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记》 第一章 辉煌门面草絮里 宗亲之家乱象多 盐粒般的雪籽纷纷扬扬落下来,打在百叶窗上沙沙作响。 京城的雪是沙质的,难怪昔年谢安问家中子弟“白雪纷纷何所似”,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当然广为后世称赞的是谢道韫的“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家是金陵望族,他们咏的雪是秦淮河畔朱雀桥边乌衣巷里温柔缠绵的雪,江南的雪是棉质的。 三奶奶坐在窗边做针线,不时抬起头来揉揉后颈,看着窗外雪景走会子神,针线活做久了伤眼睛伤脊椎,她不过二十出头,眼睛已有些晕花了。没办法,这府上人丁兴旺入不敷出,宗室排场却还要摆,他们三房是嫡次子,以后无爵可承,又有三个孩子要嫁娶,每月只靠着府上的月钱过活,一文钱都得掰成两份儿花。 思及每日的琐碎鸡毛,三奶奶轻叹了口气,只是看着炕上三个一处玩闹的娇儿,又由衷欣慰,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丫鬟芙蕖支起门帘来,迎进一身风雪的男主子,瑞三爷掸着雪珠子走到碳盆边上去烤火,嘴里骂着瘟天不让人出门,这大风大雪的,他找兄弟们喝口酒都要早早回来,防着天晚了路不好走。 待得身上烤暖了些,瑞三爷才去炕上抱孩子们,三房三个孩子皆是正妻所出,嫡长子宇文铮今年四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一见父亲过来就攀到了他背上,嘻嘻哈哈地问爹有没有给他带糖人回来。 瑞三爷掐了掐小子的嫩脸面,让他张开嘴来,“吃多了糖长虫牙的,虫子爬进你肚子里去!” 唬的小孩子皱起眉头来捂肚子。 三奶奶面带温柔笑意看着炕上爷几个,丈夫虽没什么大出息,却难得待孩子们好,三房没有庶出子女,以后分了家都是自己人,再苦也甘之如饴。 小些的一对龙凤胎刚满周岁,也会喊爹娘了,瑞三爷最爱小女儿,一手揽了一个放在膝上,从衣襟前的暗兜里掏了一对红蝴蝶绒花出来,在小女儿眼前晃悠。小女娃娃或许还不知道爱美,但喜欢鲜亮物事,伸着手要,瑞三爷给女儿别在头上,却不想小儿子也喜欢,也伸了手要,瑞三爷便给他也别了一只,倒让大哥宇文铮笑话弟弟戴女孩儿头花,只是小男娃娃听不懂,见父亲哥哥都在笑,也跟着咧嘴笑,口水流了一下巴。 瑞三爷招手让三奶奶过来,“别做了,我走的时候你便在做,我回来了你还在做,别累着自己,府上还能短了咱们的衣裳穿不是?” 东海郡公府是旁枝宗室,瑞三爷的祖父是太祖皇帝的堂弟,太祖皇帝登基称帝后惠及家人,给本家的亲兄弟叔伯兄弟们都封了爵,瑞三爷的祖父当时得了个郡王爵。 东海郡王并未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在乡下做泥腿子侍奉老人,太祖皇帝登基后碍于叔伯兄弟情分给了个郡王爵,传到如今的瑞三爷的父亲头上,便是郡公,下一代到瑞三爷的大哥头上,便是县公了,县公之后无爵。 现任的东海郡公也是跟着父亲在乡下长大的皮孩子,八岁时才跟着父亲进了京,彼时国家初立百废待兴,经过多年战乱民生凋零礼崩乐坏,太祖皇帝忙着整治国家,哪里管的着本家这一群泥腿子亲戚,因此东海郡公没受到什么好教育,进京之后便在家里混玩着,到十五岁要说亲了家里才给请了个先生,教了他两年,只稍微识得几个字罢了。 这东海郡公旁的本事不大,生孩子的本领倒是不小,他是父母生了四个女儿后才有的独子,从小被惯的不成样子,老爷子老太太都是乡下人想法,觉着多子多福,因着他们只有一个儿子,便让东海郡公多生几个儿子传香火,东海郡公和正室夫人便生了三子一女,又有妾室给他生了三子四女,光靠他郡公爵的俸禄食邑,养这些人着实吃紧。 三房是正室夫人嫡次子,卡在中间不冷不热的,但好歹有母亲照拂,总比那些庶房过的好些,如今瑞三爷还有五个弟妹未嫁娶,光是这笔费用便很让府上头疼了。郡公夫人攥着嫁妆私房不撒手,反正她的子女都成家了,剩下的那些能成便成,不能成就分出去,她可懒得管,府上钱袋子便是见底了,也别想她出一分钱,她的私房都是要留给自己的血脉的。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府里这么多张嘴都是要嚼用的,东海郡公为了银钱之事时常和夫人吵闹,希望夫人拿些钱出来给庶出子女嫁娶,夫人不愿,庶子是你和妾室生的,你和你的妾室给他们准备聘礼嫁妆便是。 郡公夫人对这府上的乱象也是眼不见为净,从嫡长媳进府后便将中馈交给了儿媳打理,她只作老封君含饴弄孙,三房新生的龙凤胎可得她的眼,怕委屈了一对金孙,私下里贴补了不少,倒让世子夫人不忿,凭什么她做最苦最累的活,却让三房得好处!一气之下抱了病,交出了掌家权,谁爱接谁接,她也要歇几日。 三奶奶几个孩子还小,无暇掌家事,五奶奶刚进门不久,推说脸皮薄也不愿接,几个庶出儿媳倒是想接,郡公夫人不让,只得自己接下了。这府里便是再不济,也是她儿子的府邸,由不得那些庶出染指。 三奶奶想到府上乱象,心头又泛起忧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分家,她们一家五口分出去过小门小户的日子,总好过在这府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其实也称不上金玉其外,京里谁人不知东海郡公府的家底,人人都当笑话看呢,他们家也就这个姓最拿的出手了。 噢,就这个姓还是后来改的,你见过哪个村的泥腿子姓宇文的?他们家原本是姓周,太祖皇帝当年揭竿起义,在路边碰到个算命的半仙,说他是皇帝命,只是这个姓氏碍了他的前程,需得改个复姓添些贵气,太祖皇帝便自己择了宇文二字,恰好北周王朝是姓宇文的,太祖皇帝也舍不得自己的姓,立国之后便以周为国号,称为大周。 叫是叫大周,其实南方还有两个小国并未降伏,周朝不该叫周朝,该叫周国才是,周国目前并不是大一统的国家,待一统中原之后,才能叫大周朝。 第二章 帝王膝下子嗣薄 贪功祖父献金孙 如今大周皇位上坐的是泰安帝,乃是大周开朝以来第三代帝王,从小接受大学士教导,帝王该有的文治武功权谋心术都学的不错,本人也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称得上是位好皇帝,只是他如今心中大业不是征讨南方的陈国和梁国完成朝廷大一统,他的当务之急是让太后有个孙子,让朝廷有个储君。 泰安帝时年二十有五,膝下空虚,后宫不说佳丽三千,也繁花似锦,却连个公主都没有,要不是早年有妃嫔怀胎小产,朝臣几乎要怀疑皇帝的生育能力了。 大周建朝不久,皇帝无后是动摇国本的事情,与其他皇帝被御史劝谏切勿沉迷女色荒废朝政不同,泰安帝日日被朝臣催着泽被后宫绵延子嗣,甚至太后都说,如果皇帝到而立之年还未有子嗣,宗室和朝臣可能会择旁枝宗室子入继帝后膝下作为嫡长子,万一过继了子嗣后皇帝又有亲子出生,可有的饥荒打了。 泰安帝日日被前朝后宫催着,也有些急躁,只是这子嗣之事哪里是急得来的,泰安帝多次请惠国方丈进宫说话,惠国方丈只言子孙缘分未到,急不得,但他日前再次进宫时,却言及紫微星旁有一对小星闪烁,他掐指一算,这是为皇室添福的贵人到了。 泰安帝忙问贵人在哪里,惠国方丈却捋须摇头:“贫僧不知是谁,却猜到了大致模样,民间有说法,有那家里求子不得的人家,便抱了亲戚家的孩子来家里养几天,便能引来子嗣,我想那对小星便是上天的指引,陛下可在宗室皇亲家里寻一对年纪相仿的童男童女,年龄在一至五岁之间,需得健康活泼的,放进中宫抚养,直至他们引来陛下的子嗣。” 惠国方丈是惠国寺的住持,原本该是弘扬佛法为国祈福的,但从开国起,几位皇帝都尤其信任惠国寺的高僧,把钦天监撂在了一边,一有点什么不顺遂的都找惠国方丈,惠国方丈被他们烦扰得无心念佛,如今连夜观星象的话都说出来了,好歹先堵他一阵子。 泰安帝和太后都对惠国方丈的话很是信服,翌日早朝时皇帝便在朝上说了这话,家里有适龄的孩子的人家,都动了心思。能把孩子送进宫里抚养,常伴帝后身侧,无论男女,总是有数不尽的利处,但伴君如伴虎,万一把孩子送进去了,过了几年却没有给皇室带来子嗣,届时陛下发怒,岂不是给自家招祸嘛! 这事儿有利有弊,真正心疼孩子的人家,或是图稳的,都不会沾手这事儿,但总有那么些利欲熏心贪功冒进的,有在皇帝跟前挂号的机会,说什么都不能放过。 东海郡公就是这其中一员,他没有实职,是不能上朝的,但这事下朝后一传扬,京里都传遍了,东海郡公立刻就想到了自家三房的一对龙凤胎孙儿,说什么要一至五岁的灵童进宫招福,还有比他家的龙凤胎更有福的么? 东海郡公打着这个主意,也没有同家里人商量,径直就拎了两盒点心去找宗正礼亲王说话了。想捞这功劳的还不少,都是些落魄的皇亲国戚,但东海郡公家龙凤胎的噱头确实压过了其他家孩子,要说天降灵童,你们这些人家的凡夫俗子怎么比得上我家的吉兆祥瑞? 礼亲王也没当即应下,只说进宫请示陛下和太后,东海郡公却已经把这当成名额当成自家的了,回家之后就召集了全家人来开大会,着重叮嘱了三房把龙凤胎带来。 瑞三爷和三奶奶只当是二老念叨孙子孙女了,也不做多想,带着孩子就去了,进了堂屋后满当当一屋子人,郡公叫了奶娘抱龙凤胎来看,看到一对金孙笑得见牙不见眼。 “爹,什么好事儿呀,笑得这么高兴。” 东海郡公特意去金玉阁打了一对金锁来,给一对金孙挂上,一边道:“好事儿!是你们三房的好事儿,更是咱们全家的好事儿!” 屋里众人被他说的心痒痒,哄着他快说,东海郡公被奉承够了,才将这等好事说了出来。 “咱们家的哥儿姐儿要有大造化了,老三媳妇,你好生准备着,缺了什么尽管问你母亲,待宫里来了旨意,便将孩子们送进宫里去。” 在东海郡公看来是天大的好事儿,三房夫妇俩却没法开心,“爹!您怎么也不同我们商量一下,就将圆圆阿暖的名字报上去了呢!他们还不知事,送去宫里做什么,咱们家的男儿没本事挣前程,倒让两个小娃娃去谋利,我……” 瑞三爷虽没什么本事,疼爱孩子的心却不差,要与刚满周岁的子女分离,他也不愿意,他们家也不是穷的吃不起饭了,缩减一下开支,怎么就要用两个孩子去谋前程呢!万一两个孩子进宫住了几年,皇室却没有添丁,惹了帝后迁怒怎么办! “你什么你!你有本事去谋前程?没有就别阻着你孩子自个儿博前程!家里这个样子,能和皇室挂钩还奢求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儿,两孩子进宫是去镀金的,你叫嚷什么!” 被父亲这么一堵,瑞三爷梗的说不出话来,他也是个混不吝的,张嘴就来,“爹要是有本事谋前程,哪里用得着我们子孙去拼搏?您生了这一大家子人,倒要让我襁褓之中的孩儿去和宫里贵人讨好?圆圆和阿暖不去,您这么多孙子孙女,谁爱去谁去!” “你个不孝子!”东海郡公气的要拿拐杖砸他,被身边一干人拦住了,小孩子们见祖父叔伯打闹起来,吓得躲在母亲怀里哭,郡公夫人狠拍桌子,“都别闹了!也不怕让小辈们看笑话!几个媳妇先带着孩子们下去,别吓着小人儿。” 三奶奶带着孩子们下去,临行前泪眼朦胧望着丈夫,希望他能保护好孩子们,不要送孩子们去那吃人的地方。 第三章 双后慧眼择灵童 一家欢喜几家愁 三奶奶终究是失望了,经过家人一番洗脑,瑞三爷已经被半策反了,觉着自己没什么用,家里也不景气,不能为孩子们提供什么助力,哪里还能断他们青云路。 “我不想让他们走什么青云路,只要他们平安喜乐过一辈子就成,咱们安安稳稳的不好么?一家人在一处,比什么荣华富贵都好。” 三奶奶只是个普通妇人,悔教夫婿觅封侯,瑞三爷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疼媳妇孩子,她便知足了。 瑞三爷垂着个脑袋,闷闷地说话:“咱们这样想,万一孩子们长大怨咱们呢?怨咱们没给他们个好出身,若是他们知道自己曾经有飞上枝头的机会,就被咱们这对短视父母阻了,他们会不会怨咱们?” 三奶奶也陷入了沉默,因为长子铮哥儿听说弟弟妹妹能住进宫里后,兴奋地拍着手掌说他也想去,宫里有最华丽的屋子,最美味的吃食,最漂亮的宫娥,谁不想去呀。 “爹也只是将孩子们的名儿报上去了,能不能选上还不好说呢,但咱们可不能表现出不乐意,就像爹说的,能与宫里搭边是沾光的事情,要欢欢喜喜地应下,如何能愁眉苦脸。” 三奶奶扯出个苦笑来,回头看着炕上熟睡的几个孩子,心里揪着难受,接下来的几日吃睡都不得劲儿,就怕等到宫里的催命符。 该来的总会来,虽然这对灵童名额许多人家都在争,但宫里帝后听说东海郡公家有一对龙凤双生子后,都点名要见见,毕竟是宇文氏的子孙,又是罕见的吉兆龙凤胎,作为招子灵童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宫里主子的意思,是先把孩子带进宫来看看,若是合意就留下来了,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他们自然要另择灵童。 到了宫里指定的日子,郡公夫人带着三奶奶和龙凤胎进宫,龙凤胎今儿打扮一新,身上的大红滚金边小袄是新做的,脖子上的长命锁是郡公夫人融了两个金镯子给他们打的,还特意在额上点了一点朱砂,就这么看着,和年画上的娃娃一般,三奶奶看一对子女讨喜的模样,心下更加煎熬,这会儿她便希望她的孩子们生的差一些了。 女眷从丹凤门进宫城,绕过前廷从仪月门处进后宫,有宫人带着她们去寿康宫觐见太后,这选灵童之事,是太后和皇后先过眼,最后由帝后一道决定的。 到得寿康宫门口,守在门外的宫人先进去通秉,待得里头传了信儿出来,再由宫人领着她们进去。郡公夫人逢年过节时都会往宫里来,只是座位靠后,与太后皇后都说不上话,三奶奶更是头回进宫,一颗心从来的路上便怦怦跳着没停过,如今要见正主了,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倒是两个孩子还不知事,支着脑袋到处瞧新鲜。 寿康宫里济济一堂,原只是太后和皇后过眼的,其他妃嫔也要来凑热闹,今儿带着孩子进宫的也不只东海郡公一家,宫里嫌麻烦,让几家报了名的都带着孩子来,她们只看这一回,看对了眼再请惠国方丈瞧瞧,若方丈也点头,便是他们了。 郡公夫人祖孙几个到寿康宫时,屋里人已经不少了,皇后娘家大嫂和弟媳便各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来,那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儿侄女,才三四岁光景,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后宫这一群女人,老的小的,都眼馋孩子馋的眼都红了,这会儿看谁家的孩子都亲热。 不过郡公夫人带了自家的龙凤胎来,立刻就抢了皇后娘家一对孩子的风头,那是皇后的亲侄儿,和其他女人可没关系,乔贵妃第一个夸这俩孩子长的好,若不是碍着太后还在,她都要伸手来抱了。 太后满面慈爱招手让奶娘抱孩子过来,待近了看,只见一双孩子皆是圆玉般的面团子,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望着太后头上的金凤步摇光芒摇曳闪烁,眼珠子也跟着转,只是小孩子家眼仁儿大,几乎只见眼黑不见眼白,再怎么转悠也不见大人的机灵狡黠,反而有些斗鸡眼的模样,煞是讨喜。 太后是眼馋孙子馋了许多年了,一看到这对龙凤胎就打心底里喜欢,问了哪个是男孩儿,便从奶娘怀里接了男孩儿过来抱着。小男娃娃好动,伸手想抓太后头上的步摇,奈何冬日里裹得严实,啊呜了半日手也没抬起来,太后看他眼馋的模样,笑着将头上的步摇摘下来在他眼前晃悠,怕簪子尖锐扎到了他,便让人去她私库里拿了一对锁片来,当作给两个孩子的见面礼。宫人一拿了来,奶娘便将两孩子原本脖子上挂着的锁片取了下来,换上了太后赏的。 两孩子都是安生好带的,并不怎么怕生,只要三奶奶还在这处,谁抱他们都不闹腾。接下来还有几家带着孩子来,太后眼里也装不下了,只留她们用了顿饭,到下午郡公夫人要带着龙凤胎回府,太后还满心不舍。 回去的路上郡公夫人说话口气都轻快了,看着一对金孙越看越喜欢,要不怎么说龙凤胎是吉兆呢,她这一对金孙,可不就是给家中带来福祉的嘛! 只是看到三奶奶那副哭丧脸,郡公夫人老脸一沉,看在她给自家生了对好孩子的份儿上,郡公夫人也就不骂她了,只是口气也不那么好,“你也不必这副脸色,这是孩子们的喜事,你做母亲的,该与有荣焉才是,没瞧见今儿陈家两位奶奶都什么脸色么?连国丈家中都争着抢着要的荣耀,你怎会认为它不好?” 皇后是想让自家的侄儿侄女进宫的,但太后更中意东海郡公家的孩子,皇帝还没掺和,她不问都知道,宗亲家的孩子怎么都比外戚家的孩子强,作为皇室的招子灵童,宗亲家的龙凤胎怎么都比承恩公府隔房的两个孩子适合。皇后如今只等着惠国方丈的话了,若方丈也说这两孩子好,她自然欢欢喜喜地接进来,这可关乎着她的生育大事,娘家的孩子再怎么亲,还有她自己的孩子亲么? 第四章 久雪初晴好吉日 灵童入住坤仪宫 皇帝虽也关心自己的子嗣大事,但要他陪着一群女人去相看孩子,他作为一国之君还做不来这么难看的吃相,因此他只是听太后一直在夸东海郡公家的孩子,对于母亲的话自然是信服的,便让人拿着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去惠国寺请示惠国方丈,惠国方丈只回了两个字,大吉。 太后抚着掌笑道:“自然是好的,龙凤胎本就是罕见的吉兆,八字怎么会不好呢!” 泰安帝道:“既然方丈也说好,便着人去将那两孩子接进宫来吧,便养在皇后宫里。” 他这样说,太后才想起来:“哎!这可不能随便接进来,得请个黄道吉日才是,唉,咱们去问八字时忘了问方丈什么时候接进来好,再让人去问一遭!” 皇帝多年无子,太后常年吃斋念佛,都快魔怔了,不仅是太后,宫里其他女人也是多方求子,事关子嗣之事,她们是一点儿都不敢疏忽,惠国方丈就是被他们问怕了,这些事情明明是钦天监干的。 皇帝略有些不好意思:“又去,是不是太劳烦方丈了?方丈都被咱们扰得无心念经了。” 还算皇帝有点儿自知之明。 太后可不苟同这般说法:“这有什么,惠国寺本就是为国祈福的,惠国方丈作为惠国寺的住持,为皇室消灾解难是他的本职工作,年底祈福时多给惠国寺添些香油,多给菩萨塑几个金身,还不够么!” 皇帝扶额叹息,还是让人去了,只是遣去的内监回来说惠国方丈出门去参加西湖灵隐寺的佛会了,要半年才会回来,皇帝无法,只得把事情交给了钦天监。 闲出个鸟的钦天监终于接到了活干,整个衙门从监正到打杂的小伙计,个个打了鸡血般振奋起来,务必要将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拿着龙凤胎的八字又是掐指又是演天算盘,说了一堆七星炎黄之类的话,最后得出个结论,要挑个艳阳天,且在正午时分接灵童入宫。 京城连日大雪,这两日雪已停了,艳阳天估计也就这几日,皇后得了消息便准备起来,让人收拾了侧殿出来,奶娘嬷嬷什么的都备好,小儿衣物玩具也都让尚宫局做了出来,就等着迎两个灵童入住。 你道为什么皇后忽然热络起来?她原是中意娘家侄儿住进来的,但太后和皇帝都喜欢东海郡公家的龙凤胎,惠国方丈也说好,她虽遗憾不是娘家侄儿中标,到底想要亲生子的信念压过了对娘家的庇护之心,没有孩子,她拿什么提携娘家? 皇后对龙凤胎也是安然接受的,却不想乔贵妃那个贱人,给皇帝吹枕头风,说皇后想接娘家侄儿进来,不喜欢东海郡公家的龙凤胎,不然这样,就让皇后接承恩公府的孩子住进坤仪宫好了,东海郡公家的龙凤胎住在她承欢殿,便看看哪对灵童的本事大,谁能招来子嗣。 乔贵妃是皇帝的爱妃,皇帝不算昏君,夹在贤后和爱妃之间时常都是和稀泥的态度,虽然乔贵妃出言不逊,小心思昭然若揭,皇帝还是没舍得骂她,只说她胡闹,宫里哪能有两对灵童。最后当然还是定了东海郡公家的龙凤胎,但皇帝也敲打了皇后几句,灵童招子是惠国方丈算出来的,又是养在皇后宫中,皇后如果心不诚,哪里能招来子嗣? 皇后诚心受教,心底又记了乔贵妃一笔,你想要灵童,我偏不给,你就眼睁睁看着灵童为本宫招来麟儿,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这个不结果的昨日黄花能笑到什么时候! 久雪初晴,腊月里第一个艳阳天正好是腊八时候,黄历上也说这日移迁居动土,东海郡公家的灵童便是这日入宫的。 郡公夫人带着三奶奶和一对孩子进宫,在家里时两孩子便吃饱了,皇后将两个孩子放在榻上逗弄,两个孩子也不怕生,被逗的呵呵笑,皇后看着也开怀。 在皇后宫中稍坐了一会儿,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儿犯困入睡,郡公夫人便识相带着儿媳告辞了,三奶奶极是不舍一双稚子,皇后道是她想看孩子随时都可以来,但皇宫哪里是她想来便来的呢?将孩子送进了宫里,除非宫里召见,否则她想见孩子一面可不容易。 趁着孩子入睡,三奶奶便撇下了他们,也不知道孩子们醒来没见到她会怎样哭闹。皇后倒是体会不了他们母子情深依依惜别,这会儿没了旁人,她细看两个孩子,确实生的挺好,忍不住在两个孩子脸上各亲了一口,私心里想着这若是她的亲生儿女便极好。 皇后看了会儿两个孩子的睡容,起身去处理宫务,不过几刻钟之后,便听到了婴儿啼哭声。皇后放下账本去偏殿,只见东海郡公家跟着灵童进来的奶娘丫鬟各抱了一个孩子在颠哄,两个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听着着实可怜。 皇后猜他们是想母亲了,但他们进了宫可不能让三奶奶也跟着住进来,想着这两孩子是要长住坤仪宫的,自己也相当于他们的养母了,也当提前练练手,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便上前接过了奶娘手中的男孩儿,学奶娘的样子抱在怀里颠颠哄哄。 连照看了他一年的奶娘都哄不好,刚露面的皇后对于孩子来说还是个生人呢,孩子哪里会听她哄,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两个孩子魔音穿耳吵得皇后头疼。 皇后忍着烦躁吐了口浊气,将孩子送回了奶娘手里,让奶娘把孩子哄好,她去御花园透透气,这宫里吵吵嚷嚷的,她在正殿寝房里都不得安生。 奶娘懦懦称是,不提皇后走后她们是如何的使出浑身解数,总之皇后回来时两个孩子已经安静了,她去侧殿看了眼,两个孩子坐在罗汉床上玩绣球,不哭的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嘛。 皇后上前想逗逗他们,结果两孩子一看到她,似乎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又张嘴大哭起来,气的皇后一甩袖子又走了!她就知道!这别人家的孩子再好也不贴心,若是接了她的侄儿侄女们进来,哪里会这般闹腾。 第五章 国母却无慈母心 金童玉女娇娇啼 冬日里天黑的早,皇帝理完了朝务后便往后宫来,听说一对灵童进了宫,他还没见过,这便去皇后宫里看看,也和孩子们培养培养感情,望这对灵童真能显灵,给他带来一双儿女才好。 皇帝兴致勃勃而去,还在坤仪宫门口便听到小儿哭声,皇后出来迎驾,皇帝问她:“孩子在啼哭,你怎的不去哄?” 皇后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他们的亲娘也不是他们的奶娘,我怎么哄?他们和我不亲,我哄不住。” “可你是他们的养母呀,把人家的孩子接进宫来,让他们离了亲生父母,你便得肩负起母亲的责任,你不去哄哄他们,他们怎会和你亲。” 皇帝说着头头是道,但和皇后一起去了偏殿,一人抱了一个孩子来哄,也是半点不管用,听奶娘说吃也吃过了拉也拉过了,还是哭,小玩意儿也不管用了,还能咋办。 皇帝也不会哄孩子,干脆做了甩手掌柜,让皇后哄着,他去承欢殿躲清净,气得皇后想把两个孩子扔出去,什么招子灵童,灵童再灵,皇帝不宠幸她,孩子还能凭空钻进她肚子里不成! 两个孩子初进宫的几日鸡飞狗跳日夜啼哭,将嗓子都哭哑了,嬷嬷熬了些雪梨汁给他们润喉咙,他们该吃还是吃该睡还是睡,但是吃完睡醒又开始哭,将皇后烦的不行,妃嫔也都在看笑话,乔贵妃更是道:“皇后娘娘不会哄孩子,不如让臣妾试试?” 还好两个孩子也没给乔贵妃面子,到了她怀里还是一样哭,任你再怎么丽色倾城,迷的住皇帝,可迷不住小孩儿。 就这么闹腾了几日,两孩子也渐渐安生了,渐渐习惯了坤仪宫的日子,大概明白了这就是他们以后要生活的地方,爹娘都没了,还好有熟悉的奶娘丫鬟,还有最亲近的哥哥妹妹,至于皇后,他们可能也知道皇后不喜他们哭闹,他们哭闹了皇后也不会哄他们,便安静了不少,只是不似以前那般活泛爱笑了。 待两孩子安生下来,皇后才在宫里办了个小晏,算是给一对灵童的接风宴,宴上太后抱了两个孩子近前来看,发现两个孩子木呆呆的,没了上回见的精神劲儿,小脸似乎也瘦了些,便埋怨皇后不会照顾孩子,难怪送子娘娘不给她送孩子呢。 皇后心头憋屈,心中对这两个小魔星咬牙切齿,还说灵童呢,没看出灵在哪儿,顽童还差不多,自从来了这两个小东西,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若真能给她引来子嗣,她也就受着这委屈了,若让她白受一场,她非得好好收拾这两个小东西! 皇帝又在母后和皇后中间和稀泥,拿两个孩子的名字起了个话头,“听说他们只有两个小名儿,叫什么团团圆圆的,小家子气,朕给他们择了个名字,男孩儿是个锋字,取利剑出鞘锋芒毕露之意,女孩儿是个婧字,望她承班姬之德道蕴之才,母后听着可好?” 宇文锋,宇文婧,好名字。 太后笑道:“你择的名字,自然是好的,你既说他们的小名儿小家子气,不如给他们择个大些的小名儿?” 这一家子是真把人家当自家孩子了,给人家取大名就算了,还能道一句多谢陛下赐名,却连人家的小名儿都要改了,这可是人家亲生父母取的,他们把孩子接离了父母身边,连这点念想都不给留吗? 皇帝知晓母亲很喜欢这对灵童,便道让太后来取,太后思了片刻,道:“惠国方丈说灵童招子,这两个孩子便是观音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来给咱们家送子来了,正好他们又是龙凤双生,不如便叫金童玉女,如何?” 在座众人无不拍掌附和:“极好极好!正是应景儿呢。” 皇后也觉着挺好,回去便交代身边人,以后都改口叫金童玉女,叫的多了,说不得真的就送子了呢。 金童玉女在宫里住了二十来日,转眼便到了除夕,除夕晚上宫里有宴席,东海郡公作为宗亲,宫宴是有他一席之地的,但往年只有郡公夫妇和世子夫妇能进宫,今年三奶奶也跟着婆母大嫂入宫了,托了她一对孩子的福。 儿女入宫后,三奶奶这大半个月就没有睡过安稳觉,时常梦到孩子们在啼哭,她却抱不到孩子们,那种痛感从梦里延伸到梦醒,她每日都惦记着孩子们在宫里过的好不好,茶不思饭不想的,人也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等到了除夕,三奶奶进宫看到了孩子,大半个月不见,两个孩子还是识得她的,朝她伸手喊娘,当着许多人的面,三奶奶便红了眼睛。 皇后也不欲阻着他们享天伦,让他们去侧殿说话,三奶奶抱着孩子们去了侧殿,到了侧殿皇后的宫人也识相地退下,只留三奶奶和原本从郡公府带来的下人陪着两个孩子。 三奶奶一看两个孩子的脸瘦了一圈,精神头也差了,见了母亲就哭着往母亲怀里钻,便知道孩子们在宫里过的不好,这样小的孩子,乍然离了父母家人来一个陌生的地方过活,怎么会好呢?皇后瞧着也不是满腔慈母心,怕是对孩子没什么耐心。而她,明知道孩子过的不好,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好生抱着两个孩子安抚,问下人道:“孩子们在这儿安分吗?有没有给皇后娘娘添麻烦?” 芙蕖道:“刚来的几日不大习惯,日夜啼哭吵的皇后娘娘不安生,后来便好了,如今安静的很,也愿意和皇后娘娘亲近了。” 芙蕖只说自家小主子的不好,但三奶奶听明白了,孩子们过的苦。 “陛下给哥儿姐儿取了大名,哥儿唤作宇文锋,姐儿唤作宇文婧,奶奶听着是不是极好的名字?” 三奶奶拭泪点头,“是极好的。” 芙蕖又道:“太后娘娘给哥儿姐儿改了小名儿,叫作金童玉女,便是应了送子灵童的名目。” 三奶奶含泪点头,哽声道:“太后娘娘取的小名儿,自然不是我们取的俗名儿能比的。” 孩子进了宫里,她是什么都插不上话了,连她给孩子们取的小名儿都改了,还有什么是她留给孩子们的呢。 第六章 帝后合衾苦耕耘 天之骄子入腹来 宫宴结束后,三奶奶跟着婆母出宫,临走时皇后道她日后逢年过节时只管跟着婆母进宫来,都是一家亲戚,要时常走动才好。 皇后话说的好听,但三奶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以后就逢年过节时宫里办宴跟着来看看孩子吧,旁的时候别来打扰。 不提三奶奶回家之后怎样和丈夫哭诉思念骨肉之情,也不提瑞三爷是如何的后悔送了子女进宫,三奶奶尚能逢年过节时进宫看望孩子们,他却是外男不得入后宫,除非等孩子们满了五岁功成身退,他这几年都见不到孩子们了。 金童玉女在宫里住下了,寄人篱下的孩子总是比普通孩童早熟些,帝后待他们不甚亲热,虽教了他们喊父皇母后,但毕竟不是亲生子,对他们没那么多耐心,和养小猫小狗一般,若他们机灵讨喜,帝后便愿意逗弄一番,若他们顽劣哭闹,两人都不乐意沾手,别人的孩子就是这样。 太后倒是挺喜欢两个孩子,她不常带着,见到的时候都是孩子们乖巧讨喜的模样,便对于皇后说的孩子难缠不以为意,这么乖巧的孩子哪里难缠了,分明是皇后不会带。 三奶奶逢年过节会进宫来看他们,但一年也就那么几次,有时隔的久了,孩子们都淡忘她了,譬如元宵过后宫里下一个宫宴是端午,隔了小半年,两个孩子见到三奶奶便生疏了,三奶奶又不能久伴他们,好不容易说了几句话熟络了些,她又要走了,大人小孩都难受,玉女抱着哥哥抹眼泪,在这凄寂深宫里,他们兄妹俩才是彼此的依靠。 金童玉女进宫半年,后宫还是没喜信爆出来,正好惠国方丈也云游回京,皇帝立刻便请了他进宫,问及原因,方丈只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皇帝问东风是谁,方丈道:“正是陛下您。” 皇帝不解,请方丈解惑,方丈道:“灵童养在皇后娘娘宫里,福缘已有了,只是这怀胎生子也不是皇后娘娘一人之事……” 余下的话,他作为一个出家人不好多说,但皇帝也听明白了,皇后得知后更是大喜,埋怨皇帝道:“你一月有大半时间不在我这儿,咱们家本就子孙缘薄,便是灵童再灵,这正事儿还不是咱们自个儿做。” 皇帝摸摸鼻子,答应和皇后一起努力,接下来的一个月日日宿在中宫,可把他累坏了,一月之后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有精力去灌溉后宫其他娇花。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帝后这般苦心耕耘,总算出了成果,皇后有孕了,不过孕期一月太医院便诊出了滑脉,为保险起见,等胎满了两月时,太医确诊了才说出来。 皇宫一片喜气,皇后有孕,那是普天同庆的事情,太后为了让儿媳安心养胎,将宫务接了过来,皇帝也是日日看望,这个孩子让所有人都翘首以待。 东海郡公家也得了厚赏,皇室多年求子,灵童进宫不久便为皇后带来了喜讯,可见确实是灵的。 连东海郡公家都爱屋及乌受到了嘉奖,更别提宫里的一对正主该是如何的花团锦簇,帝后二人看着这一双孩子,仿佛就看到了日后自己的孩子,满心满眼里都是幸福,金童玉女的待遇瞬间提高了不少,和正经的皇子公主一般。 灵童真招来了子嗣,后宫其他妃嫔看着皇后得意,眼红的不行,尤以乔贵妃为甚,“陛下,这灵童已经为皇后娘娘招来了子嗣,再放在坤仪宫可不就荒废了嘛!是不是也该放到别处尽力了呢?宫里只有皇后娘娘的一个孩子也是单薄,不如将灵童送到臣妾宫里来,若是皇后娘娘这胎是个男孩儿,臣妾便生个女儿,也凑成一对金童玉女可好?” 乔贵妃是个妙人,说话时撅起殷红小嘴儿,凤眼眸光流转,青葱玉指勾着皇帝的腰带缠缠绕绕,小模样煞是勾人。 皇帝咽了口唾沫,允她道:“若皇后这胎是个儿子,她平安产子后朕便将灵童送到你宫里来,朕一定会让你有一个咱们的孩子。” 若不是个儿子,灵童还是得留在皇后宫里,直到皇后产下嫡长子为止。 乔贵妃见好就收,笑着应下了,只心下却不平,若皇后一直生不出儿子,还一直霸占着灵童不成! 包括乔贵妃在内的所有妃嫔,都希望皇后生个女儿,最好生不下来就更好了,皇室多年无子,第一个孩子由皇后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都会受尽宠爱,皇后也会水涨船高地位稳固,这并不是她们乐意见到的。 皇后也清楚她们的想法,尽心养胎之余还找了许多求男偏方来吃,听说酸儿辣女,她虽然并不馋酸的,也不害喜,却还是刻意让自己多吃酸食,更时常抱了金童来逗弄,希望多沾沾男娃,把自己肚子里也带来一个男娃。 金童玉女是分不开的,皇后想单独与金童亲近,两个孩子都不愿意,皇后若强硬把人抱走,两孩子都会哭闹,皇后无法,只得把玉女也带在身边,心下却更加对这小丫头不喜。她早看出来了,龙凤胎里金童是稳重大方的性子,玉女就娇了些,回回都是她先哭闹,金童就会跟着哭。这要是皇后的亲生女儿,娇就娇些吧,可别人家的孩子,凭什么让她依着惯着。 皇后坐满三个月的胎,人已经养得非常圆润了,却从没害喜过,每日好吃好睡,人也养的容光焕发,宫人奉承道孩子乖巧,懂得体贴母亲,皇后极不乐意听这话,都说儿丑娘女美母,怀女儿安生,怀儿子折腾,从她这胎的种种迹象来看,难道她怀的是个姑娘么? 皇后极是不安,太医日日来请平安脉,皇后日日都问太医能否诊出胎儿性别,太医皆道看不出,但其实到胎儿六七月时,太医便有些准头了,只是他们深知主子心思,皆不敢说真话。 皇后心里也有了点谱,看玉女的眼神更加不善,如果不是这死丫头日日在她身边晃悠,怎么会带个女儿来! 皇后不顾玉女哭闹,要把玉女送回家去,只留金童在宫里陪她就行。她这疯魔的举动遭了太后和皇帝的反对,招子灵童是一对,她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杀驴拆桥,也不怕菩萨怪罪,万一把孩子收回去了怎么好!宫里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以前有过两个妃嫔有孕,都没生下来,他们实在不敢冒险。 皇后被他们这么一说也有些虚,只得把玉女留下了,但勒令她不许进正殿,就让她在侧殿呆着,金童来正殿陪她就行。 起先玉女也是哭闹不止,金童比她懂事些,安抚住了哭闹的妹妹,每日白日在皇后膝下承欢,夜晚回侧殿陪妹妹睡觉,所有人都在等皇后肚子里的孩子降生。 第七章 瓜熟蒂落金枝生 过河拆桥玉女堕 皇后临盆的日子在四月末,进入四月下旬,宫里便紧张起来,随着产期渐近,皇后也愈发焦躁,晚上噩梦连连,一下梦到她难产母子皆亡,乔贵妃那个贱人坐上了凤位,接管了她的坤仪宫和灵童,生了个儿子继承皇位,一下又梦到她生了个女儿,遭到了众人的嘲笑,而女儿长着长着竟然长成了玉女的模样! 皇后从噩梦中惊醒,带来腹部一阵抽痛,不禁痛呼出声,自皇后有孕以来,宫人睡觉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皇后一有动静她们便上前问候,“娘娘怎的了?可是要生了?” 奶娘产婆都是老早就备好了的,经验老道的产婆掀开皇后的寝衣一看,见皇后腹部青筋乍现不断蠕动,便知是要瓜熟蒂落了,有条不紊地交代宫人准备热水,将皇后挪到产房去,再把太医喊来。 皇后半夜生产,全宫人都被惊醒了,连太后和皇帝都披衣来看望,更别提其他妃嫔敢躲懒,金童玉女更是在熟睡之中被抱起来到了皇后产房外镇宅,若不是小孩子不能进产房,皇后巴不得把灵童带进产房去。 皇后是头回生产,孩子又被补的有些大,不太好生,还好伺候的产婆太医都是经验老道的,折腾了几个时辰,到翌日上午辰时末,总算听到了婴儿啼哭声。 皇帝太后忙不迭地问里头:“是男是女!” 里头寂静了一瞬,还是皇后身边的明夏姑姑回了句:“是个健壮的小公主。” 皇帝和太后一瞬就失了喜色,公主啊,虽早有准备,但还是抱了点侥幸心理,如今真得了准信,心里说不失望是假的。 乔贵妃笑着道喜:“恭喜陛下和太后娘娘喜得明珠,公主好啊,先开花后结果岂不美哉。” 只是这果可能不是从皇后肚子里结了,皇后折腾了这么久,费尽心思也才得个女儿,皇家子嗣难得,想再有一个可不容易,要不怎么说她没福呢,招子灵童都救不了她,就别占着窝不下蛋了吧,趁早把灵童让出来是正理。 太后懒怠理乔贵妃的幸灾乐祸,皇帝只是无奈一笑,算是认同了乔贵妃的话,公主也好啊,最起码减轻了他许多压力,皇室多年无子,外头已隐隐有传闻,说他于子嗣有碍,小公主的出生,算是破了这一谣言,先开花后结果,只要他有生育能力,皇后生不出儿子,其他女人能生,朝臣宗亲也就不会惦记着给他过继子嗣了。 皇后生完孩子后便脱力昏睡过去,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孩子,宫人将孩子抱来,她也不问男孩女孩,自己掀开了襁褓看,看到是个女孩,脸上失望之色明显。 女孩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她倒不会嫌弃,只是将未得男胎的不满迁到了玉女身上,如果不是那死丫头成天在她跟前晃悠,怎么会带个女儿来!如今女儿也有了,她只差个儿子,将玉女送回去,只留下金童给她招子便行了。 她是这般想法,在大公主的洗三宴上,有夫人问她大公主乳名叫什么,她便道:“叫玉女,希望她再给我带个金童来。” 她这样说,可将宫里的一对灵童置于何地呢,许多人都知道两个孩子的小名叫金童玉女的,太后更是脸色不好,皇后的吃相也太难看了,金童玉女的名儿还是她娶的,皇后这是公然拆她的台了? 乔贵妃惯爱和皇后叫板,问道:“大公主叫玉女?那娘娘宫里的女灵童叫什么呢?两个孩子叫一样的名儿,不会叫重了么?” 皇后道:“原本母后为他们取名金童玉女就是希望他们给皇室招来金童玉女的意思,如今玉女已经来了,她自然不用再叫这个名儿,便叫婧儿吧。” 皇后毫不掩饰对玉女的不喜,众人都为这个孩子尴尬,玉女还未满三岁,不懂这些白眼,但三奶奶此次跟着婆母进宫了,见女儿不受待见,若不是婆母拉着,她几乎就要请求把女儿接回家中了。 洗三宴过后,乔贵妃又同皇帝吹枕头风:“皇后娘娘不喜玉女,不如将玉女送到臣妾宫里来?臣妾是不敢同皇后娘娘争锋的,也只有娘娘用完了瞧不上的东西,臣妾才捡着当宝。” 乔贵妃说的可怜,却也是发自真心的,进宫多年,她也馋孩子,便是个女儿也是好的。 皇帝也心疼爱妃,对皇后那般难看的吃相非常不喜,玉女好歹还给她带了个女儿来呢,她不知感恩,反而怪玉女阻了她的男胎,她难道不知,若没有玉女,她连这个女儿都没有。 皇后还在坐月子,皇帝对唯一的女儿也很疼爱,每日都会去看望,这日他去时,又只见到金童坐在大公主的摇篮床旁边,没见着玉女,便知道皇后这老毛病又犯了。 皇后戴着抹额坐在床上,皇帝也坐在了床沿,去看摇篮车里的女儿,见金童一下一下缓缓推着摇篮车哄大公主睡觉,认认真真的模样,倒是个挺合格的兄长,这若是他亲儿子多好。 “金童,你妹妹呢?怎么没来?” 皇帝问他妹妹,自然是问玉女,金童却指着摇篮车说:“妹妹睡觉觉。” 皇帝轻笑,捏了捏金童的小手,道:“朕是问玉女,她怎么没来?” 金童满眼茫然,他不知道父皇在说谁,以前他只有一个妹妹,就是玉女,现在皇后娘娘说摇篮车里的这个也是他妹妹,也叫玉女,父皇说的是哪个呢? “咱们的女儿才是玉女,那个是婧儿,婧儿有些吵闹,我怕她吵着玉女了,便没让她来。” 皇帝抿唇叹气,皇后活脱脱一副后娘模样,有了亲生女便不要养女,实在没有一国皇后的气度。 “你说咱们的女儿是玉女,那金童还是金童,你瞧着咱们的女儿和金童配吗?金童和他妹妹是龙凤双生子,这才叫金童玉女。” 皇帝这样说,皇后就不乐意了,“那不是咱们家的金童还没来嘛!日后咱们有了儿子,便让他叫金童,那才是圆满。” 皇帝也不想和刚生产完的皇后纠结这些琐碎问题,只说了乔贵妃的话:“我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有女儿了,也不稀罕婧儿了,正好宫里其他妃嫔还没有孩子,便是有个女儿也是好的,朕便将婧儿送到别处了。” “那不成!”皇后忙不迭地拒绝,“惠国方丈说了,将一对灵童都放在中宫才能显灵,你将他们分开,将婧儿送去别处,这灵力可就减半了,只金童一人,怎么给我招子啊!” 皇帝立刻就堵她:“那你之前怀胎时怎么就惦记着把婧儿送回家呢?你那时候就不怕灵力减半护不住你的胎了?”她分明就不想要玉女了,却不想便宜后宫其他女人,她不想要的东西,还不许别人得到,皇后是越来越不行了。 第八章 儿在深宫母担忧 为避家事再怀胎 皇帝再和皇后说了几句:“你既想把婧儿留下,便待她好些,他们兄妹俩襁褓之中便离了父母家人来宫里,又为咱们家带来了女儿,是咱们家的功臣,咱们总不能既要牛耕地又不让牛吃草,再说这神佛之事,贵乎心诚,你明显的偏爱金童冷待玉女,说不得就是送子菩萨知晓你这般心思,才特地给你送了个女儿。你没听人家说吗?越是想生儿子的人家越是会生女儿,越是想生女儿的人家越是会生儿子,你瞧镇边大将军他们家,一窝的小崽子,没一个姑娘,他们家的夫人求女眼睛都求红了。” 在子嗣之事上,皇帝摒弃了他作为帝王的高贵冷傲,如寻常人家的夫君父亲一般,同妻子说这些鬼神之说,若不是实在不成体统,皇帝说不得要自己去拜一拜送子娘娘。毕竟如果皇后不能生,还能说是皇后的问题,后宫所有女人都没生,那肯定是他的问题了,最该拜送子菩萨的就是他了,灵童该养在他宫里才是。 皇帝这么一说,皇后也琢磨了一会儿,说不得真是这样,没关系,她既能生女儿,就一定能生儿子,离灵童满五岁还两年多呢,够她养好身子再怀一胎了。 “那臣妾日后待他们一视同仁,也不偏颇谁,把婧儿当亲生女儿看,送子娘娘是不是就知道我的诚心了?” 皇帝拍拍她的手背:“你能这样想便很好,婧儿也是个蛮讨喜的姑娘。” 刚进宫的那段日子不哭闹的时候是蛮讨喜的,后来越养越胆小怯懦沉默寡言,不知道是坤仪宫的风水问题还是孩子的性子问题,太后都常咂舌,说玉女被皇后养坏了。倒是她哥哥金童是个聪明大方的孩子,偶尔皇帝同他们说话,小姑娘总是躲在哥哥身后,都是金童出面回答,瞧着很有为人兄长的担当,答起话来也童趣横生偶尔又有些道理,皇帝还挺喜欢和这个养子说话。 经了皇帝的开解,皇后也对婧儿柔和了一些,倒是婧儿对于改名这个事儿耿耿于怀,很长一段时间都反应不过来,听人家喊玉女她会下意识的抬头。 三奶奶从皇后洗三宴回来后,便神思不属木讷寡言,瑞三爷问她如何,她也只是哭,瑞三爷猜想是孩子们在宫里过的不好,是不是因为招来的是个女娃不是男娃,惹宫里主子不满了? 瑞三爷当初被父母洗了脑,也觉着送孩子进宫是走青云路,如今孩子们一进去就一年多,只怕几年之后再见他这个父亲都不认识了,他心里也是后悔的,两孩子进了宫,自家除了得些金银赏赐,并没什么实际好处的,他只能安慰自己,两个孩子在帝后跟前长大,日后孩子们仕途嫁娶都有益处,总比他们这辈的其他人少走些弯路。 三房的铮哥儿如今已六岁了,去了宗学上学,学的也是一塌糊涂,宗学本就乌烟瘴气的,里头尽是些宗室皇亲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小霸王,学堂里的夫子也不敢管狠了,大多数时候是先生闭着眼睛在上头讲课,学生们在底下嘻笑打闹。孩子们在里头好的不学坏的学,拉帮结派炫富斗架是常态,铮哥儿原本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去了宗学之后便学坏了,回家来三奶奶盯着他写课业,他道不会,问他上课做什么了,他说周边同窗尽打搅他学习。 这可不行,如今三爷夫妇身边就他一个孩子,可不能养坏了,每日铮哥儿下学三爷夫妇轮流辅导他课业,争取让他明年去考檀香书院,脱离宗学这个泥潭。 铮哥儿白日里要去上学,瑞三爷卖子求荣也得了个闲职,在宗人府得了张办公桌子,每日去上职点卯,如此,三房便剩下三奶奶一个人了,冷冷清清的,她更会胡思乱想。瑞三爷同妻子商量,再要一个孩子,好歹让三奶奶分些心思,不再每日惦记着宫里的一双孩子。 三奶奶原无心此事,但大奶奶称病,将管家权交了出来,郡公夫人不愿沾手,也不许庶房沾手,便让三奶奶接下,毕竟如今府里最闲的就是她。 三奶奶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得接下了,管了几日便觉着难,她又不比大奶奶脸厚心黑,做不来克扣庶房的事,府里账上没钱,郡公夫人更是捂紧了口袋不撒手,郡公也不管,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管了几天家,倒是让三奶奶倒贴了私房出去。 如今三房手头还算宽裕,正经主子只有三爷夫妇和铮哥儿,连正经姨娘都没有,只几个通房丫鬟,人少开销便少,三爷又得了份闲职,每月有几两银子的俸禄,平日里三奶奶进宫也能得些赏赐,多是些吃的穿的戴的,虽说没有现银,内造之物也不好变卖或送出去做人情,便是自己用着,总省了原本添置这些东西的钱。 郡公府不是三房的郡公府,让三奶奶出钱出力养这整府的人是万万不能的,夫妻俩一合计,三奶奶便答应了丈夫要再添一胎的想法,好歹让她有个能推脱的由头。 不知道是三奶奶是好生养,还是郡公这一脉枝繁叶茂,她一断了避子汤便怀上了,对比起宫里想要个孩子求而不得,这可真是,旺人的不旺财,旺财的不旺人。 三奶奶已生育过两次了,自个儿感觉真切,胎儿满一月她便说了出来,虽然大夫说还不确定,她却已经确定了,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先借着怀胎的由头将手头事情卸下再说,管了一个多月,实在是让她心力交瘁,大奶奶什么病,养了一个多月也该养好了吧。 大奶奶躲了阵子懒,慨叹这才是贵族夫人该过的日子嘛!懒惯了叫她再爬起来管事可就不容易了,但三奶奶有孕不能劳累,五奶奶说孩子还小脱不开身,庶房的那些倒是蠢蠢欲动,她却不欲让那起子下贱种子沾手,最后还是自己不情不愿地接过了,心中对于这满府的人实在嫌弃,老东西怎么还不死,死了好分家呀,养着这群人实在憋屈。 第九章秀入宫再添丁 争夺皇嗣风波起 宫里有了大公主后,皇帝的压力总算小了些,朝臣也不再盯着子嗣之事,但于宗室而言,只要皇帝没有儿子,他们便不懈怠。 大公主出生的来年又是一个大选年,皇帝膝下荒凉,选秀便是头等大事,皇后气的乌眼鸡一般,还是得认命操持,为夫君迎进一堆小老婆。 这届秀女中,有几个挺出挑的美人,皇帝挨个宠幸了遍,新人进宫,连乔贵妃都坐了几天冷板凳,更别提皇后这个糟糠之妻了,不过皇后有大公主,这是皇帝唯一的孩子,用她引皇帝过来百试不爽,再加上金童和婧儿也要启蒙了,皇后教他们念三字经,皇帝过来了,先让他抱抱大公主,大公主睡着之后再让金童和婧儿缠他一会儿,夜便深了,皇帝若还是要去别处,也太不给皇后这个发妻面子了。 皇帝虽知道皇后的小把戏,但皇后宫里有三个孩子在,他总要顾着些,由得皇后拿孩子做筏子,乔贵妃气的牙痒痒,更加坚定了要生一个孩子来固宠的念头。 长江后浪推前浪,乔贵妃这个前浪还没翻腾起来,新人里已经有后浪盖过她的声势了。这届新人里有个裴贵人,生的是姣若春花灿似朝阳,是贤宁大长公主的庶女,名义上是皇帝的表妹,长公主若愿意捧她,出身也不算低。 这裴贵人性子娇俏会来事,进宫以来很是得宠,俨然是这届新人里打头的,大有和乔贵妃一争高低的势头,却不想肚子也争气,进宫不过四月便有了身孕,皇帝大喜,先大肆赏赐一番,又给她晋了两个位分,迁了屋子,让她独居一院。 春华馆热热闹闹的,扎了不少人的眼,乔贵妃瞧着眼热,痴缠陛下道想养育这个孩子,宫里有不成文规定,正三品以上的宫妃才有资格抚养皇帝的子嗣,裴婕妤位分可不够。 皇帝有些难为,乔贵妃是陪伴他多年的爱妃,他也知道乔贵妃心心念念想有一个孩子,皇后已经有了个女儿,乔贵妃每每念及此处,眼里满是落寞,皇帝曾经许诺过她,如果后宫有低位妃嫔怀胎,便交由乔贵妃抚养。 但如今这裴婕妤嘛,也尚算得宠,知晓自己有孕之后,每日欢喜之余又小心翼翼,叫他夺了她的孩子给乔贵妃,他也于心不忍。 乔贵妃看出了皇帝的犹豫,拧着帕子哭自己命苦福薄,这辈子怕只能孤独终老了。 皇帝思及皇后宫里一对灵童,原本他也答应过待皇后生下男胎后便将灵童送来承欢殿,结果皇后生下了大公主,灵童功不成无法身退,如今裴婕妤又有孕,一个个的就是轮不到她。 “朕答应你,若裴婕妤这胎是个公主,便交由你抚养,可好?” 若是个皇子,这可是皇帝的长子,那可就事关重大了,不可能沦为乔贵妃和皇后争锋的筹码。 乔贵妃也知道适可而止,珠泪尚凝粉腮,眼波盈盈地望了皇帝一眼,柔若无骨偎进了皇帝怀里,此等风情,哪个男子把持得住。 皇帝应了乔贵妃后,尚在思考如何向裴婕妤陈述此事,乔贵妃已经大张旗鼓地往春华馆送东西,拉着裴婕妤姐俩好,看裴婕妤肚子的眼神更是热切,交代她好好养胎,缺什么尽管告诉她,不知道的以为是大姑姐安慰传宗接代的弟媳妇。 裴婕妤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了乔贵妃的打算后,赶在皇帝开口之前便请了她的嫡母贤宁大长公主进宫来,贤宁大长公主是先帝庶妹,皇帝的姑母,占了个长辈名义,她出面干涉,皇帝也不好直言要把裴婕妤的孩子交给乔贵妃,这事便拉锯下来。 皇后还嫌不够热闹,也添了把柴火,同皇帝说若裴婕妤这胎是个公主,随他怎么处置,若是个皇子,必须交给她。皇后也不说把孩子记到自己名下,先放到坤仪宫来养着,喊她母后,若她日后能生出嫡子,这个孩子便是庶长子,若她以后生不出嫡子,这个孩子便是她的嫡长子。 皇帝不爽皇后这般霸道,灵童她要占着,别人生的孩子她也要占着,还让不让别人活了?但后宫子嗣衰微,皇后的做法合情合理,宗亲和朝臣也会站在她那边,她是嫡母皇后,后妃所生的孩子本就要喊她母后,她若有这个精力,把所有孩子都接到膝下教养也是行的,别人还会称赞她贤德。 抱养宫妃的孩子总比不得自己亲生的,大公主也满周岁了,皇后便开始备孕二胎,可她人老珠黄,又生育过,实在比不得年轻妃嫔新鲜可人,她拿着子嗣大义压皇帝宠幸她,皇帝满腹憋屈之余愈发讨厌皇后,冲动之下说出“后宫又不止你一个女人会生孩子,谁生的孩子还不是朕的孩子”这话,惹得皇后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将坤仪宫三个孩子吓得不轻。 皇帝想拂袖而去,宫人却抱了大公主出来,看到女儿哭的撕心裂肺,皇帝慈父心发作,到底没迈开步子,这一留下来,少不得要割地赔款求皇后原谅,更加坐大了皇后的嚣张气焰。 怀胎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众人数着日子过,裴婕妤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大长公主时常进宫看望,做足了迎接外孙的准备。 在裴婕妤生产之前,东海郡公府先有喜事,瑞三奶奶产下一女,宫里给了赏赐,郡公夫人进宫请示皇后太后,能否接金童和婧儿回家参加妹妹的洗三礼。 两个孩子进宫也三年了,周岁时便进了宫,再没回过家,宫里倒是摸的门儿清,却连家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如今母亲产女,让他们回家看看实在不算什么过分要求。 皇后应下了,让心腹秦嬷嬷陪同他们回府,又有金童和婧儿在坤仪宫的全副班底跟着,礼物也带了不少,那阵势俨然是宫里的皇子公主出行,晃花了不少人的眼。 皇后怕灵童在外头呆久了灵气流失,不许他们在郡公府住下,吃了午饭就回,两孩子进门后直奔三房院落,看望母亲和新出生的妹妹。 第十章 双子赴宴初还家 锦心女童黯伤神 今日的宴席虽不摆在三房,但产妇和孩子都在三房,三房的院子今儿也是热闹的,金童和婧儿被众人簇拥着进来,看到床上坐着的母亲,先敛衽掀裙下跪行礼,不过四岁的孩童,行起礼来已有板有眼,引得众人夸赞宫里规矩好,教出来的孩子就是比一般人家的懂事。 三奶奶看了眼红,两个孩子原先在家时多么的活泼好动,自打进了宫后,每见一回便愈发地拘谨沉默,如今长子铮哥儿尚是七八岁猫狗嫌的时候,两个孩子便已经小大人一般了。 母子相见叙天伦,有些眼色的都离了屋里,没有外人在,瑞三爷便也从角门溜了进来,看望阔别三年的一双子女。 两孩子实在对他没有印象了,懦懦地喊了一声父亲后便没了下文,瑞三爷殷切切地从怀里掏了他在外头买来的小玩意儿,“婧儿你瞧这头花好不好看?你打小就爱俏,回回我从外头回来,不要吃的不要玩的,给你带了头花就行。” 说罢看到婧儿头上戴着的金质蝴蝶虫鸟头花,心下一阵黯然,以前的日子虽清苦,却一家人在一处,温馨又幸福,如今日子好过了,一双儿女更是处在锦绣堆里,却再无从前温情。 瑞三爷如今终于明白当年妻子为何不愿送孩子们进宫,他当年一时脑热答应了,这几年早已后悔。 铮哥儿瞧着一双弟妹有些心痒,又有些拘谨,坐在绣墩上规规矩矩的,想与弟妹说些什么,又不知在顾忌些什么,且父母对着弟妹百般叮咛,他实在插不进嘴,磨叽了半晌,前头开席了,金童和婧儿被带去坐席,铮哥儿领着他们坐,原以为在席上能好生亲香,却不想弟妹身边跟着的老嬷嬷板着张脸,金童和婧儿食不言寝不语,连带着他们一桌小孩儿都不敢大声喘气。 吃完了席面金童和婧儿要去正院辞别祖父母,人多嘴杂的,少不得要应酬一二,无外乎是问他们在宫里吃什么玩什么,他们皆一一答了,再去三房辞别父母,便要回宫去了。 全程下来,铮哥儿拢共没和弟妹说几句话,他准备的玩具也没拿出来,可将他郁闷坏了,垂着脑袋瘪着嘴在衣摆上抠抠挖挖的,做什么都不得劲儿。 三奶奶安慰他:“金童他们大了,以后有的是出宫的时候,届时只怕你嫌弟妹闹腾,不愿带他们玩耍。” “怎会!我领着弟妹去园子里捉蛐蛐儿,教他们斗蛐蛐儿把兄弟们的压岁钱都赢光。” 瑞三爷往铮哥儿头上敲了个爆栗,“胡说!可不许教弟妹学坏!” 铮哥儿好的不学坏的学,原本挺机灵一个孩子,心思就是不放在读书上头,尽鼓捣些消遣玩意儿。 三奶奶只无奈笑着摇头,明年孩子们就满五岁了,希望他们能功成身退,等他们回了家,她定然好好补偿。 却说金童婧儿回了宫里后,一身出门做客的行头尚来不及卸下,便要先去坤仪宫正殿给皇后请安,皇后正在逗弄大公主,听说他们来了,宣了他们进来。 大公主已经满周岁了,会喊哥哥姐姐,一见金童他们进来便往那边扑腾,小孩子都喜欢和大些的哥哥姐姐玩,大公主便极喜欢金童,婧儿都要往后靠些,帝后都常念叨金童若是他们的亲生子便好。 金童抱着大公主坐在罗汉床上,婧儿挨着他坐,宫人帮金童把鞋脱了,他便将脚也收了上去,婧儿没换衣裳便不喜躺赖着,不让宫人脱鞋,只端坐在床上。 “回来了,今儿玩的开心么?你们新出生的妹妹好不好看?” 皇后问候了孩子们几句,金童道:“家里兄弟姐妹多,我们吃饭时和姊妹们坐一桌,便是不嬉笑玩闹,光坐在一块儿便开心,妹妹……不大好看,眯着眼睛睡觉,像个小老头儿,没有婧儿和玉女好看,不过她也是我妹妹,再丑我也喜欢。” 皇后喜极了金童这话,搂着他进怀里揉搓两下,嘴角噙着笑,“你们出生时也是这般皱巴巴的,大了便好看了,你和婧儿都生的好,你们的小妹妹以后也会好看的。” 婧儿坐在边上抿着嘴儿笑看他们,心中羡慕哥哥总是能引得母后开怀大笑,与母后亲热,她便不行。 皇后又问婧儿:“婧儿,你们带去的礼物你爹娘喜不喜欢?” 婧儿点头:“喜欢呀,不过娘说想要我穿旧的衣裳给妹妹穿,母后,可行么?” 瑞三奶奶只是随口提起罢了,民间素来有小孩儿穿兄姐旧衣的传统,也不是说家里穷的做不起新衣裳,只是图个旧衣裳消病除灾的意头。婧儿满周岁便去了宫里,有些旧衣裳还得从宫里拿出来,宫里的小主子个个金贵,按理说该不会捡别人的旧衣穿才是,但宫里子嗣艰难,大公主出生时便从东海郡公家要了婧儿周岁前穿过的衣裳,一直到现在里衣也是穿的婧儿的,更别提如今又有个大肚子的裴婕妤,若还是个公主,婧儿的旧衣裳都不够穿了。