酒想说话的事儿一并做了,心里那个畅快啊。 “云长,这个斗香大会你有必胜的把握吗?”陈老爷问。 “父亲,和别人比儿子不敢说,但是和碧羽堂比,把握还是有的。”云长自信的说。 “劫香的事有何进展?”陈老爷又问。因为存着锻炼儿子的心思,所以和云香楼有关的事情陈老爷一概没有查收,只是在旁边稍加提点。 “儿子后来找过几次京兆府尹,对方说线索都指向碧玉堂,只是还需要再求证一下。” 云长找过京兆府尹尹恩几次,尹恩虽然抓到了人,但是都没有直接供人出碧玉堂掌柜,虽然蛛丝马迹都是指向碧玉堂,但是没有确切证据按理说是不能直说的。 云长去了多次,尹恩看着又觉得他和王卿、杨崧的关系不一般,便把嫌疑人跟他说了。 “云响第一次被绑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但是第二次差点被绑,我敢肯定是万香做的。”云长捏紧了筷子,眼里有愤恨,云响是他的软肋,谁也动不得。 劫香是因为竞争关系,他们怕被我们超过,使些手段可以理解,可是因为商场上的原因对三岁的小娃娃下手,让云长非常不耻。 “云长,这次斗香大会若是和碧玉堂对上,你悠着点,让他们赢吧。” 陈老爷看着云长的样子,想到了张达对他说的话。虽然他也希望云长能够一展所长,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云香楼是有真本事,也担得起这制香第一世家的,可是他不愿用自己的儿女去换这份殊荣。 “父亲,为什么?他既然敢绑架小妹,我就要让他们碧羽堂输得一塌涂地!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云响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这么说。 “云长,这次,你就听爹的,这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我们若是动了碧羽堂,还不知背后踩到了谁的尾巴,我们会面临什么?未知,这才是最可怕的。”陈老爷循循善诱。 “是,父亲。”云长恭敬的答道,遮掩了眼中的神色,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陈老爷不再说什么,拿起杯子又酌了一杯。 这一晃就到了下午。 宋忧离那边,出了父亲的房门奔了几步,又觉得长裙碍事,回到房间里又换了平时的短装打扮,又卸了妆。 待全部弄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她母亲早上听闻她又溜出去了,也知道她回来了,特意等到了饭点来叫她。 “女儿,出来吃饭啦。”怀王妃走到宋忧离门前,假意敲了两下门,就推门走了进去。 宋忧离正把所有的香包都拿了出来,摆在屋里桌上,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左闻闻右闻闻。 听到有人推门进来,急忙把香囊一抱,放到床上用被子一盖,又用手把被子捋平了。 怀王妃一进来便看到宋忧离在理被子,“女儿,这些琐事让丫鬟来就好。” “噢,香芜我让她去给我拿布料去了。”宋忧离佯装无事回答,回头拉了母亲到椅子上坐下。 怀王妃觉得奇了,宋忧离向来不在意这些的,问道“你要找什么布料啊?要做衣服?你衣服还不够多?” 宋忧离衣服是多,但是正儿八经的女儿家的衣服却不多,之前母亲给她做了许多,她从来不穿,特别是催婚的那段时间衣服最多,她一见就心烦,都用剪刀给绞了,从那以后母亲就随她去了。 “嗯,女儿突然想穿女装了,现在觉得以前的衣服有些不合适了。” “那这样,娘亲陪你去商铺里挑如何?时兴的样式商铺里都有,香芜那丫头哪有娘亲的眼光好。” 宋忧离想想也是,就应下了,怀王妃又叫她去吃饭,她只说想换衣裳,让怀王妃先去。 宋忧离难得答应和怀王妃去逛商铺,怀王妃心里乐呵呵的就走了,走到半路才想起本来要问女儿今天早上出去要干嘛的,想想呆会吃饭时候再问,谁知道快吃完饭了也没见女儿来,才有丫鬟过来禀告小姐说有事出府了。 “这?女儿这是要干嘛?早上才出府现在中午饭都不吃又出去?”怀王妃看着怀王问道。 “唉,别管她,最近要忙着准备参加斗香大会。”怀王不在意的随口回答。 “啊?她要怎么准备?这我可得帮她一下,难得女儿上心,也许这比着比着就能把自己嫁出去了呢!”怀王妃反应极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处。 可是,怎么帮呢? “王爷,咱们京城制香的碧羽堂怎么样?请他们掌柜的来帮女儿做准备如何?”怀王妃问怀王。 “别了,你女儿自己已经选了云香楼的掌柜了。”怀王答复。 “噢?云香楼?这几年才开始有名头的那个楼?”怀王妃也知道这个,近几年也有一些香是从云香楼订的。 “嗯。你啊也别有什么担心的,我派人查过了,他们家没什么问题,女儿去我放心。”怀王回答。 王妃不再说什么,心里想既然是要给女儿寻一个能帮她的,得自己亲自去看看才是,打定主意明天亲自去云香楼看看掌柜的什么样。 那头,怀王妃刚走,宋忧离就拍了拍手,一名身穿白色劲装、银色丝线在衣角绣着莲花纹的暗卫便出现了。 宋家暗卫不知几何,自宋忧离十六学成武艺后,怀王就把本来在暗处保护她的十名暗卫交给了她,由她自己调配。 “银月,给我去查一查云香楼云长,三日内给我答复。”银月领命去了。 宋忧离理了理头发,就从正门大摇大摆的出门了,这次她换了高领的里衫,遮了不存在的喉结。 走到了和香芜约好的店铺后门,马车已经准备好,只见车夫正在帮香芜把两大布袋往车上搬。 “香芜”宋忧离叫了一声。 “唉,公子你来了。”只见香芜也改做了小厮打扮。 “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吧。”宋忧离一跃就跳上了马车,香芜也手脚麻利的一同进了马车里。 “公子,三个月没去,前几日让先生把孩子们的身高报过来,小的一看他们和上次比又长高不少呢。”香芜开心的说道。 “嗯,那就好。这天气冷了给他们做了新衣裳,想来他们肯定会开心得蹦起来,想想就开心。”宋忧离一只手转着扇子,一只手撑着下巴说道。 “公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啊?”香芜看着宋忧离的动作,关心的问。 “哦,没怎么,看到了一个人,有些惦念”香芜是和她一起从小长大的丫头,小了她两岁,本也早到了嫁人的年纪,却也怎么赶都赶不走,只说小姐去哪她就去哪,小姐不嫁,她也不嫁,两人早已情同姐妹。 香芜准备再问什么,马车忽然停了,香芜掀开帘子一看,“求知堂”几个醒目大字赫然在目。 “公子,到了。”说完两人下了车。 第二十二章 求知堂相遇 宋忧离和香芜到了求知堂门口,车夫又帮忙把马车上的布袋子卸了下来,又一起抬进了求知堂。 求知堂是个简单的院子,正门进去正对着的屋子是孩子平时学习的地方。 左边的屋子是做饭和堆放杂物的,右边的院子有分成了大小不同的两间。 大的一间里面是通铺,恰好够十七八个孩子休息,另外一间是个简易的会客厅,里面用帘子隔成了两间,帘子遮挡住了里面的一铺小床。 院子里有水井,一个婆子正在水井边揉搓衣服,仔细看去都是些旧了的粗布衣裳。 “大娘,是我,小吴,我们来了。”香芜抱着布袋子进门朝着洗衣服的婆子笑道。 香芜在外为了方便,自称小吴,这院子她来过好几次了。 “哎,小吴来了啊!我马上过来。” 婆子听到声音,赶紧把衣服放下,甩甩手把手上的水甩干了就朝着香芜快速走过去。 “大娘,这是我家公子给大家伙新做的衣服,哪,先拿到旁边的屋子吧。” 香芜回头看了看宋忧离,又抬头朝着孩子休息的屋子示意。 “哦哦,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婆子朝着宋忧离连声谢谢。 到了香芜面前又拿双手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把手擦干了这才接过香芜手里的布袋。 宋忧离只是点点头,不说话。 几人一起把布袋拿到了屋子里,香芜又打开了其中一个大布袋,里面都是些崭新的棉袄。 “这些都是照着先生给的尺寸做的,做大了一些,过几日天气再冷些里面穿一件就暖和了,等到大雪封路的时候里面多套上几件也是成的”香芜说完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布袋子。 “这边还有里衣,也是按着尺寸做的。还有这三件棉袄,是给您一家做的。” “谢谢谢谢,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婆子是真心的感谢。 这求知堂里的孩子都是孤儿,这起初是一个有钱的商人办的,因那商人也是孤儿出生,被养父母养大。 商人后来有了钱,就办了这么一个地方,希望周围的孤儿都能像他一样找到好的养父母。 商人在的时候都挺好的,商人一边给银子给粮食还请人照顾,一边又物色合适的没有孩子的人家,孩子有进有出。 可是后来商人生病去世了,原来的房子和铺子都被别人夺了去,他也没有后代,求知堂没有人支持,越来越难以为继了。 这个婆子之前是商人请来照料孩子的几人中的一个,商人死后其他人都离开了,她看着这里面的孩子可怜,忍不下心离开,便自发的承担起了求知堂的事务。 平时靠着给别人洗衣、做些绣鞋之类的给孩子们微薄的补贴,孩子他爹也支持。 后来儿子长大了能自己营生了,也搬到了这求知堂中当起了先生,平时婆子和孩子们睡大通铺,她儿子,就睡会客厅的帘子后面。 宋忧离他们被婆子请到了会客厅中,婆子拿粗碗倒了茶水,说先生待会就来。 “今日可是还有其他客人?” 宋忧离也不嫌弃粗碗,端起来颇有礼仪的喝了一口。 ”嗯嗯,是我们求知堂的大恩人,云响楼的掌柜来了。“婆子回道。 宋忧离一听,拿着粗碗的手几不可闻的一颤,幸好没把茶水洒出来,她把碗放下了,问道“哦?” “三年前下了大暴雨,把我们当时仅有的一间房刮烂了,求知堂最艰难的时候,我和儿子挨家挨户的去求那些大商家,别家只是丢了几两碎银子到地上,后来到了云香楼处,当时他们的掌柜就把我们客气的请了进去,问了详细的情况又亲自来看,出钱亲自请人帮我们把屋子盖好了,每月固定给我们一些银子,之后陆陆续续的只说生意好了,又帮我接二连三的盖了另外两间房子,又帮我们找了好多的恩客。”婆子竹筒倒豆子一骨碌说道。 “那他可要你们怎么报答?”宋忧离问道。 这年头,那些变态的也有不少,给了恩惠又狮子大开口,不过是从一个火坑到另外一个火坑的情况也常有。 “恩人只说让我们好好教孩子,待到了十四五岁就去他那儿做工。这哪儿是报答啊,连着孩子以后的生计也解决了,所以我说恩人是个菩萨心肠的。”婆子感激的说道。 “哦,那倒真是个好的。”宋忧离道。 她是一年前在街上闲逛,迷路走到了这院子,只看到当时求知堂里一帮小孩子在一块儿踢一个小球。 恰好有一小孩子将球踢到了她面前,她一问,才得知这是家孤儿院,那以后她每隔三个月就来看一次。 “他经常来么?”宋忧离又问,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期待。 “恩人来的时间不固定,但是每个月都会来一次的。”婆子回答。 “哦,我去看看,你不必跟着。”宋忧离摆摆手,只香芜跟着她走到了正屋前面。 有一扇门虚掩着,她示意香芜别出声,在外面看了许久。 只见云长和另外一名男子站在一边,另外一边设了十七八张桌子,桌子上放了几个香囊,孩子坐在那儿认真的听云长讲解。 此时的云长专注、认真,语气柔和,眼里透漏出也许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认真的人最好看。”宋忧离越看觉得心跳得越快,忍不住说出了声,旁边的香芜听到了,也好奇的往里看。 “好了,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云长要告辞了。 “恩人下次见。”孩子们异口同声。 眼见他们就要推开门,宋忧离拉着香芜赶紧躲到了另外一边。 看着云长的身影出了门,这才闪出声来跟先生打招呼,又把衣服给孩子们分了。 期间孩子们怎么高兴、怎么感激她,她都没有往心里去。 回去的路上,香芜直接问“小姐,你之前说惦念的人,是他么?云香楼的掌柜?” “嗯。”宋忧离承认了,心里在想,这真的是着了道了么?才见过一次面,这这这…… 她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心想不能如此轻易的沦陷。 香芜看到小姐的动作,眼睛放光“小姐,你还没跟他表白心意吧?你别着急,香芜帮您,一定把他拿下。” 宋忧离苦笑一声,“先看看吧,我还不了解他。” ………… 苏府。 “唉,小丫头,好久不见,哥哥抱抱!”苏册一见云响就把手中的账本递给了苏容,抱着云响转圈圈,云响乐呵呵的笑。 “大哥,你先忙吧,我带她去见母亲。”苏容把账本递回去。 “好嘞,你送完云响去爹的书房,他让我叫你。”苏册放下云响,又接了账本。 到了唐婉盈那儿,云响也是乐呵呵的就跑过去见了礼,又说了几句话。 逗得唐婉盈笑得合不拢嘴,苏容见了嘴角也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母亲,父亲在找儿子,儿子先行告退。”苏容说道。 “好的,你忙完了过来陪云响玩啊,别忘了。”唐婉盈交代。 “好的。”苏容看向云响,云响正朝着他做鬼脸,他一笑,转身走了。 第二十三章 当我儿媳妇可好 苏府书房,苏岩手中拿着一封信,皱着眉。 “容儿,昨日怀王让人递了密信过来,圣上已经发了命令让各封地的王爷新年后送自己的儿子进太傅院一起入学,你有什么想法?”苏岩看到苏容进来后赶紧自己用手揉了揉眉头,边说边把信递给了苏容。 “父亲,这?圣上为何没有通知您?”苏容拿着信看完,颀长的身影虽然瘦弱却显得挺拔。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看来,有别有用心的人想让我也送你和你哥哥入学,到时候等到各地的人一到,再通知我,我不想送也得送。”苏岩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 苏岩在和唐婉盈商量后,还是决定直接和苏容说。 他们作为虹国唯一留京的异姓王,这么多年来,早有其他势力虎视眈眈,能这么多年还屹立不倒,跟皇帝的信任和苏府内部的团结是分不开的。而且为了减少圣上的猜疑,每一代昌平王也刻意保持了人丁单薄,恰好的营造出了安分守己的样子。 最近朝堂里暗潮涌动,有些人野心勃勃的盯上了他们,圣上视而不见,他也只能继续扮演逆来顺受的样子。 苏册已经定了去浙城,自然也不会变,那还剩下苏容,唐婉盈想着也一起送走,可苏岩还是有点犹豫,如若不去,那名头可大可小,可是送去了,以后的路也可能会艰难,他怕会有一天苏容会变成别人拿捏的筹码。 最后,两夫妇决定把选择权交给这个早熟、冷清,有主见的小儿子身上。 苏容听完,沉吟片刻,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也是想得通的。 “父亲,如若真的圣上下旨了,孩儿去便是。我们的船舶制造厂需要哥哥,哥哥早一些去浙城,早一些能全面打理船舶厂的事务就越好。孩儿不想逃,也不能逃,若是逃了,这天子发怒,我们昌平王府承要遭受多大的打击未可知,严重的还可能会命丧黄泉。这其中厉害关系孩儿明白。”苏容坚定的看着苏岩。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苏容不惧,况且身为昌平王的二公子,他也是有义务要维护好苏府的。他没有问苏岩有没有问苏册,有没有想过让苏册去,因为他也明白哥哥去浙城是定了的,早些去父亲在朝堂之上的主动性就大一分,现下也只有他这个儿子能在近处帮父亲分担一些了,虽然他才十二岁。 “唉,为难你了。”苏岩站起来拍了拍他此时还显得有些瘦弱的肩膀。 “父亲,不为难。如若没事,我去母亲那儿了。”苏容举重若轻的说道。 “等等,还有一事。我已为你从医圣山请了医圣的弟子白仲大夫过来,你的身体还需仔细调养,过几日便到了,以后就让他跟着你。”苏岩交待道。 “知道了父亲。”苏容说完退下了。 “册儿,出来吧。”苏册从书房里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父亲”苏册叫了一声苏岩。 “看看,这便是你弟弟,他虽然小你四岁,但是这种判断力、决策力、魄力你还需要向他学习,你太温柔,遇见这种事情只想着自己牺牲,想着直接逃离,可是形势摆在这儿,哪逃得了。”苏岩坐了下来,教导着苏册。 “是儿子考虑不周。”苏册汗颜。 “你们两个是兄弟,相辅相成,爹这么说,你也别放在心上,好了,此事已经说定了,这几个月好好学习,新年一过就启程去浙城,到了那边有老管事在,你外祖父也在,遇到什么难题尽管请教他们便是。”苏岩又宽慰了苏册几句。 “嗯,儿子记住了。”苏册把父亲的话记在了心里,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学习,他这个做长子的,也要开始强健起来,早日和父亲一起扛起苏府的天。 唐婉盈处,云响正拿着一个拨浪鼓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唐婉盈坐在一旁绣着香囊。 “响儿,慢一些,别摔倒了。”唐婉盈笑盈盈的嘱咐。 “嗯嗯,知道了王妃。”云响一边跑,一边跑得越加的飞快。 噗通,“呜呜呜”,云响果不其然摔倒了。 “唉怎么了?“唐婉盈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正准备过去。 苏容却一个箭步到了云响跟前,二话不说就把云响抱了起来,放在怀里轻轻的拍着背。 云响一见是苏容,哭得更大声了,不停的喊着痛,苏容跟他父亲一样皱起了眉头,赶紧抱着云响进了屋里,放到榻上就要喊大夫。 唐婉盈也跟着进来,担忧的看着云响。 “苏容哥哥,别叫大夫,我害怕。你帮我吹吹。”云响脸上还挂着泪水,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摊开了掌心,只见细嫩的手掌被擦破了一点儿皮。 苏容捧着小手,低下头,拿嘴靠近,认真的吹了起来。唐婉盈身边的麽麽也拿了干净的帕子和水过来。 云响这会儿没刚才那么痛,苏容正低着头认真的帮他清洗伤口,另外一只小手不安分起来,忍不住用手碰了碰苏容长长的睫毛。 苏容偏头躲闪,云响又伸出小手,苏容又躲,云响又去摸,云响觉得好玩,咯咯咯的笑出了声,苏容无奈的看着她。 唐婉盈觉得甚是可爱,用手刮了刮云响的小鼻子“你这小丫头,调皮!” 云响漏出了一个甜甜的笑,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 “响儿,你喜欢我吗?”唐婉盈抱着云响问道。 “喜欢啊!”云响回答。 “那你喜欢苏册哥哥和苏容哥哥吗?”唐婉盈又问。 “喜欢啊!”云响偏着头看苏容。 “那,你给我当女儿怎么样?”唐婉盈也朝着云响露出笑脸。 “呃……可是响儿有娘亲了啊!”云响疑惑的问。 “我可以当你干娘啊!“唐婉盈解释。 “响儿有干爹了,虽然干爹现在还没成亲,但是以后也会有干娘的。”云响想起了张达送给她的香囊,回答道。 “哦,这样啊。”唐婉盈有些遗憾的说,人家已经有了干爹了,有些后悔自己没早些说。 可是唐婉盈还是有些舍不得这个小丫头,喜欢到想把她留在身边,天天看着她玩闹,看着她长大,多好啊。 唉,可惜已经有干爹了!唐婉盈心里百转千回,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说动陈老爷让云响留在京城呢? “母亲,母亲……”苏容看着唐婉盈发愣,云响在她怀里又挣扎着想下来,他喊道。 “唉,唉……”唐婉盈听到儿子的声音回过神来,突然灵机一动,眼睛晃过苏容又晃过云响。 抱着云响亲了一口,问道“不如,你当我儿媳妇可好?” 第二十四章 婚姻大事不能儿戏 “母亲,你说什么呢”苏容耳朵根开始红了。 “儿媳妇是什么?”云响天真的问。 “呐,就是你和苏容成亲啊,这样你就是我的儿媳妇了。”唐婉盈笑。 “成亲?那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天天在一块儿了?”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认真的看着唐婉盈,唐婉盈轻轻的点头。 “那好呗,那我就做苏容哥哥的媳妇呗。”小丫头哪里明白媳妇到底意味着什么,以为只是可以和苏容在一块儿,这个温柔的王妃又让她做儿媳妇,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答应了。 “嗯嗯,那你要记好哦,长大了是要给苏容做媳妇的哦。”唐婉盈喜笑颜开,一手拉过苏容,一手拉过云响,又把他们两个的手叠在一起。 秋日难得的阳光从树枝间倾泻下来,照耀在两只重叠的、还不算大的手掌上。 “嗯,响儿记得了,以后要给苏容哥哥当媳妇,要和苏容哥哥成亲。”小小的人儿郑重的承诺,声音稚嫩天真,小手也紧紧的抓住苏容的手。 “母亲,你……”苏容耳根的红蔓延开来,本来冷清的脸通红,眼神也难得的有了慌乱。 “怎么?你不喜欢响儿?”唐婉盈故做疑问,云响也期待的看着苏容。 年少的公子不知男女之爱,却也知道这成亲不应是母亲这般随口就定了的,可是看着云响笑着,两个酒窝分外的可爱,他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苏容在唐婉盈和云响的注视下,犹豫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云响开心的蹦到苏容怀里,“我最喜欢苏容哥哥了”。 苏容嘴角不经意流露出一个笑容。 “苏容哥哥,苏册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啊,我也好久没见他了,他也不来跟我玩。”小丫头没有忘记苏册。 “苏册哥哥呀最近啊有要紧的事情,所以不能和云响玩了哦。”唐婉莹耐心的回答。 苏册要准备去浙城的事情现在还不能泄露出去。 “响儿,你苏容哥哥的外祖家在浙城,你去过没有啊?” “浙城?是在海城的旁边吗?”云响记得他有个叔叔在海城,好像就在浙城旁边。 “嗯,是的,以后让你苏容哥哥带去你好不好?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呢!”唐婉盈蛊惑道,要帮儿子把以后相约的种子埋好,也许这颗种子若干年后真的能开花结果也说不定。 “母亲!”苏容不满的看了看母亲。 唐婉盈这才停下,只是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佩,又伸手让苏容从身上取了一个东西下来,把两样东西都递给了云响。 “来,响儿,王妃娘娘和苏容哥哥不是哄你的哦,你要记得我们的约定,这是约定的证明。” 云响依言收下了。这时有丫鬟来禀告饭菜准备好了,云响在苏府和苏容一家吃了饭,苏容又带着侍卫亲自护送回了云香楼。 云响中午在苏府吃了饭昏昏欲睡,在唐婉盈那儿睡了一觉,下午在苏府吃了晚饭,回到云香楼的时候天已经暗沉下来,快要黑了,她精神却好得很,眸子就像黑夜里闪亮的星星一般。 云响一到家看到陈老爷和云长,就像小燕子一样扑扇着翅膀回自己的鸟巢一样,叽叽喳喳的就和陈老爷和云长说起在苏府的种种来。 起初说的都是些她觉得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忽的就来了一句“我已经答应王妃娘娘以后要做她的儿媳妇了。” 陈老爷和云长一听面面相觑。 “响儿,你刚才说要当王妃的儿媳妇?”陈老爷首先不淡定了。 “嗯,是啊,我都答应了,以后我要嫁给苏容哥哥。”云响肯定的回答,一笑漏出两个小酒窝。 “这这这……”陈老爷开始结巴了。 “父亲,应是王妃哄她玩呢。”云长安慰陈老爷道。 “才不是呢,王妃娘娘给了我一个玉佩,说这是真的,不哄人。“云响说完小手从怀里掏出个青玉镂雕的牡丹玉佩,色泽清透明亮,没有一丝杂质,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玉石边上还镶了金边,价值不菲,一颗绿色的玉石连接着玉佩和黄色的穗子,精致非常。 陈老爷瞪大了眼睛,云响一看,怕他们不相信,接着道: “苏容哥哥也说喜欢我,以后还要带我去他外祖家浙城玩呢。” “这,这,苏容也是逗你玩呢。”这次轮到云长结巴了。 “才不是呢,诺,你们看,这是苏容哥哥的香囊,你们闻闻。”说完小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料和绣工都极好的香囊,垫着脚递到坐着的陈老爷和云长的鼻子边。 两人一闻,也是大惊失色,这是象征着身份地位的龙脑香! 陈老爷和云长这下心里百感交集,云响才三岁半啊,就自己把自己给许配出去了…… 陈老爷略一沉吟,让云响吧玉佩和香囊都拿出来,他仔细放到怀里收好,又叫来了春娘,领着叽叽喳喳的云响下去休息去了。 空气有一些凝滞,陈老爷忍不住拿了烟袋一口接一口的抽,云长也一杯接一杯的喝茶。 “父亲,云响还小,说的话不作数的。”云长打破了沉默。 陈老爷缓缓从怀里拿出玉佩和香囊放在桌子上,用烟杆指了指。 “这可不是随便拿来哄小孩子的玩意,他们这是在告诉我们,他们苏府,是认真的。”说完又叭叭叭的抽几口烟。 “为什么?”云长问完两人又陷入了思考。 这也是刚才两人沉默的原因,为什么呢?他们云香楼来京城没有多少年,虽然有些名声,但是在他们这种王爷眼里是不够看的。 他们云府怎么看都和苏府不应该有供香之外的交集,如果是看中他们家的制香,想用他们,也犯不着用自己的儿子的婚姻来做幌子,因为他们王府要是真的想对付他们,亦或是拉拢他们,都不需要用府里嫡出的二公子做饵,况且云响才三岁半,虽然可爱活泼,却和其他的小女孩没什么不同,和这京城里世家大族的小姐更没法比,他们也不认为是那个传闻冷清不近女色的少年所期盼的。到底是为什么? “现在云响还小,况且以后是我云家的家主,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以后等她长大了再看吧,他们堂堂一个昌平王府,想来也不会强人所难。”云长又说道。 心里更是坚定了要在斗香大会上出人头地,要好好的在京城站稳脚跟、为弟弟云帮仕途铺路的想法,目前看来,云响确实喜欢苏容,如若以后云响长大了,他们依然两心相悦,那云响嫁过去有他们云家做后盾,有两个哥哥做后盾,也就不怕什么了。 “我们不必猜了,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会主动来找我们说这件事的。”陈老爷终于把烟抽完了,又砸吧了两下,把烟袋放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心里想道:京城这个是非地,待斗香大会完了,要早日带云响离开的好,在云香的羽翼丰满之前,最好不要再踏足。 第二十五章 郡主就交给掌柜了 第二天,陈老爷和云长特意换了一身新的华贵的衣裳,先不论心里如何忐忑,这表面上还是佯装镇定。 谁知道陈老爷和云长在云香楼盼了一天,苏府没有任何动静,却意外的见到了另外的贵客。 秋日的早晨总是有些寒冷的,宋忧离起床后就在院子里活动筋骨,等着她母亲派人叫她一起去逛店铺。 宋忧离觉得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去换了女装,果然,香芜就进来禀报说王妃有请。 王妃带了一个管事嬷嬷、宋忧离带了香芜,四人同乘一辆马车就出府了。 到了长街入口处,王妃让车夫带着马车找个地方等候,只又带了两个打扮成小厮的侍卫跟着。 “母亲,为何不坐马车啊?”宋忧离带着纱巾蒙了面,亲热的挽着王妃的手问道。 “你呀,难得和我出来逛,咱们就慢慢逛呗。”王妃笑了笑,拍了拍宋忧离的手。 “那好,这街上好吃的酒楼也不少,母亲若是觉得乏了,我们就找一家进去休息,如何?”宋忧离体贴的提议。 “好。”王妃应了,心里想着正好,到时候就去云香楼坐一坐。 今日的长街不像重阳节那日人满为患,人不算少,却也是悠闲自在。 宋忧离和王妃逛了一家又一家,这次宋忧离不像以前那样对母亲一致说不。 只要她母亲说好看,她就点点头,买了。于是王妃很高兴的让管事的嬷嬷去订了布料,又让一名车夫带着店家直接送到怀王府去。 在府里的宋怀王看到这么多送布料的店铺鱼贯而入,起得吹胡子瞪眼直骂王妃是“败家娘们”。 侍卫回禀“这些都是王妃和小姐一块买的,说是要给小姐做新衣裳”。 宋怀王一听,这才顺了毛,又一改常态,乐呵呵的说“买得好,好看,嗯,这些个花样好看。” 惹得一旁的嬷嬷、丫鬟暗地里偷笑。 宋忧离那边陪着母亲逛了十几家店铺,又被王妃拉着去了最大的裁缝店找了最好的裁缝约了上府里做衣裳的时间。 宋忧离心里直叫苦“陪女人逛街太累了”! 她平时闲逛都是找的好吃的好玩的新鲜的地儿去,对于这些女孩子爱逛的通通没有涉足。 这一次是把她好几年的都给补回来了。 从裁缝店出来,她母亲又扯着她进了卖饰品的店铺,又买了好些玉钗、金钗、手镯、链子。 看得她头晕脑胀,期间乘着王妃给怀王挑玉佩的间隙,她也偷偷挑了一个男式玉佩。 小声的交代了香芜待会人出去后留在最后跟店家买下来,香芜看着她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东西到手后她佯装无事的揣在了怀里。 看着母亲站在长街上的眼睛在各个店铺门口来回扫荡,她赶紧拉了拉母亲“母亲,我累了。” 怀王妃心里嘿嘿一笑,恰好看到了云香楼,手一指“走,咱们就去那儿休息”。 宋忧离随着母亲的手指的地方看去,写着“云香楼”三个大字的牌匾赫然在目。 她感觉自己能够听见心里咚咚咚声音。 宋忧离本想拒绝,话还没开口,怀王妃二话不说就扯着她快速往前走。 “走吧,为娘的也累了”,香芜见状捂着嘴笑着在后面小跑跟上,宋忧离回头瞪了香芜一眼,无奈的跟着走。 到了门口,怀王妃突的停下了,在管事嬷嬷耳旁说了几句,差了管事的嬷嬷先进去找掌柜的。 “掌柜的,我家主人要见你们。”管事麽麽找到了云长和陈老爷,拿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写着一个“怀”字。 陈老爷和云长相视一眼,陈老爷双手抱拳“请嬷嬷稍加等待,我们这就摇铃清场。” 嬷嬷摇摇头,“我家主人说了,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就来你们这儿看看香,再收拾出一间包房给我家女主人坐一会就行。” 陈老爷和云长一听,叫了店里的几个伙计,又摇铃说有什么活动,把客人都引到了一边。 又让人把上二楼的路给清理了出,带着两个伙计,亲自出门迎接。 在精心的安排下,没有人注意到有这么几人进了店。 上到了二楼,怀王妃让伙计和侍卫在外等候,六人一起进了卖香的大房间。 陈老爷早就准备好了两张长案,相对而放,中间空出一块儿,四周是展台。 案桌上放了吃食,陈老爷恭敬的请了怀王妃和宋忧离坐了主位,嬷嬷和丫鬟自是站着。 陈老爷和云长坐在了对面。 怀王妃姿态优雅的喝了一杯茶水,“只听说你们这儿的香品质极好,跟我们说说吧”。 云长便拿着新的香、香炉、香囊,到了中间的空地,在怀王妃面前一一介绍了。 态度诚恳又不显得卑躬屈膝,自有一副气派。 宋忧离和云长前一日在店中匆匆打了个照面,宋忧离就逃走了。 宋忧离认得云长,云长可没认出来今天这位身着华丽的女子就是昨日的“大表姐”。 怀王妃存着要考察的心,眼睛随着云长的动作来来回回,始终在云长身上仔细看着。 看云长的谈吐、衣着、气质,心里暗暗的叫了好,这个师傅看起来不错,就他了! 陈老爷站在一旁,云长偶尔说累的时候他也上去讲上一些,宋王妃更是觉得云长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大家都被云长吸引了,只香芜注意到了自家小姐看着云长的眼里似有一些沉醉。 香芜悄悄的上前扯了扯宋忧离的袖子提醒她,她才收了目光开始装作认真的吃点心。 等陈老爷和云长介绍完,怀王妃笑了笑说道: “谢谢陈老板和掌柜的,这样,今天你们说的我们都要了,你们每月按批给我们换着送过来吧,回去我让管事的回来与你们细谈。” 陈老板和云长一听心里欢喜,表面却毫无波澜,只像接了一单小生意一样,说了声谢谢。 怀王妃又给云长划上了一笔,“宠辱不惊,好,好!” 怀王妃璀璨一笑,拉着宋忧离站了起来。 “本王妃看掌柜的年轻有为,在识香上又自有一番造诣,这是郡主,想要参加斗香大会,郡主就交给掌柜的了,还希望你不吝赐教,好生教教我的女儿,让她也能得个名次。” 云长听后一皱眉,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宋忧离发话了。 “掌柜的不用拒绝,王卿是我表弟,他也在你这儿学习,我和他一路也无妨。” 她特意避开了杨崧,杨崧的身份太敏感,她不清楚云长是否知道。 云长一听,想起昨天匆匆告辞的那人,竟是半点没认出来!既然是王卿的大表姐,那也罢了。 “好的,小的会尽力。”云长回复。 “那就好。”宋王妃满意的点点头。 “那就请郡主大后天来云香楼学习,我们的集中学习昨日就开始了,以后是每两日一次。”云长说道。 “那明日你就先给郡主补补课吧。”宋王妃提议,宋忧离不说话,等着云长的回答。 “也好。”云长回复。 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第二十六章 怀王府深夜闲谈 星辰点点,月挂树梢,深夜的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退去,显得有些深沉。 此时,怀王府,一名衣角绣着莲花的白衣男子,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影走进了一间屋子。 进屋后,男子宽衣解带,刚刚躺下,门外却传来声响。 “嘭嘭嘭。”敲门声还在继续,男子穿好白衣,眼神略显烦躁的推开了房门。 “何事!” “大人,京兆府那边,似乎派了探子前往边城。” “边城?为何?” “小人不知。还有王爷传话,叫您去见他一面。” “现在?” “是的。” “唉”白衣男子叹了一口气,“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王府的正中央,有着一个不大的房间,房里摆件简单,仅有案台与书柜,此时的怀王正席坐在案台旁翻阅着卷宗,话本摆在一旁。 “王爷。”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怀王一旁,恭敬的唤道。 “新月,来了啊。” “王爷,唤我何事?” “之前叫你们查的事情有结果了么?” “万香那边没有线索,似乎背后之人有意隐藏,至于云香楼,底子很干净,但却不一般。” “是么?”怀王放下手中卷宗,抬头问道:“怎么个不一般了。” “王爷,他云香楼在京城已有五年,这五年时间,从一个无名之店,到今日的声名鹊起,王爷以为,靠的是什么。” “如果底子干净,那便是实力。” “不一般便在这实力上。” “怎么个说法。”怀王来了兴趣。 “王爷您看,他云香楼在京城的对手是谁,是碧羽堂,他碧羽堂在京城经营已久,背后有着大势力,至今无法查清,就他们实力来说,一家独大的碧羽堂怎会如此轻易的让一个名不见的小店发展壮大,与自己在京城分这杯羹呢?” “因为他碧羽堂做不到,他云香楼实力摆在那,碧羽堂在商业上动弹不了。”怀王答道。 “王爷英明,如果说仅是在制香之道上与对方悬殊巨大却也没什么,但他云香楼的掌柜云长与云家家主陈庸,都不是一般人,于是才有了云香楼的今天。” “噢?”怀王站起身来,“说说那两人。” “好的王爷,我先说说云家家主陈庸,他虽不常在京城,但却与京城一些权贵有所走动,而且,走动得很聪明。”新月顿了顿,继续说道。 “据我查明,他与京兆府梅花尉的尉官张达是同乡,而且两人关系非常的近,即便是这种关系,他也从不去过问张达所从何事,两人的关系仅是保持在同乡好友的层面,十分的单纯,而张达在背地里,帮了他不少的忙。” 新月眼光露出欣赏的神色继续说道,“若仅是如此,也只是运气好,有个好同乡而已,但从他们入京开始,陈老爷便以寻常沾亲带故之由,拜访了许多的官员,又通过香,从小官员接触到了一些大官员,陈老爷极其会打点关系,与之保持着如水般的交往,不深入、不站队、不被任何人影响,这些权贵也有意无意的表示好感,这云香楼,便成为了他碧羽堂不敢随便动弹的存在,这陈庸依下属来看是个人物!” “那云香楼的掌柜呢?” “那掌柜也了不得,初来京城,他才二十岁,王爷,你能想象么?一个二十岁的商家,经营着云香楼从寂寂无名到声名鹊起,而且,这个掌柜似乎继承了他父亲陈老爷的优点,碧羽堂那边,各种阻挠层出不穷,他陈云长却一一淡然破之,风轻云淡,荣辱不惊,这份从容,世间少有!” “哈哈哈,是个人才!”怀王大笑,显得心情不错,他暗暗的想着,兴许他那个宝贝女儿,是看上云长了吧,从年纪上来说,倒也合适。 但往深一想,便开始觉得这云家不同寻常。 “他云家在外地是何样?” “云家在溪城发家,仅靠制香,背景非常干净,但溪城周边数个城市,均有他云家商铺,生意十分火爆,所卖货物供不应求,而他云家,似乎有意让商品供不应求,没有垄断任何城市制香业,据小的调查,他云家目前虽然没有任何野心,但长期如此,以后不好说。” “这个云府,有点意思。”怀王哈哈大笑。 “王爷,小的不认为这种势力任其发展有何可笑!”新月不明所以。 “他一个商家,无兵无权,能起什么风浪,至于任其发展,哈哈哈哈!”怀王又是一阵大笑,笑的新月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主子是在闹哪出? 但他哪知,怀王是笑,他女儿可给自己找了个好女婿,他云家不是没有后台么,若是两人成亲,以他的手段,他云家以后就是皇家的人,以皇家目前掌握核心制船业与金属炼制技术的原材料,在加上制香业,他虹国的国家实力将得到进一步的稳固。 “说说那京兆府”怀王突然一冷,继续问道。 “京兆府尹派了张达去边城。” “他京兆府尹是有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线索么?竟然派梅花尉的尉官去调查。” “目前属下还不知,但肯定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不然不会让张达走。” “张达”怀王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那你也带几个人,明早就去看看那张达查的是什么。” “啊!”新月一愣,“王爷,明天我那婆娘生辰,其他人去不可么?” 怀王一惊,这新月从小便跟着自己,现在是王府的大管事,就他那婆娘,还是他亲自去说的媒,但话说回来,他那婆娘性子实在火爆,新月在他怀王府,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京城谁不卖他几分薄面,可他那婆娘确不管,新月稍有不慎,便是又打又骂,也就新月受得了她。 “你去和她说,我说的!”怀王一脸坏笑的说道。 “唉。”新月耷拉着脸,“诺。”的应了一声,便退回房间暗处,消失不见。 “大人,怎么耷拉着脸。”新月的手下,怀王府月夜组织里的月牙问道。 “唉,别说了,都是泪。”新月锤胸说道,“月牙,去叫三个人,明天一早,到我家门口等我。” “得令。”月牙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唉,王爷喜欢这样闪,我可不喜欢,你们都学我作甚。”新月摆了摆头,还是回家找我那傻婆娘“领赏”去喽。 在新月垂眉丧气走出府邸后,怀王却是精神焕发的从书房走出,他想着新月被他婆娘数落的样子便觉得可笑。 再一想到自家女儿,更是觉着欢喜。 “嘿嘿,我也去找我那败家的婆娘去喽!” 第二十七章 一起吃早点 深秋的早晨,人的作息随着天亮的时辰也变得晚了。 怀王府内,香芜还在睡,宋忧离却朦朦胧胧的睁开了双眼,环顾了四周,觉得什么也看不见,眨了眨眼睛,这才适应灰蒙蒙的光线。 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时辰了?宋忧离心里发问。 用手拍了拍额头,想起来了!今天要去云香楼学香。 脑子清明了,瞬间觉得有些紧张,要……去见陈云长。 宋忧离坐了起来,被子随着她的动作从脖子掉到了腰间,露出上半身,“呼,好冷!” 说完又滑下去拉起被子又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只剩个脑袋在外头。 灰蒙蒙的屋里宋忧离的眼睛特别的亮,脑子里没有头绪的胡思乱想些什么。 嗯,上次让银月去查陈云长,得到了回复。云香楼生意不错,与各家官员什么的仅仅是生意上的交往,不是黑心商铺,定期接济求知堂,陈云长没有不良嗜好,对人和善,二十五岁,因为来京城拓展家业,忙着云香楼的事,一直未定亲、未成亲。 身高……我若是和她站在一起,恰好顶到他下巴,嗯,与京城公子哥比身高算是高的。对家里人极好,最近正暗地里寻学问好的先生,准备带回溪城去教弟弟。 宋忧离又想了第一次见面时候他的样子,云响的话在她耳边反复回荡“我看大姐姐和哥哥很配”,很配么?嗯嗯,好像还行。 宋忧离想着想着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一个小人给另外一个小人扇了一巴掌。 为了阻止自己神游天际,她三下五除二的就从被子里出来,穿好了劲装,呼呼呼的就在院子里练起武来。 天蒙蒙亮,香芜起床来伺候自家郡主,刚出房门就看见小姐满头大汗的正站在院子里歇气,明显是练了好一会儿。 “乖乖,郡主这是多早起的啊?”香芜抬头看了看天,把话吞进了肚子里,赶紧拿了洗簌的用具叫郡主进屋去梳洗了一番。 刚换好衣裳出来,怀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就提了一个盒子过来。 “郡主,王妃让我来提醒您今天要去云香楼学香,怕您误了时辰,特意让我把早点带来了,您可以在路上吃。”香芜赶紧上前接了。 嬷嬷走后,宋忧离才无所谓的打开两层的食盒,只见里面各种精致早点,一看就知道都是怀王府最好的厨子做的,别的地方可没有,可是这早点的数量……不是她一个人能吃得完的。 “郡主,这才什么时辰啊,王妃这也太关心你了。”香芜也看着食盒有些流口水。 “都说了别叫我郡主,叫我小姐就行。郡主,当个郡主繁文缛节多得我想吐,当个普通的小姐自由自在多好。”宋忧离不悦的教训了香芜,说完不忘招呼香芜坐下,和她一起分享食盒里的早点。 “小姐你最好了!”香芜已经习惯了她家小姐的刀子嘴豆腐心,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嗯,这巴掌也不痛。 “我难得有这么听话的时候,她当然开心,积极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宋忧离大度的跟香芜解释之前的问题。 两人吃饱了,相视一看,这吃完了食盒上层的,下面一层还有! “小姐,不如,我们带去云香楼吧,上次听您说云香楼掌柜的不是有个可爱的小丫头么?奴婢也想去看看,正好用这哄她,可好?”香芜眼睛骨碌碌的转,打起了主意,其实她是想跟着再去看看宋忧离喜欢的云长到底有什么好,怕她家小姐不带她。 “好,你看看你,心里想的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我今个儿正经的穿了女装,也是你正经的小姐,你只管好好跟着就是。”宋忧离拿手指头轻轻戳了香芜的额头,笑骂道。 两人乘着马车出了府。 到了云香楼,云长正指挥店铺的伙计刚把店铺门打开。 马车驶到了门前停下,云长正纳闷哪家府里这么早就来买香了?就只见一个丫鬟从马车里钻出来,忽的一跃而下。 宋忧离捂额,一改寻常,示意香芜拿了小梯子,优雅的一步一步走下马车。 香芜内心也捂额,糟了,都习惯了跳来跳去的了,再看看自家小姐的样子,有些不太习惯。 云长刚惊叹这丫鬟看起来武力值不错,就见宋忧离下来了,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嗯,这个小姐倒是优雅娴静的样子。 宋忧离走近了行了一礼,云长这才反应过来正是昨天见到的怀王府的郡主,屈膝正准备行礼,宋忧离连忙用手扶了一下他,“公子不必行礼,从今开始,你教我识香之道,只当做朋友相处便是。” “这……于理不合。”云长要再拜。 “不必,你就只当我是王卿的表姐就是,不要记着我是郡主。” 宋忧离话都这么说了,云长再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只改口道“小姐,请。” 三人进了三楼的包间,特意寻了靠内院,可以看见溪山竹的清净房间。 宋忧离坐了,云长只在旁边站着,正犹豫要不要坐,这么单独的和异性相处,虽然有一个丫鬟在,他也从未有过,这时候蓦地觉得有些迟疑,正纠结要不要把学香的其他人也叫进来。 “哥哥,是不是姐姐来了?”云响在院子里远远的看见云长,哒哒哒的就跑了上来,人未到,声已至。 “大姐姐,哇,姐姐好漂亮!”云响跑进来一看,宋忧离今日装束不同前日,一身粉色的女装,显得温柔娴静。 宋忧离笑了把云响抱了起来,“小丫头,姐姐给你带了早点,你还没吃吧,来看看喜欢吃不?” 香芜立即打开了食盒,眼睛好奇的盯着这个活泼的小丫头。 云响一看激动得很,一手拿了一个,递了一个给云长“哥哥,给你一个,我跟你说,这个可好吃了呢!” 云长只好接过,对宋忧离道了声谢。 两兄妹默默吃了一会儿,云长只想赶快出去让人叫王卿几个人来,打了个要去给陈老爷布置早点的理由起身正准备走,谁知道云响也一骨碌从宋忧离那儿下来,跑到他旁边,大声说道: “哥哥你不用管爹爹,他比响儿先起床,出门的时候特意跟我说了,他要去外面走走。爹爹年纪大了早上睡不着就喜欢乱走。哼哼。”云响似是有些嫌弃他老爹大清早乱走的习惯。 云长只好讪讪的坐下了,云响此时正站在云长和宋忧离的中间,说完垫着脚要去食盒里拿吃的,谁知道一个不小心,食盒向下倒,云长赶紧拉了云响躲过,只盒子里还剩下两个糕点散在了地上。 云长伸手要去拣,宋忧离也弯腰去捡,谁知道宋忧离快了一步,云长没注意,电光火石间,云长的手竟抓住了宋忧离的手。 两个人都愣了。 “他的手有些凉。”宋忧离心想。 “她的手好暖和。”陈云长心想。 第二十八章 又被劫了? 二人双手触碰,抬头一望,宋忧离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一时间,大脑空白,有些不知所措。 “咳!”香芜见自家小姐陷入蒙圈状态,急忙咳嗽救场,这一咳,宋忧离也是回过神来。 她急忙将手收了回去,慌慌张张的坐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组织不出语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长哪懂这个,他觉着是不是自己冒犯了郡主,赶紧起身,抱拳躬身,“郡主,是在下冒昧了,还请见谅。”大方得体的与对方道歉。 “啊!”宋忧离见对方说话,脑子还在想着刚刚两人双手的温度,似乎回不过神来,惊了一声。 “那个那个”宋忧离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十分懊恼,想着,这是怎么了?怎么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好歹说些什么啊! 心思虽然活跃,可嘴上依然半个字也没有,最后想着,既然不知道说啥,干脆与对方笑笑表示自己没有介意吧。 嗯!说笑就笑! 于是,本想着露出一个温婉笑容的宋忧离脑子一抽,不觉就“嘿嘿”的笑出了声来。 群主这一笑,云长便蒙圈了,这姑娘莫非是傻子? 香芜暗暗拉扯宋忧离衣裳,宋忧离才反应过来,“天哪,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埋头一扑,扑在桌子上不做声。 “姐姐,姐姐。”云响不知趣的叫道,“姐姐,你这个糕点是什么做的啊,太好吃了!”云响没心没肺的只顾吃着糕点,完全感受不到这尴尬的氛围。 只见云响似乎被糕点所征服,拿着糕点蹦蹦跳跳的走到宋忧离身旁,她见对方把头埋在桌子里,便将自己的头从底下伸了进去,“吧唧”的亲了宋忧离一口。 “哎!”云长叫道,“小妹顽劣,郡主莫要怪罪。” 那云响满嘴的糕点渣子,就这么去亲别人,在云长看来,十分的不妥,况且自己好像?貌似?也许?还有些惹恼了对方,反正自己拿不准。 殊不知,在云长看来,云响的行为不够得体,但在宋忧离的眼里,对方简直就是来救自己的神仙。 只见她抬起头来,丝毫没有介意脸上的糕点渣,面带春风的将云响抱起,也亲了亲对方,笑着说道:“喜欢吃下次姐姐再给你带,姐姐有一百种不重样的糕点,保证你吃到满意!要不你直接跟我回家,去我家玩如何?” 云响这个鬼灵精,见自己被大姐姐抱着,也亲溺的去抱了抱对方的脖子,但却面露难色。 “怎么了呀,你不喜去姐姐家玩么?”宋忧离问道。 “不是!”云响摆了摆头,“哥哥说今天姐姐要来学习制香,他怕店里忙,让我留在这里帮忙一起教教姐姐,我下午还要去找苏容哥哥,怎么办呀!”云响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 宋忧离一笑,刮了刮云响的小鼻子,“你现在就可以先去找苏容哥哥,姐姐让你哥哥教便好,下午姐姐带你去姐姐家玩。” 云响头要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 “为什么呀?” “王卿哥哥说,姐姐你脾气暴躁,武功高强,以往将许多先生都气跑了,要是你将我哥哥气跑了,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就没有地方去了么!我得看着哥哥,要是哥哥气跑了我就没有哥哥了!” 气跑了王卿?小王八蛋是想死啊!我一个女孩家家的,还脾气暴躁武功高,他到底还背着我说了什么! 虽然王卿说的是事实,大家在一起时宋忧离对此也是直言不讳,但此一时彼一时,王卿那个王八羔子现在已经让这个姑奶奶惦记上了。 “王卿,你给我等着!”宋忧离强忍着怒意,小声的哄着云响。 “王卿乱说的,姐姐只是学了些皮毛的武艺,你看姐姐是很凶的那种人么?” 云响眨巴眨巴眼,仔细的看了看宋忧离,“大姐姐很漂亮,但爹爹说,漂亮的女人都凶!” 啊?你家里都教了你什么?宋忧离就差一口白沫吐出来了。 “但我觉得爹爹肯定是哄我的,我娘也很漂亮,她就一点也不凶。”云响摸了摸对方的脸笑道。 这话听着让人开心,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宋忧离越看越喜欢。 “女子习些武艺也并非不妥,当今世人目光太过于狭隘,我倒是认为,郡主不同常人,洒脱率性,是真性情也。” “天哪,他真是神仙。”