三奶奶自然知道其间原委,只是和孩子们唠家常时提了一句,却不想婧儿记在了心里,回了宫来问皇后。 皇后拒绝了婧儿的请求,“下回你母亲来,你便告诉她,你的旧衣裳让玉女穿了,你妹妹若是没有衣裳穿,我给她做些新衣裳。” 皇后拒绝的生硬,方才的喜气荡然无存,婧儿又是敏感性子,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惹母后生气,低着头便想落金豆子,金童熟知她的心思,一只手从大公主背后绕过握住她的胳膊,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可见还是妹妹招人疼,旧衣裳都这么多人抢着穿,我便没这样吃香,旧衣裳皆压在箱底发霉了。” 皇后抚抚金童圆溜的脑袋,“好孩子,母后也盼着有人能捡你的旧衣裳穿呢。” 日子过的快,小孩子更是见风就长,金童和婧儿刚进宫时走路还不稳当,如今已能提笔写大字了,明年十一月份他们便满五周岁,一年多的时候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她没在这一年之内怀上子嗣,难道此生真的子孙缘尽于此么? 第十一章 稚子不识愁滋味 言笑晏晏绕桌行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裴婕妤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到了她要临盆的月份,大长公主隔一日便进宫,陪裴婕妤说话,同行的还有她的嫡幼女清蕙县主。 大长公主每每进宫,必会和乔贵妃对上,乔贵妃可早就放出了话,裴婕妤是给她生女儿的,大长公主却没这么好说话,明着暗着驳了她的无理要求,到底乔贵妃顾忌着长公主的皇姑身份,长公主顾忌着贵妃是皇帝宠妃,两人都留有一分余地,不至撕破脸,但对坐着气氛也够紧张了。 乔贵妃是上妃,她要来看望裴婕妤,后者总不能把她往外赶,便是看了她糟心,也不得不应付着,清蕙县主不耐烦这种场面,在裴婕妤屋里打个招呼便去坤仪宫寻金童和婧儿玩耍。 清蕙县主年方十四,还是孩子脾气,又因为是家中幼女自幼娇宠惯了,不爱那些勾心斗角,让她陪大人说话,弯弯绕绕的,还不如带着小孩子玩,也就皇后宝贝大公主,不许她轻易离了眼,金童和婧儿还没正式入学,倒也由得他们到处玩闹。 这二月初的天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御花园还没什么景致,但小孩子嘛,只要能出门放风,去哪里都使得,一只鸟儿停在假山上都够他们看许久。 清蕙县主看着金童和婧儿面上的希冀一阵心疼,她似他们这般大的时候,已经跑遍了京里,大些时候还跟着大哥大嫂去过江南,金童和婧儿明明不是宫里的皇子公主,却要接受这种束缚,让他们受了这种束缚,却没有给他们皇子公主应有的待遇,真的很不公平啊!如果现在让金童和婧儿选,他们定然不会愿意留在宫里,只可惜当年哪有他们选的份儿,便是如今,他们有了这种认知,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一阵寒风吹来,冻得清蕙县主瑟缩一下,丫鬟忙拥上来为她挡风,坤仪宫的宫人道:“县主,天冷了,咱们去前头的暖阁歇息吧,县主是千金之躯,冻坏了奴婢们担待不起。” 她倒不怕把清蕙县主冻坏了,她怕把金童和婧儿冻坏了,只是两位小主子在宫里身份尴尬,并非正主子,她不好让做客的清蕙县主照顾他们。 清蕙县主将两个孩子拢到身边来,一手拥着一个带他们进了暖香阁,她是个很亲和的大姐姐,多年以后婧儿望着深宫里那个凄冷惆怅的妇人,似乎不能与她记忆中娇丽明媚的姑姑形象重合。 到得午膳时分,宫人便将金童和婧儿带回来了,皇后问道:“清蕙县主就跟着大长公主回去了么?” 宫人答道:“还没有,大长公主哪回来,不得坐到天黑才走,清蕙县主该是去春华馆用午膳了,午膳后不晓得会不会又来寻大公子和大姑娘。” 金童和婧儿并非皇室子,但自幼便进了坤仪宫里,喊帝后作父皇母后,相当于帝后的养子养女,但未入嗣帝后膝下,这皇子公主也不是轻易能喊的,因此宫人只喊大公子大姑娘,也算大半个主子。 “她若来,便说金童和婧儿睡下了,这清蕙县主也老大不小了,不呆在家里绣嫁妆,成天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还好婧儿不像她,小时候闹腾,这两年乖了不少,已经是个小淑女了,带出去见人也有脸。 皇后也有天下所有母亲的通病,看别人家的孩子,乖巧懂礼才讨人喜欢,自己家的孩子再怎么上房揭瓦都能说声聪明伶俐,大公主和婧儿一个是她的亲女一个是她的养女,大公主若吵闹耍赖便是娇蛮可爱,婧儿若也敢如此,皇后早教训她了。 金童和婧儿已经听得懂话了,知道皇后不喜欢他们和清蕙县主一起玩,下回清蕙县主再来请安时,他们便道要读书写字,婉拒了表姑的盛情相邀。 清蕙县主只得干巴巴地笑赞两句孩子们勤勉好学,皇后教导有方。 某日的下午,金童带着两个妹妹坐在坤仪宫院子里的花架下玩耍,大公主眼馋婧儿的精致编发,揪着自己一头黄毛缠婧儿给她梳头,婧儿倒也乐在其中,摆出了她的头花发箍,姐妹俩一起挑挑拣拣试试这个戴戴那个,将大公主头上堆的花团锦簇。 皇后疾步出来,让秦嬷嬷看好三个孩子,若晚上她没回来,早些安置孩子们用膳洗漱。 小小的孩子们还不知道何谓山雨欲来,婧儿只知道母后不在,她可以缠着哥哥肆意玩乐,母后不会管教她,大公主则欣喜可以和哥哥姐姐睡一张床。 小孩子都睡得早,皇后回来时,坤仪宫已经静谧无声了,皇后从下午忙到这会儿,晚饭尚还未用,小厨房给她温着血燕盏和冬瓜鲍鱼盅,皇后累了一下午,胃口倒还不错,只顾忌着睡前吃太多积食,只吃了五分饱罢。 用完夜宵后皇后歪在榻上闭目养神,趁着这个时候捋捋思绪,一摊子烂事。 宫人不敢打搅,只静候在一边,待皇后睁眼,方扶着她去净房洗漱更衣,洗漱完后又是熏头发又是敷脂膏匀面,一直折腾到三更时分,才算熄了灯火。 翌日三个孩子起床,皇后还未起,大公主闹着要找母后,宫人安抚她道娘娘昨儿累着了,等娘娘醒了再去寻可好?金童握着大公主的小手捏啊捏,“玉女快吃饭,吃多了饭能长出又长又黑的头发,像婧儿这样梳漂亮的小辫子,快吃。” 大公主倒听金童的话,只是撒娇要哥哥喂才肯吃,好在金童也懂事,喂大公主吃饭驾轻就熟。宫人看了也欣慰,大公子就是懂事,为娘娘分了许多忧愁。 婧儿垂眸抿唇,纤长的眼睫颤啊颤,拿着勺子舀自己碗里的碧粳粥,也不去夹别处的膳食,似要将一张脸都埋到粥碗里。 大姑娘一向省心,宫人也不会多看着她,只在饭前给她舀好了粥,各色餐点都夹了些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她要吃什么自己便会夹,吃相也干净文雅,完全不必宫人多操心。 金童喂大公主吃饭时还会抽出只手给婧儿夹菜,婧儿抬头看他,对上哥哥干净舒朗的笑容,心里堵堵的,只闷闷说了句:“哥哥也吃。” 金童笑着点头,大公主吃饭磨叽,婧儿都吃完了她还在挑挑拣拣,桌上餐点已换过一轮。今儿没有大人在,婧儿便也放肆一回,装了一小碟餐点,拿勺子送到金童嘴边,只是小脸羞红 ,眼睛不敢看他。 他们是相差无几的龙凤胎,吃饭穿衣都是一道学的,金童时常会喂大公主吃饭,却从没喂过婧儿,婧儿当然也没喂过他,如今这般动作让她有些难为情。 dd:关于金童和婧儿在宫里的称呼,我想了很久,定了大公子和大姑娘,这篇文是架空朝代,但我是按着红楼梦的辈分称呼来写的,按那个模板的话,从老到小应该是:老太爷――老太太――老姑太太;老爷――太太――姑太太;爷――奶奶――姑娘(姑奶奶),哥儿――姐儿。这就是祖孙四代的称呼,那么婧儿叫大姑娘的话,金童应该叫大爷。。。一个毛孩子,叫这个称呼实在违和,如果叫大哥儿大姐儿又显得不够尊重似的,所以就定了大公子和大姑娘。 有些文里有少爷一词,关于少爷公子小姐姑娘这几个词,我百度了一下,没有明确的定义区分,个人觉得公子小姐和爷姑娘一样,是不同朝代对于世家贵族里低辈分未婚男女的称呼,公子对应小姐,爷对应姑娘,本来我这篇文用的是爷和姑娘,就不该出现公子小姐这些词,金童叫大公子的话,婧儿就应该叫大小姐,但这样又太轻狂了,不符合婧儿寄人篱下的小白菜属性…… 貌似公子还可以用来称呼年轻俊秀的男子,是一种美称,之所以喊金童大公子,是因为他日后会长成一个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所以…… 而少爷这个词是民国时期才有的,必须敲黑板,少爷对应的不是姑娘,爷对应的才是姑娘,他们是兄妹,譬如红楼梦里宝二爷和三姑娘探春,而不是宝二少爷和三姑娘。 第十二章凤降生引争端 双子五岁将分飞 金童愣了一瞬,张嘴接下了,然后便是婧儿喂金童吃饭,金童喂大公主吃饭,大公主以为哥哥姐姐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也捏着小勺子要喂哥哥,却是挑着饭菜到处洒,金童和婧儿怕被她弄脏了衣裳,忙不迭地躲开,惹得大公主咯咯笑。 皇后进来时,便看到这副和乐的景象,心中积郁也少了些,只佯怒训斥女儿:“玉女,你哥哥姐姐都吃完了,你怎么还在吃,待会儿哥哥姐姐都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儿吃着。” 听得她这话,大公主便将碗一推,“不吃。” “可别!我的小祖宗,这是吃了多少了?吃饱了没有?” 可别看她吃饭时间长,吃进了多少量才是正经。 金童道:“饭都换过三回了,零零总总的加起来总有一碗。” 那该是差不多了。 皇后便没再拘着女儿吃,给她擦擦嘴巴,抱着她坐到罗汉床上,同金童婧儿道:“昨儿你们二妹妹出生了,后日洗三母后带你们去看。” 裴婕妤那胎是个公主,倒也不算意外,到后期肚子越来越大,看孕相也能看出来,只可惜皇帝还是没有儿子能承大业,皇室盼子都盼的魔怔了。 这洗三宴到底是没办成,裴婕妤潮后恶露不止,血尽而亡,这喜事沾上了血气,还怎么办。 裴婕妤一死,二公主的归宿便成了后宫头等大事,乔贵妃可早就放言要领养二公主,谁敢和她争锋,说不得这裴婕妤之死就是她的手笔,毕竟裴婕妤怀胎时她天天去看。 可贤宁大长公主却不打算将外孙女拱手让人,她推出了自己的嫡幼女清蕙县主,让她入宫做孩子的养母。 清蕙县主是皇帝亲表妹,身上本就有皇室血脉,及笄之后更会有封号食邑,她这样的身份做皇后王妃都使得,让她进宫做宫妃,实在是委屈了。贤宁大长公主莫不是想效仿馆陶公主,让自己的女儿做陈阿娇么?只可惜宫里没有一个能为她们母女撑腰的窦太后。 皇帝收下了清蕙县主,封她为宁妃,住进了平宁殿,但二公主却送去了承欢殿,记入了乔贵妃名下,也算双方都顾及了。 大人的风波,小孩子不懂,金童和婧儿只知道宫里有了个二妹妹,还多了个宁母妃,却少了个清蕙姑姑。 二公主是三月初的生辰,春裳还没穿几日,便要换上夏装度过炎热漫长的夏季,京城几乎是没有秋季的,夏季一过便入冬,往常京城初雪该是十月末十一月初。 今年十一月份金童和婧儿便满五周岁了,众人的心思也急躁起来,灵童进宫几年为皇室带来两女,不能说毫无作用,但宫里就是没有男胎降生,莫不是泰安帝注定膝下无子么?连灵童都救不了他。 泰安帝又请了惠国方丈进宫来问,惠国方丈也没有法子了,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声子嗣随缘,这怀不上孩子你能想办法怀上,只生女儿不生儿子还有什么办法!这哪里是人为能改变的呢。 即使帝后再怎么不喜那个日子,该来的还是要来,往年金童和婧儿过生辰皇后都会为他们办个小晏摆上几桌,今年实在是没心情了,庆祝什么,庆祝灵童失灵了吗? 因此今年金童和婧儿的生辰只有厨下为他们准备的两碗长寿面,吃完了就算了。皇后连生辰礼都没给他们准备,还是太后慈爱些,叫了两个孩子去寿康宫说话,给了他们许多好东西,让他们出宫之后别忘了时时回宫来看看她,毕竟两个孩子也叫了她几年的祖母。 金童和婧儿满了五周岁后,宫里没说要放人,东海郡公家当然也不会去问,还是瑞三爷思子心切,花了不少钱疏通了宗正礼亲王的关系,在他跟前百般恳求,礼亲王便在皇帝跟前提了一嘴,说灵童入宫也几年了,如今已满了五岁,想必灵力已失,是不是该放他们回家了? 皇帝听着糟心,心中极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灵童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现在也漂走了,难道他真的命中注定无子? 只是他再怎么不愿,霸占着人家的孩子四年,如今也该放人家回去享享天伦了,便同皇后说了这话,让她帮两孩子收拾一下,赶在年前送他们回家吧。 皇后也不愿意,她还没生出儿子呢,婧儿倒是可以回家,宫里已经有两个公主了,她也算功成身退,金童还是得留下,这五岁和六岁看着也没什么区别嘛,怎么就灵力尽失呢,再等两年吧,等到他七岁再放他回家。 帝后两人一合计,觉着有道理,便同金童婧儿说了这话,婧儿是极不愿和哥哥分开的,帝后一说这话她就掉金豆子,皇帝毕竟有几分为父柔情,怕小姑娘的眼泪,便哄她道:“你若不想回家,过年时你母亲进宫来,你便同她说,你想留在宫里,你母亲也不能勉强你,这坤仪宫你想住到出嫁都行。” 婧儿不说话,她哪里不想回家,她是想和哥哥一起回家,才不是和哥哥一起住在宫里呢。可是如今父皇母后抛给她的选项,要么她一个人回家,要么她随着哥哥一起住在宫里,总没有万全之法,她该如何抉择? 婧儿也是个早慧的小姑娘,如今已会读书写字了,也有了些思考的能力,帝后便让她自个儿想想,明儿一早给他们答复。 当天晚上金童躲在被窝里和她说悄悄话,“婧儿,你回家去吧,宫里不好玩,家里有爹娘大哥和妹妹,你会很舒坦的。” 爹娘对他们有愧,婧儿回家一定会得到爹娘的加倍关爱补偿,一定比在宫里快活的多。 婧儿搂着金童的脖颈蹭啊蹭,小声道:“我想和哥哥一起回家。” 黑暗中金童抿着嘴巴,稍顿了片刻才道:“我也想回家,你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就回家了。” 婧儿轻叹了口气,两年之后哥哥真的能回来吗?父皇母后原说待他们满了五岁就放他们回家,如今他们已满了五岁,却只能让她走,要把哥哥留下,两年之后哥哥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第十三章 旧时皇宫檐下燕 飞回落魄郡公府 婧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要回家去,帝后也只是点头,皇后给她带了许多东西走,婧儿住在坤仪宫几年,屋里一应衣裳用具全给她带上了,包括过年得的压岁钱和生辰礼见面礼等,皇后一分没克扣,还另外补贴了她一笔钱,也算全了这几年情分。 于这些俗物上,皇后从来不委屈他们。 “日后逢年过节常随着你祖母进宫来,若无事进宫小住也可,坤仪宫还给你留着屋子。” 皇后似嫁庶女一般叮嘱了她几句,便放她去寿康宫辞别太后,皇帝在御书房,婧儿倒不必特意去辞别,只出宫时朝着前廷的方向磕个头便好。 金童想送妹妹一程,陪着她一起去了寿康宫,大公主尚不知姐姐要走,被皇后拿玩意儿哄了心思,便没闹着要跟哥哥姐姐走。 太后年纪大了,最见不得这些离别,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摩挲着婧儿的腰背,话里是满满的慈爱:“好孩子,宫里住的不舒坦么?当真要回家去?若不愿住坤仪宫,来这儿和祖母做伴可好?” 太后是很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只是他们作为招子灵童入宫,长住皇后宫里,皇后又重男轻女冷待婧儿,所以五年期一满婧儿便迫不及待地收拾行囊回家去。皇后已有了大公主,可不再稀罕养女,太后却想含饴弄孙,宫里只两个公主,被她们的母亲把持着,她想逗弄也不方便,若婧儿愿意住到她宫里来,她是很乐意的。 “皇祖母,婧儿离家四年,未曾在父母膝下承欢,母后常说,女孩儿在家的时日便十几年,要倍加珍惜才是,婧儿想回父母膝下尽孝,哥哥还在宫里,便让哥哥代替婧儿在皇祖母膝下尽孝吧。” 金童道:“正是如此,婧儿回家代我在父母膝下尽孝,我留在宫里代妹妹侍奉父皇母后和皇祖母,我和妹妹有两个家,一个是生育我们的郡公府,一个是养育我们的皇宫,一家分一个,可不双方都圆满了。” 太后被两个孩子的话逗笑了,“你们当自己是宝贝吗?还一家分一个?噢,是宝贝,是我们皇家的宝贝啊!” 金童和婧儿陪着太后说了许久话,眼看着到了中午,婧儿不敢开口,还是太后身边的宫人有眼色,提醒道:“主子,大姑娘赶着回家用午膳呢,郡公一家该巴望着,可别误了时辰。” 皇后并没有让郡公府来人接婧儿,她会安排人送婧儿回家的,只是通知了郡公府今儿的日子,他们自然会在家中扫榻相迎。 太后叹了口气,让宫人拿她妆台上的匣子来,里头有她事先给婧儿准备的东西,“好孩子,都拿着,你回了家也别忘了宫里,时常进宫来看看祖母。” 长者赐不可辞,婧儿收下跪着磕了个头,“谢祖母赐物,婧儿会时常来看望祖母的。” 从寿康宫出来,婧儿再回坤仪宫,从坤仪宫坐车出宫,皇帝大概知道她还没走,便来了坤仪宫用午膳,也送了婧儿几句话,一家人送了婧儿上车,离别总有几分伤感,婧儿这一去,以后可就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了。 东海郡公府今日在正院设了家宴,全家都在等婧儿回来,宫里不舍得金童,只放了婧儿回来,对郡公府来说是好事,只三房夫妇不大开怀,等了四年就等这一天,结果又拖下来了,不过能回来一个也是好的。 婧儿在宫里耽搁的久了,到郡公府时已是未时初,全家人都等着她开饭,她一个晚辈,让长辈等她,实在是罪过。婧儿一进家门先对着各位长辈行礼,便告了罪,郡公夫人楼着她坐在身边笑道无妨,“好孩子,宫里人多礼多,耽搁了也是有的,先吃饭吧,以后回了家里,想吃什么玩什么尽管和祖母说,咱们家比不得宫里锦衣玉食,总也不会饿着冻着你。” 婧儿笑得腼腆:“多谢祖母怜爱,婧儿不敢挑剔,家里什么都好。” 吃饭时婧儿也坐在了郡公夫人身边,基本是目不斜视的,她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都是从宫里带出来的,规矩礼仪是一等一的好,伺候主子也周到,婧儿眼睛瞥哪里,她们便伸筷子过去了,而且绝不会和别人的筷子碰到一起,比起其他桌上小孩子咋咋呼呼吵吵嚷嚷要这个要那个,婧儿高贵优雅的淑女形态太过赏心悦目。 郡公夫人暗暗点头,从婧儿进门行礼请安到吃饭时的规矩礼仪,无一处让人挑的出错,不过才五岁的小姑娘,规矩竟比那些十三四岁的大姑娘还要好,人也生的精致玲珑,通身打扮更是气派,往那宫里一坐,说是正经的公主都没人会怀疑。婧儿在宫里住了几年,与帝后有父女母女之谊,她日后多带婧儿进宫走动,和皇后太后维持关系,说不得待婧儿及笄时能得个封号爵位,那可就是他们家最尊贵的姑娘了,届时她的亲事定然不会差,会成为家里的一大助力。噢,说不得帝后会为她赐婚,那可就极好了。 不仅郡公夫人在暗暗打量她,其他奶奶姑娘也都看她,但她们更多的是艳羡婧儿通身的绫罗珠翠,手指头大的东珠,她就镶鞋子上了,暴殓天物,那样亮眼的红宝石,就随意镶在头箍上,也不怕掉了。这丫头在宫里住了几年腰包很肥嘛,那外面几大车的行李,不晓得装了多少好东西,这丫头的嫁妆是不愁了。 饭后一家子坐在一处吃茶点,郡公夫人才招呼着她认认家里人,郡公府地方不大,人倒是挺多,婧儿当然记不清,就是她身边训练有素的大丫鬟都有些吃不消,但当场却还是笑着行礼打招呼,日后交际起来再说。 郡公府枝繁叶茂,婧儿上一辈共有六房人,到婧儿这辈孩子更多,光是女孩子就有十二个了,婧儿排在第七,主子们都喊她婧姐儿,下人则喊七姐儿。 之所以是姐儿不是姑娘,是因为郡公还未退位荣养,他还住在正院称老爷,婧儿的父亲叔伯便都称爷,她的姑姑们嫁了的称姑奶奶,没嫁的称姑娘,到婧儿这辈,就都是哥儿姐儿了,要待婧儿的大堂哥成了亲,才叫大爷,届时婧儿也就长成七姑娘了。 第十四章 娇小姐指桑骂槐 俏宫娥难忍不平 郡公府的这些功课,在宫里时丫鬟们便同她说过,但真的见识起来还是脑仁疼,尤其这家里人多地方小,规矩也不好,各处皆吵吵嚷嚷的,婧儿回来第一日,只觉浑身都不舒坦。 见完了人后,这场家宴才算结束了,婧儿跟着父母回了三房,一进门三奶奶便将她搂进了怀里好一通揉搓,“娘的心肝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娘盼这日已经盼了几年了。” 婧儿也有泪意,亲娘就是不一样,她在宫里虽然也喊皇后作母后,但母后待她从没有这样的柔情慈爱,每每她看着母后抱着大公主亲吻逗弄,心里满是羡慕,如今她回了家,以后也能享受这样的温情了,真好,只可惜哥哥不能回来。 婧儿正思及此处,三奶奶便提起了,“只可惜锋儿不能回来,咱们一家还未真正的团聚。”说到此处又是哽咽,瑞三爷拍拍她的肩膀,“不会远的,锋儿总不能在宫里娶妻生子吧。” 这就是儿女的差别,儿子便是小时候在外边住,大了还是要回到父母身边尽孝,而女儿能呆在身边的日子就这么几年,以后嫁作别家妇,家里有女儿的,合该在她幼年时多加宠爱才是。 婧儿回了郡公府,郡公夫人给她收了间绣楼出来,让她和姐妹们一起住,她带回来的东西也多,住在三房挤挤攘攘的,合该有个自己的小院子才是,但三奶奶思女心切,想和女儿亲香亲香,便留了她在三房住,只带来的东西先放到锦绣楼去。 锦绣楼可不是婧儿一个人的小楼,那里住了好几个姑娘了,郡公夫人想着婧儿在坤仪宫住的宽敞舒适,回了家也不能太委屈,便给了她单独的一层,算是格外优待了,其他姑娘都是两人一层的,有那不得宠的小庶女,三人住一层也是有的。 婧儿还未回来便声势浩大,落在其他姐妹眼中便有不满,宫里回来的怎么了,还不是郡公府的人,听说认了皇上皇后作义父母,怎么也没见她做公主呢?人家有正经的亲生女儿,才不稀罕什么养女呢,这不满了五岁便赶回来了,只留了她哥哥在宫里,可见她不受待见,倒回了家里来作威作福。 婧儿一回来,人还没住进来,东西倒先摆进来了,吵吵嚷嚷挨挨挤挤倒腾了一整日,还让不让人休息了,三姐儿作画被打搅了,骂丫鬟道:“动作能不能轻些!满腹的灵思都被你们给搅了,一个个的毛手毛脚,做不来精细活计是不是?仔细我告诉大伯母,打发你们去做粗使下人!” 被骂的丫鬟懦懦告罪,心下也埋怨楼上新搬来的主仆,动作不能轻省些么?倒连累的她们挨骂。 三姐儿这通指桑骂槐,那槐听得了也不顺心,新荷将手里的东西一扔,叉着腰喘气,“什么活计!咱们在宫里做事都没被这般骂过,伺候娘娘都伺候得,到了他们郡公府,竟只配做粗使活计了?我倒不知他们家的活计都有多精细。” 初露将她扔在榻上的绣罩拾起来套在了绣墩上,叹了口气道:“这府里就是这样,你来之前就该知道的,既来之则安之,咱们以后都要跟着姑娘住这儿,宫里再怎么好也和咱们无甚关系了。” 新荷初露是婧儿的大丫鬟,当年金童婧儿进宫,府里不敢给他们带太多人,只带了一个奶娘王嬷嬷和一个大丫鬟芙蕖,皇后又拨了四个大宫女给他们,分别是新荷初露杨枝甘霖。 金童比婧儿受宠,宫人也是会挑主子的,这回金童留在宫里,婧儿要回来,原先郡公府给的芙蕖和王嬷嬷还留在宫里伺候金童,剩下的四个大宫女几人你推我让,最终还是有靠山的杨枝和甘霖留在了金童身边,新荷和初露只能跟着婧儿出宫。 婧儿这回出宫,除了带这两个大丫鬟外,还有一个管事嬷嬷和四个小丫鬟,这还是皇后想着郡公府地方小给她精减过的,就这么几个人,住这么一层小楼都挤,这一楼只有一个小客厅和四个屋子,婧儿一间卧房,一间书房,新荷初露两个大丫鬟要和李嬷嬷挤一个屋,剩下四个小丫鬟挤一个屋,还有婧儿的行李私房,这儿都没有小库房能给她放,只能将首饰细软放在卧房锁着,其他大件的摆件器具先堆在书房,好在婧儿如今还小,尚能将就一二,日后大了要打嫁妆,那些家具摆件可放在哪里呢? 新荷初露都是宫里出来的娇客,以前在宫里时都是一人住一个屋子,还能使唤底下的小宫女,如今跟着婧儿来了郡公府,本来就是降职了,环境还差成这样,让她们怎么忍。 初露是内敛性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委屈也先忍着,新荷可不愿意,她们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养女,和这府上的其他姑娘不可同日而语,怎么能和这一堆的小姑娘挤在一栋楼里,怎么着也要有个单独的小院吧。 “姑娘年纪小,不懂得说这些,咱们这些伺候的人可以帮她开口,夫人不是疼爱姑娘么?这郡公府也有这么大,各处挪一挪,总能给咱们姑娘挪个院子出来,你瞧这挨挨挤挤的,姑娘可怎么住!” 初露欲言又止,再怎么挤也不会挤着姑娘,到底是要给姑娘换院子,还是你想换院子?她到底是委婉性子,怕和新荷吵架,叹了口气终没说什么,李嬷嬷跟着姑娘住在三房,也没人能管住新荷的嘴。 婧儿回来的当晚是跟着三奶奶睡的,三奶奶原本想着母女几年未见,要在一处亲香亲香,说说知心话,但她的小女儿妍姐儿才一岁半,也是跟着母亲睡的,她白日里睡多了,晚上一直闹腾,三奶奶忙着哄小女儿,倒委屈了婧儿忙活了一日,夜间又睡不好,翌日早起眼下顶着乌青。 第十五章 玲珑心思锦绣口 婧儿还家拢人心 婧儿在宫里时每日要给皇后太后请安,睡懒觉是从未有过的,即使回了自己家,也要给母亲祖母请晨安,因此即便夜间没睡好,早上三奶奶特意叮嘱了丫鬟别喊她,但妍姐儿早上醒的早,醒来照例要嚎上几声,婧儿又让她吵醒了。 三奶奶满是歉意,几乎要捂住小女儿的嘴了,心疼地摸摸长女的脸颊:“没睡好是不是?你妹妹太吵了,你今晚便去锦绣楼住吧,娘晚上哄睡了你妹妹便来陪你,好么?” 婧儿懂事地摇摇头:“妹妹早起见不到娘更得哭闹,婧儿也不愿娘披星戴月早晚奔波,来日方长,咱们母女想亲香什么时候不行?” 三奶奶笑得欣慰又苦涩,婧儿也还是个小姑娘,却没一点儿小姑娘的娇气,懂事的让人心疼。 早上全家都要去正院给夫人请安,做儿媳的要服侍婆母用早膳,若夫人心情好,便会留几个合心意的孙辈陪她用膳,今次是婧儿头回给祖母请晨安,自然被祖母揽在了身边一起用膳。 “怎么没睡好?是刚回来不习惯么?来,尝尝家里的口味,比不得宫中御厨的手艺。” 夫人亲自为婧儿夹了个虾饺,婧儿不觉受宠若惊,其他人却眼红,夫人向来喜欢摆架子,从来都是别人伺候她用膳,什么时候她会照顾别人?果然宫里镀金回来的孙女就是另眼相待么?这若是那个金童回来了,不得捧到天上去。 婧儿一一回祖母的话:“大概是认床,想来过几日便好了,御厨的手艺虽好,宫中的美味佳肴却少了家常饭菜那股子温馨味道。” 大奶奶笑了一句:“婧姐儿就是会说话,瞧瞧这滴水不漏的回答,又夸了家里,又夸了宫里,便是大人也少有做到这般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哎哟,日后带着出门应酬,可是咱们家姑娘的门面了。” 婧儿眼睫颤颤,垂下了眼帘遮挡眸中情绪,三奶奶拧着帕子撕了一下,夫人瞥了眼大奶奶,说的不咸不淡:“婧儿是皇后娘娘教导的,当然会说话,倒是你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没小孩子中听,越活越回去了不成?” 当着众多妯娌晚辈的面,大奶奶让夫人训斥得面红耳赤下不来台,婧儿见场面凝滞,笑言道:“大伯母是真性情,既知道婧儿善言谈交际,日后出门做客可不能只带大房几个姐姐不带我,我在宫里几年,还未出门走过亲戚呢。” 有人给了台阶,大奶奶忙顺着走了下来,笑道:“你几个姐姐加起来也不及你一个,我便是不带她们,也不能不带你的,只怕三弟妹吃醋,不许我天天带着她的闺女在身边。” 三奶奶也笑:“咱们家的姑娘都是极好的,大嫂带着咱们家一串儿姑娘出去,不晓得眼馋多少人。” 用过早膳后,夫人难得有兴致再留儿媳孙女们坐一会儿,稍大些的几个女孩子要去学堂读书,便先告辞了,夫人想着婧儿也五岁了,便问及这事:“你可读书了么?想不想和姐姐们一处学习?” 婧儿道:“尚未正式上学,只在宫里时母后得闲会教我和哥哥认字,也动了笔,若能和姐姐们一处上学是极好的,只不知道姐姐们学到哪里了,婧儿愚笨,怕耽搁姐姐们的进度。” 夫人想着婧儿的年纪,该只是胡乱认得几个字,会涂鸦几笔罢了,“你年后便跟着她们一道上学吧,家里教女孩儿的只两个先生,一个教你们读书明理,一个教你们规矩礼仪,你从宫里出来,规矩礼仪是没得挑的,这门功课你比你的姐姐们可强多了,只好好读书便成。” 婧儿恭敬应下,夫人看这个孙女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从相貌气度到规矩礼仪,无一处不让她赏心悦目,才华学识尚不知如何,但看她的模样,总不是蠢的,这么一比,简直把家里其他女孩儿衬成了土包子!老三媳妇以前还怨怪她把孙儿送去宫里,如今可瞧见成果了吧,若留在家里,还不是和姐妹们一般平庸,哪里似如今变成个金凤凰,哎呀,宫里那个孙子才是真正的金凤凰呢,等他两年以后出来,不知该是何等风姿。 从夫人院里出来,三奶奶原想带女儿回三房,但六姐儿等人邀婧儿去玩,“七妹妹还没看过你的屋子吧,我住你楼上,咱们一道回去么?今儿我下来时,看着你的屋子布置的真漂亮,只是你不在,我不好去看,七妹妹可愿邀我去做客么?” 六姐儿比婧儿大半岁,也准备年后入学,婧儿想着她们年纪相仿,又住上下楼,日后可以做个伴,便欣然应下了,顺便邀了几个四五岁的妹妹一道去她屋里做客,其他还小的都离不得母亲,婧儿便没邀她们。 婧儿想的好,如今回了这府里,姐妹多,便有些拉帮结派的,她是后来的,同母的妹妹妍姐儿说话还不顺溜,未免受人排挤,还是要主动和同龄的姐妹们交好才是,因此去了她屋里,她也做好了出些血的准备。 “七姐姐,这个头花好看,我能戴一下么?” 八姐儿拿着婧儿一只蝴蝶头花满眼艳羡,婧儿对这些俗物不太在意,能用些小玩意儿换来姐妹情深,她当然愿意。 “嗯,我来给你戴,这头花是一对的,把另一只也戴上,嗯,真好看,便送给你吧。” “真的么!谢谢七姐姐~” 这一下开了先例,其他小姑娘也就不含蓄了,“姐姐这个头箍好看,上头的珍珠好亮呀!”“姐姐我能戴戴你这个项圈么?”“姐姐这对镯子好看,这是你小时候戴的吧,如今肯定戴不下了……” 婧儿的笑容渐僵,她没想到这些姐妹这么不客气,还单挑华丽亮眼的首饰拿,她既要送东西笼络人心,怎么也不能吝啬,只要不是太贵重或有特殊意义的,她都给出去了,好在初露她们也有谱,妆台上只放了她日常惯戴的首饰,贵重东西都用小匣子装着上了锁。 “七姐姐你就只有这些首饰么?这些锁着的小匣子里装的什么?是不是有宝贝呀,能不能打开让我们看看?” 婧儿的笑容险些兜不住了,但是一贯的好教养使然,她做不出对姐妹们甩脸子的事情来,只道:“是些不常用的东西,钥匙让初露收着了,她这会儿不在,不晓得去哪里了,等她回来了让她打开看看。” 她这样说,屋里的小丫鬟便会意出去寻初露了,让她先别回来,等这群小土匪走了再露面。 第十六章 贵女眼中无阿堵 贤惠主母精打算 婧儿邀了姐妹们来做客,一群小姑娘都得了好东西,心满意足地坐在一处比较自己得的宝贝,婧儿看了好笑, 其实这些小姐妹也挺可爱的,一点儿小东西便满足了,不似在宫里弯弯绕绕,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转上几圈。她回府以来是不是太过谨慎小心了,以至于大伯母说她圆滑,或许在大伯母眼里,这些小姐妹才是小姑娘应有的样子。 下人上了些点心来,小姑娘们吃着茶点叽叽喳喳地问婧儿宫里的事情,“七姐姐,皇宫是不是很漂亮,你才这么小就有这么多漂亮的衣裳首饰,都是皇后娘娘给你做的吗?她对你真好。” 婧儿笑道:“是啊,母后待我很好,你们的母亲待你们不好吗?你们身上的衣裳是不是你们的母亲给你们做的?” 九姐儿道:“可是娘一年只能给我做几件衣裳,我也想做皇后娘娘的女儿,天天穿漂亮衣裳戴漂亮头花。” 她童言无忌,或不知她的母亲听了这话该有多伤心,她身边的丫鬟觉着这话大胆,忙捂住了九姐儿的嘴,八姐儿便接上了话:“皇后娘娘的女儿就是公主,谁不想做公主呀,我听嬷嬷说,只有前世做了很多好事才能投胎做公主呢。” 婧儿笑道:“皇后娘娘是国母,就是天下人的母亲,咱们整个大周朝的子民都有福,才能做皇后娘娘的孩子。” 婧儿说的这些话其他姑娘都不太懂,倒是屋里的下人都松了口气,一群小姑娘童言无忌在这儿说什么皇后公主的,好在七姐儿懂事,将话都圆了回来。 一群小姑娘在婧儿这儿坐到了午膳时分,到各自的母亲都喊她们回家吃饭了,她们才恋恋不舍地走了,拉着婧儿的手说下午还来找她玩,婧儿也觉着和她们相处挺自在,但惦记着下午想去陪母亲说说话,便先拒了她们,让她们明儿来。 她们走后,新荷便道:“姑娘您怎么还邀她们来,她们可不会客气,来一回便跟土匪进村似的,咱们这儿可经不起她们再搜刮几次。” 婧儿淡淡笑了笑:“不过是姐妹间赠些小玩意儿,怎么就谈得上搜刮呢,能用这些俗物换来姐妹们开怀大笑,是值得的。” 她不是不知道新荷的不满,只是新荷毕竟服侍了她几年,以前在坤仪宫时,她不算正经主子,喊新荷一句姐姐,但如今回了郡公府,新荷可就是她的人了,若她再不知收敛,别逼婧儿摆起主子架子来教训她。 这一对主仆互相看不顺眼,新荷也在腹诽,还俗物呢,你现在可不是宫里的大姑娘了,内务府不会再给你打首饰做衣裳了,你每年都会长个子,以后就只能和这府里的姑娘一样穿戴公中发放的衣裳首饰,灰扑扑的,比她们下人的首饰都不如呢,还敢挥霍老本,皇后她们给的东西够不了你大方多久的。 婧儿去了三房用午膳,席间三奶奶问她:“听说今儿婷姐儿她们去你屋里玩,拿了不少好东西走?你和她们差不多大,可别抹不开脸拒绝,她们好意思开口要,你就好意思直接拒绝,都是一家子姐妹,凭什么她们只进不出呢,就算是姐妹间也要礼尚往来的。” 三奶奶也是怕女儿吃亏,女儿像着她的绵软性子,她刚嫁进来时也吃过妯娌的亏,打量着她是新妇抹不开脸,被妯娌们看中了这个那个借去用,便一去不回了,后来经的多了,她也就厚起脸皮了,不借,不给。 婧儿笑道:“哪里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头花发箍之类的,在宫里时大公主和二公主都还小,用不上这些东西,母后便可劲儿打扮我,我一天戴一样都及不上他们做的速度快,我就一个脑袋,又长的快,过几年就戴不上了,还不如给姐妹们玩。” 这话倒是真的,皇后对婧儿没多少为母慈心,但在物质层面从不亏待她,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照着正经公主来的,皇后爱美爱打扮,大公主一头黄毛胖墩墩的,再漂亮的裙子再精致的头花也用不上,倒是婧儿打小就苗条,脸蛋也生的精致,皇后很喜欢打扮她,每每将她打扮的花团锦簇带去御花园放风筝赏花,偶尔兴趣来了还给她作副画,看着自己的画作能欣赏半天。 婧儿轻描淡写,新荷可不愿意了,插嘴道:“姑娘的首饰哪个不是足金镶珠镶玉的?又不是街边的布花绒花,姑娘说的轻巧,几两重的镯子项圈,她们眼都不眨便拿走了,这些以后都能融了重新打首饰的。” “什么?她们还真敢拿!不成,赶紧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要回来,小孩子家家哪能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要留着给婧儿作嫁妆的,就算婧儿不要,以后也能留给妍妍,怎么能便宜那些丫头。 “娘,送出去的东西怎好要回来,婧儿没脸去问。” “娘带你去,就说你小孩子家做不得这些主,送些绢花帕子荷包就行了,那些金啊玉的,是你们该拿来做人情的吗?” 母女俩为这事起了争执,婧儿低着头不说话,她自己的东西,怎么就不能送人了,别说只是些小首饰,便是金山银山,她送出去了断不会要回来,她虽年幼,难道就不要面子了么? 瑞三爷不欲让女儿难受,虽也心疼那些东西,但更心疼女儿,能让女儿开心,舍些金银之物又怎么了。“这回便算了吧,送出去了怎还好要回来,你那些妯娌什么为人你还不晓得么?进了她们嘴里还想让她们吐出来?别让婧儿难做,只下回别如此了,你们这些人也警醒些,看到她们来了便将贵重东西收起来,只留些绢花绒花在桌上,送出去也无妨。” 瑞三爷不舍得责怪女儿,只说伺候的人不周到,新荷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下对郡公府更加不满,一家子奇葩!到这种地方来伺候,她还有什么出路。 第十七章 幼女处事有思量 兄妹分离互牵挂 却说一群小姑娘满载而归,回了家中母亲一眼便看见了她们的宝贝,“哪里来的镯子?” 四奶奶问女儿话,边拉着女儿过来执起她的手细看,这镯子成色真好,重量也足,上头雕的龙凤花纹极是精细,还是专门的童镯样式,郡公府家底不厚,可没谁给孩子打这么贵重的镯子。 九姐儿美滋滋地说:“是七姐姐给的,这是她以前戴的镯子,如今她大了,戴不下了,便给我戴了。” 其实九姐儿也只比婧儿小一岁,这镯子婧儿还戴得的,只是她首饰多,再好的东西,也不会戴太久,多的是新鲜玩意儿给她换着玩,如今这镯子戴在九姐儿手上还稍稍大一些。 “她的,是了,阖府里也只有她有这样好的东西,只不知她出手如此大方,果然是宫里富养长大的姑娘,你们拿来当宝贝,于她却只是寻常物,这镯子你戴着还大了些,来,娘给你收起来,等你过两年再戴。” 小孩子家戴这么贵重的镯子做什么,家里给打的细银镯子便极适合, 四奶奶怕九姐儿戴着掉了,先给她收着,以后融了打成大镯子,给九姐儿当成嫁妆带走。 “不!”九姐儿捂着手不给摘,“过两年就戴不得了,这就是小孩儿戴的。” 四奶奶左哄右哄也说不服她,最后只得在镯子上缠了几圈红绳,让她戴着紧实些。九姐儿看着镯子上一圈红绳撅起了嘴,真煞风景,这一圈红绳把镯子上的花纹都挡住了。 其他小姑娘回了家中也一一受到了父母的夸奖或怂恿,有教她们以后要和七姐儿交好的,也有说七姐儿人傻钱多,多从她身上刮点油的。至于几个上学回来的姑娘,听说了婧儿笼络人心的壮举后,心里都不是个滋味儿,一边唾弃妹妹们眼皮子浅,一点儿小恩小惠便将她们拢住了,一边也羡慕她们得的东西,更加眼红婧儿小小年纪便出手大方,她们求之不得的东西,却是她弃如敝履的,一家子姐妹,怎的差别如此大。 婧儿是极会做人的,既妹妹们得了东西,没道理姐姐们没有,只是妹妹们可以捡她的旧东西用,给姐姐的却不行,因此她从私房钱里找了些新东西来,当做礼物送给了几位姐姐,但又怕人家说给姐姐们的是精心准备的礼物,给妹妹们的却是自己不用的旧东西,因此她在物品价值上做了调整,给妹妹们的虽是旧东西,却是实打实的贵重,多是些金银首饰,给姐姐们的是新东西,价值自然不比那些旧的,多是些绸缎尺头,可以让她们自己做新衣裳,这样才叫一视同仁。 三奶奶听说女儿又做了散财童子,气的晚饭都少吃了一碗,婧儿才几岁,怎么就要做那些人情往来了?偏偏那些都是只进不出的主,婧儿给了好东西,她们是没什么东西回的,怕以后还赖上了婧儿,婧儿一回不给,她们便不乐意了。 婧儿深知母亲的想法,开解她道:“就这一回,我几年未回来,总要主动亲近她们,破些财少伤些神,若晓得礼尚往来的,即使东西再轻,总也是一分心意,我日后自然愿意和她们往来,若只进不出的,自然也没有下回了。” 她可不是冤大头,难道真会养着她们? 瑞三爷拍着掌道:“说的真好,你瞧瞧婧儿多聪明,小小年纪便知晓这些道理了,哪里还用得着咱们操心?我瞧着府上所有丫头加起来也没婧儿一个聪明,她吃不了亏的。” 婧儿叫父亲夸的不好意思,若说聪明,哥哥才是真的聪明,她不过是吃的亏多了,变得谨慎了些,凡事不叫人挑出错处来便好。 想到哥哥,婧儿心头一黯,她都一日没见着哥哥了,这心里,真是惦记的紧,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想她?玉女天天缠着哥哥,这两年她不在,玉女会不会取代她的位置?以后哥哥还会喜欢她吗?哥哥是金童,玉女应该是她才对,为什么是大公主!不知道的以为大公主才是哥哥的亲妹妹。 听说双生子是心有灵犀的,金童和婧儿是龙凤胎,大抵是没有这种灵犀,但兄妹之间血脉相连,算上在娘胎里相伴的十月,六年来这是他们头回分离。 金童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碗里的饭菜,垂着眼帘思绪早已飘去了婧儿身边,连大公主喊他都没有听到。 “哥哥!” 大公主拉着金童的袖子摇晃,金童方看向她,问她:“怎的了?想吃哪个?哥哥给你夹。” 大公主摇晃着小脑袋,嘴里还含着一口饭,嗯嗯哼哼的不晓得在说什么,皇后扳过了她的身子,让她把饭咽下去,这含饭的毛病可不好。 大公主还小,一直是吃汤拌饭的,大多小孩儿都有这个毛病,一口饭含在嘴里,把汤咽下去了,饭一直含着,最后含的没味道了,把饭吐出来,这样吃饭可怎么长的高哟! 大公主是坤仪宫的小祖宗,一到吃饭时所有人围着她哄,能让她多吃一口饭都是天大的功臣,在二公主出生前,大公主是宫里唯一的孩子,且是帝后求子多年才得来的孩子,帝后都无限宠溺,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在这样的氛围里,大公主没有长歪,金童才是最大的功臣。 相比起婧儿的谨小慎微,对大公主有求必应,金童是相当有原则的,让他哄孩子他也会哄,但大公主若敢闹腾,不吃饭不睡觉撒泼打滚,皇后不舍得骂,他便担起了长兄为父的职责。毕竟不是亲妹妹,他不会责骂,他只板着脸不理人,带着婧儿玩,大公主哭闹且让她去,皇后施令他都不听。偏偏大公主就有这个受虐潜质,婧儿待她百般温柔她无感,金童冷脸相待她越是想黏上去。 比如这时候,大公主一口饭含在嘴里含了半日,估摸着又想吐掉,皇后好言好语,她嬉皮笑脸,金童将她扳过来正对着他,道:“快些吃,吃完了哥哥带你去廊下玩烟火,看到那个沙漏没?沙漏完了你还没吃完哥哥就不带你了。” 大公主立刻把嘴里一口饭咽下去,将碗一推:“吃饱了!走!” 金童冷脸,接过大公主的碗给她夹了几片肚丝儿,又舀了些酱汁拌一拌,放到大公主眼前:“将这些吃完才能走。” 大公主还是说:“吃饱了!肚肚鼓起来了。” “真吃饱了?过了这顿可就是明天的早膳了,晚上没有东西吃了,不许半夜闹起来喊饿,你若半夜敢闹腾,以后不许和我睡!” 原先是大公主跟着皇后睡,金童和婧儿一直住在一起,昨日婧儿走了,晚上大公主便闹着要和金童一起睡,说是要姐姐,皇后哄不住她,只得暂时让她跟着金童了,好在孩子们都还小,还未到男女大防的时候,又是自家兄妹,不太忌讳这些。 第十八章 金童哄妹有妙方 婧儿谨慎怕踏错 大公主眨巴眨巴眼睛,如果是和母后一起睡,她一说饿母后肯定会给她吃,但是跟着哥哥,他不会依着她,当然也不会饿着她,但她若半夜要吃东西,哥哥让她吃了,以后肯定不会再带她一起睡,好不容易姐姐走了,她要一个人霸占哥哥。 那就再吃两口吧。 大公主乖乖吃饭,让皇后松了口气,原先她还对金童的做法有微词,她的掌上明珠,她和陛下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金童竟敢摆脸色?如今瞧着这教孩子还是得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她和陛下太后都冷不下脸狠不下心,也只能让金童来了。 但金童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对玉女严苛是严苛了,温情却不够,他对着婧儿就从没冷过脸,却时常将玉女训哭,可见这亲妹妹还是亲妹妹,玉女便是他看着长大的,始终隔了血缘,她还是得有个亲儿子,玉女也要有个亲弟弟,才是她的依靠。 晚饭过后金童带着大公主在廊下玩烟火,皇后连同宫人都在边上看着护着,并不会让他们有什么危险,但皇后还是唠唠叨叨:“玩完这一支便回去,早些睡觉。” 大公主要跟着金童睡,皇后自然要为他们安排妥当,将两个孩子都塞进了被窝里,睡的齐齐整整,她才回了自己的寝殿。 皇后走后,大公主便睁开了眼睛,小手在被子里挠金童的胳肢窝,“哥哥,我睡着了吗?” 金童被她闹的睁开了眼睛,“睡着也被你动醒了,快睡,晚上有妖怪来扒窗户,看到你没睡要捉你的!” 大公主忙躲进了金童怀里,小声音有些惊恐,“吼!哥哥保护你。” 金童翻了个白眼:“是哥哥保护你!” 大公主点点头,“嗯,哥哥保护你。” “哎呀!不是,我是哥哥,你是妹妹啊!” 大公主还是点头,“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是我……,罢了,你躺好,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听完了就睡,好么?” 这么早其实金童也睡不着,若是婧儿在,他们会躲在被窝里讲悄悄话,可大公主说话还不清楚,就知道瞎闹腾,真磨人。 “好!” 大公主欣然应下,又从金童怀里钻了出来,从侧躺着改为趴着,她一拱身子被子里就进风,守在床边的宫人忙帮她掖好了被角,就让她趴着,等她睡着了再给她翻过来。 “蕊春姐姐,你们先出去好么?人愈多她愈精神,大家都出去了,我轻声细语地给她讲一段,她一会儿便睡着了。” 金童向来有法子哄大公主,宫人也信服他,便都退下了,两刻钟之后再进来看,果然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下了,只大公主还是趴着的,宫人将她翻过来,放下了帐幔,退到了外间守夜的小榻上安置。 翌日是个不错的天,早上的郡公府很热闹,各处下人换岗,守了一夜的婆子打着哈欠回去睡觉,来接班的媳妇子浮肿着一双眼,浑浑噩噩地又开始一天的上职。 不仅下人如此,主子们也差不多,爷们儿有差事的去点卯,无差事的出门闲逛聚会,总之不留在府里,女眷们打理好自己和孩子,去正院向夫人请安。 婧儿昨夜是在锦绣楼睡的,因着给各位姐妹都送了礼,她住进去还算和谐,几个姐妹不说扫榻相迎,好歹都陪着她说了几句话,不叫她过觉冷落。 今儿来请安婧儿便发现了,有几个小姑娘戴了她送的首饰,在祖母跟前献宝,“祖母您瞧,我这头花好看么?七姐姐给的。” 八姐儿晃着脑袋,头上一对金蝴蝶振翅欲飞,蝴蝶翅膀上还点了细碎红宝石,煞是亮眼,相衬之下八姐儿身上的红棉袄倒是暗淡了些。 夫人淡笑了笑,望向婧儿道:“让你破费了,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怎么送姐妹们如此贵重的东西。” 婧儿还没答,八姐儿已经抢白道:“七姐姐有很多这样的东西,嘻嘻嘻,我比七姐姐小,以后就捡她戴剩下的,那我都不用打首饰了。” 九姐儿争着道:“我也要我也要!你不许一人独享!” 婧儿只是柔柔笑着,大奶奶道:“那敢情好,你们都捡婧姐儿剩下的,府里便不必给你们打首饰了,又能省一笔。” “哎呀!不行不行!府里的也要!女孩子,谁会嫌首饰多呢!” 鬼灵精八姐儿眼珠子转了一圈,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府里的首饰我不要,大伯母折成现银给我吧!” 众人都笑她算盘打的精,在众人的哄笑中,夫人脸色越来越冷,笑声也就渐渐止了,众人皆缩起了脑袋,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屋里几近落针可闻。 婧儿也有不安,祖母为何冷脸,是因为她么?难道她这事做的不对?是不是她回家以来太出风头了,昨日大伯母说她处事圆滑八面玲珑,祖母不是还为她说话么?怎么今儿又不喜了? 夫人看了眼惴惴不安的婧儿,心下叹了口气,到底顾念着孙女儿刚回来,不好太过严苛,孩子还小,行事不周到也是有的,婧儿已经比其他女孩儿聪明稳重太多了,她不能要求过高。 “这回便算了,算是加深你们姐妹情意,以后可不能如此,你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的,如今离了宫里,以后没有那样好的东西了,好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凡事多为以后考虑。”又敲打其他儿媳孙女,“你们也别占了婧儿的便宜,便是自家姐妹也讲究个礼尚往来,婧儿送了你们东西,你们可回了礼么?” 便是让她们回礼,她们也回不起同等价值的礼,但总要让她们有这个自觉,不要学了她们的母亲小家子气。 八姐儿蹦出来说:“有的有的!”边说边从腰上小心翼翼地解了个荷包下来,双手捧着递给了婧儿,“七姐姐,我没有那样漂亮的头花了,这里头的东西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了,我把这个送给你,你会嫌弃吗?” 婧儿打开荷包来看,里头是一条红绳系着一对金铃铛,昨日婧儿便看到她戴在手上的,想来八姐儿说这是她以前最爱的首饰不是假话,如今有了更漂亮的头花,这个自然要退一射之地了,但让她送出去,还是一脸肉痛。 八姐儿自然是不舍旧爱,可是母亲说她拿了人家那么贵重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个小玩意儿打发了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只能忍痛割爱了。 婧儿笑了笑,心中已有思量。 第十九章 玉女离身金枝病 祸福相依同根生 婧儿不欲夺人所好,只留下了荷包,把铃铛还给了八姐儿,“我瞧着这荷包不错,你把这个送我就行,铃铛你自个儿留着。” 于婧儿来说,舍出去的头花不过是寻常玩意儿,但于八姐儿来说,拿出来的铃铛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婧儿觉着八姐儿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些。 大奶奶笑她:“你这是买椟还珠啊,可没你这群姐妹会做生意。” 八姐儿便问:“什么叫买椟还珠?” 大奶奶给她讲了这个典故,八姐儿笑听着,心道七姐姐不像这么笨的人,大概是看出了她不舍得铃铛,便没收下,嗯,七姐姐真是个好人。 因着婧儿表的态,其他小姑娘心下也松泛了些,婧儿不在乎礼物贵重与否,只在乎心意,她们便都送了些小玩意儿,婧儿皆收下了,与姐妹们手拉着手亲和的不行。 夫人看着也欢喜,让婧儿就留在这儿陪她用午膳,八姐儿几个小丫头如今俨然以婧儿马首是瞻,婧儿留在正院,她们便也跟着,几个女孩子在院里跳皮筋玩。 这于婧儿来说是极惊喜的游戏,宫里没有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哥哥便是愿意陪她玩儿,两个人在一起能玩的游戏也太少了些,比如这跳皮筋最少要三个人,两个人圈着绳子一个人跳,她和哥哥便不行。且她在宫里规行矩步,素日里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提如此疯玩,母后对她和哥哥管束颇多,他们三岁便提笔了,偶尔玩耍也是跟着母后去御花园放风筝踢毽子,后来大公主出生,他们便成了大公主的玩伴,凡事要先顾着她,没什么自由可言。 婧儿正玩的欢脱,笑咧了嘴小脸赤红,梳的精致紧实的包包头也松散了,头上的头花更是让丫鬟收着了,和宫里的小淑女俨然是两个人,陈福寿刚进门乍一看没认出来这是他们家大姑娘。 郡公和夫人迎着陈福寿进来,叫停了院里玩耍的几个小孙女,婧儿也安静下来,抬头一看来人,原来是老熟人了。 “寿公公,你怎的来了?” 陈福寿却忽的跪到了婧儿面前,先磕了三个头,让婧儿很有些无措,陈福寿是坤仪宫的大总管,虽是个宫人,却也很有些体面,最起码婧儿这个寄人篱下的小白菜是从不敢在他跟前摆主子款的。 “大姑娘快随老奴回宫救救公主啊!公主不好了!” 陈福寿音里带着哭腔,听的人心里发颤,那模样仿佛大公主病入膏肓将要升天一般,明明前日婧儿离宫时她还精神着。 “玉女怎的了?她哪里不好?公公快起来说话!” 婧儿嘴里关怀大公主,手头去搀陈福寿起身,陈福寿就着婧儿一点微薄之力自个儿站了起来,狠抹了几把老泪,哽咽道:“大姑娘走后,公主极是不舍,哭着闹着要找大姑娘,大公子为了哄她,这两夜便带着公主睡觉,昨儿晚上还好好的,今儿早起便恹恹的,到了上午竟是发起了烧,病情来势汹汹,太医也不敢用猛药,只得先用些常用法子给公主退烧,太后娘娘道是公主出生以来一向身子健壮,大姑娘一走她便病了,公主是大姑娘招来的,怕是你们命理相连,少了大姑娘在宫中招福保运,大公主福运流失,可不就邪风入体了嘛!陛下和娘娘便派了老奴来接大姑娘回宫,好歹先帮着公主度过眼下难关啊!” 太后年纪大了,很信这些神佛之说,皇后原没想到这一茬,听太后这么一说,也觉有理,毕竟大公主是金童和婧儿招来的,这几年金童和婧儿一直陪伴在她身侧,她便无病无灾,反观二公主出生以来便不太好,如今婧儿一走,她便不好了,难道婧儿走了将大公主的福气也带走了吗?大公主还未满三岁,小儿易夭折,皇后实在不敢赌,这不婧儿刚回家,她又让人来接,还是回宫住着吧,大家都安心。 婧儿还未说话,郡公已经忙不迭地应下:“公主是千金之躯,如今受病痛折磨,臣等闻之亦感同身受,婧儿快随着公公去吧,莫让大公主多受苦楚。” 陈福寿连连附和:“正是正是!大姑娘这就随老奴走吧。” 婧儿有些懵,她才刚回来两日,这又要回宫了?而且听陈福寿的语气,她这再进宫,可能又要长住,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来。进宫可以与哥哥在一起,她是开心的,但又要离别家人和小姐妹们,过那般压抑的日子…… 婧儿稀里糊涂的就被陈福寿带着出了门,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坐上了入宫的马车,她才想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和爹娘告别,爹娘失而复得的女儿又得而复失,该是如何伤心。她的东西也没有收拾,身边只有初露跟着,新荷她们都没来,她也没有换身衣裳重新梳妆,在家里妆扮比较朴素,方才跳绳将头发都跳散了,就这般进宫,母后瞧见了又会训她不规矩。 唉,这都什么时候了,玉女病了,当务之急是为她消灾解难,哪里还有心思料理这些琐事。 婧儿脑子里乱糟糟的,想问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初露帮她重新挽了头发,用帕子给她擦了脸,让她干净了些去面圣。 婧儿从仪月门入后宫,早有宫人抬了软轿在宫门口迎她,婧儿摇晃着走了一段,听得外头宫人大声传唤:“大姑娘回来了!” 掀起轿帘一看,才别了两日的坤仪宫宫门又在眼前。 陈福寿亲扶婧儿下轿,婧儿不敢受他的大礼,手搭上了旁边的小宫娥,由一群宫人簇拥着往侧殿去。 坤仪宫里一片愁云惨雾,皇后一见了婧儿,泪泉汩汩而出,踉跄几步上前拥住了她,“好婧儿,快来看看你妹妹,她病了。” 婧儿双手支住皇后的手臂,柔声安慰她:“母后保重身子,妹妹会好的。” 太后和皇帝也在屋里坐着,见她来,都自动空出了一片地方,让她坐在大公主床边,婧儿这才瞧见大公主的模样,烧的满面通红,看来真是病来汹涌。 婧儿忍不住泪目,喉间已有哽意:“玉女这是怎么了?前儿还好好的,怎的我才走两日,便成这般了?太医怎么说?” 太后轻拍婧儿的肩膀,话里满是苦楚,“太医怎么及得上你这副灵丹妙药,好丫头,以后可再别走了,你们三个人是祸福相依的姊妹,少了谁也不行。” 都怨皇后短视,一向看婧儿不顺眼,婧儿一满五岁便忙不迭把她送回家,这回可害了自己的女儿。 皇后自大公主生病以来也是悔不当初,早知她对婧儿不好会报应在女儿身上,当初说什么都不能让婧儿走了,若女儿能平安度过此劫,日后她定然待婧儿视如己出,只求神明宽恕她以往过错,莫将罪责降在女儿身上。 第二十章 除旧迎新好时节 孩童欢闹不知愁 婧儿回了坤仪宫,被皇后安排着日夜守在大公主床前,与大公主同吃同住,好在婧儿身子骨坚实,没有被大公主过上病气不说,反而将大公主的病魔赶走了。大公主在床上躺了几日,吃着药调理,很快便恢复了元气,闹着要出去玩。 临近年关,皇后要忙的事情有许多,交代了金童和婧儿在屋里陪大公主玩耍,不许带到外头去,外头冰天雪地的,可别病刚好又冻坏了身子。 婧儿这一回来,又要在宫里住下了,也不知要住到什么时候,虽则又能与哥哥朝夕相伴,但离家时匆忙,未与父母告别,她心里总是郁郁。 大公主大病初愈,在屋里闷了几日,一直到除夕晚上才穿上了新衣裳参加宫宴,宫里如今有四个孩子,金童和婧儿夹着大公主坐在皇后下首,二公主还小,乔贵妃没把她带出来。宴上有些皇亲家的孩子来寻金童婧儿玩,大公主也欲跟着去,皇后眼睛一横嘴巴一抿,金童婧儿便知道她的意思,安抚住了大公主,两个人端坐着,眼里只有大公主,没有一点儿孩子家的心痒难耐坐不住。 瑞三奶奶随着婆母大嫂坐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从进门起就没离过两个孩子,婧儿走的突然,待她得了消息,婧儿已经随着陈福寿进宫了,新荷她们去锦绣楼收拾了婧儿的行装,刚规整好的东西,又都拣了出来装上车带进宫里,三奶奶看着伤心,她这一双孩子,何时才能回到她身边。 如今她进了宫,也寻不到机会和孩子们说话,两个孩子寸步不离陪护着大公主,她怎好贸然上前,看他们的模样,哪里似是大公主的兄姐,分明是小厮丫鬟一般,他们并没有京中传闻过的那么好。 宫宴结束后,帝后带着众妃在坤仪宫守岁,三个孩子洗漱过后便睡下了,小孩子爱热闹,尤其是大公主,一热闹她就精神,闹着要和哥哥姐姐一道睡。 皇后好言好语哄她:“玉女乖,去母后屋里睡,你哥哥姐姐大了,要独自睡一屋的,你别搅和,同母后一道睡,明早母后给压岁钱。” 婧儿这回回来,便和金童分屋子睡了,皇后道是他们年岁大了,不好再同睡一床,两人都不舍彼此,但寄人篱下的处境使然,他们早习惯了服从,倒是大公主不愿意,还想跟着金童住,被皇后好说歹说劝住了,大公主不过离了她两晚,便病成这样,她实在是不放心别人。 皇后不许大公主和哥哥姐姐一道睡,大公主不乐意便要闹腾,皇后只好把明儿该给的压岁钱提前给了她,才哄了她的笑影儿,至于金童和婧儿,自然是没有的。 倒不是皇后小气,她于这些金银俗物上一向大方,以往过年三个孩子的压岁钱都是同样份量的,只是大公主毕竟是自家的孩子,她想要什么皇后便会给,金童和婧儿深知自己寄人篱下的境况,从不会主动争什么,皇后给什么他们便用什么。 皇后要给什么,便全看她的自觉了,她想到了便给,没想到宫人也不会刻意提醒,毕竟金童和婧儿的身份实在尴尬,非主非仆亦非客,皇后待他们比不上亲生子女亲切,亦没有亲戚家的孩子那般客气,随意的很,连带着宫人待他们也随意。 翌日早上,坤仪宫三个孩子穿着簇新的衣裳向帝后拜年,小孩子都是爱过年的,年前好长一段日子便掰着手指头算,到了大年初一,被各处的鞭炮声吵醒,穿上新衣裳,去父母屋里拜年,小孩子精神,迎春接福比大人还积极。 于大人来说,过年是年前好一通忙乱,到正月里才有喘口气的机会,且还有各处酒席应酬,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看到孩子们的笑脸,才算有了几分喜气。帝后一人拿了个荷包给孩子们,大公主昨儿晚上便得了皇后给的,今早上还要拿,皇后唬她道:“你的压岁钱昨晚不是拿了么?这会儿没你的了,这是你哥哥姐姐的。” 皇后作势只拿出两个荷包来,惹得大公主瘪嘴,在她嚎起来之前,皇后忙拿出了她藏起来的荷包,“喏,在这儿,大过年的,可不兴哭鼻子,拿了压岁钱,今年又大了一岁,要再乖一些,知道么?” 大公主嬉笑着应下,手快接过了荷包,打开看看,是一袋的珠石,她让哥哥姐姐也打开,姐姐的和她是一样的,皆是些五光十色的珠石,哥哥的是些金稞子和珍珠。 大公主便拉了婧儿坐到一边,将两人得的珠石先搅和到一起,再分门别类,一样颜色的放一处,分出来后两人再从几堆珠子里一个一个拿,大公主先挑,挑了颗成人拇指大的红宝石,婧儿便挑了颗通透的满眼石,大公主一向爱大红色的物事,又再拿了颗玛瑙石,婧儿拣了颗碧玺石。 小姐妹玩了一会儿,妃嫔们也来给帝后拜年了,帝后便领着众人一道去寿康宫给太后拜年,婧儿等几个小孩子,自然围在太后膝下承欢,太后看着孙辈们阴盛阳衰的模样,又是一阵叹气,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男孙呢。 早膳过后,宗亲朝臣便进宫来拜年,在寿康宫打过照面,皇帝带着群臣往金銮殿去庆贺,女眷们便围在寿康宫陪太后皇后说话,金童婧儿几个则和亲戚家的孩子们一道玩耍,二公主还小,被太后逗弄了一会儿便犯困送进了内室睡觉,大公主笑言妹妹是小猪,只知道吃睡。 大年初一的宫宴,东海郡公家作为宗亲一员,自然也要进宫向皇帝太后拜年,三奶奶按例跟着婆母大嫂进宫,婧儿有许多话想同母亲说,只是宫里正经的公主还小,她作为皇后养女,难免要尽些地主之谊,招待亲戚家的孩子们,只和哥哥一道去向母亲祖母拜了年,便被大公主扯着去了梅园玩耍。 第二十一章 垂髫之年藏机锋 皇家也有难念经 京城的冬日,御花园里唯一一抹亮色便是梅园,红装素裹分外妖娆,乔贵妃裹了身银白狐裘,只露出一张芙蓉面来,落在小孩子们眼里,比梅花还好看。 只是乔贵妃和皇后素来不睦,孩子们也怕皇后,并不敢称赞她,只礼亲王府的小县主在婧儿耳边嘀咕了几句:“贵妃娘娘真漂亮,我长大也能这般漂亮便好了。” 婧儿柔柔笑道:“会的,你如今便极可爱,女大十八变,以后定然会长成个大美人。” 这其实是婧儿昧着良心夸她了,婷县主年岁虽不大,但继承了她父亲一身黝黑的皮子,又像了她母亲一头稀疏发黄的头发,尽挑了父母不好的地方长,实在是不尽人意,众人顾忌着她家中大人,不敢说她不好,只得干巴巴赞声可爱,但孩子们一道玩耍便没这顾忌,亲戚家几个调皮的小男孩没少揪着她的头发笑她黄毛丫头。 婷县主叫婧儿哄的心花怒放,直拉着她的手叫好姐妹,叫那厢捉迷藏的陈家四姑娘听了,哼声道马屁精,婧儿笑意不减,并未与她争执,倒是婷县主为她不平,朝陈四姑娘做了个鬼脸,拉着婧儿跑去了自家堂姐妹的阵营里玩耍。 正月初一的日子,朝臣宗亲来宫里拜年,吃个午饭便算全了国礼,接下来便是各家自己走亲戚,皇家亲戚多,他们自家走亲戚也是个大工程,初一要招待宗亲朝臣,是最忙乱的一天,初二已嫁的长公主们要带着丈夫子女回娘家,初三初四有些外戚也要进宫来坐,初五初六那些七拐八拐的穷亲戚们也要来拜年,即使贵为皇家,也少不了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东海郡公府原本在外人眼中便是这般打秋风的穷亲戚,如今托了宫里金童和婧儿的福,倒离了这个泥潭,其他人却没这样的运道,皇后笑望着眼前这位堂婶,心情却并不美妙。 这大好的时节,偏要她陪这些人耗着,实在是虚度光阴,叫人郁卒。 “娘娘是顶好的福运,今年定然会有个龙子的,届时婶子厚着老脸来讨杯满月酒喝,娘娘可别将我往外赶。” 皇后笑应下:“借夫人吉言,若真有这日,陛下自然会大宴群臣宗室,少不了夫人一席之地。” 这位是彭城县公的夫人,他们家比之东海郡公府还差些,东海郡公退位后世子还能再袭最后一爵,彭城县公之子可就无爵可承了,因此县公夫人到处钻营,时常进宫来坐,想与宫里保持和睦关系,偏又不太会做人,说话也不中听,每每惹了人不快还不自知,皇后顾忌着对方是宗亲长辈,不得不虚应着,却着实对这一家子无甚好感。 不仅大人要应酬,小孩子也少不了,彭城县公夫人带了一双孙儿进宫,金童和婧儿少不得要招待他们。 说起这两个孩子,还和金童兄妹俩有些渊源呢,当年宫里遴选灵童,彭城县公府也报了两个孩子的名字来,不过是隔房的一对堂姐弟,自然比不得东海郡公府的龙凤双生子,彭城县公府失了这个际遇,一直以来对这事都耿耿于怀,眼看着如今东海郡公府借宫里灵童的势爬出了泥潭,他们家却愈渐走下坡路,真是眼红心热,若当初被选为灵童入宫的是他们家的孩子多好,如今这一切荣宠都是他们家的。 后来彭城县公府不知是不甘心还是要发泄不满,回回进宫都带着这两个孩子来,打小就和金童兄妹俩不对付,回回他们来,看中了金童兄妹的这个那个,便要搜刮走,皇后在这些金银之物上看得轻,只当打发叫花子,只要不是太贵重的,都会让金童他们给出去,回头她自然会补更好的。 金童兄妹俩也是在皇后膝下富养长大的孩子,倒不至于眼皮子浅显,只是那家子回回这般作态,实在恶心人,偏他们还要保持良好修养,轻易发作不得,只是后来也长了个心眼子,回回这一家子来,他们便将好东西都收起来,那两个在屋里看不到什么好东西,便要从金童他们身上拿,有一回那女孩子看中了婧儿头上镶了东珠的发箍,便吵着要,婧儿不欲给,她便仗着年岁小哭闹起来,其实并不小的,她比婧儿还大半岁。 毕竟是亲戚家来做客的孩子,吵闹起来不好看,这种时候,皇后当然只能骂自家的孩子不懂事,心中也厌极了这一家子,却不得不虚与委蛇。 皇后这般放纵态度,落在彭城县公家看来,便是皇后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不喜灵童,他们家两个孩子也愈发大胆,回回进宫来必要金童兄妹俩依着他们,婧儿本想着他们要来她便打扮寒酸些,最好是身无长物,让他们空手而归才好,皇后却不许,这大过年的,养子养女打扮的这般寒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薄待了两个孩子,这给人养孩子就是这般难为,若是自己亲生的,自然没这些顾忌。 这回彭城县公夫人带着一双孙儿进宫来拜年,大人在屋里说话,孩子们去侧殿玩耍,他们先去了金童屋里坐了会子,镇哥儿瞧中了金童摆在多宝格上的小船,大公主炫耀道这小船儿放在水里可以走的,让宫人给她拿下来,她给客人露一小手。 镇哥儿瞧中了这小船,便要金童送他,金童还未开口,大公主便道:“不给!我送哥哥的!” 前两年大公主不懂事,还不懂哥哥姐姐之间的激流暗涌,如今懂事了些,金童今儿早起便教了她,若这小子再敢来要他的东西,他不好拒绝,由她开口才好,她年纪小,身份又贵重,不信这小子敢在大公主跟前横。 大公主对哥哥的话是言听计从,她也不喜欢这两个人,母后也不喜欢那个婶婆,老来她们家讨人嫌。 镇哥儿在金童屋里吃了瘪,几人再转道去婧儿屋里时,姗姐儿眼睛四处一搜刮,果然没什么能拿的,便在婧儿身上扫了一眼,指着婧儿的项圈道:“婧儿,我拿我的项圈来和你换,可好?” 婧儿面目犹疑,“不行的,这不能换。” 姗姐儿便要发作:“为何不行!你舍不得?还是嫌我的项圈不好?小气鬼,皇后娘娘给你那么多首饰,你分我一个怎么了?” 婧儿叫她说的委屈,只她是有规矩的姑娘,做不来撒泼打滚的事儿,姗姐儿却惯是会恶人先告状,见婧儿还不松口,便哭去了大人屋里。 婧儿拧着帕子揪扯,也跟在她后头去了,她若不去,不晓得姗姐儿又要怎么颠倒黑白。 第二十二章 刁客人强取豪夺 慧婧儿借力打力 姗姐儿捂着脸哭去了大人屋里,进了内殿先不行礼,径直扑到了祖母怀中,她也不说话,只是嘤嘤哭着,叫人觉着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县公夫人好生拍着她的背哄她,一面向皇后表歉意,“让娘娘见笑了,这丫头过年又大了一岁,却光长个子不长性子,还是小孩儿脾气,实在比不得娘娘屋里几个孩子懂事。” 姗姐儿便是再大,在皇后面前来说,总是小孩子,皇后能怎么说她,只能干笑两声:“女孩儿娇些也无妨。” 婧儿几人随后便道,如同寻常人家的主母一般,亲戚家的孩子来家中做客和自家孩子闹了口角,做大人的自然先训自家人,皇后问婧儿:“你们处的不愉快么?怎的姗姐儿又哭了?你虽是妹妹,但姗姐儿来者是客,你要尽地主之谊,凡事多让着客人,惹客人不快,叫人家怎么看你?你可是我教出来的姑娘,莫让人嚼舌说你礼数不周全。” 若是前两年婧儿还小时,皇后这般说她,她便委屈的不行,也要暗暗抹泪的,如今大了些,也听得懂弦外之音了,更何况皇后这话已不算弦外之音,也只有大公主还听不懂。 婧儿心知母后是站在她这边的,有人撑腰便硬气了些,先朝着县公夫人拘了一礼,言辞温温婉婉:“婶婆见谅,惹了姗姐姐不快,是婧儿的罪过,姗姐姐瞧中了我脖子上的项圈,若是旁的东西,姐姐想要我断不能不给的,一点子金银俗物,怎值当为它伤了姐妹和气,只这项圈却不是我的,这是玉女周岁时祖母送她的生辰礼,今早早起她心血来潮要与我换项圈带,只是暂时换戴着,晚间便换回来,我实在不能把玉女的项圈随意送人,姐姐以为我小器,也不听我解释,便哭了来,姐姐快收收眼泪,这便随我去我屋里,我打开了妆匣来,姐姐瞧中了什么尽管拿去。” 皇后和婧儿一唱一和,将场面做的非常难看,县公夫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姗姐儿也不是傻子,婧儿长篇大论的,不就是在给她定罪嘛,她可不会坐以待毙,揉着眼睛道,“你莫要以为谁都惦记着你那点东西,我不过说要与你换着戴戴,哪里就是要你的东西了,你和大公主都能换着戴,却不愿与我换,可见果真你们亲如姐妹,我是个外人,罢了罢了,以后我再不来寻你了,再不来碍你的眼。” 姗姐儿回回都来这手,只要她这般说,皇后下不来台,无论如何都会呵斥婧儿,让她给客人道歉。姗姐儿窝在县公夫人怀里,在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婧儿一脸得色。 婧儿抿唇不语,回回都让她这般拿捏,实在憋屈,母后是皇后,为何要容忍这种宵小之徒,他们不来才最好,少了多少是非。 大公主拉着婧儿的手,一脸不忿朝姗姐儿哼了一声:“不来就不来,不要你来我家,快走!” 以前大公主不懂这些机锋,姗姐儿只是和婧儿作对,并不来惹她,她便还是乐呵呵的玩着,如今她也有三岁了,已懂了亲疏之别,一个是日日陪伴她玩耍的亲姐姐,一个是不常来的远方堂亲,来了她家里还想拿她的东西,还敢骂她姐姐,她才不喜欢这种人来家里呢。 姗姐儿不防大公主会突然对她发作,难道就因为她想要的项圈是大公主的?婧姐儿果然是个心里藏奸的,惯会装模作样,知晓她要来,特地和大公主换了项圈,却不告诉她,在她闹起来之后才说出来,凭白让她惹了大公主不快,大公主可不比婧姐儿这个寄人篱下的,她说不喜欢,皇后定然也不会喜欢的。 果然,大公主刚说完,皇后便道:“小孩子家,今儿吵闹明儿说和的,都是些孩子话。金童,婧儿,你们该去写大字了,我晚上要看的。” 皇后无视了姗姐儿的拿乔作势,让金童婧儿回屋去,不再招待这姐弟俩,大公主不用她说,自然会跟着哥哥姐姐去玩,这姐弟俩刚和金童婧儿闹了口角,自然不好再跟着去,陪着大人坐在屋里百般不得劲儿。皇后对他们也淡淡的,端着茶盅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县公夫人如坐针毡,眼看着将近午时,宫人过来问午膳的菜色,县公夫人心头一亮,皇后却问都没问她,只随口说了自己和女儿爱吃的几个菜,便让宫人退下了。 这下县公夫人是真坐不住了,虽则她一向脸皮厚,总也有几分勋贵人家的礼数,主家没留她用膳,她总不好腆着脸问能不能留下来吃一顿吧?万一皇后也不要脸面,说不能,她以后都没脸进宫了。 祖孙三人饿着肚子回家,路上镇哥儿还不懂事,问为什么他们不留在宫里吃饭?以前他们进宫,都有饭吃的。 县公夫人也是满肚子火,不舍得呵斥孙子,只戳着姗姐儿的额头骂她:“都怨你惹了大公主不快!能不能有点儿眼色,婧丫头脖子上的项圈是什么成色,是她一个养女戴得起的么?什么东西都敢要,以后再不带你进宫了,别给家里招祸!” 姗姐儿本就在坤仪宫受了委屈,如今又被祖母呵斥,心下委屈更甚,嘴巴一张,眼睛便开了闸,以往她拿了婧姐儿的东西回来,祖母都夸她做得好,如今怎的怪她了!她怎么知道那是大公主的东西,婧姐儿吃穿用度都和大公主一般无二,时常姐妹俩会穿戴一样的衣裳首饰,她如何分辨得出来,都怨婧姐儿太过奸诈,故意套她呢。 金童和婧儿带着大公主在侧殿玩了一会儿,到了吃饭的点,他们便去正殿,见那祖孙几个走了,金童婧儿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些,待得菜膳摆上来,金童目光扫视一周,没有他特别爱吃的菜,随口问了一句:“没有冬笋么?难得那几个走了,不和他们一桌吃饭,我吃的香。” 坤仪宫的大宫女流春回了他一句:“尚食局没送来,想是没采买到,大公子吃吃别的,也香的。” 金童笑笑,先给大公主夹了个鸭翅膀让她啃着,再给婧儿夹了个虾饺,而后才夹了筷子肚丝儿到自己碗里。 膳后大公主拉着哥哥姐姐去廊下玩耍,见着小太监拿了屉笋壳要倒,她上前拦住挑拣一番,捡了块最大的往自己头上罩,回头笑问哥哥姐姐:“我的新帽子,好不好看?” 婧儿给她拿下来,抚抚她毛燥的头发,笑斥道“头发乱了别来找我梳”。金童笑望着两个妹妹,满面温暖和煦。 第二十三章 年岁渐长始出门 金童婧儿初露角 新年里头,皇室往常是只招待客人,不走访亲戚的,他们家也没有人能出门走动,今年金童和婧儿有六岁了,从大公主那场病后,帝后也悄悄合计过,这两孩子以后怕离不了他们家,既是他们家的人,到了年纪,便要代表他们家出门应酬。 如今他们还小,也没人带着,那些七拐八拐的亲戚便不叫他们走动了,但本家的宗亲还是要去拜访的,皇后让他们回东海郡公府拜年时顺道去几家宗室长辈跟前走一圈,礼品皇后会为他们备好,他们只去露个面拜个年,若不愿留下吃饭便回来,小孩子家,去了尽个心便成,也没谁要和他们推杯换盏拉交情。 金童婧儿点头应下,心下却有些虚泛,毕竟才五六岁的孩子,没有大人带着,要去亲戚家中走动,代表的是大人的脸面,若是失礼了可怎么好?去了又该说些什么,本来若是有大人带着,大人和大人说话,他们小孩子家和小孩子家玩耍便是,如今只他们去,岂非要他们和大人坐在一起说话?说些什么呢? 今年是金童婧儿头次回东海郡公府拜年,以往几年皇后从不放他们出宫,理由是孩子们还小,没有大人带着出门她不放心,可东海郡公府就是他们的家,回自己家还要谁带着?皇后怕他们回家回惯了,在宫里安不下心来,再说这过年放他们回去,那中秋端午清明要不要回去?父母生辰要不要回去?祖父母生辰要不要回去?他们自个儿的生辰要不要回去?若这般算下来,金童婧儿一年之中留在宫里的时日有多长,灵气都要外泄了,还怎么给她招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律不许,只许郡公府的人逢年过节来看他们,不许他们回去,这么几年金童婧儿唯一一次携手回家,便是参加他们小妹妹的洗三宴,后来婧儿被遣送回了家中住过几日,除此之外,两个孩子对于郡公府实在陌生,尤其是金童。 今年金童婧儿已有六岁了,按照当初约定,原本满了五岁便该放他们回家,结果皇家失言,将人扣下不放,总不能再拘着他们回家探望,既然都能回家探望了,去别的叔叔伯伯家里走动也是行的。 既是外出访亲,便是按着亲疏走动,而不是按着身份高低走访,因此金童婧儿先去的郡公府,留下吃了顿午饭,吃完也不能多留,还得去礼亲王府和德郡王府拜访一遭。 三奶奶揽着两个孩子极是不舍,回回这般来去匆匆,这明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为什么成了皇上皇后的儿女,回自己家来拜年大包小包的礼物,吃了顿饭便忙赶赶的要走,那对夫妇自己生不出孩子,便来觊觎她的孩子,两个孩子回自己家却成了作客。 婧儿毕竟回家住过两日,与家中亲人已有了些亲近之意,女孩儿家感情也更细腻些,伸出柔嫩的小手给母亲擦了擦她强忍的泪水,柔声道:“母后说我和哥哥也大了些,以后会有许多的应酬,出门走动的时候多,娘莫要难受,得了机会我和哥哥便回来看您。” 宫人在边上看着,她并不敢多说,母后并不喜欢他们亲近家中。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三奶奶强忍的泪水便淌了下来,孩子这般贴心,更叫她后悔当年送了他们入宫,若一直陪着她,他们该是多亲和的一家子。 金童抿唇难言,到底男孩儿刚硬些,说不来那些甜腻腻的话,只和婧儿一道向父母长辈磕了几个头,便相携着告退。 从郡公府出来,兄妹俩坐在马车上一路无话,几个丫鬟陪着他们坐,主子不说话,她们却耐不住寂寞,不敢说些闲话惹主子不快,便捡了郡公府的事情来说,“不是早两日得知了要回家便开心的睡不着么?怎么如今回了家,却不见笑影儿?” 初露目带不赞同望了眼新荷,这些话哪里是她们做丫鬟的该说的。 婧儿心下不虞,低着头不说话,车厢内静了一会儿,新荷面有赧色,还是金童回了她一句:“回家与我们想象中不太一般。” 新荷心下撇嘴,自然不一般,你们当天下所有的家庭都和皇宫一般富丽堂皇秩序井然么?东海郡公府乱成一锅粥,别说这两个锦绣堆里长大的孩子不喜欢,她都瞧不上。一家子老老小小都是眼皮子浅的,和那彭城县公家一副德行,见两个小主子带了大包小包的礼品来,笑得面上生花,又是要留晚饭又是要留宿的,小孩子吵吵嚷嚷,大人们见缝插针,实在为难两个小主子了,又都是血溶于水的亲人,只能干笑干应着,上回姑娘回这家里便吃了许多亏,以后这家里还是少来的好。 马车往礼亲王府驶去,两个孩子也渐渐收了心思,开始盘算着见了长辈要如何行礼如何说话,婧儿让宫人拿镜子出来,她瞧瞧自个儿仪容可有瑕没有。 初露执了面小琉璃镜出来,捧在婧儿面前,让婧儿对镜自照,杨枝打趣她道:“姑娘放心,咱们都准备好了,断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金童婧儿是以帝后养子养女的身份出门访客,他们送出去的拜帖也是皇宫的大公子大姑娘,可不是东海郡公府九哥儿七姐儿,对方自然知道该如何招待,两个小主子也是有规矩的,便是有些许不妥当之处,也没谁不长眼拿捏着不放。 话是这样说,他们还是难以放松,若是他们出了什么岔子,旁人不会说帝后如何,宫里教养如何,只会说他们天生不架,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劣根性,皇宫教养再好也无法另他们脱胎换骨,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婧儿不由自嘲一笑,若是大公主出门,哪里有这许多顾忌。 到得礼亲王府,有下人在大门处候着,引着马车往侧门去,侧门处准备了软轿,金童兄妹俩被宫人抱下了马车塞进软轿里,往内院去,到礼亲王妃的正院门口才下轿,若不是于礼不和,宫人抱着他们进门,是沾不到一丝风雪的。 礼亲王是今上的嫡亲叔父,亦是宇文氏皇族的宗正,金童婧儿对他天然便有些敬畏,规规矩矩地行了跪拜礼,向叔祖父叔祖母请安。 礼亲王一家也是宫里的常客了,金童婧儿养在皇后宫里,没少和他们家打交道,只是头回这般正式上门拜访,原本在心里演练了许多次的腹稿,见了礼亲王那张肃穆脸面,皆堵在了喉间说不出。 第二十四章 访亲冷暖有两般 德郡王府欢乐多 金童婧儿到底是小孩儿家,玩不来大人那套长袖善舞,世子夫人见他们拘谨,便笑着起了个话头,“你们这是才从郡公府过来么?在家里玩的可开心?你们家兄弟姊妹多,可有你们的玩伴。” 礼亲王府便没这么多孩子,礼亲王只三女三子,世子膝下只一个小县主,和婧儿年岁相仿交情不错,二房也是嫡出,有两个嫡子两个庶女,大的嫡长子比婷姐儿还大一岁,小的那几个年纪与宫里的大公主二公主相仿,总之嫡长系也不茂盛。 金童答话道:“正是这样,只是在宫中不能常见他们,堂婶常带了婷姐姐婉妹妹她们来玩才好。” 世子夫人笑着应好,看着自家几个女孩儿,心里是和皇后一般的想法,阴盛阳衰。 王妃留他们用晚膳,问他们喜欢吃什么,婧儿婉言谢绝:“还要去德堂叔家走一遭,母后交代了回宫用晚膳的,天晚了路不好走。” 王妃淡笑点头,让他们开春了再来玩耍。 大人和小孩儿是没什么好说的,金童和婧儿坐着吃了会儿点心,婷姐儿倒是巴心巴肝的想带婧儿去她屋里玩,只是婧儿他们不能多留,说好了下回再来,在这府中坐了会子便走了。 出了礼亲王府的门,马车又往德郡王府驶去,德郡王是今上的堂弟,亦是今上伴读,两人虽是堂兄弟却胜似亲兄弟,德郡王本人又是个不缺才干且幽默风趣的,时常进宫蹭饭,宫里上下都喜欢他。 去他家里,金童婧儿便轻快了些,德郡王偶尔也会跟着皇帝去寿康宫用膳,金童和婧儿还小的时候,他极喜欢逗弄这两个孩子,后来大公主出生了,德郡王便更喜欢大公主一些,但待金童婧儿还是不错,外出公干也不忘给他们带礼物。 他早得知金童婧儿要来,便交代了王妃准备些小孩儿喜欢的零嘴儿玩具,让自家几个孩子也准备着,来了好生招待着客人,王妃问及迎他们从哪个门进来,德郡王略一思索,“开中门吧。” “中门?是不是太抬举了?” 若是正经的皇子公主来访,那是贵客,确实要开中门的,如今只是两个寻常的小辈来拜年,哪里要开中门,开个侧门就差不多了。 德郡王道:“莫欺少年穷,谁知他们日后有什么造化?我是他们的长辈,但钦哥儿他们与金童兄妹俩平辈,日后还不一定有他们尊贵,咱们得为孩子们留个好。” 王妃是个乖觉听话的,德郡王说了她便听着,让门房去大门处候着,迎着往中门进。 金童婧儿到德郡王府时,已是申时初了,德郡王夫妇陪着他们坐,也留他们用晚膳,金童还是如亲王府那般的说辞,坐坐便走。 德郡王府的太妃还在,太妃是个极慈和的老太太,素日里来宫里见了金童婧儿也很亲和,如今兄妹俩上门来访,太妃更是乐的不行,再三留他们用晚饭,“头回来我家里,怎好让你们空着肚子走,便在这儿吃着,天晚了便住下,明儿再回也是一样的,你们小孩儿家过年也没什么事情,不就是走亲戚么?放心,你们母后怪罪下来婶婆担着。” 郡王妃也道:“正是正是,我们家孩子伴也多,没带衣裳也不怕的,金童便跟着钦哥儿住,婧儿便和妤姐儿住一间屋子,衣裳便穿他们的,他们过年做的新衣裳,还有几身没上身呢。” 太妃婆媳俩都热情的很,倒让金童婧儿有些难以招架,好在她们都是大方爽利的性子,婧儿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笑着把头摇的如拨浪鼓一般,太妃见他们心意已决,也就不多作勉强,只说让他们年后来玩,带几身衣裳来住几日。 德郡王府的人丁比之礼亲王府是要兴旺些的,德郡王世子钦哥儿年方七岁,是个挺懂事大方的孩子,和金童处的不错,他同胞妹妹妤姐儿比婧儿小半岁,也是个伶俐丫头,平日里年节时候来宫里玩,也乐意跟着婧儿,今次是金童婧儿头回来他们家,他们也高兴,就想着把兄妹俩往自个儿屋里带,有大人在总是拘谨些。 “玉女怎么没来?” 妤姐儿拣了几颗糖梅子,用手帕包着放在手上,母亲不许她多吃甜食,怕吃坏了牙,两个堂妹又爱和她抢,她先装几颗包起来。 婧儿见她如此爱吃这梅子,也拣了一颗吃,听得妤姐儿问她,忙咽了下去答她:“玉女还小,要再过两年才会随着我们出门,你瞧我和哥哥不也满了五岁才出门走动么?” 王妃见女儿又在偷吃甜点,叫了她一声:“少吃些,吃多了糖黑牙的,瞧瞧你婧姐姐一口牙多好,再瞧瞧你的!” 婧儿一口白牙整齐精致,虽则小小年纪已是笑不露齿,但素日里说话间可见唇红齿白,瞧着便喜人。妤姐儿一口牙便不怎么整齐,尤其是里边的臼齿,竟然有两个长在一起的,长了双层牙,妤姐儿小孩子家尚不觉如何,郡王妃便极担心女儿以后长成个龅牙,或是腮帮子大,那样可不美观。 但其实,这和她吃糖是没多大关系的。 婧儿笑道:“过两年便该换牙了,我如今牙口生的好,换牙后可不一定好,妤姐儿如今牙口不好,换了牙指不定就好了呢,到时候可是我羡慕她了。” 王妃叫她逗的捂嘴笑:“哎哟!你这孩子,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教的,这般玲珑剔透的姑娘,能抵我家的十个。” 妤姐儿朝母亲吐舌头,一边对婧儿道:“这话往常是祖母说的,婧姐姐像个小老太太!” 王妃笑意更甚,婧儿也不恼,反而捏了捏妤姐儿的鼻子,道:“我是小老太太,你可服我管教么?” 妤姐儿便躲到了她哥哥身后,笑声银铃儿一般清脆:“不服,大家都来管我,我也要快快长大,去管比我小的孩子。” 钦哥儿也跟着笑,将他剥了好一会儿的一堆瓜籽肉分成两半,一半给金童,一半给婧儿,是个很合格的东道主。 妤姐儿见状也问哥哥要,“怎的我没有?” 王妃在上头叫她:“要吃你自己剥。” 金童招手叫她过来:“我的给你,来。” 妤姐儿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悠,又蹭去了婧儿身边,道:“我吃婧姐姐的,金童哥哥你分点给我哥哥吃,他剥老半天了。” 二夫人见状说了一句:“还是这兄妹组合分外亲热,我家这两个男孩子,没有一日不打架的。” 王妃道:“钦哥儿比他妹妹大三岁,哪里能打起来,倒是金童和婧儿实在难得,一般大的两个孩子,亲亲热热的。”她妹妹家两个孩子,女孩儿比男孩儿大一岁,还不是天天打架。 第二十五章 金童巧语化滞局 心有灵犀互勉励 从德郡王府出来,天色已暗了,天空中隐隐有些风雪,不算大,但着实冷。 金童婧儿裹着两张一样的水貂皮披风,被宫人抱着塞进了软轿里,郡王妃送了他们出门,见天色不好,再留了他们一遭,这若是大人,这般盛情难却,说不得就应下了,只金童他们自个儿也做不了自个儿的主,只得再次婉拒堂婶好意,冒着风雪回宫。 回了宫里,各处已燃起了灯火,这大冷的天,坤仪宫角门处并无人守门,门房处几个小太监在吃酒,桌上只有些酒菜,并不敢打牌,他们的主子厌烦这些。 听得外间敲门声,他们便催了个年幼些的小太监来给小主子开门,金童婧儿下车后被宫人抱着往内殿去,驾车的太监喊了同僚来帮忙卸马车,扰了里头酒酣人热正上头的几个,骂骂咧咧地出来,先踹了下马蹄,惹得马儿打了个响鼻,嗬出滚热白气来。 金童婧儿进了内殿,还未换下出门访客的衣裳,先去向皇后请安,皇后陪着大公主在解九连环,见他们回来,大公主扔了手头玩意儿,扭着腿要从罗汉床上蹭下来。 皇后拦腰抱住了她,让金童婧儿近前来,“回来了,便摆膳吧,玉女早饿得饥肠辘辘,却非要等你们回来一起吃。” 婧儿惶恐,低下头懦懦不安,金童笑道:“玉女最有良心,晓得体贴家人,年前母后忙祭祖事宜,好几回误了饭点,她也是干等着不肯吃,我喂她都不行,非要等母后回来了才肯张嘴。” 皇后想起这事,心下敞亮,脸上也带出笑影儿来,低头看女儿娇憨可爱的脸蛋,越看越爱,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这是她亲生的女儿。 既然玉女饿了,金童婧儿一进门皇后便招呼着摆膳,他们也就不好再去换衣裳磨蹭,只婧儿让宫人卸了钗环首饰,在铜盆里洗了手,便坐上了膳桌。 皇后是极重规矩的一个人,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金童他们若只跟着她吃饭,确实不敢多话,用膳全程都是静默无声的,但如今大公主正是学话的年纪,嘴里一刻不得闲。 “哥哥,走亲戚好玩吗?” 小孩子大抵都是喜欢出门做客的,大公主还未出过宫门,但不妨碍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金童心道:走了这家走那家,屁股还没坐热便要往下家赶,哪里有什么玩的,这大冷的天,不是成心折腾人嘛。 “好玩的,我们去了叔祖父家,他们家很漂亮,叔祖母屋里摆了盆姜叶,用瓷盆装着养在土里,这大冷的天,端的是绿意盎然,我原以为是竹子,却不似竹叶苍翠,那姜叶是嫩绿的,你见过姜叶吗?你受了寒要喝的姜茶,便是它的果实熬出来的,别瞧它味道不怎么样,这茎叶倒是长的好看。” 皇后也点了点头:“葱姜这些东西,浑身是宝,你们莫要嫌它味道不好,吃了对身子好的。” 大公主对叔祖母家的姜叶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他们和小伙伴一起玩了什么。 金童熟知她的心意,提起了亲戚家几个小孩子:“婷姐儿见我们去,高兴极了,同我们说她养的小兔子,只吃萝卜和菜叶子,若不是叔祖父和叔祖母在,她怕是要提着笼子来给我们看,我们不能多坐,约好了天暖了一处玩。德堂叔家的铎哥儿又长胖了些,过年他感染了风寒,没来宫里拜年,下回再来,怕是要比你高了。妤姐儿还是爱吃糖,拿帕子包了一叠糖梅子想藏起来吃,叫堂婶瞧见了,说她当心吃坏了牙。她的牙确实不怎么好的,玉女,你也爱吃糖,当心吃坏了牙,到时你们两个豁牙姊妹一起玩。” 大公主听哥哥说话听得忘了嚼饭,只觉出门做客当真是极有趣的,只可惜她不能去,明年,明年她一定要去!待听得哥哥说她豁牙时,她笑得眉眼弯弯,嘴里含着口饭咕哝咕哝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但瞧她的神色,是极开心的。 皇后扳正了她的身子,训她道:“吃饭别说话,当心噎着,快些吃,吃完了再来说。” 她虽是训话,语气却并不严厉,大公主笑容未敛并不怕她,金童也并未紧张,婧儿也偷偷松了口气,哥哥总有法子化险为夷。 晚膳过后,皇后带着三个孩子坐在罗汉床上说话,大公主还是叽叽喳喳嘴巴不停,问了哥哥姐姐一天的行程,又说她今儿在家做了些什么,哥哥姐姐不在她一个人玩着没意思,下回他们再出门走亲戚一定要带着她。 皇后哄她道:“你哥哥姐姐今年六岁了,他们这也是头回出门,你也要到了六岁才能出门,你自个儿算算还有几年?” 大公主便掰着手指头算,过了一年又大了一岁,那她就有三岁了,再虚一岁,四岁了! “明年就能去!” 皇后一噎:“你怎么算的!怎么就明年了?” 大公主便算给她听:“过年三岁,虚岁四岁,哥哥姐姐五岁,我明年五岁,五岁走亲戚。” 皇后在她额头上轻拍一记:“就你会长大?你哥哥姐姐去年五岁,今年还五岁?” 大公主道:“哥哥姐姐没满六岁,就是五岁。” 她记得清楚呢,哥哥姐姐是十月的生辰,就是吃长寿面红鸡蛋的时候,她每年都会跟着吃一碗,到她自己生辰的时候再吃一碗, 皇后被她气笑了,“你给自己算就是虚岁,给你哥哥姐姐算就算实的,照你这般算法,过几年他们要喊你姐姐了。” 不管皇后怎么说,大公主就认定了她明年能走亲戚,皇后不应她,她便碎碎念一个晚上,念到洗了脸脚坐进了被窝里,嘴巴还不停,皇后无法,只得先应了她,小孩子忘性大,到了明年哪里还能记得。 冬日里天冷,皇后早早带着大公主上了床,金童和婧儿饭后陪着皇后和大公主坐一阵,待皇后要准备洗漱安置了,他们才告退。回了自个儿的侧殿之后,他们也要洗漱更衣,穿上了细棉寝衣,外头裹一件小斗篷,让宫人将灯火挑亮些,他们要背书写大字的,今儿走了一天,还未碰过书本,虽则皇后未督促他们功课,他们自己也要学着。 他们勤奋好学,宫人倒是哈欠连天了,新荷催了婧儿好几回,“天色晚了,姑娘快歇着吧,明儿再写也是行的,大不了明儿多写两张。” 婧儿叫她催的不耐烦,强忍着怨怒道:“我还有两张便写完了,你若困了自去睡,我写完了自个儿熄灯安置。” 新荷撇撇嘴,到底不能撇下主子自己去安置的,只得干站着等婧儿写完。 婧儿还在描红写大字的阶段,手脚慢,两张字帖看起来不多,也够她写好一会儿了,到她搁笔时,沙漏已指到了亥时中。 新荷谢天谢地,忙上前收拾了婧儿的书具,招呼外头的小宫娥打盆热水来给婧儿净手,洗完了手便上床安置吧。 婧儿等水来的程中让新荷支起窗边小画帘来给她瞧瞧,新荷不明就里,照着做了,她们屋这扇窗户是正对着金童那屋的,他们俩分了屋子,但还是在一间侧殿里,隔的不远。 金童那屋的灯火也还亮着,婧儿会心一笑,哥哥只有比她更勤奋的,怎会比她早睡。 “公子,大姑娘屋里的灯火熄了,咱们也快安置吧!” 也不晓得是什么怪毛病,明明早就写完了大字,非得等大姑娘睡了他才肯睡,倒累的下人也要陪着他熬着。 金童点头,自个儿爬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宫人给他掖好了被角放下帐幔,熄了里里外外的灯火,除了守夜的宫人,整座坤仪宫皆入了梦乡。 第二十六章 帝妃微服赴上元 幼女病危惹凤怒 十五日的新年乍一看很长,实则过起来快的很,仿佛昨日还是除夕,今儿便是元宵了,出了元宵,这年便过完了。 今年过年金童婧儿只走了礼亲王府和德郡王府两家,算是让他们试试水,那些外戚们皆还未走动,皇后同他们说,明年要去几位长公主大长公主府上拜年,以及皇后娘家,太后娘家,总之皇家排的上号的亲戚都要走一遍,届时他们又长了一岁,应付这些事情该更加得心应手才是。 金童婧儿点头称是,大公主又在边上蹦哒着,“我也要去我也要去!”也没谁听她的罢了。 新年里头最后一个欢庆节日是上元佳节,当然皇帝是初八便开了朝,上元节时再办个宫宴,邀请朝臣宗亲进宫庆贺一番,这年便算过完了。 今年皇后却没这个精力办宴了,因为金童婧儿的学业问题,帝后意见相左,皇后便借口身子不爽利,不愿操持上元宫宴。 皇帝也没法子,总不能让乔贵妃去操持,太后又有话说,不办便不办吧,大家都省事,上元节京里的灯会很不错,若是宫里办宴,只能找些宫人作寻常百姓打扮,摆些摊案充作庙会,君臣同游,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偏还要呼个与民同乐体验民间疾苦的口号,实在无趣,真要与民同乐,他微服出行赏灯岂不妙哉。 思及此处,皇帝灵光乍现,既宫里不办宴,他不必应付朝臣宗亲,岂不正是出去快活的好机会! 只是这上元节人家出门赏灯都是拖家带口的,他哪里愿孤身一人,皇后才与他闹了别扭,他也不愿看皇后那张苦瓜脸,后宫多的是解语花,带谁都比带她强。 要说这后宫里最艳的一朵解语花嘛,自然是承欢殿那位,皇帝让大太监福禄山去承欢殿传个口信,叫贵妃准备着,天黑了与他一道出宫赏灯。 有这般与皇帝单独相处的机会,乔贵妃自然不愿放过,从下午得了口信便开始试妆打扮,只是傍晚时分二公主有些不好,哭哭啼啼的,还一直吐奶,乔贵妃已换好了衣裳,便不愿抱她,只让奶娘抱着,她拿着拨浪鼓逗了一会也不见好,眼看着天黑了,乔贵妃狠叹了口气,让奶娘抱她下去哄着,她披上斗篷,坐上了辇车往乾元殿去。 皇帝携爱妃微服出宫,其间花前月下郎情妾意自是妙不可言,二人流连忘返,在皇帝的私人院落里度过了美妙的一晚,翌日回宫,宫里却翻了天。 昨夜二公主风寒脑热,乔贵妃却撇下幼女出宫和皇帝风花雪月,下午她出门时二公主便有不适,乔贵妃却还是撇下了她随皇帝出宫,到了夜间二公主便很不好了,承欢殿的宫人为了掩饰主子行踪,不肯传太医,恰好宁妃去承欢殿拜访,在门外便听到了二公主的哭声,承欢殿的宫人却遮遮掩掩不让宁妃进门,宁妃察觉不对,去了寿康宫禀报太后,太后跟前的李嬷嬷亲自上门,承欢殿的宫人不敢拦,李嬷嬷一进门,便什么都兜不住了。 皇后太后震怒,传了太医来给二公主诊治,皇后更是守了半夜,待二公主吃过药熟睡了,她才将二公主带回了坤仪宫。 皇后看着跪在她脚底下脱华簪着素服哭的梨花带雨的乔贵妃,心下一阵喜意膨胀,你也有今天!妾就是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想养二公主来和本宫分庭抗礼,本宫这回定要让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乔贵妃,你当初百般恳求陛下和本宫,争取二公主到膝下抚养,说什么待她视如己出,宁愿苦了自己也不能苦着孩子,这就是你的视如己出?玉女年前病一遭,本宫日夜守在床前,你倒是心大!” 乔贵妃还是那几句苍白无力的辩驳之词:“昨儿下午妾身走时她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吐奶,她往常吃多了也会吐奶的,是妾身屋里的宫人伺候不周,婉婉病了,他们竟敢瞒着,妾身有御下不严之罪,妾身甘愿受罚。” 无论皇后怎么说,她都咬死了昨儿下午她走时二公主还是好好的,是宫人的错,她人不在宫里,并不知二公主的病情,待陛下下朝来后宫,自然会帮她。 “娘娘可否让妾身看看婉婉,她一夜不见妾身,身上又难受,让妾身抱抱她哄哄她好么?” 皇后脸上冷意未减:“你还记得二公主么?屋里还有个未满周岁的女儿,你竟然能出宫游玩彻夜不归,现在来装慈母了?你早干什么去了!你便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己身吧!” 皇后拂袖进了内殿,让乔贵妃在正殿里跪着,秦嬷嬷搀着皇后的手往里走,边道:“叫她跪在殿里,待会儿陛下来见了,又是好一出苦肉计。” “她不跪在那儿,见了陛下就不会哭诉么?陛下就爱她这一套,反正也会包庇她,还不如先让她跪一会儿,待陛下来了,她就不用跪了。”皇帝再想包庇她,也要看看太后答不答应,后宫子嗣衰微,唯二的两个孙女都是金疙瘩,乔贵妃这个贱妾算什么。 二公主安置在皇后的寝房内,金童和婧儿大公主正陪着她,她这会儿刚吃完药,方才哭过了一阵,如今金童拿了串铃铛在逗她,大公主也在一边叽叽喳喳的,屋里倒热闹。 “妹妹正病着,你们莫要吵她,都安生些,玉女,别咋呼!” 皇后和乔贵妃不和,坤仪宫三个孩子不会往承欢殿去,乔贵妃借口孩子年幼,也极少带二公主来坤仪宫,因此金童他们只知道宫里还有个二妹妹,见到的时候却极少。 大公主还是不知愁的年纪,对唯一的妹妹无甚敌意,反而对这个小婴儿挺有兴趣,围着她嘟嘟囔囔的,见小妹妹笑起来,她仿佛看见了宝贝一般:“妹妹笑了!哎呀,她没有牙,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了!哥哥你常说我吃多了糖要豁牙,是不是就这样豁牙?” 金童轻敲她的脑瓜子:“这不是豁牙,她还没长牙,以后会长的,你若是吃多了糖豁牙,以后就长不出来了,满口牙这儿一个洞那儿一个洞,说话都漏风的。” 大公主想了想,豁牙不仅说话漏风,还漏口水呢! 第二十七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争做慈母表衷肠 皇后揽了大公主到身边来,问她:“你喜不喜欢妹妹?” 大公主咬着手指点头:“喜欢。” 皇后把她的手拿下来,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倒没训斥她不许吃手,又问金童婧儿:“你们喜欢么?” 后二者自然也点头。 皇后笑笑,“待会儿你们父皇来,你们便说你们喜欢妹妹,想让她住在这里,好么?” 金童婧儿眼珠子微动,小心觑了眼皇后脸色,忐忑点头,大公主则欢快拍手,“好噢!” 皇帝清早回宫,已听说了后宫之事,只是忙着上朝,来不及去关怀女儿,下了朝便赶了来,瞧见跪在坤仪宫大殿里的乔贵妃,思及昨夜风情,自然不忍责怪她,原是他叫她随驾,如今二公主出了事情,没人会说他这个父亲不称职,都怪她这个后娘了。 “你先起来,婉婉出这事谁也没料到,这大冷的天,你穿这样单薄,别婉婉病还没好,你又躺下了。” 乔贵妃哭着摇头:“皇后娘娘让妾身跪在这儿自省己身,妾身不敢起来。” 皇帝嘴角耷下,皇后惯会借机发作。 “你起来,随朕进去看婉儿。” 皇后知晓他来也不出来迎驾,莫要以为她这回占了大义便能目中无人,指责贵妃忽视幼女,怕是指桑骂槐吧。 皇帝亲执贵妃起身,携着她进内殿,进殿之后却见皇后温柔慈爱地抚着二公主的额头,金童婧儿围在二公主的摇篮床边静静看着,连一贯闹腾的大公主都罕见地安静下来乖乖坐好,好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皇帝见状心下对皇后的不满便去了大半,不禁将皇后与贵妃对比,金童婧儿也非皇后亲生,皇后虽谈不上对他们视如己出,却也没什么虐待之事,最起码在吃穿用度上,皇后从不苛待他们,金童婧儿这几年在坤仪宫长的也不错,两人在京中同辈小孩中算是特别出挑的。他不禁想到母后之言,皇后到底是皇后,她或许比不上妃嫔会讨他欢心,但正事上头总比那些妃嫔靠谱些。 乔贵妃忽然痛呼:“婉婉!母妃来了,快看看母妃!” 她忽然扑到了摇篮床边,皇后叫她吓了一跳,抚着二公主的手颤了一下,便惊醒了二公主,惹出她孱弱的哭声来。 “乔贵妃!你轻些,我好不容易才哄睡了她,又叫你惊醒了!” 皇后怒目而视,乔贵妃无视她的斥责,从摇篮床里抱起了二公主,将自己的脸贴上二公主的额头试体温,就这样看着,也是个慈母。 皇帝近前来看女儿,只见女儿哭着难受,也看不出什么病状,便问皇后如何,皇后咬牙切齿道:“今早才退了些烧,昨夜烧的凶险,若熬了一晚上等乔贵妃回了宫再传太医来,只怕孩子都烧成傻子了!” 皇帝心里一颤,痛恨那些宫人敢轻慢他的女儿,全要打死了才好!再看襁褓之中的女儿,确实瘦弱了些,玉女打小就壮实,出生以来唯一一场大病,便是年前婧儿离了她身边,她才不好。小女儿出生时不顺利,在娘胎里憋的久了些,但正因裴婕妤怀胎时进补太过,才导致胎儿过大难产,二公主出生时也是个壮实孩子,这养了大半年却瞧着没长多少。 到底是父女天性,乔贵妃是养母,孩子若有什么不好,皇帝便很难不疑她。 “将婉婉放到摇篮车里去吧,这样抱着她,她可能不舒坦。” 皇帝这话口气不算重,但乔贵妃侍君多年,一下便听出了他的不满,只得把孩子放回了摇篮车里,又跪了下来,言辞恳切道:“妾身护女不力罪孽深重,求陛下娘娘让妾身带婉婉回承欢殿,妾身在她床前放一樽观音像,日夜跪在菩萨座下为她抄经祈福,以后妾身再不敢让她离了眼前。” 皇帝还未言语,大公主便忙忙抢话:“妹妹不走!住我家!” 皇帝和乔贵妃皆是一愣,皇帝蹲下身子揽着大公主说话:“玉女喜欢妹妹么?” 大公主点头如捣蒜:“喜欢~哥哥姐姐也喜欢!嗯~我也是姐姐了!”她终于不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了,以前父皇母后祖母哥哥姐姐都来管她,以后有了妹妹,她也能管小妹妹了。 皇后看了眼金童婧儿,后二者便心领神会,也道:“小孩子还是要有小孩子伴,我们兄妹三人热热闹闹的,二妹妹一人在承欢殿冷冷清清的,不如也接了来,日后一处玩耍,我和婧儿打小就带着玉女玩,带妹妹都带出经验来了,不怕带不好二妹妹。” 金童说话老神在在的,皇帝也知他素来沉稳可靠,他们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坤仪宫确实氛围好。 “你们兄妹俩年后便要正式上学,可没那样多时辰带着妹妹玩耍。”金童婧儿今年都六岁了,以前是打算着满了五岁便放他们出宫,这几年里只需管着他们吃饱穿暖便是,这学业问题,以及日后成家立业,都不是他们要管的。但如今瞧样子,他们兄妹俩这辈子和皇室的羁绊是解不开了,皇家自然要负责他们学习成长。就为了他们的学业问题,他和皇后还有了些矛盾,若不然也不会有后续这些事情,他带着皇后和三个孩子出宫赏灯,也满是温馨幸福。 大公主又跳出来说话:“我有!我带!”她也能带妹妹的。 皇帝笑笑,捏捏长女柔嫩圆润的小脸蛋,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皇后,你一个人顾得了这四个孩子么?” 皇后轻笑一声:“有什么顾得顾不得的,呵护皇室子嗣是臣妾的职责,再说金童婧儿即将入学,他们原也是懂事乖巧的孩子,并不需我多操心,连玉女都知道带妹妹了,可见也长大了,又有这样多宫人帮持着,臣妾日常多过问一些,也就是了,在臣妾眼皮子底下,孩子们总不会受委屈。” 二公主若要来,不过是和金童婧儿一般待遇,给她吃好穿好,不叫她饿着冻着便是,叫她事事亲力亲为是不能的,二公主还不如婧儿呢,婧儿虽是养女,却于她无甚不利,反而还是玉女的福星,二公主可是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她不苛待已算不错了,还指望她将这丫头捧上天? 第二十八章 帝后之争少筹码 婧儿入学多波折 夫妻多年,谁又不知道谁呢,皇后知道皇帝会偏袒乔贵妃,皇帝难道就不知道她是真为二公主着想还是趁机断贵妃后路。 “金童婧儿即将入学,金童去上书房,婧儿便在坤仪宫由尚宫局的女史教导,且咱们原又打算叫些亲戚家的孩子们进来陪他们读书,届时坤仪宫更是热闹,你怕是看管不来,二公主还是送回承欢殿吧。” 皇后抬眼看他:“噢?陛下同意让婧儿在坤仪宫接受教导了?” 原本他们有分歧,便在这里,皇后原本的意思是让金童去上书房学习,请翰林院的大学士来授课,学习经史子集,婧儿留在坤仪宫,由宫中的女尚书教导琴棋书画德容言功,皇帝原也无甚意义,偏婧儿不声不响的生了反骨,她也没说不学,反而还挺积极,问皇后身边的陈嬷嬷要了本女诫来看,不懂就问,只是有一日在大公主吵闹蹦跳时,她忽然作起了女先生:“玉女,女孩儿家当以贞静为主,你这般跳脱好动可不美,来,坐好,腰板挺直了,双腿并拢,头低下,姐姐教你读女诫,‘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 彼时正好皇帝也在坤仪宫用午膳,见婧儿这般作态,惊得筷子都差些掉了,回过神来便是好一阵恼怒,是谁教婧儿这些东西!好好的皇室贵女,学着跟个老嬷嬷一般,瞧瞧她身上穿的是什么,原先也是个爱俏的小姑娘,如今年还没过完,便穿了身素色衣衫,哪里有孩子样! “婧儿!谁叫你读这些?” 皇帝忽而厉色,倒叫婧儿一阵害怕,垂着头懦懦道:“开学了便要学的,我先预习着,防着开学时先生提问。” “你不学!你不学这些,别读了,日后都莫沾这些书!” 若是个跳脱疯闹的姑娘,为了拘拘性子,是该读读女诫,可婧儿打小就温顺乖驯,甚至有些怯懦,再学这些东西,还像是个人么? 婧儿一喜:“父皇此言当真?嗯,我也不爱读这些,只是众人皆说女子要读这些才好,我不爱读也得读透了。” 皇帝微松了口气,不爱读就对了,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爱读女诫的。 “不爱读便不读了,你不是那些迂腐人家的女儿,无需学这些,你喜欢学什么?琴棋书画可喜欢么?” 皇帝难得有心思关怀一番养子女的学业兴趣,倒让婧儿受宠若惊,以往父皇多是问哥哥,少有问她的。 “琴棋书画修身养性,我自然喜欢的,诗词歌赋也爱,欣赏文人墨客们的雅致情怀,嗯,经史子集就更爱了,能……能让人……能让人变聪明!” 说完婧儿自己就脸红了,说的忒俗了些,约莫这就是没读过多少书的短处,想到了它的好处却说不出来。 她说不清,皇帝却听懂了,笑道:“想不到咱们婧儿还是个小才女,你们兄妹俩向来都聪明,听宫人说你们也刻苦,每日皇后都睡下了还在练字,皇后,既婧儿好学,干脆让她和她哥哥一道去上书房接受大学士教导吧。” 皇后方才听他们说话,听着听着便觉不对味了,果然,这丫头还是个心大的。 “这怎么成!上书房隶属前廷,婧儿是后宫女眷,如何能去前廷抛头露面,且这男女有别……” “翰林院的大学士哪个不是头发花白,都够做婧儿的祖父了,哪里还讲究男女有别。” “话虽如此,可这前廷人来人往的,时常有大臣去御书房求见,又有侍卫走动……” “婧儿身边多少宫人跟着,迈一只脚十几双眼睛盯着,哪里会撞见什么?你也忑迂腐了些,朕看你也是女诫读多了,不知变通!” 这话便挑了刺,皇后怒道:“当初你们皇家选媳,头一样看家世出身,再就是德行才华,如今你倒嫌我女诫读多了迂腐?我自然比不得你后宫那些娇花会撒娇痴缠,如你所言,正经的皇室贵女,不学习规矩礼仪,难道学那些妃妾庶女的轻佻行径吗!” 两位神仙打架,几个孩子皆缩着头不敢言语,尤其婧儿听皇后将她想学经史子集之行比作妃嫔庶女行径,鼻尖又是一酸,她不过想跟着哥哥一道读书,怎么就这样难,若是玉女想学,皇后不知道怎样欢天喜地,欢呼女儿懂事了,知道读书学习了。 皇后这一番话骂了一圈人,当着孩子的面,皇帝也不想和她吵,掀了龙袍阔步出了坤仪宫的门,而后便是皇后赌气不愿操持上元宫宴,皇帝携贵妃出游,二公主急病,如今又从二公主的抚养权上扯到了婧儿的学业问题上。 婧儿险些又要落泪,争取了这样久,为了她读书的事情,她甚至都惹了母后不快,可最终,父皇还是为了亲生女儿抛了她出去堵母后的嘴。到底,养女就是养女,比不得亲生的。 为了替贵妃争回二公主的抚养权,皇帝只得愧对这个养女了,道:“还按咱们的原先的说法,婧儿留在坤仪宫,金童去上书房,选几个皇亲朝臣家出挑懂事的孩子陪他们一道学习,只是咱们家的女孩儿不学那些女四书,教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便是。经史子集之类的,毕竟你的同窗们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们不适合学这些,你若想学,可下学后问你哥哥,或是问你母后,问朕,都行的,宫里的藏书阁也大,你缺什么书尽管去找,可好么?” 后头几句是问婧儿的,婧儿眼里含着两泡热泪,不敢抬头看人,只闷闷点头,她不是非得学那些经史子集,她只是……不想和哥哥分开,再多的同窗也及不上哥哥一人。 既婧儿要留在坤仪宫上学,且每日又有朝臣家的小姑娘来上课,皇后确实事多,大公主没有哥哥姐姐带着,势必会常来烦扰亲娘,再来个嗷嗷待哺的二公主,皇后确实顾不上。 只话虽如此,叫皇后轻易放人也是不能的,“二公主还在病中,不好多作挪动,先在坤仪宫养好了病再送回去吧,乔贵妃,你不是说要给二公主抄经祈福么?在坤仪宫抄着也是一样的,总不能你承欢殿的菩萨比坤仪宫的菩萨灵一些?” 坤仪宫还有灵童坐镇呢,不比那香艳浮华的承欢殿适合养病么? 乔贵妃这回让皇后揪着把柄压着打,即使皇帝帮手,她也占不了上风,没办法,后妃之别,是她拍马都赶不上的,只得忍气吞声留在坤仪宫抄经了。 第二十九章 贵妃输女得帝心 皇后大胜惹厌弃 太后派了李嬷嬷来坤仪宫探望二公主,彼时二公主正在哭嚎,宫人正抱着她喂药,小孩子吃药是最艰难的事情,叫一众宫人束手无策。 李嬷嬷问了二公主病情如何,皇后道:“烧已退了大半,只是还吐奶,堵鼻子,按时吃药便会好的,只是你也瞧见了,喂她吃药不容易,漫说是她才这么丁点儿,便是玉女这般大了,吃药也是个难事儿。” 李嬷嬷叹了口气,问及贵妃,皇后道:“在侧殿为二公主抄经祈福呢,陛下说了,待二公主病好了,还送回承欢殿去。” 李嬷嬷便老脸一凝,到底还是个奴才,不敢置喙主子什么,只回去后对太后说什么,便全看她一张嘴了。 皇帝听闻太后见他过去用午饭,便有不详预感,太后人老了,便喜欢絮絮叨叨,席间不住地给皇帝夹菜,“这鸡蛋煎饼你幼时是最爱吃的,只是后来夺嫡激烈,你也学会了掩藏喜好,见了什么都不动声色,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的,来,多吃一些,在母亲这里无需拘泥。” 皇帝听的鼻尖发酸,幼时雷厉风行的母亲,如今两鬓已有了白发,眼睛也模糊了,他又总是忙于朝堂后宫,陪母亲吃饭的时候越来越少,幼时他还在母亲身边时,母亲待他何事不是亲力亲为,如今听母亲这样说,他才惊觉,他竟不知母亲喜欢吃什么。 “母后也吃。”他夹了筷子鸡蛋饼送到母亲碗里,私心里想着,他喜欢吃的,母亲定然也是喜欢的。 太后笑笑,将儿子夹的菜送进了嘴里,这顿饭皇帝罕见的体贴孝顺,饭后还陪着太后坐了会儿,檐下的鹦鹉一直叽叽喳喳,皇帝皱眉:“这鹦哥儿也太吵了些,扰了母后清净,儿臣给您送两只黄莺来吧,毛色漂亮叫声也清脆悦耳,不比这聒噪的杂毛鸟儿好?” 太后笑道:“我就怕它安静,我这宫里本就死气沉沉的,养两只话多的畜牲中和一二,不至太过冷清。” 皇帝心下微涩,果然还是提到了这上头。 “畜牲终究是畜牲,吵闹有余体贴不足,不如养个孩子吧,知冷知热的,承欢母后膝下。” 太后叹气:“咱们家子嗣微薄,这宫里哪里有孩子让我养,你也莫做这个比方,怎么将孩子比成讨我欢心的宠物一般。” “咱们宫里孩子不多,但也有四个了,金童婧儿最乖巧,只是即将入学,无法多伴母后,玉女太闹腾,怕她吵着母后了,婉婉就不错,您打小将她带在身边,又是亲祖孙,她定然与您亲厚,女孩儿家又比男孩儿懂事体贴些,只是她还小,需得母后多费心。” 太后也不客套,顺势便接下了,“养自己的亲孙女,哪里能不费心,只是她不是养在贵妃宫里么?送到我这儿来,可和贵妃怎么说?” “贵妃是个浮躁性子,不太适合养别人的孩子,宫里的孩子,还是跟着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好些。” 母子俩一个有心表孝顺,一个有心作慈爱,事情便这么定下了,太后倒不担心儿子会出尔反尔,她罕有求儿子什么的,就这么一个小要求,他还能不应?这可是她亲儿子,可不是半路收养的。 皇帝对着母亲做了孝子,对着爱妃就得做薄情郎了,乔贵妃在坤仪宫抄了几日经,日日清汤寡水伺候着,好不容易二公主病愈了,她准备带着女儿回承欢殿,却被坤仪宫的宫人告知二公主已经送去了寿康宫,以后要养在太后膝下。 