宋忧离眼前一片银河的星辰,云长所言,乃她心中所想。 自己母亲不喜欢自己的所作所为,父亲虽然包容,但也是不太喜欢,觉得一个女孩家家的,学武做甚,可自己就是喜欢呀,总不能憋屈的活着吧。 你看看人家,说话真好听,洒脱率性,还真性情,姑奶奶就是这么棒! 虽然类似的奉承宋忧离听过不少,但以往的她只觉得对方虚伪,但云长不同,他说的,就是好听,自己就是喜欢。 听对方这么一说,宋忧离也索性的放开了些,她来了劲,要与云长闲谈,云长也恭敬的陪着。 两人从京城流行的运动,聊到未来人生的畅想,从未来人生的畅想,聊到社会现象,又从社会现象,聊到虹国与周边诸国的关系。 两人越聊越深,宋忧离也是越聊越入迷,她实在想不到,这云长乃一个商家,却对这世道有着独特的认知,许多以往父亲长谈的问题,在他的口中,又是别样的风景。 云长这边,也是在惊奇,郡主所聊所讲的一些问题,都显得非常的尖锐,直指问题的要害,不由得让云长高看了她几眼,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是怀王爷的女儿,京城生长大的郡主。 两人聊得畅快,云响却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讲什么,云响开始怀疑,家里的先生是不是没有认真的教她。 云响听得云里雾里,觉得无趣,便下楼找春娘去了。 速度的快慢,取决于参照之物,时间也是如此。 宋忧离聊至忘我,云长虽不至于,但也很乐意陪着对方这么聊下去,不多时,便到了晌午! “咕咕~”云长肚子一叫,宋忧离才反应过来,今天学习制香的计划已经完全的泡汤,但她丝毫没有介意,反而非常开心。 云长则不同,他想着,自己都饿了,郡主应该也饿了,怎么没有伙计送饭来。 其实伙计是送过的,只是被站在门口的香芜给叫了回去。 “那个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宋忧离有些歉意的说道。 “好的。”云长起身开门,打算送送对方。 两人走到一楼时,见苏容也来了,正在一楼逗着云响玩。 宋忧离嘴角突然挂起,她上前抱起云响,“想不想试试飞的感觉。” “好呀好呀!”云响拍拍手,笑着说道。 宋忧离双腿微微一曲,“唰”的一下便一跃而起,这一跳,越过云香楼的大厅后,落在早已在门口候着的马车上。 “我带她去我家玩。”留下这么一句话后,马车便扬长而去。 云长无语的摇了摇头,但苏容却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幕,以不同的形式在自己眼前已经出现过几次。 “又被劫了?”苏容呢喃,望着马车扬长而去。 第二十九章 宝刀赠英雄 苏容看到云响被宋忧离带走,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正准备抬脚追上去,云长赶紧上前去拉住了他。 “苏公子留步,那是怀王府郡主带云响去怀王府玩,无碍的。” “宋忧离?她为何要带云响走?”苏容问道。 云长和苏容认识以来,难得听见苏容说这么长的问句,不过他不知道,呆会苏容说的话可比这次说的多多了。 看来这苏容对自家妹子果然不同于别人,云长心里诧异,表面上不显露。 “郡主与苏公子和王公子一样,也要参加斗香大会,这才到云香楼来学香,因为云响贪嘴,吃了郡主从带来的糕点赞不绝口,郡主欢喜,这才邀着云响去怀王府了。” “那便好。”只要不是绑匪就好,不威胁云响的安全就好,苏容微微蹙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云长心里还惦记着前日云响回到家欢欢喜喜说与苏容成亲的事情,站在这儿也不好直接问,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苏公子,请上楼。” 苏容微微点头,拾级而上,云长落后几步,吩咐了伙计去叫陈老爷“就说苏府的二公子来了。” 早上出去溜了一圈的陈老爷回到云香楼吃完中午饭后就一直在思考苏府到底是何意,昨日齐齐整整的盼了一日也不见苏府的人来,这下听到苏容来了,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陈老爷不愧是经常锻炼的人,虽然也有着大肚皮,但是体力和脚程都极好,不一会儿便赶上了,和云长先后脚进屋。 三人坐下后寒暄了几句,苏容一如既往的保持自己冷淡的风格,对于寒暄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回答只言片语,气氛有些僵硬。 云长却忍住想提起云响的事情,被陈老爷不动声色的打断了。 “苏公子,这是溪城的花茶,你尝尝味道如何,这花骨朵还是云响自己去摘的呢。”陈老爷故意把话题引到云响身上,就看苏容接不接了。 “这溪山花茶味道却是不错,苏府也有一些花茶,改日苏容亲自拿些来给陈老爷尝尝。”谁知苏容没有如陈老爷所想把话题引过去。 “不敢不敢,怎能劳驾苏公子亲自送茶。”陈老爷赶紧抱拳致意,不明白苏容为何这么说。 “那便让云响带回来便是。不知云响前日回来可有说些什么?”苏容话锋一转。 陈老爷闻言,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拿出两个东西,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苏容看去,正是云响自苏府带回来的牡丹玉佩和龙脑香香囊。 “云响自是说了,苏容子,这两样东西太珍贵,还望收回。”陈老爷坚定说道。 苏容拿起杯子,低下眼眸看茶水中已经泡开的花朵,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说道。 “我的母亲甚是喜欢云响,她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惜天不遂人愿。她本来是想收云响为干女儿,云响回答说她已经有了干爹,我母亲只好作罢,可是实在舍不得云响,所以给了这牡丹玉佩,表示爱护之意。” 陈老爷和云长准备说些什么,苏容又接着说道。 “至于这香囊,江湖有云——宝刀配英雄,这比喻可能不太恰当,这道理却是相通的,云响能仅靠鼻子就能闻出这万里挑一的龙脑香,那么这龙脑香囊她也是配得的。” “这龙脑香太过珍贵,我们”云长的话还没说完,苏容一个眼神过来,云长不由得噤声。 “云长兄不必谦虚,这香就当我献给你们的,若是真的惶恐,不若好好研究一下是否能识破这香的调制之法,也算是阻了我国的银子哗哗哗往外国流去。” 陈老爷和云长相视一看,这机会倒是难得,以前也有过这想法,可就怕真的做出来动了别人的利益,若是有昌平王府背后支持,这也未尝不可。 可是,陈老爷不想和昌平王府走得太近。 “这还是不妥,还望苏公子收回。”陈老爷再次拒绝。 “从我个人来说,也一直希望有个妹妹,云响和我有缘,这也是我作为兄长对于妹妹的珍惜之情,我的父王也是支持的,还请收下。”苏容抱拳,坚持己见。 陈老爷无奈,只见他从怀中又慢慢掏出一个东西,这东西用帕子包着,他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放到了桌上,又仔细的把帕子掀开。 一阵晶莹剔透的光芒闪过双眼,纵使苏容见过的珍宝不计其数,却也没有见过如此剔透的精致物事。 “既然如此,还请公子收下这枚扳指,在下代表云家感谢王爷和王妃的爱护之心,至于这牡丹玉佩,还请您收回,这香囊我们替云响好生收着的,等她长大了让她来制香,也不枉费公子的爱护之意。” 苏容见状,不再多言,“那苏容就现行告辞了。”陈老爷和云长送苏容出了门。 “父亲,你为何要把我们祖传的扳指送出去?”云长不解的问。 “儿子,我们用这个扳指来回绝苏府,这是一种态度,我们不亏。”陈老爷拍拍云长的肩,摩挲着自己的胡渣转身走了。 云长留在原地沉思,直到肚皮响了,也没有完全弄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中午饭“伙计,我的饭你给送到哪里去了?”云长饿出了无名火。 苏府正厅。 “你下次做这种决定能不能先与我商量商量?我就前两日关在书房教导册儿,你就整出这么个事儿?”苏岩扶额问唐婉盈。 “上次在房里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唐婉盈睁大眼睛问。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谁想到你,唉!”苏岩无语。 “那怎么办嘛,玉佩和香囊都送出去了。”唐婉盈知道确实是自己冲动了,就这么让云响答应和苏容成亲,现在经苏岩一说确实不妥。 “罢了罢了,我已经让苏容去说了,玉佩和香囊就当云响是女儿、苏容是她兄长的诚意,这种糊涂事以后不可再犯。”苏岩难得的对唐婉盈凶。 “知道了夫君!”唐婉盈笑盈盈的靠近苏岩,向小孩子一样的拉着苏岩的袖子摇晃。 “咳咳”苏岩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 “你看看你,都多少年了,还是禁不住我撒娇?”唐婉盈笑着骂道。 “王爷、王妃,二公子回来了。”有小厮来报,两人敛了神色,正襟危坐。 “父亲、母亲,这是陈老爷送的。”苏容把扳指放在了桌上。 唐婉盈一看惊讶道“这可不是凡品!” 苏岩眼皮也抬了一下,“看来你是完成我交代的事情了?” “嗯。”苏容也不多言。 “你先回屋歇息吧,我有话同容儿说。”苏岩转头对唐婉盈说。 唐婉盈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第三十章 牡丹玉佩被扣 苏岩见唐婉盈走后,示意苏容坐下。 “容儿,陈庸那边如何说的。” “父亲,陈庸他没说什么,仅是送了个扳指,表示心意。” 苏容摸了摸胸口的牡丹玉佩,坐了下来。 这枚玉佩,按理来说应该呈给唐婉盈,可苏容自己却扣下了。 原因很简单,仅是不想母亲伤心。 母亲喜欢云响,想认作女儿,婚事什么的,只是玩笑而已,自己也喜欢云响,多这么个鬼灵精怪的妹妹也是不错。 但陈老爷的意思,苏容却是明白。 他陈老爷退回玉佩送了个扳指,言下之意便是,苏家这颗大树,他云家愿意交往,但仅也是单纯的交往。 虽是两家地位殊荣,但陈老爷送的礼物价值不菲,也算还了龙脑香的情谊,两家交往,仅是保持着友好,单纯情感上的往来。 他云家,也不想欠他平昌王府的情,更不想与自家绑在一起。 自己虽然理解,但却不愿让父母知晓此事,尤其是母亲。 “好好好!”苏岩一连说着三个好字。 他望向苏容,淡淡说道:“容儿,你以为为父叫你去云香楼为何?” “不是依母亲的愿么?” “当然不是。”苏岩摇了摇头。 苏容这孩子,从小便稳健多智,与他哥哥苏册不同,苏册为人真诚,敢作敢当,对事物认知的出发点都是好的,行事磊落,心怀大家,也颇有大将之风,现在虽然还不够成熟,但假以时日,那孩子定成苏家砥柱。 苏容则与他哥哥刚好相反,兴许是受身体影响,从小体弱,性子也薄情寡淡,行事直接,透露着些许狠绝的味道。 但在自己与妻子的关爱下,心中还是保有善良,性子却不阴险,如果把哥哥苏册算作早上的太阳,温暖包容,令人向往,那么苏容则是寒冬的月亮,虽是寒冷,却也保持着明亮。 “你哥哥年后不久,便要去浙城,不久后,那些望着我们苏府的目光,便会转移到你身上。”苏岩抿了口茶,继续说道。 “我们苏家,作为一个外姓王爷,多年来屹立不倒,身为武将出身的我们,所统领的驻军由原先的京城收拢到浙城,身为将领的我却是远在京城,我们掌握船厂核心,但你知道为父为何之前交出船厂利润?” “宋昱的不满。”苏容说道。 “混账!”苏岩叱喝,“要称圣上!” “孩儿知错。” “唉”苏岩摆了摆手,表示作罢,“这点只是其一。” 苏容有些不解,也不开口问,他知道父亲会接着说。 “身为臣子,毕生最大的责任便是为国为君,我们看起来荣光,但你记着,京城这块地,始终皇族说了算,而我虹国,圣上说了算。” “我们身为外姓王爷,留守京城,看起来风风光光,殊不知,这个驻京王爷的殊荣,也是我们家的枷锁。” 苏岩又叹,继续说道:“我们虹国之所以强大,核心靠的是制船与炼铁,制船,让我国拥有着比他国更为宽广的社交、通商以及行军范围,而炼铁,则让我国拥有军事上绝对的优势,周边各国,南海诸国,哪个不眼红我们这块肥沃的土地,但碍于我国强势,不得不俯首称臣。” “而我们苏家,至祖上开府以来,制船的核心就一直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若不留在京城,只怕圣上卧榻难安。” “所以说,之前船厂的事情,完全是圣上的旨意?”苏容微蹙眉头问道。 “也不全是,有些眼红之人在背后也不知推动了多少。” “那这些与那云香楼有什么联系。” “与云香楼没什么联系,但与云香楼的背后,云家!云响!有联系。” “云响?”苏容疑惑,他一个商家之女,才三四岁,这种暗流怎么会与她联系上? 但又细细一想,若没有什么让人注意的地方,为何三番五次被人绑架,甚至连郡主都带她回家,这云家? “在你母亲见过云响觉得喜欢后,我便查了他们家,这不查不得了。”苏岩冷笑一声,看着疑惑的苏容解释道。 “他们溪城发家,制香卖香的店铺遍地开花,只因他们家不涉入权贵,所以没什么人注意。” 制香?权贵?隐约间,苏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可知,这制香一行,一年可得多少利润。” “虹国强盛,百姓多半留有余量,这香,不仅受文人墨客追捧,平常人家也是喜爱,但虹国制香商人何其多,他云家为何惹得父亲如此注意。”苏容发问。 “注意?不止是我,就连怀王也注意得很。” “父亲,孩儿不解。”望着父亲眉心的川字,苏容直接问道。 “他云家所有店铺,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这些都是他陈庸有意为之,为的,便是多留一分余地。”苏岩拿起茶杯细品一口,缓缓说道。 “云家在制香之道上浸淫已久,在香上,怕是在虹国中没有任何人比他们家更有发言权,如若他们愿意,他们可在短时间内,垄断虹国所有的制香市场,而那云响,便是下一届家主,现在你明白了么!”苏岩放下手中茶杯,观察苏容是如何反应。 “所以,父亲想拉拢他们家。”苏容不显山水,一脸平静的说道。 苏岩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这两个孩子,虽有不同,但都深得他心,想必未来将苏家交予二人手中,也不负列祖列宗。 “身处圣上身旁,总得想办法为家里添些筹码,若是有天,我苏家失势,总得留些东西保全性命。” 苏岩微微一笑,“不过,你也别想得太深,他云家确实有些本事,但我也不是非得去拉拢,我苏岩再没本事,保你们母子平安还是做得到的,不过话说回来,那陈庸竟然愿意依靠我们,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我本以为他会拒绝,反正事已至此,以后你见到云响家人,稍微客气些,其他的,照旧即可。” “是,父亲。”苏容一脸苦笑,那陈老爷分明是拒绝了啊,只不过传递这个信号的玉佩被自己压了下来。 不过嘛,父亲误会了也好,为家族添些筹码也是好事,至于那陈庸,反正父亲不知情,等我平昌王府明着贴过来了,你敢说个不字? 至于云响,从现在起,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对于未来,如果形势所迫,成为自己夫人也没什么不可。 “那孩儿告辞了。” “别去和你母亲说。” “孩儿知道。”说罢,苏容便走出房门,找母亲去了。 在王妃与儿子其乐融融之时,王姨娘在自己的厢房内却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稍会,王姨娘从王家带来的丫鬟小翠从外走来。 “怎么样?她收了么?”王姨娘急促的说道。 “收了”。 王姨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小翠,晚上的饭菜,叫厨子做简单些,但是要精,你在旁张罗,要是厨子不行,那你就做你最拿手的那几道小菜。” “知道了。”说罢,小翠便打算前去厨房。 “还有,将我陪嫁的酒取些来醒着,不用太多,四五杯即可。” 小翠应了声便离开了。 王姨娘见小翠离开后,便前去梳妆打扮,她对着镜子微微一笑,镜子里的脸,温如碧玉,眉如柳叶,朱唇红润,双眸碧波涟涟,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王姨娘望了望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渐渐显得有些惆怅。 “唉都说我生的好看,你怎么就不喜欢。” 第三十一章 唐婉盈过敏 今天又到了苏岩到王暖院子里的日子。 王暖清早就让丫鬟小翠去给苏岩传话,说是希望今天晚饭能和王爷一同在自己院子里吃。 唐婉盈身为当家主母,王暖那处有什么风吹草动皆是尽收眼底。 今日听到苏容的回复,陈老爷也算是接受了她爱护云响的一份心意,她心情愉悦,王暖那处也就随她去了。 中午吃完饭后,她就主动和苏岩说了“今个儿晚饭你就去王姨娘那处吃吧。” 苏岩闻言答应后又夸了唐婉盈端庄大气、知书达礼,又表明了自己的真心,惹得唐婉盈笑意连连。 下午苏岩和苏容谈话完后,就去了王暖的院子。 一进院子,立马有院子里的嬷嬷去通传了,王暖早就打扮好等候多时。 听到苏岩来了,婷婷袅袅的从屋里出来迎接,先是福了一礼,又上来亲热的挽着苏岩的手臂。 苏岩看到了她的精心装扮,本来想躲,顿了一下,又任她挽着,心想毕竟是一家人。 给不了她子嗣、也给不了她真情,保她吃穿不愁,其他随意,也就作罢,任她挽着。 王暖看苏岩没有拒绝,心花怒放,眉开眼笑。 拉着苏岩进屋里坐了,屋子中间早就布置好了饭菜和小酒。 “王爷,您来尝尝,这些菜是否合您胃口?” 说完夹了菜将筷子递到了苏岩的嘴边。 苏岩看了她一眼,不做声,就着筷子吃了。 “不用管我,你自个吃吧。”苏岩不怒自威。 王暖见好就收,吃了一会儿,王暖就拿起了酒杯。 “王爷,妾身知道王爷平日食少事多,今日斗胆叫王爷过来这院子是因为今日是妾身的生辰。” 王暖也不故弄玄虚,直截了当的说,说完举起了杯子率先喝了一口。 “自妾身到王府以来,一直感念王妃的照顾,吃穿用度从未苛责于我,这第一口酒,妾身希望王爷能向王妃转达我的谢意。” 苏岩听罢,也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 “这第二口酒,妾身要感谢王爷,未曾将妾身拒之门外。”王暖说着喝了第二口酒。 “这第三口酒,妾身祝愿大公子和二公子身体健康,事有所成。” 喝酒的杯子小,两人三口就干了一杯。 “这第四口酒,妾身要感谢王爷。” 王暖似乎是不胜酒力,面若桃红,这一口气就干了半杯。 苏岩也跟着干了半杯,说道:“不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也没准备什么,这个香囊,你拿着。” 说完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个香囊。 “这个香囊里面是龙脑香,之前你跟我求过几次,我都没有答应,今日是你的生辰,如你所愿。” 王暖激动得赶紧谢恩,双手有些颤抖的从苏岩手中接过香囊,放到自己鼻息之间闻了闻。 忽的,眼泪就猝不及防大颗大颗的往下落,那些心里的委屈随着眼泪被冲刷走了,于是脸上又露出笑来。 苏岩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心软和感慨,走到她旁边用手帮她擦了眼泪。 王暖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两人都不言语,王暖举起酒杯,向苏岩示意,一口喝完了。 苏岩也举起酒杯,一口喝完。 正当王暖柔情蜜意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妃身边的管事嬷嬷马氏就跪到了他们跟前。 “王爷,王妃脸上起了好些红疹子,奴婢斗胆请您过去看看吧。”马氏大声说道。 苏岩一听,二话不说,看也没看王暖一眼,转身就走。 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王暖、贴身嬷嬷和丫鬟小翠。 “哼,我倒是要看看王爷是不是喜欢丑八怪。”小翠抬着头,恨恨说道。 “放肆,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得的?”旁边的管事嬷嬷韦氏斥责道。 “你们别说了,给我打盆水来。”王暖要洗漱一下,刚才那一哭,脸上精致的妆容现在显得有些狼狈。 “小姐,还要扑胭脂么?”洗漱完毕小翠问道。 “不用,你拿些粉来扑一些,显得苍白些,再拿一件素净的衣服,我们去王妃那看看。”王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好的,奴婢这就去准备”小崔回答。 “哼,我倒要去好好看看变成丑八怪的你如何慌张。”王暖心想,镜子中是一张得意的脸。 王妃那边,苏岩直接赶到了唐婉盈的里屋,只见唐婉盈身影掩在床的纱帐后面,医圣的徒弟白仲正在为她诊脉。 “请问王妃今天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这脸上红疹是什么样子的?” 白仲问完,立马有贴身丫鬟把今天王妃的吃、穿、用以及疹子什么样都仔细回答了。 白仲低头沉思,眼光看向了梳妆台的一个胭脂盒,他上前查看。 “你怎么样了?”苏岩到了床边,紧张的问,说完掀开了纱帐。 “王爷您怎么来了?”唐婉盈对于王爷的出现有些奇怪,她还能问道苏岩散发出来的酒气。 “你身边的嬷嬷说你起了疹子我就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唐婉盈此时的脸上起了很多红疹子,她时不时的用手去抓。 “没事,也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貌似是过敏了,以前也有过的。”唐婉盈淡定的回答。 “你过敏的东西我早就嘱咐过下人要避开,不准出现了,怎么会如此?你别抓了,小心有印子。”苏岩用手按住了唐婉盈的手。 “哎呀我没事的,你别紧张啊,这几日你别来我这儿,我样子太丑了,过几日好了你再来。”唐婉盈不在意的回答道。 “到底是为何过敏?”苏岩被她这种不在意的态度惹怒了。 “回王爷、王妃,是这盒胭脂。”白仲拿着胭脂盒禀告。 “胭脂?哪儿来的?”苏岩看向下人。 “唉,王爷您就别管了,没事的,过几日就好,我不想追究。”唐婉盈出言相劝。 这时候有人通传“王爷、王妃,王姨娘来了。” “她来干什么?”苏岩不禁狐疑。 王暖一会儿就到了床前,跪下行礼,唐婉盈叫她不必多礼。 “妹妹听闻姐姐身体抱恙,前来看看,姐姐,你怎么样了?”还未等苏岩发问,王暖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没事,妹妹可以回去了。”唐婉盈回答,听不出是喜还是怒。 王暖心里嘀咕,怎的唐婉盈如此淡定?看着王爷坐在她身边想必是看到了她的丑样了,怎地还未离开? “姐姐,妹妹都来了,还请让妹妹看一看您吧,这样妹妹才放心。”王暖坚持要看到唐婉盈是什么样。 “哼,你这姨娘还敢来!大夫说王妃是因着这胭脂过敏,这胭脂是你送的,你存的什么心?”嬷嬷马氏指着王姨娘大骂。 除了唐婉盈和她贴身的嬷嬷和丫鬟,其他人皆是一惊。 第三十二章 王暖的试探 王暖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出,盈盈一跪,跟着她来的丫鬟小翠也扑通一声跪下。 “妹妹不知姐姐会对胭脂过敏,还请王爷责罚。”王暖双手绞着帕子,很是不安的样子。 “说,到底怎么回事?”苏岩从床边站起来,走到王暖前面,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唐婉盈心里叹了一口气,本来这事她也不想追究,就是简单的过敏而已,不想兴师动众,谁想到王爷和王暖自己亲自过来了,看来要让苏岩熄火还得费一些口舌。 “因着今日是妾身的生辰,父亲清早便派人送了两盒胭脂过来,说是亲戚从海外带回来的,是南海诸国的贵妇人现下最流行的胭脂,用了可以让脸色更好,皮肤更细腻,还能去皱除斑。胭脂到手后妾身立马就用了,觉得效果不错,想着要拿一瓶给姐姐,就让小翠送过来了。” 王暖说完后抬头看了一眼苏岩,时间不长,却能让苏岩清楚的瞧见她眼中的惶恐和愧疚。 低下头的王暖又快速的撇了一眼小翠。 “奴婢接过胭脂,片刻不敢耽搁,亲自拿了胭脂到王妃的院子里递给了马嬷嬷,嬷嬷亲手接了,我便回到了姨娘的院子里,期间绝对没有动过任何的手脚,请王爷明察。” 小翠磕头说道。 “这胭脂盒的盖子是用了蜡封住后又贴了一层纸,是我亲自打开的,确实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唐婉盈亲自证实了小翠的说法。 “哼,既然是你送过来的,你就去领死吧。” 苏岩平时都是温和好相处的,很少有人见他这种面如青铁的样子,大家都噤若寒蝉。 苏岩也不做什么动作,只冰冷的声音从小翠上方传来,小翠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不停的磕头。 “请王爷恕罪!请王爷恕罪!” 王暖一听,脸色刷的白了,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苏岩完全不顾她的立场,一开口就要处死他身边的贴身丫鬟,她不免有些后悔。 “请王爷收回成命,小翠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随着我从王家到苏府来的,还请王爷开恩!”王暖磕头请求道。 苏岩看也不看她,只是掀起了床边的纱幔,又坐到了唐婉盈的身边。 “哼,你来这苏府许久了,竟然不知道当家主母对什么过敏?送的东西也不查明有什么成分,就这么眼巴巴的送过来,你可真有心呐!” 苏岩隔着纱幔看着王暖依然冷冷的说道。 “王爷,你也别怪她,我过敏的问题确实没有和妹妹提起过,她确实不知,你也别生气了,好吗?” 唐婉盈的纤纤细手拉住了苏岩的手。 “你呀,就是太好心,这才让这些不知轻重的人做出这等事情来,也不怕别人越了你这当家主母去!” 苏岩对着唐婉盈却是温柔的说道。 “你还知道我是当家主母啊,你就这么任意处置了我后院的人,也不问问我的意见?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事事都要你给我撑腰,我这当家主母的威信怎么立得起来?又如何管制这后院?” 唐婉盈这话说得在旁人听来不免有些对苏岩不敬,却忘记了她出生郡主的身份。 这话在苏岩听来却是有了撒娇的意味。 “好好好,后院的事情你这当家主母自己处理,我不参与。”苏岩连声答应,怕唐婉盈真的发火。 “那这样,这件事我不追究了可好?”唐婉盈征求苏岩的意见。 “那可不行,这死罪可以免,惩戒可不能少。” “那就罚小翠去园子里洒扫一个月,妹妹的话,就让他在自己院子里闭门思过一个月可好?” “好的,就依你。” 说完唐婉盈轻轻掀开了纱幔,苏岩也站了起来。唐婉盈走到了王暖身前,双手扶了王暖起来。 王暖站起来后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唐婉盈一脸的红疹子,密密麻麻好不难看,她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说“谢谢姐姐”。 说完唐婉盈让其他的丫鬟嬷嬷都下去了,只小翠还跪在地上。 “你也起来吧。”唐婉盈叫了小翠起来。 “妹妹,今天是你生辰,我还要罚你闭门一个月,委屈你了。我院子里的人大多都是我做郡主时候就跟着的,对我忠心耿耿,我若不这么做,他们暗地里还指不定怎么对你,我亲自发落了他们不敢不听。”唐婉盈对着王暖细声说道。 “姐姐,我晓得的。” “我这里有一匹王爷上次自浙城带给我的布料,这布料极其暖和,我自己用了一匹还剩下一匹,这天气冷了,你也去做一身穿着吧,就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吧。”唐婉盈说完让人取了布匹来。 王暖致谢后收下了,又带着人和布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小姐,刚才婆子我一直在王妃屋外等候,隐约听见王爷冷冷的声音,您没事吧?”自王家来的韦嬷嬷问道。 “关禁闭一个月。”王暖咬牙切齿的说道,眼角瞥见了小翠哭丧个脸,要哭不哭的。 “你别哭丧个脸,没死算好的。”王暖骂道。 小翠闻言忍住了眼泪,指了指怀里的布匹“小姐,这个要放到仓库里么?” “放什么放,你没听到那女人拿这个来羞辱我么!说这是王爷特意为她准备的,我王暖只能捡她剩下的!” 王暖说完从针线盒里拿了剪刀就要去剪,嬷嬷和丫鬟赶紧拦住他“小姐,使不得!” 王暖收了手,喝了一口茶平复了心情,指着那匹布料冷笑道: “这料子我不稀罕,你们拿下去自己分了吧,自己做套衣服穿在里面,这料子保暖,别露出来给别人见了,知道么?” 嬷嬷和丫鬟闻言大喜,连忙下去了,只剩下王暖一人在屋子里沉思。 她是知道王妃会对这胭脂过敏的,他父亲派人送过来一说了成分她就有了要送给王妃的想法,她想试试,王爷对王妃的感情。 哼,他们还真是伉俪情深! 可是她没料到她在苏岩的心中似乎是一小丁点地位都没有,枉她自不量力竟然还想试探自己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 “呵”王暖自嘲哼了一声。 不然苏岩也不会轻易就要处死她的左膀右臂,这就是在打她的脸。 不过没关系,这过敏起的疹子密密麻麻,又红又痒,不到十天半个月,她唐婉盈是不会好的,想想她难受的样子就令人开心。 想了许多,王暖觉得有些闷,起身推开窗户,看到窗外的月亮,有些想母亲了。 王妃那边,王暖走后,苏岩叫了白仲进屋。 “王妃这过敏的症状可有好药?以往的大夫开的药总是要十天半月才能好。”苏岩问。 “回王爷,白仲这自是有好药的,用这药每天早中晚各擦一次,不出三天,保证王妃脸上光洁如初,这才不枉我医圣山的名声。”白仲说完从衣袖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多谢!”苏岩致谢,白仲退下。 正当苏岩细心的为唐婉盈擦药的时候,屋外传来了苏册和苏容异口同声的声音,“母亲你怎么样了?” 第三十三章 苏容的怀疑 “册儿,容儿,你们怎么来了?”唐婉盈眉头拧了一下,问道。 “听您院子里的人说您过敏了,我和弟弟恰好在一处,我们就一同来了”苏册回答。 他们也是见过唐婉盈过敏的,只是前几年才找到引起过敏的东西,苏岩下令全面禁了,近几年已经很久没发病了。 “白仲可来看过?”白仲最近也在调理苏容的身体,他对白仲的医术还是十分肯定的。 “看了,说是三天就好。”苏岩回答。 “嗯,那便好。好好的怎么又过敏了?”苏册问道。 唐婉盈又把事情前后说了,苏册觉得既然已经给了惩罚,也就不再追究。 苏容却敏锐的抓住了一个奇怪的点,也不多问。 一家人又聊了几句,两兄弟就各自回屋去了。 苏容回到了自己院子,叫来了白仲详细的问了今日在场的各人的神色、言语等情况。 又叫来了今天院子里负责通报的小厮。 “今天王妃院子是哪位过来通报的?”苏容问。 “回公子,是王妃院子里的洒扫丫鬟绿丛。”小厮恭敬答道。 “她可说是谁让她来禀报的?”苏容又问。 “回公子,绿丛说是马嬷嬷。” “好的,你下去罢。” 苏容回想了唐婉盈见到他和苏册时候的神情,加上白仲描述的唐婉盈见到苏岩似乎很意外。 说明唐婉盈本来就不想把她过敏的这件事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那么,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苏容略加思索,想起来一个人——马嬷嬷。 “夏蛮,你去注意下马嬷嬷的动向,跟我好好查一查。” 苏容叫了院子里的一个小厮,下了命令。 这夏蛮生得很普通,由于苏容院子里没有丫头,所以苏容院子里洒扫和跑腿的事情都是由他负责,看起来地位不高,却不知,他是苏岩特意给苏容培养的心腹。 “是,公子。”夏蛮应了,一笑,看起来是个再老实不过的实诚人。 同一时间,梧息苑。 皇后王璎正坐在桌旁优雅的一下又一下的把面前碗里的粥往自己的嘴里送。 粥喝了大半,似是餍足了,这才停下来,鄙夷的看着一直跪在下首的一个婢女。 “你是说王暖被唐婉盈禁足一个月?” 没有皇后的命令,婢女不敢抬头,回答了一声“是”。 “废物!她现在肚子里一点东西也没有,还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以后再争宠可就更难了。” 王璎横眉一竖,周围的嬷嬷和婢女只觉得周围的气温更低了。 “苏岩还要处死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嗯?” “是……是的……” 婢女身体开始发抖。 “哼,你明日清早去苏府给昌平王和昌平王妃传我的口谕,就说我这个做姑母的想她了,让她进宫一趟。”王璎冷哼一声。 婢女赶紧应了,强作镇定的退了出去,呼,真吓人。 “娘娘,马嬷嬷传信来了。” 一个嬷嬷拿着一个信鸽,飞快的从鸽子脚下解下一个细小的纸条递给王璎。 “哼,好一个伉俪情深。”王璎看完后不屑的说,又吩咐了人去某个地点取一样东西。 第二日大清早,苏岩一家人就跪在了屋前,听皇宫里的婢女传了皇后的口谕。 “王爷,姐姐,那我这就下去准备。” 王暖听到这个口谕心里也是一紧,她从小就怕这个姑母,极少搭理她,几次说话也是冷冷的样子。 “嗯,那你去吧。”脸上蒙着纱巾的唐婉盈依旧温婉的回答道。 王暖看向苏岩,苏岩一个眼神都不给她,她只好悻悻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了一会儿就坐上马车进了宫。 见到了王璎,王暖跪下行大礼。 ”你起来吧。“王璎叫她起来,也不赐座,就让她这么站着。 ”谢皇后娘娘。”王暖谢恩。 ”叫我姑母就行了。好久没见你了,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最近如何?“ 王璎顿了一下,王暖听到她不称“本宫”,而是自称“我”,心里没有刚才的紧张了,但是不知从何开始回答,有些犹疑。 王璎看她样子,不等回答,接着说道“我们是自家人,我也就直说了。” “苏岩是否按照正常的日子进你的院子?” 王暖脸有些红,回答道”王爷每月都是按照日子来的,从未落下。“ 王璎又问”那你月事如何?” 王暖的脸立马由红转白“每…每个月都准时的。” “哼,你可知为何?” “请姑母赐教。”王暖咚的一下跪倒在地,抬着头期盼而又有些着急的看着王璎。 王璎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纸,递给她。 “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药…药方?” 王暖觉得奇怪,手上拿着七八张药方,每张药方上都单独用笔圈出了一味药。 “哼,苏岩这个老狐狸,这些药方分开来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可是这每一张圈出来的药却可以做成另外一副药,你可知是什么?” 王璎带了嘲讽的神色,仔细看着王暖作何反应。 “是绝子药,男子的绝子药,苏岩喝的。” “什…什么!”王暖一下子脑袋里懵了,跪着的身体瘫软下去,斜跨挎的跪着,眼睛红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往下掉。 “这就是为何苏岩每月都按时去你房里,你却每月月事都准的原因。” 王璎也没想到苏岩会对自己这么狠,当初让自己的这个外甥女进苏府,就是想让她生下一个儿子,也好和苏府分一杯羹,谁知道现在都成了泡影。 “好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以后就绝了怀上苏岩子嗣的心思,想想如何才能好好的帮到你父亲就行。” 王暖是怎么退出来,怎么回到苏府,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她一概不知,整个人像没了魂魄的躯壳。 连续几日都呆在房间里不出门,拿来的东西也不怎么吃,只偶尔吃几口粥。 唐婉盈知道了准备来问怎么回事,想劝一劝,都被苏岩挡了去,只说不准去,她也只能作罢。 “呵呵,呵呵”这日,王暖又独自坐在房间里。 大白天的,窗户也不开,房间里除了从门口透进来的光亮,其他的地方都被阴影覆盖,冷冷清清。 王暖双手都在肚子前攥紧了拳头,眼睛红红的,眼皮肿肿的。 她恨,恨苏岩从未接受她真诚的爱意,也从未爱她,就这么轻易的断了她做母亲的权力,还丝毫不让她知道。 她恨,恨王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不顾的就把她往苏府推,平白的当了一个不受宠的妾,找不到真正爱自己的人。 她,想要反抗…… 第三十四章 张达新月军营相遇 边城,虹国与其他两个国家交界的地方,也是虹国贸易往来的第一个大陆关口。 虽然偶尔有国与国之间的小摩擦发生,但是都只是在最边远的村,作为边城的中心,似乎一点都不受影响。 这里聚集了各国的商人,也拥有着种类繁多的商品,人流来往不息,赶车的人匆匆忙忙,有会数数的小孩子蹲在自家店铺前认真的一辆辆数着过往的马车。 已是深秋,不同于京城的人们已经穿上了两三件薄衫,边城里的人还穿着单衣,甚至有些还光着膀子。 此时太阳走到天空的顶端,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街上的人却丝毫不见少。 “小二,上二两牛肉,再来几个烧饼!” “好的客官,您要些酒么?咱们店里有十八年陈酿,口碑极佳,要不给您来点?” “不喝。给我端一壶能喝的茶水来便是,再来一个海碗。” “好勒!”小二转过去摇头嘀咕:“看着是个壮汉,不喝酒,却喝茶,真是少见。” 不一会儿,小二便将东西送到了壮汉桌上,壮汉自己将茶壶里的水倒到海碗里,就着牛肉和烧饼吃了起来。 这位壮汉体格精壮,皮肤呈现小麦色,手上骨节分明,一看就觉得不是个弱的,按理来说,这类人行为往往豁达,吃饭也应是大快朵颐的样子。 可店里的这名男子,吃向却是十分的文雅,一口牛肉会在嘴里咀嚼许久,与外观有些格格不入,若是陈老爷在此,一眼便能认出,这不是张达是谁。 出京城已经有些时日,尹恩叫自己多带些人手,可京兆府千里马虽多,一旦出动必会引起不小的动静,被那有心人盯了去。 张达思索一二便当场回绝了京兆府尹尹恩,他一个人来,如水滴入海,想要追踪不是容易的事,也方便行事,便挑了一批千里马,选择了一人上路。 来到边城后的他,先后走访了死去的绑匪丁二与三号囚犯以前生活的村子,得到的消息很少。 记得丁二的人有,但是消息都没什么用,三号囚犯那边则更离奇,他在狱中所说的家人却像凭空消失一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作为梅花尉的尉官,张达更愿意相信——他们都死了。 尹大人答应三号囚犯的事情完不成张达可管不着,但现在线索全断了,不得不重新摸索,他只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张达一边拿出地图,一边索然无味的吃着桌上的食物,脑子里绑匪和囚犯的口供在他的脑子里飞快的运转,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 “丁二家是与别国接壤的的最边缘的村子,在最西边,三号囚犯家在边城西边五十里的村子,这两边存在什么共同点么?”张达思索着。 突然,他发现,在地图上的两个村子似乎存在着一条线! “这是?弃用的官道?”这条官道修建已久,随着边城的发展,已经不适用现在的通商情况了,但似乎平常百姓还在用着。 而且,这条弃用的官道通往一个山坳,山坳过去就是别国,因为以前发生了战争,在山坳里死了不少的兵,便有传言那处戾气太重,从那儿经过的人会疯掉,也确实有一两个人疯了。 从此,山坳便没有什么人敢去了,之后又有官家的人设置了路障,从此更是没有人去了。 山坳往旁不住三十里处,便是边城驻军的营地。 张达突然间便明白了什么,他草草收起地图,拿起一个烧饼扔下十几文钱后便匆匆离开。 “丁二的哥哥曾在此当兵,丁二曾在军营口等过他哥哥!” 在张达看来,现在的线索隐约间指向了山坳和军营。 “那么,先去军营看看。” 张达一骑绝尘,没多久便到了军营附件,他先将千里马藏好,便往军营口赶去。 “站住!你什么人!”营口的士兵叫住了张达。 “军爷,小人家是河西村的,前来找我弟弟。” “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张洪。” “你留个住址,回去候着。” “哟,我虹国法律,什么时候不让亲人探亲了。”新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此时站在张达身后。 “我不管什么法不法,长官说了,任何人不许进入!” “我就要进你敢拦我么?”说罢新月便大步向前。 “找死!”那名士兵拔出腰间的刀,举刀便往新月身上招呼。 新月毫不在意,只见他略微转身,轻松躲过对方的攻击后一掌劈出,击在士兵的胸甲上,胸甲变形凹陷,有了隐隐的裂纹,士兵也是直线飞出。 “干什么!”许多士兵也围了过来。 新月冷眼直视,手则伸到腰间,似乎是要掏些什么。 “对不住了!”张达赶紧扔出许多银两,驾着新月便往后退。 “松手,你干什么!”新月半推半就的与张达退出营地。 “你来这干嘛!”张达也不客气,指着对方质问。 “怎么,你梅花尉来得,我月夜就来不得?” “来得来得!”张达没好气的转身离开,新月这么一闹,将自己的计划全都打乱。 若是军营里有些什么,他这么一闹,怕是将销毁得一干二净。 “查到些什么,说来听听!”新月则跟了上来,没心没肺的问着。 他一边问着张达,一边挥了挥手,林间小树隐约传出一些“沙沙”声。 “本来要查到什么,被你搅和了!” “要不,咱两晚上再来?嗯,要偷偷的来!” “大哥!你是来搞笑的么?他碧羽堂背后肯定是大有来头,若是这军营有猫腻,被你这么一搅和,还用再来?” “那要不我们现在去,我拿出怀王的牌子,看谁敢拦!” “你动动脑子啊,军营这么大,你一边查别人一边销毁!”张达无语。 张达转身指着军营的方向,“你自己去,现在去!快点去!” “嘿嘿!”新月一脸赔笑,“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渔网密密麻麻,鱼儿跑不了!” “那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少看些话本!”张达鄙了对方一眼,大步向前。 两人各自取了马匹,直奔山坳。 “张达,要不咱两交换些情报?反正你为京兆府,京兆府为了圣上,我为我家王爷,都是为皇族办事,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那行,你先说你来边城为何。” “我哪知道啊,王爷叫我来看看你来边城干嘛!” 张达差些没吐血出来,拱手道“新爷,你牛!” 月夜自己没少接触,但张达不喜欢他,他身为一个情报组织的头儿,言行不着调,在张达看来,根本就靠不住。 不过如他所说,两人都是皇室的手下,而怀王更是圣上的左右手,互通些情报也未尝不可。 第三十五章 卖铁锄头的店铺 新月率先开口“我先来吧,云香楼陈庸!” 张达回头看新月,说不上什么表情,新月却一副我就看看你什么反应的戏谑表情。 “你查到了什么?” “这个云家,家业大啊,大得我都想去他们家做管事!”新月微微一笑。 “新爷,您开什么玩笑,云家那点家业怎么入的了怀王的眼。”张达脸上的笑容挤得眼睛都变了形。 “哎,咱们兄弟也别绕了,他碧玉堂就是想要云家制香秘方,他陈庸与你是同乡,更是发小,你两的交情,依我看,说是好兄弟也不为过吧!”新月自有一种自来熟的本事。 “新爷您倒是查了个明白!”张达的笑变成了苦笑。 “到你了,给我说说碧玉堂呗!”新月的语气就像在问这个瓜长得怎么样。 “碧玉堂,身后势力不详,两次绑架陈庸女儿云响,与马贼绿野寨有联系,有两个被抓之人出身于边城。” “呵,还真是乱!”新月咋了咋舌。 “谁说不是呢!” 张达也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商家,在生意上使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也就罢了,为何与马贼有联系,还绑架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而且有所牵连的犯人还都是边城的人,你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边城离京二千多里,平常人要走二十来天,他们怎么就到了京城去劫东西?还绑架人? 最让张达在意的是,若是京城附近有马贼,他们以往又怎么不知道?依着府尹的性子,早就剿了个干干净净,难道这马贼是刚刚成立的? 这明显不可能,在张达看来,他更愿意相信,这些马贼是被人有意扶持起来的,只是以往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没有发现。 两人没多久,便到了山坳附近,意外的有几栋腐朽的老房子,看似是个废弃的小小村子。 张达和新月上前去查看,却意外发现这老房子里还有一位老人。 “大爷,您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啊?”张达问道。 “唉,进来坐进来坐,难得遇到个人来跟我说说话,好久没说话,我都快不会说话了。” 大爷热情的拉着他们进屋,两人对视一眼,进去了。 “大爷,您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哎。”新月再次提醒老人家。 “哦哦,我这记性,年纪大了不管用咯!我啊,老伴早死了,有一个儿子,诺,就死在那个山坳里了,我家之前就住这里,战争来了,我们避难去了,儿子被迫参军。后来,大家都说这儿闹鬼,我啊不信,也没什么家人了,就来这守着我儿子的魂魄。” 老人家用手一指他们要去的山坳方向,眼角湿润,脸上的每个皱纹都在控诉着那段伤心的往事。 两个大男人没安慰过别人,只能睁着眼看着老人家自己平复了情绪才接着问话。 “大爷,和您问个事。”张达向老人问道。 “我要去坡上找些野菜,这几天天气好。” “啪~”新月扔了个银锭过去。 “您…您们要问什么?”老人捡起银锭,用牙齿咬了咬,赶紧揣进胸口。 “这山坳口附近除了你们还有人住么?”张达看着老人的动作,眉头一挑。 “有是有,不频繁。” “哦?说来听听。”新月追问。 “大人,边城通商繁华,在京城经商手续繁多,有些商人没得到手续便到了这边,便会去打点驻军,在驻军的看管下在此歇息,等着手续齐全了才进城里去。”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异常的事情么?” “嘿嘿…这个…这个不好说。”老人一脸憨笑。 “啪~”新月又是扔出一个银锭。 “这里闹鬼!”老人神秘的说着。 “闹鬼?”张达不解。 “而且很规律,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便会闹鬼,有鬼在哭叫,若是有人在此时还在这里,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叫?有人消失?” “大人你们有所不知,这些鬼厉害得很,驻军也来查看过,只说这里邪得很,让大家以后在闹鬼之时不要前来。” “还有其他么?” “没有了。” “好的,打扰了。” 两人与大爷告辞,出来准备往山坳那边去,大爷一直在门口目送他们。 大爷瞧见他们的动向连忙上前喊道“两位大哥哥,你们别去那边,有鬼!惜命要紧啊!” 新月和张达莫名的看着大爷,新月率先反应过来,脸上依然挂了吊儿郎当的笑,“好的好的,我可怕死了,我才不去那鬼地方呢。” 说完打马走了,张达也在后面跟着。 “你怎么看?”张达问新月。 “看什么?看天咯,现在都要到吃饭的时辰了,爷我饿了,要回去吃东西,一路?” “好。” 两人回了边城,期间没有再聊什么和案子有关的话题。 街上很多商人在吆喝,张达心不在焉,还在纠结案子的进展。 新月就不同了,时不时的哼点小曲,他主子只让他来看着张达,他只要紧紧围绕在张达身边就可以了。 “唉唉唉,老兄,我们去那边看看。” 两人到了客栈后院马厩给马喂料,又走到前院,听见吆喝声新月硬拉着张达去看。 “老子不去!”张达断然拒绝。 “呆会请你吃两斤牛肉!” “不够。” “五十个大饼?” “老子不是猪。” “十八年陈酿!” “一言为定。” 新月嘻嘻哈哈拉着张达就到了店铺前。 这个店铺不大,里面的人却挤满了,也不知道到底卖的什么东西。 新月拿手放在腰间的钱袋上,张达看到他的动作不禁失笑。 “你别笑,这人这么多要是把我的钱偷了我去哪儿哭去啊!” 张达无语,看来新月这怀王府的大管事是抠门抠出来的。 “来来来,看看,这上好的勺子,用铁做的,再看看这锅子,铁做的!” 两人看过去,只见黑黝黝的勺子和锅子,和平常用的青铜的不同。 “这可是限量的啊,完了就等到下个月去了啊!” 店里的伙计不停的吆喝。 “唉,这不就是一锄头么?还限量?” 原来这店卖的是锄头,张达和新月两人凭借着自身的身法巧妙的到了人群前方,终于看到那个锄头了。 “这把锄头可是用铁做的,铁你知道是什么吗啊?来来来,你们让开,我给你们看看!” 说完伙计让人群散开,露出一块空场地,拿了一个大腿那么粗的树根,又拿起锄头往下一夯。 “哇!”人们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爆发出阵阵掌声,只见那粗粗的树根断成两截,那锄头却丝毫不见损伤。 “唉,店家,我看你这不是锄头,是斧头吧!”一人说完,人群又哈哈大笑。 “那就对了,看到没?这就是铁做的锄头,可比你们家里的青铜锄头好用多了!不过啊由于冶炼这铁锄头啊十分麻烦,所以每个月也只得二十把,来来来,先到先得哈!” 说完人群里的人纷纷掏出了钱袋。 张达和新月看完后若有所思,退出了店铺。 第三十六章 月夜屋顶切磋 星河璀璨,月光融融,悬挂空中的满月在漫天星辰的点缀下,如蒙着面纱的女子,引诱着人去揭开它的面纱。 张达和新月在客栈中大快朵颐。 “兄弟,你说奇怪不奇怪?这铁锄头怎么在这边城就成了每月限量的稀罕物了?” “新爷,你都想不通的事情我如何得知?