瞧见坤仪宫宫人嘲讽得意的脸色,乔贵妃一颗心似被人故意扎了几针,惊怒痛极,皇后早有打算,就等着看她笑话,她这回输的真惨! 乔贵妃心下大拗,竟在坤仪宫昏死过去,待她睁眼,便瞧见皇帝坐在她床边深情凝望,四目相对,贵妃未语泪先流,皇帝爱怜为她拭泪,只得安慰她道:“咱们日后会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的。” 贵妃声音沙哑美眸泣露,“会有吗?妾身有这个福分吗?” 皇帝郑重点头,“会有的。” “可再有孩子,也不是婉婉了,她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为人母的喜悦,我养了她半年多,看到她第一个笑影儿,第一次转脑袋,妾身没有育儿经验,总有些不到位之处,可妾身也在努力学习怎样做一个好母亲,这一回失职,便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婉婉出生至今,已换了几处地方,小孩子不是要安稳养着才好么?” 贵妃还是想争取一番二公主的抚养权,可这回她对上的不是皇后,她对上的是太后,皇帝不会为了她忤逆母亲。 只是贵妃说的愈多,皇帝的愧疚之情便愈重。 “婉婉又不是离了你身边便见不到了,她养在母后宫里,你还可时常去看望,不过是多一个人疼她罢了,你还是她的母妃,你日日去陪伴她,她定然感受得到你的爱意,日后也会同你亲近。” 皇帝说的简单,可太后并不喜欢贵妃,难道叫贵妃去寿康宫坐冷板凳么?收养的孩子到底是靠不住,还是要有个亲生子女才好,谁也夺不走。 要有亲生子女,前提是有皇帝宠爱,贵妃这一病病了许久,皇帝日日去看望,在外人看来,贵妃虽输了女儿,却赢了皇帝的心,皇后虽大获全胜,但惹了皇帝不满,好几日都未踏足坤仪宫,想孩子了便叫人去接,将坤仪宫三个孩子一并接了去,他带着去寿康宫请安,加上最小的二公主,寿康宫济济一堂,太后喜得午间多用了一碗饭。 金童兄妹三个上午被皇帝接了去,到下午才回,回了坤仪宫便见到皇后不甚美妙的脸色,皇后让宫人带大公主下去换身衣裳,留金童婧儿下来问话。 “我教你们说的话,说给父皇听了吗?” 皇后能说什么,不过是教孩子们问:“父皇为何不来坤仪宫了?母后每日都念叨着。” 这话她不会让大公主说,一来大公主年岁小不知事,嘴上又没把门的,若她在外面乱说,别人该怎么看她这个皇后,让女儿去拉皮条?金童婧儿就很聪明,知道该如何委婉提及,在外头又不漏口风。 婧儿不敢说话,金童道:“父皇说他朝务繁忙,得空就来。” 皇后气的拂了面前一盘果子,朝务繁忙,有事情去陪乔贱人,来她这儿就朝务繁忙了!乔贱人装病便无法侍寝,想侍寝便得病好,病好了便得来请安,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第三十章 勤学好问不为耻 懵懂金童见恩师 金童婧儿开学的日子在正月二十,在他们上学前,皇后给他们准备了新衣裳新书袋,皇帝给一人赐了一份文房四宝,激励他们努力读书。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小孩儿第一日上学都是兴奋雀跃的,金童婧儿就是,他们盼上学盼了许久,听说有几个小孩子和他们一道学习,更是欢欣不已,只恨不得立刻就见到他们才好。 大概只有金童如此欢欣,婧儿没能如愿和哥哥一道去上书房读书,本就失望了一遭,听说她的同窗里有陈家的姑娘,更是无法开怀,只怕以后在学堂的日子多的是风波。 到得他们开学的日子,金童婧儿起了个大早,用早膳时皇后如寻常人家的母亲一般叮嘱了金童几句,无非是去了学堂要听先生的话,与同窗和睦相处,读书要用心,切莫被其他孩子比下去了云云。婧儿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倒不必叮嘱什么。 金童点头听训,用过早膳后便辞别了母后妹妹,穿上新衣裳背上新书袋,带着一个小太监文墨和大宫女杨枝,主仆三人往上书房去。 金童去的早,到上书房时先生和同窗皆没来,他们皆是从外头进宫,不比金童住的近。金童便先找个席位坐下,将书具摆好,摇头晃脑背起《论语》来。 他如今只背得下几则,读倒是读过挺多的,但没有人正经教他,父皇母后只得空时会为他讲解一二,他又是要面子的人,问了一回便不问第二回,怕人家笑他笨,也怕母后不耐烦,自己结合着书上批注磕磕巴巴地读着。好在坤仪宫几个大宫女大太监都是识字的,他有不认识的字可问一问她们,但她们也不是饱读诗书之人,无法为他过多解惑,是以他才这般想上学,到了学堂有先生教导,不耻下问,也没谁笑话他。 杨大学士还未进上书房的门,便听到里头琅琅书声,不由抚须点头,这批学生如此好学,他教起来也省心些。 杨大学士怕扰了孩子书兴,便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等里面的书生戛然而止时,他才顺口接了一句:“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原来方才金童摇头晃脑背到了:“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便卡了壳,杨大学士是学业病,脱口而出便接上了。 金童忙站起身来恭迎先生,他行的是跪拜礼,父皇并未事先领他拜过师,如今初次见面,合该行此大礼的。 杨大学士也拿捏不准他的身份,愣了一下便受着了,反应过来后立刻侧身避过,喊他起身。 金童起身之后并拢了双腿挺直了腰板,双唇紧抿,目光直视前方,瞧着坚毅如山,又忍不住抬眼觑一下先生,瞧着也有几分灵动可爱。 杨学士看到了金童桌案上的书本,是合上的,问他:“你方才是在背书么?” 金童答道:“是的,学生背的不好,让先生见笑了。” 杨学士轻抚美髯,“你这个年纪来说,已算不错了,我听你背的不算顺畅,可明白其意么?” 金童道:“略知一二。”随即又觉如此是否太过轻狂,便改口道:“不甚明白。” 杨学士笑了笑,大概知道他的水准了,便考了他几句,先说了几句最简单的,便是“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那几句,那都是刚入学的孩子必背的几则,金童去年便背的顺畅了,先生提问他也答的好,再问及最后他卡壳的那几句,他便有些结巴。 “大意是说,有学问的人要坚强,因为他……肩负重任路途艰辛,首要便是善良,这很重要,死了就停了,这……这也很遥远……” 越到后头声音越小,他自个儿都心虚,孔圣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定然是他理解错了,可是看字面意思,大致便是这样吧。 杨大学士指正了他:“这话你理解的有些偏颇。” 金童忙鞠了一躬:“愿闻其详。” 杨大学士便开始侃侃而谈:“这里的士并非指有学问的人,而是有抱负有志向的人,弘毅分为二字,弘便是宏,指胸怀宽广宏大,毅便是坚毅,这点你倒是谈到了。后头的不亦重乎不亦远乎,便是在分别解释那句任重而道远,重在何处,远在何处。” 杨大学士以为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金童细细咀嚼了一会儿,却还是有些懵,“那……到底重在何处?远在何处?” 杨大学士愣了一会儿,似在思索如何为他解答,虽则他门生遍天下,但其大多是入京赶考的举子,拜在他名下喊声老师便是,有什么要请教的,也是一点就通,这般懵懂稚童他还真没教过,又有股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韧劲儿,他还真得好好琢磨琢磨,看来这教孩子不是个轻省活。 杨学士正在思索间,外头便有孩子来了,同窗师生之间要见礼,这问题只得先放到一边。 来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卫国公府的小公子,唤作明钰,和金童原是见过的,年节时候会随着父母进宫来,他父亲是卫国公世子,他是家中嫡长孙,将来要承爵的,家中早早便为他打点人脉了,有入宫学习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另一个是抚远伯府的嫡次子李玉麟,他和明钰是姑表兄弟,李夫人是卫国公府的姑太太,明钰的嫡亲姑母。只是这位姑太太命不好,早年嫁进李家时,抚远伯府还是抚远候府,她的丈夫是抚远候,也算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只是这抚远候却是个短命的,李玉麟还在娘胎里时,他便与友人出门登高踏青时从山崖上跌下来摔死了,彼时李玉麟的大哥也才三岁,李夫人一个寡妇带着一个稚子很是难为,家中婆母欲让二叔接替兄长爵位,说什么待李玉麒长大后还立为世子,只是先叫叔父帮他掌家。 李夫人信他有鬼,这并不是她的嫡亲婆母,是丈夫的继母,二叔是继母所生,若让他承了爵,她们母子能否活命都难说。 这时候便要娘家说话了,卫国公府是开国国公府,李夫人又是正房嫡女,家中甚是疼爱,因此当年择亲时才择了门槛低他们家一筹的候府,如今女儿在夫家受苦,他们怎么能冷眼旁观。 有了卫国公府的扶持,李玉麒以三岁稚龄承爵,只是他家的侯爵袭三代而降,他爹刚好是第三代侯爷,又是个短命的,才做了几年侯爷便死了,李玉麒承的便是伯爵。 李玉麟就更惨了,出生时父亲已经死了,大哥承了爵,他什么都捞不着,因此只能靠自己努力读书,日后自己拼搏前程。却不想这勋贵之家的孩子倒是个读书种子,小小年纪已是京中有名的神童,因此这回皇宫有入学名额,他外祖家尽力为他争取了一个,他虽然家世弱了些,旁的足以弥补。 第三十一章 双子入学多风波 两家学堂大不同 明钰和李玉麟也要拜见先生,杨学士倒是坦然受了他们的礼,叮嘱他们道:“我不是拘礼之人,只这头回相见你们行了跪拜礼便算了,日后便站着行礼,点个头或是鞠个躬都行的。”尊师重道原也不是体现在行礼上。 三个孩子皆点头应是,明钰和金童是以前便见过的,只是不甚相熟,腼腼腆腆的打了个招呼,明钰又向金童介绍了表弟李玉麟,二人互相打量了对方几眼,笑着点点头,也无甚话好说。 杨学士同金童道:“咱们来继续方才的问题……” 李玉麟听杨学士细细地给金童讲解论语第八则,有心想表现,论语他早便背的滚瓜烂熟,这位大公子听说怎么懂事早慧,也不过如此嘛! 其他几个孩子也陆续来了,一个是德郡王府的小世子宇文钦,是金童的堂兄,过年时金童还去他们家拜了年,如今又做同窗,自然比方才的明家表兄弟要亲近一些。 钦哥儿想坐在金童边上,只是明钰和李玉麟比他先来,金童第一个来自然坐了前排,因为他们上学只六人,总共也就两排,明钰和李玉麟也便坐了第一排,如今便只剩后排三个席位了。钦哥儿便同李玉麟商量,“我想和金童挨着,能否把这个位子让给我?” 钦哥儿原是好声好气地说话,只是李玉麟身世坎坷,自幼听过不少风言风语,养成了敏感自矜的性子,听钦哥儿这般说,便以为对方仗着自己是王府世子,瞧不起他这个父族衰微的孩子,明明是他先来的,为什么要他让位?他不能让,今儿若让了,以后还怎么在学堂立足,谁都能来欺负他。 “我也要和我表哥挨着,我不让。” 李玉麟木着脸说话,钦哥儿也是骄傲惯了的,皇室无皇子,礼亲王世子也没有儿子,他们这辈的孩子里,就他最金贵,金童尚不及他,如今被拒了便有些不悦,只是他修养也算不错,并未发作出来,道:“你们兄弟俩坐后排不行么?” 李玉麟反唇相讥:“你们兄弟俩坐后排不行吗?” “你!” 双方眼看着便要起冲突,金童忙站起身来说和,“别争别争,堂哥坐我后头可好?你比我们个子高些,坐我们前头挡着我们看先生了,你坐我后头也是和我挨着的。” 金童作为东道主,双方都不好得罪他,便给了他这个面子,偃息了旗鼓,暂时相安无事,只是心里都记了一笔,俨然就是两个阵营的了。 杨学士将这些小风波看在眼里,个个都是金贵人,受不得半点儿委屈,难怪同僚听说他要来宫中任教时同情大于羡慕,确实不好做为呀。 最后来的两个孩子是镇国公府的姜骏和吏部尚书的孙子林瑞,这两人来的最晚,自然只能坐最后两个位子了,他们倒不知前头的风波,人来齐后便开始上课了,也无暇多想其他。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金童婧儿这一株两生花如今面临着同样的境况,坤仪宫也有六位姑娘入学,分别是为主的婧儿,皇后娘家两个侄女,也就是一向和婧儿不睦的陈家姐妹,以及礼亲王府的宇文婷,再一个是周太傅的孙女周宁,还一个是长宁候府的嫡女林长玉。 帝后选这些孩子都是费了心思的,宗室勋贵文臣之家都顾及到了,皇后本想让娘家侄子也进上书房读书,皇帝没应,为安抚皇后,便从陈家挑了两个姑娘,左右她们姑侄一家亲,且亲着去。 只是这样一来,婧儿便难受了,陈家姑娘是皇后的亲侄女,皇后待她们比待婧儿这个养女亲,她们又向来娇惯,看婧儿百般不顺眼,听说当年姑母是想择她们入宫,偏偏宇文婧占了个宗姓,愣是把她们挤下去了。挤下去了又如何,只要她们一来,坤仪宫就没宇文婧站脚的地儿! 宇文婷和婧儿亲厚,这两人便是一个派系的,陈家姐妹是一个派系,周宁和林长玉保持中立,谁也不亲近,谁也不得罪,但她们两人又要亲近一些,六个人倒分成三个小队伍了。 陈茱和陈菡两人一左一右抱着皇后的手臂撒娇,“姑母,我们若是学业不好,您会不会气我们呀?” 皇后佯怒道:“自然会!你们可是陈家的姑娘,怎么能比别人差?” “可周家姐姐是京中小才女,婧姐姐也是名声在外,我们哪里及得上她们!” “不许长他人志气!还没学便觉着自己不好,可怎么比得过?你们肯用心读书,自然不会差别人什么。” “天太冷了,早上起不来,今儿我们可老早就起床了,就怕来迟了,若日日这般早起,上课打瞌睡,可怎么学的进?” 陈茱撅着嘴抱怨,皇后捏捏她的小脸,“这天确实还冷,早晚奔波也确实苦,你们便在宫里住下吧,待天气暖和了,再回家住不迟。” 陈家姐妹相视一笑,“姑母肯收留我们自然极好,只是我们未带衣裳来,明儿可穿什么呢?” “穿婧儿的,她入学我又给她做了几身新衣裳,你们身量差不多,穿她的吧。” 皇后说的随意,婧儿却听的扎心,她才不想让陈家姐妹穿她的衣裳。 陈家姐妹看了眼婧儿身上穿着的镂金百蝶穿花小袄,牡丹纹蜀锦马面裙,甚是华丽,原来是姑母为她入学新做的衣裳,一个落魄宗室女,住进了宫里倒能过上公主般的日子,这日子本该是她们的才对! “多谢姑母,婧儿姐姐可愿意将衣裳分给我们么?” 她们也不是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但是能恶心宇文婧,她们就开心。 婧儿面含浅浅笑意,“自家姐妹不计较这些,你们今晚可要和我住一屋么?” 陈茱姐妹在皇后看不到的地方瞥了她一眼,道:“听姑母安排。” 皇后道:“婧儿住的侧殿大的很,你们不用挤一个屋子,叫人收拣两间房出来便是。” 陈家姐妹来的早,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晚些时候宇文婷她们几个也来了,皇后带她们见过先生,便叫她们上课了,大公主喜欢热闹,也搬了张小板凳坐在婧儿边上旁听,只她又坐不住,时不时动动这里摸摸那里,婧儿叫她扰的无心学习,恰好陈茱姐妹一直在招大公主,婧儿便叫她去陈茱姐妹那边玩。 陈茱姐妹也是无心学习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公然与大公主嘻笑打闹,将课堂搅的乌烟瘴气,其他几个有心学习的女孩子敢怒不敢言,先生是宫中女史,更不敢教训她们,这课堂简直不成体统。 第三十二章 美人捻香弄风月 金童信誓不服输 一天的课程结束,金童背上小书袋蹦哒着回家,今儿是个晴天,他下学早,红艳艳的夕阳还在天边挂着,御花园虽无甚景致,但他心情畅快,只觉呼吸间都尽是清新甜美。 金童迫切想回家找婧儿分享喜悦,不知道婧儿今儿读书好不好玩,和同窗处的好不好,那陈家姐妹定然又和婧儿做对了,还好有婷姐儿在,婧儿不至孤立无援,就像他在上书房和钦堂哥一道,自家人还是顾着自家人的。 陈茱姐妹和大公主在坤仪宫前头的庭院里拉扯着,大公主想去接哥哥放学,陈茱姐妹不愿,哄着大公主去屋里玩,婧儿站在檐下看着她们,面上神情平静,眼中略有波澜。 金童一进门便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陈茱姐妹,脸上喜色便敛了大半,连大公主飞奔过来都只是虚抱了她一下,目光越过了陈茱姐妹落到了檐下站着的婧儿身上,都不需要婧儿说什么,他就知道她今儿定然不开心,陈茱姐妹这个时辰还没走,是要留下来住了?住哪儿?自然是住婧儿的侧殿,她们俩什么都要争,定然又要抢婧儿的东西。 “茱表姐,菡表妹,你们来了,今晚留在这儿吃晚饭吗?” 金童浅笑着和陈家姐妹打招呼,他是懂礼的孩子,即使再不喜她们,也不当着人的面摆脸色。 陈茱一脸倨傲:“是啊!我们不仅要留在这儿吃饭,还要在这儿住下呢,你不欢迎么?” 早就说过不要叫她茱表姐,听起来像是猪表姐,偏偏金童兄妹俩每回都这样叫她,他们就是故意的! “怎会,你们来了母后定然开心。” 金童不欲与她们多说话,越过了她们去后头找婧儿,大公主还挂在金童腿上,金童便牵着她的手,到了檐下再牵上婧儿,进了内殿给皇后请安。 陈茱姐妹瞪了他们一眼,随后也跟了进去,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趁她们不在到姑母面前讲她们的坏话。 皇后正在调制胭脂香料,取下了长长而尖锐的护甲,戴上了金缠臂,将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丰润雪白的一双手腕来,捻了一把木樨撒进瓷罐里,捏着玉杵细细研磨,整间屋子都洋溢着一股花香味儿。 这是皇后的小兴致,她也是个美人,也爱这些风花雪月的玩意儿,若她被选为妃进宫,只怕风情不输乔贵妃,偏偏她是皇后,在外要端庄大气,在自己屋里,关起门来做些消遣玩意儿总没人能置喙。 婧儿站到了皇后旁边,帮皇后准备接下来要用的花料,“我想做些梅花露,花料可够么?” 皇后喜欢香气馥郁的花朵,婧儿偏爱淡雅香味,尤爱梅香,皇后常说她小小年纪倒是清雅。 “我没做梅香,你尽管用吧。” 若是做胭脂蔻丹等物,自然要用新鲜花朵,重色,若要制香露,便要干花好些,重味。如今还是冬天,御花园的花还没开,也没什么鲜艳花朵能拿来做胭脂,只能熬些香露了。 婧儿帮皇后准备了一批花料,便坐到了一边忙自己的东西,这些事情她也爱,从小跟在皇后身边耳濡目染,如今也是个精致的小美人,调香做胭脂都很不错的。有些时候皇后还觉着婧儿挺像她,美丽聪慧温柔细致,就是她理想中的女儿模样,她一直也是按着这个框架来培养婧儿,婧儿果然也长成了这样,倒是她亲生的女儿,一点儿不像她。 可玉女再怎么不好,是她亲生的,她怎么都疼怎么都喜欢,婧儿再好,不是她亲生的,若一直顺她的意便好说,若有不听话的时候,她便无法喜欢。 “金童今儿上学感觉如何?先生上课可听得懂么?” 皇后眼睛不离手下花罐,随意问了金童几句,金童如实答道:“先生博学,我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向先生问了许多问题呢。” “这样很好,不懂就问,你向来不用我操心。你的同窗们如何?有你聪明么?” 金童犹豫一瞬,还是如实说了:“我不算聪明,我的同窗李长麟,那才是真的聪明,他比我大几个月,读过好多书,答先生的问题也利索,先生今儿都夸了他好几回了,我不及他。” 皇后手下一停,抬眼看了金童一下,道:“宫里可是你的地界,别输给别人,你努力些,听说你们学堂要考试的,可别叫外人拔了头筹。” 皇后最是心高气傲争强好胜,她是家中嫡长女,成年后嫁与皇子为妃,后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又生下了皇帝第一个孩子,她从来都没输过,她的孩子也不能输给别人。 金童压力颇大,但知母后不喜他软弱,还是作出志气昂扬模样,“母后放心,我定然不会输给别人的!” 皇后满意点头,这才是她养出来的孩子。 陈茱姐妹随后进来,见婧儿在捣花露,便站到了她身边去,问她在做的是什么香,婧儿说是梅香,她们便道:“我们也要做,你分些给我们。” 婧儿手里头的梅花干并不多,约莫也就够做两瓶的料,还要去掉一些损耗,若叫陈茱姐妹分走了,她做一瓶都有些紧缺。 “这儿还有许多芍药木樨花,你们做那个行么?梅花不多了。” 婧儿好言好语的说话,陈茱姐妹就是不乐意,“姑母,您看婧儿姐姐这样小气,分我们一点儿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物事。” 这大冬天的,梅花那么多,哪儿不能摘呀。 婧儿蹙眉,“这些花都是母后亲手采摘晒干保存下来的,哪里不值钱了,你们又不会做这些,没的暴殓天物,要掐花玩尽管去御花园找,别来糟蹋这些。” 婧儿罕见的重语气说了几句话,倒让皇后挺满意,对陈茱姐妹道:“你们不会做这些,带着玉女出去玩,别来搅和,我做了成品出来会给你们一些。” 陈茱姐妹被皇后拂了面子,气呼呼地带着大公主出去,大公主却不愿跟她们,哥哥回来了,哪里还看得到这两个表姐。 陈茱姐妹更是气愤,这一个个的都和她们作对!等着吧,到晚上有她好瞧的。 第三十三章 皇帝择字论阴阳 刚柔相济双生子 夜幕降临,万家灯火,坤仪宫或因为孩子多,叽叽喳喳的,在这寂寂深宫里,这处的灯火最温馨。 夜晚是人一天之中感情最丰富的时候,即使身为帝后也不例外,皇帝惦记着金童婧儿今日头天上学,晚上便来陪他们用膳,问及白日上课情状。 金童对他的同窗和先生不吝赞美:“先生很博学,又耐心细致,我很喜欢听他讲课,同窗们也都聪明活泼,这便是我理想中的学堂生活呀!”虽然钦堂哥上课前和李玉麟有了些摩擦,但是孩子们一处玩闹哪有不起争执的,日后天长地久地处着,自然会亲和,李玉麟那般聪明好学,他还是很乐意和这样的人做同窗的。 皇帝点头表示赞许:“你能这般想便好,好学比有天赋还更重要,你的先生和同窗都是朕精挑细选出来的,你要好生珍惜。” 金童郑重点头,“金童知道!”说完便想起一事,“父皇,今儿先生给我取了个字,叫弘毅,取自论语第八则‘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父皇您觉着如何?” “这字择的不错,可有什么缘故?还是纯粹只为勉励你?” 金童蓦地有些红脸,垂下了眼帘不好意思看人,“就是……早上先生和同窗还未至,我合着书背诵论语,恰好卡在了这句,先生在外头听得了,顺口便接了上来,而后先生又问我此话何解,我也解的不好,先生便给我择了这个字。” 皇帝想到了那个情景,不忍轻笑出声,杨学士倒挺有些童心,还会和孩子开玩笑。 “你莫要多想,杨学士可不是警醒你的意思,他是勉励你做个心胸开阔意志坚定的人,这字很好,日后出门走动,你便可以用这字和同辈打交道,金童这小名是家里人叫的,男孩子大了可不兴再喊这个。”说罢又想起婧儿无字,她进宫前有一个什么乳名,他们嫌小家子气给换了,换成了和金童一对的玉女,后来大公主出生,这个小名给了她,婧儿便一直只喊婧儿了,说起来,他们还欠她个名字。 “婧儿,你哥哥都有了字,你可想要个什么字么?” 婧儿原本饱含笑意听着父兄说话,皇帝突然问她,倒让她脸红了一瞬,低下头去调整了情绪,抬起头来又是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 “都听父皇的。” 皇帝点点头,略一思索便给出了二字,“柔则如何?阴阳刚柔,是世间万物之道,男子当以坚毅立世,女子则以柔和为则,你哥哥叫弘毅,你便叫柔则,可好?” 婧儿实则不太听得懂皇帝这一番阴阳刚柔论,但隐约明白她的字和哥哥是一对的,她便欣然同意。 “多谢父皇赐字。” 皇后笑道:“你常说咱们家的姑娘不是寻常女子,寻常女子要遵守的三从四德她们无需重视,怎么又给她择这个字,像个受气小媳妇一般,不如换成柔嘉二字,柔顺美好之意,与弘毅二字不是更配么?” 皇帝想想,也是,那便取这两个字。 大公主在啃一块猪蹄,听不懂父皇母后在说什么,但隐约听到是给了哥哥姐姐什么东西,从碗里抬起沾满了酱汁花猫一般的脸望着皇帝说:“我也要!我也要。” 皇帝拿了帕子给她擦擦脸,“什么东西你都要,过两年等你上学了再给你取一个。” 大公主现在连个正经的大名都没有,民间说孩子未满三岁不要取大名,怕压不住,先取个贱些的小名儿带着,反正这时孩子还不懂事,也不知道羞,到了懂事的年纪,身子骨也养的壮实了些,也要安排上家谱入学堂,便要取个大名了。 大公主的大名帝后都早早拟好了,只是还未公布,金童曾经好奇问过,帝后都闭口不言,倒让人心痒痒,不知是怎样好的名字,他以为他和婧儿的名字已经极好了。 皇后在一边听着,间带着提了一句:“既你给婧儿择了一个,不如顺带着给茱姐儿菡姐儿也择一个,左右她们姐妹几个一道上学,日后大了在外走动,也不好总是将闺名挂在嘴边,有个字也是好的。” 其实不过是她信口拈来罢了,女子的闺名不好挂在嘴边,小字难道就好挂在嘴边?陈茱姐妹若在外行走,旁人喊她们便是她们的姓氏加上家中排行,似陈三姑娘陈四姑娘这般,婧儿的姓氏特殊,当然不会喊宇文姑娘,如今众人都只喊她大姑娘,若她大了有封号爵位,自然便只称封号了。 “女儿家的小字与男子不同,原是极私密的事情,一般是女子在闺阁时父母取,亦或出阁后丈夫取,哪里有姑父给侄女取字的。” 皇后也是不要名堂,尽想着为娘家谋利,这吃相可不大好看。 皇后叫皇帝说的脸红,实则她说完后也觉不妥,只是话已出口,原本希望皇帝能在孩子们面前给她留两分面子,结果……罢了,他拂她面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因着这一遭,皇后这一顿晚膳都郁郁寡欢,陈茱姐妹俩甚怕皇帝,坐在边上埋头吃饭鹌鹑一般,若是平时,皇后稍有不快,她们早偎上去撒娇卖乖了。 皇帝不去看这几个姓陈的女子,只和金童婧儿说话,间带着看顾大公主,倒是个慈父模样。 “婧儿上学可好么?先生教了什么?” 男主外女主内,皇帝更重视金童的学业,婧儿在坤仪宫学习,自然是皇后该操持的事情,只是看皇后的模样,事事都顾着娘家两个侄女,那两个丫头又一向刁钻,只怕婧儿会吃亏。 婧儿只点头道一切都好,她也做不来告状的事情,再说这明目张胆地告状也太蠢了些,父皇该知道的事情自然会知道,并不需她多说什么。 吃过晚膳后皇帝便走了,原本来用晚膳便是有留宿的意思,偏皇后年纪越大风情越少,惹他不快的本事倒越大了些,好好的温馨氛围都让她搅了。 皇帝将脾气发在皇后身上,皇后便将脾气发在婧儿身上,她也不知为何,每每在皇帝等人那儿吃了憋,她便想将气撒在婧儿身上,不然如何,这宫里几个孩子,大公主是她的亲女,陈茱姐妹是她的侄女,金童是她的养子,也是目前宫里唯一的男孩,就婧儿最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她不做受气包谁做。 “早些洗漱睡下吧,茱姐儿菡姐儿穿你的衣裳,你将我给你做的新衣裳拿几套出来,配套的首饰头面也备好,别舍不得。” 说完也是满心憋屈,她做不来那些恶毒继母的事情,动辄打骂抄经,那般泼妇行径她才不屑,若婧儿有什么不妥之处,她还能揪着训一顿,偏偏这丫头事事体面,她想骂都没地儿下嘴,这满腹的憋屈无处发泄,带着满心郁气睡下,翌日早起脸色更不好看。 第三十四章 完工课业不翼飞 先生无言倍伤人 皇后带着大公主进了寝殿,大公主察觉到母亲心情不好,都不敢大声说话了,乖乖跟着宫人去洗漱。其他几个孩子也各自回侧殿准备安置,金童走前偷偷跟婧儿咬耳朵:“如果她们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方才母后待婧儿态度不好,陈茱姐妹见了定然更加气焰嚣张,没人了还不定怎么发作呢。 婧儿微微点头,原本也有些焦虑,被哥哥这一句话安抚过便静了些,还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茱姐妹顶多是捣捣乱,总不敢打她,她们的刁钻行径,她以前便见识过,也忍得了。 陈茱姐妹跟着婧儿回了她的侧殿,一进门便一副大爷模样,“我们的衣裳呢!” 婧儿让宫人打开衣橱和妆匣,道:“你们看中了什么便自个儿挑自个儿拿吧,我先去洗漱了。” “哎!我们还没洗漱,你怎么就先去了,哪有让客人候着主人的理儿。”右侧殿只婧儿一个主子,便只设了一间净房,是专供婧儿用的,还有一间下人用的净房,陈茱她们当然不用那个。 陈茱一脸刁钻,婧儿不痛不痒,“那你们慢慢挑,挑好了便去洗漱吧,我还要写大字,每日都睡得晚,你们洗完了便先睡吧。” 她想着尽量和她们避开,也省的滋生了许多矛盾,陈菡还欲再说什么,陈茱拉住了她,两人去挑明天穿戴的衣裳首饰。 陈茱姐妹可不是彭城县公家那眼皮子浅的闺女,婧儿的衣裳首饰都不错,她们原是想故意挑婧儿喜欢的拿,偏婧儿专心练字眼睛都不瞥这边,她们不知道婧儿喜欢什么,无法夺其所好,也觉没意思,随手点了一套让宫人烫平了,明早上穿。 陈茱姐妹在净房磨蹭了半晌才出来,出来时见婧儿还在写大字,便凑过去看,写了好多张了呢,真这么刻苦?怕是为了讨姑母姑父欢心刻意做出来的吧,他们兄妹俩惯会装模作样阿谀奉承的。 “我们洗好了,你去洗吧。” 陈茱姐妹站在婧儿身边不走,婧儿看了她们一眼,道:“我想再写两张,你们先去睡吧。” 她们不睡一间房,婧儿要写多晚也影响不到她们。 “噢!”陈茱姐妹哼着小调子走了,但是看她们的模样,就像是满肚子坏水。 “把这些纸放进匣子里锁起来。”里头不仅有她写的大字,还有今儿先生布置的课业,看陈茱姐妹的模样,定然是不会写的,就怕她们打她写的课业的主意。 初露接过了婧儿写的大字,一大沓纸都锁进了婧儿妆台上的匣子里,婧儿随着初露的身影看过去,妆台和衣橱里一片狼藉,她们挑就挑,做什么乱扔她的东西! 婧儿心里满是愤怒,想到陈茱姐妹那两张尖刻得意的脸面,恨不得拿簪子划花了去,让她们再笑! 这一晚上倒没什么风波,只是翌日婧儿早起收拾书袋时,发现她妆台上的匣子不见了,里头装了她的课业,待会儿上课要交给先生检查的。 “初露,你将我的课业收哪儿去了?” 初露帮着婧儿在妆台处翻找,不仅纸不见了,连匣子都不见了。 “昨晚上就放这儿的,新荷你见着这儿一个匣子了么?就是原先装姑娘的璎珞项圈那个匣子。” 新荷也过来帮着找,“昨儿不是你值夜么?这一觉睡到大天亮,怎么睡前还在,睡醒了便不见了?” 婧儿恨恨地出了口气,不翼而飞?只怕是出了家贼! 坤仪宫的学堂是辰时中开课,其他几个住宫外的姑娘都赶在这个时辰前进了宫,婷姐儿一进门便见婧儿埋头奋笔疾书,心道婧儿果真刻苦,这会儿还没上课呢,大家都在玩耍,就她在写字,近前一看,写的竟然是昨儿先生布置的课业? “婧儿,你昨晚上回去没写么?这都快上课了,先生要检查的,你写得完么?” 婧儿叹了口气,“写不完也要写,能写一点儿是一点儿,我昨晚上写了的,今早起来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能放哪儿呀,再去……”婷姐儿想说再去找找,偏头看见陈茱姐妹望着这边一脸幸灾乐祸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凑到婧儿耳边道:“是不是陈茱姐妹俩拿了,她们最坏。” 婧儿只道:“没有证据的事情,谁说的准。” 辰时中先生进了书轩,这堂是文学课,先生教她们读诗经,昨儿布置的课业便是从诗经里挑一些笔画稍多她们不熟的字来写,每个写十遍。婧儿整整写了五页纸,她手脚并不快,吃完早膳后坐进书轩里,埋头苦写也才写了一页多,先生检查课业时,看到她残缺不全的课业,婧儿泪花都忍不住了。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越是想哭越是不说话,怕别人瞧见她的委屈,婷姐儿忍不住为她开口:“先生,婧儿写了,只是没找着,这些是她今儿早上重新写的。” 陈茱立刻接腔,“写了怎么会找不着,你屋里就这么大,是不是宫人没收好,不如现在带着先生去你屋里找找?” 教她们文学课的是尚书局的阮女史,对着这群贵女,阮女史是摆不出什么架子的,只让婧儿明儿将课业补给她,心下却道她爱补不补,瞧着是个乖巧懂礼的,原来昨儿的勤奋好学全是装出来的。 阮女史一路看过去,看到周宁的课业时点头夸赞,“不愧是周太傅的孙女,家学渊源。” 周宁笑的腼腆,“先生谬赞。” 阮女史更加满意,看来这几个学生里,也就这个姑娘是诚心学习的。她再看过去,待瞧见陈茱的课业时,眼中有惊艳之色,看不出来这丫头昨儿瞧着爱玩爱闹,却把课业写的相当漂亮,不像那个大姑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写的也很好,多教教你妹妹。”说罢察觉陈菡脸色不好看,忙描补道:“你还小,多练练也能有你姐姐这般好。” 陈茱姐妹俩脆声应是,一副勤奋好学好学生模样,倒让阮女史很是满意,小女孩儿爱玩闹是有的,只要不误了学业便好。 第三十五章 表姐妹真假难辩 皇后审夺顾娘家 陈茱姐妹俩得了先生夸赞,一堂课都如斗胜的公鸡一般抖索着彩羽,婧儿却越想越疑心,一堂课也无心学习,连连走神,阮女史看在眼中,更对她不满。 下课后先生前脚刚走,婧儿便去到了陈茱席位旁边,“先生说你课业写的好,可能让我观摩一二?” 陈茱挑眉看她:“做什么?你自己没写,倒来看我的。” 婷姐儿猜到了婧儿的意思,立刻站到了她身边来,“看看怎么了!周姐姐的写的才好呢,我不信你有周姐姐写的好!” 周宁忙道:“哪里哪里!你们莫要因为我的家世便虚夸我,我尚不及各位姐妹。” 陈茱听婷姐儿说她比不过周宁,便不服输将课业摊了开来,“她写的有多好?让你看看我写的!” 众人看到她摊开来的几张大字,确实写的不错,虽然大家都还在描红阶段,字写的很大,但这份课业上的字端正舒朗,排列也整齐,在这个年纪的孩子里算是写的很好的,不似婷姐儿和陈菡那般写的歪歪扭扭的,似是握不住笔的模样。 婧儿一把抓起了这几张纸细看,越看越肯定这就是她写的课业,她怎么会不认识自己的字,这才不是陈茱写的! “这是我写的!你偷我的课业充你自己的?你不亏心么!” 婧儿终于难忍愤怒,平日里言语挤兑,乱动她的东西便都算了,连她的课业也偷,害她被先生训斥,陈茱却能拿着她写的课业得先生夸奖,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管晚些时候要受什么责罚,就这一刻,她要为自己讨回公道! 陈茱被抓包却也不怂,声音比婧儿还大:“你胡说!这是我写的!你没写课业还敢狡辩!哪个偷你的课业了,你不是拿匣子锁了起来,我怎么还偷的着?” “你怎的知道我拿匣子锁了起来?昨儿你们去睡觉时我还在写,你们怎么看得到我将课业锁起来了?”她将课业锁起来,防的不就是这姐妹俩?不想这这姐妹俩倒是神通广大,将匣子都拿走了,还将锁撬开了,现在竟然敢光明正大拿到她跟前来炫耀,她非得将她们的假面揭破不可! 陈茱嘴皮子稍滞,立刻又接了上来,道:“我是今早听你屋里的宫人说的,我看你就是没写,还扯出许多借口来,一会儿说锁起来了,一会儿又说找不着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不管怎么说,如今陈茱手里有一份课业,婧儿手里没有,陈茱就是占着理。 婧儿跑去她的席位上拿着自己方才写的两张纸过来,向大家说道:“你们瞧,这是我方才写的,你们都瞧见我在写,你们看这字迹是不是和陈茱的课业字迹一模一样?” 几个小孩子是看不出字迹如何的,都是写大字,也谈不上什么笔风,不过众人看着也觉婧儿写的很好,有陈茱手里那份课业一样好的。 “这能看出什么?周姐姐也写成这样,难道你还要说周姐姐的课业也是拿你的吗?” “那你现在也写几个字给我们看啊!看看你能不能写出这样好看的字!”分不出字迹又如何,她不信陈茱能写的这样好,定是和陈菡一般写的歪歪扭扭的,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来。 到这一步,陈茱才有些慌神,若让她当众写字,写的不好看,岂不是坐实了她偷拿婧儿的课业么? “对!你也写,总不能你昨晚上写的好,这会儿便写的难看了吧!” 陈菡见婷姐儿帮婧儿开腔,也护着自家姐姐道,“凭什么你们让写就写?你们是什么,我们凭什么听你们的!” “如果这课业真是你的,你怎么不敢当着众人面再写一份?” “我拿出来的东西,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那你们的课业又是谁的?要不要也再写一份来证明清白?要不然凭什么说那是你们写的!” 两家的姑娘不依不饶,一直争执到下一堂课的先生到了还未消停,先生也不好管她们,便让宫人去请示皇后,皇后听闻自家侄女和养女在学堂吵闹,深觉丢脸,去了书轩里制止她们。 “都在吵什么!让你们来这儿是来上课的还是来吵架的?女孩儿家如此牙尖嘴利争强好胜,可有一点儿女孩家的柔顺温婉么?” 皇后乍一看是在训斥吵闹双方,实则婧儿一听知道皇后只在说她,便是冲着昨晚父皇为她取的字了。 陈茱姐妹也明白这个缘故,先一左一右拉着皇后的手臂告了婧儿一状,“她昨晚没写课业,被先生训斥了,却不甘心,说我做的课业是她写的,还来和我吵闹,这会儿都耽误先生上课了,也耽搁了姑母的时辰。” 皇后目光沉沉看了婧儿一眼,婧儿是很怕她的,见她来便熄了许多气焰,好在婷姐儿始终站在她这边,拿了婧儿写的两张纸出来,同皇后道:“那就是婧儿写的,您看这也是婧儿今早上写的,和陈茱的课业字迹一模一样,我们让陈茱写几个字出来瞧瞧,她却死活不肯动笔!”依陈茱那张扬的性子,若能写出这般漂亮的字,早各处炫耀了,哪里能藏着掖着。 婷姐儿这般说,皇后便接过了她递来的纸看看,再问陈茱拿她的课业来看,陈茱有些畏缩,皇后一看她的模样,心便往下沉。 陈茱拖拖拉拉地不肯拿出她的课业来,婷姐儿一把推开她抢了过来,交给皇后,皇后一看那纸上的字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两个侄女什么水准她清楚的很,陈茱若能写出这样好看的字,大嫂带她进宫不定怎么炫耀,倒是婧儿三岁动笔,这两年三伏九寒笔耕不辍,当初便是她亲自捉着婧儿的手为其开蒙,她哪里能不认识婧儿的字迹。 皇后一把将这几张纸撕了,扔进了纸篓子里,疾言厉色地训斥几个女孩子,“是谁写的又如何!自家姐妹不知道相亲相爱,反而为些小事阋墙,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还读什么书,今儿别上课了!都把弟子规抄十遍给我,不抄完不许吃饭!” 是婧儿写的又如何,她难道能为婧儿做主,训斥两个侄女吗?若坐实了这样的事,整个陈家的姑娘都抬不起头来!这回便先委屈婧儿一二,日后自有旁的补偿她。 第三十六章 婷姐儿义字当头 坏心姐妹再出奸 皇后将陈茱姐妹和婧儿一起罚了,让她们去坤仪宫的侧殿抄经,婷姐儿和林长玉周宁便还是在书轩上课,只是出了这样的事,她们也无心学习了,一上午都神游天外,到了中午因为婧儿她们没抄完书不许吃饭,她们便也不好去陪皇后用膳,便在书轩里吃了一顿,下午再上两堂课,可终于能解放了。 婷姐儿临走时想去侧殿看看婧儿,只是她也有些怕皇后,没婧儿带着,她不敢在坤仪宫乱走,丫鬟也提醒她该回家了,她们并不希望自家姑娘搅进坤仪宫几位姑娘的风波里。 婷姐儿长出了口气,鼓着腮帮子站在廊下等丫鬟给她收拾书袋,目光瞥见先生教案上摆着的两碟糕点,想到婧儿被皇后罚了不许吃午饭,皇后摆明了偏心陈茱姐妹俩,说不给婧儿吃肯定就不会给她吃,听娘和祖母说皇后待婧儿不好,才不像她在家闹了事情娘说罚她不许吃饭,却总会由着丫鬟给她吃零嘴儿,坤仪宫的宫人都听皇后的,金童又在上书房上课,定然没人给婧儿送吃的。 “姑娘做什么?在宫里做客,可不好装人家的点心吃。” 婷姐儿在家时世子妃拘着她吃零嘴儿,她趁母亲不注意便会拿荷包装些带着吃,丫鬟见她去装桌上的点心,以为她又犯馋了,在家里做这些事情无伤大雅,出门做客可不能这般。 “我不是给自己吃的,我装着送去给婧儿吃,她没吃午饭。” 大丫鬟菱花捉住她的手,劝道:“姑娘可别搅和这些!皇后娘娘罚婧姑娘不许吃饭,您怎能违抗,咱们快些回家去,明儿来婧姑娘就在了。” “哎呀!我装在荷包里又没人知道,我就去看看她,皇后娘娘又没说不许人看她,我的荷包太小了,快把你们的也拿来装几块。” 婷姐儿小小年纪,倒挺讲义气,她只是觉着和婧儿一道玩耍非常舒服,从不会吵架拌嘴,她极烦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母亲说小姐妹之间玩耍就会有摩擦,谁说的,她和婧儿就从不起摩擦,婧儿是很好的人呀,能将婧儿气得脸红大声说话,可见陈茱姐妹有多坏,少见这样讨嫌的人。 婷姐儿不顾丫鬟劝阻,装了两包点心去找婧儿,婧儿果真是没吃午饭的,她去的时候还在埋头苦写,婷姐儿看了眼婧儿身边立着的两个丫鬟,有些犹豫要不要将点心拿出来,她们会不会去找皇后告状? “你先休息一下,不要这样急嘛,皇后娘娘应该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让你抄这么多的,得抄到什么时候呀,若是你今晚上还没抄完,难道晚饭也不给吃?”这就是后娘,要是亲娘,才不舍得这样搓磨女儿呢。 经了今儿书轩的事情,婷姐儿已经把皇后划分到后娘这一列去了,若是今儿是大公主和陈茱姐妹吵起来了,看皇后护着谁。 婷姐儿一边和婧儿说话,一边使劲儿瞅新荷初露,心说她们怎么还不走!看不出来她想和婧儿说几句话么? 菱花心里暗叹,摊上个不省心的小主子,下人操碎了心,这也是世子妃将她放到女儿身边的缘故,主子不灵光,就得配个聪明有主张的丫鬟,有亲娘在上头看着,也不怕奴大欺主。 “两位姐姐站了一天了,咱们去廊下坐坐吧,也让婧姑娘歇歇,咱们去望着风,防着有人来。” 新荷初露深以为然,“姑娘好生歇着,奴婢们去廊下看着,有人来了便喊一声,您便拿起笔来。”今儿的事她们也为自家姑娘委屈呢,陈茱姐妹实在过分,偏偏她们是坤仪宫的人,凡事听皇后吩咐,想为小主子出头也不能。 几个丫鬟出门后,婷姐儿便过去将门关上,将她带的糕点拿出来,让婧儿快吃,吃完再把门打开。 婧儿有些犹豫,偷吃这事她没做过,只是早上因着课业失踪心中焦躁,只草草吃了两口,中午粒米未进,这一天又是吵架又是抄书的,这会子确实又累又饿,婷姐儿带几块糕点来,不可谓不是雪中送炭。 在婷姐儿的热情怂恿下,婧儿便吃了一块,一块之后又一块,而且越吃越快,往日的淑女形象全不顾了,又怕有人来逮着她,只囫囵吞下了,绝不是素日里细嚼慢咽。 最后一块糕点还在嘴里,外头便喧闹起来,婧儿一个紧张狠咽了一口,结果噎着了,婷姐儿忙给她倒水,两个小姑娘手忙脚乱之际又洒了些水在婧儿抄的书纸上,婧儿还顾着这些纸,拿手去拂,这时门便被大力推开了,陈茱姐妹一副捉贼拿赃的阵势,“你们在干什么!” 听丫鬟说婷姐儿来找婧儿,陈茱姐妹便猜婷姐儿会带吃的给婧儿,她们都没吃,凭什么宇文婧能吃!让她们抓住了,告诉姑母,再罚她抄十遍! 婧儿喝了口水,喉间还有哽意,一直在咳嗽,这个时候吵架实在不占上风,不过婷姐儿一个人也不虚那姐妹俩,“你们来干什么!婧儿喝口水,你们突然闯进来,吓到她了!” “哼,怕是做贼心虚吧!”陈茱姐妹来到婧儿身边,对着她上下打量,没找着罪证,却一眼便看到了桌上的空荷包,翻过来倒一倒,竟还能倒出些点心屑来。 “好啊!宇文婧,姑母罚你不许吃午饭抄书,你竟敢偷吃!” “咳……我没有!”婧儿红着脸辩驳,因喉间还噎着,又有些心虚,语气便分外虚弱,瞧着不是陈茱姐妹的对手。 “这是我的荷包,里头的点心也是我吃的,婧儿没偷吃!你们哪只眼睛看到她偷吃了!” 婷姐儿撒起慌来也是眼睛都不眨的,和陈茱姐妹旗鼓相当,后者很是不忿,陈菡瞧见婧儿桌上的纸有几张沾湿了些,脸上便露了个坏笑,“咦,这纸怎么湿了?我给你擦擦!” “不要!你……” 婧儿尚来不及阻止,陈菡便按着几张纸大力擦了几下,将纸给擦破了,“呀!擦破了!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把它打湿了,那就不能要咯,扔掉吧!” 陈菡抓起婧儿书桌上的一沓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桌边的纸篓子里,她抓的用力,这一沓纸原只有上头几张是湿了的,陈菡这一抓,将那些完好的纸张也揉了进去,那些都是婧儿写好了的。 第三十七章 忍无可忍不再忍 坤仪宫里见血光 “干什么呀你!你故意的!”婷姐儿气的大叫,去纸篓子里捡起那团纸,摊开来一看,都皱的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要。 婧儿气的眼睛都红了,看到陈菡那张得意恶毒的脸,心中再度滋生一股想抓花她的脸的冲动,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啊!” “小菡!宇文婧你干什么!” 陈菡原本笑得开心,却不防婧儿往桌上一抓,向她扔了个什么东西,便有一样冰凉漆黑的重物朝她的头部袭来,先时是被砸懵了,听到陈茱的尖叫之后,她伸手摸了摸额角,手拿下来却发现沾了血迹,这才晓得痛晓得哭。 皇后闻声而来,瞧见陈菡满脸是血的模样,也吓坏了,宫人大叫太医,皇后近前查看,陈菡已经站不住脚了,瘫在宫人怀里痛哭,陈茱也哭,哭的同时还不忘告状,“是宇文婧!她把小菡砸伤了,拿镇纸砸的!” 皇后闻言倏地回头盯着婧儿,婧儿与皇后目光对上,眼里尽是恐惧无措,方才一时激怒动了手,瞧见陈菡满头是血的模样她也吓坏了,陈菡不会死吧?母后会打死她的! “跪下!” 皇后目光不善,原本今儿的事情是婧儿受了委屈,她也打定了主意日后弥补一些,却不想这丫头竟把陈菡的头砸破了,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粗暴! 婷姐儿也吓坏了,不敢在皇后跟前说什么,不多时太医过来,帮陈菡清理了伤口,额角上了药缠了绷带,皇后一再问了是否会留疤,太医只道勤换药禁口,孩子还小,这几年慢慢长着,不会留疤的。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赏了太医下去,让人将陈茱姐妹带在房里安抚,她才到婧儿屋里去审罪魁祸首。 “你今儿是在做什么!你素日里的温婉大方都到哪里去了?你父皇昨儿才为你择字柔则,今日你便将表妹的头砸破了,真给他长脸!” 虽则陈菡是受害者,陈茱一味告状,皇后也不是傻子,事情发生在婧儿屋里,陈茱姐妹这个时辰原本该在自个儿屋里抄书,怎么跑到婧儿屋里来了?总不能是姐妹聊天叙旧吧。 陈茱姐妹原本就不老实,做出偷鸡摸狗的事情来,皇后已有不喜,午饭都没给她们吃,也不许宫人给她们吃零嘴儿,她们却还不知检点,受着罚都不安生,还敢跑来婧儿屋里找茬,活该被砸! 婧儿在她跟前长了五年,虽说她一向不喜婧儿心思深没有孩童淳朴之气,但她也深知婧儿是最能忍的性子,能叫她动手砸人,可见陈茱姐妹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婧儿一言不发,只跪在地上垂泪,皇后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你说话呀!哑巴了?吵架打架的时候不是挺利索吗!” 皇后声音一大起来,婧儿和婷姐儿都被吓得脖子一缩,皇后白眼嗤气,让初露来说。 初露当然是护着自家姑娘的,为了让自家姑娘减轻责罚,将陈茱姐妹的恶行一字不漏说出来,还将那团纸摊开来,“娘娘您瞧,姑娘写了大半日的,菡姑娘一手全给揉烂了!” 皇后眼色沉沉看了眼那团废纸,想到婧儿昨晚上写到三更半夜才写完的课业被陈茱拿走了,今儿罚抄了半日的书又被陈菡给毁了,难怪她气的要动手,那姐妹俩确实不济! 可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动手啊!在坤仪宫住了几年,她什么时候见过她的母后和妃嫔大打出手? “她们姐妹俩再怎么可恶,你动手总归不对,等着吧,你的大舅母晚些时候便该来接她们了,届时你怎么面对她的怒火?” 婧儿肩膀一颤,能怎么办,母后不会帮她,如果把她交给陈菡的母亲来惩治,她们会怎么罚她呢?是不是也要把她的头砸破。 皇后叹了口气,让宫人先别通知皇帝,女人家的事情,又是她娘家的事,还是让她来处理吧。这事是陈茱姐妹不对在先,若让皇帝来办,可半点不会留情面。于皇后来说,一方是养女,一方是侄女,半斤八两,她尽量双方都调解了,可于皇帝来说,婧儿是他的养女,陈茱姐妹可和他没半点关系,他偏向哪边不言而喻。 陈家大夫人很快便进了宫,瞧见小女儿头上缠着绷带,当即便天塌了一般扑上去抱住她,“我的儿!这是怎的了!昨儿来之前还好好的!” 皇后面上稍有些挂不住,人在她这里出了事,她确实失职,但这也是陈茱姐妹咎由自取,看大嫂这模样,是半点不认为自己女儿有错。 陈大夫人满目怨毒盯向婧儿,“大姑娘好狠的心!小姐妹口角吵架,为何要往人家脸上下手!毁了她这一张脸是要毁她一辈子啊!” 婧儿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净过脸梳过妆,这会儿又是一副优雅贵女模样,再有金童已经下学,这会儿也陪在她身边,她已然安心了不少,对着陈大夫人袅袅施了一礼,皇后不允许她在外人面前失仪。 “舅母原谅则个,今日之事是婧儿冲动了,只婧儿也不是无端挑衅之人,舅母怎的不问问您两个女儿做了什么。” “不管她们做了什么!你都不该动手!” “大嫂声音小些!别吓着孩子们了。” 大夫人厉眼一挑,看小姑子的模样,是要维护这个养女了? 皇后让婧儿带着大公主去金童屋里玩,她和大夫人说会儿话,婧儿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今日的晚饭桌上已经没有那姐妹俩了,陈大夫人带着她们披星戴月出宫,连晚饭都没留下吃。 皇后也没再骂婧儿什么,只道:“日后不要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婧儿不太明白,母后口中这样的事情,是说她不许再和人家闹矛盾,还是不许动手打人?约莫两者都有吧。她也不是好斗之人,实在是被欺上头来忍无可忍才会如此,倒是母后这回让她惊喜,她原以为母后会偏帮陈茱姐妹责罚她,却原来帮了她,陈茱姐妹以后是不是都不会来了? 婧儿想问又不敢开口,方才在金童屋里时婧儿已经将事情经过都与他讲了一遍,他心下对于那姐妹俩的厌恶也是到了巅峰,在饭桌上便问了出来,“那姐妹俩日后还来么?”他连表姐表妹都不愿喊了,他没有那样的姐妹。 皇后瞥了他一眼,“你说的来是怎么个来?她们不和婧儿一道上学了,但是日后逢年过节还会进宫赴宴,你们兄妹俩明年正月也要去他们家拜年,你们自个儿斟酌着吧。”将事情闹得这么难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脸去。 第三十八章 陈氏女败走还家 皇帝护女欲晋封 陈大夫人带着陈茱姐妹坐马车出宫,一路上陈菡窝在母亲怀里哼哼唧唧喊疼,大夫人心疼的不行,细碎亲吻陈菡的脸颊,一边柔声哄她不疼,回了家便好了。 “母亲!我们怎么就这么走了?宇文婧呢?你们有没有罚她?把她的头也砸破才好!” “你闭嘴!” 大夫人厉眼压住长女,“让你照顾妹妹,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自己使坏心拿了人家的东西,到头来竟要你妹妹承担苦果!” 她原本气势汹汹进宫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结果小姑子将事情原本说清楚,她哪里还有脸呆在那儿!她家的丫头都学会做贼了!那偷匣子撬锁的事情哪里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是得好好清洗两个女儿身边的下人了,下作的东西,带坏了主子! 陈茱叫母亲说的委屈,她就比妹妹大一岁,为何母亲总是让她照顾妹妹,她哪里照顾的来,是不是今天被砸破头的是她,母亲就满意了? “我……我没拿!” “你还敢狡辩!”大夫人气的在长女手臂上重重拍了一记,立刻便惹出陈茱尖利的哭声来。 “不许哭!你还有脸哭?咱们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拿了就拿了,能不能做的漂亮点,叫人家捉住了证据,你姑母都不信你!” 陈茱姐妹在宫中的地位取决于皇后的态度,皇后待她们好她们便能比正经公主,皇后待她们不好,她们连宇文婧这个养女都比不上。 陈茱瘪着嘴抽哒,不敢再说话,证据?宇文婧有什么证据?姑母不信她么?如果不信她,为何会罚宇文婧抄书?不对,如果信她,为何会罚她抄书?那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大夫人带着两个女儿铩羽而归,大晚上的也没好意思惊动家里人,只大老爷惦记着两个女儿,在正院等妻女,及见幼女惨状,心下也是同大夫人一般惊痛怒极,“怎么会这样!那个死丫头呢?你们怎么处置她?” 大夫人挑唇讥笑,“能怎么处置?我敢怎么处置?人家是皇室贵女,你闺女只是个臣女,别说是被砸破了头,便是被砸死了也只能怪她运道不好,还能叫人家赔命么?” 大老爷见大夫人这般阴阳怪气的,便知是在宫里受了委屈,“一个宗室女罢了,算什么皇室贵女,怎么?是不是皇上插手了这事?” 皇后很顾娘家,待娘家子侄也好,定然是皇帝施压,要不然皇后怎能不为侄女讨回公道。 “皇上压根就不知道这事,你的好妹妹便一手压下来了!” 大老爷不敢置信,“怎会?阿茱小菡可是她的亲侄女,她最疼的,怎么还比不过那个丫头?” 大夫人想到了小姑子同她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丈夫:“阿茱姐妹俩和她再亲,她们也姓陈,那丫头再怎么卑微,她也姓宇文!她还算是顾着咱们家了,若是让皇上来定夺,只怕阿茱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她们俩干什么了?”定然是做了极其无礼的事情,才让一贯疼惜她们的姑母将她们扫地出门。 大夫人面上一滞,望向窗边的灯花,满心的浊气也只能对丈夫吐露一二了。 ―――― 皇帝是翌日早上才知道女学的风波,匆匆下了朝便去坤仪宫为女儿撑腰,彼时陈茱姐妹已经逃之夭夭了,皇帝气愤之余又对着皇后发作了一通,“若不是你素日便偏爱她们,她们怎敢如此放肆!别说你看不出她们的课业是怎么来的,朕都认得出婧儿的字!你当时便惩治了她们,还哪里来这些后续!” 皇后想的不错,她会顾着娘家,轻拿轻放了便是,若等皇帝来处置,陈茱姐妹可没这样好走,向来宗室和外戚关系就敏感,陈茱姐妹敢在宫里打压婧儿,皇帝饶不了她们,宗亲们知道了更会不依不饶。 皇后委屈道:“毕竟是亲戚家来做客的孩子,住在臣妾这儿,和家里的姑娘闹了矛盾,臣妾怎好护着自家姑娘惩治她们?我原想着等她们的母亲来接时委婉告诉她,让大嫂自个儿带回去教育,若不然昨儿也不会午饭都不给她们吃,这敲打的意味还不明显么?哪里晓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后这一句亲戚家的孩子,自家的姑娘,立刻便划出了亲疏,可皇帝哪里不晓得她,谁亲谁疏可不是嘴上说说。 “你能这般想便极好,你已是皇家媳,不是陈家女,日后同娘家少些来往。” 同为后族,皇后娘家承恩公府和太后娘家邱家,简直是泥云之别,果然还是母后疼他,拘束着娘家不许惹是生非,皇后则处处惦记着为娘家谋利,让他难为。 “婧儿,陈家这两丫头日后都不来了,学堂里还有几个姑娘,婷姐儿一向和你好,剩下的两个,若敢对你不敬,你尽管拿对付陈家丫头的法子对付她们,叫她们知道谁是主,谁是客,她们是你的伴读,凡事该以你为先。” 皇后抬眸看他,伴读?