这铁锄头在我们京城早两三年前就是家家户户都有的,早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了,你说这边城虽为我国靠边过境,这边士兵的装备自是最精良的,那铁制的护心盔甲在这边理当是人手必备,怎的农民还觉得这铁锄头还是个稀罕物件了?” “唉,想不通,不想了,吃饱喝足下面应该去睡觉才是圆满的一天呐”,新月露出了一贯的闲散样子,张达不理他,继续撕扯着手中的牛肉,细嚼慢咽。吃饱喝足,两人各自回房。 张达在客栈的床上翻转难眠。 边城废弃官道、山坳闹鬼、驻军监督外来商人、商人休息、奇怪的铁铺,张达拼命寻思着这些东西的共同点,肯定有什么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今日他与新月回城后,与不同的人装作无意的提起废弃官道的事,发现大家都会提到山坳闹鬼,关于驻军监督外来商人的事虽然都摆出了一副不可说的样子点点头,却也是也是人尽皆知。 “到底是漏了何处?少了什么?”辗转难眠的张达索性起身,他推开窗户,凉风吹入,抬头看了看天空,张达的头脑也清醒了些。 “今天是满月啊。” 他望了望远处,此时正是一天中天空最黑暗的时刻,万籁俱静,可是人们都沉入梦乡,很多轻微的响动都不会听到。 但是张达听到了,在这一天中最疲惫,别人沉睡得最香的时候,那是一群鸽子飞翔的声音。 鸽子扑腾翅膀的声音从客栈上空飞过。 张达鬼使神差的朝着空中一伸手,什么东西快速的缠绕在鸽子身上,伸手一拉,一只鸟儿就到了手中。 张达把鸽子举到眼前一看,发现鸽子有一个用丝绸制成的脚环,这脚环,还有莫名的一股香气,是熟悉的香气! 张达把脚环取了下来,放飞了鸽子后他立刻越窗而出,几个猴子挂树就上了房顶,他眯眼看着信鸽飞翔的轨迹。 “那个方向?是京城!” 信鸽所飞的方向,有着好几个城镇,京城也包括在其中,而张达的直觉告诉他,这些信鸽就是去往京城! 回到房间后,张达心中有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就好像小时候跌入水里,那种无边无尽的冰冷与绝望,还好当年陈庸救了他。 但此时的感觉虽然也是冰冷,但这种冰冷,就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在不断的往身上浇水,想要淹死自己般,是从灵魂深处往外透的那种寒冷。 “风雨欲来啊!”他冷不丁的便说出了府尹长说的话,风雨欲来?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谁? 似乎是有些觉着冷,张达转身便打算去床上用杯子把自己包裹住。 伸手开始脱衣,脱掉了外衫,又伸手继续脱,摸到了穿在里面的护甲。 护甲?张达想起了什么,突然明白了什么,他闭上了双眼摇头,似乎在抗拒着什么念头。 张达顾不上穿上外衣,出门便快速的敲打新月的房门,手心捏得太紧,已经出了些许的汗。 “咚咚咚”敲门声持续了一会,许多被吵醒的瞌睡人用被子把头一蒙,咒骂了一番又沉沉睡去。 新月终于受不了这催命一般的敲门声,打开了门!用他那布满血丝与充满着怒意的眼望着张达。 “兄弟这大晚上的你丫的想干什么!” “久闻新爷一手破山掌出神入化,反正我也睡不着,要不去房顶切磋切磋?” “哼哼!”新月冷笑一声,“吵我就为这事,我看你是厕所的苍蝇,找死!” “嘭”门被关上,张达毫不介意,依然在外面等,没多久新月开门出来。 “这个破房顶怎容得下我这京城第一高手的名声,咱们去城外!” “哎…不碍事不碍事,就房顶了。”张达嗖嗖两下便跳窗而出。 “陪你玩玩。”新月笑着也跟了上去。 新月一上房顶,张达招呼也不打便抢先攻来,新月急忙后退,可张达却不依不饶。 “哎,你可真不讲究,容我做好准备啊!”新月身体边躲避边摆手,从样子上看了,似乎很从容。 “你那是穷讲究!哪这么多废话,吃我一脚。” 张达的脚,虎虎生风,气势如虹,新月则一脸戏谑的往里靠,在张达的脚要踢到新月身上时,新月一躬身,用肩抵再对方腿部这么一顶,张达力量不敌,踉跄后退。 “新爷怎么不劈我两掌,看不起我是么?” “我这绝技要收费的,说看就看,岂不坏了我名声!” “哈哈,名声,就你这话痨还讲名声,京城里,你早就臭了!” “你在说一遍!” “京城你早就臭了!” “前面点!” “嗯…话痨?” “啊!”新月怪叫一声。 “兄弟,吃我一掌。” 只见新月身形一闪,便凭空出现在张达身前。 新月侧身扎腿,右手一掌击出,“嘭”的一声,掌风吹得张达的脸有些生疼。 张达急忙后退一步,双掌弹出,与对方击在一起。 “嘭”巨大的声响与气浪传出,两人所在的屋顶裂开,瓦片也肆意飞行。 张达不敌,被击飞后跌到客栈门口,而新月则是落入屋顶裂开的洞中。 “手都没知觉了!”张达叹道。 “哥哥我还没使劲呢!”新月闪来,一脸嘲讽的说道。 “天还没亮,让不让人睡了!”周围亮灯处传来许多叫骂声。 “大爷我是你们祖宗!谁有意见出来说!” “疯子!”“唰唰唰”,周围原本亮起的灯光全部熄灭,原本有些吵闹的街道也变得鸦雀无声。 “新爷威武!你说你这功夫能把铁板打裂么?”张达爬起,揉了揉双手,神色肃然的问道。 “兄弟你在跟我开玩笑?我这手可不是铁打的。” 张达一听,神色恰似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阴沉得很,只见他转神一跳,一溜烟的没影了。 “这?”新月眨巴眼,楞了一会,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山坳里的商人 今日是月圆之夜,正是驻军看守外来商户的日子。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猫腻,张达十分肯定。 他整个人的心都是揪着的,自从来到京城,做了梅花尉尉官,他从来都没有有过这种揪心的感觉。 梅花尉专门查各种阴沟里的事情,用的是非常手段,却是为了公道和正义。他在梅花尉呆得久了,这种公道和正义变成了保家护国的大义。 “哼”,想到自己连小家都没有,竟然有这种莫名的大义,不禁冷嘲一声,可这种大衣是深深根植在心底的,无法断舍。 他乘上了千里马,朝着山坳而去,快靠近那个废弃村子的时候,为了更好的隐藏,弃马而行。 他踏着阴影前进,穿过了废弃小村,到了山坳。 张达靠近了,隐身在一个小山坡的树上。 远远的就看见这山坳入口有官兵把手,人不多,也不过两个队列,二十人左右。 放眼往里面看去,“闹鬼”的山坳却人影绰绰,他们点了火把,不多,却也够看清他们在卸货了。 里面有着两波打扮不同的人,看起来是外地的商人和本地的商人,本地的商人有的从马屁肚子底下、有的是从马车底下掏出一袋袋的物件交给外地商人。 张达又移动得近了一些。 只见一个刚接过货的外地商人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柄短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动着黑色的光芒——是铁剑! 张达按捺住冲出去的欲望,继续盯着,只见过了许久,所有的货物交接完毕,外地的商人将一箱箱的黄金交给了本地的商人,似是外地的商人领队上前去跟为首的官兵说了什么,官兵从怀中取出一纸通行证,交给了外地商人。 外地商人走了一大半的人,把货物从山坳朝着国境之外运走,留下了一部分的人。而本地的商人突然从马车中拿出了五六个鸟笼,有人似拿了什么东西系在了其中一只鸽子身上,然后一同放飞了这大概七八十只鸽子。 张达静静的看完这一切,浑身冰凉,凭着极高的专业素养又回到了放马的地方,有些东西连接起来了,还有一些东西需要进一步的确定,他毫不停留,骑着马往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新月本来紧跟着张达,到了废弃的村落处却不见了张达的身影,他只得凭着直觉往山坳处摸去,山坳的一切,他也尽收眼底。 “这件事必须立马回去跟怀王禀告”新月折回找到了自己之前放下的那匹马,连夜就离开了边城。 一路上,快马加鞭,没几日张达便回到京城。 抵达京城郊外时,已经两天后的深夜,京城就在眼前,他只要再过两个时辰就可以到京城,却不知他为何调转了马头,在郊外城隍庙睡了一觉。 第二日清晨,张达回了家,洗漱完毕后直接从正门进了京兆府,他有一堆的问题要去问那府尹,可府尹却不在,听下人说,是去国舅爷家去了。 “国舅爷?王家!” 这个王家在京城可不一般,家主的妹妹是当今皇后,而国舅则是当朝大尚书,分管刑部、户部、工部、礼部,权势滔天。 这王家,本就是京城世家,拥有茱萸山的大片土地,手里还掌握着炼铁的核心技术,虹国最大的炼铁厂就是王家所管。 张达知晓这个消息后,在京兆府来回踱步,等了许久都不见尹恩回来。 “去看看!”说罢,张达跟京兆府管事打了声招呼便出门而去。 …… 京城王家宅邸。 “尹恩呐,最近辛苦你了。”王老爷微笑着与尹恩说道。 “大人言重了,下官本份。”尹恩一脸的问号,这王大人是什么意思? “哪有言重之讲,尹恩,你这个京兆府尹可是当得称职得很,有你帮忙,我也轻松不少。” “哪里那里,为大人分忧乃是小的分内之事。”尹恩继续与对方客道。 分忧?分什么忧?是京城治安好了,这王大人想感谢自己? “马上要到斗香大会了,府尹你可要上点心呐,我听说最近京城可是出了些乱子,就连小儿也遇见过。” “大人,您放心,这些时日我已经加派人手巡逻了。” “哈哈哈,你办事我放心。”说罢,王大人拍了怕手,两个下人抬出一坛酒来。 “南海五十年陈酿的葡萄酒,府尹爱酒,今日便送与你。” “大人…”尹恩望着酒坛咽了咽口水,“不合适吧大人。” “送你坛酒有什么合不合适的,怎么,还怕我是贿赂尹大人?”王大人满脸的微笑,但眼神里,却透着威严。 “承蒙大人厚爱,那下官收了便是。” “好,夜也深了,府尹分内的之事,可得上点心呐。” “那是自然,自然。” 尹恩出王家府邸后,脑子一头的雾水,王大人的话,云里雾里的,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刚出了王家的大门,进了马车,张达却早已等候在马车里。 “大人!”张达叫了一声。 虽然张达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可是还是吓到了尹恩,他拍拍自己的胸口,缓解了惊吓。 “回来了就好!什么事回府再说。”说完指了指马车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隔墙有耳”。 回到京兆府,尹恩直接让马车开到了书房门口,张达乘人不注意闪身进了书房 尹恩也进了书房,带着张达来到密室。 “查清楚了么?”尹恩急促的问道。 “没有头绪。”张达望了尹恩一会,“在下一直有个疑问,想大人帮忙解答。” “说罢。” “您说,王家炼的铁…”张达一脸迟疑。 “铁怎么了!” “别国会觊觎我们国家的铁么?” “这种问题需要问吗?我们强于各国不就是因为制船与炼铁么?别的国家就算是有铁矿,也没有我们国家的冶炼之法。所以我国是严厉禁止流通铁制的武器到别国的。”尹恩有些不解长大为何这么问。 “是小的愚昧了。”张达拱手行礼。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回大人,三号犯人一家失踪,丁二一家失踪,其余没有查出什么!” “嗯,知道了。”尹恩摇了摇头。 “大人,那我便离开了。” “嗯,你走吧。” 尹恩望着张达的背影,“怎么今天这么怪?”小声的嘀咕。 第三十八章 张达之死 张达去边城的这几日,云香楼的斗香大会赛前学堂一直按照云长的计划进行着,云长、苏容、王卿、杨崧、宋忧离、云响几人的关系也愈加的融洽。 苏府中,苏册依然跟着昌平王苏岩学着接管船舶厂的业务,昌平王妃唐婉盈时不时的叫云响入府做客。 宋忧离随着这几天的接触,对陈云长的了解更进了一分。 陈老爷陈庸依然每日早起打一下太极,然后出门溜达。 一切都按部就班。 张达从京兆府出来后,直奔长街上烤羊肉串的摊子,两个戴花帽子的大叔依然在麻利的处理着羊肉,摊子的生意也依然很好,很多人都在排队。 他默默的走到了队伍的后面,不一会儿他前面的人少了不少,后面的队伍又长了起来。 “老板,给我来三十串。”终于轮到了张达。 “好嘞!”花帽子大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顾客又低头飞快的给羊肉刷油。 “你们这摊子生意挺好的啊。”张达道。 “托大家的福。” “你们这弄得好吃,自是该得的。” “唉这种话可难得听到啊。”另外一个切肉的花帽子大叔转过头来笑。 “特别是从您口中说出来”后半句他转过了头去对着手中的刀小声说道,谁也没听到。 “做得好就该多夸夸,我啊,祝愿你们生意这么红红火火下去,你们可要长久的开下去啊,不然可就没这么好吃的羊肉串啦。” “得嘞!给,您的羊肉串。” 肉串烤好了,张达拿出了一袋子的钱,也不知道有多少,哐的一声扔到花帽子大叔收钱的盒子里。 “不用找了,先存你们这儿,以后我每天都来吃。” 两位花帽子大叔对视了一眼,还没来得及回答,张达已经走远了。 这一路他走走停停,从城东逛到了城北,又从城头逛到了巷尾。 夕阳开始西下了,他才回到了家中,心中隐隐不安的感觉自从京城郊外看到那一群鸽子后便一直存在。 回家后他就一直呆在书房里,敞开着大门,哪里也没有去。 他只是拿了自己好些年的工作札记,一页一页的认真看,仔仔细细的回忆着这些年的日子,静静等着黑夜的到来。 太阳完全落山了,黑夜到来,先是玩家灯火照耀了天空,后来灯火也逐渐的灭了,只剩下天上的月亮。 再后来天上的月亮也被云遮了去,深夜袭来,张达依然坐着,不只怎的他突然想念溪山的酒了,便决定去找来喝。 ………… 深夜的云香楼,与白天热闹非凡的景象不同,显得有些寂静,此时的陈老爷还在梦乡。 突然,还在睡梦中的陈老爷有些莫名的觉着不安,好像有什么声音。 “谁!”陈老爷惊醒,睁开了眼睛。 “哥哥,是我,张达。” 陈老爷爬起一看,还真是张达。 “我说老张,你这是闹的哪出?” “哥哥,我好不容易回来,又接了公务,怕是一年半载回不来了。” “又要走了?想喝些嫂子的酒是么?你等着!”说罢陈老爷起身披上衣服后就走出房门。 没多久,陈老爷抬着酒,云长也一脸迷糊的端着几盘凉菜,放下后便出去了。 两人就着凉菜,便喝了几杯。 “大晚上的,厨子也不在,将就将就。”陈老爷笑道。 “哥哥客气了。”张达一饮而尽。 “哥哥,还记得小时候,你常常带我去河里玩,家里不让,每次回去都是一顿胖揍。”张达笑道。 “你个傻子,我叫你脱了衣服下河,你非要穿着衣服,被打也是活该!” “哈哈,大丈夫,堂堂正正,哪能布不遮体。”张达开心的大笑。 “就你嘴贫,你家大丈夫是四五岁的小儿!”陈老爷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时间可真快啊,这一晃眼,哥哥的小孩都长大成人了!” “是啊,冷不丁的,云长都过了适婚的年龄,怎么,你思春了?” “瞧你说的,思什么春,响儿不是我女儿吗!” “张达!”陈老爷突然脸变得认真了起来。 “你要愿意,云长他们都是你的儿子,我云家那么多店铺,你看上哪个你就拿去,跟我回溪城,不比这里逍遥快活!” “哥哥说的什么话,大丈夫怎么能无功受禄。” “你个梅花尉尉官还无功?” “哥哥你都知道啦。”张达一脸苦笑。 “你是不是遇见什么难事了?这破官不当也罢,对了,平昌王之前想拉拢我,我拒绝了,要是严重,我去求他!” “哗啦~”窗外传来声响。 “这个时节的野猫可真多。”张达叫骂了一声,“瞧哥哥说的什么话,我就是有公务要远游一趟。” “行,你说什么我便信你。” 张达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哥哥,我去收拾东西了。” “我送送你。”说罢,陈老爷便起身送张达。 “到这里就好了,哥哥不要送了。”在云香楼门口,张达叫陈老爷回去,可陈老爷不愿,他觉得,自己这兄弟肯定有心事,想陪陪他。 两人一个要送,一个不让,便推推推攘攘的抱在了一起。 而两人抱在一起后,张达隐悄悄的在陈老爷背后用手画了几个字。 “哥哥,你就在楼里,不要送了。”张达的眼神坚定。 “哥哥,京城这片地,你早些离开吧!”说罢张达便转身从窗户一跃而下。 “嗖嗖嗖”周围寒光四起,数把弩箭飞出,将张达射成了刺猬。 陈老爷在窗台呼吸急促,他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是想要抓住张达,最后却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手,在眼角擦了擦。 “小王八蛋,叫你跟我混死活不肯,一天大丈夫大丈夫的,特么大丈夫有活着重要么!”陈老爷压低了嗓子,自言自语,准备下楼去抱起张达,可他下一秒神色骤变。 “唰”,又是一阵声响,一群衣角绣着莲花纹的黑衣人出现。 为首的正是新月!他抱起张达看了陈庸一眼,便消失在这黑夜之中。 “妈拉个巴子!”陈老爷转身一拳捶在墙上,拳头流出许多鲜红的血夜,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 此时的陈庸,没有以往的那种淡薄与从容,眼里,全是决绝! 兄弟,溪城还有好多你嫂子亲手烤的酒,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兄弟,云响还没长大,你还没能看到她结婚生娃呢,她要是有了娃,要叫你外公的…… 兄弟,溪城,你还没有回去看呢?现在变化比以前大了,你再去肯定都找不着路了…… 第三十九章 事后各家反应 “废物”王家家主、当朝国舅王邵一脚踢在一个跪着的黑衣人身上。 那一脚挟着极大的怒气,黑衣人一下子倒在地上,又迅速爬起来跪好。 “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小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天黑了才动手,谁知道那张达极为狡猾,小的从他家追到城外,就失去了它的踪迹。” “所以你就在云香楼动手了?” “小的再追到他时候他刚从窗户跳出来,我在屋顶上就放了弩箭。不想怀王府的管事出现,抱走了他的尸体。 “他去云香楼和谁接触了?” “陈庸。” “规矩你是知道的。” “求大人在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黑衣人以头抢地,额头有了血迹,王邵看也不看,坐回了自己的主位,喝了一口茶。 “那好,我就再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 黑衣人听完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跪着爬出了门。 黑衣人刚消失,一个身材姣好的身影出现在了王邵的面前。 “家主,有什么指示?”女子问道。 “哼,什么指示?你是怎么做事的?被人跟了都不知道。” “奴婢已经命人将被抓到的人的家人挫骨扬灰了,保证别人不会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女子赶紧跪下。 “哼,你看看吧。”王邵说完递给了女子一封信。 女子结果,上面赫然写着“张达访军营,查山坳”。 “那张达可是梅花尉尉官,是不是要……” “哼,还需要你来提示我?张达已经死了。说说这批货怎么样?” “已经交接完毕,和以往一样顺利。您说张达会不会看到了?” “不会,他现身军营后就有人立马飞鸽传书了,他没那么快,但是还是要以防万一,你先暂停几个月吧。” “可是已经约定好了,这样会不会……”女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邵打断了。 “相信你能很好的解决的。我乏了,你下去吧。”王邵摆摆手,女子起身准备走了,他又补了一句。 “你以后衣服少熏些香,味道不好。” 女子的脚步一顿,头也没回,闷闷的回复道“是”,王邵也没在意。 碧羽堂。 万香从王邵那儿回来以后,把房间里所有的香都给收到了一个袋子里,叫来了丫鬟。 “去,把这些都烧了。” “掌柜,这些都是你最爱的香啊。” “以后再也用不着了,以前喜欢,今后不会喜欢了。” “哦”,丫鬟不懂自家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自她服侍以来只见掌柜的用这个香。 丫鬟退出去以后,万香拿着一件今天刚熏好的衣服放在鼻尖,不知在想什么。 “这香,是您当初赐给我的,说我表现好,您就把您最爱的香赐给了我。” 万香喃喃自语后把衣服收进了柜子里。 又模样狼狈的爬到了自己的床铺下,拿出了一个牛皮纸包着的本子,上面用火漆封了,万香也不顾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一屁股坐在床上,朝着空气中拍了拍手。 一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凭空出现了。 “我看得出,你喜欢我对不对?” 男人不说话,看着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自我当这碧羽堂的掌柜以来,你就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我,我能感觉到你气息的变化。” 男人点点头。 “我知道,如果有一天,家主下令杀死我,你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对不对?” 男人想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我现在想求你一件事,就这一件事,希望你能为我保密,谁也不能告诉,行不行?”万香眼里带了恳求。 男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也是第一这样正式的,正儿八经的对他说话,她向来都当他是空气,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佯装不知。男人内心挣扎了许久,缓慢点了点头。 “你帮我把这个,想办法交给王暖,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男人点点头,接了万香刚才从床铺底下掏出来的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消失不见。 万香自顾自的笑了。暗卫出生的她,对杀气有着天生的敏锐,和王邵谈话时候她能感觉到王邵一刹间的杀气,就那么一刹那间,王邵掩饰得很好,可是她感觉出来了。 王邵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现在不杀她,是因为她目前还有一点用,但是估计离死的那天也不远了,这不,他曾经最爱的香,现在也开始嫌弃了。 …… 新月那边,他当晚把张达抱走,确定没有抢救的可能之后,当晚就让人把他火化了,骨灰他又命人给送到了陈庸的手上。 陈庸拿到骨灰后,三天三夜没有出房门一步。 怀王府。 “看看你,哭丧着个脸,虽然怀王府确实是冷清了些,你也不必哭丧着个脸嘛,你要是觉得咱们人少你没事儿做,那改天我就大摆筵席怎么样?也让你这怀王府大管事有点事儿做。” 怀王大清早的叫了新月到书房,新月还在感慨王家的心狠手辣,一时没缓过神来。 “王爷您就别拿我说笑了,我忙不忙您还不知道么?”新月镇定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唉呀你看看,这才对嘛,我就喜欢你怼我的样子。”宋怀王嘿嘿笑道。 “……”新月无语。 “王爷,昨天的事情您怎么看?” “好看呗!和我看的话本有的一拼了!倒是可惜了张达,到最后也没有搞清楚他效忠了那么久的头儿到底是哪边的。” “王爷您别代入感太强了,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么。只是没想到王家竟然敢干出这等欺君灭祖的事情来。”新月不免有些忿忿不平。 “本王也是万万没想到啊,这是这件事兹事体大,我们不能贸然行动。你说,那晚上你看见的你确定张达也看见了么?” “当晚他在我前面,绝对看到了。之前在客栈时他估计已经猜到几分了,所以才找我切磋,又问我是否能打穿铁,他当晚一问我也是之后才想起来,当时到军营时我与那官兵对打,可是一拳就把对方的护甲锤了一个大坑,那护甲绝非铁制的。” “谁知道王邵戏精上体在尹恩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把尹恩绕得云里雾里的,只是看戏的张达却……这么看来,想必他是不会将消息告知尹恩的。这下王家够得一阵好找的了,我们就静观其变吧。对了,他最后接触的人是陈庸,你密切关注他的动向,并且,要保护好他以及他的子女。”搞不好还真成了亲家呢,他可先帮女儿把人给保护好,宋怀王心想。 “是。”新月答应,下去就着手准备起来。 第四十章 苏府怀王联手 屋外天气正好,宋怀王伸了伸懒腰,拿起桌上的话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王爷,昌平王求见。”刚走没一会的新月又出现在门口说道。 “见什么见,没见我兴致刚来么,叫他哪来的哪去!”怀王扔下话本叫骂道。 新月的脸色一阵难看,他略显尴尬的朝怀王笑了笑,便立马跑开。 “怎么,我坏了你什么好事了?”苏岩笑着走了进来。 “你坏我的好事还少么。”怀王将脚抬到桌子上,无所谓的看着苏岩。 “你啊…”苏岩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天京城都快闹翻天了,你还躲在家里看话本,也不怕你宋家后面的那堆老顽固找你麻烦。” “麻烦!”怀王眉头一挑,“他们谁要办什么事情不是通过我,还找我麻烦。” “是是,你个皇族大掌柜劳苦功高,谁敢找你的麻烦,哪像我这外姓王爷,在京无依无靠的。”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今天我可没打算留你吃饭。” 苏岩笑着坐在怀王对面,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京城这几天闹得,你怀王也不管管。” “哦?闹什么啦!”怀王一脸戏谑,苏岩也明白这怀王在闹些什么,也不点破,细细数来。 “梅花尉的尉官前几日在京城被射杀。” “他梅花尉又不是我的人,那尉官死了,该京兆府尹与圣上过问,你来找我说这事作甚。”怀王将苏岩身前刚斟满的茶杯一把抢过,自己倒是先喝了起来。 “你!”苏岩一脸苦笑,“圣上当晚便召了京兆府尹,接着宰相陈寿带着御林卫、户部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你猜结果如何。” “噢?如何?”怀王来了兴致。 “什么也没查到。”苏岩一摆手,靠在椅子上玩味似的看着怀王。 “没查到你来跟我说什么!” “不过据我所知,这起案件的开始是从云香楼开始的。”苏岩将茶杯抢了过来,斟满后撰在手里。 “绕了这么一大圈,你是想和我聊那云香楼,聊那陈庸是么!” 苏岩嘿嘿笑,也不做声,只顾低头喝茶。 “他云家你查过了吧!”怀王质问。 “自然。”苏岩面容平静,淡淡的回答。 “那就直接些,你如何打算的。” “打算,有什么打算,那陈庸的女儿是我儿媳,礼都送了,亲也定了,自然是过些年便接到自家来。”一转攻势,苏岩带着戏谑的笑容,往着怀王。 “哎哟,巧了,那云香楼的掌柜是我未来的女婿,我打算明天就让他和我女儿成婚,你赶紧回去备好礼物,好来吃我家喜酒。” 苏岩差点没一口茶喷出来,这宋昇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依着他的性子,明天成婚这也不是不可能。 “得,我也不与你绕圈子,船厂被削利润,原材料目前供给不足,短期内我还能支撑,若是拖个几年,那船厂得倒闭了!”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怀王低沉着脸,直勾勾的望着苏岩。 “合作,你拿大头,给我些汤,保住船厂!” “可以!”怀王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一丝迟疑。 在京城来说,他与苏岩关系最为要好,但皇族哪有什么人情味可言。 自从知道云家真实情况后,怀王不得不好好思量这苏岩葫芦里到底是装的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对方坦诚的与自己说起此事,想必也是打算消除自己心中疑虑。 宋昇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将制船与炼铁都拿过来,但苏府明着又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是平白无故将对方的家底给拿了,也怕皇族在各个权贵之间失了信任,到时候引起些动荡,那可得不偿失。 不过这苏岩到也聪明,明着与自己要,在加上船厂的事也是事实,于情,既然对方说了,捏着不放也说不过去,于理,他宋家的船厂为国家支柱之一,有问题找到自己这里,自然得帮着解决。 “可以?”苏岩这下便有些楞了,对方答得也太爽快了些,还以为得费些口舌,反应过来后笑道“行,有你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 “宋兄若无要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新月,送客!”怀王一脸微笑,伸手便请苏岩出府,苏岩也不啰嗦,他简单的与怀王告别便大步走出。 两人就这么将云家的事情初步的定了下来,可怜陈老爷,还在为发小突如其来的死亡伤心难过之时,他便被京城这两大王爷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在新月送走苏岩后,又折返回怀王的书房。 “王爷,人走了。”新月恭敬的说道。 “苏家目前背地里有无异常。” “那苏家在京城亦如往常,但浙城那边最近似乎有些变动。” “说来听听。” “他苏岩从进京以来,浙城产业全权交予他的亲家唐家打理,听闻苏册年后将前往浙城,目前苏家在浙城的人员变动有些频繁。” “频繁?”怀王眯着眼,“他唐家独女,无嫡系后人,浙城那块地,自从唐婉盈和他宋岩成婚起,哪还分什么唐家宋家,这人事说变动就变动,事出有常啊!” “原本小的也是这样想,但细查后,发现所替换之人都是以往一些唐、宋两家外姓之人与本家一些上了年纪之人,再加上除此以外,也没其余动向,所以我也没有和您说过此事。” “这样看来,是给苏册在本家铺路而已,合情合理,目前主要注意力还是在陈庸和王家身上,炼铁这种东西,始终得握在自家手里才睡得安心。” “小的明白。” “还有,他云香楼给我派人盯好,任何可疑之人胆敢靠近他云香楼众人百米以内,统统杀无赦!” “小的明白,那国舅那边如何处理?”新月问。 “查呗,还能怎么办,现在无凭无据的,去争口舌之快么?就王邵那张嘴,死的都能给你说成活的,在加上那王璎,现在找他麻烦不是自找不痛快么!”怀王拿起话本,不在作答,他鄙了一眼新月,眼内满是金光。 待新月身形一闪,消失不见后,怀王将话本放下,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走出书房,望了望院子里开满的菊花。 清风拂絮花满楼,花开花落人依旧。 待到重阳九月九,我花唱响百花惆。 “京城这片地,安逸太久了。”怀王呢喃着转身进屋。 九月,理应该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但京城的九月,白日里却透着一丝夏暑的味道。 苏岩在京城不喜欢排场,来往怀王府,都是独步而行,回到家中时,额头已有些汗珠。 此时的苏册正在书房念书,丝毫没有发觉窗外的父亲,苏岩点了点头,也不打搅,继续往宅子深处走去,打算去找王妃闲聊。 路过后院时,见苏容与云响在后院,便好奇的望了望。 苏容正在练武,时不时的看几眼一旁的云响,那冷峻的脸上带笑意。 云响呢,一会摘朵花,一会玩石子,也不打搅苏容,一个人玩的很开心。 她捡起一颗石子,突然跑到苏容面前向苏容扔了过去,边扔还边“咯咯咯”的笑,显然是经常如此的玩闹。 苏容见石子抛来,点地跃起,在空中旋转数圈后一脚飞出踢到石子上,石子则好死不活的飞往苏岩的去处。 “啪~”苏岩一把抓过石子,手中稍微有些吃痛。 这两个孩子,哥哥喜读书,在读书之余便练些武,而弟弟则刚好相反,喜练武,在练武至于便读些书,两人各有各的特点,处世都独有一套,深得苏岩喜欢。 “父亲。”苏容发现苏岩后轻唤了一声。 “往后注意些,这般玩闹,伤到家丁佣人什么的可是不好。”苏岩一脸父亲独有的那种威严。 对于苏容,他什么都好,但骨子里却透着薄凉,对于喜爱之人他会小心翼翼,对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务,又显得太过于冷清。 就他刚才踢的石子,若是换另一个人在此,怕不是要昏厥过去。 “知道了。” “还有”苏岩想了一会,“待会你送云响回家,明天约陈庸来家里一趟。” 苏容应了一声,见天色临近傍晚,便抱起云响出门而去。 第四十一章 溪城有云,擅制香 云香楼。 陈老爷今日出门转了一圈,没多久便回来将自己锁在屋子内。 对于张达的死,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张达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两人说是发小,实则如异姓兄弟般,在张达进京之前,陈庸恋爱、结婚、生子都有着这位异姓兄弟在忙前忙后。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达竟然会以那样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 对于张达所交代的事,陈老爷也不敢去做,那群黑衣人从哪里自己都没搞清楚,若是贸然前去,指不定那群黑衣人还不知在哪盯着自己。 “父亲”云长推开房门,“云响回来了,还有那苏容一起,说是要见见父亲。” “我待会下来。” 云长关门,陈老爷便尝试深呼吸,努力的调整自己的状态,接着,他带着风轻云淡的脸开门而出。 此时天已经黑了,是饭点的时间,云响楼一众已经聚集在后院,正等着陈老爷前来开饭。 陈老爷到后,发现苏容与云长、云响一桌,也没有动筷子。 “唉,躲不过了么”陈老爷低声呢喃。 云响见父亲上桌后,一手拿起一只筷子,望着自己最喜欢的胡萝卜流口水,可父亲做好以后,却不动筷,就干干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爹爹,我饿了。” 陈老爷看了一眼云响与一旁的春娘,发现春娘眼中略带些怨念,自是心痛云响在这边干等。 “苏公子请。”陈老爷微笑的与苏容客道。 “虹国历来提倡尊长尽孝,伯父您是长辈,您先。”苏容话语柔和,但眼神凛冽。 “王侯岂能与庶民一概而论,苏公子您先吧。”陈老爷面色和气,语气委婉,但那双不喜不悲的眼睛深处,却透着坚定的光芒。 “我先我先。”正在二人僵持不下时,云响先抵挡不住了,他拿起筷子便插入盘中,两只手扭了半天才夹起一丝胡萝卜。 陈老爷见状,便提筷帮云响夹菜,云长也见缝插针,自顾自的先吃了起来。 众人一看,纷纷都动了,陈老爷则又夹起一块肉略显恭敬的放入苏容碗中。 苏容见状,也不推辞,便也吃了起来。 原本云香楼氛围极好,平时吃饭时也是有说有笑,今天却不知为何,大家都埋头吃饭,也不言语,唯一会发出声响的云响,吃着吃着,也不知与春娘跑到了哪里。 稍稍一会,饭桌上便只剩了陈老爷与苏容。 “公子,您要喝些酒么?”陈老爷拿起酒壶问道。 “我不喜饮酒。” 陈老爷则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边细品一边吃菜,也不搭话。 “伯父,家父约您明日家中一座。” 来了么?说到底还是打起我们家主意来了。 陈庸微微抬头,微笑着说道:“承蒙王爷美意,但小的最近身体抱恙,不方便出门见人。” “无碍,我家中有名医在,伯父可顺带让他帮着看看身子。”苏容眼中透着寒冷,话虽委婉,却让人不敢不从。 可他陈庸什么人,云家从溪城小有名气的一个小家族,发展壮大到如今惹得两个王爷都打起注意,其中风风雨雨,都藏在陈庸的肚子里,他什么阵势没见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儿,即便是王侯之子,岂能将他唬到。 “公子,小人身子不碍事,只是长年劳疾所至,若能清养几日便好。” “伯父不便出门,那我便叫轿夫抬伯父去。” 陈庸微微一笑,“苏公子,小的身子下贱,打小便坐不得那大娇,若坐,只怕引发劳疾,还请见谅。” “伯父”苏容面色突然柔和了些,“这样说罢,家父是以平昌王的身份,命你前去府上。” “小的领命!”陈庸起身躬身,恭敬的说道:“久闻平昌王贤德,想必定不会迁怒于身患重疾之人。”说罢,陈老爷便干咳了起来,接着,他轻微擦拭嘴角,一丝殷红留在唇边。 “明日便叫云长,云家长子,云响楼掌柜前去可否?” 苏容蹙眉凝视,稍微点了点头便起身。 “伯父,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今日还谢谢伯父款待。” “苏公子言重了,小的一介庶衣,家中所食乃是粗食而已,只是委屈了公子,心中甚是惶恐。” 苏宋冷笑一声,“伯父好好休养。”便转身离开。 “云长,送送苏公子。”陈老爷也不动身,唤云长送走苏容。 见对方走后,轻微揉了揉嘴唇,有些吃痛“斯~”的轻叫了一声。 “这口可咬大了!”陈老爷嘀咕着,上楼去了。 没一会,云长便推门进来,“父亲,人走了。” 陈老爷示意云长坐下,他紧锁眉头,轻声说道:“云长,你可知苏容他今日合意。” “我不知。”云长到答得干脆。 “你不知什么,别噎着,说便是了。”陈老爷笑道。 “父亲见笑了,儿子拙见也不知对否,那苏家叫父亲明日前往,定是看上我们云家了。” 陈庸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儿子一事不明,那日,苏家示好,父亲已经明着回绝了,今日怎这般纠缠,与传闻的昌平王有些不符。” “我也是奇怪这点,早闻昌平王深明大义,从不以王爷的身份做那强买强卖的事,看来,或许是之前他船厂被剥,兴许最近受到朝中打压,不得不打上我们家主意。” “那云响!”云长有些担心。 “无妨。”陈老爷摆了摆手,“昌平王素来以善交文明,祖上又是开国功臣,若不做忤逆之事,受些打压他苏家也不会倾覆,况且浙城的唐家也不是好惹的主,一切照旧即可,若是突然变动,他昌平王脾气再好,也说不准要做出什么事。” “儿子明白。” “明日你去他苏府也别太过小心,自然而为便好,为父相信你可以处理妥当。” “还有一事。”云长迟疑了一会,“关于斗香大会一事您怎么看?” “你先说你的看法。” “儿子原本想拿第一,但依现在的情况,还是潦草收场便好。” “你是怕有其他权贵又打上我们注意?” 云长点了点头。 “龙脑香研究得如何?”陈庸突然问道。 云长微微一笑,“那龙脑香产地也不知有何许材料,儿子细细研究也无法找到替代品,于是便将许多类似的味道融合,从前调打底开始,儿子便用了三十六种香铺垫,经过中调定型,后调补缺,前后共用大约一百零八种香,且我们云家自己研制的复合香便用了七十余种。” 说罢,云长将一张绣锦放到桌上,打开后有着砂砾大小的一颗小晶体。 陈老爷拿起闻了闻,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容中,透着愤怒、恨意、追忆,随后则变得平静了下来。 “父亲。”云长轻唤了一声。 “斗香大会要赢。”陈庸淡淡的说道。 “怎么个赢法?” “只要不涉及龙脑香,便拿出全部实力,如果涉及龙脑香,那便以低等的残次品赢得比赛,我要让京城的权贵们都知道,溪城有云,擅制香!” “儿子知道了。” “郡主你是如何看的。”陈庸又问。 如何看?云长有些不解,父亲这般问是何意。 “儿子只是觉得她虽是女儿身,但见识不凡,又无权贵的架子…”说着说着,云长便微笑了起来。 “这几日,她每天都来找儿子学制香,但天赋太差,香名特性都记不住,调香也没有灵性,但却非常努力,平时言行也直爽,没有那歪歪绕绕的心思。” “你可喜欢她。”陈老爷笑道。 “啊?”云长那显得有些老练的脸突然红了起来,“父亲说的什么,她乃郡主,儿子,儿子…怎么敢高攀。” “哈哈哈哈。”陈庸笑了,笑得非常开心,“我陈庸的儿子,自然人中龙凤,郡主不郡主的,你想那作甚,若是喜欢,便讨过来当婆娘,只要郡主同意,怀王不会反对。” “可…”云长有些欲言又止。 “可儿子不知怎么把她讨过来。” 陈老爷起身,拍了拍云长的肩膀,“自然而为之,平心而动,对方会明白的,至于成与不成,也别去强求,这世间那这么多称心如意之事,随缘吧。” 说罢陈老爷便要出门而去。 “这么晚了父亲去哪?” 陈庸回头,眼神中没有了前几日的愤怒,此刻的他显得平静、坚定,他略微笑笑对云长答道。 “为我云家取张保命符,为我的傻儿子弄些提亲的本钱,为你张叔叔,报仇。” 第四十二章 夜访宰相府 漆黑的天空挂着些许亮点,在退去繁华后的街道,陈庸独自一人行走,或许是夜里开始显凉,他拉了拉衣服领口,脚步显得有些快。 这里不同于白日,在繁华之后,许多的小巷显得漆黑无比,仿佛无数的暗流在涌动般,竟显得有些阴沉的味道。 陈庸走了许久,突然停了下来,他望着眼前气派府邸大门上的牌匾,站了许久。 “大人,门外有人求见。”一名佣人向房里的人唤道。 房里那人,看起来五六十岁,身体干瘦,但显得很精神,此时正坐在案台边上阅读着卷宗。 案台的一旁,一盏有些老旧的油灯晃动着微弱的火光,那人略微抬起头来,在微弱的灯光下,透着一丝疲惫。 “不见,赶走。” “大人,我赶过了,他不走,他说他叫陈庸,还说您一定会见他。”有些年迈的佣人说道。 “陈庸?”那人眉头一挑,“带他去茶房。”说罢,那人起身,扯了扯因坐下太久变得有些皱的衣服,迈着稍缓却节奏十足的步子,走出书房。 陈老爷被府邸的佣人请进府后,安静的跟在佣人的身后走着,他面容平静,不显山水,但此时心中却涌现出诸多以往的回忆。 陈庸的爷爷膝下仅有二子,哥哥陈长,弟弟陈寿,这陈长便是自己的父亲。 生于制香世家的爷爷不爱制香却想考取功名,最终也仅得个秀才。 因着爷爷的原因,陈长与陈寿也受到家族排挤。 陈寿不服家族偏见,也继承了爷爷的志气,一心考取功名。在与家中闹翻后,自己一人前往虹国东部林城旁小村子里定居,他要证明给家族里的人看看,他父亲的念想,不是妄想。 他每日与烛火书籍为伴,日日苦读,在离开的第四年考取状元。 可当叔叔回到家中时,爷爷却逝世了。 陈寿怨恨,他怨恨家族中的偏见,怨恨族内的流言蜚语,他认为,若不是受到排挤而造成的郁郁,父亲不会这么早的死去,他一气之下,便与云家断了往来,对外宣传,自己便是那虹国东部林城旁小村子里的村民而已。 这一晃几十年,陈寿从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变成了年迈的当朝宰相。 这几十年里,陈寿只见过陈庸两次,一次是陈庸结婚,还有一次,则是没几年陈长的葬礼上。 可人越老,计较得越多,陈寿先前怨恨云家,也怨恨哥哥没有照顾好老爷子,之后又怨恨陈庸,自己好歹当朝宰相,哥哥不在后,也不便亲自去看他,他怎么就不来看看自己。 陈寿本有妻儿,在先皇仙逝的那段时间中,都死在了那场动荡之中,之后他便努力为当今圣上铺路,自己也耽搁了下来,如今唯一的亲人便是陈庸一家,可他拉不下宰相的脸,又盼着他们,又怨念着他们。 “叔…叔叔。”陈庸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茶房的门口,轻声的唤道。 “叔什么叔,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叔叔?”陈寿有些不悦,闹起了老小孩的脾气。 “你不来就算了,云长来京城有些时日了,你不嘱咐他来看看我这老头子,还要我亲自去你云香楼问好吗?” “叔叔不是身份特殊,侄子避嫌不是么。”陈庸一脸赔笑。 “说吧,今怎么想起来我这了!”陈寿鄙了陈庸一眼,但一想想,自己这侄子好不容易来找自己了,要是闹得太疆也不好,毕竟自己无后,以后还指望这看着就来气的陈庸给他送终。 “侄子在这京城中遇见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陈庸将云家现下的情况,碧羽堂、苏家、事交代了个底朝天,但怀王那边他却没说。 “我说梅花尉的尉官怎么死得这么蹊跷。”陈寿眯着眼,轻轻的捋着下巴不长的胡须,也不知在琢磨着什么。 或许是晚间显凉,陈寿干咳了几声,陈庸见状,赶紧起身给自己的叔叔倒茶。 陈寿满意的拿起茶杯,一边细喝,一边凝眉也不说话。 但在陈庸看了,自己这叔叔明显已经知道了最近的事情,兴许他知道什么不方便和自己说。 “叔叔,您说谁又这么大能量,能在京城杀掉梅花尉的尉官。” “其实不难猜,京城有这本事的,要么圣上、要么怀王、要么昌平王,剩下的,便只有国舅与我才能做、才敢做这些事。” “圣上和怀王自然不用说,他们要谁死,直接斩首示众,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那便只剩昌平王与国舅,你以为是谁?”陈寿问道。 “国舅家底殷实,又有皇后在为其撑腰,昌平王贤德,但家中一直遭受打压,在京城杀掉梅花尉的尉关,若不是做了什么忤逆之事,相信也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陈庸想了一会,“从明面上看昌平王嫌疑最大,但我更愿意相信是国舅,当朝大尚书王家,王邵。” “哈哈哈,”陈寿大笑,突然他面色凝固,眼神冷冽,“果然是我陈家儿郎,那王邵我注意他已经很久了,他表面和气,家底也清,但我种有种感觉,他一定在背后谋划着什么。” “叔叔,张达死前,曾在我背上写字,写的是东边庙宇,三排三。” 陈寿挥了挥手,茶房灯火一阵晃动。 “叔叔,还有件事我想请教您。” “说罢。” “小儿云长,似乎中意于怀王之女。” “哈哈,好事啊。”陈寿笑道,“你也别一天到晚的望着你眼前的那些产业,人嘛,眼光长远一点,靠上怀王这颗大树,你不亏。” “让叔叔见笑了,进京后的这般遭遇,我也想明白了,随着我云家的发展,早晚这些权贵得找上我们,不找些依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你明白就好,我虽身为当朝宰相,他怀王见我也敬三分,但我们这些出身的,没有家底扶持,等我退下来,你若遇见什么,没人帮得了你,但你靠上怀王就等同于靠上了皇家,即便哪天怀王不在了,也还会有其他什么王在。” “侄子明白,还有昌平王那边?” “自然而然就好,有我在京城一天,除了圣上,谁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他昌平王你若想要交好便好,不想把脸唱黑了也没什么。” “得叔叔这些话,侄子我也明白该怎么做了。” “怎么,听你这话是打算回去了?” “是的,侄子还有些事情要办,后天侄子带云响来见您,您还没见过她。” “行,叫云长一起来,白日最热闹的时候,光明正大的过来!我这当爷爷的,总得给他们准备些礼物不是。”陈寿笑道。 “好的,那侄儿告退了。” 突然陈寿拍了拍手,十名壮汉出现在书房门口。 “御林卫暗部,都是皇族出身,拥有先斩后奏之权,三声击掌为号。” “谢过叔叔。” 明月犹在,长挂于空,从宰相府出来后,陈庸继续在无人的街道上走着。 他时不时的望望月亮,胸中一阵翻腾。 “那晚,月色也是如此。”他低声的呢喃,张达临死的画面又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他愤怒不假,但同时,他也惶恐不安,京城这片地,不是如白日的那般繁华,在这繁华的背后,太多不为人知的勾当。 就张达来说,京兆府梅花尉的尉官,那是圣上直属的组织,官不可谓不大。 但这在寻常人看来已经大到通天的官,在这些权贵眼中,还是说杀便杀的蝼蚁。 他陈庸不怕死,但一想到家中的婆娘,一想到云响,心中便开始害怕,他云家经过他陈庸的发展,已经是这虹国独角兽似的商家,要说权贵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他一介布衣,拿什么与他们斗。 张达的死,在他心中,也预示着他的未来。 带着忡忡忧心,走了许久的陈庸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了望眼前门口上挂着的牌匾,那牌匾上用金漆着三个大字,三个在这京城中举足轻重的字,怀王府。 第四十三章 睡在椅子上的怀王 夜深人静,怀王正搂着王妃你侬我侬。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将两人惊醒。 “王爷,门外有人求见。”新月隔着房门,无精打采的说道。 “赶走,不走就给我绑起来!” “陈庸也绑?” “嘿嘿!”怀王怪笑,他立马起身,“去书房去书房,我马上来。” “谁啊!”王妃不满的问道。 “你未来的亲家!” “亲家?云香楼的掌柜?他们好上了?”王妃既疑惑又欢喜的问道。 “还没呢,不过快了!” “那你叫什么亲家,害人家空欢喜一场。”王妃怨念的鄙了怀王一眼。 “他云香楼这么晚来作甚?” “你个败家老娘们懂什么。”怀王口快,脱口便向王妃叫骂。 王妃恶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看得怀王一哆嗦。 “那个…回来在和你细讲,哈哈…哈哈哈,你先睡。”怀王扭过身去,赶紧穿好衣服,在待下去,指不定王妃打算要闹什么幺蛾子。 要不?今晚就睡在书房了?怀王心想。 他打整完毕后,偷偷扭头看了一眼王妃,发现对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嘴角还露出了一丝笑意,赶紧逃荒似的出门而去。 “哼!这恶婆娘!”出门后,怀王低声叫骂,他拉了拉袖口,便前往书房。 “陈兄,哈哈,我可盼你许久啦。”怀王一入书房,便欢喜的拉起陈庸的手,热情的说道。 新月见怀王也到了,他双眼迷离,说话无精打采,“茶用完了…也不知佣人放哪…您两将就着说…我要抵不住了…” 说罢,便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好像随时要晕倒般。 “唉!”怀王有些不满的怪叫了一声。 “啊!”新月大叫一声,他一跺脚,“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怀王满意的点了点头。 “陈兄,座!” 陈庸大大方方,应声而坐。 久闻宋怀王行事风格迥异,但没想到是这么个迥异法,你能想象?一个京城的王爷,一上来就热情的握手,还一口一个陈兄,这感觉就像是老家的远房亲戚,一口一个大兄弟似的。 两人坐下后,不约而同的都不言语。 怀王呢?他等对方说话,而陈庸呢,被怀王这么一闹,突然便不知怎么与权贵打交道了,总不能说,唉呀妈呀,大兄弟,我家业老大了,你帮着打理一点? 若如往常般恭敬,对方都那样了,自己是不是显得有些有意疏远似的,一时间,陈庸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唰~”的一声,新月精神抖擞的端着热茶出现,他面带春风的给两人斟满,然后在一旁架起了一个小炉子,将茶壶放了上去。 接着,如同变戏法般,又拿出三盘小菜,一个花生米,一个拍黄瓜,还有一个,拍黄瓜拌花生米。 他将小菜摆在桌上后,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盘糕点放好,接着还摆了一壶酒,然后又唰的一下消失不见。 “喝茶还是饮酒。”怀王问道。 “王爷您喝什么我便斗胆陪您。” 怀王望了望酒壶,他拿起桌上的茶杯便喝起了茶来。 “陈庸,呵呵,不错。” 这王爷,怎么行事如此脱线? “王爷,小的是想和您说说我们云家的事情。” “哦,云家啊。”怀王显得有些失望,“给我五成利,高级的香统统按市价供给皇宫,其余我一概不管,你云家还是你说了算。” 好嘛,这怀王一口气便将要谈之事的结果便定了下来,弄得陈庸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如他所言,云家还是自家的,上交五成利润保云家长久,同时又专供给皇宫,这么一加一减,似乎不亏,还有些小赚,要知道,当今圣上每年采购香的经费,可是高得吓人。 不过怀王明显不是如他般所想,陈庸觉得他赚了,怀王又整会亏,他云家供给皇宫的香,最后有五成又返到他这里,唯一的区别是,钱从国库进了他皇族的腰包,在他看来,两者除了放钱的地方不同外,没有太多差别,在加上云家其余店铺的利润,这么一加一减,简直大赚。 “那便如王爷所言,回头王爷派个管事往我云家管账可好?”陈庸试探着问道。 “管什么?你云家难道连账都算不清楚?”怀王一摆手,有些显得惊奇的说道。 “若无王爷家的人,我作假你如何知道。” “哈哈哈”怀王大笑,他突然来了兴致,“你陈庸是么人我知道,再说了,指不定那天我们便成了亲家,也不用单独派人去给你撑门面。” 合着这怀王看似脱线,实则精得跟个神仙似的。 “哈哈哈”陈庸也开怀的笑了起来,“那行,王爷都这般说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他也干脆放开。 “后天你来我府上,我们一同去宰相家赴宴。” “宰相?”陈庸苦笑。 “对啊,那个老不死的,大半夜的传话说是后天他家设宴,叫我带着王妃郡主一起,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怀王微笑着继续说道。 “不过呢,两个孩子能成自然好,不成总得给你们云家些底气不是,后天你就我和一同去,一同坐,一同吃,也让那些权贵们看看,以后谁再敢你麻烦,我抄他满门。” 不得不说,怀王真的是聊天鬼才,两人才谈聊一会,怀王句句将陈庸堵死,堵得心塞,搞的陈庸根本就不知还如何聊下去。 “那便谢谢王爷美意,不过我还是自己去便好。”陈庸无奈的笑笑。 “自己去?”怀王有些不解。 “陈寿乃是我亲叔叔。”陈庸解释道,既然对方开诚布公,为自己这边安排也是周到,那自己索性便也不与对方躲藏,既然打算要绑在对方这颗大树上,少些猜疑总是好的。 “陈庸…陈寿…”怀王嘀咕着细细的打量陈庸,“这么说还真是有点像,不过你们也藏得够深,竟然连我都不知道有这等事情。” “哎,也不是有意要藏,只是说来话长。” 怀王也不介意,在这里他更加高看这陈庸一眼。 其实陈寿之所以能从先皇到现在,在朝堂屹立不倒,他陈寿与陈庸不管是有意无意的不来往,都是有着密切的关系的。 就他陈寿来说,任宰相,真要动起手来,怕这怀王府都能翻个遍,但他之所以能在位这么些年,也和他家室有关。 一个孜然一身,哪怕在朝堂稍微有些结党的宰相,和一个世家出身,家中门第无数的宰相谁更可怕,当然是后者。 那种影响力,怕皇帝都得心惊肉跳,历史上权臣的例子太多了,所以虹国开国后,吸取了历史的教训,废除左右两相,仅保留一个,为的,便是能让那些寒门出身实干派能在这个位置坐稳,一方面杜绝了某些氏族能权倾朝野情况发生,一方面,也稳固朝堂的安定。 但换句话说,你宰相在大,那也是皇帝给的,反正你总得老去,这朝堂,还不是他宋家,当朝圣上说的算。 但凡那些有歪心思的,举族之力,让你连死都没地死。 所以虹国对于那些行事正派的宰相,容忍度非常高,只要你不指着皇帝鼻子骂,只要你不经营家族势力,基本上你想在这个国家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当然,得是合理合法的事情。 “王爷,夜已深了,我便不打扰了。” “别啊,刚来劲。”怀王有些不满的望着陈庸,他要现在走,那恶婆娘肯定还没睡,回去指不定要闹什么,必须得把他拖在这里。 “要不,咱两聊聊两孩子的事?”怀王问道。 “王爷,正如所说,成与不成也不好说,他们随缘便好,不过我出家中有些时辰了,我云香楼之前的事您知道的,在不回去,孩儿们为我这边担忧于心不忍。” “那行吧。”怀王则起身,送陈庸走出书房。 陈庸走后,似乎有些显冷,怀王揉了揉两边肩膀,他回头望了望书房里的硬木长椅,望了很久。 最终,怀王轻叹,走入书房,“还是在这睡一夜吧。”怀王小声呢喃。 他苦笑着摇头,要是去其他地方睡,指不定那恶婆娘明天又要闹,先将今晚熬过去吧。 “新月!” “在。”新月唰的一下出现。 “去,给本王般两套被子来。” “好的。” 怀王又望了望硬木长椅,“要最软的那种!” 第四十四章 宋忧离的小心思 云香后的后院有着两颗树,一颗桂花树,一颗还是桂花树,此时,两颗树枝丫茂盛,树尖的叶子上,凝着些许小水珠,清晨。 云长今天早早的起来,他一整夜也睡不安稳,直到后半夜父亲回来,方才安生入睡。 本想着今天多睡一点,但今早是约定好的集体练香的时日,加上下午得去昌平王府,所以不得不早起做些准备。 云长伸了伸懒腰,细细的闻了一会满园的留香后,便一边捏着脖子,一边前去后院中那几个公子哥们用来学习的房间。 云长忙前忙后,将材料工具打点清楚,不多时,便已是满头的汗。 他坐下勾腰,轻拭汗珠,突然,一个身影将从房门将入房内的阳光遮住,一直白但有些茧子的手拿着一张秀帕伸了过来,轻轻的擦拭着云长额头的汗珠。 “你来啦。”云长有些脸红的看着宋忧离,这等行为宋忧离也不是一次两次,她与怀王十分相似,行事不拘小节,为人又爽朗。 原本以往云长也没多想,觉得对方是性格使然,但昨晚和父亲谈过宋忧离后,今天不知怎么的便害羞了起来。 “我…我自己来吧。”云长红着脸将秀帕拿过,低头擦汗,也不敢看她。 “你今日怎么有些奇怪?”宋忧离则有些不解。 “哪奇怪了,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若让别看见,以后你嫁不出了这么办。”云长有些懊恼的说道。 “咦?”宋忧离地下身子,将脸凑到云长脸庞,稀奇的望着对方,“那你娶我呀。”玩味似的逗着对方。 两人隔得极进,云长甚至能感受到对方从鼻子里呼出的温软。 云长急忙伸手,想把对方推开,可不知是对方的衣服滑润,还是云长大脑充血,原本扶在对方肩膀的手没放稳,便从对方脖子两侧滑出。 宋忧离原本见云长有些害羞的模样,心中欢喜,想逗逗他,哪知双肩突然没了依靠,便扑到了对方怀里。 “呀!”云响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见两人抱在一起,喊道:“我也要抱抱。” 两人见状,赶紧分开,云长轻咳了几声,以缓尴尬,便将云响抱起。 “吧唧~”云响一口亲在云长的脸上。 “哥哥最喜欢这样亲了,下次姐姐你也亲亲。” 啊?本来就脸红的宋忧离脸变得更红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转进去。 但他偷偷看着云长,他身形修长,面容俊俏,嗯?兴许亲亲对方也好。 啊!不行不行,我在想什么呢! 都说女人是复杂的生物,即便是宋忧离这种喜欢练武的女人也是如此。 此刻的宋忧离心思复杂,他既开心,又害羞,既尴尬,又有些懊恼,同时还有一点点的兴奋和喜悦,唉!女人便是如此复杂的生物。 反观云长,单单就只剩害羞,和因害羞而起的尴尬。 “姐姐姐姐,你也来亲亲嘛,亲了哥哥可高兴啦。”云响这鬼精灵,单纯的想让哥哥高兴,也不知两人目前的境遇。 啊?要不去亲一下?宋忧离有些纠结,比起她去亲对方,她更希望对方来亲亲自己。 但云长这个呆子,接触了几天,宋忧离给了他无数的暗示与机会,那呆子偏偏不懂。 你说他要一点不喜欢自己就算了,但两人在一起相处,对方在不在意自己,自己能感受不到么 在说,反正自己喜欢他,父亲已经知道了也没反对,观察了几天,他云长从人品,到言行,从长相到话语的声音,哪怕他就是放个屁,在自己看来,依然还是那么帅气迷人,噢!自己这颗无处安放,心神荡漾的春心。 要不去亲亲吧,不然那呆子什么时候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反正云响还小,我就豁出去了。 嗯!就亲一下。 宋忧离一步一步逼近云长,云长的眼神有些惊恐,却不知为何却透着些许期待。 两人虽刚认识不久,这几天宋忧离天天跟在自己周围,除了家人,他从未和一个女子如此频繁接触过。 两人虽性格不一,但出了奇的投缘,仿佛对方冥冥之中与自己有联系般,许多话还未说对方便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反过来也是如此。 其实云长知道宋忧离喜欢他,知道她现在要过来亲他,可作为一个男人,让女孩做到这般地步,他也不想。 但自己每次要主动的做些什么罢,却总是无法下定决心。 正当宋忧离的嘴唇李云长的脸仅有咫尺之间时,门外便传来了吵闹声。 “唉,也不知斗香大会还办不办。”王卿与杨崧搭着话,走了进来。 进来后,两人先后都愣住了。 楞住的原因很简单,宋忧离穿着一条青白相间的长裙,显得十分好看。 宋忧离这是怎么了?王卿满脸问号,杨崧挥着扇子的手有些许的凝固。 在他们的记忆中,自己的这个堂姐从来没有穿过裙子,今日不仅是一身长裙,那吹弹可破的脸似乎还有些红晕,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宋忧离见两人在望着她,恶狠狠的白了他们一眼,搭话道,“刚你说什么,斗香大会不办了?” “对呀,听闻京兆府尹是这样说的,前不久…”王卿望了望云长,没说出来。 毕竟人家死在他们家门口。 “那今天还练么?”王卿又问。 “不练啦,不练啦,都连着练了好多天啦。”云响似乎有些厌倦了,她一个四岁的小孩,每天不是在和哥哥一起教宋忧离,就教大家,这对于一个小孩来说,似乎有些过于繁重。 “好,那就听我们家云响的,不练了。”宋忧离接话道。 杨崧听了脸上一笑,看了看宋忧离,看了看云响,最后眼光落在云长身上,也不搭话。 “怎么了,云响怎么成你家的了,我还说她是我家的呢。” 王卿带着一脸坏笑,从怀中掏出一粒糖果。 “云响,看你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 “她还小,少吃些糖。”苏容悄无声息的出现,冷冷的说。 “你别凶嘛,哪有小孩不吃糖的?”王卿拍了一下苏容的肩膀。 “哼,你竟知道欺负苏容哥哥!”云响见状,从云长身上下来,抬起小手便要打王卿,惹得大家大笑。 打完王卿后,又将糖果抢了过来,一下子跑到苏容怀里,让苏容喂她吃,苏容我不说话,宠溺的揉揉她的头,亲手剥了糖衣送到云响嘴边。 众人无语,好一个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机会难得,要不今天出去游玩如何。”杨崧转了话题。 “好啊好啊,现在明月湖螃蟹肥美,我们去吃螃蟹去吧。”王卿咂了咂嘴,似乎对那湖里的螃蟹十分向往。 “要不去打马球?”苏容难得的也被勾起了兴致。 “苏公子,下午不是”云长见苏容起了兴趣,问道。 “父亲今日繁忙,派我来回应各位,说是改天。” 看了苏家是铁了心要父亲前去啊,云长心中叹到。 “都是些小屁孩的玩意。”宋忧离一脸嫌弃的望着众人。 “怎么,表姐有更好的去处?”王卿有些期待的望着宋忧离,杨崧也是如此。 恍惚间,他两都想起了小时候宋忧离带着他两爬树转洞的日子,很是期待。 “秋天嘛,正是贴膘的时节,明月湖螃蟹肥美,山上的野味也是如此,要我说,咱们就去打猎,抓他几只野兔野猪什么的,晚上再就着螃蟹一块吃,岂不快哉。” “打猎是什么啊!”云响不解的问道。 宋忧离亲昵的靠近云响,云响也伸手要她抱。 “就是骑着马儿去射箭。”宋忧离异常温柔的笑道,说完瞟了一眼云长。 心想看他的模样,马术应该很差,宋忧离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第四十五章 踉跄的身影 京城东边十里处,漫山的青黄。 这里林木成片,常青、梧桐以及枫树相间,显得色彩绚丽。 随着气温的逐渐下降,动物们觅食的活动显得越发的频繁,在它们忙着为过冬准备时,京城的权贵们也如它们般,在这片林中频繁的出入。 云长看了看一旁被苏容环住、骑在马背上的云响,只见云响神采奕奕,云长摇头苦笑。 原本他不想来此,原因无他,仅是不喜骑马而已,他从小到大,几乎从未骑过马,出门也仅是乘车。 他认为,骑马射箭乃是匹夫之勇,打小便不喜欢这些东西,不像他那弟弟,在云响这般大时,就已经拿着木剑,满街的乱跑,每次都让他很头疼。 可宋忧离非要拉着他,在众人那种“你懂的”的目光下,宋忧离竟然安排了马车送众人到林子口。 “云长,上马啊!”宋忧离一旁怂恿。“待会大家要分散开来,如你这般,猎物早就逃了。” “哎哟喂,快看!”王卿怪叫着指着远处。 众人望去,一只巨肥无比的灰色野猪正在远处觅食,似乎还没有发现众人。 “嚯!真够大的。”杨崧跃跃欲试。 “陈兄,我们先分散开来。”苏容也来了劲,他从马背后扯出一根特意准备的精美的棉布锦缎,将云响绑在自己身前。 “你们去吧,我看看便好。”云长摇了摇头。 苏容点了点头,手中猛提马绳,奔驰而去。 众人见状,纷纷提马前赶,分散成三路,包向对方。 “先赶一会,这体型怕不是得有三四百斤!”杨崧一旁指挥道。 三人包夹,王卿与苏容一左一右,杨崧则在后追赶,一溜烟,几人便无影无踪。 宋忧离皎洁的笑着,她双眸微微下弯,显得兴致勃勃的望着云长。 “驾!”马绳拉紧,骏马奔腾,她掠过云长旁,将他掳到马上,以一个挂在马背上的姿势往前追赶已经消失的众人。 “别…别…要晕了。”趴在马背上的云长被颠簸得狼狈不堪,胸中一阵翻腾。 突然,他觉得身体一轻,便腾空而起。 大叫着在空中“手舞足蹈”一番后才安稳的落在马背上。 “噗嗤”宋忧离忍不住笑出声来,如银铃晃动,在云长的耳朵里,显得十分的悦耳。 “有什么可笑的。”云长不悦的说道。 “不可笑不可笑。” 突然,马绳被宋忧离塞到云长手中,而云长的身后,感到一阵温软与芬芳。 那香味,在从小便浸淫在制香之道的云长看了,世间怕是找不出哪种香能与它比拟。 它的味道宛如花苞,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活力,它的味道又犹如玫瑰,清雅中透出香甜,一时间,云长竟出了神。 “好闻吗?”宋忧离脸颊发烫,却又认真的问道。 “别闹了。”云长面红耳赤,不敢回头,他故作不满的搭话,以掩盖自己的窘迫。 这时,身后的温柔变得更具有压迫感,宋忧离抱得更紧了些。 如果说一开始身后的触感如春风,是一种温柔的暖意,此时便如同寒冬的大衣,强烈且温暖。 “呆子。”宋忧离嗔语呢喃,“你可看好些马绳。” 不提还好,一提云长便紧张了,一双无处安放的手,拉着马绳到处摇晃。 在云长的驾驭下,这马也开始调皮了起来,他忽快忽慢的蹦跶,显得有趣至极,但马背上的云长却惊恐无比。 在他多次尝试将马速放慢未果后,终于被这只调皮的马儿给甩了下来。 在云长失去重心的刹那,宋忧离本想抓紧对方的手将他拉上来。 可慌乱的云长双手乱抓,害得自己也失去重心与他一同跌了下去。 原本慌乱的云长,此时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便镇定了下来,他突然将宋忧离紧紧的抱住,自己则垫在下面,“嘭”的一下,两人摔到地上。 好在马虽颠簸,但速度其实并不快,而周围都是松软的泥土和青草,除了摔倒的样子不是特别好看外,并无大碍。 “呆子,你先松手。”宋忧离一脸娇羞的小声骂道。 她起身后,双颊红晕,却又有些担忧的问道:“疼吗?” “没事。”云长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他爬起拍拍泥土,背过身去,不敢看她。 还好杨崧他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然两人怕不是得找个缝躲起来。 “哎哟喂,这可是大事!”躲在一旁的新月笑出了声来。 有情报说御林卫在城东搜查,他原本打算去看看有什么收获,可等赶到时,御林卫已经准备回城了。 原本打算回去的他,看见自家的郡主宋忧离一行人,便悄悄的跟在后面瞧。 “这下回去跟王爷可有话题聊了。” “还追么?”云长回了回神问道。 “算了吧,反正也追不上。”宋忧离干脆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坐了下来,她朝云长挥了挥手,“我们在这边等他们吧。” 云长望了望还在一旁蹦跶的马,便走到宋忧离一旁坐了下来。 两人挨得很近,似乎有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很是可爱。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便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不多时,便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似乎是有些累,宋忧离很自然的挽着云长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云长则一脸暖意的微笑看着她,两人静静的也不说话,感受着这秋风里的温暖。 在两人安详惬意的同时,杨崧一伙与新月则是不同的姿态。 在众人辛苦的围追下,总算是将野猪杀死。 这野猪十分壮硕,众人无法运走,杨崧原本提议,将野猪大卸几块后各自拉走,可云响扑在野猪身上不让。 最后无奈,几人一阵忙碌后,弄了些树干简单的做了个木排子,三马一同前拉,总算把猎物给运走。 而新月呢?他此刻不知为何,却是显得有些紧张。 只见他身形来回的闪动,双手比划着,也不知是在干什么。 但每每比划结束,周围树叶便会传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哥哥哥哥!”云响兴奋从马背上下来,跑到云长身前,手舞足蹈、声情并茂的讲述他们狩猎的故事。 云长扶额,听起来这么血腥的场面,云响倒是胆儿肥,不似一般的大家闺秀。 原本一个追赶野猪的平常故事,在她那激动得有些口齿不清的嘴里,显得惊心动魄荡气回肠。w 云长早在见到众人身影时,便与宋忧离分开,两人则互相带着笑意,与众人一起分享狩猎成功的喜悦。 “表姐,你是没见着,这家伙可厉害着呢,树都撞断好几颗!”王卿也显得兴致勃勃的与宋忧离说着狩猎的经历。 “嘘!别出声!”苏容突然神情严肃。 只见他凝眉环顾,似乎是发现什么动静,大家也都如他般,仔细的竖起耳朵。 微风轻吹,树叶“沙”响,但隐约间,却是听见一丝隐秘的“叮当”声,是铁器碰撞独有的那种声音。 突然,一个身影冲出树林,进入众人的视野。 那人影身形踉跄,衣衫上有着数道整齐的口子,口子的边缘裹上了一层醒目的红色。 她长发散乱,看见云长一行后,原本踉跄的身影似乎提起了一丝精神,她努力的稳住身形,吃力前奔。 第四十六章 杨崧身份 京城明月湖,从夏开到秋的荷花终于迎来了凋谢,漫湖的粉嫩夹着一丝枯黄。 此时,湖中有艘游船在湖中轻轻摆动,船舱中有着灶台,在这午时,太阳最毒辣的时间,两个伙计正冒着汗在灶台上手忙脚乱。 灶台的上方是观赏游湖的主要场所,这里与灶台所在的船舱不同,它座椅齐全,甚至还有几张小床供游玩的人歇息。 此时的船舱内,云长一行正安静的在此坐着,而小床上昏迷着的,便是早上从树林中突然冲出的姑娘。 这个姑娘,她身材修长且曲线婀娜,脸上虽然有些脏乱,但在朱唇圆润,睫毛弯长,随着呼吸胸口轻微的浮动,从骨子中透着一股媚态。 稍微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双手不够细腻,甚至用粗来形容也不为过。 原本苏容是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打算,但杨崧却表示反对。 在云长的观察下,发现这位不知是何身份的公子,所说所做,即便是苏容这种身份的人也是安然听之。 不过那姑娘别人不认得,云长自是认得的,那昏迷在床上的,自然是云香楼的老对手,碧羽堂掌柜,万香。 见到这位与自己斗了几年的对手,云长不免有些兔死狐悲,而且她的遭遇,自己非常的在意。 在自己与父亲的调查中,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他基本可以肯定,货是碧羽堂劫的,云响是他们去掳的,甚至张达也是因着他们去调查原委才死的。 她到底是如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这背后到底有着什么? 原本依云长的性子,这等事情当然是不要介入为好,但他望了望宋忧离与苏容,又望了望隐约中透着贵气的杨崧,不觉间便有了几分底气,再说,她万香的身后一直牵扯着云香楼。 反正杨崧主张,自己便也表了态,宋忧离见自己表态,便直接指挥众人,将万香救到了船上。 “几位久等了。”伙计哈着腰,招呼着身后几位伙计端盘上菜,没一会,舱中的圆桌便摆满了菜肴。 食材很简单,仅是螃蟹与野猪肉,但菜肴却丰盛无比,光是螃蟹,就有蒸的煮的炒的几大盘,野猪肉更不用讲,除此以外,伙计还准备了一些简单的小菜,桌面香飘四溢,让人食欲大开。 “先吃先吃。”王卿似乎早就饿了,见蠢蠢欲动的云响在鼓捣着椅子,自觉的上前将云响抱上桌,也不管众人,两人便自顾自的大快朵颐了起来。 其余几人,也闻声而动,但似乎兴致没有他俩这么高。 王卿将云响抱走令苏容不悦,而云响似乎被眼前的食物所征服,也顾不得谁在管着自己,她趴在桌檐,小手不停的上下摆动,显得十分开心。 杨崧则是眉中有川,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至于宋忧离,她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一会看看云长,一会看看床上的万香,似乎有些酸溜溜的味道。 云长见她模样觉得有些滑稽,他端起桌上螃蟹,先给宋忧离夹了一只最大的,然后又陆续分给众人,最后,在云响期待的眼神下,将剔好的螃蟹肉放入云响的碗中。 “哥哥最好了。”云响摇头晃脑的笑道,可宋忧离刚刚柔和的脸色却又丰富了起来。 “要是没有这些人,她会给我剔的吧!”她望向云长心想,云长对见她望着自己,微微一笑。 “嗯,一定会的”。宋游离低头憨笑,脸上浮出一丝红晕。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众人回头,万香爬了起来。 “小女子谢过几位”。 “京城这地,向来此类事情极少,你是犯了何事,追杀你的又是何人!”杨崧先开的口,他声音低沉,带着些怒意,似乎对万香的遭遇十分介意。 “公子误会了。”万香有些吃力的起身恭敬的与众人鞠躬,眼光却在云长身上停留了一会,稍后起身答话,“小女子本是要前往林中采摘些蘑菇,不料遇见猛兽,才变成如此模样。” “哼!定是犯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宋忧离见她盯着云长看,脸角抽抽,“你身着绸缎,哪像采菇的模样,再说,你身上的伤,明显就是刀伤,你是当我们瞎么。” 万香眉头微蹙,面色有些难堪。 “不方便说是么。”云长走到宋忧离旁,轻轻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问道。 万香望着众人,犹豫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但说无妨,这位女侠乃是怀王之女,京城郡主,有什么事,她给你做主。”杨崧指了指宋忧离说道。 郡主万香自然认得,但她明白,她口中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说,她也不敢说,若是在这里说出来,死,怕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 如果非得找人救自己一命,要么怀王、要嘛么昌平王,或者宰相也行,再不济,云长也可,但这些王孙子弟,他却不敢透露半字。 至于为何云长也可,她与云长斗了几年,这云香楼年纪轻轻的掌柜手段不凡,自己所有的打压,他都见招拆招,有着过人的本领。 而他一个商家的身份,不涉及权贵,即便知道事情原委,以他陈云长的见识,自然也不会有透露的风险。 万香暗部出身,为王家在背地里经历过许多的事情,在她看来,这世上有些人便如天选般,不管何事,到他手里总有办法解决,在说,他云香楼在京这些年,一路发展壮大,不依靠任何权贵,他再长自然有他过人之处,但她万香更愿意相信,云香楼身后兴许有着什么人。 总总因素,云香楼的陈庸与陈云长便成为了她为数不多的几棵救命稻草之一。 至于其他几棵稻草,优先级别当然高于他云香楼,但自己目前无法接触。 “即便如此,也不能说,不敢说是么!”杨崧怒气满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万香咬唇点头。 “你是惧怕身后的人?”杨崧快没了耐心,他如望死人般望着万香。 万香与之对望一眼,被压的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站在她身前的少年举手滔天,翻手间,如捏蝼蚁般便可捏死自己。 “在这虹国中,没有我做不到的事,你尽管说!”杨崧已经完全失去耐心,他厉声如雷,惊得众人都有些慌乱。 虹国中没有做不到的事情?除了皇上还有谁能讲、敢讲此话?难道? 云长望了望众人。 苏容面色如常,透着清冷,王卿与云响仍在大块朵颐,只王卿不时的注意着这边,但稀奇的是,他们对于杨崧所言并无异色,似乎是认同。 他又望了望宋忧离,只见她脸上竟还挂着些许欣慰的神情。 云长再望向杨崧,只见他双目微闭,但眼潭深处,竟如雷般闪着厉光,微有怒气,便极具威压,若不是长久掌握着生杀大权,怎能露出如此模样! 杨崧…宋扬当今太子! 第四十七章 船上审万香 一时间,船内变得十分安静,除了云响那边轻微的传出“叮当”碗筷碰撞的声音外,所有人都安静的望着杨崧。 “咕咚咕咚~”船外一丝轻微的声响,似乎是明月湖中鱼儿众多,在游船边惹起的水泡。 众人不知是没有察觉还是没有在意,依然在等待着万香的回话,唯有苏容有些警觉的望了望,往云响身边靠了过去。 此时的云月湖边,新月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焦急。 “哗啦~”湖中蹿出一袭白衣之人,到了新月面前回话。 “大人,万香醒了。” “那太子那边?” “太子正在问话。” “她答了没有?” “没有!” “唉”新月长叹,突然,他眼光一凝,语气严厉,“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让那万香跑到那边去的!” “大人,黑衣人数众多,小的还以为万香由你管。”新月身旁一人说道。 “我管?我拦着六个人我管什么管!”新月苦笑,也不怪他们,确实是黑衣人太多了。 他也不敢在太子面前将人要走,要是太子过问如何回答,他怀王府有染还是他怀王府知情不报。 今天这事发展得有些复杂,哪怕是皇上在此兴许也好处理得许多,怕就怕这些年纪轻轻的少年。 他们个个身份显贵,长久的活在被恭维的世界中。 他们认为,他们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所有的事物都在围绕着他们转,他们天命不凡,掌管着未来。 或许如他们所想般,他们确实天命不凡,他们也确实掌管着未来,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的他们,秉着胸中热血,世界非黑即白,只有对错,行事再周全,也存着一丝鲁莽。 他们所见世界的一角,便自诩不凡的认为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本质,但却不知,在成熟的人眼中,他们幼稚、可笑。 人是矛盾的,你越缺少的东西,你便越怕别人说起。 就如这些少年,他们对长辈们告诫显得十分烦躁,不以为然,他们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成熟了,但往往都事与愿违。 真正成熟人眼中的世界,与他们的认知相差太大了,大到如抬头望不到顶的高山,深到如低头看不见底的悬崖,在那个世界中,是非对错没有绝对分界线,在那个世界中,人与人、人与事都连着错综复杂的线,错不可罚,功不可赏的事情平常有之,他们现在又怎会明白。 就那王家与苏家来讲,他们两家便代表了虹国的核心,制船与炼铁,虹国最高的权势,皇家,也不是没有打过主意。 这届皇族打着他们主意,上届是,上上届也是,或许从虹国开国以来,都一直在打着这些主意,但几百年过去了,那制船与炼铁始终在他王、苏两家。 苏家还好,他们开诚布公,虹国的船之所以强,便强在它的船身轻而坚固,他们使用虹国盛产的“蛇螺纹木”,这种木头不易腐烂,硬度极高,配合他苏家祖上所深化过的“丁卯”技术,整个船体的组成没有使用半点金属,船体圆润,浑然天成,吃水量大,在兼容载量的同时,兼顾到了坚固与速度。 整个制造,从丁卯技术到打磨的工艺,苏家没有半分隐瞒,但别人靠着太祖的许诺与自身的经营,还不是独占着制船。 在说说王家,他们从矿石制炼、胚胎打磨、初模制作、到最后的淬炼成型都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进行,其中每个环节中都设有王家嫡系在,他们在最关键的点隐秘的把控着,甚至有些环节在王家本营里制作,藏得极其隐秘,这是他王家的命脉,没有人可以随意染指。 依目前的形式,只能在背地里展开,由怀王的月夜在背地里调查是最佳的状态,除此以外,多一份势力介入,王家就多一份警觉,根据新月目前调查的情况了解,他王家在做着一些如刀尖行走般的事情,这些事情收益巨大,但也可让他们万劫不复,但苦于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仅凭猜想与空言,不但扳不倒这颗擎天巨木,反有可能被它给压死。 但万香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分明就是已经与王家决裂,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能允许任何人破坏,即使是太子也不行。 新月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如何才能让太子没有察觉的将人要过来,难道得硬来? “去找几件黑衣来!”新月琢磨了一会,突然对身旁的白衣人说道。 “你到底说不说!”杨崧步步逼近万香,在万香的眼里,这位少年的眼中已经弥漫着杀意。 “英雄,小女子所言句句属实,您们说我这是刀伤,但我明明就是被山中猛兽抓伤,我…我…我该如何所言。” 万香说着说着,便泪如雨下,她虽年长云长几岁,但保养极好,这二十八九的年纪看着却如二十出头般,她声泪俱下的模样,不免惹人怜爱,在加上那双勾人心魄的双眸正迷离的望着杨崧,突然间,杨崧便柔和了下来。 有道是自古红颜多祸水,她万香能在十七八岁得到国舅允许脱离王家暗卫前往明处,靠的便是自身的本领手段外,就属她这勾人夺魄的眼睛最让人无法拒绝。 说到底,杨崧身份再高,也不过少年,哪斗得过这些在生死边缘徘徊过许多次之人。 “唉”杨崧有些气馁,“这也不说,那也不说,你如何才肯说。”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要不你先起来吧。”云长望了望苏容,再望了望万香柔声说道。 万香在杨崧发火时,便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她望着云长的目光,摇了摇头。 “你起来吧。”杨崧叹道,万香这才起来。 “饿了吧,去吃点东西吧。”云长望了望王卿,又回头说道。 万香点了点头看着杨崧,似乎是在等他发话。 云长与这些少年不同,一来他年长他们许多,二来,他从小便帮着父亲打理家中,这几年更是孤身一人在京城闯荡。 在这个犹如深潭的京城中,云香楼一路发展,途中艰辛与辛酸,都藏在他陈云长那风轻云淡的笑容里。 这些年,京城的风雨交替,那条最繁华的街道也是几经修补,京城依然亦如往常,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可他陈云长那张原本有些稚嫩天真的脸,却只剩下了那始终挂着一丝暖意的笑容。 陈云长明白,就京城这地,能杀掉张达的人不多,他尝试着给万香发出信号,那碧羽堂的掌柜果然心思缜密,瞬间便了解了自己的意图。 而原本自己抱着试一试的打算,对方明不明白另说,即使明白,配不配合也难讲。 哪知万香竟然没有告诉给在座的任何人,偏偏把消息透露给了自己。 王家么? 杨崧松口后,云长一边照顾万香入座,一边继续如之前般,帮着云响剔蟹肉,时不时的给众人夹菜,表现很平常。 但谁又知他那张带着暖意的笑脸背后在琢磨着什么。 他王家到底是做了什么要杀张达? 张达的死于我云香楼是必然的联系,还是偶然的? 他王家为何要杀万香? 我云响楼在这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嘭~”突然船身开始剧烈的晃动,满座菜肴飞溅。 苏容立马从王卿手中抢过云响,护在自己身边,宋忧离也是赶紧站在云长身前。 “哗啦~”几声,刀光一闪,几名黑衣人斩破船身蹿入船内。 第四十八章 突然出现的杀手 电光火石间,一名黑衣人横着身体一掌劈来,掌间带着如猛兽嘶鸣般的呼声,穿过杨崧与万香中间的缝隙,一掌劈在圆桌上,硕大的圆桌顿时四分五裂。 苏容皱眉,抱起云响退到船头。 黑衣人那掌实在是太惊艳,常年习武的苏容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掌法,它呼啸着风声,所到之处便是毁天灭地,在苏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逃! 木桌崩裂,木块四溅。 “啪~”一块木片被打碎,碎裂的木片后,是宋忧离那显得有些紧张的脸。 黑衣人一把拉过万香,用力往后一扯,便将她向后抛去。 万香本是暗卫出身,虽早于九十年前被王家恩准,前往明处有了自己的生活,但手里的功夫却也没有荒废。 可在黑衣人的面前,她便如鸡仔般,她本想腾挪躲避那只手,那手仿佛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刚见他伸手,手便出现到自己衣角,接着,一股蛮横无理的力道将自己往后掀飞,根本不容自己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几名黑衣人顺势接住万香,撸着她一跃跳入湖中。 宋忧离咬牙,她哪见过有人敢从自己手里抓人的,只见她脚尖点地,一跃而起,出脚,便是带着破空的风声击向那名为首的黑衣人。 黑衣人不慌不忙,身形微微后斜,翻着身躲过攻击,甚至在宋忧离与他擦身而过后,他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 接着,他高抬右腿,一劈而下,船舱便是一阵摇晃,宋忧离则站在原地冷汗直流。 在她面前,船舱竟出现一道口子,犹如被野兽抓过,长条但不规整的口子。 船头的苏容倒吸一口凉气,这黑衣人的武义太骇人所闻,怕这虹国找不出几个能跟他过招的。 黑衣人借着宋忧离分神的瞬间,冲出船外,逃如水中。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没事吧。”云长担忧的望着宋游历。 宋忧离摇了摇头,“没事”。 她望着那条裂缝,若有所思。 “哗啦哗啦”几声,新月一伙带着万香跳出湖面。 那万香在湖中挣扎,早已被新月一掌劈晕。 “赶紧走!”新月有些紧张的说道。 从林子到这边已经耗了许多时间,在待下去,唯恐有变。 众人听令,背着万香便迅速撤离,可没跑多远,便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沙沙”声。 突然,星星点点的寒光乍现,竟是许多箭弩射来。 “该死!”新月叫骂,他护在万香身前,将弩箭全部打飞。 弩箭后,二十几名黑衣人冲出,手里明晃晃的短刀有些摄人心魂。 “你俩带着她快点逃,其余人跟我在此阻挡。”新月指向月牙和明月。 两名白衣人望了望身后,脚步变得更快了些。 明月湖,京城里唯一的湖泊,它除了湖水清亮时有荷花外,湖边不远处,一大片桂花林也声名远扬。 这片林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此时徐徐微风吹过,林间便是一片红黄,美不胜收。 月牙与明月在此已经逃了许久,他们无暇欣赏美景。 “大人会不会有事?”明月背着万香问道。 “大人你还不了解么?他一人都能将那些黑衣人全部击杀!” “也是。”明月点头,脚步飞快。 “嘤~”宛如龙吟之声突然想起,月牙回头一看,一人、一剑,已经是咫尺之间。 此人是谁?怎在毫无察觉之间便出现在此。 “快走!”月牙大吼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便与对方纠缠在一起。 “锵~”的一声,一阵火花,黑衣人微微后退,月牙却是手中一麻。 月牙在月夜排行老四,手里的功夫虽然不像新月这般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就月牙的身手,在京城这地也是排的上号的。 但眼前这名黑衣人,他剑如闪电,雷霆万钧,显然比自己要厉害不少。 月牙没有迟疑,毫不退让,若是退让,明月怎么办?万香怎么办? 算算时间,若是再抵挡一会,兴许新月就过来了。 “报上名号!”月牙想拖延时间,故而作问。 “嘤~”又是一声剑吟,黑衣人根本不理月牙,举剑便刺。 月牙无奈,抬剑应战。 他竖剑防御,贴着对方刺来的剑往前滑,似乎是想要与黑衣人进行近距离的缠斗。 若是近距离的缠斗,长剑这种武器当然不便使用,如果得逞,两人便是要拳拳相搏,这样,及时自己不敌对方,撑到新月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切如月牙所想,他与对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突然,手中一空,对方竟转着身子绕了过去,接着,身后便是剑斩空气的“唰唰”身。 电光火石,月牙急忙扭着身子,一边身形下压,一边举剑防御,在刚刚锁定对方身影后,那柄泛着青光的利剑便从自己的头顶掠过。 “不好!”月牙心中惊起,这是要变招! 果不其然,黑衣人长剑画圆,身形扭转,“唰”的一下,长剑便由斩变刺,瞬间抵在月牙的胸口上。 月牙双腿飞驰,急速后退,那长剑扎进自己胸口半寸后便如同定格般,两人一退一追,长剑却无法前进半分。 怎么办怎么办!月牙脑子飞速运转,必须要寻找破解之法,若是自己稍稍停顿,那长剑便要在自己胸口留下个空心的窟窿了。 转眼间,月牙的眼神从惊慌到决绝,他想了许多的破解之法,但这柄长剑太诡异,他实在不敢保证自己的方法有用,在他脑海中演练过许多次后,结局都是失败告终。 “至少…至少将你击杀在此!” 月牙越来越坚定,他慢慢举起手中长剑,突然便停住身形。 剑,百兵之首,乃杀人之器。 对方的长剑如长虹贯日,在月牙停住的瞬间,便贯彻了月牙的胸口,一进到底。 但月牙却带着洒脱的笑,他举起手中的剑,也刺向对方,一切仅是一瞬,可这电光火石间,便是永恒。 在月牙那决绝的眼中,对方竟如鬼魅般扭着身躯躲过了自己这绝命的一击。 刹那间,月牙只感觉胸口冰凉,身体视乎也开始发冷。 再见了头,您的教诲,我已经没有机会听了,但我不后悔,就如你所说,大丈夫,生于此世,因不拘小节,心存磊落,手中可沾有罪孽,但心中,必须留有光明。 这些年,在月夜,我手里沾了太多的血,也许我死有余辜,但我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因为我明白,为了皇族的昌盛,为我虹国永垂不朽,总得有人要付出代价,哪怕是生死,那些死于我手中的人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月牙倒在地上,他想张口,却发不出半个字,他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黑衣人,可眼皮却越来越重。 “七,我叫七!”黑衣人将长剑的血迹甩去,他望了一眼月牙,淡淡的说后便“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眼前越来越黑,月牙摸索着抓过一把掉在地上的桂花,艰难的放在自己鼻子前,用力的闻了闻。 可一丝味道也没有闻到。 第四十九章 万香之死 新月在桂花林中穿梭,他身形有些模糊,脚步飞快的沿着月牙的足迹追赶。 先前的战斗实在是拖了太久了,那群黑衣人各个武艺高强,手中武器也是十分精良,自己这边,每每与对方的武器碰撞,手中的武器便会留下缺口,可对方的刀剑却是光滑如初。 好在新月一身武艺蛮不讲理,在他独自一人击杀十三名黑衣人后,剩余的也吓破了胆,都逃了。 他不敢迟疑,在之前交战时,他看着一名黑衣人掠过战场而去,他一刻都不敢休息,先一步,追着月夜的足迹而去。 此刻的新月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慌乱感。 “月牙的身手是我教的!”新月给自己打气,就月牙的身手来说,在京城不说是数一数二,那也是拔尖的了,但他心中不知为何,总是觉得不安。 突然,在红黄相间的林中,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一颗桂花树旁,他躺在地上,一手抓住长剑,另一只手,抓着一把桂花。 新月胸口一抽,脚步更快了些,他飞似的赶去,到达后,心中一阵绞痛。 “他么的!”新月一拳打在桂花树上,花瓣如雨般飘落,新月的拳头也冒出些许血迹。 月牙从进王府便一直跟着自己,他教他武义,教他那不靠谱的道理,他倾其所有,教他任何自己能教的东西,对新月来讲,月牙不仅仅是自己的手下,跟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弟弟。 新月脸角抽动,双肩有些颤抖,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他慢慢的脱下自己的上衣,将它盖在月牙的身上,他蹲着身子,捧过一把桂花,轻轻的放在对方的胸口,接着,他拿起月牙的长剑,站起身来。 “你等着,不管是谁,我要他去黄泉路上陪你。”新月淡淡的说。 他又看了一眼被衣服遮盖的月牙,猛的一回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撮被垒高的桂花堆,在这漫天的花雨中,静静的等待着。 明月这边,七步步逼近,他也是节节败退,两人交手仅是两个回合,他握剑的手便颤抖不已,只要一剑,只要七在刺出一剑,自己必败无疑。 万香被扔在一旁,她早已经醒来,只是被明月封了血脉无法动弹,但她的那双眼里,已经没了生气。 她知道这个人,七! 从她掌管碧羽堂开始,她便知道这个男人的存在,他们一明一暗,朝夕相处了七八年,几乎从未谋面,更谈不上说话了。 若不是前几天万香托他帮忙,兴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见上一面。 但万香知道这个在自己身边蛰伏了许久的人是谁,他是王邵最中意的暗卫之一,七! 要是落在这个男人手中,自己怕是无处可逃,即便万香知道,他喜欢自己。 她望了望七,只见他稍稍收起长剑便又刺了过去,刺向那有些慌乱的明月身前。 “当~”一声巨响,不知从哪飞出的长剑将七手中的剑击飞,不觉间,七竟然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麻。 “我要你死!”新月瞪着通红的双眼,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几个变调的音节。 新月身形一闪便挡在七与明月的中间,他伸出双手,身子旋转,一手将明月扔走,一手成掌,劈向对方面门。 掌间呼啸的风声,犹如新月的怒意,它强烈,毁天灭地,不可匹敌。 “嘭~”一阵气浪传开,七在与对方对掌后,手中传来酥麻的触感。 他身形后退,转身便跑,顺带着,将万香撸起扛在肩上。 新月哪肯让对方逃走,先不说月牙的仇,便是万香也不能让他劫走。 他急忙追赶,两人在林中穿梭。 七已经使出全力,他身形轻盈,速度极快,不难看出,他的轻功自是比新月要好上几分。 但总归身上扛着万香,对方虽然体态轻盈,但始终影响了自己的速度。 难到要在此杀了她? 不! 七不想杀她,至少不想让她死在自己手里。 常年在暗中观察着万香的七,不知不觉中,对她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万香在常人眼中风情万种,行事干练,但自己却见过她的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的笑、她的惆怅、她呢喃的话语,一切的一切都印在了自己的脑海。 七说不清楚对她是什么感觉,常年在暗卫的他,信条只有一个,那便是王邵,哪怕王邵叫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 但那天,他却帮万香送了一次东西。 虽然他不知万香何意,自己也没有打开过包袱,但这种行为明显是违背了暗卫行事准则。 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帮她,可他就是做了,就如现在的状况,王大人只要万香,死活都可以,他也知道目前杀死万香是最好的选择,但不知为何就是下不去手。 再试试,若是不行… 七不敢再想下去,他突然扔下万香,折过身子,再次冲向新月。 两人越来越近,恍惚间,七似乎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在极速升温,那是新月藏不住的怒火。 两人相接,新月一掌探出,掌风微弱,但速度极快。 七俯下身躯,拔出腰间的匕首,躲过对方的攻击后,抬手便刺向对方。 新月也不是吃素的,先前一掌本就没使全力,见对方刺来,轻微转身,抬腿一踢便踢在七握着匕首的手上。 匕首飞出,但七身形却毫不停留,只见他化掌为刃,笔直的又刺了过来。 新月则是见招拆招,身形后退,继续防御,转眼间,两人便交手几个回合。 突然,七似乎抓住了一个缝隙,一个极其小的缝隙,他从缝隙之中,看见了新月的脖子。 他毫不犹豫,一记手刀,穿过新月的防御,直奔对方命门。 新月则笑了笑,只见他手肘上抬,点开对方,接着便顺着对方劈过来的胳膊,低声大喝,一掌劈出。 只听“嗡”的一声,七便觉得天旋地转,胸膛也是一阵翻腾。 他“哇”口吐鲜血,如同风雨中断了线的风筝,离新月越来越远。 七飘在空中,他望了望新月,只见他嘴唇上下微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自己耳朵里耳鸣一片,什么也听不见。 他又望了望万香,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绞痛,那痛,比新月的那掌要痛上一万倍。 他在空中调整身形,落地后半点没有停留,简单的翻滚便起身冲向一旁的万香。 万香望着冲向自己的这个男人,这个对自己藏有爱意的男人,她闭上了眼,可嘴角,却浮出一丝笑意,那笑意在七看来,有着温暖、包容、理解,甚至还有着解脱与庆幸。 七的胸口更加的痛了,这种痛楚是自己以往从未感到过的痛,它似万箭穿心,但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伤痕。 他跑到万香身旁,双手一扭便是“咔嚓”的清脆声响。 这声响在七的耳中,宛如深渊中的恶鬼在低嚎,刺耳无比。 不知为何,这一刻胸中掀起滔天巨浪,他痛苦,他想哀嚎,他甚至想毁掉这个世界! 但他却马不停蹄逃了。 耳边风声掠过,万香的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远,那些风声,在自己的耳朵里,如同万香的低喃在耳边围绕。 突然间,七的胸中又变得酸楚无比,他不知这是为何,他只是觉得难受,比死更加的难受。 突然脸上冰冷,他伸手一摸,竟然是液体。 他尝了尝,咸的。 这便是他之前以为只有弱者才会流的眼泪么? 恍惚间,他觉得这茫茫天地,似乎只剩下了自己,胸中那颗跳动的心房,一时间如被掏空了一样。 他突然明白,自己心中的酸楚叫做孤独!绝域茫茫,只身一人的孤独,他突然明白,自己胸膛的疼痛叫做悲伤!宛如明月湖般,深不见底的悲伤! 他张开了嘴,嘴中自然的冒出如野兽低鸣似的哀嚎,眼中也是如打开了阀门,泪水将整个世界变得模糊不堪。 他抓紧了胸口,手指如刀般扣了进去,甚至都抓出了一丝血迹。 但他还是觉得胸中难受无比! 痛! 第五十章 吻 明月湖桂花林,此时桂花开得正盛,花香四溢,可林中一群白衣人却似乎无暇欣赏,他们围在一颗桂花树下,表情似乎有些凝重。 “月牙生前最喜欢桂花,就此埋了吧。”新月淡淡的说道,那张有些玩世不恭的脸,此时却挂满了悲伤。 众人一个字也不说,默默的刨着土,苦于没有工具,他们便用手挖。 渐渐的,坑越来越深,这些人的手却是血迹斑斑。 “大人,挖好了。” 新月看着那堆桂花,看了许久,“埋了吧。”淡淡的说道。 许久,桂树下那一小堆桂花不见,不远处,许多桂花撒在一起,如同铺上了一层桂花模样的毯子,众人围在毯子旁,一声不吭。 “走吧!”许久,新月回头,淡淡的说,一阵“唰唰”声后,一切恢复如常。 微风徐徐,漫天花瓣,仿佛这里从没有人来过般,美景依旧,桂花满天。 京城。 此时云长一行已经回到京城的街上。 回来后,杨崧一脸不悦,随便说了声便离开了,王卿见状,也是跟了过去。 至于苏容,则抱着云响,说是王妃想她,也走了。 一下子便只剩下了云长与宋忧离。 他两在街上慢慢的走着,可不知为何,宋忧离却区别以往,满脸的不悦,她时不时的看看云长,偶尔发出“哼!”有些嗔意的声音,弄得云长十分不解。 “瞧一瞧看一看啦,南海诸国来的珍珠水粉啦!”街边商家叫卖不断,这宋忧离也是转了性子,突然转身,便进了一家胭脂水粉的店铺。 “客观,您要些啥?”小二点头哈腰的问着。 “把你们最好的胭脂水粉,还有你说的那个珍珠水粉什么的,统统给我拿出来。” 小二大量了一会,“客观,楼上有雅间,您可以去上面试试我们商品,我们有专人伺候。” “领路。”宋忧离看了眼云长,便风风火火的走了上去。 伙计将两人带入雅间,不一会,几名婢女便拿着许多十分精致的小罐前来。 她们领着宋忧离进入屏风后,云长也不方便过去,便坐在外面,喝些茶水。 万香还活着么?云长心想。 想必活不成了吧,连张达这种敏感的人都死了,更不提万香这样的商家了。 不知为何,云长突然觉得有些悲伤,似乎是失去了那个长久的对手,似乎也为自己觉得可悲。 这些年,他云家发展壮大,看似风风光光,但一路的艰辛又能换来了什么? 父亲谨言慎行,如履薄冰的在各个权贵们中间周旋,为的,不就是云家能长久,能平安么? 可说到底,他们在强,制的香无人能及,那也不还是商家么。 云长不想要和谁去斗,可云家众人要吃饭,云家的那些伙计要吃饭,若是停了铺子,那些伙计怎么办,他们跟着云家风风雨雨这么些年,一下子没了营生怎么活?但若是继续发展,总免不了这些权贵们的打量。 说到底,在他们眼中,云家便如一块肥美无比的糕点,万香的今日,或许便是自己的明日。 “客观快来看看您的娘子。”突然婢女唤道。 “啊?娘子!”云长不由得脸上发烫,他转过头去,看见了,是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光景。 只见宋忧离一改往日清爽模样,在胭脂水粉的铺垫下,肤若凝脂,眸入深潭,她扎着发髻,头上擦着两只一长一短的钗子,宛如出水的芙蓉,艳丽且清雅,让人移不开眼睛。 “好看吗?”宋忧离见云长望着自己出了神,心中甚是欢喜。 但自己以往大大咧咧惯了,从没装扮过这般模样,也从未被人这般看过,心中还是觉着有些害羞。 “好看”。 “嘻嘻”宋忧离欢喜的笑着,“这些我全要了,给我送怀王府去。” “啊?小的领命。”婢女们先是一惊,接着便小心翼翼的下了楼。 “还看!”宋忧离白了云长一眼。 云长不作言语,微微的笑着。 宋忧离似乎一扫心中不快,她拉着云长便往下走,两人又重新来到京城这条繁华的街上。 “你送我回家吧。” “好”。 两人漫步,宋忧离显得十分雀跃,她一会看看这个铺子,一会看看那个铺子,显得十分开心。 可开心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两人走着走着,世界便逐渐的安静了下来,离怀王府不远了。 “你说说…”宋忧离咬了咬唇,她认真的看着云长,“我和船上的那个女子谁好看。” “噗嗤”一声,云长笑了,合着这郡主闹了这么久的情绪就为了这个啊。 “你老是盯着她看。”宋忧离见云长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她又不想轻易的放过对方,脸上红着一片,倔强的问道。 “你好看,她不及你一丝一毫。”云长笑容温暖,他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便说起这般肉麻的话来,以往云长从未与其她女孩聊过类似的话语。 或许男人,天生便是如此,满嘴的情话不需要人教,他们只是等着有一天,有一个合适的人,将自己心中那数不尽的赞美与情谊一一尽述。 “那…那你怎么老是去看她!”宋忧离还不死心,硬是想要说个一二三来。 看她?自己如何才能不看她! 那万香与云香楼牵扯瓜葛,如今被人击杀,云长整么能不看她。 云长看了看宋忧离,这姑娘泛着嗔意,硬是胡搅蛮缠的说着船上的万香。 突然一下云长便明白,她只是想确定明白云长的心意,她想要知道云长是否在乎她,喜欢她,想要答案。 那一刻,云长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位动人心弦的少女。 他突然上前一步,双手将她揽入怀中。 就宋忧离这常年习武的身体,她只觉得脑子一蒙,稀里糊涂的便扑倒了对方的怀中,还没来得及感受对方的心跳,唇边便温软一片。 一刹那,宋忧离如被电击,浑身一颤抖,那颗无处安放的春心剧烈的跳动。 恍惚间,她的世界只剩下蓝天白云,还有唇边润软。 两人点点浅尝,只是轻轻一点便分开,可这一点,在宋忧离看来,便是整个世界。 突然,她回过神来,她双脚不停的点地,张着嘴,指了指云长,又指了指自己说不上话来。 云长虽然也害羞,但他还是温柔的看着宋忧离,“在我看来,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你半分看好。” “啊!”宋忧离怪叫一声,一溜烟跑了。 接着,她又突然冲了出来,一阵大笑,“哈哈哈哈,陈云长啊陈云长,你完啦。”说罢,捂着红透的脸又跑得无影无踪。 陈云长微笑着摇了摇头,远处的新月也是摇了摇头。 “哎哟喂,这可太劲爆了!” 第五十一章 东方七 京城怀王府。 王妃在府中,先是接到下人们说,郡主买了许多胭脂水粉送往家中觉着有些纳闷,突然便见宋忧离脚步轻盈,一蹦一跳的小女儿模样的走了进来。 “撞鬼啦?”王妃揉了揉眼,她仔细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只见她一身青白的长裙,脸上还擦着胭脂水粉! 她面色喜悦,脚步轻快,嘴里哼着也不知是什么调调的曲子,一步一跃,一副十分欢喜的模样。 宋忧离发现了母亲,见她一副见鬼似的表情看着自己,她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想笑。 “好看吗?”宋忧离欢快的跳到王妃身边,拉着长裙转了几圈。 “好看!当然好看!”王妃急忙回答,生怕打击宋忧离的积极性。 她又仔细的瞧了一会,“嗯,我女儿就是好看!”满意的说道。 “那是,我听说您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到现在爹爹不也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就你嘴甜。”王妃笑得花枝乱颤。 “我猜猜,你今天去见云香楼的掌柜去了?”王妃试探着问道。 “哎呀。”宋忧离突然脸一红,“您说什么呀,我找爹爹去了!”说罢一蹦一跳的跑了。 “王爷王爷!不得了啦!”新月满脸红光,迫不及待的望着怀王。 “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好好说!”怀王放下手中话本,有些不悦的问道。 “王爷!”新月神情激动,突然看见宋忧离走了进来,他伸手一指,便“唰”的一声消失不见。 怀王望了望自己的女儿。 “啪~”一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这不是做梦,这是见了鬼!”怀王惊得说不出话来。 “爹爹,好看吗?”宋忧离欢喜的跑来怀王身边,又是同样的话问道。 “好看好看!”怀王赶紧答话。 “我就知道他不会哄我。”宋忧离满意的小声低呢。 谁?哄他?陈云长?哈哈哈! 怀王耳朵尖,听见了女儿的小声嘀咕,就女儿的那些小心思自己怎么猜不到,定是陈云长今天让她高兴了。 “嗯嗯!”怀王清了清嗓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呀。”轻声柔和的问道。 “那个…那个…”宋忧离嘻嘻一笑,“没有!”便一蹦一跳逃开了。 待宋忧离走远后,“新月,新月!”怀王急忙唤着。 “快说快说!”怀王望着突然出现的新月有些激动。 “王爷,小的有些渴。”新月故作疲惫的说道。 怀王一阵小跑,亲自端了杯茶递了过来。 新月也是毫不客气,接过便慢慢的喝了起来。 “快点!”怀王突然怒叱,新月一口差点没呛着。 于是新月将在门口看见的与怀王说了一遍。 “云长那小子胆子不小啊!”怀王脸色有些复杂。 听完消息后,他先是一喜,觉着她女儿终于有了着落,之后又是一怒,他陈云长整么敢亲自己的女儿。 父亲,便是这般阴晴圆缺喜怒无常的生物。 “还有什么?早上你不是去城东调查去了么?” “没查到什么,不过发现碧羽堂的掌柜被王家追杀。” “哼”怀王冷笑一声,“决裂了是么?人呢?” “死了”。 “死了?”怀王望了新月,突然便怒吼了起来,“你可知这事情的严重!这么重要的人,说死就死!死在你新月的保护下!” “月牙也死了。”新月失去了之前的活跃,突然便冷了下来。 “月牙也死了?”怀王楞了一会,“你怎么做事的!”破口大骂,骂累了,便坐下喝茶消气,也不说话,就放新月在一旁站着。 “新月,你知道么,本来我打算等我们老了,月牙来接你班的。”许久,怀王淡淡的说道,“那孩子聪明,做事机警,可…唉!” “王爷,我们这行,哪知脑袋明天在哪。”新月长叹苦笑。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这些天休息会。” 新月没有回怀王,也没有“唰”的一下消失,他慢慢的走了出去,但背影在怀王看来,有些说不清的酸楚。 怀王知道月牙对于新月意味着什么,他怒气过了便随他而去,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怀王明白,以新月的能力,发生这一切也不怪他。 怀王起身,他走到书架旁推了推,摆满了话本的书架突然下沉,露出背地的模样。 那是一面墙,墙很朴实,墙的中间被掏空,木板格出许多小格子,格子里,摆满了木牌。 怀王从格子底端拿出一面光华的木牌,又找了把小刀刻了起来。 “或许你们风风雨雨却不曾见过艳阳,也许你们不知明日生死,兴许没有人知道你们存在过,但我记得,我一直都记得。” 怀王在木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月牙两个大字,将它小心的放上格子里。 京城王家。 “大人。”七身藏于黑暗,向王邵唤道。 “何事?”王邵眉毛一挑,淡淡的说道。 “大人…”七不知为何,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怎么,万香逃了?” “没…她被我亲手杀死了。”七的声音冰冷,冷的如寒冬的冰块,一丝情感也感受不到。 “那你要说什么?”王邵微微叹道。 “大人。”七迟疑了许久,“请大人赐予在下姓名。” “姓名?以往你不是拒绝了么,怎么今日?” “罢了罢了,你若想去明处,我赐你姓名便是。”说罢王邵思索了一会,“你出去后,有什么打算,是留京,还是如何?” “大人,我…我想去碧羽堂!” “碧羽堂?”王邵迟疑了许久,“也好,万香不在了,总得有人打点。” “从今天起,你叫东方七,你生于玉古城东方氏族,碧羽堂经营不善,被你买下了,改名为东岭坊,明日我叫人将地契交予你。” “谢过大人。” “退下吧。” 七隐藏于黑暗,逐渐的退出房外。 出来后,七一阵飞奔,他赶紧躲进自己的那间小房子了,在王家背后,暗卫大营独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里。 他龟缩在墙角,用双臂抱着自己,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很冷,心冷。 冷如寒风,宛如刀割,突然,他猛的起身,用力的撕扯着身穿的黑衣,黑衣瞬间稀碎,黑色的布片撒得房间到处都是。 接着,他又慌乱的将布片收集起来,一把火烧成了灰。 他起身,望着房里的铜镜。 镜子中的脸眉峰如刀鼻峰如岭,但双目无神,显得十分冷清,冷到察觉不出有一丝生人的气息。 他突然抓着自己的胸口,似哭似笑,镜子中的脸也变得扭曲。 他张口想要嚎叫,但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喘气的呼声,他怕!他怕周围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突然一刹,他的歇斯底里,他的无声呐喊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常,他用着毫无生气的眼,望着镜中的自己。 “东方七”呢喃道。 第五十二章 跌倒 “老爷,王暧回来了。”王家管事在王邵书房前唤道。 “混账,王暧岂是你等能直呼之名!”王邵眉毛一挑,说不清的威压。 “老老爷,小姐回来了,您要去见见她么?”管事有些战战巍巍的询问。 “传她过来,我在此等她。” 从王家进门到书房的路不远,走在路上的王暧望着这条熟悉的道路心中追忆连连。 她从小在此长大,背着小姐的身份,身边却充满着冷眼,若不是母亲还在此,也许,自己永远不会回来了吧。 “父亲。”王暧在书房前望着王邵,低声唤道。 “今日怎么回来了,有事?” “没…没事,只是近些日子想念母亲,想来看看她。”王暧低声说道,在王邵的注视下,她大气也不敢出,在她的记忆里,对面的这位“父亲”,从小便对她娘两有些苛刻。 “最近你与万香还联系么?”王邵问。 “没了联系。” 王邵点了点头,“你去见你母亲吧。” 王暧起身,背身而过便走出书房,在她踏出书房不见后,王邵那张严肃的脸变得柔和了些许,突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有些狰狞。 “苏岩!”王邵咬牙切齿的低喃道。 王暧从书房出来后,没有下人领路,但她毫不在意,反正从小在此,自己也没受人待见。 她脚步急快,似乎有些安奈不住对母亲的思念。 “娘”。 王暧推开厢房,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声。 “来…来了啊。” 王暧眼前的妇人,没有了以往王暧回家的喜悦,她用丝帕蒙着脸,望着王暧有些支支吾吾。 “娘…你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你。” 王暧脸色舒缓了下来,拿出怀里的包裹,放在桌上打开。 “娘,你看,这是南海的珍珠,好看么?”王暧笑意暖暖。 “好看。” “嗯嗯,我也觉着,若是娘戴上,肯定好看。”说罢,王暧便起身要给对方戴上。 “不用了,前些日,你爹刚刚送了娘一些首饰。”妇人轻轻的推辞。 “你…到底怎么了?”王暧望着娘亲脸上的丝帕,神色逐渐的凝固了起来。 “摘下来!” “别,真的是风寒!” “摘下来!”王暧认真的望着对方。 对方见退缩无用,以王暧的性子,若是不摘,估计会上来抢,她微微叹气,先过身去将门关好,然后将脸上的丝绸扯了下来。 “娘!”王暧瞪着眼,望着对方脸上的巴掌印,红得有些刺眼! “怎么回事!大太太?” “小声点,她是你娘。” “什么东西,她凭什么是我娘,我是你亲生的!” “别叫了,别叫了。”妇人有些慌乱,她急忙小声的制止王暧。 “到底怎么回事!” “唉…”妇人一叹,“前两天,我带着你送的钗子在园中与你父亲闲逛,谁知你母亲撞见了,当着面没怎么,之后便来找了我。” “他们说,你在苏家那边也是受苦的份,说昌平王不待见你,甚至都不肯与你同房,之后我气不过便争吵了起来,然后就这样了。” “然后就这样了?”王暧咬牙的盯着那巴掌印,前几日打的,到现在还没消,那得多疼! “王邵呢?他知道么?” “暧儿,别去怨你父亲,你母亲那边你是知道的。” “他算我什么父亲,我从小到大他管过我什么?” 王暧口上如此,心中却无限的酸楚。 小时候,每当他望着别人家的父女亲溺,她便十分的羡慕,可王邵却永远都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将她心中对父亲的憧憬,逐渐的冲刷得一干二净。 “还疼吗?”王暧心疼的看着娘亲,眼珠里已经是朦胧一片。 “不痛了,不痛了。”妇人毫不在意的笑道,她走到王暧身前,抱着王暧。 “傻丫头”。 “哇~”的一声,王暧也说不清楚的便哭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哭,是心痛母亲?还是怨苏岩这般对待自己,或许是恨王邵,大太太! “没关系,难过哭哭便好。”妇人声音也是唏嘘一片,悄无声息的落了些泪。 “哐当~”突然,门被用力的推开。 “王暧!你回来不先和我请安,怎跑到姨娘这边来了。”门后妇人有些不悦的叱道。 王暧擦了擦眼,她望着眼前的妇人,她年岁大约三十八九,皮肤细嫩,但眼角上提,看着有些刻薄。 此时,她带着戏谑的脸看着王暧母女,身旁的两个壮汉也是似笑非笑。 “娘。”王暧愤怒的起身,有这么一瞬间,她想要撕碎眼前的这个妇人,但她望着自己的生母,最后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娘字。 “哼哼!”妇人一脸冷笑,“你还知道我是你娘?跟你姨娘一样!没用的东西!” “别…”王暧的生母拉着王暧发出“咯咯”响的拳头唤道。 “怎么?不服?”那妇人一撇嘴,冷冷的盯着王暧母女。 “你嫁到昌平王府,就该尽到妇人本分,既不得宠还在家惹乱,你说你是不是废物。” “还有你这姨娘,每日打扮花枝招展的在这家中乱逛,是想趁着老爷不在家勾引汉字么?哼,不要脸的东西!” “娘!”王暧扯着嗓子,“您也是身份高贵,怎嘴中之言如狗屎一般,臭得让人恶心!” “你!”妇人一指,“掌嘴!”说罢,两个壮汉便要上前。 “我乃昌平王家室,你要动我,不合适吧!”王暧冷笑。 “我管你什么王,你是我王家的女儿,回到家里就是我王家的人,你冲撞母亲,怎么,我还罚不得你?给我掌嘴!” “夫人,不要!”王暧生母扑了过去,她从头上将王暧送的发钗取了下来。 “您不是喜欢么?我给您,我给您!” “哼!谁稀罕!”妇人一推便将对方推到,对方手中的发钗也是落在了地上。 “你!”王暧红着眼也扑了上去。 壮汉见王暧要动手,一把拦过,“啪”就是一巴掌。 “夫人,您罚我吧,别罚暧儿了。” “轮不到你说话!”妇人抬腿就是一脚,“嘭~”的一声,王暧生母摔在地上,头撞在发钗尾端的凸起部位,一时间,竟流出许多血来。 “娘!”王暧扑了过去,妇人也是说不出话来,“叫大夫,叫大夫啊!宋莹茜,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第五十三章 闹鬼(加更) 太阳西落,天色昏黄,在这傍晚时分,正是一家人团聚在饭桌旁,聊着一天过往的时候。 王暧盯着眼前摆满了精致菜肴的桌子发呆,偶尔动动筷子也是如同嚼蜡,食之无味。 经过大夫的抢救,据说,母亲没有生命危险,她本想陪着母亲,但宋莹茜却以她已经出嫁,不便久留的借口将她赶了出来。 而最让她心灰意冷的是,王邵在一旁竟然什么话也没说,这个从小就陪伴她的女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他竟然一个字都不说。 就因为母亲是下人出身么? 王暧突然笑了起来,这笑,显得有些癫狂。 她唤丫鬟小翠将桌子收拾干净,自己便进了厢房内间。 她打开梳妆台锁着的抽屉,抽屉里除了她最喜欢的首饰外,还有着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本很朴质的书本。 王暧站着摸索书本,也不知在想什么,一站便是许久。 “王邵!宋莹茜!”她咬着牙,镜中那姣好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 她将书本小心翼翼的包好放入抽屉,锁好柜子后将钥匙小心的放在自己身上,便出门要走。 “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小翠望着王暧唤道。 “就在园中走走,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王暧一人在府内散心,走着走着,便走到王妃的屋子来。 她站在远处朝里面望,只见苏册苏容正围着她,他们有说有笑,一旁的云响也是跑上跑下,他们看着,显得那么的幸福,那么的融洽。 “怎么了?”王暧看着房里的王妃看出了神,苏岩何时到的身旁都不知晓。 “妾身见过王爷。” “要进去么?”苏岩问。 “我…”王暧又望了望那间屋子,“妾身只是路过。” “那好。”说罢,苏岩便打算进屋。 “王爷。” “何事?” “王爷…您…” “有话直说便好。” “没事,只是妾身觉着有些寂寞,想王爷若是能陪陪…”王暧闪烁的双眸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苏岩望着,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她年纪轻轻的也不容易,自己也许太过于冷落她了吧。 “嗯,有空我会的。” “那妾身先告退了。” 苏岩点了点头,他望着独自离开的王暧,有那么一瞬,觉得那瘦小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 “父亲。”苏册苏容见苏岩进来向苏岩唤道。 王妃也是从椅子上起身去迎接苏岩,一家人在这个房间,显得暖意浓郁。 众人饭后,苏岩便叫苏容送云响回家,苏册也是被叫了出去,房间一下子之只剩下苏岩夫妻两人,但两人神情温暖,也不显得冷清。 “刚我在门口看见王暧了。” “王暧?”王妃有些不解。 “我见她在门口望着你们,神情有些显得落寞。” “怎么,你心痛了?”王妃微微一笑,打趣的问道。 “或许有吧,她年纪轻轻的,才比册儿大几岁。” “其实我也见着了,我见她远远的望着我们,心中也是有些酸楚,其实老爷你要与她生个我也不介意。”王妃挽着苏岩,柔声唤道。 “唉,这里面牵扯极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苏岩摇了摇头。 就王暧来说,身份敏感,她是皇后的人,若是与她生子,不管男女,圣上肯定会塞个皇族的人过来结亲,关系若是定下,说不定就开始往船厂安插人手了。 苏岩苏册,得亏自己岳父劳苦功高,这两小家伙一生下来便大摆宴席,也不知岳父去哪找了些权势家族便定了亲。 说是如此,但其实也就名义上的,反正对方都是唐老爷子的世交,大家心知肚明也不言语。 “唉,不谈了,晚上凉,咱两去床上聊。” “臭不要脸的。”王妃笑骂道,房内的烛火却渐渐的淡了下来。 天上星河点点,连成一片,地上灯火也是点点相连。 云响在苏容送回家的路上显得十分开心,她一会这跑跑,一会那跳跳,十分的雀跃。 苏容望着活泼的云响摇了摇头,按理说自己喜欢清静,也不知眼前这小女孩有什么魔力,这么吵闹自己却不讨厌,还挺喜欢,仿佛对方就是自己的亲妹妹般,若是两天不见,还觉着少了点什么。 “苏哥哥,你快点啊。”跑在前边的云响催促道,她已经望见自己的父亲与哥哥云长在云香楼的门口似乎在与人交谈,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去。 “来了。”苏容望了望云响楼,那不是新月么? “陈兄,我先告辞了。” “有劳您了。”陈庸与对方客道。 新月摆了摆手便转身离开。 “哥哥。”云响小腿吧嗒吧嗒的跑得飞快。 “我还以为你都忘记回家了呢。”云长打趣的说道。 “伯父您好。”苏容跟在后边也是打了招呼。 “有劳苏公子了。”陈庸说道。 “无碍,对了伯父,父亲嘱咐您明日在此等他。” “小的明白。” “那我便回去了。”苏容与陈庸告别后又与云响挥了挥手便走开了。 “父亲,那怀王不是?”云长不解的问道。 “春娘。”陈庸唤着春娘,将云响托给对方后便示意云长跟过来。 两人上楼,进入房内。 “云长,有些事情为父得和你说说。”陈庸进房后,一边拉着椅子坐下,一边与云长说着话。 他看云长一脸的不解,慢慢说道,“宰相陈寿,是你爷爷的亲弟弟。” “啊?”云长一惊,“那明天?” “明日那两家王爷便是邀我们去宰相府参加家宴。”陈庸笑道。 “那您还答应他们一同?” “无碍,你得明白一些事情,我云家未来总得与这些权贵们交往,你能明白其中利害么?” “儿子明白,我云家越发壮大,暴露在这些人眼中的几率也会越大,总有一天会有人打我们家的主意,与其被他们伸手枪过去,不如我们主动交往,至少还能有些主动权。” “没错,继续说。”陈庸满意的点头。 “如果说,非得找个靠山,怀王自是最好的选择,但儿子不明白,这于昌平王有何关联” 陈庸笑道,“我与怀王已经谈过了,来年皇家会给我们递交一份采香的清单,以后按时供应,其余事情他们不管,至于苏家,你以后会明白的。” “儿子明白了。” “明白便好,天色也不早了,早些歇息。” “嗯。”云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 圆月逐渐爬高,周围也是渐渐显凉,苏容在昌平府里走着,脚步显得有些快。 “啊!”一个拐角,苏容与夏蛮相撞,夏蛮似乎显得有些害怕,他扔下手中扫帚拔腿便跑。 “跑什么,是我!”苏容大喝。 夏蛮回头一看,这才回过神来。 “一惊一乍的干什么!” “少爷”夏蛮有些神情紧张的大量四周,他小心的朝苏容耳朵凑了过去,”我们府邸有鬼!” 第五十四章 溪流入河 “有鬼?”苏容蹙眉,盯着夏蛮,“子不语怪力乱神,瞎说什么。” “真的!”夏蛮一脸认真,“前几天,晚上小的起夜,听闻院子有些动静,本以为是野猫什么的,想去赶来着,结果,我望见的,是一双透着冰霜的鬼眼!” “鬼眼?” “少爷,我和别人说别人都笑话我,可这是真的啊,那鬼眼里没有生人的气息,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浑身发冷。”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跑了啊!” “你在何处遇见的”。苏容问。 “少爷,我在院子西边口遇见的。” “院子西边口?你带我去看看。” “我…我害怕。” “带我去!”苏容眼泛冰霜的叱道。 夏蛮畏畏缩缩的领着苏容前往院子西边,“就是那了。”指了指院西路口旁的几颗树。 苏容三步两走到树旁,环顾四周,院子里除了花就是树,其余一切都很正常。 苏容若有所思的又望了望路口,院西的路口上是围绕院子的走廊,而走廊边的西厢便是王姨娘的住所。 王暧? 事出有长必有妖,苏容打小便不信鬼神一说,夏蛮也跟了自己有些时日,这人老实巴交的,不会说谎,他要说看见什么,那便一定是看见什么。 “我让你这些天办的事呢?”苏容问。 “少…少爷,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这里瘆得慌。” “就在这说。” “那好吧,王…王姨娘这两天似乎像又心事,今天从王家回来后更显得有些郁郁。” “谁!”苏容突然喝道,夏蛮一慌,躲到苏容身后。 “少爷,是奴婢。”一个身影从不远的拐角出现,她手里短暂一盆水,盆里冒着热气,似乎是热的。 “韦嬷嬷?”苏容思索了会。 “少爷,小的无意打扰您,只是端水给王姨娘路过。” 苏容又大量了她一会,“夏蛮,我们走。” 说罢便转身离开。 那个韦嬷嬷则端着水一直目送苏容,那长满些皱纹的脸上,此时有种说不出的阴毒。 回到房间后,苏容说不上的觉着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按理来说,王暧目前正在禁闭期间,也不会恬不知耻的提出要回家看望的要求,而她从王家回来后,在母亲房前一只望着母亲,这看起来实在是太怪异。 “心事?”苏容呢喃,这王暧能有什么心事? 他望了望窗外,明月犹在,但外边,却显得漆黑一片,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遮天蔽日的将京城笼罩在其中。 京城怀王府的一间暗房。 “说!”新月望着眼前的吓破了胆的男人皱了皱眉。 “大…大人,您要我说什么?” “说你们掌柜,万香,她平日里喜欢去哪,与什么人来往!” “大人,万掌柜平日里不常管事,我也没这么见着。”碧羽堂的伙计战战巍巍的答道。 “你好好想想?她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你们碧羽堂有什么奇怪人常来,下一句若不说个一二来!”新月看了看一旁滚烫炉子上的铁块,哼声冷笑。 伙计看了一眼通红的铁块,冷汗直流,他努力的去回想自己在碧羽堂的时光,可大脑一片空白,别说特别的事情了,此时就是平日里的事都吓得记不起来了。 “不说是么!”一旁的明月提起铁块便要摁上去。 “别!”伙计惊慌的大叫,叫得嗓子都有些沙哑。 “碧羽堂…碧羽堂…对了!”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昌平王府经常在店里买香。” “昌平王?” “对,对的!”伙计神情激动,“就是王府的小翠,对的,就是她!” “还有呢!”明月又开始凶狠了起来。 “还有,还有…” “老子没有耐心了!”明月提起铁块便戳了过来。 通红的铁块带着一股焦糊味飘入伙计鼻子里,他努力的挣扎,甚至都开始说起了胡话。 “还有…还有…”伙计哆嗦着,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掌柜通常每隔几个月便会外出一次!时间虽然长,但很规律!” “规律?”新月思索道。 “对对对,基本上每个季度第二个月的二十号她便会出门,不多不少,十天后回来!” “还有么?”新月又问。 “没…没有了,我真的不知道了啊!”伙计带着哭腔哭喊道。 新月给明月使了个眼色。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你在好好想想!”明月又拿起铁块,慢慢的靠近对方。 伙计被吓得满嘴的胡话,什么碧羽堂的饭菜味道重,万香的鞋子大都给说出来了。 “给我绕是吧!”明月用力一摁,“啊~”似杀猪般的叫声响起。 许久,伙计睁眼往一旁望了望,铁块被戳在一旁,并没有戳在自己身上。 “你记着,今天你们碧羽堂解散,你心情不好,喝多了酒在城外睡着了!” “噗~”的一声,明月泼了一瓢酒水过来。 新月慢慢靠近伙计,凑到他耳朵边悄悄的说道,“若是让我知晓你敢在外说一个字,我便将你慢慢的割成一万块!” “知道…知道…” 新月皱了皱眉,用手扇了扇鼻子边,那伙计竟然尿了。 “扔到城外。” 明月点了头,一掌将伙计劈晕后抬起便走。 新月也是从暗房中出来,他望了望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在想什么,琢磨了许久。 “昌平王府?” 碧羽堂。 东方七此时正在万香的房内坐着,这碧羽堂上下的伙计全都被王邵换了个便,新的招牌也是放在屋内,只等明日挂上,自己这个东岭坊的掌柜便可上任了。 可不知为何,东方七却没有一丝喜悦。 他望了望这个收悉屋子,这个自己在暗中观察了许多年的屋子,心中却泛起如黄连般的苦涩来。 原本伙计打算清空这里,但他拒绝了,可望着这熟悉的场景,东方七又暗自神伤。 说来也奇怪,自己常年在王家暗卫生活,经历了多少血腥的日子,而王邵之所以中意自己,便是中意自己的无情,仿佛如机器般,只听从王家的命令。 可自从接触万香后,心中总有着一丝暖意,自己本以为不会影响多少,也就没有在意,可滴水穿石,那一丝丝的暖意日益汇集,直到突然有一天,自己发现胸中的情感如波涛般,不断的拍打着自己的心房,一发不可收拾。 东方七不断的在房间徘徊,他想要感受万香存在过的世界,他摸索着房里的物件,甚至连床底都没放过,他贪婪的感受着万香在这间房子里的每一寸足迹。 “咔嚓”突然一声,东方七在摸索床底时一块木板凹陷了进去,床底弹开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暗格。 东方七望着暗格有些发呆 这是原本装那个包裹的格子,对了!那个包裹里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家宴(加更,与小可爱们求些票票和收藏( ?????)?-??) 伴着树叶的露珠,云香楼一众已经开始忙碌了。 今天是约好去宰相府的日子,云长一大早便起来忙活,他忙前忙后,顾不上吃早点,将云香楼所有的一切打点清楚、安排妥当后,便已是临近中午。 云长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他望了望在后院喝茶的父亲以及手里拿着糕点上下乱跑的云响摇了摇头。 “掌柜,人快到了。”店里的伙计过来提醒。 云长赶紧跑去后房,胡乱的擦了把脸便催促着父亲与云响出门。 待几人来到门口,怀王与昌平王在已经出现在道路的尽头结伴而来。 “小的见过两位王爷。”陈庸颔首躬身的说道。 “哪来这么多的繁文礼节,快过来老陈。”怀王倒是一脸自来熟的模样将陈庸拉了过去,众人一行,继续浩浩荡荡的走着。 说来也奇怪,按理说,宰相邀请家宴,自身要带着家眷一同参与,可平日里,频频出现的苏荣却没有出现,云响见苏荣不在,如树懒搬挂在云长身上,也不肯下来。 “来,姐姐抱抱。”宋忧离走近,伸手便要去抱云响。 “哇,姐姐今天超级漂亮!” “哈哈哈,有这么夸张么?”宋忧离被这小家伙逗得花枝乱颤。 “有的有的,哥哥你看嘛,姐姐今天是不是超级漂亮。”小家伙还强调着超级这个形容词,小嘴嘟起拉长了音节许久,甚是夸张,云长不由得一乐。 他转头认真的看了看宋忧离,她今天穿着一身青红相间的裙子,脸上明显是经过梳妆打扮,自然十分美丽。 “是的是的。”云长捏了捏云响的小鼻子,回头对宋忧离笑着说道,“姐姐本来就好看。” 宋忧离心中欢喜,她抱过云响,亲昵的挨着云长走在一起,两人人边走边聊,笑声不断。 众人一路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宰相府。 简单与门口的管事打点后便进入府中。 此时,府邸的院子里已经是坐满了人,两大王爷一进入便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众人纷纷上前客道,在座的家眷也是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怎么和怀王一同?” 云长摇了摇头,身边的议论声不大,但自己还是听见,想必在前边的父亲也是如此。 但陈庸却毫无慌乱,他举重若轻,举止得体,仿佛常常出入这等场合般,云长有些自愧不如。 “时候不早,还请各位就坐。”府邸的管事唤道,众人听闻,纷纷坐下,可奇怪的是,主桌上,仅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挪开点。”怀王不耐烦的鄙了主桌的王邵一眼说道。 “王爷,这桌空荡荡的,您要我让哪?”王邵回应。 “我管你让哪,反正你得给我挪点,没见我这一推人么?我还嫌桌子不够坐。” 王邵瞟了一眼昌平王身后的王暧,见她躲在后面,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回过头来,直勾勾的望着怀王,“依照王爷的意思,下官是得让个地呗。” “哎要不怎么说王大人机警,一点就通,一说就明,怪不得我哥哥甚是喜爱。”怀王说话嘴上带着笑意,但眼里却是存着冰霜。 苏岩见状,也不言语,反正他对这国舅也没什么好感。 “我要不让呢?”王邵挑眉问道。 “我可看着啦,今天府邸外好像来了许多御林卫,王尚书,您说,我两要是在这里打起来,外面那群得拉着谁?” 陈寿此时也赶到,看着憋着一脸的王邵便出来打圆场,“怀王,国舅与老夫交往已久,坐此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怀王见宰相都出来说话了,也是借着台阶下,他也不想真的和王邵掐起来,但不知为何,见到他肚子便冒出一股邪火。 “不过”陈寿望了望王邵,“今日是我的家宴,我家人当然得和我坐在一起,这桌子小,人又多,要不王尚书,您让令正挪挪?” “评什么要我挪!”宋莹茜拍桌便喝。 “行啦行啦,要我说,众人家眷就另外起一桌吧。”苏岩说道。 “不可。”“不!”宰相与怀王同声应道,他俩突然一惊,互相望了望,望得一旁的苏岩与王邵一头的雾水。 这俩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王邵总觉得他俩在针对自己。 怀王还好说,他行事怪异,怎么宰相也是如此,王邵想了想,自己也没招惹对方啊。 俩人相顾一笑,齐刷刷的盯着王邵看。 “那王大人,您说我家眷坐哪?”陈寿反问。 “我让你们便是。”王邵面容无光,他拉起宋莹茜便走到一旁的桌子,“给我让个地!”低声叱喝道。 那人哪敢惹王邵,急忙起身让座。 见王邵坐下后,陈庸也招了招手,招呼怀王一行坐下。 桌子不算小,怀王一行若不算云响这小不点,总共也就九人,加上陈寿后,反正是空着位置,看得王邵一顿咬牙切齿。 “趁大家都在,我与大家介绍下。”陈寿站着举起酒杯,众人见状也是纷纷站起。 他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陈庸,“陈庸,我侄子!”简言骇意,一饮而尽。 众人这才明白,怪不得这云香楼的掌柜同怀王一起,还座着主桌,合着,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商家,背后是当朝宰相。 “侄子是什么?”在众人依声附和之时,云响却是小声的问着。 “意思就是说,这个老人家是你的爷爷。”宋忧离一旁解释道。 “爷爷?”云响望了望陈寿,眼睛逐渐浮出许多泪水,突然便“哇”的一身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往陈寿那跑。 陈寿虽然没当面见过云响,却是知道她的,只是不明白,这小姑娘怎么了?再者,年岁一高,也见不得这些,心底也是有些心疼。 他见云响跑过来,赶紧抱起,“怎么了?何故要哭得如此伤心?” 显然,这个一人之下的老头子根本就不会与小孩打交道,但云响却抱他抱得紧紧的。 “爹爹骗人,爹爹骗我说爷爷去了天上成了星星,我知道,其实是死了的意思。”云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擦在陈寿的身上,陈寿毫不在意,反而心地柔软。 “你爹就是混蛋,乱说些什么,爷爷就在这里,以后想爷爷了就来看看爷爷,别哭了。”陈寿轻拍云响后背,柔声说道。 “爹爹是混蛋,他有时也说我是小笨蛋,那爷爷您是什么蛋?”云响天真的问。 什么蛋? 陈寿一家是其乐融融,众宾客们也是借着机会与两个王爷套套近乎,整个家宴,除了王邵心有不悦外,气氛融洽,一副热闹祥和的景象。 这里人们忙着敬酒攀谈,府邸外的人,也是自有自的安排。 昌平王府。 “少爷,不好吧。”夏蛮忧心忡忡的问道。 苏容鄙了一眼,“叫你做便是。” 第五十六章 昌平王府恶斗 夏蛮有些犹豫,他望了望苏容,犹豫不决的往西厢走去。 “小翠,小翠。”夏蛮站在厢房门口唤道。 “何事?” “今天王爷夫人们都走了,管事交代,将各个房间打理干净,我过来叫你。” “那行。”小翠扯了扯衣角,“在哪?” “先从大厅开始吧”。 “嗯”。小翠点了点头,说罢,便与夏蛮一同前往。 待两人走远后,苏容从旁边窜了出来,他左右一望,确定无人后三步两步便迅速进入西厢。 “有鬼?”苏荣心想,怕不是她王暧心里有鬼吧,这几天,她一定见过什么人,或者一定听闻了什么消息。 在苏容的眼里,人就是目的性的生物,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之有因,举个比方,人饿了,自然要吃饭,困了,自然要睡觉,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自然会显得心事重重。 苏容一阵翻箱倒柜,将屋子找了个便,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进入内间,继续翻找,终于在梳妆台上,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抽屉。 苏容望着锁犹豫了会,突然,他拿起椅子便往锁上砸。 “咔嚓~”一声,锁被砸开,抽屉里的东西也随之映入眼帘。 满抽屉的首饰,以及将首饰挤到边上的包裹。 苏容拿起包裹,掂了掂,很轻,但明显里面是有东西的。 “唰”一个极其隐蔽的声响,苏容下意识的往一旁闪去。 “谁!”苏容稳住身形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带毛斗篷的蒙面人正在自己身后。 那蒙面人也不搭话,伸手便要过来抢苏容手里的包裹。 苏容哪肯,他双脚轻点,便腾挪而出,可不管苏容如何退让,蒙面人始终如影随形。 “别逼我杀你!”蒙面人声音有些沙哑,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口音。 “来啊!”苏容厉声喝道,在自家府邸就敢如此乱来,真当这昌平王府是京城的闹市? 蒙面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他弹起一脚便踢向苏容。 腿,极快,快到好似光影,苏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下意识的下腰后弯,那腿便擦着自己鼻尖掠过,脚间带起的腿风,刮得脸上有些生疼。 蒙面人见一脚不成又出一脚,他收脚旋转,一记踢腿如直刺的长矛,带着破空的声响,刺向苏容。 这是下了死手,是真的要自己的命! 苏容冷汗直流,他继续后翻,待双腿落地后,猛的一蹬,身形迅速后跃。 蒙面人步步逼近,只听“哒哒”两声,苏容还在向后腾跃之时,蒙面人便闪到自己一旁,他抬手成刀,顺劈而下。 苏容眼睛里,那手刀如催命的鬼神,越来越近,仿佛只要一瞬,便可带走自己的性命。 他拼命的扭转身形,双手也是成十的护在身前。 “嘭~”手刀落下,但这声,却不是那记手刀发出。 苏容突然放弃了防御,他伸手向下,双手成爪扣住了地面,硬生生的停住了身形。 接着,他借着往后腾跃的劲,双手猛抬,身形再次拔高,如鱼越龙门般,越过手刀翻到蒙面人另一侧,一腿踢出,踢向蒙面人的死穴。 “啪”,蒙面人背着苏容的手突然出现,将苏容的攻击弹开。 他扭头望向苏容,那眼神,如魔域冰窟走出来的魔鬼,光是看一眼,便觉得地冻天寒。 苏容不在与其缠斗,他与对方分开后,落地便往外跑,虽然有些不悦,但自己只要跑出去嚎一嗓子,任你武艺通天,都得留在这里。 蒙面人怎不知这苏容在想什么,这小子刚才那一脚,在蒙面人看来简直如龙腾四海,惊艳无比,若不是对方年幼,力道速度都差了些,自己怕不是就交代在此了。 蒙面人身提步加速,留下一道残影便挡在苏容身前,还没等苏容看清,手刀便带着狂暴的罡风刮了过来。 那手掌,看着平平无奇,但成刀后,宛如恶鬼夺命的利器,带着令人恐惧的杀意,出现在了苏容眼前,就这咫尺之间,连接的,便是生死。 “嘭~”一声巨响,一道磅礴的飓风将苏容衣容刮乱,蒙面人狼狈的往旁边一滚,新月扎着腿,侧着身,一只长满了老茧的手掌停在苏容眼前。 他瞟了一眼苏容与他手里的包裹,神色更是如刀般锋利,苏容只是觉得眼前一晃,包裹便被新月抢走。 “这手刀,看着有些熟啊!”新月冷笑,但话语声,却低沉得好似荒蛮的野兽。 “这里面是什么!”苏容厉声质问,好歹自己也是王侯之子,这王府的管事竟敢不经自己同意便抢走手里的东西,不免也有了些火气。 “嘤~”的一声,正在苏容质问之时,一柄三尺来长的长剑出现在蒙面人手中,长剑带着寒芒,指向新月。 新月不退返进,显然不把那夺命的剑当回事,只见他身形摇摆,身子前倾,长剑便从他脖子旁稍稍掠过,接着,他的掌,带着如寒冬呼啸的风,“呜呜”的从腰间“吹”向对方面门。 那蒙面人手里的功夫也是惊艳,他弃剑点手,长剑便凭空的旋转,逼得新月只能稍作躲避。 似乎对方对这个包裹有着很深的执念,他借着新月躲避的空隙,一步上前,抓着剑便往回刺。 新月本想躲开,但苏容就在自己身旁,这剑快如闪电,若是自己躲开,怕不是要将苏容身上留下个透明窟窿。 无奈,新月只能抬手点剑,试图将它击开,可那长剑却如活了过来的长蛇,绕着圈子继续往里刺。 新月始终是技高一筹,在生死的一瞬,那双不知击杀过多少高手的双手与长剑纠缠,最终,剑退,可手里的包裹却被挑飞。 蒙面人一把抓过包裹,抬腿便跑,新月看了眼苏容,轻叹一声便追了出去。 那包裹里到底是什么?苏容心中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滋味,就好像自己身处在悬崖边的迷雾之中,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到底是什么东西,引得新月这怀王府的大管事潜入自家,里面的东西对苏家有何影响。 不行,不能稀里糊涂的留在这里。 苏容望着两人逃走的方向,咬了咬牙,也是追了出去。 第五十七章 姐姐不要踢被子 京城宰相府。 家宴接近尾声,宾客们也是零星退场。 陈寿将云响抱下,亲昵的摸了摸她的头,“和哥哥玩去。” 云响乖巧的跑到云长身边,望了望陈寿。 “宴席总得散,若是怀王不介意,陪我这老头去屋内聊聊如何。” “正有此意。”怀王微笑起身,等着陈寿的安排。 “这样,家眷们若是喜欢,便在我府邸看看,若是不想在此,先回去也可,如何?” 怀王点了点头,他望着宋忧离,“要不你带这小家伙出去逛逛?”指了指云响,又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妃,“你别跟着啊。” 王妃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看得怀王心里一阵哆嗦。 “走走,酒也喝了不少,讨杯茶喝。”怀王自顾自的起身,催促着陈寿。 “宰相大人,内人体寒,不便久留,我也不打扰您了。”苏岩起身说道。 “行,还请王爷恕老夫腿脚不便,容我这侄子送送您吧。” 苏岩点了点头,那宰相和怀王分明有些猫腻,自己不明也不便参与,见陈庸起身,他便带着家眷跟了出去。 陈寿带着怀王前往书房,两人坐下后,下人们沏好茶,也不在房中打搅,纷纷退了出去。 “尝尝,溪城的茶叶。”陈庸亲自给对方斟满。 怀王也不客气,他拿起茶杯便一饮而尽,“茶是好茶,不过嘛…” “不过如何?” “就是缺了点味道”怀王眉毛一挑,直勾勾的望着陈寿,“阴谋的那种味道。” 陈寿一笑,他拿来纸笔,“不如我两将缺少的味道写在里边,看相同否。” 怀王瞅了瞅桌上的纸笔,扯过纸张转身便写。 两人写好后,一同拍在桌子上,相视一笑。 陈庸送完苏岩前来,见两人相视而笑,不解的望了望对方,又望了望桌上的纸张。 王邵、尚书。 字虽不同,但齐指一人。 “边城,守军装备乃次品。”陈寿将张达留在城东小庙的内容说了出来。 “每隔三月,一次交易。”怀王眯着眼,也是说道。 “有实际的证据么?” “没有。”怀王一摆手,显得有些无奈。 陈庸在旁也不插话,倒了杯茶坐在一旁细细的品着。 宰相与怀王相互停了下来,也不言语,都在思索着什么。 “王邵那小人,藏得很深,没露什么马脚。”怀王叹道:“据我这边调查,碧羽堂应该牵扯其中,只是那掌柜死了,店中上下,从人到物被换了个遍,据说是东方家买下了。” “东方家?就东方涎那老贼,和王邵不就一丘之貉,换汤不换药。”陈寿也念道。 东方家?陈庸自是知道,玉古城东方世家,家中虽无被封侯之人,但朝堂上却是子弟极多,且仗着玉古城旁的玉岭,玉器生意做得那叫一个大。 “您们说,有没有可能,有交易的账本。”陈庸插话道。 “账本?”两人望着陈庸。 “两位身份尊贵,自然是不明白营生的买卖,若是存在交易,通常来讲,买家会提出清单,至于卖家,则会将物品纪录在案,也就是记在账本上。” “如若只是口头交易呢?”怀王问。 “既然是在边城交易,想必货品得送往海外,相隔甚远,口头之说,哪说得这么清楚。” “若是完成交易便销毁清单呢?”陈寿也问。 “叔叔,清单的作用便是弄清自己交易的事项,若是交易完毕,当然可以销毁,但销毁的人不多,一来,记录清楚,便于打理,从出货到金额收入,有之对应,二来,交易的过往也容易查明,提前备货什么的,也用得着。” 陈庸抿了口茶,“当然,若是销毁也没什么不可,但通常来讲,没人会这么去做。” “哈哈,老陈果然不凡。”怀王大悦,“那以老陈之见,那账本应该在何人手中。” “谁负责准备货物,那便是在谁手中。” “货物?”怀王思索了会,如果是交易铁器,那货物当然是得王邵亲自过问,如果真的存在账本,那也应该在王邵手中,他会藏在哪? “老爷。”宰相府管事突然出现,打断了怀王的思索,他小跑着跑到陈寿身边,低声的与陈寿说着什么。 “唰”,突然明月出现,怀王见陈寿没说什么,便点了点头。 明月也是匆忙的进来,俯身在怀王耳边低语。 京城闹区,云长抱着云响与宋忧离走在街头。 自从云长吻过自己后,宋忧离心中已经认定了对方,想必云长也是如此。 但婚姻之事,总得父母点头,向来大大咧咧的宋忧离也不知怎么了,她很想与父母说说此事,但莫名的害羞起来,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后来一寻思,是不是得和云长合计清楚,让他来订婚。 可…可这些话也是说不出口,愁死了。 “姐姐,你看,那是什么!”云响指着前边一个商贩。 只见那商贩推着小车,一只木签在车中滚筒似的锅里转动,那锅也是转动,不一会,一朵如云般模样的东西便出现在木签上。 “那个呀,是南海诸国中流行之物,叫什么来着?对了,棉花糖,京城会做的人可不多呢。”宋忧离将云响抱过,“想吃么?”柔声的问道。 “嗯嗯。”云响用力的点了点头,眼睛似乎被那朵“白云”抓住,一丝也挪不开。 “姐姐带你去吃吧”。 云长见前方人多杂乱,怕挤着两人,“你们在此等会,我去买来。”说罢,云长便挤入拥挤的人群。 宋忧离望着云长,突然,嘴里露出了甜甜的笑,“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我可喜欢漂亮姐姐了。”云响认真的回答。 “这样呀,那姐姐当你嫂子好不好。” “嫂子是什么啊?”云响单纯的问道。 “嫂子啊…就是…就是姐姐当你哥哥的老婆好不好。”宋忧离脸有些发烫。 “老婆?”云响眨了眨眼,“姐姐是说,像爹爹和娘亲那样?” “嗯”。 “姐姐踢被子吗?”云响又问。 “踢被子?” “哥哥很讨厌踢被子,你当他老婆可别踢,会被骂的。”云响小声的说道。 踢被子!“唰”的一下,宋忧离满脸通红,这小家伙都想了些什么啊! “驾!”突然,马蹄声闯入闹市,宋忧离抱着云响往边上退了退。 “苏容哥哥!”云响手指着声响传来之处,宋忧离一看,只见苏容策马狂奔,他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寒光便直冲云霄。 宋忧离不解的望着箭羽飞出的方向,只见不远的房顶上,两个身影正在快速移动。 第五十八章 “后娘” 苏容大口的喘息。 