向来只有公主郡主才能择世家贵女为伴读,当初挑她们进宫只说为婧儿选几个同窗,姑娘们一道读书,若说是伴读,周宁林长玉她们怎么能来,她们都是家中嫡女,婧儿不是正经公主,让她们给她做伴读,既抬举了婧儿,也贬低了这几家的姑娘 果然,皇帝又道:“在坤仪宫上学终究不成体统,还是得僻一片地方作女学才是,向来皇子们去上书房读书,公主们则在公主所的明仁堂,玉女眼看着也大了,明仁堂也整理出来吧,婧儿先去那里读书,过两年让玉女也去。” 皇后竖耳听着,皇帝这是什么意思,瞧他这阵仗,莫不是要让金童兄妹入嗣他膝下,作皇长子女么?这怎么成,皇长子事关重大,皇帝还年轻,该不会轻易便宜外人才是,而他们已经有了玉女,若婧儿入嗣,岂非夺了玉女的嫡长公主头衔。 “陛下,您既要给婧儿立威,何不给她个封号?若不然总大姑娘大姑娘地叫着,有了玉女这个大公主在,旁人总看不清她的地位,那些没眼色的总想爬到她头上来。” 皇后话音刚落,婧儿倏地抬头,眼中有惊喜之意,母后这话是真的么?要给她封号?她幼年进宫,从小便对于这封号之事异常敏感,许多人都巴着眼睛想看她的笑话,看看有了大公主和二公主这两个皇帝亲女在,她这个养女能捞个什么爵位,她也时常在心中猜测,或许是个小县主吧,可能还要等她及笄之后才有,却不想这回因祸得福了。 第三十九章 众说纷纭论是非 各看官心明眼亮 皇帝甚是满意皇后的识时务,道:“等过阵子吧,她刚打了人,咱们便给她赐封号,岂不坐实了咱们鼓励女儿与人动粗?御史又要来烦朕了。” 皇后心下轻哧,你难道不是在鼓励她么?我教出来的温婉闺秀,你偏要把她变成刁蛮千金。 婧儿垂下眼帘糯糯说话,“都听父皇母后的。”这事不定下来总不踏实,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怕节外生枝。 吃过早饭后婧儿要去书轩上课,金童也要去上书房,皇帝心说不晓得上书房会不会有这些争端,他还没领着金童去过上书房,貌似旁人家的孩子第一日去上学都是有父亲带着的,为的是让孩子在学堂里更有底气。 这般想着,皇帝便送了金童一回,送他到上书房,见了金童的几个同窗,还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叫几个孩子又紧张又兴奋,除了钦哥儿,其他几个孩子对皇帝都是异常敬畏的,觉着皇帝是高高在上远在天边的人物,今儿却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皇帝一直等到杨学士来了,问了金童的学业,得知金童刻苦奋进尊师重道友悌同窗,这才心满意足离去,心下却思及幼时自己上学时,极怕父皇来学堂,约莫,金童是个好孩子,而他是个坏孩子吧。 今儿婷姐儿早早便来了学堂,昨日婧儿将陈菡砸伤了,听皇后的意思是陈家夫人会进宫来找场子,彼时天已经黑了,皇后让人送她出宫,她也不知道后续,今儿一早便赶了来,见婧儿春风得意的模样,便猜昨儿的事情是她胜了。 得知陈茱姐妹被遣送回家,婷姐儿拍掌称快,“不来了才好!没见过那样讨嫌的!” 晚些时候周宁和林长玉也来了,得知陈茱姐妹不会再来,心下也是同婷姐儿一般想法,只是在坤仪宫的地界,她们可不敢如婷姐儿一般排喧皇后的侄女,假言惋惜了两句,对于剩下的几个同窗则更加亲热,没了那两颗老鼠屎,学堂的风气都好了不少。 不过,还有一颗小小的老鼠屎。 “姐姐,我要吃糕糕~” “姐姐,我想嘘嘘~” 没了陈茱姐妹带着大公主玩耍,她便只赖在婧儿身边,却全然没有学堂该肃穆的自觉,想什么便大声说出来,搅的众人很是尴尬。 婧儿在先生同窗们异样的眼光中小声哄她,“姐姐在上课,玉女去找母后玩儿好不好?” 大公主撅着小嘴哼唧两声,“母后让我来找姐姐。” 这个时候皇后该是在处理宫务,大公主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心都静不下来,便打发她来学堂找婧儿,来了学堂婧儿也嫌她,都说七八岁猫狗嫌,她还没到七八岁呢,已经是个人憎狗厌的主儿。 婧儿无法,只得同她道:“想做什么你就喊荔枝,不要说出来,知道么?” 管她是想吃还是想拉,宫人都能给她收拾的妥妥贴贴的,先熬过这两日,以后去公主所读书就不带她。 婧儿想的好,她不带大公主去,大公主不会自己找过来么?她早已不是离了娘就要哭的孩子。 一日的课业结束,孩子们沐着夕阳余晖回家,周宁回家之后听母亲祖母问起,才知道陈茱姐妹被遣送回家的原因。 “那位大姑娘是不是极其霸道?她在学堂不会欺负你吧?”把表妹砸伤了不说上门道歉,却把人赶了回去,还不许人家以后再来上学,这做派,正经公主也不过如此。 周宁道:“是陈家姐妹不对在先,大姑娘性子温婉,放学后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怕是被逼急了才会如此,母亲莫要听外头那些传言人云亦云,今儿陈家姐妹不在,学堂风气便好了许多,女儿和大姑娘相处也很愉快。” 她昨儿回家便抱怨过学堂风气不行,乌烟瘴气的,后悔死了去宫里读书,比不上自家学堂十之一二,却不想今儿便有意外之喜,若是大公主也不在,这学堂便正经了。 与此同时,林长玉也受到了家人的关怀,应该说是教导,“那大姑娘是不是很难相处?以往在宫里见到时都是知书达礼的模样,却不想这回一鸣惊人,不过你也不用怕她,你可不是陈家那两个外戚女,你身后站着长宁候府和安国公府,可不虚她什么。” 林长玉外祖家是安国公府叶家,她的父族长宁侯府也是蒸蒸日上,她在京中也是排的上号的贵女,若不然也不能进宫里读书,她确实腰杆子挺硬。 “大姑娘又不是疯狗,哪会无故咬人,陈家那两个我看着也不顺眼,走了才好,她若是抽抽嗒嗒忍气吞声,我还瞧不上她呢。”只可惜没能瞧见这位大姑娘举镇纸砸人的豪举,她倒想不出来是何种光景。 却说婧儿动手打人,让陈家女见了血光,陈家领着姑娘走了,回去后越想越不甘,大人总是顾着自家孩子的,便是自家孩子再不对,旁人也该礼让一些,告诉他们,他们会带回去管教,由别人动手就是不成! 陈家下人碎嘴,很快婧儿刁蛮霸道恶意伤人的名声便传遍了京里,叫东海郡公府的人听得了,便上了礼亲王府的门,找宗正做主。 两家大人不依不饶的,这事情便从小儿口角转为了两家之争,进而转为宗亲和外戚之争。礼亲王听孙女婷姐儿说过事情始末,他本不愿与皇后明动干戈,但东海郡公找上门来,他们家那一对孩子在宫里又有几分情面,他权衡一二,得罪皇后总比得罪皇帝好,他铁面宗正的名头可不能堕了,因此也让人去辟谣,只将那日坤仪宫之事的始末讲清楚,各方看客自有论道。 皇后原本将事情捂的严严实实的,就是怕娘家臭了名声,结果宫里息事宁人了,陈家还不安分,以为对上宗室他们能得什么好?这下陈家姑娘的名声可臭大街了,后族又如何,没有皇子外孙的后族,还真掀不起什么浪来。 陈老夫人亲自进宫找皇后说话,又带了许多礼物给婧儿,说自家丫头不懂事,一家姐妹切莫记仇,又说陈菡如今还卧床休养,头疼的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陈茱目睹了妹妹满头是血的模样,回去便吓病了,夜里梦魇起来。她们姐妹俩虽做错了,付出的代价也够惨痛,还请婧儿大人大量,与表姐妹和好如初。 陈老夫人是皇后亲娘,是婧儿祖母辈的人,皇后对着亲娘可没有对着大嫂时的气焰,婧儿更不敢造次,装乖巧外孙女,泪眼涟涟道歉悔过,更说要亲自上门请罪,问候表姐妹们,老夫人抚着她的手掌叫好孩子,祖孙俩一拍即合,这便打算出宫去。 第四十章 婧儿谢罪承恩府 皇帝撑腰设新爵 “哪里就急在这一时了,既是上门请罪,哪能如此仓促,母亲先在宫里住一晚,翌日领着婧儿一道还家去可好?我也为她准备四色点心一应礼品,总要做出请罪者该有的姿态来。”皇后深喜婧儿识时务,若是以为父皇为她撑腰她便能不将母后和外祖家放在眼里,可就大错特错了。 陈老夫人原也不是进宫来住的,目的达成了便不愿多留,道:“家里如今乱成一团,我哪里能安心住下,你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我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他们操劳,也就你贴心些。” 皇后扶着老夫人的手臂安慰,“母亲宽心些,到您这个年纪,尽管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便是,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别管他们。” “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能不管,你如今稳坐凤位,我只望你早日诞下麟儿,家里倒是人丁兴旺,偏偏子弟不成器,让人家欺到头上来,竟没有一个能让我放心的。” 皇后低头笑笑,不知该如何接母亲这话,皇上敲打过她,不许多为娘家奔波,这回让婧儿上门请罪,他晓得了不知又该怎样怪她。 陈老夫人当日在宫里用过午饭便走了,翌日婧儿休沐,学堂不上学,金童也不必去上书房,他怕婧儿去陈家受欺负,便要跟着一道去,皇后也怕娘家人拎不清,又闹出事情来,便派了身边的秦嬷嬷跟着婧儿一道去,也好镇住场子。 陈家其他人或是拎不清,老夫人却心明眼亮,将事情办的很圆满,亲自拉着金童婧儿和陈茱姐妹的手相交,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又留他们下来吃午饭,若不是秦嬷嬷说皇后不许他们外宿,老夫人便要让人去收拾床铺留他们住下了,竟是如嫡亲外孙一般亲热。 金童婧儿来承恩公府走了一遭,他们家对外也有了说辞,不过是小孩子家口角打闹罢了,说和了便是,谁小时候没做过几件虎事,大了忆起来笑一笑,也是一桩谈资。 皇后没料错,皇帝知晓了她让婧儿去承恩公府请罪,心下便有不喜,本便不是婧儿的错,为何要让婧儿上门道歉?皇帝也懒得和皇后掰扯了,她总有许多说辞,他只拟了一道圣旨发往礼部,内容是册封婧儿为柔嘉翁主。他本想等到过年时图个喜庆由头封她,也是为着婧儿正月里要去承恩公府拜年,先给她立好威风,却不想还要提前。 皇后听到消息时,圣旨已经在礼部了,只等着礼部加盖公章,便能公布天下,之所以滞留在礼部,是因为御史有些微词,认为婧儿最近刚闹了事,实在不宜嘉奖。 皇帝只道:“柔嘉翁主上门道歉只为全孝道顾及亲戚情分,可不是为她做错了事情道歉,她何错之有。” 圣旨还未颁布,皇帝便已经以柔嘉翁主称呼婧儿了,便是要坐实她的位分,也叫众人知道,婧儿并不是没人疼的小可怜,谁都能踩两脚的,最起码皇帝护着她,除了大公主和二公主,皇帝最疼的就是她了,可不是那些亲戚家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姑娘能比的。 这事情说白了只是皇帝的家事,他要为自己的养女加恩,也无伤社稷朝政,更不动摇国本,御史说了两句,看皇帝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 礼部侍郎请问皇帝,“本朝并无翁主之爵,敢问陛下柔嘉翁主的册封礼按何规制?这食邑俸禄又是何等?” 本朝承爵规制极是苛刻,为免勋贵宗室人口大增爵位泛滥剥削民脂民膏,太祖皇帝定下规矩,是为嫡长子女继承制。 何谓嫡长子女继承制?便是无论你家中有何爵位,只能由嫡长子袭爵,若无嫡子,由庶子袭爵便要降级袭爵,且勋贵之家世袭三代而降爵,一代一降,若家中子弟不争气坐吃山空过,过不了几代家中便无爵可承了。如今便是开国第三代,许多勋贵之家都面临着降爵的难题,想尽了法子保住家中爵位,若是碰上家主短命的,譬如李玉麟的父亲抚远候,做了几年侯爷便英年早逝,如今李家由李玉麟的兄长袭爵,便降了一级,已是抚远伯了。 爵位承袭制待女子同样苛刻,勋贵之女无爵可承,这与她们无甚关系,只有身上流有皇室血脉的女子才有爵位,本朝皇帝之女封公主,不过公主也有高低贵贱之分,皇后之女封正一品国公主,等同七珠亲王,庶出公主封郡公主,等同五珠亲王,这七珠亲王便是皇后所生的除太子之外的其他嫡皇子,五珠亲王便是庶出皇子,皇室的嫡庶之别同样严苛。 所谓的嫡长女继承制,便是亲王公主们的女儿,只有嫡长女才可受封,其他嫡女都无爵,庶女更是想都别想。七珠亲王和国公主之嫡长女皆封郡主,太子之女亦是,五珠亲王和郡公主之嫡长女便封郡君,郡王之女便封县主,县主便是宗室女里最末的爵位了,总之,是没有翁主这一爵的。 婧儿会受封,可不是因她本家东海郡公府的缘故,郡公之女便无爵了,更何况她是郡公的孙女,她会受封乃因她是皇帝养女,只要是皇帝的女儿,无论嫡出庶出都有爵位,可这养女…… 翁主这一爵只在先汉时期出现过,是诸侯之女的爵位,相当于如今的郡主,皇帝的意思,是把她当郡主了?那为何不直封了郡主,又说个什么翁主爵,莫不是个虚爵,只是听着好听罢了,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礼部官员早便揣摩了圣意,却没摸清门道,关于婧儿的爵位,皇帝也思虑颇多,他原是想等婧儿及笄时封个郡主,给她找门好亲事,让她风光大嫁,也算全了这一番父女情分,却不想近日风波连连,叫他意识到这个养女在宫中处境很是艰难,要提早为她加恩了。 婧儿小小年纪,如今受了封便是有爵位品级封地食邑的,她当然不能打理自己的封地,她也无权打理,只是每年实打实的俸禄会交给她,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到她长大出阁,这份嫁妆便不容小觑了,怎能不叫人眼红。 皇帝倒不是心疼这些米面,皇室嫡枝凋零旁枝繁茂,每年养着这些宗亲得花多少钱,他却膝下荒凉,想给自家孩子封爵也要他有孩子封啊!养女也算半个女儿,给婧儿总比给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亲戚家姑娘好。 皇帝怕婧儿幼年得意失了本心,并未把她捧的太高,想着等她及笄时再加一层,封为郡主,赐郡主府,便是最好的嫁妆,如今只给她个翁主爵,也足够她在小姑娘堆里傲视群芳了。 “便按郡君的规制来吧,只她并非公主亲王之女,她是朕的养女,身份特殊,便设个新爵,礼部加紧些章程。” 皇帝给出了准话,礼部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办了,一个翁主的加封礼也不是什么大事,届时宫里若有宴席,进来吃顿饭送份礼便是,这些朝上的大人们并不在意这些琐事。 第四十一章 金童心志比天高 皇后叹勋贵没落 皇后得知皇帝绕过她为婧儿加恩,心下有些不快,她到不是吝啬爵位,只是不爽皇帝事事不与她商量,还当不当她是皇后了? 皇后当天晚上便请了皇帝过来说话,便是为了婧儿这事,为婧儿加爵虽由礼部操办,宫里的宴席却是她打理,她自然要过问。 “怎的设个不伦不类的翁主爵?直接封了郡主便是,翁主等同郡君,是没有府邸的,你常说婧儿性子柔弱,怕她受委屈,她日后若没有自己的府邸,嫁了人不怕她在夫家受委屈么?” 听父皇母后谈论她的封爵事宜,婧儿只埋头吃饭,实则心里并不平静,听母后的意思,还嫌她的爵位低了?她原以为自己只能做个小县主,却原来能比同郡君,母后还想让她做郡主,是真的么?她以后能有自己的府邸? 金童也提着心眼儿,事关妹妹前程,他比妹妹还紧张,婧儿不比玉女是亲生皇女,这些身外之物便尤其重要,他如今还未想到婧儿的终生大事,只觉有个好爵位比嫁了好人家还重要,好人家是别人的家,爵位才是自己的。 皇帝啜了口小酒,舒服地喟叹一声,方道:“我原也是你这般想法,只是婧儿如今还小,封的太高怕惹人诟病,我的意思是待她及笄时要说亲了,再给她晋封郡主,赐郡主府,她的亲事也更顺遂,你看呢?” 皇帝心情极度舒爽的时候,便会自称我,而不是朕,皇后心知自己此番言行深得皇帝心,她也算摸清了一些,她越是待养子女不好,皇帝就越是会待他们好,便是诚心与她作对一般,她若是待两个孩子疼爱有加,皇帝反而不怎么管了。 “陛下圣明,到及笄时加恩确实好,有利说亲,唉~当初他们来的时候还在襁褓之中,如今都能封爵了,过不了几年便要说亲,这日子过的快,臣妾近来照镜子也觉自己老了不少。” 皇后难得地柔弱下来,没有素日里的利落大气,皇帝态度也软和了些,抚着她的手背道:“你比我还小两岁,怎么就谈得上老了。”倒是他,真的老了,同龄人都要做祖父了,他却连个儿子都没有,这偌大的江山后继无人,怎能叫他不愁。 皇后垂眸颔首,面上一片悲戚之色,“臣妾无能,无法为宇文家绵延香火。” 皇帝叹了口气,“别说这话,咱们身边这三个不都是香火嘛。” 女儿和养子女都能为父母供奉香火,只是他们都明白,他们说的不是这个。 这话题太过沉重,皇帝不欲多说,瞧见金童一直巴望着他们,似有许多话想说,皇帝便逗他,“婧儿要有爵位了,金童想不想要一个?” 金童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道:“想啊!我想做王爷,就像叔祖父那样的,可是我家又没有王爷让我做,我如今在学功夫,等我长大了我就去参军,帮父皇收复失地,等我打了胜仗回来,父皇就封我做王爷好不好?” 若一般人敢说这话,怕是要被扣上顶大逆不道的帽子,保卫大周疆土是每一个大周子民的职责,怎么能因为你去打了仗,就让皇上封你做王爷呢?不过这人是金童,皇帝便觉他有志气,不愧是他的儿子,皇室子弟不该惦记着以血缘承爵,上战场厮杀以战功封爵,才是皇室子弟该有的风范。 “好!有志气!父皇答应你,等你打了胜仗回来,父皇就封你做王爷。”他现在连个儿子都没有,金童若不封王,到金字辈的男孩子长大,那可就一个王爵都没有了,金童若有出息,皇帝绝不会吝啬一个王爵。 金童笑得灿烂,低下头狠扒了两口饭,那份兴头仿佛他明天就能去打仗,骑着高头大马凯旋而归封王拜爵。 皇后道:“还是咱们家的孩子有出息,我瞧着勋贵家的孩子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哪个不是靠家中庇荫承爵的,哪里还有当年他们的先祖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 本朝皇帝对勋贵之家诸多优待,反而对自家宗室较为苛刻,太祖皇帝和当年追随他打江山的兄弟们都是拜了把子的,是微末之时的患难之交,得了江山后有福同享,格外优待他们,其中四大公府绵延到现在还鼎盛不衰,若非建国之初文臣反对,太祖皇帝恨不得让他们几家世袭罔替,如今世袭三代再次第降爵,太祖皇帝都觉委屈了兄弟们。 对比起前朝大封宗室,嫡长子承父爵,其余嫡子次第承爵的规制,本朝的宗亲确实过的很艰难。前朝一个亲王的嫡长子承爵后做郡王,其他嫡子做郡公,这些人都是有爵位俸禄的,如此便产生了宗室大肆产子人口繁多的情况,每年养着他们便要花大笔钱财,激起臣民怨气,尤其是勋贵之家,我们家的爵位都是先祖马革裹尸浴血奋战得来的,家中子弟只能承袭一爵,你们皇室却大肆分封子弟,若没有我们这些人拱卫皇室,你们哪里来的锦衣玉食。 是以大周太祖皇帝建朝以后先拿自家做出表率,除了他的亲生子女个个有爵位,其余孙子孙女承爵都极是苛刻,只有各家的嫡长孙和嫡长孙女有爵位,其余孙子孙女再得他宠爱都不松口。 也因此宗室人口锐减,人丁兴旺的譬如东海郡公府,你生任你生,爵位就一个,怎么用这点微薄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那是你们家的事情。 且皇室子弟的爵位一代一降,只有四级爵位,是为亲王郡王郡公县公,勋贵之家的爵位却能世袭三代,且有五级,是为公侯伯子男,譬如如今的四大公府,便是世袭三代降爵,也够他们再兴盛好几代了。 当时太祖皇帝这一举动甚得忠臣心,全然不似先朝的皇帝们得了江山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那些追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老臣们临终前无一不拉着自家子弟的手呕心沥血让他们务必要拱卫皇室尽忠尽责。如今的泰安帝是太祖皇帝之孙,也一向善待勋贵之家,若非如此,他已至而立之年依然膝下无子,宗室早便蠢蠢欲动了,哪里还能坐的如此安稳。 第四十二章 学堂竞争颇激烈 婧儿迎来册封礼 婧儿的册封礼礼部定了三月十二的黄道吉日,届时皇后会在祥光殿为她设宴,由礼部官员协同秉礼司太监主持礼仪流程。 一般皇室的公主皇子在及笄及冠礼时会一道册封,似这般单独册封是极少出现的情况,宫里子嗣稀薄,这几年罕有喜事,如今虽只是个养女的册封礼,也算宫里一桩盛事了,皇后有心挽救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形象,为这宴席费了许多心思,务必要办的漂漂亮亮的,让人无法诟病。 这些是大人们的事情,婧儿虽是准翁主,也还是每日上学,只不过上学地点已由坤仪宫搬去了公主所的明仁堂,大公主也退出了她们的队伍,皇后这阵子要忙婧儿的册封礼,将大公主送去了坤仪宫让太后带着,正好大公主也乐意陪妹妹玩耍,倒没来烦皇后和婧儿。 少了大公主的烦扰,婧儿与三位同窗上学氛围好了不少,三月初时明仁堂有了第一场考试,几位姑娘也有了排名,婧儿作为东道主占了头名,不知是先生看她近来风头太盛刻意优待,亦或是同窗刻意谦让,还是她确实如此优秀,总之她拿了第一,虽学堂里只有四个姑娘,也够皇后开心了,毕竟连周太傅家的姑娘都及不上婧儿,可见她教导有方。 排在第二的是周宁,紧随婧儿其后,她是书香世家熏陶出来的女孩儿,家学渊源,一家子读书人,她自幼耳濡目染,在诗书上头很有些天赋,不过婧儿比她刻苦些,她深知勤能补拙,无论是天赋还是家世,她都差别人许多,能有今日的风采,实在是背地里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努力。 林长玉和婷姐儿两人便差她们许多,这两人都是无心学习喜欢玩乐的,来宫里学习是家中费尽心思为她们争取来的结果,她们不敢太过荒废,却也无法似婧儿一般刻苦,更没有周宁那般天资聪颖,只能拖后腿了。 上书房在二月底便考过了一次,金童没能拿到第一,排在第一的是明钰的表弟李玉麟,他原就是京中小有名气的神童,不比其他孩子凭家世身份进宫读书,他是凭聪明才智进来的,进了上书房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展现了他小神童的风采。 明钰提醒过他,金童毕竟是东道主,头一回考试他就夺了主家风头,只怕不美,李玉麟却道宗室子难道就由不得别人比他强么?他原就是靠才华进来,若进宫以后表现得平庸无奇,可凭什么在宫中立足呢? 明钰的祖母也赞成外孙这般,本就家世零落,若再掩盖自身光芒,谁还看得到他,他也不是真的无名小卒,卫国公府便是他的后盾,他们只怕他泯然众人,有真才实学尽管展现出来,家中自然会为他摆好擂台。 皇后得知金童没能拿到头名,脸色便不大好看,皇帝倒没说什么,反而安慰他下回再考好些便是,金童的努力他看在眼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些时候并不是他努力了就能战胜别人,他会努力,别人就不会努力么?据他所知,那李玉麟天赋极佳,偏偏又勤奋刻苦不逊于金童,金童及不上他也是常情。 话虽如此,可让金童承认自己及不上旁人优秀,对于心高气傲的他来说,是极受打击的事情。婧儿吃过晚饭后去金童屋里坐了会儿,说了许多宽慰他的话,金童也反省了己过,认为还是自己不够努力,也发自内心地夸了李玉麟,那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婧儿听他这般说,心下对他那位同窗也有些好奇,她如今留下的这几个同窗都是不错的,不知道哥哥的几位同窗又是何等风姿,有机会能结识一番才好。 金童自己考试失利,知道妹妹还没考,便鼓励她近日做足准备,定别输给了旁人才是,好在婧儿争气,又在她的册封礼之前,更让皇后觉着面上有光,册封礼上与各家命妇说话,又多了一样炫耀的资本,养女养的好也是她的脸面。 宫里准备了一个多月,礼部官员与内务府秉礼司为了婧儿的册封礼日日碰面商谈,腿都跑断了,坤仪宫也往来不绝,皇后事事督促着,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她亲生女的大礼。 到得三月十二的黄道吉日,婧儿一早便起床梳妆更衣,换上了翁主吉服,乃是蜀锦织金缎五尾凤翟衣,腰上系着玉带,镶满了各色珠翠宝石,头上戴着双凤朝阳赤金冠,纵然尚珍局顾忌到婧儿年纪小头发少,将凤冠做成镂空花纹样式,可再如何精简,上头镶着的东珠,缀着的流苏都是真材实料,这一顶下来也有两斤重,婧儿一戴上头便喊疼,皇后让她忍着些,也就行礼时戴一会儿,礼毕后便换上赴宴衣饰。 欲戴凤冠必承其重,她的皇后凤冠乃是足金九尾凤冠,比婧儿这个重许多,她在重大场合还不是得含笑戴着,展露她高贵威严的国母气度。凤冠是她们皇室女子专用之物,婧儿该引以为荣才是。 被皇后这般教导,婧儿便不敢再抱怨,梳完妆便端坐在屋里接受来宾的祝福,东海郡公府她的祖父母和父母都进宫来了,只是祖父和父亲是外男,不好进坤仪宫来,祖母和母亲进了内殿来看她,祖母抚着她的手背说好,瞧着是以她为荣的,母亲眼里含着泪光,不知是否是喜极而泣。 金童今儿也换上了新衣裳,坐在婧儿屋里陪她说话,来客们见到他们兄妹俩,无一不赞一声金童玉女,难怪宫里原说满了五岁便放人回去,到了时辰却又不放了,这般俊秀的两个孩子,他们替东海郡公府养大了,要还回去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这两孩子若是五岁后便回了自个儿家中,如今长成什么样还未可知呢。 金童原陪着妹妹坐在一处,与宗亲皇戚们说话,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来找他,说是陛下让他去祥光殿见见人,招待各家大人带来的小公子,这坤仪宫便留给女眷们吧。 金童与众人打了声招呼,知道母后忙着招待来宾,便让宫人向母后报备一声,他且先去,皇后知道后也只点头,男孩子大了,是该去前头露脸。 第四十三章 宫宴上童言无忌 众人论翁主长短 婧儿的册封礼在祥光殿举行,她人先在坤仪宫坐着,内眷命妇先到坤仪宫来祝贺她,到吉时之前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才由皇后带领众人去祥光殿参宴。 金童被皇帝带着见过朝臣之后,便与他几位同窗坐在一处,他那几个同窗也是世家子弟,跟着家中长辈前来,金童作为东道主,要招待同龄的小客人,这几人与他同窗了一个多月,较之旁人要亲近一些,几个人坐在一处说话,等着大礼进行。 明钰悄悄指着女眷那方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告诉表弟李玉麟:“那个年纪最小的女孩儿是大公主,是宫里最尊贵的姑娘了,二公主还被抱在手里,这会儿没见着,估摸着呆会儿行礼时会出来露个面。黑黄黑黄的那个是礼亲王家的婷县主,鹅黄色衣裳的那个是德郡王家的妤县主,也就是宇文钦的亲妹妹。婷县主边上那个穿红衣裳戴金蝴蝶的是长宁候府的姑娘,姓林,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她和那个穿蓝衣服的就和咱们一样,是柔嘉翁主的同窗,是以今儿才能坐在宗室姑娘堆里,蓝衣服那个姓周,是周太傅的孙女,听说很有才名,不过听说她们女学也考试了,头名是柔嘉翁主,看来柔嘉翁主的才学比周姑娘还好些。” 李玉麟粗略瞥了那边几眼,对于表兄说的柔嘉翁主才学好嗤之以鼻,她是金童的妹妹,金童也就那样,她能有多聪明?怕是她近来才封了翁主,其他姑娘避其锋芒,刻意藏拙相让吧。 “金童,咱们去御花园玩玩吧,来了宫里一个多月了,我还没好好逛过呢。” 说这话的是镇国公府的姜骏,他最是皮实的性子,在学堂也是功课垫底的人物,他是家中幼子,无需承爵,自然也养的松散,只是有合适的机会,家中还是要为他铺路,譬如这进宫读书,便是他读的再差,家里也要为他占着这个名额,便是学不到什么,结交几个优秀的同窗也是好的。是以姜骏学业不怎么样,在学堂和几个同窗倒处的不错,每日笑嘻嘻无忧愁的模样,众人也愿意同他玩闹。 “再等会儿,马上就行礼了,你们进宫来,不就是来参加我妹妹的册封礼么?”便是他们不想看,他也一定要留下来看完全程的,这是妹妹的大日子,他如何能错过。 姜骏撅起嘴巴鼓着腮帮子,脑袋歪在肩上唧唧哼哼,“等半晌了,你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呀!” 金童只道:“快了快了,莫急莫急,你再吃些蜜饯,今儿可没人拘着你了。” 姜骏咂吧咂吧嘴巴,他已吃了许多了,嘴里甜味太过,竟滋生出些许酸气来,这会儿尽想吃正经饭菜呢,偏这宫里的礼节繁琐冗长,册封礼没完便不能开宴,可这等了半日册封礼还未开始呢,谁知道待会儿行礼又要行多久。 “阿骏,你不是老早便说想看看金童的妹妹么?今儿可有机会了,你若这会儿出去玩,说不得等你回来,册封礼便完了,你可就看不到她了。” 姜骏以前没进过宫,和金童也是在上书房才初次相识,听家中长辈说宫里有一对灵童,是惠国方丈批过的福泽深厚,姜骏便有些心痒,以为这两个孩子是祖母小佛堂里摆着的观音菩萨像旁的金童玉女模样。待他到了上书房见过金童后,第一眼有些失望,也就是个普通孩子模样,相处日久之后,觉着金童这人不错,两人处得来,金童也时常提起他的妹妹如何如何,姜骏便有些意动,若是同她哥哥一般,倒是个很不错的人物。 姜骏被林瑞这一番打趣,悻悻地坐了回去,道:“金童,若你妹妹不好看,日后再不来了。” 钦哥儿笑接了一句,“这你可放心,我只怕你日后来了还想来。” 都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家,尚且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大人不在身边管着,也没谁计较他们口无遮拦。 钦天监测出来的吉时是午时三刻,吉时之前由秉礼司的大太监郑钧说了几句开场话,安抚殿中宾客躁动的心情。 吉时一到,外头礼乐齐奏礼炮齐鸣,婧儿身着绣凤翟衣头戴赤金凤冠腰系雕花玉带由宫人搀扶着从大门处姗姗而来,红地毯从帝后座下的丹陛延伸到她脚下,婧儿面含端雅微笑直视前方步步生花,帝后看着殿中缓缓走来的女童,油然而生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这是他们家的姑娘。 所谓册封礼,便是帝后说些教导她知礼明义的庭训之言,这些话大多出现在姑娘家及笄或出阁的场合,也就是皇室的女子,才能在幼年时晋封的场合听到这些话。 金童望着妹妹的眼中盛满光芒灿若星子,这样的场合,若他能执着妹妹的手与其一道走过这段路多好。 姜骏伸长了脖子看向殿中,宫宴上是男女分席而坐,如今尚未开席,只是观礼,便还未立屏风,他眼睛跟着殿中的小姑娘走了一路,也没看清她长什么模样,小女孩儿还是戴花穿裙子好看,似这般身穿厚重礼服头戴金冠,和那高座上的皇后娘娘一般,大人们都夸什么气度高华,他却着实欣赏不来这种美。 姜骏兴致缺缺,又瘫坐在了椅子上,也没听清皇上皇后说了什么,只知道那位小姑娘走后,宫娥终于上菜了! 宫宴上大概也只有这些小孩子才是来吃喝的,金童特地交代了宫人给他们这几桌上米饭果酒,菜色也是好下饭的,并不是大人桌上那些中看不中吃的菜式。 婧儿去侧殿换下了一身受封的礼服,也去了前殿坐席,坐在大公主和婷姐儿她们一桌,她是个小姑娘,不兴和男孩子一般跟着长辈去敬酒,她只安心吃着,吃完后再去母后身边站着,陪着母后一道送送宗亲皇戚们,这一日的册封礼便算完了。 能让皇后亲自相送的,都是身份地位颇高的客人,东海郡公府自然不算,婧儿今日也忙,没有顾上他们,并不知父母看到她受封是何等心态。 一直到客人们走尽了婧儿才跟着皇后回坤仪宫,回去皇后还要料理后续事宜,这些倒不必婧儿帮忙,她回屋静下来坐了会儿,看着今日父皇赐予她的翁主金印,只觉心头美满踏实,她如今也是有爵位有品级的人了。 第四十四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寿康宫里粉旦多 册封礼过后,宫里的日子便平静下来,金童婧儿依旧每日上下学,皇后每日打理宫务陪伴女儿,太后养育小孙女,皇帝在前朝后宫间来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 前阵子皇后要忙婧儿的册封礼,无暇照看大公主,白日里便将她送去寿康宫让太后照看,如今皇后稍闲下来,想多和女儿亲香,却发现女儿性子野了,整日惦记着往外跑。 寿康宫只太后和二公主一老一小,可没那般旺盛精力陪大公主玩耍,大公主喜欢往那儿跑,皆因太后接了娘家侄孙进宫,与大公主年纪相仿,如今两人俨然是最亲热的小伙伴,连金童婧儿等人都要退一射之地。 太后娘家姓邱,是个文官家庭,如今家里最大的官也就是礼部侍郎,空有个后族的名头,实则比不得承恩公府一丝风光,当初皇帝登基,也提过封外祖家,太后以娘家子弟平庸无才之名谢绝了圣意,这些年邱家一直也安安分分的,虽官做的不大,在皇帝心里却好感却不弱,如今皇帝太后皆还健在,京中世家还是要给他们几分薄面,只是谁都知道,这家子无甚前途,更无甚联姻价值。 皇后听说太后留了娘家侄孙在宫中陪大公主玩耍,头一个念头便是太后怕是打着儿女联姻的主意,邱家是什么身份,怎么配得上她金尊玉贵的女儿?她不敢公然与婆母唱对台戏,想再给女儿找两个玩伴,能想到的也只有娘家几个侄儿侄女,只是上回陈茱姐妹刚惹了事情,皇上对陈家印象很不好,她不敢再惹眼,只得另辟蹊径。 二公主去了寿康宫后,有亲祖母照料,宫人也不敢再懈怠,吃穿用度无一不细致妥帖,更兼皇帝时常看望,有父爱滋养,又有大公主这个活泼好动的姐姐时常来搅和,处在这般和乐的氛围中,二公主人也活泼了许多,精神头好了,胃口也大了,人也长的更圆润了些,瞧着是比住在承欢殿时健康许多。 二公主初来寿康宫时,乔贵妃时常会来看望,不知是怕女儿许久不见忘了她,亦或是要拯救她失职养母的形象,总之那几日她做的像模像样。只太后不喜她,更怕她将二公主抢回去,小孙女好不容易才叫她养的圆实了些,若回了这后娘手里,又要沦为争宠的工具,因此乔贵妃回回来她都没有好脸色。 贵妃也不是能受气的人,意思着来过几次,见太后寸步不让,皇帝又没有松口让她接回二公主的意思,她便也不再上赶着去坐冷板凳。 太后抱着二公主坐在膝上,皇后坐在她右手侧,左下首是乔贵妃含笑望着上头涎着口水吃笑的女婴,右下首是宁妃端着茶盅轻抿,榻上是大公主和邱家的祺哥儿脱了鞋在解九连环,屋里人多,原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却因各方人马派系不同,气氛有几分诡异。 乔贵妃原本有阵子没来寿康宫了,这两日却又来了,且接连两日碰上来寿康宫请安的宁妃,宫里的女人见面分外眼红,尤其这两位都身份不低。 宁妃是皇帝表妹,原本在家时还要喊太后一声舅母,回回进宫来都是作为娇客,要让这一干大小嫂子捧着的,如今沦为皇家妾,谁还记得她清蕙县主,只知道宫里的宁妃娘娘。 宁妃入宫以来并不受宠,她也不爱争宠,有娘家支持,她不缺钱财,又常在太后跟前尽孝,在宫里的日子还是过得的。如今会与乔贵妃正面对上,实在是二公主的原因。 当初二公主为何会到寿康宫来?皆因乔贵妃痴迷帝宠不顾幼女,被宁妃撞见了承欢殿的宫人苛待二公主,她上报了太后,乔贵妃受了惩罚,二公主被送去了寿康宫,只这一回便与乔贵妃结下了梁子。 宁妃不得帝宠,怕乔贵妃报复她,更加偎紧了太后,三不五时来寿康宫请安,陪太后说说话,谈谈佛经,做做针线,送些点心,或逗逗二公主,当年那个娇俏明媚的小县主,如今已然成了明哲保身谨言慎行的宫妃,这枯燥无味又暗藏杀机的后宫生活,磨平了她所有意气。 她毕竟是太后夫家的外甥女,不是亲侄女,两人之间没有血缘羁绊,总少了些亲近,便需要她做出更多努力,让太后感受到她的诚意。 拉近两个女人距离的利器便是孩子,宁妃比乔贵妃聪明些,她丝毫没有让太后感受到敌意,她并不会和太后争夺二公主,她只会帮太后照顾二公主,如今太后健在,她不会逾越,凡事以这祖孙俩为先,日后若太后仙逝,她也是太后最放心的二公主养母人选。 宁妃自入宫以来就紧巴着寿康宫,乔贵妃初时并不以为意,到她听到风声时,太后已经教二公主喊宁母妃了。 这怎么成! 乔贵妃向皇帝哭诉委屈,太后想让二公主认宁妃为母,这是要她的命啊!皇帝却道她素日里便不爱往寿康宫去,是以太后不喜她,二公主不与她亲近,似宁妃那般日日到访,太后与二公主便都喜欢她。 对上太后,乔贵妃可得不了什么好处,皇帝要么是偏心亲娘,要么是和稀泥的态度,总之不能帮着乔贵妃惹太后不快就是。乔贵妃满心郁卒,只得又上了寿康宫的门,在寿康宫接连两日与宁妃正面交锋,心下更坐实了想法,宁妃果然是要来夺她的女儿。 恰好皇后也带着大公主来寿康宫玩耍,三个女人一台戏,加上太后正好能凑成一桌马吊,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说二公主近来圆润了些,太后养的好,我便说孩子还是要有个母亲才好,祖母始终代替不了亲娘,似大公主跟着亲娘过活,便长的极好,二公主瞧着还是没有大公主皮实。 那可不是嘛,有亲娘自然要跟着亲娘,可二公主不是没亲娘了嘛,这靠谱的养母又不好找,还是亲祖母疼孙女。 乔贵妃被宁妃堵的下不来台,看不出来这女人平时老老实实的,嘴皮子倒利索,是了,她怎么忘了,宁妃还在闺阁时便是这般娇气,原以为入了宫夹起尾巴来做人了,看来是近来太后为她撑腰,又立起来了,也不知太后许了她什么诺言,叫她这般硬气。 第四十五章 三月里头好春光 兄妹受邀齐出游 乔贵妃和宁妃斗气,在寿康宫惹的太后心烦,宁妃有心退让,便暂歇了两日去寿康宫,可只乔贵妃一人,也够让太后烦心了,这般情况下,太后自然无心再照看两个三四岁的孩童,便把娘家小侄孙送了回去,大公主失了玩伴,也不太往寿康宫去了。 这日婧儿晚饭时说起同窗邀她休沐时候去踏青,长宁候府举家出游,还邀了交好的几家同去,林长玉便邀了她们几个同窗。婧儿长这般大还未出宫游玩过,被婷姐儿几人一撺掇,便有些意动,只是不敢擅自答应,还要回宫来请示母后才行。 皇后不知为何心情不错,听婧儿这般说,很是爽快地应了下来,金童说他也想去,皇后也答应,他们兄妹俩做什么都一道,形影不离的,她也不欲拆散了他们。 “我也去我也去!” 大公主最是爱热闹的性子,听说哥哥姐姐要出门游玩,哪里能不凑这个热闹,皇后将她看的紧,绝不许她离了眼前,放她出宫游玩,没大人带着,这怎么成。 皇后好说歹说,也劝不住大公主,见她这般情况,婧儿只得道她不去了,安慰妹妹也别闹腾,他们都在家中,她一个人去玩么? 话是这样说,可大公主有了这个想头,再叫她放弃可就难了,皇后不应她,她就去闹皇帝,皇帝是个女儿奴,受不得她歪缠,干脆和皇后说道,大好春光,皇室也举家出游踏青,与臣民同乐。 皇后了无兴趣,似这种皇室盛会,无论是主办方或是参宴方,总有许多拘束,人家交好的几家出游,皇室加入其中,便成了官方宴会,哪里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且皇后才办了婧儿的册封礼,才歇两日,又要办宴,她实在没精力应付这些。 皇后不愿意,大公主又吵着要去,皇帝想了想,道:“干脆咱们带着孩子们微服出宫游玩,孩子们这般大了,还未出过宫门,整日里只望着这宫里一亩三分地,养成个井底之蛙怎么行,我瞧着那些勋贵家的孩子个个都活泛,倒是咱们家的孩子拘束了些。” 皇帝向来也是个爱玩的,若不然大公主这上房揭瓦的性子可是学了谁的?皇后乐意如此,想到上回皇帝带着乔贵妃共赴上元灯会,她这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如今可叫她找回场子了。 “这般恰当么?臣妾是后宫之主,要坐镇宫中的,有哪家主母能带着儿女出门游玩的。” 皇后客套推辞一二,皇帝听了却觉无趣,皇后就是这般不得他意,若是后宫那些美人,得他相邀,早打扮的花枝招展你侬我侬,只他想享天伦之乐,便不能与美人花前月下,带了美人便不能带孩子们承欢膝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实在折煞人。 皇后推辞归推辞,听皇帝说算了,她立刻便改了口,兴致勃勃地收拾自己和孩子们要带的东西,三个孩子都还小,出门得带许多东西呢。 婧儿大眼精灵,问母后道:“咱们一家子去,那我便回绝了林姐姐吧。” 皇帝道:“不必,你先随着她们去玩,改日再随我们去,家人要联络感情,同窗之间也不能疏忽了。” 帝后大方放行,叫婧儿喜不自胜,翌日去上学时便与几个同窗说定了,又问能否带家属?她想与哥哥同去。 “叫他来,我家里多的是年纪相仿的兄弟,你哥哥来了也不缺玩伴。” 婧儿心下大喜,倍加期待几日后的踏青,长这样大头回出门,得带些什么呢?也不知是去哪里游玩,听婷姐儿说白马寺的桃花开了,她父母带着她去看过,天暖了玉渊潭上游湖的人也多,京郊的滨水胜地,也是热闹地方,落樱坡也正是樱花绚烂时,哎,光是京里好玩的地方便不少,只她一处也没去过,御花园的景致虽好,看了几年也看腻了。 与此同时,金童也受到了同窗明钰的邀请,邀他下个休沐天去踏青游玩,他姑母一家去,邀了他家的兄弟姐妹,他想着也邀几个同窗去好了,来宫里这般久,他们还未一道出游过,父亲让他和同窗处好关系,男孩子嘛,出门玩一趟便该亲近许多。 金童笑道:“那可巧了,我妹妹也邀了我去,噢,是我妹妹的同窗林姑娘邀了她去,我与妹妹同去,听说林姑娘家里还邀了交好的几家去,莫非便有你姑母家一个?” 明钰说的是他的三姑母,并非嫡亲姑母,是他父亲的堂妹,嫁入了平远候府张家,林长玉家中也是候府,保不齐还真是相邀出游。 明钰道:“这我不知,待我回家问问家中长辈,便晓得了,若是一处地方,那可好,咱们正好一处玩。” 几个小孩子这样拉拉扯扯的,金童学堂里几个孩子都去,婧儿她们几个小姑娘也去,拖家带口的,倒成了京中贵族圈里一桩盛事。 姜骏回家后同父母说起同窗邀他出游,姜家父母原就希望他多结交些世家子弟,自然无有不应,只让下人好生跟着伺候,并未多安排什么,男孩子,又不比女孩子出门麻烦,虽姜家未受邀在列,但京中世家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长宁候府的三奶奶是姜骏他舅母的小姑子,叫她多看顾一些便是了。 到得学堂休沐那日,金童婧儿一大早便起床,指点宫人给他们收拾东西,头回出门游玩,他们也不知该带些什么,宫人觉着要带的都得带着,他们喜欢的也得带着,皇后叮嘱了要带的更得带着。皇后被他们热切的气氛感染,也陪着他们一道收拣,最终给兄妹俩收出了一辆马车专门给他们装东西。 除了装点行李外,皇后还拉着婧儿帮她梳妆打扮,小女孩儿都爱俏,婧儿每日上学,学堂有几个姑娘,皇后要力保她回回都艳压群芳,每日早上婧儿的仪容妆扮都要她点过头才能出门,婧儿优秀的外貌配上皇后独到的审美,足以让双方都赏心悦目。 素日里上学都如此,更别提如今要出门见人,皇后头天晚上便为她和金童挑出了今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婧儿是一身鹅黄色绣柳叶边的衣裙,头发编成精致整齐的小辫子绕在后脑,戴一个春花吐蕊引蝶的缠枝发冠,发冠上星星点点的珠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如花仙子一般,煞是娇俏灵动,皇后看了满意的直点头,这才像她的女儿。 金童则是一身草绿色杭绸衣衫,领口滚着鹅黄缠枝边,头上梳两个包包头,缠着的也是鹅黄色发带,额间还点了一点朱砂,瞧着有几分雌雄莫辨。 他实则不爱这般鲜嫩颜色,只是皇后喜欢将他与婧儿做一般打扮,每每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和婧儿必是金童玉女交相辉映的模样,便如今儿这般,婧儿穿鹅黄色镶绿边的衣裙,他便穿绿色镶黄边的衣衫,单个挑出来看尚不觉如何显眼,两人站在一处便异常夺目。 第四十六章 总角之年初相识 言笑晏晏不识愁 金童婧儿在长宁候下的榻,他们兄妹俩原是各自有约,林长玉邀了婧儿,明钰邀了金童,只是让婧儿跟着金童去寻他的小伙伴们那是万万不能的,婧儿怕羞,叫她跟着一群男孩子玩怎么成,金童在应酬方面素来比婧儿强,只能是他迁就妹妹,跟着婧儿去长宁候府。 长宁候府是举家出游,金童兄妹俩下车后便被迎去了后院,受到了后院夫人奶奶们的热情款待,林长玉挨在婧儿身边,偷眼去瞧金童,悄悄和婧儿咬耳朵,“你哥哥长的真好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婧儿的姐姐。 婧儿没明白她的话外之音,只当她在夸赞哥哥,笑道:“我哥哥自然好看。” 长宁候府的老夫人拉着金童兄妹俩好生夸赞了一番,将自己家中一干孙儿贬的泥土一般,瞧她的模样,只恨不得将这一双灵童拐回自己家才好,出门时也非得带着他们坐自己的车,怕他们别扭,又喊了林长玉和她的小堂哥一道陪坐,四个孩子坐在一处说话,车上热闹的很。 长宁候府几家的踏青之地在京郊的滨水胜地,这儿原只是块山脚溪涧,是无主之地,无论贵族平民,有腿便能来的,只是后来被皇商郭家看中,便在这处溪涧边上圈了块地,建了座隐贤别院,专供出门游玩的权贵们驻足歇息的,未免惹人诟病,郭家并未限制游客,这别院外头的地方还是人人都能来,只是有了这栋别院后,平民百姓便少往这儿来了,若不小心磕碰到了什么,卖了他们也不够赔的。 此次长宁候府做东,邀了交好的几家姻亲世家,有平远候府张家,泰宁候府秦家,以及其他家族里与这几家子弟有交情的小辈也跟着来凑了回热闹,譬如金童婧儿,姜骏明钰等人,都是你拉我扯跟着来的,实则真正举家出游的只有那三家,是他们姻亲家族的联谊会,顺便也为小辈们拉些交情罢了。 金童的几个同窗都到了,婧儿她们女学里周宁缺席,长宁候府邀的都是勋贵之家的子弟,周宁是书香世家的姑娘,家中不许她与权贵之家过多来往也是有的,她在学堂里也与林长玉婷姐儿她们融不到一处,她身上自有一股清高书香气,与林长玉她们勋贵之女的豪气格格不入,婧儿置身二者之中,算是个中间人,只是她出身皇室,到底还是与林长玉她们相近一些。 几个孩子都在宫中读书,又是同一日开学,早便知道隔壁也有一个学堂,只是男女有别,从未见过面,只上回在婧儿的册封礼远远看过一遭,却没近距离接触,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双方碰面,由金童婧儿做中间人,一群孩子站在一处见了个礼。 姜骏见了婧儿,眼里闪过惊艳之色,便凑到了她身边献殷勤,“好漂亮的妹妹,你是金童的妹妹?你叫婧儿是不是?我可能这般喊你?我叫姜骏,比你大两个月的光景,你可如你哥哥一般喊我阿骏,也可似我家中妹妹一般喊我七哥哥,随你怎么叫都成。” 姜骏惯是喜好颜色,身边用的小厮丫鬟都是精致秀气模样,来了学堂里也爱与模样出挑的金童明钰一处玩,用他的话来说,漂亮的人光看着便赏心悦目,与美人一处玩耍,总有许多乐趣。 他这番言论没少受到家中严父的敲打,只他母亲祖母溺爱,又是幼子无需承爵当家,也由着他胡闹了。 婧儿被他这一番孟浪吓得手足无措,低着头去抓哥哥的袖子,金童微微皱眉,上前推开了姜骏一些,道:“你的好妹妹可太多了些,争着抢着喊你哥哥呢,我妹妹可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姜骏还巴望着婧儿笑,“兄弟姐妹多多益善嘛,你们兄妹俩这身衣裳可真像,我听说双生子都爱穿一样的衣裳,你们是龙凤双生子,难道素日里也这般穿?” “母后喜欢如此打扮我们,如今年岁还小混着穿也无甚大碍,大了我可就不穿这些了,似个女孩子一般。” 姜骏嬉笑着在金童脸上掐了一把,“若不是你每日与我一道上学,我只当你们是对双生花!” “你……尽胡说!” 金童叫他说的恼了,他并不爱听旁人说他秀气美貌之类的话,他实则是个阳刚健朗的男孩子,只是宫中没有与他同龄的男孩儿,便不似一般人家的男孩子自小与兄弟们打闹,瞧着皮实,他素日与婧儿一道出现在人前,总是一副斯文俊秀彬彬有礼模样,以至于人家说起他来,尽用些灵秀温柔的词儿,说的他似个女孩儿一般。 “别恼别恼,我就说着玩儿,我爹娘尽夸你乖呢,将我贬的一文不值,让我多学学你。” 乖这个词金童也不喜欢,在他心中,女孩儿才要乖巧听话,男孩子还是该上房揭瓦有几分野性才是。 婧儿躲在哥哥身后,听姜骏说话意趣横生,忍不住探出只眼睛去瞧他,恰好姜骏也在看她,与她目光对上,露出一口糯米白牙来,在阳光下炫着了婧儿一双美目,惊的婧儿又缩了回去。 姜骏心道这小姑娘可太怕羞了些,那日册封礼上瞧着不是如皇后娘娘一般高贵大方么,如今瞧着还是个娇羞的小姑娘。 金童打断了姜骏的口若悬河,介绍了其他几个同窗,让他们互相见礼,姜骏悻悻闭口,他那人,若人家不叫停,他能说上一个时辰不喝口水的,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多话。 这些都是勋贵之家的子弟,有几个是以前便见过的,譬如婧儿婷姐儿和宇文钦几个就是自家堂兄妹,逢年过节都能见着。林长玉和姜骏以前也见过,几家公府候府沾亲带故的,各家孩子也是打小就在一处玩,只是有段日子没见了,便有些生疏,初见时有些拘谨,玩了会子便热络了,叽叽喳喳如小麻雀一般嘴巴不停。 婧儿被小伙伴们带着也难得活泼起来,初时众人还顾忌她的翁主身份,一处玩开了谁还记得这些,只当她是个小姐妹,又多了个玩伴。 婧儿玩闹时多看了李玉麟几眼,她常听哥哥说起这人,今儿他也跟着他的表兄明钰来了,只是总觉着他与世隔绝,明明他也和大家一处玩,脸上也在笑着,可婧儿就是觉得他孤零零的,怪事。 第四十七章 尽兴而归双还家 兄妹谈心共勉励 金童兄妹俩在外玩了一日,到黄昏时候才与小伙伴们告别,恋恋不舍回了家中,长宁候府等几家皆热情留宿,说是明儿还带着他们出去玩,只是金童兄妹俩家教森严,断然不敢在外留宿的,人家也只是客气一番,若他们真不知轻重夜不归宿,只怕他们几家还不好交代。 是哪家邀来的人,便由哪家送回去,婧儿是长宁候府邀来的,金童算平远候府邀来的,这两家便都出了人,目送他们进了宫门才回转。 回去的路上兄妹俩坐在马车里还津津乐道今日的欢快时光,“若能时常出宫与他们玩耍便好了,哥哥有几个如此意趣的同窗,只怕素日里上学也诸多欢乐,相比之下我们女学倒沉闷了些。” 周宁和婧儿都是温柔内敛的性子,闹腾不起来的,婷姐儿和林长玉倒是活泛,只在宫里诸多拘束,她们也不敢造次,几个姑娘每日都规规矩矩的上学下学,对比起他们男孩子又能习文赋诗曲水流觞,又能骑射狩猎校场竞技,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金童知婧儿说的是姜骏,那小子惯是精于玩乐,今儿玩耍时他投壶打石子皆得了头名,风筝放的也高,又会哄女孩子开心,给婧儿捉了只花翅蝴蝶,且是只完好无损连翅膀都没折着的,婧儿惊叹他技艺高超,两人就着这扑蝶技巧谈论了许久,他说话又风趣,将婧儿逗的花枝乱颤,到下午分别时,婧儿便已经不见外地喊他阿骏了,看得金童满心堵塞,一股子无名火不知从何发泄。 “上书房是读书学习之处,可不是玩乐之所,他们几个素日里活泼则已,进了学堂还不是乖乖就范,姜骏他精于玩乐疏懒学业,男孩子还是要有些上进心才是,婧儿你说是吗?” 婧儿点头,“正是如此,哥哥便有上进心,我也晓得你努力,只还是要劳逸结合才好,你的同窗里有李玉麟那般努力奋进的,也有阿骏这般喜好玩乐的,你取二者之长,学时努力学,玩时尽兴玩,不至成个书呆子,也不至成个纨绔子弟,如此方是成长之道,可对?” 哥哥的压力也太大了些,那李玉麟实在太让哥哥紧张,若要她说,哥哥也不必和那李玉麟争长短,似姜骏一般快快活活的,便极好了。 “你说的有理,我与几个同窗都处的来,也会取各人长处弥补自身,你在学堂也该如此,我望你有周姑娘的才气,亦有婷姐儿的贵气,还有林姑娘的豪气,那便极好了。” 兄妹俩互相劝谏,他们才是最适合携手奋进的人,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哥哥这话说的矛盾,我若有林姐姐的豪气,只怕便没有周姐姐那股书卷气了,这二者向来相斥的。” 金童执着婧儿的手搁在膝上,望着她的眼睛道:“并不矛盾,你瞧那易安居士,出身世家清贵无比,既能写出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般清丽婉约之词,亦能道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般豪言壮语,婧儿,我望你能似她那般风流潇洒自信不羁。”在他看来,婧儿值得拥有世间所有女子的优良品格。 对于哥哥的美好祝愿,婧儿由衷接受,只难免还是要打趣一句,“易安居士一生先甜后苦,我可不想像她。” 金童面色严肃,“要的是你学习她的才华品性,可不是她的命途,这点你比她有福,她生逢乱世国破家亡,你生在太平盛世的皇室,还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嗯,我知道。”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哥哥在身边,她总是异常安心。 金童兄妹俩回到坤仪宫时,坤仪宫的小厨房已经在备晚膳了,两人先各自回屋换了身衣裳,才到正殿去给皇后请安。 “今儿玩的可开心?都有哪些人家去了?” 皇后瞧着也挺开心,在收拣明儿阖家出游要带的东西,大公主这个小萝卜头跟在她身边转悠,将她的绣球九连环布娃娃等小玩意儿皆拢在一处,嘟囔着这个也要带那个也要带,金童看了不禁感叹,这些女人无论年纪大小,都是一副德行。 “主要就是长宁候府他们三家,以及他们三家各带了些亲朋好友,人多热闹,今儿我们结识了几个小伙伴,约好了日后还一处玩。” 皇后轻点头,“你们也大了,是要到处走动结识朋友,你们也可做东道主,邀你们的小伙伴进宫来玩,宫里有的是地方让你们招待,尤其是婧儿,你也该学习办宴应酬等事,休沐时候你便可邀你的小姐妹来宫里玩,一应的席面活动你都要安排好。” 于理家交际之事上,皇后是个中高手,婧儿跟在她身边,能学到不少东西,逢年过节宫里的宴席,皇后哪次出过差错,婧儿打小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心里也有些成算,只还未实践过,如今听母后说起,心下尽是惊喜,“我能喊她们来吗?。” “自然能,今儿长宁候府的姑娘邀了你,礼尚往来,你自然要回邀她们,这与她们素日里来咱们家上学不一般,既是正经聚会,该有的环节一样也不能差了,你若有这个意向,便挑个日子下个帖子,我让秦嬷嬷她们协助你,务必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让你在小姐妹跟前长脸。” 婧儿倒不在乎什么长脸不长脸的,只是能邀小姐妹们来家中做客,她心里满足,嗯,不仅要喊婷姐儿她们来,还要把哥哥的同窗们也喊来,以及林家的小兄弟,届时又能欢聚一堂,场面不比今日差。 “这事情日后再说,你们今儿早些休息,玩了一天也累了吧,养精蓄锐明日再战,明儿咱们去白马寺上香,那儿的桃花开了,咱们去看看。” 皇帝带着妻儿出宫,自然不能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也只能往山上庙里去,看看湖光山色,拜拜诸天神佛,只当散散心了。 金童婧儿点头道好,又憧憬起明日的行程来,这可真是,没的玩的时候只能在屋里闷着,有的玩的时候两日都不停,若能中和一二,每回休沐日都玩一日休息一日,便极圆满了。 第四十八章 小女爱俏惹笑料 皇室一家微服游 因着白日里疯玩吃多了点心喝多了甜饮,金童兄妹俩晚饭时都吃的不多,皇后瞥了他们一眼,问:“是不是白日里零嘴儿吃多了?只这一回,让你们玩个尽兴,下回可不许了。”她养孩子是有些底线的,便是娇养如大公主,在饮食规矩方面也由不得她任性。 金童兄妹俩懦懦受教,用过晚膳后陪着母后散步消食,便回屋洗漱各自安置,翌日早起又是个艳阳天。 金童还在洗漱,大公主便钻进了他屋里,“哥哥,出宫去,走!” 