房顶的两人,速度实在太快,他轻功虽然不错,但比起那两人,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他从出王府后,见两人越来越远,抢了匹京兆府捕快的马在后追赶,勉强更上。 可那蒙面人越跑越快,别说自己,就连新月都被逐渐甩远,他望了望马背后的弓箭,一路拉满,也不知射出多少箭,现在之觉着臂膀酸疼,呼吸,也是急促。 他咬了咬牙,继续追赶,似乎房顶上的两位体力无穷无尽,跑了这么久也没见速度下降的迹象,苏容回过头来,望了望前方,发现,离西门出口已经不远了。 “该死!”新月低声叫骂,若是对方逃出城外,明显自己追不上他。 突然,城门,一名壮汉出现,他托着长刀前行,长刀与地面摩擦发出“咔咔”声。 “李如龙!”新月惊讶,李如龙,御林卫三编队尉关,宰相直属,军部出身。 曾在边境参军时,有过百人小队夜袭万人大营,将敌方上将首级取走的壮举,后因与上级将领意见不合被排挤,之后被陈寿看中,调来京城。 蒙面人蹙眉凝视,只见李如龙横刀直立,站在城门口,巨大的城门,仿佛间,像是被筑起高墙,看不见一丝可以通过的缝隙。 突然,李如龙抽刀横斩,刀不算快,但却爆发出无比强烈的杀意。 如果说,新月的攻击,如同磅礴的大河,那眼前之人,便是从战场里走出的修罗,刀未到,蒙面人仿佛便看见只见被拦腰斩断的画面。 “锵~”剑断!仅是一击,蒙面人手中长剑便断成两截,好在刀速不算太快,黑衣人弯腰下滑,贴着刀身滑过。 突然,蒙面人之觉得后背一紧,接着,便被蛮不讲理的力道往后拉扯,重重的摔在地上。 还来不及起身,新月哪如磅礴大河的手掌,带着“呜呜”作响的风声便要劈来。 “唰唰唰”零星的寒光闪起,竟是弩箭在急速的飞来。 新月不得不往后躲避,蒙面人也是从袖口抽出两柄匕首,将射向自己的飞矢弹开。 新月不解的望了望,这弩箭分明就是在桂花林出现的那种,为何连蒙面人都有射杀?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正当新月犹豫之时,四周冲出大批人来,有一身黑衣的,一裘白衣的,有带着花帽的,甚至还有御林卫。 众人齐刷刷的冲向蒙面人,也分不清楚那边是救,那边是杀。 “难道他是梅花尉的人?”新月皱了皱眉,明显对方不是御林卫,黑衣人也射杀他,但如果他是梅花尉的人,在昌平王府,他对苏容可是下了死手,这也不像啊,他到底是谁? 在场的,除了新月是如此想,李如龙也是如此,宰相叫他来拦截蒙面人,可眼前这幕实在是太乱了。 趁着李如龙分神的瞬间,蒙面人起身飞奔,竟逃出城外。 “驾!”苏容一骑绝尘,他可不管对方什么人,从昌平王府抢了东西,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新月与李如龙望着飞奔而过的苏容也醒悟了过来,不管他是哪的人,先抓过来总没错。 几人城外继续追赶,蒙面人虽然速度极快,但人怎能与马比耐力,追了许久,蒙面人速度逐渐的慢了下来。 苏容见状,跟是拉紧了马绳,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的正在减小。 突然,黑衣人停了下来,停住城外的河边,这条河,宽广无比,它供养着京城八十万百姓。 见对方一定,苏容也在离对方大约十来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上么?先前自己与对方交过手,明显不是对手,但若任他再次回复体力,待新月他们追来,他又有逃走的力气的怎么办?再者,若是新月赶到,及时抓了对方,那包裹里的东西能不能到自己手中也是疑问,甚至能不能知晓里边是什么都所不清楚。 又是怀王又是宰相,京兆府也牵扯进来,不管里边是什么,一定重要无比,而它从自己府中出现,总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苏容咬了咬牙,他将马后长剑扯出,抬剑便冲了上去。 蒙面人用力的喘息,他望着前来的苏容,提起的十二分的精神。 那小子确实缺乏点历练,但手里还是有些东西的,在昌平王府的那一脚,若是换成见,自己只怕当场就交代了。 蒙面人不敢有半分懈怠,他望着冲过来的苏容,弯腿抓稳,抓住任何时间的空隙,恢复体力。 “嘤~”剑吟,长剑笔直,没有花招,仅是直刺,可苏容身躯微躬,双腿步伐也是有着收紧的迹象。 “试探么。”蒙面人望了望苏容的身后,被蒙住的嘴却是扬起了弧度。 在这场追击中,他终于看见曙光,这小子弃马下来捉拿自己,真是最大的败笔。 他继续喘息,突然,猛的一动,电光火石间,蒙面人便横移跳跃,接着,双腿如弹簧般压得死死的,“哒哒哒哒”绕过苏容便飞速的奔向马匹。 苏容见状,也是折返追赶,可黑衣人这下怕不是用尽全力,那速度快到都留下一丝残影,苏容那追得上。 在回奔的苏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跃上马背,毫无办法。 “驾!”猛面人拉马绳,突然,他用力会拉的手,像是没有受力,拉了个空。 他仔细一看,马绳在手,但连接马身的地方,竟然断了! 毫无准备的他,被自己的力道弄得失去重心,摔下马背,还来不及起身,“嘤~”的一声,如似龙吟,在耳后响起。 蒙面人仓惶翻滚,长剑擦肩而过,刚站起身来的他,还未缓过声,新月那只长满了茧的手掌便已经是在自己身前,离胸口不足一寸之间。 或许平常人等不知,但凡从事情报工作的人,走在阴影之处的人,哪个不晓得,月夜、新月的大名,京城背后的涌动,多少自命不凡的人,多少武力值逆天的,不管是谁,对上了怀王、月夜,最后都死在新月哪充满了茧的掌中。 蒙面人不是第一次离这只手掌这么近,但这次,这掌带着冲刺的力道,威力与上次相比,怕是又强上不少。 突然间,猛面人有些惊恐,后悔,“嘭~”,耳边的风似魔鬼低语,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蒙面人开始觉得,来抢这个包裹不值得,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脑子出现一个妙曼的身姿,不!值得! 蒙面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他颤栗着起身,努力的保持着身形让自己不要倒下。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狂笑、歇斯底里的笑,这笑容中,是那么的疯狂,但又很奇异的没有违和感,仿佛这夹杂着笑声的天地,本身就是如此疯狂。 他望着眼前的苏容、新月,又望了望还在远处赶来的李如龙,转身便跳入河中。 河水湍急,河底暗礁暗流无数,这个养育了京城的母亲河,却是一个脾气不好的“母亲”,每每夏日,总有一些自持水性高强的人,想要挑战“母亲”的权威,结局都无一例外。 “唉。”新月摇了摇头,“走吧。”对苏容说道。 苏容望着宽广的河面,心中有种难以说清的滋味,是遗憾?是自责?苏容说不清。 自己虽性格寡淡,但他人因自己而死,即使心底再怎么冰冷,也不由得有些触动。 “唉。”他也如新月般叹了叹气,转身往新月那边追了过去。 五十九 嫁还是不嫁 大河东流,数不尽的浪花奔流而过,在层层叠叠的浪涛下,消失在地平的尽头。 “哗啦~”蒙面人蹿出河面,重阳之后,京城一天比一天冷,虽人们衣裳还算单薄,但河里的水,已经透心的凉。 蒙面人吃力的将面罩扯开,一张眉峰入刀,冷若冰霜的脸露了出来,东方七。 东方七本以为,自己会死在河底,他跳入河底后,河水冰冷刺骨,五脏六腑也是疼痛无比。 他尝试着,与河底的暗流搏斗,但根本无用,自己仿佛回到孩童,面对这名“母亲”的怒意,自己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逐渐的,东方七意识模糊,心里,却出现个温婉的身影,他猛的惊醒,那一刻,东方七只想活着,胸中,也是涌现出一丝暖意。 或许命不该绝,在求生欲与暗流的帮助下,他竟被暗流卷到了离岸边不足十米的暗礁上。 最后,拼尽全力,东方七终于是爬了上来。 “哈哈哈…”他肆意的笑着,不知是在庆幸,还是在嘲笑,嘲笑那些死于河底的冤魂。 这条从未听闻有人能出来的河流,东方七,爬出来了。 他躺在鹅卵石上休息,石头凹凸不平,硌得东方七觉着有些疼,但他却不管不顾的一会大笑,一会喘气。 猛的一下,他突然坐起,嘴上露出一个非常夸张的弧度,那原本冷若冰霜的眼,突然变得炙热,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的阴森,阴森中,透着疯狂,歇斯底里的疯狂。 他将包裹取出,捧在手里,又开始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流出些许眼泪,空的! 包裹边有个口子,它切面平整,是被利器划开的口子。 是苏容射箭导致的么? 东方七砸吧砸吧嘴,满嘴的泥沙味,这个常人难以忍受的味道,这名男子却眯着眼,吸吮着,表情,很是享受。 傍晚,天色逐渐的暗了下来,闹区的商贩也开始陆续的退场,等待着新的商贩前来。 云长抱着云响,与宋忧离挨着肩,走在回往王府的路上。 宋忧离不知在想什么,她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脸颊的红晕以及那时不时在偷看云长的眼睛,似乎在告诉着云长,她有些羞涩。 云长怎不知对方在偷看他,只是抱着云响,也不知该怎么搭话,一时间,两人的周围,充满着浓浓的,带着酸楚与香甜的味道,恋爱的味道。 “姐姐,你怎么老是偷看哥哥。”云响盯着宋忧离看了许久问道。 “啊!哪…哪有,呵呵呵,你看错了。” “怎么没有。”云响伸出双手,掰着手指数着数,似乎是手指不够用,有些泄气与懊恼,“你就是盯着哥哥看,你都看了好多眼了。”云响争辩。 云长则摸了摸云响的头,“小孩子口无遮拦,你别介意。”柔声的对宋忧离说道。 对于云长的解围,宋忧离不知怎么了,她既不领情,也不接受,似乎还有些生气。 “怎么口无遮拦,我就是在看你。” 云长有些不解,怎么好端端的便生起气来,气的什么? 云长突然想起,父亲常说,女人就像万花筒,你根本就不会知道,等着你的下一刻,是什么颜色。 原本云长只是以为父亲与母亲置气,现在却是深有体会。 “那你看我什么?”云长不解的问道。 “我看你怎么不看我!”宋忧离脸颊鼓起,虽然是生气的模样,但在云长的眼里,却是十分可爱。 “噗嗤”一声,云长笑了起来。 宋忧离本来生着气,见云长在笑话自己,不知怎么,也觉得自己好笑,便一同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云响不知道他俩在玩些什么,只是见他们互相望着对方在笑,便玩起了小孩的玩意,学着对方笑。 云响这一笑,惹得两人笑得更欢了。 突然,云长停了下来,他轻轻的牵过宋忧离的手,“你会嫁给我的,对么?”认真的问道。 嫁给你! 宋忧离也停止了笑,表情十分的复杂,她呼吸有些急促,面容甚是喜悦,但眉宇间,却又有些退缩。 突然,她将手快速的收了回来,抬腿便跑,边跑边笑。 “那你嫁不嫁啊。”云长喊道。 宋忧离停下回头,她做了个鬼脸,“不嫁,鬼才嫁给你!”说罢,又跑掉了。 云长微笑着点了点头,抱着云响也打算回去。 “哥哥,姐姐不嫁给你,你什么时候才能取到老婆啊,娘亲可念道这个了。”云响一脸小大人模样,语重心长的对云长说道。 “姐姐会嫁给哥哥的。” “那刚才姐姐不是还说” “据说,女人都喜欢说反话,不是,便是是。”云长笑道。 云响不解的看着云长,“那她要说嫁呢?不嫁的意思?” … … “大人,失手了。”一名头戴花帽的人恭敬的向尹恩说道。 “失手了?” “大人,月夜与御林卫都冲了出来,那人逃走,新月去追,据说死了。” “你先下去吧。”尹恩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尹恩越发的开始想念张达。 整个梅花尉,就属张达最得力,他一不在,总感觉这些人,做事都缺少些什么。 “大人。”又一名花帽男出现。 “张魁,有新线索么。”尹恩问。 “东岭坊掌柜,王家暗卫出身,原代号七,现名东方七。” “王家暗卫?”尹恩突然醒悟,他似笑非笑,“好个王邵,我说他好端端的给我送的什么酒,定是张达查到他王家什么,演给他看的!” 尹恩闭着眼,摇着头,“黑衣人是王家暗卫吗” “是的,黑衣人,原碧羽堂的许多伙计都是。” “人数多少!” “大人…”王魁犹豫了会,“不止如此,我怀疑京城有许多商家与王家有染,若是都如碧羽堂般,暗卫,怕不是有一千多人!” “有直接的证据吗?”尹恩急促的问道。 “没…没有,都是商家的伙计,没有直接与王家来往的证据,只是暗中观察,这些伙计许多身手了得,不像平常人。” “查!”尹恩拍桌而起,“你两没暴露吧。” “没有。” “恩。”尹恩点了点头,“小心点,这次不比以往,稍有不慎…梅花尉不能在失去你们了。” “明白。” “赶紧走,别在这呆久了。”尹恩催促道,“还有,以后别来府邸,容易暴露,一切老规矩。” “明白。”说罢,张魁便消失在黑暗中。 “张达啊张达。”尹恩呢喃道,“你一路都是我一手提拔的,你怎么唉!” 尹恩闭着眼,站了许久,突然,他走到屋外,望着院子里被晚风吹落的桂花,“风雨欲来,风雨欲来啊!”小声的呢喃道。 第六十章 皇帝出京 深夜,云长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一本古朴的本子,他面容凝固,眉头紧锁。 盯着本子看了许久,叹了口气,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不行,得找父亲商量。” 云长拿着本子,前去父亲门前。 这本子说来也巧,下午帮云响买棉花糖时,这本子从天而降,卖糖的铺子拥挤不堪,可这本子就直接掉入了自己的怀里。 本想着看看是谁掉的,鬼使神差的他翻开了一页,赫然看到了碧玉堂的印迹,云长一惊,将它小心的收了起来。 “父亲,睡了么?”云长在门外小声的唤道。 “还没,你进来吧。” 云长入内,父亲穿着单薄的衣裳,坐在床边。 “怎么了?”陈庸问道。 “父亲,这个您看看。”云长递过手里的本子。 陈庸接过一看,原本有些困意的脸瞬时来了精神,他胡乱套上一件衣裳,走到桌前将油灯点燃,细细的看了起来。 陈庸的脸,却随着书本的翻阅,越来越沉重。 “你怎么得来的?”陈庸小声的问道。 “街上捡到的。” “捡到的?”陈庸瞪着眼,他无法相信,这么重要的书竟然是捡到的。 云长将得到书本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庸闭眼想了会,前后思索了许久,得不出任何有人要有意的塞给云长的动机。 “父亲,您说,这书本记载的,是真的么?” “管他真假,这本书就是个口子,你交易铁器,军火装备,这些都是大量的白银黄金,王家有多少产业,每年制铁收入都在户部有记录的,从皇族供应的材料开始,到成品多少,王家获得利润多少,只要一查,便清清楚楚,这么多白银,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若是真的…” “若是真的,王家必死无疑。”陈庸脸上铁青,“若是假的,我们也难躲过王家的报复。” “那…”云长有些犹豫。 “此事几人清楚!” “就儿子一人。” “好好好!”陈庸眼神锐利,“今天的事情,千万别往外说,其他的,你全不知晓,明白么。” “儿子明白”。 皇宫,王后寝宫。 “皇…” 皇帝摇了摇头,示意宫女不要出声,他脚步轻快,走入宫内。 迷糊中,皇后只觉得有人爬上了自己的床,她半梦半醒,如八爪鱼般将身旁的人缠得死死的。 “皇上…”皇后迷迷糊糊的嘟囔道:“今怎么这么晚才来。” “唉,这两天奏折堆积,我也深感疲态。”皇帝搂着王璎,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或许是对方话语的热气,皇后迷离的睁开了眼。 “怎么了?您怎么这副表情。” 皇帝脸上的神情难以拿捏,他带着兴奋,眼角,却透出惆怅。 “今天大尚书的奏折里,说是炼铁技术得到更新,现在炼制的铁器,比以往的更坚固,更轻巧。” “这是好事啊。” “是的,是好事。” 对王家来说,是好事,对皇族来说,也是好事,但将两者联系到一起,事情,似乎便没有这么好了。 “哎呀…圣上。”王璎一脸媚态柔声的说道,“您要担心,明天去我王家各个制铁厂走一圈不就好了。” 皇后说到皇帝心坎里了,事实上,他在批阅奏折时便是这么想,新的技术,产量如何,制作周期是多久,只有现场查看才明白,而且,自己明着访,背地里也可带着探子,好好的查一查王家的动静。 “哪这么好走,寡人一走,朝堂怎么办。” “陈寿啊,宰相不是深得圣上您信任么?” “唉”皇帝轻叹,“寡人不是没想过,宰相大材,代寡人管理几天朝堂也并非不可,只是近来多事,边关蛮子频频骚扰,京城也发生些事,宰相他年岁已高,寡人有些于心不忍。” 说着说着,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刚刚继位的那段光景。 当时,先皇突然仙逝,朝中内外都引起动荡,皇族那堆老家伙,执意要扶持怀王继位,那段时间,真是风雨飘絮。 得亏陈寿凭着一己之力,帮助自己稳固朝堂,怀王也听从先皇遗诏,在皇族后方稳固自己。 得他两帮助,自己一边接手皇位,一边将那些举起不定的封王们一一惩治,才换的如今的模样。 “他身为宰相,为圣上分忧乃他的本分,怎么,圣上日日辛劳,日理万机,他宰相怎就不能分忧几日。”皇后又在一旁吹枕头风。 要不就辛苦宰相几日? 皇帝心想,王家这么大的动作,不去看一看,心中始终是不放心。 “来人!”皇帝唤道。 “奴才在。” “传朕口谕,朕明日一早出京,巡视炼铁厂,朕不在京城的时日,由宰相暂管朝堂。” “奴才遵旨。” 王家。 “大人。”一名黑衣人说道。 “有动静了?”王邵问道,听不出情绪。 “有了,圣上传口谕,明日出行。” “好,你退了吧。” 待黑衣人走后,王邵轻轻的喘了口气,本来这些技术,他是不打算暴露的,但奈何现在形势所逼。 万香素来与王暧走动有些频繁,怀王叫人去搜查王暧的房间,能有什么呢? 据暗卫所报,蒙面人身上背着的包裹,是从王暧房里搜来的,包裹不大,能装的东西有限,那里面能装什么呢?书? 账本是有的,确实在王邵手中,但万香全程参与,她若再记一本,也不是不可能的,再者,多方势力追逐的东西,即便不是账本,那可能也能要了他的命。 不管是什么,必须得做出反应。 王邵从宰相府邸出来后,便火急火燎的回家写奏折,更是打点关系,直接送到了圣上手中。 又嘱咐皇后,以让圣上安心为由,一定要让圣上去他王家制铁厂视察一番。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蒙面人是谁?梅花尉?包裹里的东西,现在在哪? 王邵有些头疼,但也仅是头疼。 “王暧。”王邵苦笑,自己的女儿就这么狠他么?这关乎生死的东西也不拿给自己,还有那东方七,怎么回事,万香手里的东西怎么就跑到王暧手里了,或者这东方七也有了问题? 王邵闭着眼,东方七跟着自己许多年了,从没有过叛逆之心,但,以他的能力,东西能在他眼皮底下飞到王暧手里,真的是匪夷所思。 “来人,来人!”王邵叫道。 “老爷。”佣人恭敬的走了过来。 “明天,去昌平王府报信,让小姐回来一趟。” 第六十二章 夺冠(求票求收藏) 随着比赛的锣声响起,各个选手都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唯独两个桌子没有动静。 “东西没差吧。”云长问。 伙计小心的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掌柜,您放心,您交代的都在里边。” “好”。 云长打开包裹,细细数了数,里边都是一些云家秘制的复合香以及一些不常见的,较为贵重的香品。 他数了数,与交代的种类数量分毫不差。 正当云长打算开始制香时,一名身穿裘皮衣裳的男子,拿着一个袋子缓缓走来。 他满脸颓然,有些无精打采,但最角却勾勒出一丝笑意,半闭半睁的眼,时不时露出凛冽的光彩。 如果说,云长的微笑,是暖人的春风,那这么男子的微笑,便是呼啸的寒风,从骨子里,透着阴沉的味道。 “掌柜。”东岭坊的制香师傅恭敬的打着招呼。 “好好比。”东方七将手里的袋子放下,他瞧了瞧云长,微微点头示好。 但在云长看了,对方却像地狱里走出的魔鬼,那微点的头颅以及低头后,眼神里透出了阴冷与疯狂,都让云长为之一动。 这便是东岭坊的掌柜,东方七! 小小的插曲,稍纵即逝,东岭坊的桌子,待东方七送来物品后,也开始动了起来。 云长见状,也开始了准备。 “嚯!你们见过这样制香的么!”围观人群惊道。 只见他们直勾勾的望着云长,从瞪圆的眼睛可以看出,此时他们是多么的惊讶。 只见,云长将锅子里,粘稠的液体,一股脑的倒入一个铁球中,铁球在大火上烤着,快速的转动。 “这到底是制香还是炼丹。”围观人群打趣道。 “嘭~”一声巨响,云长桌子传来,围观群众又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他将圆球倒出,两颗不规则,小拇指大小的晶体从圆球里滚了出来,霎时间,整个广场飘散出独特的香味,它似桂花般浓郁,又如荷花般清雅,不仅如此,似乎还透着清晨,青草透着露珠独有的那种清新的味道。 “这是什么,香味也太高级了!”围观人群实在无法找出一个贴切的名词,估计,一般人,这辈子也接触不了这种香。 接着,云长又拿出许多黑色药丸状的东西在火上烤制,药丸逐渐变硬,香气四溢,就在香气正浓郁之时,云长则将药丸拿出,放在桌上打成粉末。 “哎!看那边看那边。”人群中有人嚷嚷道。 众人再次变换关注对象,纷纷望向东岭坊的桌子。 只见他们拿出一口大锅,一堆的香品如炒菜般在锅中翻炒,顿时,有香自来,令人心旷神怡。 “要是我炒菜也是这般香就好了。” “哈哈哈,李狗蛋,就你炒的菜,我家狗都不吃!” “哈哈哈。”周围哄堂大笑。 个人赛比团体赛精彩不少,仿香对调香人技艺有着高要求,丰厚的奖励激励着参赛的人纷纷拿出看家本领。 云长将晶体与其他香品融合,最后拿出一块檀香木,刻出置放香的缝隙,将做好的香,镶嵌入内。 之后又见他又拿出包裹里的另外一个瓶子,将一种透明清亮,且带着清香的液体浇在檀香木之上,又拿到火上烤了一会,浓郁的香气这才逐渐的消失,众人纳闷这香气怎么没有了?不由得遗憾的摇了摇头。 云长将做好的成品放进木盒中,小心的盖上,他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望了望其余桌后的人。 这些桌子,虽然名字各有不同,但实际上大多都是投靠东岭坊的商家,原本团体赛还有些民间爱好者,但仿香要求的技艺让他们望而怯步,许多选手做到一半就摇头叹息,各自退场了。 许久,结束比赛的锣声响起,评判们又进入了场内。 随着他们的进场,围观人群时不时的响起起哄或者惊叹的声音。 突然一下,全场鸦雀无声,所有围观者,望着东方岭的桌子说不出话来,就连评审也是。 只见东岭坊桌子上,插着一只条状的香,模样朴实无华,但味道却是惊艳无比。 整个广场,都弥漫着一种极其浓郁的香气,味道霸道浓郁,但吸入鼻中,却觉得神清气爽,且层次丰富。 “这与龙脑香有着四五分像。”评委点点头称赞道。 “燃香,怕是天下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香了。”围观人群叹道。 “冠军准是他们了。”围观群众们说道。 “还有万香楼的没看呢!” “万香楼?什么香比得上那个,就是万香楼也不行喽。” “我看万香楼之前还行,那香味这么远我都闻得到,不知后来为何一点香味也闻不到咯,可惜了!可惜了!” 周围嘘声一片,在他们眼中,仿佛冠军非东岭坊莫属。 之后,裁判继续查看其他桌子,虽时不时有些惊叹声,但声响微弱,在东岭坊之后,人群失去了对其他参赛选手的期待。 到了云香楼桌前,那些围观群众才又打起精神来。 “香在盒子里,是熏佩香。”云长指了指盒子,淡淡的与评审说道。 评审将盒子打开,顿时,人群大失所望,之前云长在制香时,香气弥漫,哪知,成品却闻不见味道。 评审也是皱着眉头,将盒子里朴实的檀香木牌拿到鼻子下闻了闻,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眼睛却瞪得如铜铃般。 “熏佩香,既然是佩戴在身上的香,自然味道,得淡上许多,毕竟,若是交往之人身上也佩戴有香,被你的味道遮盖,也有失礼仪。请大人再闻闻。”云长淡淡的说道。 评审听罢,又拿到手中细闻了会,香味清淡,但丰富程度,如天上的云舒云卷,形态各异,遐想无数。 再闻,又是另一番感受,如果说龙脑香是彰显了龙家的威严,云长的这香就如那凤鸣之声,婉转多变,与龙脑香相得益彰。 这香味道虽然淡,但佩戴在身上,周围的人总能闻到若隐若无的香气,而且气味绵长,贵气若有若无的笼罩在周围令人无法忽视。 几个评审们交流了一会,为保持公允,他们将云长的作品拿给围观群众闻了闻,顿时间,闻过的群众陷入对香味的沉溺中,回不过神来。 “这…即便是传说中,真的龙脑香也不过如此吧!”回过神后,人群又开始了吵闹。 “陈掌柜,云香楼会卖今日所制作的香么?”人群中有人问到。 “承蒙各位厚爱,我云香楼每年推陈出新,香品极多,若是喜爱,还望各位多多关照。” 云长抬手行礼,朗声回复“不过,仿制的龙脑香,由于许多底材工艺要求较高,我店虽然会尝试制作售卖,但产量不敢保证,若是喜欢,还请各位多多留意我们云香楼。” “我先定十个!”人群中,衣着华丽的人叫道。 “还有我!还有我!”一些穿着不凡之人,纷纷叫道。 云长见状,摇了摇头。 评审们将各家的记录以及云长的香拿给怀王几位评委,似乎潦草商量几句,结果便出来了。 “各位!”怀王起身说道,“各位从上午比到现在,也都辛苦了,捧场的观众也是!待宣布结果结束后,这里将会举办百香展会,商家们会将各种香品展览,售卖,包括今日参赛的香品。” “下面,我宣布,个人赛第二名,东方岭,他们所仿的香,与龙脑香有五分相似,可见其技艺高超!” 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怀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下面,我宣布第一名,——云香楼,他们所仿的香,与龙脑香也有五分相似,但是其香的层次、立意更胜一筹!”怀王满是笑脸的看着云长,越看越满意,突然,他眼睛一转,盯着王邵看了一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第一名的香,将由皇帝陛下亲自命名!”王邵并未在意怀王妃目光,等怀王说完,他朗声补充说道。 众人一听,哗然一片!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哎呀,看来这香是买不起了!”王二使劲的鼓掌,不忘自嘲一句。 第六十三章 烟火 斗香大会告一段落,百香展会却如火如荼,人群们继续留在会场中,寻找着自己心仪的香品。 此时,赛场旁明月楼的二楼包间里,坐着几人,他们时而争论,时而安静,似乎有些僵持不下。 “大人,虹国立国以来,向来以先辈圣贤效尤,凡事大不过法理二字,于法于理,您所述,未免有失偏颇。”陈庸语气恭敬,但字句间分毫不让。 “尚书大人,赛前,可没说过有此规矩啊。”陈寿皱了皱眉,凝视着王邵。 “是我唐突,我与各位赔个不是。”众人话里带剑,王邵却依然满脸春风,“我仅代表我个人,希望陈掌柜能割爱,将配方卖予我。” 他望了望怀王与陈庸,“我国香品开支过大,若是能收到香方,不管是由我王家主办也好,或是怀王主办,对国,都有好处,再者,这龙脑香,主要售卖途径,乃上供宫廷,或者售卖显贵,一来,单从利润来讲,于云香楼不在主营范围,二来,此等物件,长期由民间售卖也较为不妥。” “那由你王家售卖便妥了?”怀王冷眼轻叱,“由你王家上下打点,长时间经营权贵便妥了!” “唉…”苏岩摇了摇头,“怀王,我也认为,此等物件由民间某一商家,长期售卖较为不妥,大尚书所言,也并无道理,若您不喜大尚书安排,可以谈嘛。” “谈!怎么谈,他王邵张嘴闭嘴都是王家长王家短的,怎么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虹国圣上姓王!” “啪~”陈寿一掌拍在桌子上,他面色发红,语气急促,“怀王,是不是有些失言了!” 怀王望了望陈寿,发现对方是真的动了怒气,“是我失言,给各位陪个不是。” “怎么说,方子也是云香楼的,是不是听听掌柜的意见。”陈寿望着云长,“由于我与云长的关系,宰相府不参与此事。” 云长望着望向自己的众人,心中苦笑。 作为赛事冠军的他,受邀前来领赏与商谈,这赏还没见着,先闹了这一出。 从进门开始,王邵便执意要求拿走香方,其中道理讲得是头头是道,似乎云长若留着方子,便是大逆不道般。 云长望了望陈庸,见父亲也在看他点头,“各位大人,经尚书大人点拨,小的也是深感恐慌,这方子,便献予各位大人。” “但,物件的研制,其中辛酸与孤苦,也请各位大人理解,毕竟这张方子,我云香楼众人辛劳都在里边,我作为掌柜,辛苦研制的东西不见了,总得给他们些解释不是。” “怀王意下如何?”王邵问道。 “我向来就不喜这些东西,谁爱做谁做!”怀王恶狠狠的刮一眼王邵,但王邵心中,却是欢喜无比。 “赏金百两如何?”王邵望着云长说道。 “哈哈哈”怀王大笑,“王邵啊王邵,云香楼和宰相的关系你也是清楚的,百两,也就你说得出口。” 王邵望着面色有些青的陈寿,笑道,“容我说完,既然我王家打算做香,自然从材料到运输都会建立渠道,这些背后的营生,云香楼可自行使用,我王家分文不收。” “大人。”陈庸说道:“云香楼经营已久,自然有自己的渠道,虽无大人建立这般周全,但自身也是够用。” “那你缺什么?” “我云香楼不缺什么。” “不缺?”王邵望了望对方,这陈庸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这样吧!”陈寿突然说道:“既然我这侄儿什么也不缺,那我便替他做主。” 陈寿望着陈庸,“言下之意,你是愿将方子交出来,分文不取对否?” “是的,正如尚书大人所言,此等物件在云香楼手里,确实不妥,我愿交予朝中,分文不取,只求香名定为云香,也算给我一众伙计交代。” “好,不亏是我陈家儿郎,”陈寿猛的一转,望向众人,“既然我侄儿自愿交予公堂,但无奈,朝中并无相关组织可以受理,交予大尚书,自家打理,你们有无意见。” “无意见。”怀王一摆手,瘫靠着椅子,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苏岩见状,也是无意参与。 “好,那我侄儿交予公堂,由朝堂交予大尚书,那大尚书是否该给朝中,圣上,一个说法!” “自然。”王邵点了点头。 “那行,你交出炼铁场两成利,此事就这么定了。” 什么?两长成! 王邵望着陈寿,他一脸从容淡然,合着,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就炼铁的利润来说,两成自然比龙脑香带来的利润高,不仅军备是自己在做,民用的也是自家在做,但论龙脑香背后的价值,可不是金钱能衡量。 虹国人爱香,尤其受文人墨客的追捧,而这些文人学子出至哪里,自然是各个氏族占绝大多数。 有此香,就有了打开他们大门的钥匙,长期经营,王家的势力必定能进一步的稳固,这些,不是金银可以换来的。 说是如此,两成利润,可谓大出血了,何况,炼铁的原材料是皇族独占经营。 此刻,王邵心中对宰相的问候,不知上升到多少年前,但他依然面色平静,带着些许温和,“宰相大人所言,合情合理,我王家,愿意交出炼铁两层利润。” “好。”陈寿喜笑颜开,“聊了这么久,想必大家也都疲了,听闻此楼菜品一绝,我也不占比赛的由头,今日,我自掏腰包,请各位大人可好。” 陈寿话语虽带着询问,但他宰相所言,众人也不敢扫他的面,便纷纷留下。 没多久,桌上菜肴摆满,色香并具,众人也是开始相互交谈,时不时发出些毫无喜悦之情的笑声,总的来讲,这顿饭,气氛还算和悦。 但王邵心中却毫无喜悦之情,拿到方子自然是好,但这血,似乎出得有些大。 不过,宰相大人历来高亮,平日行事,也都是圣上优先,交出利润,让圣上那边少些猜疑,也并无不可。 “大人。”突然房门被推开,一名尚书府的下人在门外候着。 王邵唤他入内后,他俯身在王邵耳边轻言。 “各位大人,今日比赛圆满完成,各位大人辛劳,我敬各位一杯。”王邵举杯,邀约众人共饮。 “现在天色渐暗,我安排了些节目,邀众人外出观赏。” 观赏? 众人满脸的疑问,他们望着门外,九月底的时节,京城黑得早,现在门外已经是夜色朦胧,观赏,观的什么,赏月? 王邵见众人有些疑惑,他微微一笑,“在走廊即可。” 众人来到二楼走廊,望着漫天的黑,有些不解。 正在众人疑惑之时,“嘭~”的一声巨响。 天空被照亮,一朵暗金色的花,出现在夜空之上,它璀璨闪烁,内有无数星辰,又如昙花般,一瞬即逝。 第六十四章 爆炸 “烟花,南海诸国最近流行的小玩意。”王邵微笑着介绍道。 众人也是望着天空的烟花出了神,他们虽身处高位,但这等稀奇又壮美的东西,也是从未见过。 “嘭~”又是一声,夜里被闪烁的“星辰”照亮,京城中,所有不明原由之人,均来到屋外,观赏这从未见过的美景。 一名身穿裘衣的男子,也是如此,他望着烟花,嘴角勾勒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眼中也是如烟火般亮起,但那眼里的“烟火”,却是显得如绝域的冰川,冰冷刺骨,却又闪烁着无尽的疯狂。 他望着烟花痴迷,他伸出手掌,仿佛那夜空的闪光,是一位少女般,想要去摸索。 他收回手掌,在一旁又唱又跳,显得有些滑稽,突然,他僵住身体,张嘴狂笑,笑声的持续很长,直至眼中泛起泪光才停止。 他呆呆的望着天空,低声呢喃,“开始了!哈哈哈!”又笑了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晚风带着暖意,将怀王额头的发丝吹动。 只见广场亮起一阵刺眼的光芒,将夜空照得如白昼般。 “王邵!”怀王瞪红了怒眼,他抓着王邵的衣领,一拳过去,毫不犹豫。 王邵跌倒在地,他双眼瞪圆,似乎还没回过神来,众人,皆是如此。 “怎么会!”王邵爬起,他望着刚刚发出光芒的广场,在明月楼的他们,距离说远不远,但此时的广场,已是漆黑一片,连平日里挂起的灯火,也消失不见。 “你特么的!让老子看这个!”怀王满脸怒意,他提步上前,看样子,似乎打算再揍王邵一顿。 昌平王拦住怀王,他一脸铁青色,话语声也变得低沉,“先看看尚书大人打算如何解释!” 王邵回头一望,周围各位眼中凛冽,齐刷刷的望着自己,“我…我也不知。” “不知!”陈寿冷笑,“你极力主张办理的赛事,你安排的烟火,现在,爆炸了,死伤都还说不请,你告诉我你不知,说得过去么!尚书大人!” 短短一瞬,明月楼被御林卫围得水泄不通,原本,他们担任安保工作,本想着,京城的比赛,以为是个美差,也就观赛、吃饭,想不到,竟然摊上此等大事,看来,又得几个晚上不得安生。 “大人。”李如龙闻声赶来。 “伤亡如何。”陈庸急促的问道。 “大人…事发突然,目前已经组织大夫前往,现场还没有盘算,但小的约摸一看,大约…” “说!”陈寿怒吼。 “死伤不下百人。” 众人吸了口凉气,虽然虹国边关总有些摩擦,但国力悬殊,总的来说,虹国天下太平。 在这样的年代,京城无故死伤上百人,且不论围观的权贵子弟有多少,哪怕全是平民,这担子,也是难以挑起。 目前,圣上出京,两大王爷、宰相参与,大尚书主持的比赛,出了这等案件,这几位手握重权的人,待圣上回京,怕不都得脱层皮。 “哼!”怀王直勾勾的盯着王邵,“王大人,你给我好好捋捋,不拿个说法来,老子先拿你开刀!”说罢,怀王冷笑着,先行离场。 苏岩见状,也是叹气摇头,走了出去。 “御林卫听令!”怀王的声响从楼下传来,“包围大尚书府,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出入,违命者,斩!” 陈寿听则摇了摇头,不管王邵在背地里做着什么勾当,明显不会做出作茧自缚的事情,怀王的用意,怕是深呐。 “无碍,清者自清,他想查便查就好了。”王邵恢复如常,满脸的温和与淡然。 … … 清晨,京兆府,尹恩双眼迷离,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大人。”捕快前来。 “情况如何!” “伤员基本安排妥当,只是现场查验有些奇怪。” “奇怪?” “嗯,按理来说,这等烟火本国虽稀少,但本质,是由火药构成,从现场,烟火的残留之物来看,即使引发爆炸,威力也不因如此,而且,现场发现,爆炸中心有挖掘的痕迹,还有些许牛皮,以及些许木炭和硫磺之物。” “你是说,有人先去那里埋了炸药?”尹恩轻轻的敲打额头。 “那些牛皮,以及木炭碎屑,是的,有人埋了炸药!” “唉…”尹恩轻叹,王邵的事情还没得出结果,现在又来一出。 昨晚收到圣上来信,说是三天后到,按照信鸽传信的速度来看,从现在起,只剩两个日夜给自己。 身为京兆府尹,京城的治安是自己职责所在,现在闹这一出,若查不出个结果,那几位最多也就脱层皮,自己,这乌纱帽可就到头了。 “还有什么?”尹恩又问。 “南市,有一人家,昨晚,全家遇害!” “南市?”尹恩思索了会,“给我具体标出来!” “爆炸案件,还有谁在查。” “现场有御林卫三尉队在。” “怀王呢?尚书府呢?” “怀王组织一些御林卫将尚书府包围了起来。” “唉…”尹恩又叹,“罢了,你跟着御林卫查,南市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小的明白。” 待捕快走出后,尹恩拍了拍手。 “大人。”一名花帽男出现。 尹恩将捕快标明的纸条拿给他,“叫张魁去查,接头时,小心点。” “小的明白。” … 怀王府。 怀王起了个早,此时的他,在书房坐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唰”的一声,明月出现。 “发现什么!”怀王急忙问道。 “昨天和御林卫翻箱倒柜的查了一夜,尚书府基本没太大问题。” “没问题你回来做甚,新月怎么交你的!” “王爷,他府邸没什么问题,但王家却有些奇怪。” “说来听听。” “连夜,借着爆炸的案子,我们将尚书府,还有王家大院,嫡系族人住址查了个便,您猜怎么。”明月问道。 “别跟我学新月那套,快点说。” “京城,这个王家的起源地,竟然除了王邵一家,其余族人,只有年迈的家老在,中年、青年、甚至孩童都不在此地!” “这是为何?”怀王有些不解。 “是呀,这是为何?”明月摆了摆手。 怀王一拍桌子,“我问你,你怎么反来问我!” 明月继续摆手,“事出有长必有妖,新月教的。” “你下去吧。”怀王摇了摇头。 不过如明月所讲般,事出有长必有妖,这王家一众年轻人去了哪?为何要离开京城,这一切的一切耐人寻味。 此刻,怀王无比的想念新月,在圣上出京后,怀王便派新月跟在后边,为的,便是查查他王家炼铁厂在圣上巡察前后的反应。 但奈何,现在京城出了这么一档事情来,怀王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你走了”。 第六十五章 密探的日常 清晨,京城北边居民区域,一名壮汉揉了揉眼,他爬起后,用力的拍了拍还躺在床上,撅着打屁股的婆娘。 “要死啊!”婆娘叫骂道。 “睡个锤子,太阳都照屁股了,今天不做生意啦?”张魁叫骂。 女人爬起,眼神怨念,“嫁给你这么多年,就没一天清闲过。” “别叫了,等哪天,我发达了,让你闲个够!”张魁脸上爽朗的笑着,从语气声来看,似乎这一幕常常上演。 妇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爬起,将昨晚便腌制好的肉拿了出来,用小竹签,一根一根的穿插。 张魁望着对方,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但心底,却是十分愧疚。 妇人嫁给他时,正值年华,虽谈不上一等一的大美人,那也是清新秀美,只是,十多年过去,原本白嫩细腻的手,现在变得又黑又粗,张魁心中无限的愧疚。 事实上,张魁有钱,有很多钱,虽不至于如那些权贵般,伸手抬脚,佣人前后的伺候着,但他手里的钱,足够让她锦衣玉食,但,他不敢用。 身为梅花尉秘探的他,不敢用这个羊肉串贩子身份之外的任何钱财。 尹恩曾许诺他,过两年便将他换出来,到那时,自己这婆娘也不用过得这么苦。 但两年又两年的过,媳妇熬成了黄脸婆,身边的密探也是换了又换,自己,始终还在卖着羊肉串。 原因无他,仅是每当在尹恩要兑现承诺时,总是发生一件又一件的事,尹恩倒是同意他出来,做捕快也好、去大理寺做书记员也好,都由着自己。 可每次身处于事件当中,张魁却一而再的放弃了,或许如张达所言,大丈夫,堂堂正正,不因有愧于世,所以,他选择了有愧于眼前的妇人。 事实上,许多个早晨,都如今日般上演,可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以往的心酸,全涌了出来,望着自己的婆娘将手伸入油腻的羊肉中,张魁不觉间,眼前竟有些模糊。 “嗨,还大丈夫呢。”妇人头也没抬,但似乎发觉了张魁的窘态,“我也不是怨你,只是大清早的,总有些牢骚不是。” 妇人抬起头,望着张魁,那张饱受风霜的脸,透着别样的光彩淡淡的微笑,“讲真的,嫁给你,我每天都觉着很幸福,我觉得这是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 “你…你神经病啊!”张魁叫骂,他一边拿出棉服,一边走到妇人身旁,“老子眼睛进了沙子,你矫情个什么劲!”说罢,便将棉服披在妇人身上。 “谁矫情,臭不要脸。”妇人笑着叫骂,张魁也是蹲了下来,一同穿处理着满盆的羊肉。 “懒得理你。”张魁一脸不悦,也不在说话,妇人倒是悄悄的瞧了他几眼,双眸露弧度。 整个房间鸦雀无声,两人并没有言语,但却充满了暖意,在两颗心照不宣的心间,包含着对相互的理解与包容。 许久,打整完毕,张魁推着车,便要出门而去。 “早点回来啊,别喝酒啊。”妇人嘱咐道。 “就你啰嗦,我喝点怎么了!” “你喝嘛,隔壁的沈老三最近跑我这边跑得勤哩。” 张魁猛的一回头,眼前的妇人,虽然身材走了样,皮肤也不在细腻,但在自己的眼中,依然还停留在初遇之时。 若问张魁这世间什么最美,张魁肯定能给你说出花来,但他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在他眼里,这世间,最美的事物,便是他的老婆,没有之一。 “别人就昨天来要了碗醋,你能不能别说得那么刺激!” “你咋知道他来要过醋?”妇人问道。 张魁脸上得意的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开玩笑,梅花尉的密探,谁来过自己家都不知道,这工作可以不用干了。 许久,张魁推着小车,来到闹市的街,这条街,以往此时,人来人往,但现在,街上人烟稀少。 张魁望了望,发现人群都集中在街区的远处,广场的边缘。 张达内心明了,事实上,昨晚的事情,第一时间自己便知道,但碍于身份,现在还得去凑那热闹。 “哎,老兄,那边怎么了?”张魁一脸不解的向一旁的商贩问道。 “你还不知呐,可出了大事了,昨晚爆炸,死了好多人!” “爆炸?好端端的怎么会爆炸呢?” “是啊,我也纳闷,谁会去做这么缺德的事情,不过听说,怀王将大尚书府都围了起来。” “大尚书干的?他脑袋抽了?”张魁脸上带着嘲笑。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话也就咱俩说说,让别人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商贩小声的说道。 “嘿嘿,知道,知道。”张魁拿出烤好的羊肉串,递了几串过去。 人,总是自私的生物,只要事不关己,那些发生过的事,不管影响如何,总能一瞬即过,最多,出现在闲谈的笑声,或者酒桌的骂声中。 那些围观的人群,在稍稍看过后,便失去兴致,该干嘛干嘛,街上,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的景象。 “来三十个串,十个腰子!” “哟,大清早的,十个腰子,小伙子可还行。”张魁笑道。 “费什么话,烤便是了。”青年不难烦的催促。 不多时,张魁将烤好的东西交予对方,对方也是扔过一个小钱袋来,张魁拿着抖了抖,重量正好。 “常来啊。”张魁笑脸欢送对方离开。 待对方离开后,“老兄,内急,帮着看会。”张魁与一旁的商贩嘱咐道,自己便溜了。 待到无人看见的地方,张魁将钱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简约的看了看便放了回去。 “老兄,你可够快的啊!”一旁商贩见张魁回来说道。 “唉,干我们这营生的,能不快么!” “你的帮手呢?今天怎么没来?” “我也在纳闷,这个点还没来,真是要命。” “背地里说我坏话不是!”一名带着花帽的男人从远处走来。 张魁他们带的花帽,区别于梅花尉不同,他们帽子工整,上面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而自己的帽子,就单纯的是花,花花碌碌,都是条纹,帽子也是扁平,一个小方帽,模样反正不好看,不过京城所有卖串的贩子都是如此,看久了,大家便也看顺了眼。 “赵玩,就是说你个要死的,你咋不晚上来!”张魁骂道。 “这不是来了么。”赵玩一脸赔笑,他过来拍了拍张魁的肩膀,“听说今天嫂子闹脾气了?” “谁说不是呢!” “那张哥你先回去哄哄,女人嘛,容易得很。” “说得好像你结婚了似的。”张魁脱去围腰,一边走一边说。 “哄什么,回去不抽那恶婆娘就算好的!” 周围哄堂大笑,不少商贩起哄,“就你这出了名的耙耳朵!”说罢,又是一顿笑。 张魁恶狠狠的刮了眼众人,“你们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抽她!”嘴硬的回嘴。 那些商贩也不搭话,只是起哄的笑,看着张魁走远。 待到无人,张魁将肩上衣服里藏的纸条拿出,又将钱包的纸条拿出,细细一看。 爆炸中心有挖坑痕迹。 南市北部,一家被害。 突然,他眼神凛冽,将纸条塞入钱包,往南而去。 第六十六章 狐裘大衣 南市,顾名思义,位于京城南部,此地,虽无闹市区这般繁华,但人口聚集于此,做着营生的商家也多,也算繁荣。 此时,南市北部,居民区内,张魁小心的在里边走着,虽然南区还算繁华,但目前居民基本都以外出,整个居民区内,偶有人员走动。 张魁来到标记的地点,发现住宅的大门紧锁,被京兆府贴了封条,他四周张望,乘着没人,高高跃起,翻过不算太高的围墙,落入院子内。 院内很朴实,几张木架支着干面,中央种着一颗梨树,书上结着零星的梨,它发着秋黄,压弯了枝丫,显得程沉甸甸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 这间院子不大,但卧房、厨房、厅房俱全,加之梨树旁的木制座椅,主人家应该家境还算不错,整个院子的布置,看得出来,是用过心了的,整个院子都透着浓郁,向往着美好生活的气息。 只是,卧房门口的阶梯上,一具趴在上边的尸体将气氛破坏殆尽。 张魁走上前查看,尸体面容扭曲,身前应该是受到惊吓,显得十分恐惧,整个身子,仅有一处伤痕,那便是在脖子上。 那道伤痕成长条状,边缘不工整,实在让张魁有些不解。 从以往从业的经验来看,这种长度与深度,明显是铁器,但伤口的不规整,又不应该是铁器造成的,而其中,最让张魁在意的,便是脖子旁,有着一丁点的黑色物质。 张魁拿起闻了闻,虽然被血腥味包裹,但隐约中,却透着香气。 香气?为什么会有香气? 张魁抬步而过,打开卧房的大门,里边,犹如修罗场般,一个女人与孩童,睁着眼,躺在炕上,粘稠的红色液体,流了一地。 张魁上前查看,伤口如门口的男人般,仅是脖子一处,并无其他。 他查看房内四周,周围物件摆放规整,没有搏斗的迹象,为什么没有搏斗的迹象? 他将被害母子闭上双眼,又走向院子查看,发现一双脚印,位于院子北墙边,脚印的深度约摸着,得有一寸多。 他又回到自己翻入时,留下的脚印旁,自己的脚印半寸不到,对方是从高处跃下的么? 从整体来看,现场没有什么争斗的痕迹,但受害人眼神中,都泛着惊恐,那么,过程应该不长,那么,就是说,应该是一位武艺高强之人所为。 从伤口的数量上看,双方应该没有太多瓜葛,一击致命,然后逃离。 既然没有瓜葛,为何要杀他们?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张魁摇了摇头,他不是没见过毫无人性的恶魔,仅凭喜好便去害人,但这种概率,太少了。 而且那种恶魔,绝不会仅用一击结束整个犯罪的过程,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牵连,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非得杀了这一家人,这牵连是什么呢? 整个案件,显得有些匪夷所思,张魁轻叹,抬头望向四周。 “是那!”张魁突然明白了什么。 北边,是一座钟楼,他位于南区最北,离被害者的房子约摸有二十来米的直线距离。 如果,对方是被这家主人发现什么,从高处跃下,只能是那里,周围都是如这间房子般的矮房,这间房子的主人既看不见,也无法留下这么深的脚印,但… 那钟楼极高,与周围房屋相比,简直鹤立鸡群,这么高,又这么远,这轻功,得好到什么程度。 如果轻功这般好,那,那些伤口,用手? 张魁不由间,打了个寒颤,这简直骇人听闻,用手弄出如刀般的伤痕,是手刀么?从未听闻京城有谁有这本事! 张魁望了望远处的钟楼,“不管如何,都得去上边看看。” 不久,张魁进入钟楼,此时的钟楼也是空荡荡的,没有生人的气息。 张魁在鸣钟之处望去,可以清晰的望见被害人的住所,但被害人却无法看清里边,那么,凶手在此是不成立的,既然双方都能看见对方,楼顶? 张魁继续翻上楼顶查看,果然,这里视野清晰,双方都能清楚的望见对方。 他仔细查看周围,房顶铺盖的琉璃瓦,有一片得有些杂乱。 他在这里干嘛?站立,跳跃或者飞奔,都不应该会留下一片不规整的痕迹,他难道在此来回徘徊,或者蹦哒?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张魁脑海升起,凶手在此跳过舞,从散乱的瓦块上看,凶手是在此有过毫无规律的来回移动,人会在什么人情况会这般移动,即使结论荒诞无比,但确实是唯一的真像。 他在这里,跳过舞! 他为什么要跳舞?张魁起身,望向四周,这里视野极好,可以清晰望见广场。 广场? 对了!张魁惊醒,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是有些时间的,自己得到的消息,对方是昨晚死的,如果非得是晚上,那么只有可能,是刚刚入夜的时候。 可晚上,黑漆漆的,被害者又怎么能发现这里的凶手…烟花! 是的,没错! 昨天斗香大会,这里的人都被吸引过去,之后又是百香会展,人群们继续停留,再而,就是烟花,刚刚入夜的烟花。 别人都在会场,只有这家在家,众人被烟花吸引,他也是如此,然后,就看见了凶手在此…在此跳舞! 除了跳舞,他还看见什么?单单是跳舞,不足矣要人性命啊! 