宫人正拧了帕子给金童擦脸,金童仰起头来将脖子也露出来让宫人擦拭,因着脖子处有异样,说出来的话声也有些变味儿,“还早呢,吃了饭才去。” 莫说是她才这般大,便是金童婧儿这个年纪,听说能出去玩,头天晚上也是兴奋的睡不着觉,只是他们昨儿已玩过一日了,兴奋劲儿也过了,对于今儿的行程心下毫无波澜,和父皇母后一道出游,他们总是拘谨,比不得昨儿和小伙伴们无拘无束。 大公主在金童屋里闹过一阵又跑去了婧儿屋里,婧儿正在梳妆,今日他们是微服出游,又是游山玩水,婧儿的穿着打扮也以简约舒适为主,不似昨日花团锦簇。 只他们一家子再怎么微服,也还是装扮成富贵人家,婧儿也是做富贵人家的姑娘打扮,穿了件月牙色的交领半臂小袄,下身是水红色绣锦鲤纹饰的八幅襦裙,大公主与她是同色衣衫,两人走在一处,一看便知是一家姐妹。 大公主最喜欢倒腾婧儿的妆台,明明姐姐的头花锁链她也有,可就是觉着姐姐的更漂亮是怎么回事? “姐姐,我要戴这个。” 大公主拿了一朵蔷薇玉瓣花起来,说要戴这个,婧儿瞧她头上已戴了一对蝴蝶嗅月季样式的宫花,再戴可就累赘了,小孩子喜欢花团锦簇,满头戴花才好,但皇后的审美不允许她的女儿如此艳俗,婧儿从小在这方面独具慧眼,她就没有大公主这个审美别致的时候,在穿着打扮方面也从未让皇后皱过眉。 “玉女要戴这个?那把头上的花拿下来,姐姐给你戴这个。” “不要,不拿下来,我都要戴。” 大公主拿着一朵蔷薇花往头上插,她头发不长,如今只能扎两个小鬏,她头上的两朵花都是用头绳绑上去的,婧儿却已经能梳小髻了,头饰也多是小簪小钗模样,大公主相中的这朵蔷薇花便是簪式,她插了两回皆掉了下来,气的将花一扔,精致脆弱的玉瓣宫花一着地便粉身碎骨,叫人瞧了心疼。 “哎,你别扔,我来给你找,戴这个好不好?” 婧儿实在舍不得她的妆台再遭大公主荼毒,给她拣了对蜻蜓发夹出来,夹在她两鬓边,瞧着不太突兀,又夸了她好一会儿,才勉强叫她满意了。 大公主拉着婧儿去膳厅里,等皇帝来用早膳,皇后看到大公主头上又别了对蜻蜓,秀眉一簇:“谁给你别的蜻蜓?”头上有蝴蝶,怎么又别蜻蜓,她想将花园戴在头上不成?这艳俗的眼光是学的谁? 大公主低头笑得有些腼腆,摸摸头上的蜻蜓,道:“姐姐夹的。” 皇后哼了口气,皱眉看婧儿,“怎么给她夹这个?你觉着好看?” 婧儿低头略带委屈,“玉女执意要戴,就这对蜻蜓还是我给她挑的,她自个儿看中的是一对蔷薇花,那可真是满头花了。” 皇后恨铁不成钢看向一边兀自窃喜的女儿,她实在看不得女儿这副傻相,平日里在家中玩玩也就罢了,今儿要出门走动,怎能这副土财主家的闺女模样? “玉女过来,咱们把蜻蜓摘下来,头上只能戴一对花,知不知道?” 大公主捂着脑袋藏到了金童身后,叫道:“母后骗人,母后戴好多花。” 皇后素日里都是高贵艳丽的模样,梳着高髻插着花树大簪,大公主分不清簪钗华胜,只知道这些全是头花,母后插那么多花,却只许她戴一对,才不要呢。 皇后恨声叹气,她实在和傻女儿解释不清这些,一直到皇帝过来,母女俩还在扯皮,大公主爬到了皇帝腿上坐着,便有恃无恐了,皇帝摸摸闺女的小脑袋,笑里尽是宠溺:“小姑娘家,戴花好看,婧儿就太素净了些,尚工局每年给你打那么多首饰,也没见你戴过几样,大了可就戴不下了。” 算上这一对养子女,宫里也才四个孩子,不似一般人家的姐妹们为了一朵珠花一件衣裳争的乌眼鸡似的,宫里这几个孩子都是富养到了极致,尚工局有什么时新的衣裳玩意儿都紧着他们用,各地贡品也尽让他们挑挑拣拣,只是除了大公主有些肆意挥霍模样,金童兄妹俩都是朴素勤俭好品行,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皇帝总有些憋屈,他每日这般累死累活的,守着这大好江山,却无人为他花销,让他觉着自己似个守财奴一般。 皇后揽过婧儿道:“你可别来荼毒她,我算是瞧出来了,玉女这俗气的眼光就是随了你,婧儿清丽婉约,你可别将她也带俗了。”玉女现在年纪小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画副肖像记录下来,叫她大了看到自己幼时傻样羞的无地自容。 婧儿抿着嘴笑得眼儿弯弯,她无法随和地与父皇母后玩笑,往往这个时候,她只能笑得岁月静好模样。 一家人在一处用过早膳,便准备出门,马车已在坤仪宫外等着了,既是一家人出游,便是要拉近家人距离享受家庭温馨,自然不能分车坐,一家人坐在一辆车上,有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气氛绝不会冷落。 大公主太过闹腾了些,在车上便一直掀了帘子往外瞧,又想去抓外头冒新叶的树枝,又想把脑袋伸出去吹风,皇后抱住她的身子按在腿上坐定,为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婧儿唱首歌来听。 婧儿怕羞,鼓着腮帮子不愿开口,金童为她解围,便说他来吹笛子,实则他也只是上过几堂器乐课,吹了首简单的曲子,还断断续续的,吹完气都喘不匀了。 孩子们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帝后都捧场鼓了掌,婧儿更是眼睛晶亮,只觉哥哥奏出来的就是之音,只有大公主皱着眉说难听,没有宫里的乐师吹的好听。 金童佯怒要去捉她,唬的她躲到了父皇身后,又露出半个头来朝金童做鬼脸,一副狐假虎威有恃无恐模样,叫人气的牙痒痒又拿她没办法。 第四十九章 白马寺签文凶吉 帝后忧亲女前程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如今还未到四月,但别处的桃花已有些凋零意向,白马寺的桃花开的晚,如今正是满树灼华。 大公主让宫人摇了一地花瓣下来,拉着父皇和母后的手从上头踩过,婧儿怜惜落红满地,不愿去践踏花泥,便只在边上看着,金童瞧着前头幸福和睦的一家三口,想了想也牵上了婧儿的手,两个人走在边上的石子路上,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大公主拉着父皇母后的手走了会儿,一回头发现哥哥姐姐牵着手在说话,立刻便挤了进去,牵着金童的手拉他走,倒让婧儿错愕之余又尴尬。 金童被大公主拉着走了几步,回头见婧儿停在原地,喊了她一句,让她快跟上。 婧儿眼睛蓦地有些酸胀,望着树上的桃花狠眨了几下眼睛,侧过头来又是一副柔和笑意。 白马寺的僧人带着皇帝一家去了放生池,让他们将几只乌龟鲤鱼放生,山下专门有卖这些小动物的,便是为了让这些达官贵人带进寺里放生,这些事情实则过于形式化了,皇帝不喜,只来都来了,陪着家人应个景儿罢了。 大公主瞧中了一对小兔子,嚷着要带回家养,不愿放生,僧人言自然生灵还是放归自然好,皇帝心说进了我家这兔子可就不是一般兔子了,不比他们在外头弱肉强食任人宰割来的好么? 兔子是他们买的,他们要如何处置白马寺的僧人也无法置喙,最终还是让大公主如了愿,将两只兔子带走了。 进了寺庙自然得拜佛的,皇后拜遍了诸天神佛,每个香油箱她都添了一笔,所求只为一事。 “大师,此签何解?” 皇后摇了个签桶,掉了支中吉签出来,签文曰:“冬来岭上一枝梅,叶落枝枯总不催,但得阳春消息到,依然还我作花魁。” 解签的僧人看了眼皇帝这一家子的面相,心下有惊意,这一家人都是至尊至贵面相,命里子嗣不旺,却不缺香火传承,这妇人求子,可他们分明已有一儿两女,瞧他们的穿着打扮,约莫是王侯将相人家,这男童怕是庶子吧。 解签僧人再细看签文,冬来岭上一枝梅,是说这妇人只有一女,约莫这两个女孩儿中也有一个是庶女。 白马寺能在京中立足,寺里僧人自然不缺眼色,不该说的都隐下了,只道:“夫人求子莫心急,依这签文意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有些花就是不会结果的,你再怎么等,等到最后花凋了,可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了。 皇后不是不通诗书之人,大师这话怎么都不像好话,什么叫有花堪折直须折,这是在暗喻她只有一个女儿,便好好养着吧,切莫痴心求子,忽略了女儿成长,到头来儿子没得,女儿又长坏了? 皇后面色不好看,僧人也不是没眼力见儿的,立刻调转话题道:“夫人家几个孩子可要求签?贫僧瞧着这几位小施主都是吉人天相。” 皇帝捉住了皇后的手臂以眼神示意她冷静,应了大师的话,“那便求一个。” 金童兄妹三人便也跪到了蒲团上摇签桶,金童婧儿耐心摇了会儿,都掉了支签子出来,大公主只当好玩,嘻嘻哈哈摇来摇去,将签文摇的七零八落,皇后怕她亵渎神灵,捉着她的手带着她摇了一支,拾起来一看,又是中吉! “金童的是大吉,婧儿的是上吉,这是两支好签啊,大师你快给他们瞧瞧!” 皇帝将金童婧儿的签文递给大师,面上春风得意,金童兄妹俩可是惠国方丈批过的好命格,怎能不吉。 皇后听得皇帝说话,看着手里这支中吉签,怎么都笑不出来,她的亲生女儿为什么会比不上那两个收养的呢? “玉女求到了什么签?” 皇帝去拿皇后手里的签文,看到两个中吉字样,笑容也凝在了脸上,心中和皇后是一般想法,为什么收养的两个孩子大富大贵,自己亲生的孩子却命途坎坷呢? 解签僧人接过了三支签文,一看这对夫妇的脸色,心里便有了成算,约莫这一对大些的孩子是庶出,那个小女娃是嫡出,庶子女求到的签文比嫡女的好,主母不高兴了。 金童的签文云:“龙飞九天腾祥云,虎啸山林百兽避,风霜刀剑难撼尔,金麟岂是池中物。” 解签僧人不知金童身份,只道:“这位小施主天庭饱满悬鼻方阁,是大富大贵的面相,这签文之意也昭示他日后是王侯将相之身,家有贵子,恭喜施主。” 皇帝但笑不语,金童是他的养子,自然能封王拜侯,只是这签文,是否太狂傲了些。 解签僧人再看婧儿的签文,文曰:“金枝含露向朝阳,梧桐空枝候主归,尘埃难掩明珠色,并蒂花开天下兴。” 这签文都不必僧人解释,稍微读过些诗书的都懂其繁荣意向,又是金枝又是凤凰又是明珠的,帝后倒是能接受,婧儿是他们的养女,长大后若实在得宠,封为公主也未尝不可,这签文自然应验了。 接下来大公主的签文可就耐人寻味了。 “牡丹逢霜落红泥,扶桑失火待春归,彩云之畔贵人来,天之娇女零然回。” 皇后看到这签文脸色便不好看了,牡丹长在春日,怎会逢霜,扶桑是神树,怎会失火,金童婧儿两个抽了龙凤签,怎么到了玉女手里,就是一些这样的东西呢?中间那句倒是中和了一二,可最后怎么还是零然回?难道玉女日后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么?这怎么可能! 解签僧人也不会说大实话,只道这小女娃出身富贵,长大途中会有些坎坷,相较于她的兄姐先苦后甜,这个小女娃会先甜后苦,但又有贵人相助,最终命运如何,还是要看贵人助到了何种地步。 帝后忙问:“贵人在哪里?” 僧人道:“早已来了。” 他这般说,帝后便懂了,这贵人便是金童兄妹俩吧,当初他们作为招子灵童进宫,有他们在,玉女一直都顺遂平安,去年婧儿回家几日,玉女便病了,可见当真是离不得这贵人。 只是让他们承认自己的女儿一生都要依赖他人福祉,也是不大舒服的事情,金童兄妹俩总不能陪她一辈子,难道玉女离了他们便要过苦日子了么?他们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怎会如此福薄! 第五十章 学堂日常欢乐多 最是无忧少年时 在寺里抽到了不尽人意的签,给这趟行程添了些阴影,桃花再漂亮他们也无心观赏,斋饭再可口他们也味同嚼蜡,若非大公主兴致高昂,他们怕是饭都不想留下来吃了。 金童兄妹俩皆是机敏多思的,察觉到了帝后不一般的态度,说话做事都变得谨慎起来,对大公主更加百依百顺,那几支签文他们也看得懂,他们要让父皇母后知道,他们是玉女的福星,是为她添福的,而不是来夺她福祉的。 从白马寺回去后,那几张签文被皇帝收了起来,金童他们再没看到过,很快又是上学的日子,父皇母后瞧着又待他们一如从前,似乎从未起隔阂。 皇后说的让婧儿办个小晏邀姐妹们来玩耍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婧儿下了帖子给几位同窗,邀她们下个休沐日进宫来做客。 “日日都进宫来,到休沐时候还要来?我还想出去玩呢。” 这话也只婷姐儿敢说,从前她也爱来宫里,自从来了宫里上学,对这儿便谢敬不敏了,宫里不再是豪丽的亲戚家,而是学堂,哪个小孩子喜欢去学堂?上了几日学好不容易能歇两日,又要进宫来赴宴,对于她来说,和补课没什么区别。 “我头回做东设宴,你不来捧场么?” “你做东?是皇后娘娘做东吧,你日日也要上学,哪里有时间做那些,无非是让宫人打点,届时你坐主位便是了。” 这话倒是正理,只是女孩子要学习掌家理事,自然从小就要接触,这些事情原也不需她亲力亲为,养那些宫人是做什么的? “甭管谁做东,你来就是了,有吃你还不乐意么?下回你做东我也来的。” “我才不想做东,我只来吃你们的。”她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是她到各家吃了一次,她的母亲也不会允许她到处吃白食,唉,她们还是小孩子呢,请客吃饭,那不是大人们的事情吗? “你个小器鬼,以后我们偷偷开宴,不喊你来。” 林长玉朝她努了努鼻子,惹得婷姐儿叫她促狭鬼。 上书房里金童给宇文钦送了两张帖子,“一张是你的,一张是妤姐儿的,这个休沐日带着她来,婧儿设宴招待你们。” 如今他们都还未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婧儿设宴本只是招待小姐妹,金童说他也想邀同窗来家中玩,只他还住在坤仪宫里,没有自己的地方,干脆趁着婧儿的宴席,他也做一回东。 宇文钦接下了两张帖子,帖子表层描了精细的金箔芙蓉花纹,打开看看,内里是端正整齐的几行大字,言简意赅,约莫是婧儿手书,她还在写大字的阶段,言不简也不行,这帖子也够不上她写几行字。 “婧儿的字已经写的这般好了?拿回去我母亲见了又要念叨小妤,她如今还不愿读书,来年也要入学了,届时怕要被同窗比下去。” 妤姐儿比婧儿小一岁,年初婧儿她们女学招人,德郡王想把女儿也送来,只是妤姐儿年纪小还未正经读书,瞧着玩心也重,宫里婉言拒绝了,郡王妃便想着明年再送来,看如今这情况,妤姐儿拍马也赶不上婧儿她们,明年怕也进不来。 姜骏拿着烫金请帖盖在脸上嗅了一口墨香,舒服地喟叹一声,“这叫字如其人,真香,婧儿用的什么墨?怎么我的墨水只有股子木头味儿。” 他用的墨是松香墨,许多文人墨客都爱这味儿,他却无感,只能说不臭,哪来的香,今儿嗅到这张帖子,这才叫墨香。 金童翻了个小白眼,不欲理他,“不过是寻常墨罢了,怕是你的鼻子因人而异。” “才不是我鼻子的问题,这墨就是香的,明钰,玉麟,你们闻闻,是不是香的?” 其他几人努着鼻子嗅了嗅,确实有股子香味儿,林瑞道:“我婶婶也会制香墨,她制的兰香墨我家里人都喜欢用,这帖子上的墨闻着似梅香,我头回嗅到这个味儿,不过确实好闻。” 林瑞的婶婶是书画大儒叶知秋的独女,还在闺中时便有道蕴清照之才,后嫁与了林瑞的三叔,也是个风流才子,这对天作之合的才子才女成婚以来恩爱至今羡煞旁人,两人皆醉心风月不入世俗,是难得的雅致人。 姜骏得了赞同,便起了兴头,道:“那你明儿带块兰香墨来给我,我再问婧儿要一块梅香墨,也叫我比比长短。” 林瑞甩甩袖子,“做什么要给你?我三婶做的不多,我也就入学时得了一块,素日里不轻易用的。” 明钰附和道:“正是这话,这香墨若人人都有,哪里还有什么稀罕,你这个俗人,比得出什么长短?这墨到了你手里,还不是暴殓天物。” 姜骏一手字写的狗爬一般,先生说他,他还言自己写的是狂草,你们认不出来也是有的,气的先生赏了他几下戒尺,他也是学堂里抄书抄的最多的,只是他抄再多的书也练不好这手字。 “话不能这样说,若有了这般好墨,我爱惜墨水,自然会小心书写,务必要写出雅正舒朗的字来,方不负这墨香恩泽,阿瑞,你给我带一块嘛,我能否写出一手漂亮的字,就全看我用的什么墨了。” 林瑞抿嘴嗤气,“那我就给你带一块,你若写不出好字来,双倍还我!”说的好似有了这一块墨他便能脱胎换骨一般,他等着瞧呢。 李玉麟在纸上书写着什么,笔下不停嘴里也不闲,“届时他又说,好墨有了,没有好笔怎么成?好笔有了,没有好纸怎么成,笔墨纸砚都有了,他没有一双好手,那也不成。” 李玉麟惯是言辞犀利,气的姜骏从椅子上蹦跳起来,大叫:“你少小看人,洗好眼睛等着瞧我脱胎换骨吧。” 课间休息时候学堂还是很热闹的,几个小孩子嬉笑怒骂,最是无忧少年时,便是刚入学时有些小纠葛,后来一处玩着,也早没了心结,待到上课钟声响起,先生还未进书房,金童便拿出书来,叫大家安静下来,而后起了个头,带着同窗们做课前预读。 第五十一章 同窗齐聚开小晏 小友拌嘴不记仇 最是温柔人间四月天,到婧儿办小晏招待同窗的时候,便是四月天了,风醺水软,鸟语花香,多裹一件则太热,少披一件则太凉,这般好时节,正适合玩乐嬉戏。 婧儿办小晏的地界在公主所的浣翠居,这儿也是婧儿为自己看好的住处,皇子公主们满七岁要住去皇子所公主所,婧儿兄妹俩也快了,看皇后的意思并不打算让他们回家,届时他们年岁大了,也不好再住在坤仪宫里,皇子所和公主所必有他们一席之地。 “婧儿,你这屋子可真雅致,夏日里住着凉快,冬日里可就怕凉了些,你怎的不挑个花多的屋子?” 公主所的院落阁楼多是花团锦簇,似繁花坞芙蓉馆牡丹阁几处,如今都正艳着,婧儿却挑了个绿树成荫的浣翠居,夏日里舒坦,春日里可就失了些味道。 “春日里何处无花?我若想赏花多走几步脚便能见着,何必将自己的屋子装点的繁花似锦,我倒更爱这些嫩绿颜色。” 姜骏即附言:“姹紫嫣红不及如酥草色,还是妹妹雅致。” 林长玉鼓了鼓腮帮子,“她喜欢草色便雅了,我们喜欢花色便俗了?那你便是个大俗人。”姜骏最爱往漂亮小姑娘身边凑和,长大必是个纨绔公子。 姜骏立即回敬她一句:“我可不是什么花都喜欢的,你这样的野蔷薇我就不喜欢!” “你!” 林长玉气的要打他,一张贱嘴,她非得将他的嘴撕烂了不可。 “哎,别闹别闹,阿骏你的嘴也太坏了些,惹恼了林姐姐,还不给她赔礼?” 姜骏躲到了金童身后,金童将他揪了出来,他大骂同窗没义气,又躲到了婧儿身后,婧儿只得做和事佬,安抚这两匹躁动的烈马。 姜骏尤不死心,又道:“你可太凶了些,你瞧婧儿多温柔多和气,多学着点!” 气的林长玉狠跺脚,“她温柔和气你找她去,以后再别来寻我,逢年过节来我家门都不让你进了!” 说罢一扭身跑了,瞧着是真生气了。 有宫人跟着,倒也不怕她乱闯,只是这开小晏闹成这般可不好,众人都逼着姜骏去道歉,姜骏心下也有些不自在,只还是死要面子,“谁叫她说我俗的。”他原只是附和婧儿,哪里就得罪她了。 “好男不跟女斗,你去不去?你若不去,下回我们开宴可不叫你了。” “可别!” 话说到这份儿上,哪里还能不去,众人陪着姜骏一道去寻林长玉,在公主所的一处假山溪边寻到了她,她坐在一块太湖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揪着花瓣往水里撒,水上已浮了一层红紫黄绿。 “他惹了你不快,何苦来摧残我的花?我们揪了她来,你尽管拿他出气。” 林长玉抬头一看,见婧儿他们一帮子人都来了,又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手里的花揪的更大力了,道:“你不是爱草爱树么?我揪几朵花你又心疼?” 婧儿挨着她坐下,从她手里解救了几枝残花,“万物皆有灵,这些花儿熬过了夏秋冬三季,只待春日绽放,好不容易等到了,又遇着了你这个小魔星,虽不是什么娇贵花朵,也各有风姿颜色,便只是朵野蔷薇,也值得人温柔以待的。” “你!”林长玉回眸瞪她:“你和他一个鼻孔出气,来欺负我!” 姜骏忙道:“她哪里会和我一同出气,大家都站你这边呢,阿玉,是我的不是,怨我嘴贱,你可原谅我这一回吧。” “嘴上说说,哪里来的诚意?” “你还要什么诚意?要我三跪九叩不成?” “谁要你三跪九叩了?我又不是你祖宗!” “你这又是什么话!” 两人眼看着又要吵闹起来,这两人在一处便说不上三句好话,婧儿眼眸微动,心下已有思量。 “阿骏,你嘴上说说可不成,你家里可有什么好玩儿的,送一个给林姐姐,她得了开心,自然便不恼你了,下回你再去她家,可就能进门了。” 今日姜骏来时给婧儿带了盏流云走马灯,是姜骏的父亲出门办差时从金陵乔氏手里得来的,金陵乔氏的手工活是祖传绝技,制扇制灯制伞皆精巧绝伦,前朝还是上贡人家,只是经本朝战乱,乔氏人丁凋零,如今只剩个老太太带着独孙,便辞了这上贡的活,乔家也不再做这些手艺了,乔家小公子听说是个读书苗子,在金陵的清风书院读书,日后准备入科举。 姜骏父亲得来的这盏灯倒是个珍稀物事,姜骏厚着脸皮从自家姐妹手中抢来的,抢来后竟然带进了宫里送给婧儿,婧儿也极喜欢,便回赠了他两方梅香墨,算礼尚往来。只是这盏灯被大公主瞧中了,当场就到了她手里,但姜骏这份心意婧儿是极受用的。姜骏也懊恼自己行事不当,这般好东西该偷偷给她才是,这般大庭广众之下给了,叫其他人眼红。 姜骏深觉婧儿此话有理,以随意口吻道:“那成,我回去找找,给你个好东西。” 这话不知又哪里惹了林长玉不快,她气鼓着两颊,“不要了,你送你那些姐姐妹妹去!” “哎!你……” “阿骏,你这话我听了都不乐意,你找的哪里是她喜欢的,你该带了她回家,打开了你的私房钱匣子,任她挑拣才是。” 婧儿打趣他们,惹得众人偷笑,林长玉回过味来,红了脸去追打婧儿,只不知是气红了脸,还是羞红了脸。 姜骏尚不自知,大方道:“你若想挑,今儿便随我回家,任你挑拣。” “呸!谁要随你回家!” 几个小姑娘笑闹一番,手挽着手走了,只留下姜骏原地懵懂挠头,心道女孩儿烦人,也搭上了同窗的肩背,“咱们也走。” 回了浣翠居,婧儿又提出要玩游戏,她事先也拟好了章程,一人发一把小弓和十支小箭,箭头是个小棉球,上头蘸了各色胭脂,拿来射人也不痛,只是射到了身上会有一个印子,也好清洗,玩完之后用湿帕子擦拭一二,便干净了,衣裳都不用换的。 为加深小伙伴们情谊,金童婧儿特别拟定了抓阄分组,两人一组,原本她们只有十个人,宇文钦带了妤姐儿来,又有个大公主,她们俩年岁小些,大公主又爱跟着金童,便叫他们一组,宇文钦便带着他妹妹,剩下的几人再来抓阄。 宫人将几个小纸团拿出来,抓阄的几人各抽了一个,打开一看,相同图案的两人便是一组。婧儿抓到的是个月亮图案,便问谁拿到了月亮,没人应声,大家便都将手上纸团摊开来看,李玉麟手里有一个月亮。 第五十二章 幼时可见日后风 竞技游戏显神威 婧儿心下微有堵意,这人拿到了月亮为何不说?不想和我一组么? 余下几人姜骏拿到的是星星,和周宁一组,这两人一动一静,正好中和一二,明钰拿到的是个圆饼,和婷姐儿一组,剩下林瑞和林长玉拿了朵花儿,他们俩是一组。 金童估摸了各队的实力,深觉自己这方胜算微小,玉女拿到了弓箭后便兴奋地到处乱瞄,宫人捉住她的手才没让她射出去,若不然战局还未开始他们身上便有印记,待会儿可怎么分的清楚? 赢面最大的是明钰和婷姐儿那组,他们两人年岁偏长,又都是活泼好动的,于这些打斗游戏较为得心应手。 分好组后,一行人来到了公主所的园子里,婧儿拟定了战场范围,只能在这个园子里,她在园子外围都布置了宫人,谁跑出去了就算出局了。 林长玉提出了质疑:“守在这外围的都是你们的宫人,会不会偏袒你们啊?万一他们偷偷告诉你我们的藏身处,我们可不就要输了。” “我怎是这样的人!若你们不放心,可让你们的丫鬟也守在这外围,正好我还嫌宫人跟着我们碍手碍脚呢。” “正是这样。” 众人便都遣散了自己的下人去外围守着,园子里就是他们一群小孩子的天下了,噢,还留了两个小太监,作裁判的,哪个出局了他们便吆喝一声。 闲杂人等都退下后,小太监吹了口哨子,各人便拉着自己的小伙伴各处躲藏,手里拉好弓箭,随时准备发射。 大公主兴奋的脸都红了,手里拉好弓箭前后左右转圈圈,似乎周围全是敌人,她能以一敌百。金童一再嘱咐她不许大声叫喊,带着她藏在一处假山里面,让她藏在洞中莫露头,他则小心探出个脑袋观察敌情。 这一露头便看到了对面的林瑞,两人相视皆吓了一跳,立刻又缩回了洞中。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让我来打!” 大公主拿着小弓箭跃跃欲试,金童按住她,小声对她道:“别出去,林瑞发现咱们了,他们可能会包过来,咱们换个位置躲,等他们先打,死的差不多了咱们再出去,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大公主不想做渔翁,她只想大杀四方,手里弓箭捏了半天一支都没射出去,她急啊! 不仅没射出去,金童还想哄她的箭,“玉女,你不用这么多箭,给我几支好不好?五支,你给我五支,你自己留五支就够了。” 留五支都浪费了,她又不会射箭。 大公主抱着箭篓子摇头,“不,我要玩。” 金童哄她不得,只得带着她偷偷转移阵地,“你先躲在这儿别出来,我出去看看,没人你就跟着来,咱们躲到对面的山洞里去,你小心些跑,别撞着头。” 金童细心叮嘱,大公主乖巧点头,待他偷偷溜到对面山洞视察了一圈,回来一看大公主已经不在了。 “玉女?” 金童大声叫她的名字,假山中山石嶙峋,他怕大公主乱走磕碰到了,这会儿他便后悔自己大意了,他们这般玩耍不太安全,还遣散了宫人,若谁出了什么事,他和婧儿如何担得起这个罪责。 金童的叫声引来了附近的几路人马,只他们还未动手,那边大公主就和明钰婷姐儿对上了,约莫战况激烈,只听到大公主哇哇乱叫。 金童立刻赶过去救驾,正好碰上来逮他的林瑞和姜骏两方人马,三方相见勇者胜,来了场大乱斗,最终几人身上都挂了彩,也分不清是谁先打到的人,这人头可怎么分? 随后便听到那方裁判太监的吆喝:“大公主出局!” 金童扶额,他就知道。 他和林瑞几人过去看,大公主还和婷姐儿在争论,大公主说婷姐儿也被打到了,她也出局了,婷姐儿说大公主不遵守游戏规则,明钰先打到她了,她就不能再玩了,怎么还可以再射人?再说她也没射到人,她被射了几下之后,恼羞成怒举着小箭插到别人身上去,哪有这样玩的? 大公主叫她说的委屈,见金童来了,便拉着他来说理,金童满是无奈,难怪大孩子不愿带小孩子玩儿,和她说不清的。 “玉女,咱们输了,现在不能玩了,来,咱们去那边坐着。” “不!我还有箭,还没射完。”她坚持认为要等箭射完了才算游戏结束。 婷姐儿道:“你被我们射到了,你的箭都是我们的了,来,拿过来。” 这也是游戏规则之一,哪方出局了他们的弓箭就会被战胜一方接收,这是打了胜仗的战利品。 大公主抱着箭篓子不撒手,双方僵持不下,金童眼看着小伙伴们被扫了兴致,面色都有不虞,虽然大公主是公主,可是小孩子的游戏之中哪看身份,输不起就不要玩嘛! 金童无奈,只得道:“那你继续玩,可是我出局了,不能再玩了,你跟着婷姐姐他们走好不好?婷姐儿,我把她给你,你们连箭带人一起接收了好不好?” 婷姐儿和明钰相视一眼,眼中都有不愿,他们宁愿不要这几支箭,也不想带着这个搅屎棍。 大公主听说哥哥不玩,又不乐意了,“我要和哥哥一起!” 金童一再强调,“哥哥不能玩了,你若想和我一起,咱们去那边坐着看他们玩,你若还想玩,就跟着婷姐姐玩,好不好?” 大公主鼓着腮帮子叹了口气,还是玩心占了上风,加入了婷姐儿他们的阵营。 调停了婷姐儿他们的战局,林瑞姜骏他们这两队也要掰扯,金童确实是出局了,他身上好几处印子,据他自己所说,是林瑞先打中的他,可姜骏一直说是他先打中的,鉴于林瑞和金童两人说法一致,裁判太监便将金童的人头算给林瑞,林瑞接收了他的箭篓子,这下他可就有十几支箭了。 此外林长玉和周宁身上也有箭印,姜骏说他打中了林长玉,林长玉说她也打中了周宁,可姜骏说他先打中了林长玉,那么她打周宁的便不算,林长玉坚持认为是她先打中了周宁,双方又争执不下。 最后只得用最简单公平的法子,猜拳,谁赢了听谁的。 周宁和林长玉猜拳,结果是林长玉胜了,按她的说法,她先打中了周宁,随后姜骏打中了她,那么她们二人都出局。 裁判太监立刻道:“大公子出局,周姑娘出局,林姑娘出局。” 这一下便少了三个人,且因着方才林长玉的说法,她先打中了周宁,那么她接收周宁的箭篓子,可是她随后又被姜骏打中,那么她的箭篓子也会被姜骏接收,这一波姜骏可赚翻了,反正周宁也不会玩,还不如把箭都给他呢! 第五十三章 玉麟贴心护婧儿 两小无猜花间戏 林瑞霎时脸黑,虽然他捡到了金童的人头,可就是觉得这波输了是怎么回事? “阿钦和玉麟他们躲这么死?我们战况这么激烈他们都不露脸,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坐收渔翁之利啊?哼,他们不露脸,我找他们去!我现在可是有二十几支箭的!” “箭多不代表你命多,小心都便宜了别人!”说罢露了个坏笑,大喊道:“你们都听到了吧!阿骏有二十几支箭,你们都去打他,打死了他的箭就是你们的了!” 小孩子玩游戏,说什么死啊命的,不过是图个顺嘴,没大人在,也没谁计较这些。 “你这么卑鄙!好,你就看着我大杀四方,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这是他在话本里看到的人物台词,这时候说出来倍觉威风。 双方都掰扯清楚了,裁判太监便再度吹哨,“战局开始!” 紫藤花丛里婧儿和李玉麟说话声戛然而止,方才金童等人前边在掰扯,只知道最后是金童和林长玉周宁出局了,那边还在争执些什么,他们也没细听,只自说自话相谈甚欢。 初时她以为李玉麟拿到了月亮却不吱声,是不愿和她一组,心中便有些不快,战局开始后李玉麟拉着她躲到了这处紫藤花丛里,告诉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定然想不到他们会躲在这处光明正大的花丛里,那假山才是各路英雄聚集之地。 婧儿怕花丛里有虫子,不愿钻进去,李玉麟便率先进去清理出一块地方来,让婧儿钻进来,婧儿进去之后,他用手支起这些花叶,不叫它们挨到婧儿身上,还安慰她道:“咱们躲在这儿,等他们人死的差不多了,肯定会来找咱们,届时他们路过这儿,咱们再出手,保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咱们自然就是最后的赢家。”说话间还做了两个花环戴在他们头上,用来掩饰他们乌溜溜的头发。 婧儿被他这一举动博了好感,只觉他温柔细心不亚于哥哥金童,又如此聪明沉稳,她也不是好斗之人,躲在这里挺好的。 “蹲久了腿麻,咱们坐下来吧,我知道你定然嫌地上脏,来,你坐在我衣裳上,就不会弄脏你的衣裳了。” 李玉麟将自己的衣裳下摆铺在地上,让婧儿坐下,婧儿深感羞窘,“不必,我蹲着就好。” “不怕的,我听金童说,皇后娘娘不喜欢你们玩的脏兮兮的,你若弄脏了衣裳回去,她可能会责骂你,你坐在我衣服上吧,我是男孩子,脏点不碍事的。” 婧儿抬眼觑了他一看,见对方目光真诚,心头犹豫一瞬,腿脚确实难受,便坐了下来,见李玉麟一直用手支着头顶花叶,估摸着他手也该麻了,便道:“你将手放下来吧,你的手不酸么?” 李玉麟笑了笑,“有些酸,只是若这花叶挨到你身上,怕你身上会起疹子,我还是给你支起来吧,唉,这般说来咱们好似躲错地方了,我就不该带你来这儿的。” “哪里就这样娇贵了,婷姐儿说小时候就是要这样玩,大了要装淑女,就不能玩这些了。” “她是装淑女,你怎么是装?你本就是淑女呀。” 婧儿笑着摇头:“我不是,我也是装出来的淑女,我也想似婷姐儿她们一般肆意玩乐,只是长在深宫,又不是父皇母后亲女,我不敢造次的。” 李玉麟叹了口气,道:“你们兄妹俩也不容易,我又何尝不是呢,母亲的所有心血都放在了兄长身上,我长年住在外祖家,虽外祖母和舅舅表兄弟们都待我好,可毕竟不是自家。” 李夫人要教养长子,且抚远伯府已经没落,长子尚有爵位在身,幼子可怎么办?将他养在娘家国公府能得到更好的教养和资源,似这般进宫读书,抚远伯府哪有这样大的面子送他进来? 李夫人是为儿子好,可在李玉麟看来,他宁愿与母亲兄长一起缩在那落魄伯府里,也不愿寄宿外祖家。 说到此处,两人倒是惺惺相惜起来,他们皆是有家不能回的人,家人以为他们好的由头将他们送到别处,可知在他们心中,别家再好也是别家,自家再不好也是自家,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自古如此。 两人并肩挨着坐在一处喁喁细语,一直到战局再度开始,周围又变得静悄悄的,他们才止了话头,佝偻着身子躲在花丛里,等候猎物经过。 姜骏这回也不躲到假山里了,那儿人太多,他如今是众人公敌,可不能轻易露面。他爬上了一棵大榕树,站的高看的远,果然便瞧见了明钰和婷姐儿他们躲在一块太湖石后头,他们还把大公主塞进洞中,用石头堵着出口,美其名曰保护她,实则是怕她拖后腿吧?金童走前特意交代了他们俩照顾大公主,看他们的模样,只顾着玩乐了。 姜骏将手掌盖在额前遮挡日光,极目远眺,过一会儿又看到了宇文钦带着他妹妹从一处太湖石后鬼鬼祟祟绕过来,心中遗憾明钰他们走了,若不然双方对上,那才好看呢。 “怪了!玉麟带着婧儿躲哪儿去了?半晌也没瞧见他们,不会是跑出园子了吧?” 姜骏站在高处阅尽众生百态,眼看着宇文钦带着妤姐儿路过一处紫藤花丛时中了暗招,里头的人钻出来,竟是李玉麟和婧儿,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宇文钦躲的这么死,李玉麟比他还沉的住气。 李玉麟他们出了手,这处花丛也就暴露了,皆因他的手实在酸了,蹲不住了,再说这是同伴间的游戏,太计较输赢反而失了乐趣,在这儿蹲了半日一动不动,待人都死光了他们才出去也无甚意思。 妤姐儿气极了,“你们偷袭啊!” 李玉麟笑道:“这叫兵不厌诈,你们躲了这么久,不也是打着出其不意的主意么?”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棋高一着罢了。 姜骏嗤笑,谁是黄雀还不好说呢,都露面了才好,看他如何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五十四章 群雄逐鹿引混战 日暮宴散尽兴归 明钰带着婷姐儿和大公主躲在石洞中,听到外头的裁判太监高呼:“钦世子出局,妤县主出局,战局继续。” “阿钦他们那队也没了?是谁打的?” 他们躲在洞里没露面,也不知外头情形如何,只是战场人数越来越少,让他们压力倍增。 “咱们还是先藏一会儿吧,等人都死光了咱们再出去。” 话是这样说,众人都这般想法,总会有人先挑起争端,方才是姜骏林瑞他们主动出击,李玉麟他们蛰伏着,如今可就换李玉麟他们出击,这几人蛰伏起来了。 假山就这么大,再怎么藏着,一方找一方躲,总会有狭路相逢的时候。 李玉麟带着婧儿潜进了假山里,婧儿躲在他身后走,路过一处石缝时,李玉麟支着眼睛看里头,与另一双眼睛四目相对。 “啊!” 两边同时传来惊呼声,退缩几步后,立刻便架起了弓箭,与对面的人正面厮杀。 对面是明钰带着婷姐儿和大公主,双方距离不远,这般拿着弓互殴实则不大方便,干脆将弓扔了,直接用手投,打到了对方便行。 双方皆占据了一块大石头作护盾,明钰让大公主出去做饵,大公主跟个猛子似的就知道往前冲,正好让她去踩雷。 大公主如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手里还举着两支小箭,瞧她的模样,似要直接举着箭往敌人身上沾,婧儿怕她沾到李玉麟,在她跑过来时挡在了李玉麟身前,大公主两支箭便沾到了她身上,留下两个红印子。 大公主蹦起来笑着拍手,“姐姐死了姐姐死了!” 她原是童言无忌,李玉麟听了却异常扎耳,拿起支箭在大公主身上扎了一下,道:“你也死了!” 她能直接举着箭过来,他为何不行?公主便能不遵守游戏规则么? 大公主叫道:“你不算!” 她是小孩子呢,射箭射不了太远,才可以跑过来的,李玉麟是大孩子了,就要把箭射出去才行,不能偷懒。 李玉麟不理她,见明钰他们过来了,忙躲到了另一块石头后面,大公主想追过去,婧儿拉住她,带着她去外头,裁判太监见她们出来,便高呼:“大公主出局,翁主出局!” 不多时李玉麟和婷姐儿也出来了,裁判太监又高呼:“婷县主出局,李公子出局!” 婧儿见他们出来,便上前询问,“怎么出来的?” 婷姐儿瞪了眼李玉麟,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出来的,被人打死了不就出来了呗!” 李玉麟有些莫名,瞪他做甚,公平竞技,女孩儿也不能有优待的。 大公主学着婷姐儿的模样,也瞪了眼李玉麟,还小模小样地哼了一声,还记着方才李玉麟拿箭扎她,这是个坏人呐! 如今只剩明钰和姜骏以及林瑞还在场中,金童他们干坐了许久,便带着众人去寻他们,将人都找出来,他们坐山观虎斗才有意思。 他们找了一圈,也只将明钰和林瑞找出来,两人都背着个小箭篓,中间又隔着这许多闲杂人等,拔箭瞎射一通,没射中目标,反而误伤旁人,便引出一番混战。 姜骏坐在树上,瞧见小伙伴们疯闹起来,你扔我一下,我砸你一下,他躲我身后,你要打他却打了我,我也要打回来,最终便分不清敌我了。 大公主最是欢腾,穿梭在人群中撞一下这个拱一下那个,众人顾忌着她年岁小身份高不敢下重手,拿这个小无赖没办法,倒让大公主更加来劲儿,这可比方才躲躲藏藏的射箭好玩多了。 婧儿和周宁这两个小淑女也难得的玩红了脸,起初顾着形象玩不开,被林长玉和婷姐儿大公主几个人来疯的闹腾几下,也跟着混玩起来,园子里多的是花叶,被他们几双辣手摧过,已是不能看了,只留下满地残骸。 姜骏也躲不住了,在树上射了几支箭出去,引得众人都看向他,他才笑咧咧的下来,众人气他阴险,围在树下来个瓮中捉鳖,他一下来就被按在地上好一通蹂躏,叫他嚣张! 最终这战局也分不出胜负了,婧儿原本准备了彩头,拿了头名的队伍能得一壶皇后酿的青梅酒,如今干脆拿来做午膳果饮了,开怀最重要,还管什么输赢。 一直到日暮时分,小伙伴们才依依不舍各自回家,姜骏道过阵子他也在家中开宴,喊他们出来玩,在宫里毕竟还是拘谨了些,在他家里可就是他的天下,家里人不怎么管他的。他还特地偷偷叮嘱了婧儿,别带大公主来,这么小的孩子玩不来的,带了煞风景。 婧儿笑得无奈,她何尝想带,只是宫里没有与大公主同龄的孩子,她只能跟着哥哥姐姐玩。 宴席结束后,婧儿嘱咐宫人收尾,将用到的碗盘碟具都对好对牌,清洗规整好了放回去,今儿玩过的小玩意儿也都收起来,保不齐日后还要玩的。 这些事情秦嬷嬷会帮她理好,她虽说学习理事,也不能一蹴而就,总不能如今就叫她看对牌查库房,五六岁的孩子哪里做得来这些。 金童婧儿带着大公主尽兴而归,大公主如今正是爱说话的时候,一见了母亲便迫不及待分享今日喜悦,说她们躲在假山里射箭,掐花叶打仗,猜谜喝果酒等等,最后着重说了句以后还要这样玩。 皇后抚抚她的两个小发鬏,道:“那些是你哥哥姐姐的朋友,你日后也会有自己的朋友,等你上学了,母后也会给你找伴读。” 大公主道:“我要伴读,不要上学,陪我玩就好了。” 金童也道:“我们的朋友就是玉女的朋友,玉女如今还未上学,便先随着我们玩,日后有了自己的小伙伴,只怕还不乐意跟着我们了。” 皇后笑笑,看着他们兄妹俩道:“听宫人说你们今儿玩的挺疯?都是小孩子,疯玩些也无碍,只最紧要的还是人身安全,那些搏击游戏,我是不太赞成你们玩的。” 说到后头着重看了眼婧儿,男孩子争强好斗是常情,女孩儿随着去凑什么热闹?安安静静的坐在屋里弹琴绣花不好么? 婧儿垂头懦懦无言,她不知该说什么,一般这样的时候,不说话就最好了。 第五十五章 春去夏至盛事临 万寿国宴不敢怠 婧儿那日钻了紫藤花丛,许是被什么虫子爬过了,回来起了一身疹子,皇后让医女来看过,开了药膏每日涂抹,又嘱咐她禁口,不许挠痒,要不然身上要留疤的。 “日后不许跟着他们疯玩,女孩子别那么糙。” 婧儿身上还难受着,自然不敢顶嘴,她倒不后悔这回跟着他们玩,只是担忧日后母后会限制她出游。 金童担忧妹妹的病情,去了学堂对着李玉麟就没什么好脸色了,“都怨你带她去花丛里,如今她身上起了一身疹子,若是留了疤,我饶不了你!” 姜骏很是关怀:“起疹子了?可严重么?你叮嘱她不要挠,不要吃味重的东西,不然要留疤的。” 又道,“都怨你玉麟,做什么带她去花丛里,女孩儿家比不得男孩儿粗糙的!” 李玉麟原也担忧婧儿,听众人谴责他,情急之下道:“我哪知会如此!她若留了疤嫁不出去,我娶她就是了!” “呸!谁要你娶!她若嫁不出去,我会养着她一辈子!” 两人相看两相厌,这一日都无甚话说,翌日李玉麟来学堂时却拿了两盒药膏来,道:“这是我大舅母给的,说是对脓包红疹最有效的,蓝色的这盒消疹子,白色的这盒去疹印,你帮我带给她,也代我向她道个歉,是我考虑不周。” 宫里不缺好药,但李玉麟这份心思算足,金童也不好再记恨他,答应了回去转交给婧儿,至于婧儿原不原谅,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婧儿并未怨怪李玉麟,收到了李玉麟送来的药膏还挺开心,“你让他无需自责,大家一起玩闹,哪里没钻过爬过,别人都没事儿,偏我娇气,我还怕他嫌我难伺候呢,你可别怪他,日后得了机会还是要一处玩的。” 金童看着婧儿,心里莫名有些堵塞,婧儿几时和李玉麟这样好了?不过一处玩过一场而已。 婧儿虽收下了李玉麟送来的药膏,太医也说这药膏有效用,皇后却不许她用,她坚信宫里的药膏要好些,且婧儿这两日在用翠叶冰霜,若换了别的,万一药性相冲,反复发作可怎么好?女孩儿的身子经不得折腾的。 皇后说什么,婧儿都听她的,让宫人收了起来,宫里的药膏也极好,她用了几日,身上便干净了,也回了明仁堂读书,身上长疹子这几日皇后不许她出门,日日都闷在屋里。 春日短暂,皇后给婧儿做了许多春衫,她还未穿完,夏日便来了,五月里有一桩盛事,便是万寿节,且今年是皇帝三十岁的整生辰,不能叫大寿,但也是极重要的日子了。 礼部三月底便忙起来,万寿节不仅是本朝盛事,外邦也要来朝贺,出了点什么岔子,丢人都要丢到关外去了。 皇后四月份也忙了起来,她要招待命妇内眷以及外邦的王妃公主们,一应的排座回礼都有学问,比平时的宫宴要繁琐些,皇后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教教婧儿,便让婧儿先歇几日学业,跟着她安排万寿节的宫宴。 婧儿深知这是大学问,比琴棋书画还实用些,母后愿教她求之不得,每日早起用过早膳便跟在母后身边,看她行事做主,没一点儿不耐烦,也不敢多问,有什么疑惑便记在心里,日后多听多看总会明白,她瞧母后做这些事情已经很烦乱了,怕多问了惹母后烦躁。 她不问,皇后倒要来问她,“万寿节陈国和梁国的公主王子们也会来,你说,若他们来了,该怎么排他们的席位?” 这倒是个难题,若本朝有皇子公主,便让本朝的皇子公主坐主位,外邦的王子公主们坐宾席,可本朝并无皇子,大公主儿二公主也还小,金童婧儿倒是到了能出来见人的年纪,可他们的身份不够。 婧儿不敢居高,谨慎道:“玉女和婉婉还小,也无法招待他们,不如另开一席,招待这些外邦的王子公主,至于席位高下便按国力强盛来排吧。” 皇后轻笑了笑,“你说的也有道理,大面上是这样,只是我想着你和金童也大了,日后要代表咱们家出门应酬,我若让你们招待那些王子公主,你们应付得来么?” 外邦的王子公主,便是再小的国家,可也是正经的王子公主,大周皇室派一对养子女出来招待,还要坐主位,似乎有点儿太打压人了。 婧儿深知母后争强好胜,不喜身边人露怯,只能先应了下来,“在自己家的地盘,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母后若放心我们,我们自当全力以赴。” 皇后笑意加深:“好,我会让宫人教你们国宴礼节,不必担心这些琐事,你们只需要在宴上压住那些人便成。” 金童兄妹俩身份不够,届时若是遭到质疑,可不能失仪露怯,要叫他们知道,天朝皇帝的养子女,也比他们这些小国小邦的王子公主尊贵。 皇后委以重任,金童兄妹俩便对万寿节来宾倍加关注,到四月中旬时,各方来宾的名单便定了下来,陈国是陈王的弟弟清候带着妹妹荼靡长公主来朝贺,同行的还有陈王的次子凌星王子,年方七岁,便是金童他们要招待的了。 梁国此次是大王子无忌带着小妹无忧前来,这兄妹俩皆是梁王后所出,梁王也算诚意十足了。 此外昆仑部落是他们的首领乌克托亲自前来,昆仑部落这两年天公不作美,收成不好,乌克托亲自来拜会,恐怕也是无路可走了,恰逢天朝盛事,趁机来捞杯羹,天朝皇室最喜欢在这种盛事时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也和他们通融通融。 除了昆仑部落,东边还有一个部落叫高句丽,最是没骨气的墙头草,前朝时就是天朝的附属国,后来中原混战,他们趁机使了些阴招捞好处,待宇文氏巩固政权后,他们立刻认怂俯首称臣,面对这样识时务的墙头草,天朝还真不好怎么治他们。天朝建国不久,正是要休养生息百废待兴之时,便是恢复了元气,先收拾的也是中原这几个国家,可不是远隔大洋的高句丽。 正因为天朝的姑息,高句丽才更要讨好,天朝皇帝的万寿节,他们怎么能不来献殷勤。 万寿节各方势力云集,金童兄妹俩从未接触过这些外邦习俗礼教,又涉及到政治问题,他们不敢疏忽,将注意事项记在了纸上,日日都要过一遍,务求国宴上不出错。 第五十六章 外邦使节进京都 无忧公主满心忧 进了五月里,进京的官道便车马辚辚络绎不绝,素来清闲的鸿胪寺罕见地忙起来,日日穿梭在驿馆和衙门,安排外邦来使的衣食住行。 最先到的是梁国的无忌王子和无忧公主,皇帝膝下无子,便派了德郡王带着世子宇文钦和金童兄妹俩前去迎接。无忌王子年已十四,是梁国的储君,此次代表君父前来,言谈举止气度不凡,并未弱了本国仪态。 无忧公主是个五岁的小姑娘,比金童兄妹俩还小半岁,此次跟着兄长来天朝见世面,婧儿对她非常友好,邀她进宫玩耍,无忧公主笑得腼腆,跟在长兄身后不多说话。 梁国使节进京,宫里为他们设了宴席接风洗尘,宴上皇后对无忧公主极是亲和,让她在宫里住下,与婧儿和大公主等人做伴。 无忌王子客随主便,嘱咐幼妹道:“既皇后娘娘喜欢你,你便在宫里住下,与翁主她们玩耍,切莫任性吵闹。” 当着宴上许多人的面,无忧公主有些惶然,问兄长也住下么?无忌王子只道他住宫外,无忧公主又问兄长何时来接她,无忌王子只是笑笑,宫人低头用帕子为无忧公主擦嘴,公主便无话了。 婧儿事先没得到消息说无忧公主会住在宫里,也没做什么准备,皇后也只是随意安排,让无忧公主先和婧儿住一间侧殿,等过了万寿节再领着她去公主所挑间屋子。 宫宴结束后,无忧公主便被留在了宫里,皇后笑意疏淡:“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不必拘谨,只和姐妹们一处玩耍,你婧儿姐姐如今在公主所读书,还有几位同窗,我让宫人给你添张桌子,日后你同她们一道读书。” 无忧公主只是低头搅手指头,皇后说了几句见她只是闷闷点头,便也不再多说,让婧儿领着她去侧殿安置。 金童和婧儿领着她去侧殿,无忧公主的房间还在收拾,婧儿便先带她到自己屋里坐着,给她拿了个布娃娃叫她抱着,无忧公主还是不说话,给她就接着,婧儿和哥哥金童对视一眼,目光里尽是无奈。 “我喊你无忧行么?你和我们差不多年岁,若不习惯喊哥哥姐姐,便直呼其名也好,这儿是我的屋子,你暂时先和我挤一阵子,待万寿节过了我们带你去公主所挑屋子,那儿有许多漂亮的庭院绣楼,如今都空着,尽你挑拣。你在梁国时是和你母后一起住,还是独住一宫呢?” 说罢又觉失言,她还这样小,自然是与母亲同住的。 婧儿兀自说了半晌,无忧公主也没回她一句,她能体会无忧此时的心情,也没和她计较,无忧如今的处境,比她还不如。 金童碰了碰婧儿的手臂,示意她看无忧公主手上的娃娃,粉色的棉绒娃娃身上浸出了几颗豆大的水印。 金童兄妹俩不说话,屋里便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无忧公主隐忍的抽泣声,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形容煞是可怜。 婧儿向哥哥投去求救的目光,她不大会哄人,哥哥在这方面向来比她强,宫中上至太后下至大公主,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金童咬咬下唇,他虽会哄人,可对着陌生的小姑娘,再多的甜言蜜语也说不出来。 “无忧妹妹,你别哭,日后你便和我们一处玩乐读书,我待你定然同婧儿一般,我听说你在家中是老幺,有两个同胞的哥哥姐姐,你尽管把我和婧儿当你的哥哥姐姐,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这样说,更惹出无忧的伤心事来,她是家中幼女,上头还有哥哥姐姐,可为何要把她留在这里?带她来的大哥怎么可以撇下她?父王母后何时来接她,是不是忘了还有她这个女儿。 这一日里遭逢巨变,早上还是坐在车队里进京看热闹的小公主,到了晚上便在陌生的宫禁里寄人篱下,她连哭泣都不敢大声,那个皇后娘娘看着有些凶,兄长也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婧儿拍了拍她的肩背,好言哄她道:“别哭了,明儿还要见人,哭肿了眼睛不好看的。”既知道哭,可见是知晓自己的处境,可她知晓自己的处境,就该知道她不该哭,不该在大周皇宫里哭。 无忧公主身边只有两个从梁国带来的婢女,一个去隔壁收拾屋子了,这会儿只一个守在她身边,见主子失态,也是焦灼无法,主子的处境再不能更遭了,若在大周皇宫里惹了帝后厌弃,日后可怎么过,面前这两个孩子虽不是正经的皇子公主,可也不是主子能得罪的 。 “翁主和大公子别恼我家公主,她只是思念家人暂不适应罢了,过两日便好了的。” 金童婧儿深表理解,他们当初刚入宫时的情状自己已记不清了,但是听宫人说他们刚入宫时也是日夜啼哭,过了十天半月便老实了,一直老实到现在。 金童兄妹俩陪着无忧公主坐了许久,到隔壁的屋子收拾出来,婧儿牵着无忧去看,先让她去沐浴更衣,一直到她盖上了被子躺下,婧儿才离开。 听到婧儿离开的脚步声,无忧睁开眼睛,眼泪便流进了发间,翻了个身朝向床里,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将眼泪都抹到了枕头上。 无忧公主住进了坤仪宫,但金童婧儿这几日要跟着皇后学习国宴礼仪,没有多少时候陪她,大公主倒是对这个新来的姐姐有几分好奇,见她总是苦着张脸不说话,便也不爱凑过去,临近万寿节,宫里日日人来人往,她不缺玩伴的。 陈国晚梁国几日进京,按着招待梁国的礼节,宫里也设了宴席招待他们,陈国使节为首的是陈王的弟弟清候,所谓锦衣玉面素手清候,便是说的他。 陈国占地在繁华绮丽的江南,以长江天险为防线,虽兵力不强但也守了这么多年,只是大周开朝后休养几十年元气已复,迟早要腾出手来收拾他们,也由不得他们再歌舞升平高枕无忧。 向来江南出美人,陈国王室更是其中翘楚,清候素有子健宋玉美名,早年便来过京都,彼时今上还有两个皇妹未嫁,一见清候误终身,险些大打出手,最终还是今上阻止了这场闹剧,给她们各自赐婚,才免叫大周皇室沦为诸国笑柄。 今次清候前来,风仪不减当年,他带来的妹妹荼靡长公主也是丽色倾城,看来比宫中的乔贵妃还貌美几分,宴上皇帝频频侧目,惹得众后妃咬碎了一口银牙。 第五十七章 狡凌星挑拨离间 娇玉女喜新厌旧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可见众生百态,皇后一晚上又要盯着女儿又要盯着丈夫,心中对陈国来的几个狐狸精恨得牙痒。 皇帝被荼靡长公主所迷,大公主则爱亲近凌星王子,凌星王子年岁虽小,却已可见殊色,日后怕是不逊色于他的叔父姑母。 大公主一见了陈国一家子便往他们身边凑,说这个叔叔好看,这个姐姐也好看,那个小哥哥就更好看了,皇后面上笑意险些兜不住,让宫人叫了她好几回,她都充耳不闻,依旧围在凌星王子身旁转悠。 宫宴结束后,大公主拉着凌星王子不让走,皇帝正好顺着台阶下:“凌星王子头回进京做客,宫里有适龄玩伴,不如就住进宫里,正好梁国的无忧公主也在,你们一处玩乐,岂不妙哉。” 大公主听见父皇如此说,拉着凌星王子的手蹦蹦哒哒,“住下来住下来!不许走!” 凌星王子抚抚大公主的发鬏,抬头笑应下了周帝留客:“承蒙陛下和公主厚爱,凌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帝点点头,比无忧公主识相一些,到底是年岁要大些,只他是个庶王子,筹码不够。 皇帝思衬间,目光投向了荼靡长公主,后者恰好也在偷看他,两人目光相触,公主如受了惊的兔子般一双美目盈盈一收,看的人心里痒痒。 凌星王子如无忧公主一般被留在了宫里,但他年岁已长,总不能也住在坤仪宫,皇后更不喜女儿与他亲近,便将他安排去了皇子所。 皇子所里的星华楼事先就收拾了出来,便是给凌星王子留的,凌星王子只需带上行囊,当晚便能入住。 大公主尤不满足,为什么哥哥姐姐和那个无忧姐姐都住这里,只有凌星哥哥要住在外头,她犯起倔脾气来极难缠,连金童也哄不好她。当着外人的面,皇后煞是难看,最后还是凌星王子深明大义好言相劝,答应明早便来带她玩,才让她安生下来。 凌星王子走后,皇后让婧儿带无忧公主先去安置,她留了金童和大公主下来说话,无非是些教导女儿不要和凌星王子过多亲近的话,只是翌日一早凌星王子寻过来,大公主又不长记性的凑过去,倒让金童跟在身后有些难为。 婧儿和无忧公主坐在榻上翻花绳玩,见哥哥遇冷,便拉了他也坐下,三人来解九连环玩。 大公主好动,便是有许多小伙伴陪着她,叫她坐在屋里也难受,拉着凌星王子要去御花园玩,后者都依着她,婧儿见他们要出去,忙道:“玉女,母后不许你出去,外头大太阳,要把你晒黑的。” 大公主甩甩脑袋:“我不怕!走!”说罢便拉着凌星王子往外跑,金童婧儿忙穿了鞋下床,在院子里拦住了她。 金童沉下脸来:“玉女,你是不是连哥哥的话也不听了?不许出去。” 金童素日里待她便是恩威并施的,大公主挺怕他黑脸,见他生气,便有些怯意,脚下也迈不动步子了,凌星王子道了一句:“我们也不在花园里乱跑,找处假山凉亭坐着还不成么?屋里怪闷的,我今早上过来,瞧着御花园里有一处翠盖亭还不错。” “御花园哪里都不错,玉女在这儿长大,看哪里还新奇?凌星王子初来大周,想见世面也不急于这一时,待万寿节过了,我们带你出去玩。” 凌星王子美目微眯,脸上牵出个凉凉笑意来,低头对大公主道:“你瞧你哥哥身边有两个妹妹,也顾不上你了,凌星哥哥只做你一个人的哥哥,只陪着你玩,好不好?” 大公主抬头看几个哥哥姐姐,心里被凌星王子这一番话点起了小火苗,是啊,以前她只有金童一个哥哥,哥哥却有两个妹妹,而且哥哥向来偏爱姐姐多一些,别以为她不知道,她感觉得到的!现在又来个无忧姐姐,哥哥更顾不上她了,方才哥哥就和两个姐姐翻花绳玩,都不陪她的。 哼,凭什么哥哥有这么多妹妹,她却只能有一个哥哥呢?凌星哥哥也很好,而且凌星哥哥说他不喜欢别人,只喜欢她,这才是她的好哥哥呢。 “好,去花园玩!” 大公主拉着凌星王子跑了,留下金童在原地惊怒不已,他疼了她三年,竟比不过才陪了她一日的凌星?小白眼狼,真是白疼她了! “叫她去!晒成碳才好!咱们就在屋里,日后就让她眼馋你们穿漂亮衣裙。” 大公主爱玩,过了夏日便黑了一层,秋日里穿花裙子便不漂亮,每到了这时候,她就羡慕姐姐肤白貌美身量苗条穿什么都好看,可夏日里叫她猫在屋里,她又猫不住。 皇后在忙万寿节的事情,到午间用膳时才发现女儿不在,金童他们三人却在,当即脸色便不佳,问玉女去哪儿了,金童几人不说话,还是宫人回她说是跟着凌星王子去玩了。 皇后厉声问金童:“我昨晚上说的话你当耳旁风呐!她跟着去你怎么不拦着她?” 金童闷声道:“我拦不住。” “拦不住你不会跟着去么!怎么能放心她随意跟着人出去?” 怕是玉女喜新厌旧,有了新玩伴便不再黏哥哥姐姐了,而金童婧儿也早厌烦了缠人的小妹,她愿意跟着别人走,他们还求之不得呢。若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也就让他陪着玩了,可那是陈国的王子,万一他对玉女起什么坏心思可怎么办? 金童垂着脑袋不说话,心中莫大的委屈,玉女有手有脚自己要走他能如何?他们要双人行,他才不去碍眼。 接下来无论皇后说什么金童他们都不应声,皇后最厌他们这副模样,气的午饭都用不下,让宫人去找大公主回来。 