张魁又细细检查一番,在杂乱的瓦片上,他发现一根细小的茸毛,这是狐狸毛。 京城的显贵们,一些有钱的商家,冬日里都喜欢穿裘服,而这狐裘大衣,便是这些人的最爱。 张魁也喜欢裘服,他也买得起,但他不敢买,每每入冬,看着婆娘裹着厚厚的棉服,体态臃肿,行动不便,他便十分的想买些皮草回来,他常常在皮草铺子前徘徊,可,羊肉串的收入,不管怎么存,都始终是差些。 终于,在三年前,那年生意不错,也存了些钱,张魁兴高采烈的将裘服买回了家,可婆娘却是又凶又骂,将裘服退了回去,回来时,还带了张魁平日里,存钱没舍得买的酒。 那晚,张魁乘着婆娘入睡,自己一个人在院中偷偷喝酒,偷偷流泪,他发誓,这一年,是婆娘受苦的最后一年,翻年了,京兆府会重新规划人员安排,他打算去做书记员,收入尚可,且没有生命危险,那么,自己就可以安心陪着婆娘,兴许,还能要那么几个小孩。 想象总是那么美好,摆在眼前的现实,总是让人唏嘘,那年,确立太子,身为密探的他,手中有着重要的情报。 事实上,他张魁大可不干,去安安稳稳的做他那书记员,尹恩也自会派人接手,张达明白,尹恩也明白,自己在这个岗位上受了太多的苦与委屈,只要自己提出,他们一定会安排。 可那次,自己又退缩了,他怕,他怕万一自己的退出,整个情报工作出现任何的差乱,他怕,他怕自己的逃避,会出现无辜者,在街边绝望的哭喊,于是他退缩了,这一退,又是三年。 这三年,风风雨雨,谈笑间便流逝而过,这三年,张达死了。 他常常想,若是有天,自己死了,婆娘怎么办?毕竟这行,死几个人,太平常不过了。 他问自己,怕死吗?大丈夫,为国为民,有何惧哉!但床边的温软告诉自己,自己怕死,而且怕得要命! “啪~”张魁轻轻拍了拍脸,“想哪去了!” 他继续拿着手中的茸毛思索,虽然现在天气显凉,但还不至于寒冷,但手里的茸毛告诉他,只有一个结果,凶手穿着裘皮大衣,在此做了什么,然后又跳着舞,被人看见了,接着,他一跃而过,跃进对方院子,抬手成刀,挥击三次,将一家三口,一一杀死! 那么,他跳舞前后,还做过什么,或许,什么也没有做? 人在高兴至极时,手舞足蹈时,手中的比划,常常会有着反射性的意义。 张魁又检查了一边四周,发现并无异常,他望着广场,若有所思。 也就是说,那段舞,有着极其明显的象征意义,他象征着什么? 爆炸! 第六十七章 天降宋忧离 正午,京城正热闹的时候,李如龙蹲坐在街边的摊子上,叫了份卤煮胡乱的吃着。 “大人。”一名御林卫神色有些紧张。 “老板,再来份卤煮。”李如龙招了招手,“坐下,先吃点。” “大人,经查明,最近木炭销量高得有些离谱。” “离谱?” “大人,从前几日开始,京城售的木炭,突然便不够卖了起来,这个时节,未免有些奇怪。” 李如龙思索着,最近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但还不至于进入寒冬的地步,这些木炭,除了一些做饮食的商家,谁会买? “哐啷~”李如龙扔下一个钱袋,“老板,多的记者着,下次来吃。” … 京城,集市中,各式各样的商铺多如牛毛,但说卖炭的,除去一些自己挑售的贩子外,这个时节,经营此等货物的,不过几家。 “老板,您家这炭,有些过了啊。”李如龙穿着平常的衣服,在店中挑三拣四的说道。 “嫌弃别买啊,我又不求着你。” “嘿,我说,哪有你这般做生意的,将客人往外赶。” “哎,不说了,不说了,你要给你五折。” “五折!这怕也就回木材本吧,不赚钱啦?” “赚什么钱,你看这炭,已经烧过了,谁会买。”掌柜瞟了眼李如龙,话语声带着怨气。 “您这也是老铺子啦,这炭烧得。”李如龙摇了摇头。 “本来也不想要拿来卖给的,有人定,说是就要这种烧过的炭,说好要三批,结果这最后一批货,两三天了,没人来拿。” “谁定的?” “你打听这些做甚。”掌柜突然警觉了起来。 “好奇嘛。”李如龙手搭在柜台上,当手拿开,两个略深的眼子出现柜台的上方。 “爷…” “客气啥,谁买的。” “我不知道啊,来人也不说姓名,只是穿着件裘服。” “裘服?”李如龙有些疑惑,这天气,虽说显凉,但还不至于穿裘服啊。 “通常都有哪些人来你这买炭。” “通常都是酒楼饭馆的伙计,对了!还有香店,云香楼也来拿过一些。” “香店?就此一家?” “是的。” “掌柜。”李如龙把头凑了过去,神秘的说道,“今天,有没有人来询问过,炭的去处!” “没…没有,爷您放心,一个也没有。” … 云香楼。 云长望着拥挤的厅堂,既开心,又忧愁。 昨天比赛后,来云香楼询问的客人便多了起来,今日大早开门,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将他吓了一跳。 这些人,不是在询问龙脑香的事情,就是来看香买香,香品销售极快,这后堂的库存,随着伙计来回的搬运,越来越少了,生意自是极好,只不过,这样买下去,这店快得关门了。 “云长。”李如龙过来打招呼。 “李大人,稀客稀客。”李如龙云长自是见过,宰相的心腹,总得来算,也算自家人。 “问你个事,你们云香楼,买炭何用?” “炭?”云长望着对方,有些不解,“香品提炼的过程,许多地方都需要用炭,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不仅是我云香楼,京城所有售香的商家,都要用炭。” “都要用炭?”李如龙那皱着的眉头豁然开朗,“改天再来拜访。”说罢,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这是干嘛?”云长有些不解。 “掌柜,后堂没货了。”伙计突然挤了过来说道。 没货了,云长头疼,本以为后堂的库存能支持到下午,这午时都还没过,这就要关门了? “诸位。”云长走到台前,“承蒙各位厚爱,但今日香品所剩无多,若有意者,还劳烦在此登记,待几日后我云香楼补足货品时,一律八折优惠。” 虽是许多人没买到中意的香,但得到掌柜的许诺,也没扫了心情,不过,听云长所讲,云香楼似乎要关门几日,几日就几日吧,大家还是等得起,难不成,这铺子,还能不开了不成? 厅堂客人逐渐减少,云长也算松了口气,他正想出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走了过来。 “二爷好。”云长恭敬的唤道。 “不错不错,云长就是精神,比你那混账父亲强多了。” “二爷说笑了,父亲胸有良才,云长比不过。”云长微笑着答道。 虽然对方身为宰相,也是自己的爷爷,但说父亲的不是,即使知道对方并无恶意,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抱好云响,我们该走了。”陈庸的声响从身后传来,云长回头一望,只见父亲带着春娘与云响一同过来。 “去哪?”云长不解的问道。 “你了你就知道了。”陈庸脸上笑容洋溢,心情似乎很不错。 “东西带好了么?”陈寿没了宰相的派头,此时在云长看来,正如家中长辈般,在嘱咐着父亲。 “准备好了,您放心吧。”陈庸答道。 “那行,走吧。” 说罢,陈寿带着满脸疑惑的云长,走向了街头的远方。 … 怀王府。 宋忧离坐在闺房里的梳妆台上,满脸的惆怅。 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大早上,前脚刚踏出大门,便被怀王叫了回来,还给下了禁足。 自己寻思,最近没犯什么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让自己出门了呢?想着想着,腮帮子便鼓了起来。 这几日,云长埋头备赛,比赛当天也没怎么和他说话,本想着,比赛结束了,与云长外出游玩,奈何被关在了这里。 “也不知那呆子在干嘛?”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啦。”香芜冲了进来,神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妙。 “这么了?” “小姐,我见今日后厨忙前往后的,家中肯定要来贵客。” “贵客?”宋忧离心中升起疑惑,有贵客与自己被关,需要打上等号么? 从以往来讲,是不需要的,但如果对方与自己有关呢? “别不是给安排相亲。”香芜神秘兮兮的说道。 “瞎说什么。”宋忧离白了对方一眼,但又一细想,香芜所言,也并无不可能,若不是相亲之类的事情,又怎么会强制将自己留在家中。 对方是谁?云长? 说实话,宋忧离非常希望是这个答案,但仔细想想,又不太可能。 如果是云长来,他们云家肯定会先合计,那云长自是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云长若是知道,不可能不告诉自己。 再者,若是云家要来,宰相也应该先来打遍前站,可自己从未听闻最近宰相来过怀王府,难道是哪家公子哥? “你…你去弄些热水来。”宋忧离突然说道。 “热水,现在要热水何用?”香芜不解的问道。 “去就是了,快点。” 在宋忧离的催促下,香芜不情不愿的离开。 待对方离开后,宋忧离偷偷观望四周,见没人,抬腿便跑。 宋忧离一路小跑,来到常常翻越而出的墙角,她抬头望了望,似乎围墙又被加高了些,但这难不倒自己。 只见她压低身子,用力一跳,便翻过围墙,还没来得及庆幸,那张原本写满了得意的脸,却充满了意外、开心、惊慌等神色。 意外与开心,是因为宋忧离翻过围墙后,发现云长一行正在下边走着,今日是他们来,没错。 至于惊慌,因为自己还在下落,没有躲避的空间,眼看就要撞上对方。 “嘭~”宋忧离摔在地上,这地…有些软,还透着让自己心中小鹿兴奋不已的香味。 “啊!”宋忧离怪叫一声,她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云长赶紧爬起,捂着脸,望了望似笑非笑的陈寿、陈庸,一溜烟的跑回了怀王府。 第六十八章 婚事 “哼,都是坏蛋。”宋忧离逃回房里,低声的骂道。 父母肯定是知道的,他们也不说明,害自己在这里瞎想,怎么云长也不同自己讲,害得刚才闹笑话。 但一回想到刚刚跌倒在云长身上时,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烫。 “小…姐…”香芜在屋内端着热水,本来还奇怪宋忧离去了哪,哪知刚打算出去找,就见对方怪模怪样的又出现在屋内。 “去去去,去把之前买的什么粉的,都拿出来。”宋忧离催到。 香芜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热水盆,飞似的跑入内屋。 云长一行此时已经进入府内,大家正坐在大厅,相互闲聊。 只是,怀王与王妃的眼神时不时在自己身上打量,王妃还好说,她望着云长的眼神,包含着满意与喜爱,但怀王就不好说了。 他的眼神中,时而欣喜、时而惆怅、时而带着威严,这是在干嘛?提亲? 云长不经意想到,看这个架势,估计就是来说自己与郡主的事了,但怎么身为当事人,也没人给自己通个信? “爹爹,娘。”宋忧离打扮完毕,走入厅堂中,柔声的唤了一声。 唉,果然是女大不留娘,在怀王与王妃眼里,宋忧离哪时是这般温婉的模样。 似乎从宋忧离进门后,怀王的眼神,开始带着一丝怨气不断的盯着云长。 “王…王爷,我带了些礼物来。”一路上,陈庸塞了几件东西给云长,说是到了王府,由他送给对方,表示心意,其余也没说。 “王什么爷!”怀王一脸不悦,“你连今天来干什么都不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但怀王闹的哪出? “伯父。”云长有些尴尬的唤道。 “你干什么,吓着孩子。”王妃叱道,接着,她欢喜的望着云长,“带了什么,你拿过吧。”柔声的说道。 云长有些僵硬的走上前去,将一张包裹着东西的秀帕,小心翼翼的递到王妃手中。 王妃打开一看,两只玉佩。 这两只玉佩,个头不大,却都晶莹剔透,整体没有加工的痕迹,内里,各显一只鸟儿的形状。 “这是天然形成的?”怀王拿过一只在手里把玩,触感圆润,品相极佳。 “老陈,就这东西,我府里也不常见。” “王爷见多识广,别那我开涮了。”陈庸一旁与怀王闲聊,似乎,怀王对此等礼物很是满意。 他突然将手里略大,颜色略深的那只玉佩扔给云长,“也别说我占你们便宜,此等好东西,本就不多,你们有心,那只我们收了。” 说罢,又将另外一只拿给了宋忧离。 “王爷,还有一件宝贝,也不知够不够提亲的分量。”陈寿笑着说道。 “宰相大人出手,定是不凡,我看这两小家伙也是心照不宣,想必也不会反对,您带什么,我就收什么。” “啊~”怀王轻叫一声,王妃不知何时,伸过手来,在腰间拧了一把。 “宰相大人,两孩子心心相怡,云长我也看着喜欢,但孩子是孩子,我们做家长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自然,自然。”陈寿笑道。 王妃打得什么主意他自然是明白,说白了,也就是想要这边多出些血,显得重视些,有面些罢了。 “王爷,您看。”陈庸将一张秀帕打开,里边,包着的,是一颗拇指大小,透着光亮的晶体。 他拿过来一看,一股十分独特的香气传了过来,即使是不懂香的怀王,也看出此等香品的不凡。 “这是何物?龙脑香在此前,也悠然失色。”怀王问道。 “离香,恕草民斗胆,以郡主之名而命。”云长一旁说道。 “没有,你有心了。”怀王有些失了神,突然,他大笑起来,“我说那天你怎么向着王邵,合着摆了他一道。” “王爷,能为圣上解忧,是臣的本分。”陈寿说道。 “王爷。”陈庸插话,“这香,乃云长一人研制,仅他一人会做,且用料考究,有许多材料乃我云家独有,即使方子公布,我也敢说,普天之下,除我云家长子陈云长外,无人能做,这份礼,入得了您眼否。” “入得,入得。”怀王心花怒放,收回王家炼铁厂两成利润,又获得此香,对皇族而已,怕是没有跟好的礼物了。 “你愿意嫁给他么?”怀王扭头问道。 这一问,问的宋忧离耳根子都红了,她扯着衣角,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哈哈哈,你嫁不嫁我不管,这女婿,我要了。”怀王大笑。 王妃则是刮了他一眼,身为王妃,也是见多识广,对于这份礼物的重量,自然是明白,她越看云长越喜欢,年纪轻轻,举止得体,谈吐间,带着从容,自身也是有本事的,将女儿托付给他,也是放心。 两家人气氛和悦,聊着聊着,很自然的,便将两人的婚事定了下来,定在来年开春,万物复苏的时节。 云长脸上不显山水,他依然得体大方的与怀王、王妃攀谈,虽然,他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但脸上依然带着从容。 反观宋忧离,面红耳赤,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将她喜悦的心情透了出来。 … 闹市。 “掌柜,你们的裘服呢?咋不卖啦。”张魁问道。 “还没到时候呢,这时候,谁买皮草啊,怎么,你皮子又痒了?” 张魁常在这家店看裘皮衣裳,掌柜对他印象很深。 “痒什么,我是真的要买。”说罢,张魁扔下几个钱袋。 “你现在要也没有,整个京城,没有一家铺子有裘服卖,隔壁那家,唯一的两件前几天还被别买走了。”掌柜摇了摇头,“我说张魁,你老去看那些做甚,棉衣不挺好的么,我们新来了个裁缝,手艺那叫一个棒,你喜欢,过几天,我叫他给你做两件。” “隔壁?哪家?” “南北布坊,别问啦,没啦。” “我就要买裘服。”张魁倔强的应了声,出门而去。 他脚步轻快,出门几步便跑到南北布坊,进去没一会便出来。 确实如之前所述,前几日有人买过裘皮大衣,本来是掌柜自己留着的,但熬不过对方,被买了走。 但张魁细问,也得不出个结果。 线索又断了? 他自己琢磨着掌柜的话。 “那日,一个小厮模样的来要走衣服,本来我不想卖,但对方苦苦相求,没办法,我才卖的。” “那他有何特征?” “特征,一个小厮有什么特征,衣服朴实,像是什么店的伙计,倒是人挺干净,还挺香。” 伙计,干净,香? 张魁思索,什么店的伙计会又干净又香? 自然是香店,说道香店,那便绕不过京城最大的两家,云香楼、东岭坊。 第六十九章 苏家父子 京城王家。 王卿坐在自己的房中,显得有些呆滞,他仔细的想了想,似乎从记事开始,自家的府邸从未被人这么围堵过。 正在王卿神游太虚时,房门突然被推开,王邵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父亲。”王卿起身轻唤,“这是为何?” 王邵没有作答,他眼神凛冽,盯着王卿看了许久,“卿儿,你以为是为何?” “自然是怀王借着爆炸案的由头,来查我们家。” 王邵点了点头,“你认为他们为什么要查我们。” “孩儿不知。” “唉”王邵轻叹,“你自小便聪慧机敏,但你母亲太过宠溺你了,罢了,罢了,有些事,你还是知道的好。” 王卿不明所以的望着父亲,他今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反常? “我们家,做着制铁的买卖。”王邵淡淡的说道。 制铁的买卖,这不是世人皆知么?为何父亲要单独拿出来讲? 难道? “父亲,您是说,军备?” 王邵点了点头。 “那…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啊!” “哈哈哈。”王邵大笑,“杀头,杀谁的头,谁又凭什么要杀我们的头。” “可是父亲,贩卖军备是叛国啊!” “国?哼哼。”王邵冷笑,这副面容在王卿的眼里,却显得有些阴沉。 “虹国太祖大材,提枪能平乱,提卷能安邦,驭人之术更是举世无双,但还不是靠我们王家帮衬,否则哪来的虹国。” “几百年过去了,你看当今的圣上,出行铺张,宫中香飘满地,若不是得陈寿与怀王,那朝堂的椅子,怕不是摇晃得很。” “卿儿,你得明白,这世上许多的事情,不是如你所想般这般,许多时候,身处其位,背后许多只手不断的推你向前,许多事情,你也不得不做。” “可…可父亲,这要怎么收场。” “收场!”王邵眉毛一挑,“收不了拉,从几年前开始的那一刻起,便收不了拉,这块土地,容不下我们王宋两家了,现在就是不死不休的局,而我们唯一的优势,便是还在暗处,他们不明所以。” “那…” “你想说你与苏容、太子他们怎么办?” 王卿点了点头。 “唉”王邵轻叹,“你为人热情,这是你的优点,但你得明白,现在这种局面,他们与你,只能背道而驰,终归,父亲会老去,再过十来年,这天下,你说会轮到谁手里。” 王卿呆呆的望着父亲,“天下,会轮到谁手里?”低声呢喃。 … 京城闹区,李如龙面色铁青的从东岭坊走出,在他的调查下,东岭坊伙计直言不讳,承认了购买了许多炭一事,但因炭品不合格,稍稍用过后,便将碳的碎屑扔弃至外。 这些碎炭,是制作火药的主要成分之一,被扔的碎炭又无从调查。 这等东西,商家看不上,寻常百姓自然看得上,但李如龙心中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些碎炭绝不会是寻常百姓所拿,它一定去到了某个地方。 它们会去了哪里呢? 正当李如龙还在思索时,一名身穿便衣的御林卫走到身旁,低声的与之说着什么。 “大人,经您指示调查,京城许多商家都用过那批炭,但都说炭品不好,都给扔了。” “扔掉的,查到去处了么?” “无从查起,会不会被百姓拿走了?” “拿走?这一切明显是在密谋策划,你认为作俑者会让寻常百姓拿走?”李如龙轻声的说。 此刻的他,心中惊起阵阵涟漪,从大量采购的木炭,到木炭弃用,明显,对方在下着一盘大棋,但所有的一切又在此断了,实在无从下手。 炭的来源,已经查烂了,所有的伙计都只是说,有人挑到门口售卖,如果是谎话,这么多商家,总会有纰漏,但他们口径一致,在纠结这点已经没有意义。 这么多的炭,要去做什么? 难不成! 李如龙惊醒,广场的爆炸是由火药造成,而炭是火药的主要材料之一,如果是制作火药,炭会去什么地方? 他仔细的思索着一切的可能。 如果是制作火药,还得要硫磺与硝石,而这些,是需要经过提炼而成,京城那里适合提炼? 铁匠铺?条件倒是合适,但铁匠铺大多都是敞开大门,太过于明显。 “快!”李如龙突然醒悟,“叫人,去城外的窑子!” … 昌平王府。 “父亲,叫孩儿何事?”苏容问道。 “为父这几日心神不定,总觉着,这京城有些不对劲!” “父亲何故此说?” “那晚,怀王明着要包围大尚书府,可王邵的表情,却是难以琢磨,如果硬要给他的神情定个性,我想,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王邵的事情,与父亲何干?”苏容有些不解。 “容儿,年后你哥哥便要前往浙城,你与我则继续要留在此处,此次圣上去巡查王家,似乎王家弄出什么大动作来,我是怕…” “怕圣上忌惮王家,先拿我们家开刀,而明着,又不敢做什么,怕失了各个氏族的支持,所以,提前将孩儿召之入朝,以便掌控我们,对否。” “是的。”苏岩叹气点头,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却是通透。 “前几日,我与哥哥聊过此事,哥哥劝我,既然躲不过,那便安然任之,管他背后有什么阴谋诡计,只要父亲在,船厂在,孩儿则平安。” 苏岩点了点头,苏册这孩子向来大气,最近勤于读书,眼界越来越宽。 “对,如册儿所言,入朝后,安守本分,我苏家,依然平安,只是…” “只是会束手束脚,但父亲,您想过没有,自然是要入朝,但绝不会是此时,一来,此时朝堂暗流汹涌,不稳定的因素太多,孩儿一旦入朝,圣上、王家以及朝堂其他派系的眼光都集中在孩儿一个人身上,说要安守本,这东西,孩儿说了,算不算怕是未知数。” “再者,身处朝中,我便成为我们苏家摆在咽喉之处的利刃,这几日,孩儿也想明白了许多,王家日益强大,宰相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王家他宰相怕早晚要压不住,到时,圣上要稳固自己地位,王家也要加强自家实力,孩儿,便是他们的突破口,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即便我们想反抗,也难以动弹。” 苏岩笑了起来,“那依你之见,如何。” “哥哥说过,朝堂自然是要去,目前的局势,他则要我小心谨慎,直到新的宰相诞生,到那时,朝堂必然会逐渐的稳固,而那时,孩儿便成为苏家在朝中的代言者,一手稳固苏家地位,解除圣上担忧,一边也可行些磊落之事,换得苏家名声。” “孩儿也认为,如哥哥所言如此,朝堂,始终要上,但一切的根本,是如何度过到新的宰相诞生。” “哈哈哈”苏岩大笑,“我苏家此辈,皆是英雄。” “父亲,有个问题我一直在想,既然这段时间,入朝的得失差距明显,为何,就不考虑躲避。” “躲避。”苏岩苦笑,“哪这么好躲,依我之见,圣上回京,第一件事,怕就是要提你入朝之事,为臣者,君命岂敢违之。” “那父亲招我而来,难道不是说的此事?”苏容问道。 “哈哈哈。”苏容大笑,“你与册儿比,他比你多一份大气与从容,你则比之多了些心机与诡谋,苏家未来,指日可待。” 说罢,苏岩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放在桌子上。 “之前,圣医山白先生在此时,我与之要了些药,此药服下后,四肢如被斩断,极其疼痛,随之筋脉也会堵塞,为期一年。” “父亲,圣上何时回京。” “说是后日早上,但我猜,明晚,或是更早。” 苏容往前一步,拿起瓶子便将药抖了出来。 整个瓶子,只有一颗药丸,它散发出腥臭,也不知是何种药材制成。 苏容抬手便将它送到嘴里,面无表情的咀嚼。 没多久,苏容紧咬牙关,额头也是冷汗直流,一声不吭的他,突然瘫倒在地,他神情狰狞,双眼瞪圆,似乎十分痛苦。 “苦了你了。”苏岩轻轻将他抱起。 第七十章月回归 夕阳西下,新月挂梢,天色也是暗了下来。 此时,怀王府里,怀王独自坐在书房,他双脚搭在桌上,手里拿着话本,瘫靠着椅子,津津有味的读着书中的故事。 他嘴角时不时的扬起一丝笑意,不知是为书中故事而乐,还是为女儿的事情感到高兴。 “唰”一个熟悉的声响。 “回来啦。”怀王淡淡的说道。 “回来了,不过一无所获。”新月摇了摇头,这一路,圣上在前,他在后,出行几日,忙前忙后的,却一无所获。 “有所获,是惊喜,没有也正常,王邵那老贼,敢叫圣上去,定是准备万全。”怀王继续看着话本,没有起来的意识。 “但有一点,小的十分奇怪。” “哦?”怀王将话本放下,“说来听听。” “一路上,炼铁厂中规中矩,没有什么马脚,但怪就怪在,一切太正常了。” “正常?” 新月点了点头,“圣上到时,他们工作积极,手中锤子抡得呜呜作响,按理来说,圣上不在时,这场面应该会萎靡许多,谁有这么多了体力,不停的敲打铁胚,可人家偏偏就是如此,圣上在与不在,都一个样,您说怪不不?” “兴许王邵教的好,他们觉着打铁使人快乐。”怀王笑道。 新月摇了摇头,“我觉着,话本才使人快乐。” 怀王鄙了新月一眼,“京城的爆炸案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 “好,去查,王邵家那边明月在。” 新月冷笑着耸了耸肩,“查…查。”便消失在怀王视野中。 … 闹市,虽然入夜,但夜未深,许多食客依然还停留在酒家中,街边的摊贩,总有着零星的人在点着食,虽区别以白日的热闹,总归来讲,也不显得冷清。 此时,一家面馆里,三五个食客正吃着面,由于人开始变少,整个大厅变得十分安静,只是时不时的听见“哧溜”的吃面声。 “老板,来头蒜。”新月唤道。 从怀王府出来后,新月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不急不忙的来到面馆。 “您可回来了,头。”一名白衣人突然进来,坐在新月旁说道。 “爆炸案,讲讲。”新月头也没抬,继续专心吃面。 “斗香大会,王邵组织看烟火,结果发生爆炸,经调查,爆炸中心有人工挖埋火药的痕迹,目前由御林卫三尉队主要在查,其余不知。” “李如龙那小子啊。”新月笑道。 那小子,表面大老粗一个,但心思细腻,说是如此,从军营里出来的,虽是在京历练了几年,终究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让他固守京城,或是负责某些具体的事务还行,让他查案,新月摇了摇头。 “他们人呢?” “白日里,去城外窑洞转了一圈,现在正在回来,从时间来看,约么着,该到了。” 对方话音刚完,便听见李如龙那有些粗犷的声音。 “老板,给弟兄们上碗面,多放点辣椒。” 新月闻身回头,向李如龙点了点头,回头继续吃面。 “新爷,许久不见了啊。”李如龙一屁股便坐了过来。 “你先忙你的吧。”新月摆了摆手,让手下离开,接着,三两下将碗中的面条吃完,意犹未尽的眨巴眨巴嘴。 “老板,在来碗。”李如龙赶紧招呼道。 “怀王叫我来查爆炸案,你查到什么,能与我说说么?”新月开门见山的问。 “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巧,这面馆,你也不长来啊。”李如龙笑道。 “也行,我大老粗一个,劳烦新爷帮盘算盘算。”说罢,李如龙凑了过去,将声音压低,“我怀疑,有人在做炸药!” “往长了说,越细越好。”新月摇了摇头。 李如龙将整个查案的过程捋了一遍,新月也是一边听,一边细问里边的门道。 “哧溜~”李如龙大口吃面,口齿不清的问,“你盘算盘算,那些火药,到底去了哪?” 去了哪新月思索着。 李如龙他们在城外的窑洞一无所获,仅是发现有人在此制作炸药,但他们到时,除了留下一些制作的痕迹外,空无一物,明显,不会有人在来了。 火药去了哪?那首先得弄清楚作案人的动机,了解原由,自然明白火药去看哪。 “你说,最开始的爆炸,是在赛场中心爆炸的?”新月问。 “是的,伤了一群无辜的百姓。” 无辜? 新月琢磨,什么人会无缘无故的去伤害无辜之人,所以,里边有什么人,必然是凶手想要杀害之人。 而凶手想要杀害的人是谁呢? 新月想了想,突然冒了一身的冷汗。 “马上回宰相府查,各个角落的查,看有无土被动过的痕迹。” “新爷,您是说?” “没有人会去杀害无辜者,用这么隐蔽的方法,凶手肯定是不敢明着接近目标,所以才会如此隐晦,在场之人,谁有这么大能量!” 李如龙也醒悟了过来,按照新月的逻辑,对方是奔着评委而去的。 “老板,先记着帐。”说罢,便领着众人风风火火的往回赶。 至于怀王府,新月则不担心,即使对方对怀王心怀不轨,就王府那一巴掌就能数的过来的人手,凶手也混不进去,再说,除掉那几个佣人,剩下的,便是月夜。 凶人最多也就在外围墙角埋些… 外围也不行,花没了,还得自己去打理。 新月拍了拍手,与闪来的属下交代完毕后,继续低头吃面,他不断的回忆李如龙说过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新月眼睛一亮! 对了,为什么只有云香楼有明着购买的记录,另外的香店没有! 因为他们在隐藏,怕被人发现他们购买了大量的香,而说道其余香店,名字虽是众多,总的来讲,实际就是一家,东岭坊! 由东岭坊购买,在聘用人,一家一家的售卖,接到东家的话,自然是不敢推辞,将不合格的炭买了进来,然后简单的使用后,又扔了出去,接着,东岭坊派人将碳运走! 但话说回来,东岭坊的人,是王邵的人,这么干,是为何? 不管是为何,现在去会会那个叫东方七的家伙,准没错。 “老板,结账!”新月扔下一小块银子,扬长而去。 第七十一章 夜探东岭坊 东岭坊。 此时东方七,穿着一身裘服,坐在梳妆桌前,他呼吸急促,面色发红,双手颤抖着,不停的摸索着抽屉里,那些不属于他的物件。 “阁下,这么晚了,窗户边冷。”他突然对着窗户说道。 新月跳了进来,“哈哈,今天月色不错。” 新月仔细的打量眼前的人,他双眼微闭,嘴角上扬,一副阴沉,但显得兴致十足的模样。 “明月常在,只是京城的人,苟且而活,无暇欣赏罢了。” “老板,我就一粗人,什么狗不狗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时节,聊聊香肉,我还能接您几句。” “新爷谦虚了,您哪是粗人呐。”东方七微笑的望着新月。 “你认识我?” “那得看大人对认识的定义是什么。” “此话整讲。” “如果说,我们相知相识,那便不认识,如果是,听闻过您的名声,知晓你的模样,那我便认识。” “那要按照你的说法,我也认识你。”新月笑道,突然,他脸色一冷,小说的说道,“你不问我来做甚?” “您想说自然会说。” “哼哼,我就问你,炸…药,埋哪了。” 东方七起身,回桌上倒了杯茶,“大人,我不知您说什么。”说罢,便邀新月过来坐。 新月也不客气,坐下便将茶杯拿起,放在嘴边一饮而下。 “大人,不怕有毒么。” “毒?什么毒?难道你真的藏了火药,现在打算弄死我?” 东方七大笑,“大人,您真幽默。” “别…我一点都不幽默。”说罢,新月眼神冰冷,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阁下,这天…您这么穿,不热么?” 东方七叹了叹,“从小体弱,一直觉着,这世间挺冷的,所以,有问题么?” “没什么问题。” 话音未落,新月便一掌拍去,掌间带着猛烈无比的掌风,将东方七垂下的发丝吹得飞起。 “你就不怕,我拍死你么!”新月的掌,离东方七的脸,不过毫米之间,可对方一动不动,甚至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哎呀。”东方七突然惊叫,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起身后退,被椅子绊倒摔在地上。 “大人,您要干嘛?”有些小心的问道。 新月笑着摇了摇头,他突然拍桌而起,桌子四分五裂,碎片到处飞溅。 东方七倒坐在地,他轻擦被木片割伤的脸,眼神,有些惶恐。 “我是干嘛的你不知道么?” “知道。”东方七点了点头。 “那你最好老实点,将知道的事情,说清楚。” “知道知道。”东方七急忙爬起,拉过两把椅子,自己则端正的坐了下来,一副被讯的小儿模样。 “火药呢?” “不知道。” “炭呢?” “不知道。” “信不信我杀你!” “不信。” 新月大怒,合着是在耍自己是吧,他起身向前,可东方七那张原本有些惶恐的脸,却恢复如常。 他双眼微闭,嘴角挂着笑意,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只是,他微微有些低的头前,那双带着弧度的眼睛,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大人不会杀我,因为大人知道,我是王邵的人。” “你…”新月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却实如他所说,若是别人,抓回去审就是了,但对方是王邵的人,无缘无故的抓回去,确实有些不太可能。 “哈哈哈”新月大笑,“那王邵背地里做些什么,阁下总该清楚吧。” “如果新爷是说,替尚书大人,在京城处理商务,这东岭坊的事情,我自然清楚。” “你…”新月用手指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主动权,似乎一直都在对方手中。 想必在这么下去,也套不出什么话,新月冷笑一声,便要出窗而去。 但这潦草的收场,使新月不悦,在京这么些年,什么时候吃过这些亏,况且,这东方七从头看到尾,没有一处是正常的。 而最让新月在意的,便是那件裘皮大衣,这和那穿着带毛斗篷的蒙面人有些不谋而合。 “唰”的一声,新月在踏上窗户的那一刹那,手中捡了块木片向对方扔了过去。 木片飞行速度不快不慢,正常人因有反应,但躲避不及,而厉害些的高手,这就是闹着玩的把戏,虽说如此,这木块却带着新月的暗劲,高手自然看得出门道,若是任由它“落”在身上,受伤在所难免。 “啪”的一声,木块直接击中东方七的额头,对方双眼一翻,瘫倒在地,当场便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新月看得仔细,他东方七面无表情,任由木块击中自己,仿佛没察觉般。 “难道弄错了?”新月小说的嘀咕。 … … 苏府。 王暧独自一人,她紧锁房门,连自己最为亲近的丫鬟也不让入内。 她坐在梳妆桌前,望着镜子,镜中的脸,似哭似笑,脸旁有泪水流过的痕迹。 她右手握拳,握得十分的紧,从虎口处,露出一张纸条。 这纸条是谁给自己的?王暧不清楚,但纸条的内容却让她为之疯狂。 在白日里,发现屋里的纸条后,王暧发了狂一般,也不与苏家交代,便急匆匆的赶去王家,进入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之后,发现如纸条上的写的内容一样。 娘…死了! 原因不详,但事实却是明了,就是…死了,自己将永远的,失去打心眼里,疼爱自己的母亲。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又哭了会,哭累了,将眼泪擦干,她拿出胭脂,细细的在脸上勾勒妆容,接着,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瓶,将房门打开,出门而去。 她在园中走着,步子不大,每一步,都走得很深沉,走了许久,她停了下来,望着眼前的书房,却是站着一动也不动。 又过了一会,王暧打理了会衣角,方才迈着小步,走到书房门口。 “王爷。”王暧在门口轻声的唤道。 苏岩坐在桌案旁,他放下手中的卷宗,疑狐的抬起头来。 “在。”淡淡的答道。 “王爷,暧儿可以进去么?” 暧儿? 平日里说过,自己在书房时,任何人,无要事不可打扰,她不但打扰,还自称暧儿?这实在是怪异得很。 第七十二章 王暧之死 “没事,你进来吧。” 王暧进入后,坐在苏岩一旁,紧紧的挨着他,苏岩见她没有搭话,便由她,自己则专注的继续查阅卷宗,仿佛对方不存在一般。 “王爷,您与王妃,是何时遇见的。”许久,王暧突然问道。 “怎么突然问道这些?”苏岩有些不解。 “只是暧儿觉着王爷与王妃伉俪情深,很想知晓。” “呵呵,也罢。”苏岩笑道:“当年我还是世子的时候,在浙城与之相遇,第一眼时,也没觉着有什么。”苏岩淡淡的说道,眼神变得十分柔和。 “那为什么后来你们在一起了?” “当时家中不是与唐老爷子有婚约么?我初见婉盈时,是在街上,那时她专横跋扈的,在为难一名男子,那名男子在她的逼迫下,当街跪地求饶。” “王妃还有这一面呐。” “那时候,婉盈可是泼辣得很。”苏岩笑道,“我见,堂堂男儿,岂能被一女子当街羞辱,气不过,便与之争执,可哪想,婉盈一张小嘴,伶牙俐齿,我竟被说得说不出话来。” 苏岩摇了摇头,但脸色柔和,眼中,全是憧憬与追忆。 “无奈,我便扶起对方,要将他拉走,可婉盈死活不让,竟不顾颜面,当街与我拉扯,最后还咬了我一口,真是气煞我也!” “可,没过几天,唐家家宴,老爷子觉着我年数已长,便带着一同,那是我第一次进入唐家,也是我第二次见到婉盈。” “然后呢?”王暧感兴趣的问道。 “然后,我两便在宴会上吵了起来,她嚷嚷着,我就是一无赖,要两家退婚,结果,宴会匆忙收场。” 苏岩将手扶在身后,坐着椅子往后倾斜,眼神中,都是温柔的时光。 “后来,两家人合计,觉着我两应该有什么误会,便使劲的制造我们能相处的机会,慢慢的,我才知道,那日婉盈是为何有如此行为。” “原来,那男的,与他府中丫鬟有染,玩弄了对方感情不说,还将对方钱财骗得一干二净,婉盈气不过,要为自己丫鬟出头,待我两解除误会后,一起经历了许多,随着经历的过往,我便越来越感叹,她的善良纯真,她的温柔体贴,我们逐渐的相互依偎,然后便如两家人所愿,结成夫妻。” “确实,王妃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来府上有些时日了,暧儿从没有收到过王妃的恶意,反倒是王妃时不时的照顾暧儿,比起她来,我之前,自觉形秽。”王暧低下了头,轻声的说道。 “那日,过了便过了,往后不要提了。”苏岩皱了皱眉说道。 “王爷,您是怎么看暧儿的?”王暧突然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着期待。 苏岩不解的望着对方,皇后的眼线,王邵之女,在自己身旁安插的雷等等词语在自己脑中闪过,但望着对方闪动的双眸,“一个女子,十分美丽的女子”。 王暧微微一笑,“真羡慕王妃,王爷,我们…是一家人么?” 苏岩望了对方许久,“自然算是。” “王爷,那您拿我当家人,暧儿斗胆一问,是何许家人,妻子?或是何物?” “唉。”苏岩长叹,“你又何必呢?在我苏家,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王爷您也知道,我是王邵之女,我们家多有钱啊,我不缺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 “爱,我想您视我如真正的家人般,带着男女之爱般的怜惜,带着家人之爱般的责任。” 苏岩摇了摇头,他又长叹一番,“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不过,仿佛在这个时代,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品,但我不这么认为。” 苏岩挪了挪,与对方拉开距离,“君子有行,心有所知,此众人之所难,而君子行之,我苏某自问,谈不上君子,但对于世间这般习俗,我…不喜欢。” “婉盈是女人,但他是我的夫人,她不是我的物品,她会笑、会怒,她有独属于她自己的思想,我敬她,我也爱她。” “王爷,婉儿要的不多,一点点,一点点便够了!” 苏岩摇头,“抛开我的身份,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心胸狭窄,狭窄到只能装下他们母子三人,我可以骗你,但爱意情丝,全凭心中暖意流淌,承载在一言一行,即使我现在骗你,但往后你也能察觉得到,我说了,我保你荣华富贵,其余,不用再讲了。” “是么…我明白了。”王暧呆呆的呢喃,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小瓶朴实,瓶身全白。 她将小瓶放在桌子上,取了两个茶杯,“王爷,这是我入府时陪嫁的酒,您…”王暧眼神柔和,但深潭处,却涌出丝丝恨意,“您在陪我喝一杯吧。” 苏岩疑狐的望着对方,稍会,拿起桌上的的酒,“抱歉,我不想随便糊弄你,我尊重你,方才与你说这般话,之前你问我,当你是何许家人,我可以回答你,你是册儿与容儿的姨娘,我苏家一员。” 说罢,苏岩将轻的碰对方的杯子,抬起便要喝下。 王暧也不知怎么的,突然便将苏岩的杯子抢了过来,“这是陪嫁给我夫君的,王爷既不那我当夫人,这酒,还是我自己享用。”说罢,王暧便将酒水一饮而尽,之后,又拿起桌上的酒也是一饮而尽。 接着,她收起小瓶,“王爷,那我回房去了。” 苏岩点了点头,王暧逐渐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苏岩又在房门口,望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他回到书房,拿起卷宗却无法平静,说不上来的,对王暧心生愧疚。 他将卷宗放下,出门去而去,打算去找王妃。 他一路脚步急快,没一会,便到了王妃的房里,此时苏册正坐在王妃旁,削着水果。 “册儿,天色晚了,你先回去吧。”苏岩说道。 苏册不解的望着父亲,天色虽暗,但还未深,不过,既然父亲这般说,定是有事要和母亲谈。 “容孩儿告退。”苏册将削好的水果递给母亲后,便离开了。 “王爷,您怎么了?”王妃问道。 苏岩他脸上虽不显山水,但这么些年的夫妻,知夫莫若妇,她知道,苏岩心里,肯定有些事。 “王暧之前找过我。”苏岩淡淡的说道,王妃则是挽着他,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一言不发,等着他说完。 “她问我,能不能把她当家人,我本想骗她,但最后,却说不口。” 说后,一片寂静,两人一声不发,许久,苏岩淡淡说道,“她娘死了。” “啊!怎么会!”王妃惊道。 “据说是与王邵正室发生争吵,之后受伤,医治无效,死了已经好几天了,但王家一直没有发出消息,我知道,也没有告诉她。” “她知道了么?” “白日里,她慌张回去,看样子,应该知晓。”苏岩叹道。 “王爷。”门口管家轻唤。 “进来。” 管家开门而入,他小心的将门关上,走到苏岩身前,“王爷,王邵的夫人,宋莹茜死了。” “死了?为何?” “小的也不知道,还有…”管家神色有些难堪。 “王姨娘…死了。” 第七十三章 东窗事发 夜已经深了,怀王却没有入睡,他还在书房,手里捧着话本,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但手中的话本,已经许久没有翻页了。 “王爷!”明月不知何时出现,他神情激动,话语急促,“我们在王家查到了密室!” “密室?里边有何物?” “军械!” 怀王将话本扔下,他急忙起身,“有多少。” “不下一千套。” “哈哈…哈哈哈哈…立马通知宰相那边,今晚的宵夜,可是够味得很呐!” … … 王家。 王邵坐在书房,也是没睡,不知为何,他今晚觉着心神不宁,仿佛胸口有几只蚂蚁,隐约间,总觉着不适。 “大人,小姐死了。”管家前来,小心的与王邵说道。 “死了?怎么死的!” “探子说,中毒而亡。” 王邵闭眼深呼吸,面容平静,“下去吧。” 待管家出去后,王邵站了起来,在书房来回踱步。 毒死? 王邵苦笑,自己的正室死了,心中也没有多少波动,可自己的女儿死了… 事实上,王邵很爱自己的女儿,他虽然对她严肃,不苟言笑,但心底,却是爱得深沉。 但因为正室的原由,他不敢在家中表现如何,之前妹妹说,要从皇族安排一人嫁给苏岩时,王邵第一反应便是王暧,苏岩是出了名的和善,她去了苏家,总不会在自家一样,处处受到排挤欺负吧。 结果如王邵心想一样,她在那边,还算相敬如宾,王妃也不会给她穿小鞋。 但…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便死了! 说不上来的悲伤,撕裂王邵的心肺,他只觉着心中痛楚无比,但脸上,却平静如水。 他慢慢的坐下,继续的盘算着。 她母亲的噩耗,他是已经封锁了的,虽京城有许多探子在自己身边,这些消息或许瞒不住他们,但王暧,怎么可能知道,一定是苏岩!一定是他!是他告诉了王暧! 王邵紧闭双眼,看似平静,但脸颊后边,略微的蠕动,却透露了他心中的愤怒。 王暧中的毒,王邵是清楚的,那是皇后给的毒药。 虽说她是嫁到了苏家,但始终是带着皇后的任务去的,一来苏岩的原因,始终无法添子,二来,苏家二子名声太望旺了,在太子与他们接触的时日中,越发的觉着二人的不凡,尤其是苏册,那种从心间透出的光辉,实在是令人向往。 这种位高权重之家,这种手里握着虹国根本之家,后人乃人杰,不是不允,但后人皆是人杰,这是决不允许的。 皇后为了接触圣上担忧,将毒药赐予王邵,王邵又给了王暧,目的只有一个,苏家二子,只能留其一,若是苏册,则更好。 王邵本来打算,毒死苏家二子后,就借着苏岩抓药不给王暧生育为由,将女儿接回来,之后在让她去其他城市,许一份家业,一生安康。 可…可暧儿怎么将自己毒死了? 一定是苏岩!一定是他! 一定是他将消息传给了王暧,一定是他又与她说了什么,或者借着宋莹茜的死为由,逼迫她自尽! 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的流了下来。 你怎么这么傻!宋莹茜的死,皇族有压力是自然,可人死不能复生,我还能不保你么…我的傻女儿。 “哐当~”门突然被推开,管家神色慌张,“大人,宰相来了!” 话音未落,宰相的笑声便传来,“哈哈哈,王大人,好大的手笔啊!” 王邵背身,轻轻的擦拭眼角,接着,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大人何故此言。” 陈寿冷笑,“劳驾尚书大人,带我们在你院子观上一观。” 说罢,几名御林卫便围着王邵,推他出门。 众人在园中一路前行,直到一颗歪脖子树下才停住脚步,此时,这个树下,几只老鼠窜出。 “大人,您猜猜,树下有什么,连耗子都在打着主意。”陈寿笑道。 “宰相大人不是已经知晓了么?”王邵面色从容的反问道。 “哼,等下,我看你还是不是这般模样!” 几名御林卫在树下摸索了一番,忽的一下,一扇暗门在树旁的草地上打开,众人架着王邵下去一看,一屋子的铠甲武器。 “大人,这是什么。” “军备。” “大人倒是实诚,还有何解释么?” 王邵微微一笑,“有何解释,即便要解释,那也是与圣上,与你何干,宰相大人。” “好…很好。”宰相轻拍了几下对方,“御林卫听令,将王大人家给我看好喽,一个人,也不许进出。” “工部侍郎钱君禄听命,命你将所有军备查处,收予工部。” 陈寿望着王邵说道:“大人,这么安排,您可满意?” “全听宰相的。”王邵微笑着答道。 宰相冷笑一声,“那王大人好好歇息,待圣上回京,您在与之好好解释。” “明白,宰相慢走,恕在下不能恭送。” 陈寿大笑着,带着御林卫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王家。 从王家出来后,陈寿心情大好,自己年岁已高,对朝中事务,越发的觉着吃力,尤其是这几天全权替圣上管理朝中上下,这把老骨头可是累坏了。 不过,在有生之年,能解决王家的难题,也算不负先皇嘱咐,此时的他,心情大好。 “大人,陈庸在里边等您。”陈寿回到家中后,管家第一时间跑过来说道。 陈寿点了点头,也不作回答,只是脚步轻快,没一会,便到了书房。 此时陈庸坐着喝茶,见陈寿过来,起身礼貌的与之问候。 “深夜,打扰叔叔了。”陈庸抬手躬身说道。 “不打扰,不打扰。”陈寿满脸的笑意。 “叔叔,密室的事情,是真的么?” “真的真的,我派人泄露给月夜,结果他们一查,果然是真的,看来,这账本是真的无误。” “这下,王家…” “王家上下,必死无疑,售卖军备,那是叛国的罪。” 陈庸突然一下,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他低声的笑,笑的陈寿有些发蒙。 “你这是为何?” “叔叔有所不知,我与王邵有杀亲之仇,一直没与您说。” 陈寿摇了摇头,“以往我不过问,但王家之事,到此为止了,你心中有仇也报了,该放下的,你得放下。” “侄儿明白。” “对了,之前我交予你的暗卫呢?” “我交予云长了。”陈庸答道。 “云长?”陈寿有些不解。 “云长常常外出,最近因郡主的关系,又经常与权贵走动,我交予他,他安全些。” “也罢,呆会你回去,云香楼先关了,之后将云响他们带过来,在我这住几日,我怕王家背地里对你们下手。” “侄子明白,那侄子先行告退。” 见陈庸走出书房后,李如龙从一旁也走了过来。 “大人传小的何事?” “你在府上这般是为何?” “大人,我怀疑爆炸案的犯人对您图谋不轨,在府里翻查,看有无炸药。” “找到了么?” “没有。”李如龙摇了摇头,他回来后,将宰相府差点翻了个底朝天,却一丝异常也没有。 “罢了,派人去护着陈庸。” “属下领命。” 第七十四章 巷子 一夜风雨,无人知晓,晨露,却已是爬上叶梢。 张魁爬起,他将被子轻扯,确保婆娘不被受凉,然后才穿上衣物出门而去。 昨夜回来得晚,这两天,羊肉串的营生全权交给了赵玩,已经与婆娘交代清楚,今日,她也可睡个安慰觉。 对于昨日的调查,自己虽然调查了许多家香铺,结果一无所有,今日打算去最后两家东岭坊与云香楼看看,张魁心里的直觉告诉自己,香铺一定有问题,最后这两家,一定会有收获。 他一路快步,直奔云香楼而去,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云香楼的铺子前,他抬头一看,一名身穿裘服之人,正在大厅与人交谈。 是你,没跑了! 今日的云香楼,虽是大早便开着门,却是不打算营业,早起的云长,只是打算与早间的客人登记清楚后,便关门几日,待到香品补足,在重新开张。 早起的云长,与伙计一同将铺子打点清楚,还来不及吃早点的他,便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个客人,东方七。 “陈掌柜,您可够早啊。”东方七带着笑意说道,但那脸上的笑意,不知为何,云长却觉着十分的阴沉。 “东方掌柜,打早来我这云香楼,有何事?”云长问道。 “无事,只是觉着,你这云香楼生意好得很,想来转转,不知掌柜欢迎否。” “来着便是客,自然是欢迎。” 接着,在东方七的要求下,云长带他参观了云香楼的上上下下,参观结束后,东方七便离开了。 离开的东方七,在街上行走,他怀疑之前包裹里的东西,被云长捡到,不然,为何陈庸最近怎么老是神神秘秘往宰相府里跑。 走着走着,东方七突然拐进一个无人的小巷。 “别跟了。”东方七淡淡的说道。 “你是东岭坊的掌柜,东方七?”张魁问道。 “何事?” “南市钟楼旁,一家三口你可还记得。” “我不知你说什么。” “你不知,可我知,他是我兄弟,今天,我为他报仇。”说罢,张魁便从腰间抽出匕首,冲了过去。 东方七微微一笑,待对方接近的瞬间,举手成刀,“唰”的一下刺了过去。 手刀仅是发出轻微的响声,可速度却快得出奇,若是一般的探子,可能在此便着了对方的道。 可张魁自问,手中还是有点本事的。 他急忙停住身形,侧身躲过手刀,手中明晃晃的匕首也朝着对方肩膀刺了过去。 东方七见状,也不惊慌,他稍作后退,“叮”的一声响起,东方七竟然用另外一只手的手指,将匕首夹住,张魁一时间无法动弹。 “你不是那家的兄弟。”东方七眯着眼,嘴笑的很开,仿佛这是十分有趣的事情。 “你若是来复仇,这匕首应该刺向我的头,或者胸口,而你却刺我的肩膀,所以,你不是来杀我,是来抓我,你是,探子!” 张魁放弃匕首,急忙后退,在对方说话的间隙,恍惚间,张魁竟然觉着对方,是一头嗜血的凶兽,似乎在与之纠缠,一刻间,自己便要身首异处。 “有一点我很奇怪,你为何要在钟楼上跳舞。”张魁退避后,平复心中涌动问道。 “哈哈,这你也能查到,我猜猜…梅花尉?是的,也就张达那小子查案能这么细腻,但我又从未听闻过你,你是张达的密探?” “张达已经死了!” “别急嘛,做我们这行的,早上出门晚上入土不很正常么。”东方七笑道。 突然东方七神色一变,“哎呀…说漏嘴啦。” 张魁略微后腿,“原代号七,王家暗卫,孤儿出生。” 东方七微笑着点头,但眼中,却冰冷无比,整个人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杀气,虽是隐蔽,但仅是一丝,却让张魁心寒无比,这…这是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多少次的人,才能放出的气息。 有这种气息的人,实力怕不是比自己要强上许多。 逃!必须逃,这里绝对斗不过,逃回去,在组织众人来抓捕。 张魁不在搭话,一身武艺不在隐藏,转身便逃。 张魁武艺还算不错,极力逃跑的他,身形竟快到有些模糊,眼看着,便要逃出小巷,但眼前一闪,东方七却先到前边将路堵死。 “若论轻功,我敢说,京城无人及我。”东方七笑着说道,他手掌成刀,劈向张魁。 对方太快了,张魁也是在极力的冲刺,以至于,那落下的手刀,张魁实在是无力躲避,他望着手刀逐渐的接近自己的额头,心中无数问候着对方祖宗的话闪过,最后,却停在早上,还睡在家中床上那人的身影。 “不!”张魁大喊着,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可眼前…如何才能不死! 那如刀的手,在张魁绝望的目光中,突然却退了回去,接着,东方七往后逃蹿。 “掌柜好轻功啊。”新月一掌不成,立即追了过去。 东方七大笑,“新爷,您跟着我干嘛!” “干嘛,咱停下来说啊,饭还没吃呢。”新月喊道,可对方的身影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脚步越来越快。 “没吃你去吃啊,我又不拦你。” “没抓着你,我怎么吃!”新月笑道,虽然对方比自己快上一些,但京城就这么大,你还能飞了不成,我一直追,到时候,自然有人来围捕。 “行吧,反正也藏不了了,新爷你问,我知无不言。” “好,爆炸案你干的是么?” “是。” “其他炸药去了哪?” “这个问题我可不能回答你。” “你要杀谁?” “新爷何等聪慧,需要我明说么?” “宰相?” “没错?” “可宰相府没发现埋藏的炸药。” “新爷说笑了,您找不到就再找一遍啊,难道还赖我不成?”东方七边跑边笑,仿佛这一切十分有趣般。 “王家炼铁厂是怎么回事,怎么人员精力旺盛如此。”新月突然换了问题方向。 东方七大笑,他突然跃起转身,从怀里掏出几颗黑色的小球,“新爷,慢慢猜吧!” 说罢,手中小球扔出,“轰隆~”爆炸响起,新月的身前一片火光,待新月冲出烟雾,早已没了对方的踪影。 第七十五章 奴仆二人 京兆府尹。 “大人。”张魁平复心情,扯了扯衣角,在门口唤道。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别来么?”尹恩神情有些激动。 “大人,小的抓人时,被新月撞见了,已经暴露了。” “唉”尹恩摇了摇头,“目前案子怎么样了。” “南市的凶手与爆炸案的凶手为同一人,东岭坊的掌柜东方七。” “怎么是他?他不是王邵的人么?” “是的,只知道他是暗卫出身,其余一概不知。” “那人呢?”尹恩问。 “大人,那东方七武艺极高,小的不敌,后被新月所救,东方七也从新月手里逃走了。” “什么!”尹恩惊到,仿佛对方说了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 “从新月手里逃了?” “是的大人,对方手上功夫不敌新月,但轻功好得出奇。” “罢了罢了。”尹恩叹道:“到此为止吧,我派人全城搜查此人,你休息两月,年后别干密探了。” “大人,东方七常年活在影子里,我怕就这么查,找不到人,而且,据我所知,他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若是不抓到此人,京城,怕不是得多许多冤死之魂。” “那你的意思?” “大人,我想继续查。” 尹恩仔细的望着张魁,摇了摇头,“你都说你不敌了,还去查什么,这些年你也累了,休息会。” “大人!”张达抬手躬身,但眼神却无比的坚定,“我与对方交手时,不过两招便被逼如绝境,那时,我脑子一旁混乱,最后,我很害怕,害怕我就此死去,害怕家中妻子无人所依,若不是得新月所救,小的,也见不着您了。” “既然如此,你还说这些作甚。” “我怕得要死,那些寻常百姓也是如此,南市被害一家三口我在现场查过了,他们面容扭曲,生前,害怕至极,死了,眼睛也不曾闭上!” “张魁。”尹恩走了过来,“你身为密探十年有余,你不愧于任何人。” “大人,张达不在了,论查案寻人,整个梅花尉,没有人比我更精通此道了吧,正如大人所说,小的确实不愧任何人,但就此放手,我有愧于自己。” “你!” “大人,我意以绝,请大人恩准。” “罢了罢了。”尹恩摆了摆手,“你要查,我不拦你,但你切莫太过深入,太子年长,年后,这京兆府他可能要接手了,到时,我还想拉你与我一同,整个京兆府,能与我说会话的,就只剩你一个了。” “小的明白。” “你去吧。” 张魁点了点头,走出房中,尹恩望着张魁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他无比的魁梧,他突然想起,当年刚任京兆府尹时,被人追杀,那时,张达一人一剑,将他从死神手里拉了出来,他们的背影,此时是何其的相似。 “唉…”尹恩轻叹,“也许我也就一普通人,再也经不起那种时光的历练了。” 张魁一路飞快,他告离尹恩后,并没有出府,他一路疾走,走到正厅后的一处小房子里。 他推门而入,整个房间不大,三十几个箱子便将屋内围了一圈,箱子上方的墙壁上,都挂着一块木牌。 张魁打开其中一个箱子,将里边的物件翻了出来,轻轻的用手摸索着。 “还以为,永远不会用到你们。”张魁轻声呢喃。 他抬头望了望,张达的牌子就挂在自己名字的旁边,还没有被人撤走,他看了一会,便继续摆弄着箱子里的东西。 … … 王家。 此时尚书府外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家一众,也是各自待在各自的房里,整个府邸,都弥漫着压抑且紧张的气氛。 此时的王邵,他却显得十分的悠哉,他坐在房里的椅子上,一只手拿着茶杯,一只手,摸索着一旁盆栽上的菊花。 “大人,召我何事?”东方七突然从房中阴影处出现。 “召你何事?你不打算与我解释解释,你最近做了什么么?”王邵眯着眼说道。 “哈哈哈。”东方七大笑,“我何需要与大人解释的,小的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王邵直勾勾的望着东方七,突然嘴角便笑了起来,他靠在椅子上,神色放松,“你,为何被新月追捕。” “大人。”东方七起身向前,此时,王邵的手便在桌上轻敲两下,隐约间,东方突然觉着周围的气氛不对,他如坐针毡,不觉间,额头竟流出些汗水。 他往后退去,退到阴影处,“大人,新月怀疑爆炸案,是小的做的。” “哈哈哈,怀疑?难道不是么?” “是…” “说,目的为何?” “宰相!”东方七咬了咬牙,说道。 “哐啷~”王邵将茶杯砸了过去,砸到东方七的头后落到地上。 这茶杯速度不快,可东方七本能的害怕,纵然他身手高超,可这茶杯,却是躲不过。 “你最近,有些出格啊。” “哈哈…哈哈哈哈…”东方七突然又笑了起来,他狂笑不止,突然,笑声停止,他抬起头来,直视王邵的目光,虽眼神有些飘散,但却极力的不愿闪躲。 “大人,杀掉宰相,不是您心中所愿么?” 王邵笑了笑,他柔声的说道:“你猜,我今日,会不会杀你。” 东方七双腿有些颤抖,他用手摁住双腿,头却不肯底下,他用着略带颤抖却透着坚定的声音答道:“大人,京城,能杀我的人不多。” “哦?是么?”王邵脸上依然满是春风,他举止温文尔雅,一副饱读诗书儒家学子的模样,“那你说,要是很多人杀你,会是如何。”说罢,王邵又轻轻的敲了敲桌子。 常人或许无异,但对于东方七来说,这间屋子,瞬间便察觉到,屋子里充满了杀意,而这些杀意不可怕,让东方七害怕的,是王邵,这个在他过往的时日里,从不敢忤逆的人。 他再也承受不住王邵的目光,两腿仿佛本能反应般,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扶在地上,又笑了起来。 “大人,京城能取代我的人,也不多!” “可我喜欢听话些的,你最近…我很不喜欢。”王邵又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悠悠的说道:“现在的模样,我到是又喜欢了。” “说,之前从昌平王府出来的蒙面人,是不是你!” “是。”东方七答得没有迟疑。 “那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小的不知,逃脱时,包裹已经漏了。” “那包裹是怎么到王暧手中的。” “小的…小的帮万香送的。” “好啊!东方七,你最近翅膀硬了啊!” 东方七突然站起了身来,他漫头的汗水,整张脸不停的抽动,却极力的想要使自己的面容保持平静。 “吱吱~”一只老鼠突然串了出来,“啪叽~”东方七突然站直了身子,他一脚踩去,将老鼠踩死。 他抬起了头,眼中,透着无尽的阴狠与疯狂,“王大人,我只是想,帮着心仪的女子送件东西,有错么!” 王邵一愣,刹那间,脸上便平复了下来,“那你之后又去寻找那包裹作甚。” “我去看看,万香给王暧的东西是什么不行么?我想要知晓,我想要了解万香的过往,我想见见她见过的东西,我要摸摸她摸过的物品,我想感受她曾经的存在,不可以么!”东方七歇斯底里的大吼了起来。 “可你杀了他。”王邵玩味似的笑了起来。 “不!”东方七眼神凛冽,直勾勾的望着王邵,“是你杀了她,你借着我的手,杀了她!” “唉”王邵轻叹,“其实我原本,挺喜欢你的。”话音未落,整个房间闪起点点星光。 东方七也是早有准备,在星光闪起的瞬间,他便冲出房门,极力的逃窜。 稍会,一名黑衣人出现在王邵身旁,“大人,他逃了,还追么?” “不追了,留给新月他们查吧。”王邵淡淡的说道。 “等等。”王邵突然制止要走的黑衣人,他眯着眼,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渐渐的,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第七十六章 圣上回京 “当当~”几声钟响,正午已经过,酒楼的食客逐渐的也随之减少,街上人群变得拥挤,人满为患。 京城北部,皇宫位于此地正中央,占地极多,而剩余的地方,便是权贵们的住所。 而身为虹国最具有权势的家族之一,王家的宅邸,自然也在此处,在离不远处,矗立着城北的钟楼,但于这些庞大的府邸相比,它又显得如此渺小。 钟楼虽位于北部,但实则靠近中心地带,这钟声一响,声传十里,许多人都能听见,而京兆府为更好的将时间传递,除此外,在南市还有一座钟楼,两钟齐鸣,世人皆晓。 此时,南市的钟楼下,张魁正位钟楼的远处休息。 钟声停止,稍会,鸣钟的护卫从楼里走出,张魁见人走远,四处望了望,便有溜了进去。 进入钟楼后,张魁直冲楼顶,他这一路都在思索,东方七能去向何处,显然,在已经全城戒备的京城,想要逃离此地,明显是不可能,但张魁心中,总觉着对方也不会逃离,他一定,还有什么盘算。 他溜到楼顶,仔细的勘察着因东方七杂乱的脚步说变得有些絮乱的瓦片。 “他为何要跳舞?”张魁低声的呢喃。 虽这个问题荒诞无比,但张魁却认为,十分的重要。 首先,人为何要手舞足蹈,因为高兴,无比的兴奋,就如同幼儿得到心心念想的玩具时,总会上蹿下跳一个道理。 张魁站在楼顶,他尝试如进入东方七这个角色,去模拟他当时的心理。 首先,此时四周一片漆黑,他站住身子,放眼望去,望见的,是广场中间的赛场。 那里,灯火通明,许多百姓与显贵家眷汇集与此,接着四处被照亮,张魁开始学着跳舞,他左右摇摆,手舞足蹈,然后,爆炸即将开始,他尝试着,手里做出类似爆炸的动作。 不知为何,张魁此时心中有种难以说清的愉悦,他大笑,歇斯底里的大笑,脸上,带着无尽的疯狂。 突然,他停了下来,一脸的震惊,若说对方是对百姓感兴趣,那明显不可能,在变态之人,不会以这么庞大的百姓人群作为目标,而东方七之所以能这么开心,是因为,他将实现他心中最想要的东西。 最想要的是什么? 当时,那里只能发生爆炸,爆炸的结果便是伤亡,他想要的,是伤亡。 谁的伤亡?百姓?不权贵! “一定是这样!”张魁惊道,他仔细的回想当天的情况,在比赛时,爆炸的中心,坐着的,是宰相他们! “他难道要杀宰相?”张魁摇了摇头,宰相素来清廉,民间声望极高,王邵倒是对宰相有想法,但不至于派人去暗杀,这些位高之人,有所之争,不过唇间片语,但结果,往往便是在这谈笑间,倾覆无存。 难道是怀王?张魁笑了起来,显然这个更不可能了,王邵敢去动怀王? 那王邵要干嘛? “等等!”张魁突然惊醒,他又尝试模拟东方七,又跳了一遍舞,“这是愉悦,是的,东方七在此时,获得了愉悦感与满足感!” “他为何会如此愉悦?”张魁不解,王邵安排他做些阴暗的勾当,他为什么会愉悦? 或者,或者自己错了?这不是王邵的命令,这是东方七自己的行为。 那东方七自己为何要去杀宰相?不,东方七为何想要杀宰相,这股愉悦感宰相的死能带给他不是! 难道不对,不对,这太匪夷所思了。 但如果东方七脱离王邵控制,那几人与他交集最多之人也只有他,虽然难以相信,但这却是唯一的解释,东方七,要杀的是王邵。 对的,东方七一定是要杀王邵,但当时王邵不在场,他又为何会高兴? 当时,死的是百姓与权贵家眷或者子弟,权贵! 是的!一定是的! 东方七将对王邵的仇恨,转移到了那些权贵身上,所以,他获得了空前的愉悦与获得感! 但,他与王邵有什么仇? “等等。”张魁摇了摇头,“这一切不重要了。” 确实,这一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东方七会如何对王邵下手,他会去了哪? 之前获得的消息,东方七埋有炸药,而自己在昨日,通过梅花尉的组织也获得了京城木炭最近销量异常,这些异常销量的木炭,可做的炸药,不是一星半点,若是爆炸,死的,绝不会是王邵一个。 若是做了这么多的炸药,他要谋害王邵的方式,便是爆炸,以何种方式爆炸,在哪爆炸? 张魁的目光,穿过广场,飘向远方。 “不管以何种方式,若是要谋害王邵,爆炸的中心是王家总没错!” …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黄昏,此时城东的出口,一路人马,丝毫没有被阻拦便进入京城。 他们人数众多,且每个人都散发出极具压迫的气息,他们围绕着队伍中心的马车前行,所过之处,路人纷纷卸冠,躬身行礼。 无数的探子,队伍过后,匆忙的往各自所属的地方报信,相比之下,此时坐在园中树下,欣赏着快要凋谢菊花的怀王,却显得无比的悠闲。 “王爷。”新月突然闪现,他拿起桌上的茶壶,还顺走了几块点心,嘴里的含糊不清的打着招呼。 “查得这么样了。”怀王问道。 “东方七,王邵的探子,爆炸案是他做的。”新月一只手拎着茶壶喝茶,一只手拍了拍胸口。 “啊~舒服。”新月笑着将茶壶放下,他抬手躬身,“东方七做了许多的炸药,目前不知去向。” “炸药,炸谁?炸我?” “王爷别说笑了,我查过了,我们府上安全得很,可奇怪的是,宰相府上也没有埋藏炸药的痕迹。”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没了。” “没了便算了,有他东方七做的乱就够了,反正是王邵的手下,这帐,总要有人来清。”怀王微笑着说道,看得出来,他心情大好。 “可王爷,那是炸药一事,我怕牵连无辜太多!” “是又如何,你查到了么?”怀王问道。 “没,小的无能。”新月摇了摇头。 “新月,两权相害选其一,这些炸药能有多大威力,能死多少人,可王邵不同,他暗中贩卖军备,这是叛国,叛国你知道么!” 怀王站起身来,“若是朝中动荡,一个处理不好,死的便是成千上万的人,我们该为那可能被炸死的几百人负责,还是为我虹国上下百姓负责,帐,你得算清楚。” “大人!”新月咬了咬牙,“难道不管了?” “管,怎么不管,全城戒备,抓到东方七为止,这不是在管,这是什么?” “可在下认为,东方七一定有他的目的,我怀疑他已经脱离的王邵的管控!” “随你吧!”怀王摆了摆手,仿佛一点也不介意,“你想去查就去查,我也不拦你,还有,目前的情况,我与宰相站一队,有什么事情,你可去问问御林卫三尉对那边,他们最近一直在查,可能知晓一些。” “小的明白。”新月点了点头。 “王…爷”府中佣人一路小跑过来,在一旁唤道:“王王爷,圣上已经回京,宣您现在入宫。” “来了么!”怀王眼神冷冽,“王邵,你好日子到头了!” 第七十七章 朝堂之上 虹国京都,一个历经沧桑的城市,在虹国太祖立国之时,此地,便成为了这边陆地最核心的地方。 它地势平坦,四周却被山坳围绕,据说,当时攻克这座城市,太祖损失惨重,于是,这么一个拥有着天然防御的要塞,最终成为了虹国的京都。 历经二百余年的发展,整个城市风格前卫,各个民族独有的建筑物都在其中,而位于北部中心部分的皇宫与之相比,显得失了一份包容,却多了许多的庄严与厚重。 此时,皇宫大殿前的廊道上,怀王不急不缓的走着,他心情不错,边走边望着四周皇宫独有的景色,一会,便走到大殿前。 他站立躬身,与殿内中央,那位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男子行礼。 “人齐了,那么开始吧。”坐于殿内中心的圣上说道。 怀王左右看了看,目前整个大殿,仅有苏岩、宰相、王邵与自己被传,见几人都不说话,冷笑了一声,“圣上,您离京这几日,可是精彩得很呐。” “朕回京这一路,有些听闻,还劳请各位爱卿,与朕说说。”圣上声响淡然,却有种难以说清的威压。 “圣上。”陈庸向前一步,“臣愧对圣上信任,在圣上离京之时,京城竟发生爆炸惨案,死伤百余人。” “是么?”皇帝眼神一瞟,几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一时间,整个大殿显得安静无比。 许久,皇帝将眼微闭,缓缓说道:“谁的失职。” “老臣的错。”陈寿主动承认,但他毫无惧色,眼神直勾勾的望着王邵,“不过,大尚书也难辞其咎。” “圣上。”王邵躬身唤道。 “爆炸案,乃臣的家卫,东方七所做,为此,臣已经对他做出处罚,奈何,东方七武艺高强,逃脱臣的抓捕,是臣管教不严,还请圣上治罪。” “好个家卫。”怀王冷笑,“您这家卫,本事可以啊。” 王邵转身,直视怀王,“有何不妥么?我听闻,怀王府的大管家,身手也是无人能及,不仅怀王是如此,昌平王最近家中的客人,也是本事通天啊。” 王邵三言两语之间,挑起了怀王与苏岩的不悦,两人随之争执,皇帝位于上方,也不制止,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几人争辩,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宫中这边,唇枪舌战,皇宫的外边,也是各路人马在暗中进行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此时,王家府邸,张魁一身王家奴仆的装扮,从一个墙角偷偷的溜了出来。 他出来后,找了个无人之处,将一声衣裳换去,换好后,若无其事的在一旁的街道上走着,一副平平如常的模样。 虽是如此,但此时张魁心中,却是涌出些许波澜。 “怎么会这?”张魁低声的呢喃。 他偷摸这进入王家,府上来回的找了几遍,除了院中发现几只老鼠外,一处土壤被翻阅的迹象也没有,难道判断错了? 那他东方七到底要做什么?如果不是对王邵有想法,难道,就仅是单纯的想杀人? 张魁摇了摇头,“不可能。” 若是真是如此,南市的案子现场不会是如此,那几人,身上必定有许多伤痕才对。 正当张魁迷惑不解时,耳边传来若有若无,且有着某种节奏的鸟叫。 他闻声而去,拐了几个拐角,来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 “吧嗒~”一个本子落在张魁一旁,他捡起看也不看,便离开了这里。 离开后,张魁一路前行,他脚步急快,面色有些发红,找了个店家便借着方便的借口,借用茅房。 他确认无人后,方才拿出书本,详细的翻阅起来。 这书本里,记载着东方七的所有信息。 东方七,原代号,七,孤儿出身,从小被王家抚养,在暗卫收训练,之后代替万香,掌管东岭坊。 整整一本书,大部分都是张魁已经清楚过往,但他还是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查阅哪里有自己遗漏的地方。 突然,书中里的一段话,引起的张魁的注意。 东方七,自幼沉默寡言,早期在暗卫中,专职饲养信鸽,他为人沉默,不喜与人交流,除信鸽外,自己还私自养有毒蛇、蝎子等常人害怕之物,后因被人发现,因此与人发生争执,夺取对方性命,后被王邵责罚,方才不再饲养。 “哎,好了没?”门外有人催促,张魁急忙将书本塞入怀中,出门而去。 … … 京城北部的街上,新月一人独自行走,在这里地方,权贵府邸均落座于此,怀王府,自然也是在此。 此时的新月,他双眼乌黑,无精打采,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休息了,之前,他去与李如龙了解东方七的情况,除了得到目前没有发现对方踪迹这么一个无用的信息外,什么也没有。 “他到底去了哪?”新月呢喃道。 他想破了头,一点头绪也没有,一时间,新月心中,升起一种挫败感。 每当新月心情不佳时,他总喜欢回答怀王府里,那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内,在成婚以前,新月一直住在这里,而成婚后,怀王也不曾动过那个房间,一直给新月保留。 “算了算了,先休息一会。”新月摇了摇头,低声的呢喃。 夕阳西落,天色逐渐变暗,皇宫大殿里的几位,已经是争执了有一段时间了。 最开始时,几人还算客气,就事论事,话语间存着明理,但字句间却如利剑。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人明显失去了耐心,从怀王先起的头开始,口中之言越来越变得有些粗略。 “放你娘的屁!”怀王破口大骂,“东方七从小便在你府上长大,你一个管教不严就想推卸责任,门都没有。” “我夫人体寒成性,我请医圣山的先生来此,为之调理,怎么在王大人口中则变成了图谋不轨的模样了,大人所言,未免有失偏颇。”苏岩不悦的也开始针对王邵。 原本面无表情的王邵,在苏岩与自己争执后,却笑了起来。 “大人,据我所知,圣上赐婚后,您可是抓了些药,断了根呐,你居心是如何啊。” “大尚书所言,真假否。”皇上眉毛一挑,许久没有说话的他,介入了进来。 苏岩一愣,立马回过神来,原来王邵这老狐狸,是在这里等着他,自己要死,也想拉自己垫背么? “回禀圣上。”苏岩躬身答道:“王大人所言,乃真话,但过于片面,有失去真伪。” “那爱卿解释解释。” 第七十八章 城北钟楼 “圣上,前些日子,医圣山的先生为臣开了许药,确实如王大人所讲,里边许多药材,单独取出进行煎服后,是会对男子生育之事有所影响,但臣实际上,是按照大夫嘱咐,那些药,也是用于内人调养身体,药房至今还在家长,若陛下疑虑,臣可差人拿来一观。” “哼。”王邵冷笑,“我便料到你会这般言辞,圣上恩赐的佳人,我王邵的女儿,为何会服毒自杀,都是你!你不遵圣言,冷落王暧,连一个女人身为人母的机会都不给她,冰山之角,见之虽小,处之方才知寒,我女儿在你府上,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才二十岁,正值年华,怎么怎么就服毒了呢?这你要如何解释!” “苏岩说。”皇帝的声音显淡,但隐约间,苏岩却察觉到一丝怒气在其中。 “圣上明鉴,王暧入府以来,府中一直以礼相待,不曾做过欺压之事,至于她为何服毒自杀,臣也不明,这毒,从何而来,待臣查明,自会给王大人一个交代。” 在一旁的王邵声泪俱下。 苏岩还真是滴水不进,这只言片语间便将所有的要害避开,这毒从何而来,从皇后那来的,圣上也是知道的。 不过,怀王与陈寿的态度却让王邵心安许多,他们明知道,自己在混淆视听,却在旁一言不发,实在耐人寻味。 “不管如何,人总是在你府上死的,你认否。”皇帝淡淡的说道。 “臣,知罪。”苏岩无奈的回答。 皇帝点了点头,他目光转向陈寿,“宰相近日劳累,京中管理有方,记功一件,但爆炸一案,难辞其咎,功过相抵,此事,不奖不罚。” “但!”皇帝厉声叱道:“此案件,尚书大人牵扯其中,怀王与昌平王均在现场,尔等三人均有之过,认否。” “臣,知罪。”几人均应声回答。 “好。”皇帝点了点头,也不说如何处罚,他将目光再次投在陈寿身上,“宰相,还有要事汇报么?” 陈庸微笑,“回禀圣上,爆炸一案中,臣自作主张,因大尚书主办赛事,难逃罪责,臣便查了他府中,这一查,竟然发现密室,里边,军械,不下千套。” … 于此同时,张魁依然还在城北游荡。 他反复的咀嚼着书本里的记载,“专职饲养信鸽,专职养鸽”。 不觉间,走到了城北的钟楼。 他轻轻推开大门,一楼的模样映入眼帘,这楼层空旷,但地面中间,却有着三个不大的小洞,小洞中,伸出一条用棉布碎片,揉搓而成的小绳条,绳条此时湿哒哒的,往下滴着显着有些油腻的液体,一种火油独有的气味随之传来。 三条小绳,汇集而上,在顶部聚在一起,绳子的上方,有几只横叉在房梁上的燃香,以香的大小来看,约摸着,不到一刻的时间,便会点着几条小绳。 张魁小心翼翼的往前行着,一丝声响也不敢发出,但嘴角,却露出了的笑意。 一切如他判断的一样,东方七,要杀之人,就是王邵,之所以在王家没有发现埋藏火药的痕迹,这其中的原由,便是他曾经养鸽。 那条信息写明,他除信鸽外,还私自养有毒蛇、蝎子等常人害怕之物,而自己在王家调查时,便发现有老鼠的痕迹。 不是王家不能有老鼠,但发现老鼠的地方,不是墙角,不在厨房,而是在院子正中央,这一细想,便觉着有些奇怪了。 虽然张魁得出的答案,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但打开这扇门后,事实便如自己的猜想般,摆在自己眼前,他东方七,懂得如何御鼠,而老鼠,善于打洞,那些炸药,正是通过老鼠,埋在王家的地底,而这些滴着火油的小绳,正是它们的引线。 至于自己为何就断定在这城北的栋钟楼?答案,便是南部的钟楼。 在张魁长期的调查中,他认为,人,总是习惯性的生物,所谓无独有偶。 既然对方喜欢找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那么,还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观赏,王家的毁灭呢? 但有一点,张魁十分的在意,如果说,东方七要毁掉王邵,为何这里有三个小洞难不成,他觉着无聊挖着玩 虽是想不明白,但此时,这些小洞到底通向哪里,已经不重要了。 此时的张魁,已经蹑手蹑脚,慢慢的接近那三根小绳,他掏出怀中的匕首,只要往前一寸,东方七的阴谋,便毁于一旦,成败,就在这咫尺之间。 但,事实上,许多的事务,往往便是这咫尺之间,如同天堑一般,始终无法触及。 “唰~”一个隐蔽的声响传来,还来不及反应的张魁,便觉着腹部传来巨大的力道,一时间,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疼痛无比。 “嘭~”张魁飞离引线,重重的撞在墙壁上,他觉着胸中翻腾,一张嘴,便是“哇”的一声,一片殷红洒落在自己眼前。 “咦?”东方七望着自己的手,又不解的望了望张魁。 “你觉着,我会毫无准备的来么?”张魁笑了笑。 “啊~”东方七表情吃惊,十分的夸张,“软猬甲。”忽的一下,他收起吃惊的表情,一副阴冷的笑容呈现出来。 “你再怎么折腾,不还是送死么?” “死?不不,你误会什么了,我不能死,也不会死!”说罢,张魁手中一抖,零星的寒光亮起。 数把飞刀齐飞,以不同的角度飞向对方。 东方七面色愉悦,似乎觉着十分有趣,只见他身形快速闪动,这些飞刀竟全被他接了下来。 “有趣,奔着引线…?”东方七接住飞刀,回头一望,哪还有对方的踪影。 他面色不在悠哉,变得阴冷无比,立马便追了出去。 张魁虽抢先逃跑,但那些飞刀,仅是阻拦了东方七一瞬而已,他脚步飞快,可出门没几步,便被东方七追上。 “该死!”张魁叫骂一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没有一丝迟疑,拿起便吹。 一声如笛般的声响,向四周传递,这一声哨响后,东方七脸上阴冷的笑容也失去,他的嘴边,不断的传出“咯咯”牙齿咬动的声响。 这哨,名为绝哨,是梅花尉密探独有的哨子,哨声一旦响起,便代表着这名密探陷入绝境,也代表着,这名密探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密探的生涯到此为止。 说是叫绝哨,在背地里,这个哨子还有着另外一个名字,“耻辱之哨” ,它代表着密探的尊严,有时,甚至是死,密探也不会吹响它。 “为什么,我想做的事,你们总要拦我!”东方七将之前的飞刀扔了过去,“唰唰”几声,张魁双腿鲜血直流,他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张魁倒地后,东方七反而不再上前,他急匆匆的转身,似乎是要进入钟楼。 “他要提前引爆?”张魁心中一惊,除此以外,还有什么理由,对方能将自己放任不管,一定是知晓哨声,怕有人来阻拦,不行,绝不允许提前引爆,那可有三个洞。 张魁咬牙起身,手也摸到腰间,他望着东方背影,眉头紧锁,但眼中,却是充满着决绝。 “拼上一死,也绝不能让你如愿!” 第七十九章 迟到的抱歉 张魁咬着咬牙,他将身后的短弩拿出,稍作瞄准便射了出去。 这弩虽短,但力道却是大得出奇,东方七只觉着身后有动静,急忙闪到一旁,便看见弩箭飞过,刺入钟楼的墙体,整只箭,竟然全都插入墙体之中。 虽是如此,东方七也不愿回头,他稍作停顿,便要继续望里赶。 “嘣~”的一声,此时东方七才发现,箭羽的后边拴着一条小绳,此时绳子绷直,身后,也响起铁器破空的“唰唰”声。 千钧一发之间,东方七转身下腰,张魁的匕首,带着寒光,紧紧贴着自己面门不过一寸之间掠过。 当他回过神后,稳住身形一看,张魁此时双腿流血,有些踉跄的爬起,他艰难的迈着步子,但速度却显得快得出奇,眼看就要先一步进入钟楼。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东方七双眼通红,嘴里不断反复的念叨。 他脚尖点地,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的残影。 张魁脚下疼痛无比,但疼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由于血量流失,双腿变得僵硬,一丝力气也提不上来,他每跑一步,浑身都颤抖不已。 “呜”的一声,在张魁耳边响起,他慌张抬手,“咔嚓”一个脆响后,张魁只觉着疼,从骨子里透出痛,他扭头一看,自己防御的手,竟被东方七一记手刀给劈成骨折。 “啊!”一声大叫,但这却不是张魁所发出的。 张魁扭头,一口咬在东方七劈来的手上,一用力,竟将对方手上的肉给撕了下来。 东方七吃痛的跌倒在地,他左右翻滚,但张魁丝毫不想理他。 “呸”张魁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不管不顾的继续往里走。 他一步一步的接近着引线,那只伸出的手掌离它越来越近。 “还有两步,还有两步。”张魁不断呢喃,似乎是想给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打气。 “嘣~”突然一声弦响,张魁站在原地,那只高举的手也放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东方七笑了起来,那笑容,扭曲如地狱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他轻轻甩了甩手,仿佛手间的疼痛毫不在意,他走到张魁身前,轻轻的拨弄着插在他胸膛的箭羽。 “绝望么?暗箭还多着呢。”小声的在张魁耳边说道。 那声响,宛如魅人心魂的鬼魅在吟唱般。 “哈哈哈哈,这表情,太美了,太美了!”东方七的脸上,又充满了愉悦的笑容。 “吧嗒~”张魁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他望着在一旁嘲笑着自己的东方七,闭上了眼。 在闭眼的那一刹那,眼中无数的画面闪过,有卖串的时候,有与张达供饮的时候,有尹恩愧望着他,显得有些愧疚的脸,但最终,却停留在明月湖上,春日的明月湖。 画面中,阳光明媚,春风暖人,一名穿着碎花裙,打着油纸伞的女孩在湖边走着,她走走跳跳,十分的活泼可爱,突然,她脚下不稳,身体失去重心,马上,便要摔入明月湖中。 但画面中,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挽了回来,她姣好的面容,泛着红晕与羞涩,占据了张魁的整个世界。 恍惚间,张魁仿佛听见自己呆呆的问着对方,“你…你是仙女么?” 女子宛若无骨的手扇了过来,她红着脸,叫骂了一声,“流氓。” 张魁喉咙的“咳咳”声响得更加频繁了。 “你是,在笑?”东方七狐疑的望着张魁问道。 张魁缓缓转过头来,他眼中带着如朝阳般的温暖,望着东方七,这一看,竟看得东方七心中发憷。 “笑什么,笑我,我好笑么?哈哈哈哈哈,我好笑么!”东方七抬手成刀,手间一晃,便刺了过去。 张魁望着东方七刺来的手刀,一丝退让的神色也没有,眼中,依然荡漾着充满着幸福与满足的笑意。 突然,他抬起没短的手,将胸口的箭羽拔出,在用力的插入地上,借着箭羽,手上使劲,身形猛一提,向前拔高,往引线冲去。 他伸出双手,伸向那直入梁顶的引线,只要在前进一丝,就一丝,便要触碰到它。 恍惚间,张魁的世界,仿佛定格了般,这三番五次想要触碰的引线,仿佛存在着某种规则,某种张魁无法忤逆的规则,那边是,永不可及! “嘭~”的一声,东方七实在是太快了,他察觉对方意图的瞬间便立即改势,一脚踢出。 “都这样了,你怎么还不放弃!”东方七歇斯底里的喊叫,但张魁却处了发出“咳咳”的声响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可恶!”被击飞的张魁,丝毫没有估计身体的疼痛感,他只是恨,恨自己为何始终都无法触屏到那个地方。 “抱歉。”张魁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引线,心生又生出歉意,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这些歉意的对象到底是谁,是那些即将枉死之人,还是明月湖上的姑娘。 此时张魁眼里境变得模糊了起来,他心中泛着酸楚,抱歉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想起,此刻的他,心间无比的想念那个明月湖上的姑娘,那个配了自己走过岁月,撑着油纸伞的姑娘,仿佛只要一个恍惚,她过往的音容笑貌便会清晰无比的浮现在自己眼前。 但,张魁却违心的不敢去想,因为他知道,若他一想,自己便会后悔,后悔调查进入这个钟楼,后悔调查这个案件,后悔成为密探。 但自己,应该后悔吗?张魁不知道,他只能在最后的人生中,带着歉意,他不想对自己的过往抱有悔意。 “抱歉。”一时间,张魁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眼前,也越来越黑,慢慢的,他闭上了眼,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所有直觉。 “抱歉。”突然一个声响在黑暗中响起,那声音,宛如黑夜中的月亮,照亮了世界,也来了希望。 张魁想要睁开双眼,但,就连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抱歉。”新月将张魁轻轻的放下,他愤怒的一跺脚,脚下的地板竟变成许多碎片弹起,他深深吸气,大喝一声,一掌击出,掌间,带着无尽的愧疚与歉意。 在掌间的顶端,仿佛空间都被压缩过般,变得有些透明,呈现出些许可观的模样,接着,无尽的风压,毁天灭地的风压,带着空中的碎石,仿佛要撕裂整个天地般,向前方席卷而去。 这些碎石在风压的驱使下,宛如箭羽般飞出,每一粒都带着破空的声响,急速的飞跃。 东方七极力的躲避,轻功被运转到极致,一时间,整个屋子里都是东方七的身影,在身影停下之后,东方七身后的墙壁竟出现无数的小孔,而那跟从梁顶悬挂而下的引线,竟消失不见,整个房间,找不到一丝棉布的痕迹。 “抱歉。”新月又说了声抱歉。 他望着不省人事的张魁,愧疚无比。 一名梅花尉的密探尚且如此,自己身为月夜的头,竟然想着去休息,若不是那声哨响,今夜,怕不是要有多少枉死之人,而这名密探,也将白白牺牲,他的所有努力,也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从哨声响起,到此时,已经过去了些许时间,他看着东方七,在看看张魁,揪心的疼! 他在这段时间里,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新月心中一遍又一遍的述说着歉意,他觉着,他实在无任何脸面,面对任何人。 他恶狠狠的刮了一眼东方七,东方七一时间竟被对方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弹,身后,也是湿了一身。 第八十章 可敢与我比剑 “你放屁!”陈寿少见的大放厥词,他脸颊有些发红,似乎有些激动。 “宰相,莫不是被人戳到痛处,恼羞成怒了?”王邵微笑着说道。 “圣上。”陈寿上前一步,手中拿出一本古朴的本子,“圣上明鉴,他王邵售卖军备,还诬陷臣将密室的军备私吞,这是王邵的账本,圣上一看便知。” 说罢,宰相便小心翼翼的上前,将账本呈予皇帝。 皇帝结果账本后,细细的翻阅,但随着账本的翻阅,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来人!”皇帝,将账本放下,“将王邵压入天牢。” “圣上。”王邵脸上依然带着笑意,没有一丝慌乱,“圣上乃明君,臣被人诬陷于此,圣上要压臣受审,臣自然坦荡受之,但一切尚未明了,臣,恳请,圣上赐予一个解释的机会。” “好,别说朕不念情分,朕给你解释。” “吾皇万岁。”王邵躬身谢恩。 “圣上,这账本,是他人伪造的,为的便是要陷害臣,臣一身忠良,到头被他人迫害,臣死不足惜,但那些小人,长期以往,定引乱之。” “那这么多屁话,你说有人陷害就陷害了?证据么?”怀王一脸不爽的说道。 “现银呐,方才陛下翻阅账本,臣见陛下翻了许多页,这么多的记载,又是贩卖军备,那可是暴利啊,总不能说,臣坐着杀头的买卖,还亏本吧,那经营之物,所得钱财,在哪?宰相大人,在哪?” “圣上,却是没有查到异常的银两。”陈寿摇头说道。 “爆炸案开始,臣府中被上下围得水泄不通,若真有钱财,也无法瞒天过海的转移,陛下,有些人,仅凭一面之谈,便污蔑臣叛国,居心叵测啊。”王邵笑道,瞟了一眼陈寿。 “王大人,这些军备是从你府上查出的,你有何狡辩的。” “宰相大人,我念您年岁以高,有些事,我知晓也不想追究,您为何要苦苦相逼,不怕自取其辱吗?” “我苦苦相逼?”陈寿笑道:“大人,您要不说个一二三来,老臣乌纱帽也不要了,定要与你拼到底。” “好,好。”王邵笑道:“确实,军备是从臣府上查出的,没错,但臣家里,为圣上分忧,日日夜夜赶制军备,臣为君分忧,便在自家测试军备合格否,有何问题。” “反倒是,怕人心叵测,臣便专门建了个密室,以免被人以此发难,哪知,倒头来,还是逃不过他人的算计,宰相大人,您也是盛传贤德之名,为何这般阴毒,陷害我便算了,竟然还接着查处的由头,私吞军备,您以为,我不知么?” “你放屁!”陈寿实在受不了王邵不要脸的模样,又怕了一声,“圣上明察,当晚工部侍郎钱君禄与臣一同,这些军备,现在便在工部之中,只要派人查处宰相府,在传工部侍郎一问,臣青白与否自然明了。” “传,工部侍郎。”皇帝淡淡的说道。 … … 城北钟楼里。 新月轻轻的摸索这张魁,他脉象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失去姓名,但…但伤势虽严重,箭羽并没有命中要害,还有生还的可能。 新月赶紧封住张魁伤口血脉,又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些药丸,塞入张魁嘴中,确定对方咽下后,脸上的神色,才算好转了一些。 整个过程说长不长,但东方七却安静得出奇,他在一旁一动不动,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东方七,你很好。”新月站起身来,他如望死人般望着东方七,一股威压无形散发出来,那是在刀尖上,徘徊过无数次之人,才能有的杀气。 “新爷谬赞了。”东方七脸上带着阴冷笑,整个人气势不断上升,这间不大的房间里,仿佛承载着两只上古巨兽般,弥漫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威压。 “京城,从未有人从我手中逃过两次以上,这是咱俩,第四次交手了吧,桂花林之人,是你吧。” “是我,新爷抬举,说句难听之言,也从未有人在我手中活下来过,您,却是追杀了我三次。” “哼哼。”新月冷笑一声,不在作答,他身形下压,腿间发出如弹簧压实的“咯咯”声。 忽的一下,他双腿猛的使劲,腿下的地面如数裂开,身形也是快得出奇,一瞬之间,连人带掌,已经是要接近东方七的面门。 东方七见对方袭来,身形迅速后退,两人中间隔着两三寸的距离,但新月始终是无法触及对方。 “新爷,您不是以为,我要与你比身手吧。”东方七笑道。 突然,四周寥寥寒光闪起,“唰唰唰唰…”带有某种节奏的箭羽声传来。 新月急忙收住架势,躲避这些飞来的箭羽。 渐渐的,声响越来越快,箭羽也是越来越多,新月躲避不急,身上,开始出现些许被箭羽擦伤的伤口。 “哈哈哈,新爷,您善于抓人,而我,却是善于杀人,我手上功夫确实不如你,但杀你,不一定得用手。”东方七冷笑着说道。 密密麻麻的箭羽,越来越多,眼看新月便要如张达那般死去,可新月的眼神中,却无一丝将死之色,他目光冷冽,带着怒意,眼潭深处,含有光辉。 只见他双腿一跺,无数碎石飞溅,接着,那双带着些许老茧的手,成掌急速飞舞,猛烈的风在此刮出,无数的碎石也随之射出。 “叮叮当当”一阵响,新月收掌,满地,均是箭羽与碎石。 “新爷牛啊。”东方七也不恼,他怪叫一声,便逃蹿上楼。 新月见状,也是急忙追上,可刚刚出头,一柄三尺来长的剑,泛着青光便横劈过来。 新月稍作躲避后,便传来东方七的笑声。 “敢与我比剑否?”东方七笑道。 新月上楼一看,屋子的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此时桌上放着两柄剑。 “比剑你嫌命长么?”说罢,新月便从桌上拿起一柄约四来长的长剑。 新月刚刚拿起,东方七便持剑冲来,他一剑竖劈,新月也是举剑防御。 “锵”的一声,新月手里的剑竟被东方七斩断,新月急速后退,但始终退避不急。 “噗嗤”一声,一道长长的血痕,从肩膀到腰间泛起。 “哈哈哈哈,与你比剑,亏你想得出。”东方七大笑,手中的剑却是没有停留,刺向新月。 第八十一章 绝境中的阳光 新月将手里的剑柄一扔,满脸的怒气,他不退反进,冲进对方的攻势中。 东方七长着剑长,手中舞得飞起,无数剑影如倾盆大雨般“浇”向对方。 新月也是守着方寸,在方寸之间,身形已经显得模糊,那些如雨水般的剑影,贯穿残影,却没有一滴,落在新月的身上。 突然,“锵”的一声,新月双手夹住长剑,手中猛的一提,长剑断成几截,东方七慌忙后退,但哪有新月的掌快。 “嘭”的一声,东方七直线飞出,撞在墙上,墙壁被他撞出一个大窟窿。 新月立马冲了过去,一脚踩在跌倒在地,东方七的手上,“咔嚓”的一个清脆的声响,东方七的手竟出现一个诡异的弧度。 但奇怪是,他竟然没有一丝喊叫,他冷眼直勾勾的盯着新月,那眼里,带着无尽的恨意与无尽的疯狂。 “到此为止了。”新月又将他另外一只手踩断,“我也不杀你,自然有地方,定你的罪。” “哈哈哈哈。”东方七不叫反笑,“定我的罪?我何罪之有?” “爆炸案,一百来条人命,你说你没罪?” “我有罪,那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呢?他们一个决定,一次谋划就死上千的人,你怎么不去抓他们,你去啊!”东方七歇斯底里的大叫大笑,显得无比的疯狂。 但这一问,却让新月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孤儿,孤儿你知道么!”东方七口中直吐鲜血,但嘴却不肯停下。 “我不知道我父母在哪,我记事开始便在流浪,他们抓住我后,教我什么你知道么,教我杀人,哈哈哈哈哈,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学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人,哈哈哈哈。” “新爷,您在京城不常外出,这里一片欣欣向荣,你哪知道外边的疾苦,边关战事,有家破之人,流民涌现,去抢他人的粮食,被饿死路边的事情还少么,新爷,您猜猜,我父母怎么死的,哈哈哈哈哈,便是被被流民抢了家长的粮,活生生的饿死的,哈哈哈哈哈。”东方七大笑,但眼神却冷得如魔域中的寒冰。 他一边笑,一边说,“我从小便是暗卫,但我也是人,我喜欢一些小东西,但你们却将我心中喜欢之物给剥夺殆尽,我不敢有任何感情,不敢有任何想法,渐渐的,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人,哈哈哈哈,新爷!你说我是不是人!” 新月退回两步,摇了摇头。 “直到我遇见了她。”这时,东方七的脸,疯狂阴冷消失殆尽,目光,变得柔和了起来。 “她的笑,她的话语,她是那么的美丽,可为什么,她就非得给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办事,办不好,连命都没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要我了杀她,她…她死在我的手里…”说道这里,东方七竟然哭了起来。 “你说的是,万香?” “你不配说她的名字!”东方七用力的挣扎。 不知为何,新月望着东方七,心中的怒意,一丝一丝的消散殆尽。 “我也是孤儿。”新月淡淡的说道。 “我知道流浪是什么光景,我也曾恨这个世界,我恨为何人,是这般的冷漠”。 “在寒冬之时,我没有吃的,就跌倒在大街上,路过的人,匆匆过往,却没有一人拉我一把,我那时也恨,我恨不得将那些,眼中带着冷意的人,统统杀光。” “那你抓我干嘛,我们去杀了他们,现在去杀了他们。” 新月摇了摇头,“但我遇见了怀王,虽说我与你一样,去到王府后便成为月夜的一员,但这里,不在是冰冷的世界,他们每一个人,都向太阳一样,就连刚刚差点就死在你手中的探子也是如此,他人死活,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拼了命也要管,东方七,这世界不是如你想象般如此龌龊,你错了。” “哈哈哈,我错了!”东方七挣扎着跳了起来,他翻身而起,又逃了上楼。 新月轻叹一声,继续追捕,可还在楼道,东方七便一跃而下的踢了过来。 新月双手成十,护住胸口,对方的攻击也是毫无作用。 “嘶~”一个诡异的声响,东方七的腿角竟溜出几条毒蛇。 新月大惊,他用力将对方弹开,双手也是想要击退毒蛇,但这一切实在是太过突然,毫无准备的新月,最终,还是漏掉一条,毒蛇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腕。 一瞬间,新月突然觉得天寒地冻,他摔倒下楼,缩成一团,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冬日,那个自己儿时,倒在雪地里的那个冬日。 而唯一的不同的是,周围那些冷漠的人,变成了东方七,但两者又是出奇的相似,因为,他们的双眼里,都是一样的冷。 “哈哈哈哈,你没救了,这毒,只有我又解药。”东方七双手虽然断,却依然如孩童般,跳来跳去。 “你以为,你将引线弄没了我就失败了么?”东方七笑道,说罢,他嘴里便发出一种非常奇怪的“吱吱”声,一时间,竟然出现几只老鼠在他一旁。 “一楼的梁顶有燃香,你猜,这些小家伙,会不会叼着它去洞里点燃引线。” 东方七那满是得意的脸,慢慢靠近新月,悄悄的说道:“看你快死了,我与你说个秘密,之前你不是问,炼铁厂的人为何这么经历充沛么?我告诉你,因为他们将许多人都藏了起来,分几波人进行打铁,所以,你明白么?” 东方七嘴里又发出几声怪响,几只老鼠便往楼下冲了过去。 东方七戏谑的望着新月,上蹿下跳。 “杀了吧。”突然,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 云长出现在钟楼的二楼,他脸上失去了以往的春风,此时,皱着眉头,神色难以说清。 话音刚落,几柄长剑便刺向了东方七。 “御林卫!”东方七大惊,他赶紧跳窗而出。 “还追么?” “外边不是有这么多人么?不追了,王邵不会放过他。”云长淡淡的说道。 “老鼠!”新月吃力的喊道。 云长扶起他,点了点头,“来晚了,有只老鼠逃过,叼着燃香进入洞中,也不知最后通向哪,听天由命吧。” “还有!”新月想要说话,但话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 “炼铁厂的事是么?我听见了,你放心,我现在便入宫,将此事与怀王、宰相说明。” 新月将手放下,他望着云长,云长脸上带着如朝阳般的暖意,就好像初次见怀王的情景一样,“对…对郡主…”话没说完,咽了气。 “带去怀王府,找大夫来医治。”云长对一旁的人说道。 他看着被人抬走的新月,长叹了一声,“放心,即使你不交代,我也会对忧离好,我用我的性命,与你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