皇后不吃,金童他们几人也不敢动筷,好在他们熟知皇后脾性,料到了午膳时皇后没见到大公主会发作,饭前便带着无忧先吃了许多零嘴儿,这会儿也经得住饿,倒是大公主出去玩了一上午还未回来,难道不晓得饿么?还是玩的如此开怀,连饭也顾不上吃了。 第五十八章 宫宴上幼客难待 遇刁难金童反讥 皇后派宫人去找大公主,回来时大公主腆着个小肚子,问她吃了什么,她说在星华楼吃了午饭。 皇后脸色难看,险些就要当着许多人的面教训女儿了,偏头看见凌星毫无自觉还在逗弄女儿,心下更是火大,这死小子和他那个姑姑一样不正经,倒来带坏她的女儿! 万寿节将至,皇后每日忙的脱不开身,实在没心思再看着女儿,便叮嘱金童兄妹俩看好她,便是她要跟着凌星玩,也定然不能让他们单独相处。如此,几个孩子在一起,暗潮汹涌机锋不断,好在婧儿和无忧皆站在金童这边,金童还是占些优势,可凌星也不是孤掌难鸣,他总有法子吸引大公主的注意,叫她一再和金童的想法背道而驰。 紧锣密鼓地筹备了近两月,万寿节总算在万众瞩目中来临,全国上下狂欢三日君民同乐,第一日是皇帝在金銮殿大宴群臣,皇后在后宫开宴宴请命妇名媛,第二日则是在祥光殿男女同宫立屏风以分席,这日宴上主题便是群臣后妃献礼,第三日则是皇帝带领宗室朝臣太庙祭祖天坛祭天,晚上宫里的夜宴是万寿节的尾声,也最后的狂欢。 金童兄妹俩此次作为皇宫的二代小主人招待年幼宾客,皇后为历练他们,单独开了几桌幼儿席面,虽有宫人照料,还是要他们多加看顾。席面原都是安排好了的,按各人家世高低排位,每桌席面上摆了餐牌,上头写了参宴之人的名字。 大人那边便是这般规矩,来参加宫宴的也都是老熟人了,按部就班便是,可小孩子难缠,金童兄妹俩又脸皮薄,这个说我想和那家的小姐妹一起坐,那个说我不想和谁谁谁坐一桌,金童婧儿作为主家又不好训斥他们,依着他们又将宴席搞的一团糟,实在头疼。 好在婧儿事先便想的周到了些,每家的孩子都会有年长些的哥哥姐姐带领,婧儿只同他们说话,哄好自家的弟妹,别在宫宴上闹的难看。七八岁的孩子出门做客就晓得规矩了,知道宫里不是他们能放肆的地方,自然会想法子安抚好弟妹,能带进宫来参加宴席的孩子最小的也有大公主这般大了,能听得懂话。 好不容易将座位调剂好了,上膳时又有纠纷,因为怕小客人们挑肥拣瘦,宴上众人都用一样的碗碟,只有大公主例外,她有几套惯用的餐具,只用它们吃饭,宫宴上也不例外。 这回宫宴婧儿给客人们安排的碗碟只分男女两种样式,男孩儿的是岩石青松白釉样式的汝窑瓷,女孩儿的则是蝶恋花粉彩瓷,偏大公主例外,她用的是昆仑部落进贡的一套夜光琉璃碗盘,阖宫里也只有她有,用她的话来说,用这套餐具她能多吃一碗饭。 能不能多吃一碗不好说,但夜宴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就她最亮眼是没错了,惹得众人频频侧目。 “我也想要玉女的这个碗,还有吗?” 说话的是玉溪长公主的女儿珑华郡君,比婧儿小一些,婧儿喊她一声表妹,这位也是个娇惯难缠的主。 “这是玉女私人的餐具,她只用自己的餐具吃饭,宫宴上宴客的餐具都是成批的,玉女手里这套再没有第二套了。”便是有也不能拿出来的,若不然惹得众人争抢,她更难为。 珑华郡君翻了个白眼,“没就没了吧,下回我进宫可也能带自己的餐具来?我不用自己的餐具也吃不下饭的。” 婧儿有些难为:“这个我说了不算的。” 金童看不得有人欺负妹妹,说了句:“素闻玉溪姑母娇养妹妹,可见不是空话,想必妹妹家中锦绣堆砌,用惯了好碗盘,连宫宴上的餐具都瞧不上了,珑华妹妹下回进宫尽管带了来,也叫我们开开眼,看看是怎样的金杯玉盏。” 珑华郡君秀眉微簇,这话怎么听怎么扎耳,她尚没明白其中关窍,身边婢女已代她答话了,“大公子说笑了,我家姑娘不过眼馋大公主的夜光餐具一时赌气罢了,公主府若有金杯玉盏,我家姑娘哪里还需眼红大公主的。” 珑华郡君听婢女这般说话有所不喜,她才不是眼红大公主的,她有一套水玛瑙的餐具,杯壁间还养了金鱼呢,并不比大公主的夜光杯差! 珑华郡君尚来不及辩驳一二,婢女俯下身给她理了理领子,这是母亲教她的规矩,只要丫鬟动她的领子,她便不要说话了。 头日宫宴总算平平过了,皇后让宫人多盯着小孩子那边,全程竟无甚风波,心中对金童兄妹俩点头赞赏,果然担得起皇室的门面,等玉女再长两年,以后就让她代表皇室出门应酬。 宫宴结束后各家辞行,珑华郡君一上了马车便向母亲告状,说金童兄妹俩欺负她,不过是养子女而已,还真把自己当皇长子女了?招待他们一群贵子贵女,竟还摆得起威风。 婢女青禾向长公主说了宴上风波:“大公子好利的一张嘴,孩子间的玩笑,他便往身家性命上扯。” 玉溪长公主轻抚女儿腰背,鼻尖嗤了口气,“他们兄妹俩都厉害,养子女竟过的不比正经皇子公主差,金童那小子,只要皇兄没儿子,他便顶尊贵,婧儿那丫头,在皇兄有了两个女儿的情况下还能得封翁主,可见她的手段,你们家姑娘被养娇了,哪里是那兄妹俩的对手。” 说罢又低头教导女儿,“娘不是叮嘱过你,去了宫里要老实,多讨好你外祖母和舅母,还有你玉女表妹,金童兄妹俩与你无甚干系,日后见着他们打个招呼便成,不要和他们多说话。”那兄妹俩还够不上让女儿讨好,不亲不远便行。 珑华郡君小脸微恼,一副娇蛮模样,“我就是不喜欢他们!” 宇文婧不过是个落魄郡公府的丫头,凭什么压在她头上?还封的什么翁主?听说与郡君同级,可她还未正式受封,众人喊她郡君只是个称呼,宇文婧的翁主封号却是实爵,怎么叫她不气。 第五十九章 万寿贺礼有奇思 金童玉女送福寿 万寿节的第二日重头戏是朝臣后妃献礼,金童婧儿也准备了寿礼要送给皇帝的,原本皇后让金童写副对子,婧儿做个荷包,尽了心意便行,金童却觉此礼略薄,父皇母后待他们恩重如山,寿礼不能疏忽。 后来皇后在忙万寿节宫宴的事情,金童兄妹俩神神秘秘地在鼓捣些什么,她问了两句,金童还说要保密,到时候有惊喜,皇后也就没点破他们的小心思,由着他们届时在宫宴上大放异彩,也给她长脸。 宴上先是外邦使节献礼,再是朝臣献礼,最后才是宗亲皇戚等人献礼,金童他们排在后头,前半场一直在观看旁人献礼。 此次献礼最精彩的莫过于陈国了,陈国送上的是一对两掌高的白玉美人胎梅瓶,所谓美人胎,是陈国那边独有的制瓷偏方,釉胎是由未出阁的妙龄少女亲手揉制而成,所用的釉泥也是最佳的高岭瓷土,大概女子制瓷比男工匠要细致些,陈国出产的美人胎是白瓷界的翘楚,胎薄轻巧,质地细洁,色泽光润明亮,乳白如凝脂,在光照之下,釉中隐现粉红,如少女肌肤一般,也因此称作白玉美人胎。 陈国的白瓷瓶虽精致,可也不是稀世珍宝,这一对梅瓶也不大,作为国礼有些小气了,可献礼之人硬生生提高了它几个层次。 这对梅瓶是由荼靡长公主捧上来的。 荼靡长公主是陈国第一美人,前几年长在深宫名声不显,一直是她的兄长清候对外交际,近两年才有美名传出,如今来到大周,确实惊艳众人。 今日是万寿节的重头戏,荼靡长公主盛装出席,她身上穿着的是陈国的宫装,不似大周的宫装厚重繁琐,陈国的衣饰飘逸轻薄,女有仙子之姿,男有魏晋之风,清候兄妹俩便都是一对神仙人物,令人见之忘俗。 荼靡长公主身着月白镂银丝水纹绫罗裙,手捧一对精致温润白瓷瓶,瓶中插了两枝荷花,是今早刚从御花园摘下来的,荷瓣上还带着露。正所谓人面荷花相映红,荼靡长公主手捧瓷瓶款款走来,像极了凌波仙子步步生莲,一步一步踩在人心坎上。 最终泰安帝既接了梅瓶,又收了美人,成了万寿节一桩美事,陈国的寿礼也是他最中意的。 有了陈国珠玉在前,其他人的寿礼便不甚出挑了,到后妃宗亲献礼时,皇后送的是她亲手所绘的一副锦绣江山图,她原就擅画,皇帝笑纳,让人挂到御书房去,给足了皇后面子,总算叫皇后的脸色好看了些。 后妃们献完礼后就是皇子皇女们献礼,宫里就四个孩子,二公主还小,宫人抱着上来磕个头便是,大公主送的是她在御花园打的一只芙蓉鸟,她费了好大劲儿才打到的,为了父皇的生辰特地去打的,母后说要自己做的寿礼才有心意,她亲手打的鸟可有心意了吧! 皇帝无奈摇头,对着女儿纯稚无辜的笑脸,便是她送了片鸟毛他都得欢喜接下。 到金童婧儿拜寿时,他们特地换了身金红色衣裳上来,两人作一般打扮,头上梳两个包包头,缠两根红色发绳,额间的赤红朱砂是点睛之笔,衬得两人灵气逼人又富贵天成,俨然就是年画上的金童玉女,给皇帝添福气来了。 金童婧儿两人各捧着一副画卷上来,让皇帝亲手打开,皇帝不知他们在卖什么关子,亲挪圣步下了丹陛,打开一看却是两副空白画卷。 皇帝也没急着发脾气,问他们有何缘故,金童婧儿笑道:“父皇拿到外头对着日头看就晓得了。” 皇帝被他们激起了兴致,带着众人亲自去了门外广场,手执画卷对日,只见上头一个寿字铁画银钩红光熠熠,似有光芒万丈,拿到手里平铺着看,又是一张白纸。 皇帝微觉惊奇,再拿起婧儿手里那副画卷来看,是个福字,与那寿字瞧着出自一人之手,笔风端正大气又不缺肆意潇洒,好字。 “你们这心思倒是新巧,怎么做出来的?” 字是好字,但若只送两个字,还不是他们写的,这礼可就不好看了,有了这份心思点缀,便好看了许多。 金童看着婧儿,示意她开口,婧儿犹豫一瞬,很快便扬起了笑脸,向皇帝解释缘由。 “姜家的小公子上回送了我一盏流云走马灯,白日里瞧着只有人间繁华,到了夜晚有灯光照耀,却能见天上流云滚滚霞光熠熠,我想着那糊灯笼的纸不知加了什么料,才能呈现这般奇观,便与哥哥一道查阅了书籍异志,虽并未破解其间奥妙,也得了些异曲同工的巧技,便有了这两个字。” 婧儿说的是姜骏送她的那盏灯,只在她手里过了一遭便被大公主拿去了,后来皇后又补了一盏玻璃绣球灯给她,虽新巧不如那盏流云灯,精致贵重却不逊色。大公主玩什么都是新一时,流云灯玩了几日便扔到一旁了,婧儿还是很喜欢,无事便拿在手里观赏,越看越爱,便想钻研其间窍门。金陵乔氏祖传的制灯绝技,哪里是她看看便能懂的,她能找到那种料水已是不易,乔家制出的流云走马灯是动景,流云是真的在流,走马是真的在走,婧儿找到的料水涂上之后只是能隐形,对着光方可显形,但还是静景。 无论如何,她有这副心思便极不容易了,皇帝赞赏了他们兄妹俩,又问这字是谁写的,写的很不错。 金童抿抿嘴巴,“是先生写的,我和妹妹的字都还拙劣,难登大雅之堂,待十年后父皇再办大寿,我们便亲自书写,届时父皇可别嫌我们字丑。” 皇帝轻笑,“十年后你们的字若还拿不出手,也别跟着我们来赴宴了。”字如其人,字若拿不出手,这个人也拿不出手。 由于这两个字是杨学士写的,皇帝又嘉奖了杨学士一番,不愧是当朝大才子,让他进宫任教实在是明智之举。 杨学士谦让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几个小学生才是真正的良萃仙葩,大周的前途还是要年轻一代来开拓。 皇帝便如寻常人家的父亲听到先生夸自己孩子一般,拍着龙椅扶手谦笑,为自家孩子谦让两句,实则满面春风,眉梢眼角都冒着喜意。 第六十章 万寿尾声齐祭祖 无忧留守遇凌星 夸完了自家孩子,皇帝顺带着夸夸别人家的孩子,“朕听金童说他们学堂竞争激烈,有个叫李玉麟的孩子甚是聪慧,直叫他奋发向上不敢懈怠,今儿可来了吗?” 来是来了的,李玉麟和金童是同窗,这回跟着外祖家一起来,宫宴上也有他一席之地,他原本只是来凑个热闹,没成想还能得到皇帝宣召。 李玉麟上前觐见,皇帝赞了他两句,赏了套文房四宝,又提起姜骏,“那盏灯朕也瞧过,确实精巧绝伦,你这孩子倒是大方。” 不比李玉麟战战兢兢,姜骏咧着嘴笑,道:“千金难买一知己,能搏两位妹妹一笑,舍一盏灯算什么。” 他原是实话实说,他向来也不是小器之人,可皇帝听了这话却笑意微敛,姜骏口中的两位妹妹是指婧儿和玉女吧,他倒会认亲戚,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小姑娘欢心,日后怕是个脂粉公子,还是叫婧儿和玉女离这小子远些,别带坏了他家姑娘。 姜骏的父亲镇国公听到幼子被皇帝传召便惊出了一身汗,那盏灯是他去金陵办差时乔家送他的,乔家如今已不制灯,之所以送他一盏,是因着他解决了乔家小公子的入学纠纷,乔家感激于他,便送了这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玩这些东西,家里女孩儿多,他想着回家给哪个侄女儿玩,却不想他顽劣的小儿子见了死活要和姐妹们争,母亲夫人皆宠溺这个孽障,他便给了,给了也就忘在脑后了,后来一家人一处吃早膳时,却听他说送人了,还是送到宫里去了。 原本只是一盏灯,送也就送了吧,可乔家的灯早年是贡品,如今已不上贡了,他家的灯也就算稀有,如今他得了一盏,原本自己收着也就收着吧,这东西说贵重也不算贵重,不必他特意献宝,但也不好拿出去炫耀。可如今听皇帝这语气,分明是说他藏宝的意思。 只是一盏灯,也说不上宝,要紧的是这灯是他去金陵办差时得的,金陵是个敏感地带,它是陈国都城,但陈国这几年已臣服大周,年年纳贡,尤其是金陵苏杭几处繁华州县,大周还设立了督查院,严查盐政商贸,这几处地方是大周的钱袋子,将钱袋子放在别人身上,总是不安心的。 大周虽有官员驻扎在金陵,但金陵还是陈国的领土,陈国的国君虽已自降为王,可还是片小国土,与大周政权对立,镇国公去金陵办差时帮了乔家小公子,原只是惜才,到如今皇帝提起,却好似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般。偏小儿子还不知轻重口无遮拦,好在这大喜的日子皇帝未当众发作,可也叫他老脸发红了。 万寿节的第三日,皇帝要带着宗亲朝臣去太庙祭祖,金童兄妹俩和大公主也跟着去了,无忧公主和凌星王子则留在宫里。 御驾一走,宫里立刻便冷清下来,宫人也懒懒散散的,趁着主子不在偷个懒儿,这阵子忙万寿节可累坏了。 无忧公主坐在廊下,手里抱着婧儿送她的布娃娃,百无聊赖地看宫人做针线,进宫这么几日,这是头一回孤独感由心席卷全身,婧儿总说她不是一个人,她和金童哥哥会陪着她,可他们还是不一样啊,比如这个时候,婧儿和金童哥哥都跟着去太庙了,只有她留在这儿,在这宫里,只有她是个外人。 当然还有一个和她同病相怜的。 凌星王子寻到了坤仪宫来,无忧见了他,只道了一句“大公主去太庙了”便再无话,在坤仪宫只有大公主欢迎他。 “我知道她去了,我是来寻你的。” 凌星王子挨着无忧坐下,无忧不喜欢他,抱着娃娃挪到了边上一些,不许他挨着。 凌星嗤了一声,道:“表妹好没意思,咱们俩都来了周宫,本该同病相怜同舟共济才是,怎的你不与我亲近,倒亲近金童兄妹俩。” 陈国先王后是梁国长公主,也就是无忧的嫡亲姑母,陈梁两国的王子公主名义上都是表兄弟姊妹。 大周南下之心蠢蠢欲动,作为南方仅存的两个小国,陈国和梁国抱团取暖,联姻是结盟的最佳方式。陈国嫌梁国贫瘠,不愿嫁公主过去,梁王便嫁了亲妹妹去陈国做王后,可是好景不长,梁国公主进了陈宫后并不得宠,陈王盛宠宫中一位舞姬,还封为了贵妃,这舞姬出身卑微举止媚俗,仗着陈王宠爱在宫里趾高气扬,气的王后几度落泪。 后来陈王后与这舞姬同时怀胎,又前后脚产子,陈王后入宫以来郁郁寡欢忧思伤身,难产母子皆亡,舞姬却平安生下了一子。 梁王惊闻妹妹外甥噩耗,下战书点兵将欲与陈国兵戎相见,陈国位处江南国富民足,但全国上下耽于享乐不事军务,水师仗着长江天险疏于训练,而陈国梁国交界处是不隔河的,长江天险只能挡大周铁骑,可挡不住梁国军队。 梁国位处西南,土地贫瘠多山林瘴气,梁国子民多是苗人,梁国王室却是汉人,光是族群部落内战便够他们头疼了。梁国因地理位置族群习俗等不善对外贸易,因此国家不算富庶,但苗人大多狡诈擅战,且有极强的领土意识,内乱归内乱,关起门来怎么打都行,抵御外敌时却能团结一心,因此梁国虽然国力不强,兵力却不弱,这两点正好与陈国互补。 中原大周虎视眈眈,陈梁两国的战事怎么都打不起来的,但梁王摆出了姿态,我的妹妹嫁过去两年便死了,小外甥也没留下,陈国势必要给出交代,依着梁国的意见,陈王必须处死那对母子,才能消他们心头之恨。 处死舞姬便罢了,不过是个玩意儿,王子可不能处死,陈王后的儿子死了,这个孩子便是陈王长子,陈王说什么都要保下的。 最终陈国太后亲书手函送往梁国,答应处死舞姬,力求保下长孙,还提出愿送一位公主给梁王为妃,弥补梁王丧妹之痛,只愿两国再结秦晋之好,不叫外敌有可乘之机。 国家大义面前,两家王室的争端也得掩下,这几年陈国和梁国还是不咸不淡地处着,只要大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两国便密切往来,前嫌皆先放一放。 第六十一章 凌星恶言欺无忧 众人关怀难解忧 那个舞姬便是凌星的母亲,陈王迫于梁国和朝臣母后压力,处死了她,凌星还未满月便丧了母,他本该是陈王长子,但梁国不许他侵占先王后之子的名分,要求陈王为先王后之子取名入宗室玉碟,享香火供奉,凌星晚几日出生,就只能是二王子了。 陈王有愧这个儿子,初时待他百般愧疚疼宠,后来新王后入宫,生下了一儿一女,又有其他美人争宠,后宫孩子一个接一个如雨后春笋般蹦出来,陈王便渐渐疏忽了这个儿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王后百般捧杀,宫人说起二王子皆面呈惧色,这是个暴虐的主儿,太后偏疼王后所出的嫡孙,对这个庶长孙也有不喜,朝臣更是厌恶他出生带来的原罪,这回大周要求送来质子,所有人一致推选二王子凌星。 陈王初时不愿,他本就有愧这个儿子,再送入大周为质,也太苦了些,王后搂着一双子女啼哭,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哪个都舍不得。最终还是太后发了话,凌星是长兄,本就该护着弟妹,大周此行,他义不容辞。 陈王还想挣扎,问凌星的意思,他冷静地笑,道:“素闻中原繁华,不知比起咱们金陵如何,这回周帝万寿节,我便跟着叔父去看看吧,父王无需担忧。” 他素来顽劣,这回却难得懂事,陈王满心苦涩,为儿子准备了许多东西,更送上了异母庶妹荼靡长公主,叫他们姑侄俩在周宫里互相扶持,有个亲人在身边总是好的。 凌星思及来大周之前的种种,心里一股浊气无处发泄,非得找个人陪他一起难受才行。 无忧年纪尚幼,尚不知姑母旧事,更不知道凌星的身份,听他喊她表妹,隐约记得母后说过有一位姑母嫁到陈国去了,难道就是凌星的母亲?那凌星真是她表哥了,可是他这样坏,总是和金童哥哥为难,真不是个好人。 “金童哥哥和婧儿待我好,你又待我不好,我为何要与你亲近?” 他和大公主亲近就是了。 凌星怂恿她道:“那我日后也带你玩儿,你就别跟着金童兄妹俩了,如何?” 无忧看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不说话了,手上愤愤地捏娃娃的脸蛋,瞧着心情不大美妙。 凌星气她不给面子,一个小丫头也敢给他脸色瞧,一把将无忧手上的娃娃抢过来扔了老远,无忧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很是气恼,瞧凌星凶神恶煞的模样,又有些害怕,嘟起嘴巴瞪着凌星,没敢骂他。 “他们姓宇文,你姓梁,你和他们是一路人么?他们今天都去太庙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只有我和你留在宫里,我们才是一类人,过几天陈国和梁国的使节团就要走了,我们就是没人要没人管的孩子了!你不跟着我还想跟着谁?” 凌星的话戳进了无忧心坎里,无忧瘪起嘴巴,眼里泛起泪花,哽着嗓子道:“我不是,你才是!” “你就是!嫡出公主又怎样,你的父王母后都不要你了!你不是有哥哥姐姐么?怎么他们不来,让你来呢?我是父王长子,代表弟妹们来的,你大哥这次不是也来了么?怎么他不留下,要把你留下呢?你家里人都不喜欢你,才把你送来的!” 凌星就是要在无忧身上找平衡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抛弃了,面前这个哭包可怜虫也是,而且比他更可怜,他是因为生母不在没人疼,无忧父母兄姐俱在,却还是被抛弃了,她才是最可怜的人。 凌星的话像一把利刃,戳进了无忧心里还发泄般搅了几下,无忧表达不出这种痛楚,只知道她很难过,张嘴大哭,却被堵住了嗓子,嘴里鼻尖酸胀的厉害,她不想这样哭,这样哭更难受,她想大声嚎出来。 坤仪宫还留了宫人在,见凌星行为恶劣欺负无忧,忍不住为无忧出头,“王子这话不对,你们来大周是来做客的,怎能说是被父母抛弃了呢?王子和无忧公主既是表兄妹,更该相亲相爱才对,怎能欺负妹妹。” 凌星瞧见无忧大哭也没有丝毫愧疚,嗤道:“她不想认我这个表哥,我还不想认她呢。”梁王逼死了他的母亲,无忧这个死丫头现在和他在一座宫廷里,父债女偿。 到下午金童婧儿回来时,无忧躲在屋里没出来迎他们,凌星欺负完无忧便回皇子所了,宫人提起白日里他的行径,兄妹俩皆义愤填膺,金童更是气的握拳,若这人如今在他面前,非得打他一顿才好,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皇后得知此事也只是叹气摇头,让宫人送些小玩意儿去哄哄无忧,至于凌星,真是和他那个母亲一样难登大雅之堂,陈国送个这样的王子来,恶心谁呢! 金童婧儿寻去了无忧屋里,无忧盖着被子躺在床上,面对着床里,婧儿轻手轻脚走过去,见她虽闭着眼睛,眼睫处却晶亮亮一颤一颤。 婧儿拿出帕子轻轻为她擦拭,这一擦就触动了泉眼,床上的小姑娘泪泉汩汩,双唇禁闭极力压抑,喉间却还是溢出悲鸣。 “无忧,我们回来了,你别怕,以后再不会让他欺负你了!” 他们知道无忧在哭什么,凌星真是嘴坏,对一个小姑娘说这样的话,无忧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他们要她,凌星才是呢,人嫌狗厌的主儿,难怪被陈国送了来。在自己家讨嫌也就罢了,来了别人家寄人篱下还不知收敛,以后有他的苦头吃。 无忧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被人一通安慰又惹了出来,她真是难受极了,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这里,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为什么是她呀!母后说她是家里的宝贝,大家都喜欢她的,所以她叫无忧,家人都希望她快活无忧,可是来了这里,她如何无忧。 金童兄妹俩耐心安慰了无忧许久,到晚宴时皇后催他们换衣裳了,他们才离去,无忧一双眼睛都哭肿了,怎能去参加宫宴,倒是那个罪魁祸首,还打扮的光鲜亮丽来赴晚宴,宴上又来招惹大公主,收获了皇后和金童兄妹俩不少眼刀,他是一点儿不知道自己讨人嫌么? 第六十二章 梁使离京弃无忧 同为公主不同命 万寿节过后,各邦使节便要离京,皇帝特许了凌星王子和无忧公主去送别两国使团,里头有他们的亲人,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能见面,或许就像金童说的,十年后皇帝四十岁又有万寿节,只是到那时候,陈梁两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凌星是不想去的,他与这个叔父感情淡薄,有什么离情可诉?无忧岂止是想去,她还对兄长留有最后的期望,希冀他在最后关头可以带她走,她不想留在这里。 无忌王子大无忧十岁,两人虽是同胞兄妹,中间还隔了一个九岁的无垢公主,无忌王子更喜欢大妹妹一些,将小妹留在这里虽对不起她,可也没有旁的法子了,不留她下来,就要留他和大妹妹其中一个,十个手指头尚有长短,同胞兄妹也有亲疏之分。他假装没看到小妹眼中的渴望希冀,便是他如今不舍,这事他说了也不算,留小妹为质是父王做的主。 无忧永远记得这日,帝都的太阳晒得人肌肤发烫,夏日的风暖到令人窒息,她踩在小板凳上扒着城墙锯齿目送梁国车队走远,五月的艳阳挡不住冷意席卷全身,似有一些东西从她骨血中剥离出来,再难复原。 各国使节走后,万寿节才算真正结束了,京中君臣民才恢复了作息,上朝的上朝,上工的上工,上学的上学。 凌星王子加入了金童他们所在的上书房,无忧则进了明仁堂与婧儿她们一道上学,她年方四岁,在梁宫时正是快活无忧的时候,来了这里不过几日,很快便成长起来,在学堂跟不上先生进度她也不说,放学回了家再让婧儿教她。 只是婧儿也教不了她几日了,皇后让无忧在公主所挑了间屋子,尊重无忧的意见,挑了婧儿浣翠居旁的停荫堂,如今正是夏日里,这两处地方皆是绿树成荫,凉快的很。 屋子是不错,可无忧要一人住这儿,便不大开怀,若是婧儿和她一道去公主所多好,明明婧儿比她还大一岁的,又不是皇后娘娘的亲女儿,皇后娘娘也不会舍不得她呀。 无忧的婢女向她解释过金童婧儿在坤仪宫的作用,无忧没听太明白,皇后娘娘生不出孩子,留金童哥哥和婧儿在身边就能生出了吗?若是她一直生不出,还不许他们走了么? 这话她憋在心里没敢外说,可心中对于要独居公主所还是很焦虑,万一凌星又趁婧儿他们不在来欺负她怎么办。 婧儿将她的焦虑看在眼里,与哥哥金童合计一番,在一日晚膳时向皇后说了这事,“无忧一人住公主所有些害怕,能否让她跟着我住两年,待日后我去公主所时她再跟着去?” 婧儿最多也就在坤仪宫再呆两年,她倒是可以常住坤仪宫,可金童年纪到了,男女七岁不同席,金童并非皇后亲子,便是作为招子灵童给皇后添福,到了男女大防的时候也必须搬离坤仪宫,金童走了,婧儿还留在坤仪宫做什么?若不是为了大公主的福祉,婧儿去年就回家了。 婧儿一说起这个搬家的事情,皇后心情便不美妙,一如去年他们的五岁生辰,五岁是一道坎,惠国方丈说灵童的年纪要在一至五岁间,过了五岁就不灵了,皇后以前日夜抄经拜佛祈求菩萨在他们五岁之前给她个儿子,结果他们满五岁了,儿子还没来。她便自欺欺人,想着满了七岁再看看,这一晃又过了大半年了,他们明年就七岁了,届时她再舍不得金童兄妹俩也得搬走,他们兄妹俩一走,她更加求子无望。 一想到这事皇后就心烦意乱,无忧留下来干什么?坤仪宫缺女孩儿吗?她就缺一个儿子! “无忧毕竟是一国公主,让她和你挤一间侧殿,可太委屈了。” 无忧忙道:“我不委屈,我想和婧儿挤着。”话说一半察觉皇后不大高兴,语气便弱了下来,到底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二,坚持说完了这句话。 她们两个小姐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皇后也不好做恶人,吩咐宫人再给无忧整整屋子,以前觉着她只是暂住,便先将就着,如今既决定了要住一两年,一应规制用度便按着婧儿的来吧。 无忧大喜,想到以后的日子能和婧儿在一起,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大公主手里握了只鸡爪子吃的满嘴酱汁,还不忘提一句:“凌星哥哥也来咱们家住~” 皇后看不得她那样,让宫人给她擦擦嘴,把她的鸡爪子拿走,惹得大公主娇哼,“我还要吃,没吃完!” 这会儿她倒是晓得珍惜食物了。 “喜欢鸡爪子还是喜欢你凌星哥哥?” 大公主吧咂吧咂嘴巴,道:“都喜欢。” 金童逗她道:“凌星哥哥来了你就没鸡爪子吃了,因为他也爱吃鸡爪子,会把你的鸡爪子全吃了,他还爱吃酱肘子,八宝鸭,糖醋排骨,酒糟鱼……” 金童点了许多,全是大公主爱吃的,大公主皱着眉毛想了一会儿,凌星哥哥会把她的美食全吃了呀?不会吧,凌星哥哥很让着她的,可是这也不好说噢,这些东西都很好吃的,说不定凌星哥哥也抵抗不住这些美食的吸引呢。 “别来了!” 在凌星哥哥和美食面前,大公主果断选择了后者,她这副护食模样将桌上几人都逗笑了,金童问她:“我也想吃鸡爪子,给我吃一个么?” 大公主喜欢啃东西,像什么鸡爪子鸭脖子酱肘子就是她最喜欢的,那些鲜美滋养的肉类她反而不太喜欢,菜叶子她就更不爱了,每回吃饭时桌上有这些骨头嶙峋的,她就要将一盘都端到自己面前,挨个儿的啃,这种东西没什么肉,她啃一盘都不会饱,就是解馋。 大公主数数面前一盘鸡爪子,还有五个,哥哥素日里挺疼她,那就分一个给他吧,就一个。 金童被她这副小气模样逗笑了,在大公主肉痛的目光中将鸡爪子送进了嘴里,皇后也问她:“给母后也吃一个么?” 大公主瞪大眼睛,推了推面前的汤盆,“母后喝汤。” 母后不是素来说汤好喝嘛,她吃她爱吃的鸡爪子,母后喝她爱喝的汤,极好。 第三百八十八章 盐商案尘埃落定 朝堂局势再洗牌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镇国公呈证后,江南盐案在京里迅速发酵,牵扯其中的德郡王府卫国公府都难以抽,文官里也有不少涉案的,户部和工部有几个官员监守自盗,从中央到地方官官相护,林尚书引咎辞职,他毕竟年纪大了,底下人欺上瞒下,他难以顾盼全局。 皇帝准了他的辞呈,但不说引咎辞职,只说告老还乡,毕竟林尚书为他办了不少实事,年轻时也是实干派官员,只是年纪大了心皆疲,他早两年便递过辞呈,但皇帝尚没有寻到合适的****人,那两个侍郎他也觉着能力不够,这回让钱侍郎跟着去江南查盐案,也是给他个机会,偏偏这个无福的,死在河上尸骨无存了,如今林尚书要致仕,皇帝是了,却苦无人材可用。 这时他又想到了他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婿,李玉麟是做官的好苗子,他也不顾驸马不可掌实权的规矩让他在边走动,可如今,都被他的女儿毁了,他既失了一个乘龙快婿,也失了一个栋梁之才。 林尚书致仕后,户部便暂时无主,皇帝让曾祁昌暂兼户部尚书一职,引得朝堂震动,众人又重新估量起宇文钦的价值来,德郡王陨落了,但皇帝如此提拔他的岳家,可见真是对他寄予厚望了。 皇帝判了德郡王流放岭南抄没家产,褫夺封号爵位,不禍及家人,宇文钦作为他的嫡长子,以前一直被人称为德郡王世子,如今可没了这个头衔,他一直在军畿大营做参将,如今也混到了个从四品的游击将军,他带着家人搬出了王府,住到了他置的一处三进小宅院里,瞧着是有些落魄,但他的岳家正鲜花着锦,许多人也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卫国公府此次作为德郡王府的同谋,罪责轻些,但也轻不到哪儿去,皇帝撸了卫国公的爵位,让世子明钰承爵,却是承的伯爵,原本到了他这辈是该降爵了,但也该是承侯爵,他努力进军营打拼与宗室联姻,图的不就是保住家里不降爵么?如今他提前承爵,却连降了两级,这让他这个骄傲的卫国公世子如何接受。 宇文妤黯然伤神,娘家爵位没了,父亲要被流放,夫家爵位也受创,明钰没说她,但公婆都在怪她,要不是为着她娘家,他们家哪会这样。 好在娘家大嫂的祖父受重用,哥哥瞧着还是大有机会的,夫家才对她脸色好些,哥哥若真有那,他们如今再怎么降,后都会爬起来的。 德郡王出京那,宇文钦带着家人去送他,夫人舍不得他,要陪着他去岭南,德郡王老泪纵横,哪里舍得让贵了半辈子的夫人陪他受苦,明钰给押送的人送了许多银子,让他们在路上善待父亲,一家人目送父亲出城,父亲苍老佝偻的背影和母亲上不干的泪痕如两把沉重枷锁在他上,他不得不负重前行,到达顶峰才能解救家人于苦难之中。 盐商案皇帝处理得有些仓促,他没有太多时辰在这上头耗着,把名单上的人一网打尽,导致各处人手短缺,曾祁昌兼两部尚书很是吃力,皇帝干脆让他常驻户部,让镇国公接手兵部尚书一职。 镇国公虽是武将,但他文治也不错,在军中多年熟知军务,做兵部尚书倒没什么难度,就是调任仓促让底下人有些喘不过气,可眼下正是多事之秋,陈国余孽还没抓捕归案,大公主还被软着,大驸马的尸还未下葬,祥郡王死因成谜,皇帝都分乏术,谁还敢和他叽歪官员调任之事。那些沾了盐商案的官员,皇帝也没细查,但也没严惩,多是破财消灾,真正有人丁损失的也就德郡王府,谁让他们家贪的太多,又是皇亲,公然打皇帝的脸不是?皇帝这阵子正为着女儿女婿养子的事头疼,德郡王这时候撞上来能得好? 盐商案仓促结案,皇帝便全心投入到了陈国余孽案中,让人去李家安抚,先把李玉麟的尸下葬了,摆着多难看呢。 皇帝隐隐有些威胁之意,让李夫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林瑞也来劝过,玉麟生前是何等光风霁月的人,如今死了尸**面目可憎,只怕他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讨公道是要讨,何必非得折腾逝者呢? 明家此次遭了罪,支持她的兄长已经被夺爵了,李夫人私心里想着,这未必不是皇帝在敲打她,若还不妥协,下一个要动的就是他们李家了。 李玉麒夫妻俩也苦劝他,别和皇室对着干,哪能碰得赢呢?他们家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侯爵,可别又给折腾没了。 气得李夫人破口大骂这对不孝子媳:“你弟弟的命难道就值一个侯爵?你们再敢说这话,我便上书求陛下把这个侯爵挂到玉麟头上,给他过继个孩子,你们什么都捞不到!” 吓得李玉麒夫妻俩讷讷无言,回房后关起门来怨怪母亲不识时务,弟弟死都死了,不想着如何利用皇室的愧疚心虚为家里捞些好处,反而死犟着要讨公道,能讨到什么公道? 还能让大公主偿命不成? 不管好意歹意,边劝的人多了,李夫人半推半就的也就顺着台阶下了,她晚上常梦到儿子孤游dàng)无家可归,被别的孤魂野鬼欺凌,他前事她无法为他讨回公道,难道连后事都不能办妥当么? 李夫人忍着悲痛安排了儿子入葬事宜,葬在了李家的祖坟,碑是李夫人立的,其上刻字曰:“子李门玉麟之墓”。 把李玉麟下葬后,李夫人让长子陪着她去了一趟宗祠,要求族中长辈把大公主的名字从李玉麟旁划掉,这个毒妇不配入他们家的宗祠,不配和她儿子的名字并列。 族中老人有些为难,大公主和李玉麟并未和离,大公主如今是李玉麟未亡人的名分,李夫人想驱逐儿媳,对面可是皇家呀,说句难听的,只有公主休夫,什么时候听说过驸马休妻呀。 李夫人不管,她就休了这个毒妇又能如何,难道还要供着她回李家作威作福?长辈们不敢动手,她来,把族谱上关于大公主的大段文字都涂黑了,后修谱时自然没了痕迹,至于儿子的死因,她忍痛在上头提笔注明:“年二十三,遇刺亡。”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八十九章 群臣讨伐大帝姬 皇帝搪塞引群愤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李夫人处理完家事后,让长子上了一封折子到御前,要求皇帝解除大公主和李玉麟的夫妻关系。皇帝虽恼李家不给面子,但这事本就是他们家理亏,李家要怎么闹,他都只能忍着了,批了这封折子,让大公主和离归家。 这下朝中就炸锅了,大公主还怀有孕,之前那小厮说大公主怀的是陈国王子的孽种,皇帝一直避重就轻不谈这事,如今却了李家和离,可见这孩子果真不是李家的种,那还能是谁的? 这可是祸乱朝纲的事,朝臣一致****要处死大公主腹中孽种,冷漠嘴脸和当年陈贵妃怀有孕时他们要让皇帝自绝后路一般无二,皇帝对这个孩子也没感,但他对女儿有感,了待孩子出生后立刻处死,如今孩子月份大了,堕胎伤母体。 朝中沉寂了一会儿,皇帝有些怕这暴风雨前的宁静,突然,中有一个洪钟般苍劲浑厚的声音响起:“连无辜婴儿都不能逃过罪责,那么敢问陛下,这明知故犯的母体该如何处置?” 那个孩子的出生带着原罪,他不能存活,那么制造出这种原罪的人,难道就能逍遥法外? 皇帝如今的心就同当年朝臣bi)着他打掉陈贵妃的孩子一般煎熬,作为帝王也有许多无奈之处,不能为所为,当年他保不住陈贵妃的孩子,如今难道也保不住他的女儿? “大公主是受人引才会铸下大错,那个孩子是罪责结果,不能留下,大公主不守妇道,李家已休妻,朕会弥补李家损失,后她就是我宇文家被休弃在家的姑,朕作为一个父亲,愿意养着不懂事的女儿,诸位卿也不必再揪着朕的家事不放。” 他想把这事归于他的家事,只是女儿红杏出墙被夫家休弃而已,名声是不好听,但总不会伤及命,李玉麟是陈国余孽杀的,陈国余孽屠尽,便是给他报仇了,也算对李家有了交代。 但朝臣并不打算轻轻放过大公主,发声的那个是御史台大夫吴华胜,他作为御史台道:“陛下的家事便是国之大事,大公主与敌国王子私通并珠胎暗结,还密谋储位,这分明是通敌叛国,岂是一般的公主养面首可比的?” 若大公主只是养面首,和大驸马闹和离,御史顶多****几句,皇帝偏帮女儿他们也就算了,可大公主此举分明是危害江山社稷,若真让她做成了,后这江山是姓宇文还是姓陈还不好说呢! 皇帝怒极拍案:“吴卿此言甚重!大公主一介妇道人家,手中不掌兵不掌权,哪能轻易颠覆江山?这只是陈国余孽的痴心妄想,大公主只是受他们愚弄,如今胎死腹中,还哪里来的通敌叛国?大驸马之死朕心甚痛,有生之年定会铲除陈国余孽以慰他在天之灵,大公主愚不可及,后朕会好生看管她,不叫她再犯,她无夫无子,朕和皇后百年之后她孤一人终老,这个惩罚还不够么?” 吴大夫难忍愤慨,够什么?大公主杀夫叛国,什么实质的惩罚都没有,别说偿命了,连褫夺公主封号,终幽都不提,皇帝这叫惩罚?他把女儿护的严严实实的,这是给皇室宗亲带了个坏榜样,宫里还一个二公主正当妙龄,有了大公主的前车之鉴,谁还敢娶她,哪天死了都没个公道。 朝中其他人不像吴大夫一般敢言,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皇帝好歹也做做表面工作,德郡王****盐款被抄家流放,大公主通敌叛国却不承担任何罪责,这也太叫人寒心了,皇帝满嘴仁义道德,到了自家人头上便帮亲不帮理,李玉麟是勋贵之子,又是少年状元,落得这样的下场,让其他勋贵文臣怎么想,若后他们和皇室对上,岂非要将脑袋送上任人采割? 吴大夫当时没说什么,翌便称病不来上朝了,还勒令底下一群御史抗争到底,他们是诤臣,就要敢说敢做,陛下做的不对,他们怎么能随波逐流,若皇帝只听好话,还设御史台做什么? 翰林院一干学士学子也罢工了,清流文臣最重名声,他们或许和李玉麟没什么交,但一定要摆出不畏强权敢于为同袍申冤的傲骨来,这时候谁还没事人一样去上职,那就是墙头草狗腿子,枉读圣贤书。 勋贵之中抚远候肯定是不来了,他要为亡弟讨回公道,明家刚被降了爵,明钰这个时候是不想触皇帝霉头的,但李玉麟是他的表弟,又有同窗之谊,他这个表哥这时候怎能不表示出兄弟深,也只能跟着辍朝了,其他人家实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勋贵之家也不注重什么名声,但是怕后自家沾上这样的事儿,没人支持他们,干脆也随大流走一波,法不责众嘛,皇帝还能把参与其中的人家全部处置了不成? 因此翌早朝时中四处空位,少了半数人,皇帝知道是这些人在给他示威了,仔细看看,曾祁昌镇国公夏首辅都还在,这些大梁在就成,其他跳梁小丑他们还来不来。 话虽如此,但这些人在朝中就有在朝中的作用,便不是顶梁柱,那也是颗小铆钉,这儿少一颗那儿少一颗,顶梁柱也撑不住呀。 这场君臣对峙总得有人先服软的,夏首辅充当中间人,劝皇帝做出些让步,也让御史台莫太苛刻了,那毕竟是皇上的女儿,让皇上如何对她下手呢? 最终皇帝把大公主降为郡主,改封号为慕慧,幽在公主所三年不得外出,算是对她的惩罚了。御史台再度气了个仰倒,什么叫慕慧?皇帝到如今还觉得大公主只是不够聪明被人哄骗了,不肯承认自己的女儿就是一个心思恶毒又不守妇道的女子,她该叫慕贞慕仁!还降为郡主,郡主也能有自己的府邸,三年后又能回到公主府逍遥快活,只不过把公主府的牌匾换成郡主府罢了,帝后真是吃相够难看了。 皇帝大概也觉得这个惩罚轻飘飘的,再追封李玉麟为永安候,李夫人双子双候,算是京中顶尊贵的诰命了,但这远远不够弥补她的丧子之痛,人都死了,要这些虚名有何用?既然皇室不给公道,她自己讨,有生之年她一定要了结大公主的命,为儿子报仇!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章 柳暗花明意外喜 诈死王爷重现世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礼郡王翁婿俩南下捉拿陈国余孽,沿途逡巡了半月也不见踪迹,这翁婿俩一个体虚弱一个文质秀雅,看着就不是能捉拿逃犯的模样,可那时正值盐商案沸洋朝堂动dàng)时期,皇帝对那些勋贵之家是一个都不信,镇国公倒是能信,但他要留守兵部,京里离不得他,皇帝只能派了信得过的自家人去,发了通碟让沿途驻军支援他们,尤其是沿海水军,一定要把关卡把严实了,谨防这些人出海避难。 这阵仗倒是闹的大,但也无甚收获,那些人习惯了逃窜隐匿,都隐在暗处,就这么大海捞针实在不好找,唯一知晓内的大公主又不肯说,皇帝审问过陈贵妃,她只是喊冤,说自己和那些人早没有联系了,甚至不知道他们进了京里,皇帝大怒之下把陈贵妃处死了,或许她是无辜的,但出生于陈国王室就是她的原罪,陈国余孽一再挑战他的底线,他抓不到那几个,只能拿陈贵妃出气了,无忧该庆幸他们梁国王室都死绝了,要不然她的族人也时不时窜出来恶心他一下,无忧也难保安稳。 正当礼郡王翁婿俩苦于没办好差事没脸回京时,上天送了他们一份大礼,他们在金陵附近的村镇里转悠,竟然遇到了遭遇船难侥幸生还的祥郡王,他说他当时嗅到了船上的火药味儿,便先跳水跑了,但也被炸船的碎片扎伤了体,在河里半漂半游泡了半夜,被早起撑船渡客的老者捞了起来,带回了小村落休养。 金童不敢贸然承认份,怕那些人还隐在暗处伺机而动,救他的老者是一对在乡下养老的夫妻,子媳在外行商,金童在他们的照料下养的好,他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正准备这两便辞行回京,便碰到了前来搜寻陈国余孽的礼郡王翁婿俩,这下可好,他北上途中的安危也有保障了。 礼郡王同他说了近京里发生的事,说德郡王被流放,大公主被软,大驸马遇刺亡,陈国余孽再起风浪,把京里搅的鸡犬不宁,说金童这回船难,怕也是陈国余孽的手笔。 金童摇头:“那些亡命之徒是为夺我手中证物而来,怎会是陈国余孽?该是那些牵扯到盐商案的人家派来的。” 礼郡王道:“这些事还未有确切证据,我们这回便是为追查此事而来,你体好全了么?是这便让人送你回京,还是与我们同行,追查那些余孽?” 金童几个月未归家了,心里很惦记,但陈国余孽一不除,总难安睡,他往京里写了封信报平安,便跟着礼郡王翁婿俩去泉州了,他也想去看看怀有孕的妹妹,若那些余孽想出海,泉州是最大的码头,他得去查查。 祥郡王平安的消息传回京里,王妃一把掀翻了灵堂,她就知道,她的丈夫是有福之人,怎会英年早逝。府里这一片白她看着扎眼,让人都卸了烧了,阖府都拿柚子水泡澡,去去晦气。 宫里听说祥郡王平安也算开心,总算是连来一桩喜事了,不开心的大概只有宇文钦,以及之前是金童的人,在以为他陨落后便上了别家船的那些墙头草。 皇后让人把王妃和燿哥儿兄弟俩接进宫里住,待祥郡王回来再让他们归家,燿哥儿兄弟俩过了憋闷的几月,人都蔫了些,进了宫里才欢快起来,看到皇后想扑过去,皇后却只是淡淡摸了摸他们的头,全无往慈和亲近。 王妃怕皇后看到燿哥儿兄弟俩便想到大公主腹中孩儿,便不常带着孩子去她跟前晃,跟着去看大公主时也没带他们,她对这个小姑子那是唾弃的很,嘴上还得说着安慰的好话。 由于金童不在,王妃便不能带着孩子们去青云住,皇后让他们住在婧儿以前的闺阁浣翠居,和二公主成了邻居,二公主很喜欢一对侄儿,每皆过来串门,王妃要去应付皇后母女时就让二公主帮她看着孩子。 二公主今年也十八了,还未定亲,前两年就在议了,皇室一直在挑拣,皇帝就这两个女儿,哪个都不能委屈了,他觉着长女嫁了个才貌仙郎,****也不能差了,一直按着李玉麟的模子去找,却再找不到如此完美的女婿,原本想着今年闱挑一挑有没有合适的,结果出了这几桩事,闱仓促举行,皇儿都没过问几回,哪还有心思给小女儿挑夫婿。 眼看着闺阁中的小姐妹接连出阁,她却还待字闺中,这出了嫁的妇人和闺中女儿便没什么话说了,她和下一批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又说不上话,整闷在宫里,心里不舒畅,宫人给她找了些闺中话本来看,她看了之后把自己这种绪引为思/恨嫁。 想到大公主做的那些事,她心里可是呕死了,真是自私透了,一点儿都不为家里人考虑,家里还一个待字闺中的妹妹呢,她闹出这种事,还有谁敢娶皇室女?父皇如今为着宇文媛伤神费脑,压根儿都看不到她了,她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出嫁,她对着母妃抱怨了许多,母妃只是安慰她,皇室女不愁嫁的,后嫁了人就会怀念闺中时光了,能在家中多留一会儿还不好? 就这么急着要嫁出去? 惹得她羞跺脚,谁急着嫁了! 婧儿在泉州迎来了她阔别已久的兄长,京里发生的那些事她听姜骥说了,便是早知道哥哥只是诈死,她也害怕,当时那样凶险的形,万一出事了呢?好在如今哥哥全须全尾站在她面前,她才安心,摸摸她的肚子,感受到孩子的生机,至亲至之人都在边,便****了。 婧儿已有四月孕,肚子有些显怀了,她这几个月一直没出门,孕事也瞒的死死的,金童让她再忍忍,待他捉到了那些余孽回京领赏,顺道把她的孕事公布了。 婧儿倒不想出门,她也害怕,知道的人多了,危险也就多了,她恨不得藏起来生孩子,把孩子生下来养住了,才敢带着她现于人前。 金童观婧儿孕容美丽,便猜她这一胎又是个女儿,也好,婧儿一直无法释怀晓岚的离去,生下个女儿才是她的慰藉。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一章 船难内情疑雾重 金童回京慰家人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金童几人来到泉州后,便住在都指挥使的官邸里了,秦家邀了他们几回,说是给他们办接风宴,金童没去,都这时候了,不忙着干正事,还有心思吃吃喝喝。 秦镐虽是泉州水师统领,但金童并不如何给他面子,他觉着他的妹夫比姓秦的有本事,秦镐和他府里的秦侧妃是族亲,但秦镐一门心思和主枝争高低,自然也就不会往金童这边靠,金童还不屑笼络他呢。 姜骥也来泉州这么久了,在军中倒是站的稳稳当当,关于陈国余孽的事,金童还在京里时就已经盯上了,也传了信给姜骥,让姜骥盯着点这些码头,别让人逃了,他既要捞江南的盐案功,也要捞这追捕余孽的功劳。 姜骥事先得了他的消息,盯倒是盯紧了,在金陵时还刻意巡视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动静,金童的人在凌星出京后便跟丢了,姜骥这边就更没头绪了,大隐隐于市,上哪儿找啊。 金童郁卒,恼这陈国余孽狡诈,若不是为着大计,在京中时就得把闲梦居一锅端了,这回便放过他们,大公主和无忧都在京里,后他有的是法子请君入瓮。 礼郡王翁婿俩和金童空手而归,也不算空手,在金陵时他们遇到了与他失散的墨茗和几个侍卫,他们当时各自跳船逃生,都受了些伤,随河水四处飘dàng),但都在这一片上了岸,上岸后边养伤边寻人,怕敌人隐在暗处观察他们,不敢明找只能暗访,在听说祥郡王平安的消息后,他们才敢去衙门留名,等着主子回来时一起走。 昔主仆劫后重生再聚首,金童庆幸人都还在,都是跟了他多年的人,培养出得心应手的手下也不容易,若是折了这几个,他常生活或办公上职都会有许多吃力之处。 墨茗他们在金陵晃了这么久也不是瞎晃悠的,他们已然查清了他们的船出事的缘故,便是涉及盐商案的那些人不想让他们回京,听说德郡王是主谋,真是,素里一口一个贤侄叫的亲,竟然这般笑里藏刀的人。 金童问他们有什么证据,没证据可不能瞎说,墨茗道:“当然有了!咱们跳船逃命后,那些杀手还在河边打探呢,我们好险没叫他们发现,我听到其中一个小头领说的是官话,地道的京城口音,还能不是京里那些人派的?” “这算什么证据,会说官话的就一定是京城人么?便是京城人,怎么就能证明是他们派来的? ” 墨茗掂着手急的转圈儿,他知道王爷不是不信他,只是得拿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幕后主使是他们,他转着圈儿想,想到那个管事模样的人小手指少了半块指甲盖儿,不知道这算不算证据? 金童让他先别声张,回了京再暗暗打探,他们回程时金陵官员来送,江苏知府也谈起过这个事儿,毕竟人是在他江苏境内出的事儿,他得负责,他说在船炸毁的周边河岸上发现了被掩埋的迷迭香残渣,迷迭香气芳香色灰麻,曾经是陈国宫廷最风靡的香料,吸食之后能产生美妙幻觉,让人昏昏睡飘飘仙,只是用多了容易蚕食心智软化肢体,所以当时陈国上下一片颓靡之风,大半便是这东西祸害的。 陈国****之后,迷迭香被大周视为香,不许人生产,如今在河畔发现这种香料,不难猜想这是陈国余孽逃窜途中发现祥郡王的船,想着多杀一个是一个,便先在岸边燃了这种香料,借着河风相送飘到船上,让这一船人都陷入昏睡,他们便扔火药炸船,下手快狠准又不留痕迹,待人发现迷迭香的踪影,他们早跑远了,知道是他们又能奈何? 江苏知府这意思,是断定金童的船出事就是陈国余孽干的,金童没把墨茗的猜疑告诉他,回京后告诉父皇,再暗暗查访吧,若朝中有人勾结陈国余孽,他定要秉明父皇清理门户的。 金童赶在端午前回了京城,没有错过两个儿子三周岁的生辰,燿哥儿兄弟俩有几个月没见他了,乍然见面还有些陌生,躲在母亲后腼腆偷觑,金童一人抱了一下,带着他们在罗汉上玩了会儿,父子三人很快便亲了。 在主院吃过午饭,儿子们午憩时他去了藏珠院看萱雅母女俩,萱雅憔悴了许多,听说他亡,她哀痛至极了无生趣,若不是有女儿牵绊着,她怕是要跟着他去了,便她强撑着了,也病了一场,如今再见全无往媚明艳,整个人似一朵枯萎了的花,看得金童心疼不已。女儿几月不见他,已不认识了,金童逗了逗也不见好,萱雅知道他刚回来事多,尤为懂事地没有争风吃醋,让他去忙他的,得空来看看她便成。 金童亲亲她的额头,让她好生养着,待事都完了,今年秋里带她们出门游玩。 萱雅不知他嘴里的“她们”指的是她和女儿,还是府里所有大小主子,她如今也不争这些了,只要他还活着,还陪着她,她便甘愿了,初闻他的死讯,她真是如坠深渊难见天,他是她大半的信仰和救赎,没了他,余生再也没有光明美好。 从藏珠院出来后,金童又去秦侧妃王庶妃和无忧屋里都走了一圈,下一圈儿下来就到黄昏时候了,他忽而庆幸自己姬妾不多,否则这挨个儿慰问,得走多少天呀。 金童回了主院吃晚饭,燿哥儿兄弟俩经了午间一通培养感,已经极眷慕这个父亲了,午睡醒来没见着还有些小脾气,王妃哄住了他们,到晚饭前再见,兄弟俩便奔过去一人抱住了一条腿,金童想像他们小时候那样一手抱一个起来,看他们个子高了些,不敢抱了,怕他们没抓稳跌了下去,便牵了他们如膳桌旁坐着,等着开饭了。 王妃打趣他道:“王爷巡视疆土慰问群臣回来了?” 金童无奈轻笑,“回来了,不还得回家里吃饭嘛。” 王妃也笑笑,他知道顾着正房就成,王爷不是什么痴种,但也不是绝人,对她和孩子们都不错,她便甘愿为他cāo)持内外,若是给别人的孩子做嫁衣,她是不干的。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二章 神医放线钓大鱼 愿者上钩恍不知 金童回京后去宫里转了一圈,看到几月不见便衰老了几岁的父皇母后,看到憔悴凄惨的大公主,上一回宫里这样的气氛,还是大公主断手时,金童已经找不出什么话来劝她了,她实在让人失望。 皇帝带他去御书房说了会儿话,问他盐政的事,证据都已经交到了朝上,皇帝也处置过了,他只说了些在江南官场的见闻和自己的看法,着重褒扬了柳御史,是个会做事的人。 柳御史是皇帝钦点的巡盐御史,他的才能皇帝自然信得过,柳御史在给他的折子中也不吝赞美这位年轻的王爷,说他谋阳谋都使得,两人这回合作也很愉快,把事完美解决了,只是没想到后续那么多,京里的局势他不清楚,还好王爷化险为夷了。 皇帝这回对金童的做法也很满意,江南的官场他还得再斟酌斟酌,又问了金童船难的事,江苏知府已经上了折子秉明皇帝,说是陈国余孽干的,但金童提了墨茗他们的见闻,觉着可能有内。 京中权贵如此多,皇帝没法一个一个盘查,他想了个法子钓鱼出来。 京里来了个神医,听说有回之术,在天桥底下摆了个摊子,每给人诊脉看病,许多百姓的陈年旧疾都给治好了,有一个癞子头经他治疗,头上竟然长出了绒毛来,果真是能枯木回,更别提那些指甲坏死的,上留有陈年老疤的,经他配药医治,都有眼可见的效果。 原以为只是个江湖骗子,那些达官权贵可不待见,却不想宫里传了这神医进去,给大公主看手。众人翘首拭目以待,若真能治好大公主的断手,倒真是神医了。 这神医倒也没这么神,但也不算浪得虚名,最起码比宫里那些太医强一些,他给大公主装了一只假手,不仅看着美观些,还能做些简单的事,大公主如今是惯用左手,右手便承担了左手以前的活计,做些辅助工作,比如左手夹菜时,右手能推推碗,能撩撩袖子,这些不算灵巧也不需出力的活计,总比以前右手虚垂着藏在袖中不见天要好些。 大公主原本躲在屋里不愿见人,听说有神医能治她的手,眼中多了几分亮光,想到以前和凌星在一处时,她不肯褪下里衣,凌星半哄半强给她扯下来了,看到她右手处包着个手,她把手藏进被子里不让他看,她自己看了都嫌,怎能让旁人看到,便是下人侍浴时,她也要遣散了自个儿清洗这个断口。 凌星说了许多好话,她也不肯松口,最后被他折腾的没劲儿了,迷迷糊糊地就任他扯开了,他不介意她的断手,摸着她的断口处送到嘴边亲了亲,后来他们再在一处时她便不藏着掖着了,凌星是除她外唯一能看这个断口的人,连父皇母后都不曾看过。 便他们能坦诚相见,她也希望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他,凌星哥哥还是俊美无俦,她却残缺不全,实在难堪的很。 这神医给了她希望,最后也算给了她一个慰藉,她终于不用再穿特制的衣裳,长长的衣袖把手给遮住,她的假手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里头安了机关,手上戴了两个戒指,便是开关所在,触碰开关能让手指弯曲转动,大公主戴了个沙质手把它安在断口处,看着就像自己的真手一般,虽然有自欺欺人的嫌疑,但也确实方便了不少。 太医院对这等三教九流的事当然不屑,他们以为这人真能活死人白骨呢,就等着看他大显神通,若真有这样的本事,把太医院院正让给他做也使得,结果不过是个装神弄鬼之辈。 可皇帝还蛮满意他这,好歹给了个解决方案,不像这群太医,就知道请平安脉治治头疼脑,到了大事上一点儿用处都无。皇帝想把这人留下,这人云游惯了,不愿束缚在庙堂之中,皇帝也看出了这人有几分歪才,但也不是什么惊世天才,皇帝便没强留,付了一笔不菲的诊金让他出宫去了。 出宫后这人又在天桥底下摆摊,这一下他名声大噪,外头人云亦云,说他把大公主的断手都治好了,有什么陈年旧疾还不快来找他?神医在京城呆不了多久了,听说过几就要去别处了。 榆树胡同进巷第三户人家便是宇文钦的家宅,德郡王府被抄没后,他带着一家人在榆树胡同落了户,宅子只有三进,府上主子不多,倒也住得下,他把王府许多下人都打发了,只留了亲近的几个跟来宅子里服侍,管事孙淮便是如今这宅子里的大管家了。 孙淮听说了京里来了个神医的消息,原以为是江湖骗子,如今听说在宫里走了一遭还领了赏钱出来,可见是有真本事的,他的右手早年受过刀伤,小拇指指甲盖被削掉了半截,一直没长出来,每年冬这只手指都冻的生疼,太医说指甲是指尖的保护层,这一层保护没了,这只手指便分外脆弱。虽说小拇指不怎么用上,但每年这么疼着也难受,如今既有神医来京里,他也想去看看,若能治好也少了一桩烦事。 孙淮来到城西天桥底下,眯着眼睛看过去,各式摊位排的乱糟糟的,但摊位前队伍最长的那个便是神医的摊子了,他如今已不是王府管事,插队的事不敢做,只得使唤个小厮去代他排队,他寻了处茶寮,点一壶茶水要几碟瓜子花生坐着,一坐就是一上午,到午膳时分终于轮到他了。 神医说他要去吃午饭了,下午再出摊,孙淮挤到他跟前去,说我排了一上午了,你再给我看看呀!边说边把手指头往神医跟前伸,不是大毛病,想必以神医的医术,耗不了几盏茶的时辰。 神医捉着他的手细看,而后坐了下来,说“最后一个啊!后头的别排了,都去吃饭吧,下午再来!” 他说是这么说,那些人哪能不排,都排了一上午了,若离了这处去吃午饭,再回来岂不是要从最后排起,那排到天黑也不一定排的到他呀!干脆午饭也不吃了,就在这儿等着等神医吃完午饭回来接着治。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双子夺嫡见终章 胜者为王败者寇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孙淮在神医的摊位前坐下,神医让他先在簿子上登记,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住何方,可有病史。孙淮一一填了,去医馆就诊也需要走这些流程,没想到这江湖郎中也搞这啊。 登记完之后,神医便问他这伤怎么来的,有多久了,孙淮一一答了,神医便拿出了他的工具来,一个小医箱,里头摆满侧各种刀具针管,看着神医拿着各式刀具在他手上比划,孙淮指尖有点儿发麻,问他打算怎么治,神医道:“你这半截指甲都坏死了,又堵在这儿长不出新的来,我把你这半块指甲撬了,再撒些药,它受了刺激便能长出新的指甲来,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说的是有道理,但听得人头皮发麻,孙淮咽了口唾沫问他:“怎么撬?” “自然是用刀撬,哎哟,这刀有点儿大,不太好下手啊,我这儿也没有更小的刀了呀,有了,用这个小矬子,虽然钝了点儿,但不会误伤别处,就是可能不太利索,你忍着点儿啊!” 神医边说边来按他的手,这就准备撬了,孙淮大惊大叫把手缩回来,“你你你你……你就这样撬?不上点麻药?” 神医白了他一眼,“这么小块地方咋上麻药?我动作快,长痛不如短痛嘛,来来来!” 孙淮一下站起来跳开来,“我不来!我不治了!” 听着都疼,不上麻药咋受得了,这什么庸医,这么折腾人。 神医摆摆手,“那成,我去吃饭了。”不治还来耽搁他吃饭的时辰。 双方不欢而散,孙淮带着小厮打算回府,却在自家巷口被人打了闷棍,再睁开眼就在一间刑室里了。 经过慎刑司一番严刑拷打,孙淮承认了他受自家主子的命令去暗杀祥郡王的事实,但什么陈国余孽他是真不知道啊,他们确实在河边燃了迷香,可他们用的是江湖上的迷香,怎么就变成陈国王室的御用香料了呢? 金童把孙淮交给了大理寺,大理寺卿让人去查抄了宇文钦的一座私人宅院,以及他母亲的两个陪嫁庄子,在里头找到了些江湖人士,其中赫然有之前在闲梦居唱戏的小戏子莺哥儿。 叫是叫莺哥儿,实则是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一口好嗓子如莺啼婉转,这名字倒是配得。闲梦居之前是什么营生大家也心知肚明,之前还没爆出是陈国余孽的老巢时,朝中许多人都出入过里头,甚至还有些色令智昏的花重金给人赎了,置在外头的宅院里,闲暇时去会会。 但陈国余孽案爆出来后,那些明哲保的人自然都把这些痕迹清理了,没想到这宇文钦倒是个深人,明知对方出不妥,还好生藏着,这下引火烧了吧。 宇文钦看到莺哥儿时难掩震惊,他不是让齐仁处理了她么?怎么还会在庄子里? 宇文钦目光向自幼跟他长大的小厮齐仁,齐仁也是一脸惊诧,他明明亲手了结了这个戏子,怎会在这儿? 金童只是笑笑,要不怎么宇文钦会输给他呢?宇文钦的小厮都比不上他的小厮,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宇文钦牵扯进了陈国余孽案里百口莫辩,他的妻子是曾祁昌孙女,但听说一贯疼她的丈夫竟然背着她养外室,明知那女子是陈国余孽还要藏着,这是怎样的深厚意,曾家勒令她和离,她也对这丈夫死了心,收拾嫁妆回娘家了。 这下宇文钦彻底爬不起来了,原本还因着曾祁昌对他抱有期望的人四处奔散寻求新主,金童自然就是这个新主。 金童如今已然没有敌手,还要这些人做什么,陪着他共患难的人他不会薄待,那些墙头草他不说给什么惩罚吧,后也不会重用,至于那些曾经打压过他的人,他可不是什么仁厚之君,等他上位了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为了给大公主洗清,皇帝毫不手软地把所有事都推到了宇文钦上,是因他和陈国余孽里应外合才让李玉麟死,李夫人想恨谁便去恨他,皇帝杀了他也算给李玉麟报仇了,这下可不能说他偏帮自家人了吧,作为一个帝王,他是能做到大义灭亲的。 宇文钦被判了****,皇帝还是给他保留了皇室子弟的尊严,让他吃药安乐死,毕竟他也清楚,这个侄子受冤多矣。 宇文钦在牢中要求见金童一面,金童去了,昔兄弟相见,一人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睥睨众生,一人是阶下囚卑微零落,曾经宇文钦也是天之骄子,落到这个地步,他有悔恨,也有不甘,但对金童没什么恨意,胜者为王,他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我没有动过你的儿子。” 他们以前都是小打小闹,真正到不死不休的时候便是惠国寺那遭,燿哥儿受伤了,金童疑心是宇文钦干的,后来设计害死了宇文钦的长子,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到那一步,他们就不仅仅是利益之争了。 金童说:“我知道。” 燿哥儿的事是凌星的手笔,那他也出现在了惠国寺,金童也就是查探那事才发现了凌星的踪迹,便精心设了这一手局,把李玉麟宇文钦和凌星三方势力一网打尽,凌星跑了,但没关系,大公主怀着凌星的孩子,那个孩子不能活,便算是给当初燿哥儿那一伤讨回公道了。 宇文钦惊怒,原来他早就知道,却还是对炜儿下手,炜儿刚满周岁,他怎能如此残忍!真是无毒不丈夫,他一直保留着底线,想和金童公平竞争,靠自己的实力打败对方,金童却早已毒计暗生,难怪他输了,他面对的是一条毒蛇,他怎么赢得了! 金童面对他的目光坦坦dàng)dàng)无一丝心虚内疚,稚子无辜,怪就怪他不会投胎,宇文钦一直和他小打小闹不温不火的,他不能主动出击,会让人觉得他心急躁心狠手辣,除非他师出有名。 “后来大公主的事也是你设计的?你接下盐案,避开了京里最动dàng)的这段时期,让李玉麟被凌星所杀,废了大公主和她的孩子,又少了一方和你争储的势力,你诈死回来,领了盐案功劳又揭发了我,所有人都被你玩弄在你股掌之中,金童,你真是聪明透了,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以前在学堂脑子最灵光的是李玉麟和林瑞,可李玉麟现在坟头都长草了,他还不知真正害他的人是谁吧,真是枉作聪明。 宇文钦说的倒是没错,但金童疑心这附近有父皇的耳目,自然不能全认了,只道:“我原本只针对你,玉女是我妹妹,李玉麟是我妹夫,和我也无甚利益纠纷,我设计他们做甚?凌星那厮狡诈的很,若再让我碰到,定要将他的老巢剿个干净。” 事到如今,再纠结这些缘由也没意义了,宇文钦原本是想叫金童来好好说话,人死如灯灭,他和父亲都受到了惩罚,便让他们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吧,求他念在幼时分上对他的母亲和妹妹照顾几分,她们妇道人家,从来不管外面的事,这些争端同她们没有关系。 但眼下他知道了金童的真面目,想到自己一家人的下场,他目光狠绝发下了最恶毒的诅咒:“你以为夺得了帝位就能一生顺遂了么?你也有两个儿子,我祝他们后也夺嫡惨烈不死不休,我祝你的妻妾争风禍及子嗣,我祝你后兄妹反目手足相残,我祝你孤苦一生后继无人!” 金童目光冷,这个人真是话太多了,要不是父皇下了旨意,他现在就想动手!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宇文钦败阵身亡 宇文妤侍母至孝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宇文钦行刑前一,宇文妤搀着母亲去狱中看他,当年的德郡王妃何等风光肆意,人到中年却接连离夫丧子,如今憔悴如老妪,哪里还有曾经的光鲜。 宇文钦对着母亲磕了几个响头,哭诉自己不孝,让妹妹后照看好母亲,若有能力,也要接父亲回京养老,在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受折磨,实在让家里人揪心。 宇文妤泪眼涟涟,她前二十几年都顺风顺水,在家时父母兄长疼,出嫁后丈夫公婆体贴,女儿乖巧可,如今娘家家破人亡,公婆对她也冷眼相待,还好丈夫待她一如既往。 宇文钦也知道妹妹一介妇道人家,又失了县主爵位,对外头的事莫能助,他着重拜托妹婿,“旌开,我知你重意,后小妤和我母亲就拜托你了,你若有余力,救救我父亲,我来世再报你的恩德,若无力也算了,顾好边人就行。” 他和父亲是男子,要为家中女眷撑起一片天的,便是到了落难的时候,他们也希望这些苦难全由他们承受,他无法想象贵的母亲和妹妹落入这暗的牢笼里是怎样的光景,她们都是温养在花房里的花,受不得这些泥泞。 明钰郑重承诺了好兄弟兼大舅哥,“小妤是我的妻,我便是苦着自个儿,也不能苦了她,后岳母跟着我们住,和我母亲一样在伯府做老封君,你不必担心,至于岳父,我会常派人去打点关照,得了合适的时机求了赦令再把他接回来。” 宇文钦握了握他的手掌,此生能得这一好兄弟,也算没白活,他做错了许多,唯一没错的便是把妹妹嫁给了明钰。 宇文钦行刑的那,他的家人在牢外痛哭求,他流下了悲凄两行泪,仰头将一小瓶黄粱梦一饮而尽,怕晚了她们便闯进来了,看到骨至亲在面前毙命,是多残忍的事。 等到人死透了,督刑官便通知外头的家属进来收尸,老夫人看到儿子被一块白布蒙着躺在担架上,不敢上前掀开白布看他的哀容,狱卒揭开来让她们看看,要确认了才能把尸体领走的。 老夫人看真切了,凄厉哀嚎一声,这一口气便上不来,拗倒在下人怀里,宇文妤也哭的喘不过气来,又要给哥哥收尸,又要给母亲看病,还好有明钰在,他将这些事都揽上了,在京郊给宇文钦寻了块风水不错的墓地,就在榆树胡同那宅子里举办了葬礼,没几个人来参加葬礼,也就宅子里的下人和明家来了几个下人帮着cāo)办,老夫人卧病在,强撑着起来送儿子最后一程,看到灵堂冷冷清清,心下更加悲拗,当初他们家风光时多少人来巴结,如今落魄了人都避着走,宇文妤安慰母亲,那些假仁假义的,也不需要他们来哥哥灵前碍眼,他们自家人都在就成了。 说到这儿又惹得老夫人泪崩,丈夫还在流放的路上,一家人四分五裂阳相隔,何时才能团聚啊。 明钰这阵子帮着岳家忙前忙后,安排了大舅哥的丧事,把岳母接回了家里养病,妻子也病了,他上职回来还要照顾女儿开解妻子岳母,家里家外全靠他一人撑着,一连几没睡个好觉,眼下乌青满面疲色,他没敢让妻子知道,父母不想他和岳家再有瓜葛,bi)他和离另娶,把她们母女赶出去。 他哪能这样呢,他对妻子是有真感的,他们算是半个青梅竹马,自幼相识只是差了几岁交际不多,后来和宇文钦相交才注意到了她,觉着是个讨喜的小妹妹,一口一个明钰哥哥喊的欢快。后来他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父母想给他寻一个宗室女联姻,先是给他说了婷姐儿,他不满,婷姐儿太莽了,后来换了妤姐儿,他便觉着还行,柔柔的小姑娘,嫁了他应该会过的很好的。 婚后他们果然过的很好,小妤柔美丽,又是好友的妹妹,嫁了过来能孝顺公婆友悌叔嫂,府里谁不夸她,婚后第二年便有了个女儿圆圆,因着大舅哥的原因,他一直也没纳妾,他外头事忙,回了家里有妻女陪伴,没心思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如今岳家落败了,他怎能落井下石。 他拒绝了父母的要求,后有什么后果他自己能承担,若连家人都护不住,他还争的什么名利,他严词拒绝父母长辈的劝说,又敲打了府里下人,别让夫人和亲家老夫人听到不该听的。他是伯府当家人,小妤是当家主母,府里是他们夫妻俩说了算,想留谁养谁还由不得旁人置喙。 宇文妤的病比她母亲轻省些,吃了几帖药便能下走动了,她子轻省些便要去看望母亲,母亲住在这府上的客院,难以接受儿子离世的事实,如今每请医问药昏昏沉沉的,女儿去看她她也是半眯半睁着眼睛,看着病入膏肓行将就木,她真的很担心,父亲和哥哥先后离开,她一定要照顾好母亲。 陪侍着母亲吃过药睡下后,宇文妤去了上院给婆母请安,顺便看看女儿,她病着不能照看,明钰便把女儿送到了上院由祖母照看几,几不见怪想念的。 她去了上院,婆母待她再无往慈和,以前可是说把她当亲女儿看的,从父亲被流放后婆家人对她的态度就变了,那时哥哥还有希望,他们便顾忌着,如今哥哥也没了,他们觉着她娘家牵累了明家,只怕恨不得她卷铺盖走人呢。屋里二弟妹和大姑姐正陪着老夫人说话,她一进来便息了声儿,看向她的眼里带着唾弃和鄙夷,她们以前可是一副巴结嘴脸。 宇文妤也不理她们,对着婆母请了个安后便问圆圆在哪,她病好了,要把圆圆接回去。 老夫人面色不虞,“便是你的病好全了,你母亲还病着,你每看过她又来挨圆圆,不怕把圆圆也沾病了?圆圆在我这儿住一阵子,你尽管侍奉你的母亲去,什么时候她走了,你再把圆圆接回去。” 宇文妤美眸圆瞪惊怒不止,婆母这是什么话,这是要用圆圆来制肘她了?要了母亲就不能要女儿?一个是生她的,一个是她生的,休想让她舍了哪个。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五章 幸得重情好儿郎 兜头冷水透心凉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明老夫人早对这个儿媳不满了,定了亲四年才嫁过来,嫁过来两年就生了个丫头,明钰如今都二十五了,膝下只有一女,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儿子都能上学堂了。 宇文妤是宗室女,不许丈夫纳妾,明家信她有做公主的命,便由着她任,如今好了,宇文钦夺嫡失败,明家作为他最亲近的党羽,也受了颇多牵连,若祥郡王登基,只怕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他们家,家里人都劝明钰和离,别再和宇文钦那家人扯上关系了,他们的儿子有多优秀多努力他们是知道的,若当初娶了柔嘉郡主,如今的成就怕是不比那姜骥差。 偏偏娶了这个丧门星,不会下蛋的鸡,还留在家里干什么?也就她那个傻儿子还顾念旧还留着她,把她踢了,多好的女人找不着? 宇文妤也知道夫家这些人的凉薄子,这是看不上她了,她倒不在乎这些人想什么说什么,她一定要把她的母亲接到边来赡养的,母亲只有她和哥哥两个孩子,哥哥没了父亲又走了,她是母亲唯一的依靠,便是她如今在婆家举步维艰,她也要孝顺母亲。 只要明钰还顾着她,她在伯府就站得住脚,若明钰不顾她了,她带着母亲和女儿离开明家,靠着她的嫁妆过活,一样能活下去的。 老夫人不许她把女儿接走,她也没和老夫人争论,晚上明钰下职回来她同他说了这事儿,问他是不是也不待见她的母亲,若不待见,她带着母亲一起走便是了,明钰后要再娶再生她也不管,但圆圆得很她,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女儿在后院尤其受继母制肘,她是决不能让女儿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的。 明钰简直要被她气坏了,他这几忙的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妻子子大好了,他能松口气,却给他扔了个这样的难题,他一句话都没说,她便已经把后半生都计划好了,连圆圆的嫁妆她都打算好了,相识多年夫妻两载,难道他就是这样凉薄的人? 他好声好气地和妻子说:“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岳母尽管在咱们府上住着,岳母如今就剩你一个女儿,咱们不供养她还能把她放哪儿去?其他人的想法你不必管,你才是府上的主母,一应内务都由你打理,你还能让自个儿亲娘受委屈不成?” 宇文妤红了眼睛,哽着声儿委屈极了,“我以为你也这样想,借她们的嘴来告诉我。” “我怎是这样的人,我答应了阿钦要照顾你们的,若敢食言,只怕他夜里要来找我。” 明钰说着话边把她揽进了怀里,在最苦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抛弃她,他希望她也能与他共同担起这个家。 “你去把圆圆接回来吧,我今去上院给母亲请安问过这事儿,她说我娘什么时候走她就什么时候把圆圆送回来,我不想同她争辩,怕伤和气,你去说好不好?” 明钰问她:“你子还没好全,又要照顾岳母,把圆圆接回来顾得上么?会不会过了病气?” 宇文妤摇头:“我自己的女儿,你能不为她着想么?大姐带着卓哥儿来住了,母亲难道有精力同时照看两个孩子?” 卓哥儿年方三岁,却是顶纵的子,老夫人也疼他的紧,圆圆只是孙女,还不及卓哥儿受宠呢,与卓哥儿一同住在上院,不知道大人会不会厚此薄彼,圆圆还不会说话,受了委屈也说不出来,她还是得把孩子放在自个儿边才放心。 明钰也很疼他们的女儿,既然妻子顾得上,还是把女儿接回来才好。 “你要顾着些自个儿的子,又要理内务又要带孩子还得照顾岳母,忙的过来么?若忙不过来,便先把中馈交出去,待岳母大好了,你再接回来?” 宇文妤表示她可以的,这时候哪能把中馈交出去,她还是后院主母她们都敢明着表达不满了,若她失了中馈,这府里还有她们祖孙三代站脚的地儿么? 她只顾着自己和母亲女儿,把府上内务把持的稳稳的,却忽略了丈夫,老夫人给儿子塞了两个丫鬟,而明钰竟然半推半就接受了,事后明钰来找她解释,说他当时喝醉了,不知道那是谁。宇文妤凄然垂泪,她知道他变了,以前他也不是没有宿醉的时候,老夫人也不是没明示暗示过她要大度些,可明钰从来不曾有过二心,或许因为当时新婚燕尔浓蜜意,或许因为有哥哥耳提面命不许他纳妾,总之他们和和美美的过了两年,如今哥哥一死,他便纳了二色,前几还和她诉衷肠表真心,这便有了新欢,让她如何相信。 明钰也懊恼的很,近他实在压力太大了些,军营里受上司冷眼同僚打压,下了职要给父母请安,听他们的“忠言逆耳”,回了自己院里要安慰妻子敏感易碎的琉璃心,要哄哄牙牙学语的女儿,还得陪着妻子去看看卧病在的岳母,这一件件就没个顺心的。 他当时是半醉半醒的,知道那两个不是妻子,但心里便有什么东西在暗的角落里破土而出,很快占据了他心中那****的温暖绿意,一夜放纵,醒来他就后悔了,妻子本就伤心难熬,对这府里人事都抱着戒心,他这时候弃她而去,是彻底把她推开了。 宇文妤戚戚然落了一场泪,没和他闹,平静地接受了这事儿,说既然有了事实,便提做通房丫头的份例吧,以后就在前院的书房侍奉,也不必来后院了,她看着糟心。 明钰狠叹了口气,叫她:“小妤,这回是我混账了,你随便怎么处置了她们都行,我不要的。你莫因此和我生分了可好?我还是想和你一处,咱们再给圆圆生个弟弟好不好?” 宇文妤扯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昨还急着生个儿子巩固地位,今便不急了,明钰才沾过别的女子,她短时间内都不愿碰他了,她不肯碰,不知道有多少莺莺燕燕要扑上来,有一就有二,明钰终究也会成为那些三妻四妾的凡夫俗子,再也不是她心目中的才貌仙郎了。 她不知何时才能过这个坎儿,待她过了,明钰不知还在不在那边等她,儿子……随缘吧。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六章 储君未立心难安 养母养子密协商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宇文钦陨落后,祥郡王府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的宗亲,所有人都默认这位便是储君了,上门拜访送礼者络绎不绝,祥郡王夫妻俩还是如从前一般的作风,温和有度不卑不亢,刻意巴结者不受用也不得罪,真正有难者能帮则帮。 朝中人人翘首,金童本人面上平静,心里也揪着呢,皇帝却只字没提立储的事,也未在朝务上对他多加委以重任,他在江南立了功回来,还是在吏部做事,倒是常叫他带着妻儿进宫用膳,毕竟宫里实在是冷清了。 皇帝把朝上的事大致理清楚后,便放了心思来料理家事,大公主被圈在公主所,皇帝对这个女儿失望透了,再没去看过她,听皇后说如今肚子越来越大了,人却越来越瘦,看着形容可怖。皇后每看望劝慰她,让人熬制补品喂养她,大公主笑容鸷凄惨:“养好了被你们杀掉么?他迟早都要死的,我还不如就这么陪着他一起死。” 皇后这阵子也老了许多,听到这些诛心之言凄然落泪,“玉女,你还年轻,还会再有孩子的,你……” 大公主说:“把我杀了,换你再有一个孩子,你乐意么?噢,你该是乐意的,我这样的女儿除了给你们蒙羞添麻烦还有何用,若我死了,换你和父皇有一个嫡子,只怕你们都要请神还愿了。” 她失去了所之人,还将失去孩子,她如今看世间哪处都是罪恶黑暗,她把最尖利的毒针扎进体里,一半在体内,一半在体外,谁想碰她,双方都会被扎得血淋淋,她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也惩罚家人,她已经失去了所之人,也失去了的能力,不家人,也不自己。 皇帝不想再和这个疯女儿说什么,他如今把所有的关都放在了小女儿上,小女儿聪慧伶俐,比大女儿更加惜福,他定要给小女儿挑一个好夫婿,让她一生幸福。 对于皇帝来说,大女儿废了还有一个小女儿,可对于皇后来说,她就这一个女儿,怎么能不管,眼下皇帝正忙着给小女儿选婿,真的是放弃玉女了,玉女已经被降为了郡主,矮了二公主一头,若皇帝也不管她,她后的子会很难过,皇后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落入这般境地。她叫来了金童,问金童是不是想要皇位,金童目光坚毅诚恳与她对视,说是。 “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记入我的名下,便是我和皇上的嫡长子,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金童跪下来对着皇后磕了一个头,道:“多谢母后肯承认我,其实我自幼便在父皇母后膝下长大,已有父子母子之谊,只是缺个名分,母后愿给我这个名分,我万分感激。”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皇后肯不肯松口已经无所谓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松口,他不也争到了今天么?皇帝难道还有精力再扶持一个小娃娃起来和他争斗,与他同龄的宗室子弟又有哪个能与他抗衡。还有一个变数,便是如今二公主要择婿,若是皇帝后立二公主的儿子为皇太孙,那确实没金童什么事儿了,但有了大公主的前车之鉴,皇帝再想立外孙可不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混淆血脉把江山拱手让人了,而且骄傲的一辈子的皇后也不会许后让庶女爬到头上来耍威风,她除了支持金童还能如何。 皇后始终是对金童抱有戒心的,她以前很看重李玉麟,就是和大公主打了一样的算盘,想扶持亲外孙登基,现在女儿外孙都废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养子,但她是有条件的。 “我要你答应我,后你为帝,玉女便是最尊贵的长公主,无论是婉婉,还是婧儿,都不能出她左右,你可能做到么?” 金童答应了,“玉女本就血统尊贵,她如今降爵是因她犯了错,后她改过自新将功补过,自然能再升爵,我可以答应您,只要我在一,玉女便永享尊荣。” 皇后想想,他如今只是口头说说,万一后不认账怎么办,要不要让他立个字据?算了,如此不信任,伤和气,再说这种事立了字据又如何,后他不守诺言,她还能拿出来让朝臣评理么?朝臣只会诟病她护女痴狂失了公义。 皇后和金童私底下达成了协议,但她并没急着找皇帝商议这事,还是待玉女生了孩子后再提吧。 这孩子是不被人期待的产物,它大抵也明白,不想生下来受折磨,自个儿先去了,八月的某一,天还燥着,太医来给大公主请平安脉,诊出她胎心已停,腹中已然是个死胎,无****常生产,需用药物刮宫排出,只是如此一来,大伤母体,只怕……后子嗣艰难。 又是这句,这些太医尽是些庸医,当年婧儿的孩子夭折,他们也这样说,他们就没一点儿补救措施么?婧儿是受了药物重创才伤,这个孩子正常死去,怎么会大伤母体呢? 太医有苦难言,妇人小产本就伤,更何况是头胎,还是养到这么大的胎儿死了,不是正常的瓜熟蒂落,要用药物引产,怎能不伤,更何况大公主存心折腾自个儿,知道孩子不能活,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她怕生下个健康可的孩子来,要遭受那些人的毒手,她怎么忍心,还不如她慢慢了结了,让他死在腹中,没那样多痛楚。 这个孩子迟早要死的,也没谁为它伤心,帝后只让太医给大公主调理,调理好了子,后她再嫁再生重新开始都是可以的,这段苦难子终会过去,她还年轻,路还很长。 至于那产下来的死胎,皇帝本来是说扔到乱葬岗去,这个孩子是皇室的耻辱,他看了就会想起至今还在逃窜的陈国余孽,恶心透了,在他看来,这不是他的外孙,这是余孽之子,还是把他女儿害成这样的元凶,他怎么能产生哪怕一丝怜悯。 皇后对这个孩子是半半恨,毕竟流了女儿一半的血脉,若随意处理了,只怕玉女醒来会更恨他们,她让宫人把这个孩子送去惠国寺超度,都是大人种下的孽障,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无法接纳他,希望他早转生,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七章 金童棒喝点浑人 皇后哀己怨养女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大公主醒来后得知自己的孩子已不在了,不哭不闹,不吃不喝,想追着她的孩子而去。 皇后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大公主目光悲怆望着她说了一句:“你有多我,我就有多他,你们做了这样的事,就要做好失去我的准备。” “你对你的母亲有多残忍,你的孩子对你就有多残忍,你都不你的父母,还指望你的孩子会你?你别去追他了,他不会喜欢你的!” 大公主心里一颤,眼中似有什么破碎了,循声望去,说话的是金童,那个她从小就很敬,但在这么多琐碎事中磨光了感的哥哥。 大公主忽而如发狂的猛兽一般跳起来要扑到金童上去撕咬,眼睛赤红带着嗜血的恨意:“你胡说!他不会恨我,是你们bi)死了他,他只会恨你们!他在等我,等我陪着他走过那段路,他一个人很害怕的,他还那么小,在路上会有小鬼欺负他,他在呼唤我,我马上就来了,不要怕,别怕。” 她真的是疯了,失去了人和孩子,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若不是皇后拦着,金童就要一巴掌打醒她,“害死他的人是你!要不是你鬼迷心窍和凌星珠胎暗结,他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把他孕育出来又保不住他,你才是罪魁祸首!我看你就是子过得太舒坦了,大家都好生护着你,才让你不知珍惜肆意挥霍,你把父母对你的当成你叛逆任的资本,你看看你的父母,他们为了你付出了多少,父皇担了多大的压力才能保住你,母后生你把你养到这么大付出了多少心血,你还有没有心!你怎么能这样自私,我们陪了你二十几年,比不得凌星几句甜言蜜语,他给了你什么?他连个名分都没有给你,值当你这么为他寻死觅活?你怕是还活在梦里,你想死是不是?别死在宫里,你这就出宫,你看看凌星会不会来接你,还是你的孩子会来找你?我告诉你,离了父母的羽翼,你连温饱都成问题,更别提去追逐那些风花雪月!到你真正要饿死街头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如今处锦绣堆里说的寻死觅活有多可笑!” “够了!金童,没看到她状况很不好吗?她刚伤了子,你还来刺激她!玉女,你养好子,就是对爹娘最大的回报了,你也顾着我一些,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走了让我怎么办,你难道真的……如你哥哥所说,对父母没有一丝一毫的吗?我们才是生养你的人呐,凌星他为你做过什么,怎么就能把我们对你二十几年的疼都比下去呢?” 父母对子女的远超子女所回报给父母的,玉女不是个孝顺的孩子,但皇后还是相信,她只是还小,等她长大了懂事了,就知道孝顺父母了。 大公主子在颤抖,她不是不父母,她只是自己更多一些,她的父母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可以把最珍贵的宝物捧到她面前,为什么就不能把她喜欢的人送到她面前。 金童看她这样,也懒怠再说了,要不是怕帝后觉得他不作为,他还不屑这“忠言逆耳”呢。 婧儿又送了家书来京里,慰问父皇母后和妹妹们,书中未提她怀有孕的事,尽是些客的关怀,她实则很烦这些,又不能不写,写了他们也不回信,她下回还得接着写。 金童给皇帝报备过了婧儿的孕事,没告诉皇后和大公主,这母女俩一个德行,不许别人过的比她们好,当然他对皇帝的说辞是怕她们多心,皇帝对这个养女的事不太上心,听一耳朵就是了,也没刻意告诉皇后,但皇后在玉女况稍稳定后便同他提起了过继金童的事,就由不得他多思了。 “你以前不是防着他么?总觉着不是自己生的靠不住,一直觉着他偏疼婧儿忽视玉女,如今不怕了?” 皇后道:“金童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信得过的,我以前是想拼着自己生一个,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哪会考虑养子呢,如今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咱们此生于子嗣无缘,过继金童总比过继别家的孩子好,你一直上心培养金童,别说不是为了这个,燿哥儿兄弟俩一出生你就在燿哥儿额上点了一颗痣,难道不是怕后混淆储君?” 其实一直以来更看重金童的是泰安帝,皇后嘴上说着把他当亲儿子看,实则心里在为女儿和外孙打算,她甚至想效仿前朝,让大公主登基为女帝,不过大公主明显没这个资质,她便想培养外孙,如今实在是没法子了,才会提金童的。 皇帝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他不喜欢别人揣测他的心思,要立谁,什么时候立,都是他说了算,他想给就给,但他们不可以抢着要。 “婧儿怀有孕你知道吗?” 皇帝只消这一句就能把皇后和金童说得好好的盟约给瓦解了,皇后惊怒:“她有孕了?太医不是说过她伤了子不能有孕么?为什么又有了?玉女的孩子没了,她就有孕了?我就知道!说什么她是玉女的福星,我看分明是她把玉女的福气都吸走了,否则为什么玉女越过越苦,她却越来越顺遂,当年在白马寺抽的那几张签文,玉女的签果然是应了,她如今多惨呐,婧丫头却能柳暗花明,她若是玉女的福星,应该给玉女挡灾才是啊,可你看看每回她们一起出事,她总是小伤小痛无伤大雅,玉女却元气大伤,那次断手,这次失子,宇文婧分明是把她的幸福建在玉女的痛苦之上!让她回来,我要好好审审她!” 皇帝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他的皇后,玉女会变成这样实在是不意外,就像了她娘这不分好赖的子,他倒没有把玉女的伤痛怪罪在婧儿上,如今提起这话只是挑拨一下皇后和金童的心思,让皇后别再来掺和立储之事。 “她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可能这辈子就这个孩子了,也不容易,你干嘛折腾她?他们就是猜到了你这样的心才没敢说,金童已经告诉我了,你可别把对玉女遭遇的不忿撒到婧儿上去,玉女落胎和她有什么干系,难道婧儿不怀这个孩子,她就能平安生产了?” 话是这么说,但皇后就是意难平,以前玉女断了一只手,婧儿断了一只脚,玉女的断手一辈子好不了了,婧儿的脚却养几天就好了,如今她们姐妹俩又遭遇了类似的事,明明太医都断言婧儿不会再有孩子了,她却奇迹般的怀上了,而原本健健康康的玉女,却在这一遭失子后被诊断子嗣艰难,怎么会这样呢?玉女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婧儿只是她的替,她的侍女而已,该落得终残疾的是她,该终无子的也是她,玉女才应该得上天庇佑一生顺遂,她们的命理分明是反了,是不是有人篡改了她们的命理,要不然玉女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管,就算天意如此,她也相信人定胜天,她要让自己的女儿占据那条凰图大道,什么金枝含露向朝阳,梧桐空枝候主归,她的女儿才是金枝玉叶凤凰朝,宇文婧才是那个零然孤苦的女子。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八章 皇后母女妒意燃 金童防范于未然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金童在家里受到了皇后的传召,没说让他带王妃和燿哥儿他们进宫,他猜不是为着家事,以为是之前说定的那事儿有苗头了,他兴匆匆进宫去,在坤仪宫看到皇后沉的脸色,心里颤了一下。 皇后望着他笑了笑,问他:“婧儿怀有孕了,这是喜事呀,怎么没告诉我?” 金童稍一思索便知是皇帝说的,实则他连皇帝都不想告诉,可总得有人知道,婧儿的孩子又不是大公主这样来路不正的,躲躲藏藏也太委屈她们娘儿俩了,更何况婧儿不能在家里藏几年不出门,泉州那块儿总会有人知道,若皇后从别处听到了消息,更得疑他们的用心了。 “玉女如今这样,我们怕您闻讯思她更伤,也怕玉女受刺激,便没说,想着等玉女况稳定了一些再告诉你们。” “那怎么就告诉陛下了呢?在你们看来,本宫没陛下大方,也不及他待你们温是不是?” 金童道:“并非如此,父皇心系朝堂,对于养女的事能上几分心,母后才关心子女事,我们怕您悲意交加更伤,才忍着没说。” 悲意交加会伤,那只悲不喜岂非更伤?当然皇后听说了养女的孕事并无喜色,是悲上加怒,那确实更伤了,金童这个出发点倒也没错,可他难道不知她为何会愤怒? 金童知道,却不打算改变,在皇后眼里,他们就不能比大公主过的好,大公主如今很惨,他们只能比她更惨,尤其是同为女儿的婧儿更受皇后挑刺,她怎么能容忍养女过的比亲女还好呢? 大公主自甘堕落,凭什么让婧儿陪着她堕落,她自作自受,凭什么让婧儿给她垫背,听皇后的语气不大善良,他早便叮嘱过婧儿和姜骥防的严实些,若皇后真这样丧心病狂,别怪他秋后算账。 皇后让金童回去了,不得不重新考虑起和他的盟约来,如今看这趋势,这兄妹俩都是白眼狼,后金童上位,定然会把他的同胞妹妹捧起来,她得和皇帝好好商议这事儿。 收到京里来信,婧儿怀胎已经七月了,听说皇后知晓了她的孕事,而且心有不忿,她很担心,上一个孩子也是在这个月份离她而去,姜骥抱紧她,让她不要担心,有他在,他绝不会再一次让他的妻儿受到伤害。 婧儿问他:“如果她们害死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姜骥说:“我会屠他们满门。” 婧儿忙堵住了他的嘴,“别胡说。”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说呢。 姜骥自认为算个忠臣,但不愚忠,帝后若无视他们姜家的功劳要对他的妻儿下手,也别怪他拥兵自重。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有这个机会伤害你,她们越是见不得你好,你越是要过的好,后带着咱们的孩子一起回京,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让那两个孤寡女人眼红去吧。” 婧儿轻笑,让他快别说了,在背后说皇后母女的坏话,万一被她们的耳目听到了,又惹出许多事端来。 既宫里都已经知道了,婧儿也就没必要瞒着了,泉州早有了风声,说她是在闭门养胎,她便承认了,但还是闭着门,一直闭到孩子平安出生了,她才愿意露面。 婧儿这个孩子是二月怀上的,产期在腊月,由于她没给宫里报备过,皇后便也装不知道,什么都没给她送,金童会准备好的,但碍于前事,他也不放心用京里的产婆了,相信姜骥会给婧儿找好的。 这个孩子可能是婧儿这辈子唯一一个孩子,夫妻俩都很紧张,正好婧儿临产时也快过年了,姜骥提前几请了年假,在家里陪着婧儿待产,有他在婧儿安心了许多,腊月二十五她发动了,在姜骥的殷切嘱咐下进了产房,生了半晚上,破晓时分产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个子不大,但嗓子不小,听着就有劲儿,姜骥喜不自胜,抱着女儿来到婧儿边,让她看看他们的结晶,这个孩子是破晓时分出生的,他们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朝阳。 婧儿带着满足的笑意睡下了,姜骥亲了亲她和孩子,上天还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弥补了他们之间的裂痕,他会好好珍惜这娘俩,让她们此生幸福无忧。 姜骥夫妻俩的女出生,算是泉州城大的一桩事了,因为年前家家事多,婧儿还在坐月子,府里又没有长辈主持,这天寒地冻的,他们也不想折腾孩子,就没办洗三,想着等天气暖和了再办个满月宴,但女儿出生他们还是正式给京里报了喜,国公府送了很厚的迎生礼,宫里倒是淡淡的,大概皇后真是没法欢喜,对这个养女的厌恶已经到了连面子都懒得做的地步了。 宫里不准备,金童会准备,他可是很稀罕外甥女的,让王妃准备了很厚的迎生礼,还收拾了一些燿哥儿兄弟俩小时候的衣裳送去,虽然婧儿生的是个女儿,小时候穿穿男娃衣服也无伤大雅嘛。 皇后冷眼看着金童为了亲妹妹和外甥女忙里忙外的,全然不顾他还有一个妹妹躺在上形容枯槁,大公主听说了婧儿有孕的事,笑的癫狂又狠,她说:“她竟然有孕了?苍天真是不长眼!你知道我为什么和李玉麟闹成那样吗?因为李玉麟从来都不我,他的人是宇文婧,他娶我只是为了离宇文婧近一点,你说,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意思?要不是他不忠在先,我怎么会被凌星哥哥打动!你当我天生就不贞么?” 皇后母女俩终于找到了一个为自己开脱的理由,皇后迫不及待地叫来了皇帝,让皇帝听听这番言论,玉女如今会变成这样,都是那两个害的,李玉麟敢欺骗玉女的感,他该死!宇文婧敢破坏玉女的婚姻,她也该死! 皇帝乍然听到这番言论,心里有几分疑惑,但不似皇后那般癫狂,他只问玉女:“你和李玉麟成亲后,婧儿便跟着姜骥去泉州了,便是他们婚前有什么,也影响不到你吧,而且李玉麟便是有二心,但他也不曾纳过二色,倒是你,若说你对李玉麟深义重,怎么这么快就投入了他人怀抱,难道是他们bi)你和凌星私通?” 他对这个不知悔改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话再难信任,她们母女俩一个德行,出了事就知道怪这个怪那个,从来不知道检举自己的罪行,玉女出事至今,从没说过一句知错,在她心里她没错,所有人都对不起她,所有人都在破坏她的,她能数出所有人的错处,唯独看不到自己的。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三百九十九章 皇室有女待闺中 金童牵线点妹婿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皇帝虽说不屑这母女俩推卸罪责的行径,但心里还是有了个疙瘩,他让人去打探这桩旧事,也没查出什么异样来,要么是他们藏的太深,要么是他们还没生出点什么,就各自嫁娶了。 皇帝想想还是把金童叫来问问,金童倒大方承认了,只说是少年时的懵懂意动,后来各自嫁娶也就是了,姜骏从小就围着婧儿转,如今两人成了叔嫂,不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李玉麟便是曾经有点想头,都各自嫁娶了,而且分别两地,还能生出些什么来不成? 皇帝也觉着是这样,李玉麟当初的表现是可圈可点的,他和皇后如此护女都挑不出一丝错处来,是他的女儿不惜福,红杏要出墙,满园色也留不住,虽然这么说自己的女儿不太好,但玉女表现出来的种种就是这样。 皇帝没再理会这母女俩的闹剧,开年了,婉婉十九岁了,还没定亲,他实在很焦急的,定了亲过六礼也得两年,虽然他是不急着把女儿嫁出去,但经了玉女这桩事,皇室女的风评可不太好,这下皇帝的女儿也愁嫁了。 二公主虽然怨死了大公主,但面上还得表现出温婉妹妹的态来,两人都住在公主所,二公主得空会去看看她,当然大公主很少见她,看到艳明媚的妹妹在眼前晃悠,她眼睛扎的难受。 二公主偏要去扎她的眼,不仅要扎她的,还要扎皇后的,她自认为对皇后是很敬重的,皇后以前待她也不错,从大公主出事后就对她态度恶劣了许多,还给母妃吃排头,好似大公主的悲剧是拜她们所赐一般。她要择婿,也是父皇和母妃忙里忙外,连宫外的哥哥嫂子都会帮着相看,就皇后没事人似的,成里只说要照顾女儿,母女俩成天呆在那暗的屋子里,两张脸一样的郁刻薄,两个鬼见愁。 听说泉州的姐姐生了个女儿,皇后母女俩气坏了,怎么能不气呢,皇后一直就自命不凡,觉着自己和女儿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没人比得上她们,她和婧儿姐姐都得屈居大公主之下,捧着大公主的臭脚说真香,可现实呢,她和姐姐谁不甩大公主几条街?宇文媛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如今还被降位郡主了,那她就是这辈唯一的公主,宇文媛这辈子是没法和她比了,不仅不能和她比,连婧儿姐姐都比不上,金童哥哥若是登基,婧儿姐姐的份比她都不差呢。 所以嘛,她如今就乖乖地去给父皇尽孝,哄得父皇给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多准备些嫁妆,若她肚子争气,赶在父皇在位时生下了孩子,外缠着父皇给她的孩子一个爵位庇荫就再好不过了,另一面也要和哥哥嫂子打好关系,搞不好后就得在他们手底下讨生活了呢,她和婧儿姐姐关系一直都不错,她继续维持着,后便是父皇过世了,她的子也不会差的。 金童给妹妹做媒,介绍了王妃娘家一个表弟,是个小才子,出不俗,父亲是史书舍人,祖父曾经位列九卿,如今致仕荣养,纯正的书香世家之后,只是年方十六,比二公主还小三岁,但人才品是真不错,要不然金童也不能介绍给自己的妹妹了。 皇帝听金童把这小子夸出花来,便让金童带来看看,这第一眼他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乔卿云,文文弱弱秀秀气气的,皇帝看了不大满意,他不喜欢这样娘气的,男子还是要有些野血,更何况这小子还比二公主小三岁,这是嫁丈夫还是养弟弟呢? 何词应小公子被家中揪着来皇室相亲,结果脸正主都没见着,第一关就被老丈人刷下来了,他也不想尚主,被刷下来了才好呢,他又能和他一干好友去踏青游玩曲水流觞了,他才十六呢,急什么成家立业。 他是不急,家里人很急,他是父母独子,家里觉着他不是做官的料,俗事人也不懂,常担心他后如何顶立门庭,前阵子夫人那嫁入皇室的外甥******说媒,他第一反应是不行,这大公主刚闹出这样的事,他哪敢让儿子尚主啊。夫人却说试试也无妨,二公主比大公主好的多,他们不是愁儿子后养不活家人么?那可好,让他嫁给公主,后不用他养家糊口了,他只需哄好了公主,公主会养着他。 何舍人听着好像是这个理,便让儿子去试试,结果倒是他们白欢喜了,公主是想尚就能尚的?他们的儿子连进士都没考,就一个举人功名,家里又不是大富大贵的,凭什么尚主? 没成就没成呗,他们家也不是光想着攀龙附凤了,还是抓抓儿子的学问是正经,但何小公子不服管教,常常这一刻还和父母说的好好的,下一刻便不见人影了,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京里各条街他们都能晃dàng)。 这二公主闲来无事出宫来王府串门,看看她白胖可的侄儿们,燿哥儿兄弟俩如今三岁了,会跑会闹,生的玉雪可,子又活泼开朗,尤其是小些的烨哥儿,一见了人嘴巴就不停,如今正是学话的年纪,和谁都能说上几句,二公主也很稀罕他们,王妃常带着他们进宫来玩,若有阵子没来,皇帝就要念叨,二公主没什么拘束,自个儿便寻过来了。 二公主到了王府直奔正院去寻王妃,王妃说小兄弟俩去园子里钓鱼了,二公主也不多呆,去园子里寻他们,却还看到了外人,是个蓝色衣裳的小公子,没怎么见过,可能是王妃娘家的亲戚吧? 果然,她走近之后,听燿哥儿兄弟俩喊他舅舅,小公子规规矩矩对她行了个礼,她点了点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长的还好的? 有外男在,二公主不好久呆,让燿哥儿兄弟俩和她回去,他们不肯,缠着舅舅玩耍,他们的小舅舅倒是懂礼,说今还有事,改给他们带好东西来玩,对着二公主辞了一礼便走了,二公主大胆地望了他的背影一路,没想到在垂花门转角处时他也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对上,二公主一瞬羞赧,真是美色误人,贪看美人被抓包了,多尴尬呀,不过他为什么也要回头看她呢?说不定在他心里,她也是个美人?意识到这点二公主心里有点儿小窃喜。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章 公主小计试郎君 坚贞勇敢好儿郎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泰安帝近来有些伤神,他没看上的何家小子,他闺女看上了,在郡王府见过一面后,她便有些意动,回了家倒是没说,只不过将皇帝给她相中的人都挑剔了一遍,没一个能入眼的,皇帝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说喜欢文人,皇帝就明白了,这是有意中人了。以前婧儿择婿时也是这般,一开始说都听父母的,后来说喜欢武将,是因为有了姜骥。 这般想来,这二人都是心有所属的,唯有玉女当初不曾表明过态度,他们说李玉麟好,玉女便嫁了,后来一点都不好。 也是因为大公主的悲剧,皇帝才倍加看重小女儿的婚事,旁的都能退一步,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即使那何家小子连个进士都没考上,又比二公主小三岁,看着不太懂事,但只要二公主喜欢,皇帝便了,他对女儿说:“这是你自己看中的,可别后又不满意了,闹出些别的事来。” 他这么一说,二公主倒还犹豫了,她就见过何词应一回,只是觉着人长的好,待人有礼,这第一眼能看出什么呀,万一这是个表里不一的,婚后才看出来,她倒是能和离,但谁一成亲就是奔着和离去的呢?能从一而终还是不要二嫁的好,她得再看看。 二公主这么冷静理智,让皇帝欣慰不少,还是小女儿省心。宁贵妃也经过多方打听,知道何家人口简单家风清正,那何家小公子没什么不良嗜好,就是有些贪玩,瞧着还不到成家立业的年纪,她也希望女儿能嫁个成熟稳重的人,就像姜世子那样的,将婧儿护的妥妥的,这何家公子瞧着不是良配。 二公主自己就更有主张了,她找了一个美貌宫娥扮作富家千金出门遇险,被何词应他们一群年轻小公子救了,美貌千金对着他们大献殷勤,其他几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意动,千金尤其对何词应最殷切,瞧着是恨不得以相许了,问何词应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她好让家人上门致谢。 这听着倒有些话本里的意味儿,美貌千金出门遇险被贫穷书生所救,对其一见倾心不顾家世悬殊要以相许,不过何词应可不是贫穷书生,他家中算不上大富大贵,好歹也历代为官,底蕴可不薄,这些话本看看就成,真要遇着了这样的,他只会觉着这女子轻浮,才见了一面就要以相许,她就如此恨嫁?再说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独自带着丫鬟外出,她的长辈父兄呢?也就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穷书生才会臆想这等美事,他见过的大家闺秀边丫鬟婆子成群,迈一只脚有十几双眼睛盯着,除非家中有意放纵,否则想私通外男可不太切实际。 边一干同窗好友起哄,何词应只是笑笑,劝姑娘早些回去吧,外头坏人多,后莫要独出门了,至于他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姑娘家住何处姓甚名谁,他都不提。 这姑娘是受了二公主的指派,要试出些花来的,她委屈道:“我本是大户嫡女,母亲早逝,父亲续娶后母生了弟弟,便看不到我了,祖母也嫌我是个女子不能传承香火,我素在家中是个木头人,想出门也无人管我,明是我母亲忌,家中已无人记得了,也无人cāo)办,我今是带着丫鬟来山寺还愿的,马车半路坏了,车夫在路上修,我便先带着丫鬟上来,没成想世间险恶,幸得几位公子相救才避过这一劫,如今我也怕了,只是回程也怕遇到艰险,几位公子可否送佛到西,将我送到山下,和我家车夫汇合了,我便安全了。” 说的倒是这个理,都是年轻意气的小公子,又是美人求庇护,他们哪能不管,何词应随大流跟着送了一段,在山下碰到车夫却发现车还坏着,姑娘可怎么回家呢?还不待姑娘向何词应求救,便有一人大方的让出了车驾,要送这位姑娘回去,倒让姑娘无法再给何词应制造机会了,但就这初试,还是合格的。 这姑娘自然不能被送回家,她在天香楼下了车,说看到了表姐,过去和表姐聚聚,让表姐送她回家,便给了些赏钱遣车夫回去了。 二公主得知了何词应的初试结果,心中也较为欢喜,她的眼光还是可以的嘛,这何词应也算争气,若被她一试便鞠了马脚,可太跌她的面子了。 不过二公主不会如此轻易就接受一个人,她的终大事务必要好生斟酌,初试过了还有二试三试呢,初试试色,二试便试勇,父皇说了,男子可以文弱,但不能懦弱,像乔卿云虽然也文弱秀气,一开始入赘礼亲王府被人诟病吃软饭,后来却用成绩让别人闭上了嘴,他在翰林院表现不俗,李玉麟没了之后皇帝最满意的年轻文臣就是他了,当初说他只会作诗不会做官,如今可要道一句看走了眼,乔卿云称得上雅俗共赏秀外慧中。 二公主也对这位堂姐夫感官很好,觉着婷堂姐嫁了他实在是美满的很,当初要不是她年纪小,父皇还想把乔卿云留给她呢,而她那时也不屑捡姐姐们挑剩下的,乔卿云再好她也不要,她觉着到她谈婚论嫁时定会有另一个合适的人出现,何词应说不上惊才绝艳,但她看到的第一眼就满意,大概人与人之间也讲个缘分,眼缘也是缘。 何词应和几个同窗去白马寺踏青,二公主安排了刺客夜袭,不伤人,就吓吓他们,看看何词应是不是一见了刺客就吓得走不动道了,结果倒让她惊喜了一番,这何词应看着文文弱弱的,还有几分侠气,听说寺里闹贼,他捡了根木棍跟着僧人一起去防御外敌,看着还有几分蠢蠢动,要不是有僧人拦着他,怕他还要冲出去杀敌呢。 事后二公主听了,觉着这人有是有勇,但瞧着是匹夫之勇,宫人便道也不能如此说,他们又没见过何公子的武艺,说不得他武艺不俗,那叫学以致用,怎么是匹夫之勇呢? 二公主但笑不语,不管怎样,这人还是蛮让她满意的,既是试勇,若他听说有贼寇来袭躲在房里瑟瑟发抖,她该恼了,这一下就把他踢出了局,不再看一眼。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一章 父女考核准姑爷 忠孝仁义怎取舍 二公主对父母说了这两回的测试结果,宁贵妃和她一样高兴,若真是个这么好的孩子,她也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倒是泰安帝不屑,“这些小把戏能试出什么?你们女人家就是浅薄。” 这话可得罪了所有的女人家,宁贵妃不敢说,二公主可不满了,“我哪里浅薄了?好好好,我浅薄,父皇可出个高深莫测的主意来?” 泰安帝狡诈一笑,问女儿:“第三回是试什么?” 二公主说:“试仁。”既勇且洁自好,再试试这个仁,若是良善之辈那便能嫁了。 皇帝便道:“百行孝为先,为人在世,智勇仁义哪个能缺?你将这几样分开来试是不可取的,便说这第一回,他确实不为女色所动洁自好,但你是否忘了,在荒山野岭中一个弱女子遇险,想求他送回家他也不愿,是否太过冷血呢?若因他惜羽毛,这女子独归家,归家途中再遇险失了贞洁或命,这便是不仁;第二回合,他知道寺中有贼寇来袭,不惧恶霸举棍自卫,确实称得上一个勇字,可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有句话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并非精修武艺,只怕也是三脚猫的功夫加些少年人意气罢了,他这一遭轻率出击便是不智,再差一些的况,若这回真是贼寇来袭,他鲁莽出动被贼寇伤害致死,对他父母是多大的打击,这便是不孝。你还觉得他这两回都做的很好么?” 泰安帝不愧是为君者,这一番话说出来便让宁贵妃母女俩信服,果真是比她们高深许多,可二公主不乐意了,她看中的人,父皇干嘛这么损呢? “话是这样说,可忠孝仁义本便很难顾全,若像您这样说,那些将帅世家,祖祖辈辈都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对国家君主来说他们是忠臣名将,可对他们的妻儿来说难道不残忍么?连名臣强将尚且如此,何词应只是一个年轻的小书生,怎能做得比他们还好?” 二公主说的也是这个理,但皇帝也不乐意了,她还没和何词应定亲呢,怎么就这么护着他了! “忠孝仁义确实很难顾全,这便需要取舍,第一回合他勉强算是过了,因为他边还有旁人,不到非黑即白的地步,若只有他一人,他不送那女子归家她可能会遇险,他送了那女子归家他可能会名节不保,这才是真正需要他取舍的,但第二回合,他明显取舍不当,说句难听的,那寺里的僧人与他有何干系,值当他舍己护人?当时那样的况,他应该和他的同窗一般躲在屋里不出来,若贼人真欺上门来他再防卫,毕竟他轻率出动,说不得还帮了倒忙,寺里僧人还得分心照顾他,而他若真的出了事,真正伤心的是这些僧人还是他的父母?” 父女俩为了这两个回合险些争论起来,二公主便说那请父皇设个高明的局,能同时考验他的忠孝仁义智勇坚贞。泰安帝笑笑,他当然要试。 何词应觉着他近来有些霉,怎么总遇上些乱七八糟的事啊,看着跪在他马车前的祖孙俩,他很焦灼。 今何词应去他家的田庄视察收成,他的父母说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眼看着都要成家立业了,还什么都不懂,后娶妻生子可怎么担得起这一个家啊。 何词应很不满父母总是看扁他,好似他离了父母就会饿死一般,也太小看人了,他长到这么大,有手有脚有脑子,如今不敢说养家糊口,养活自个儿还是可以的。 这对祖孙是在他去田庄的路上突然窜出来的,拦了他们的马车求人,祖孙俩都衣衫褴褛的,看着像乞丐,应该就是乞丐,那老乞丐拦了他的车不住磕头,用北地的方言说他的小孙子生了重病,求好心人帮帮他,给他的小孙子看看病。 祖孙俩形容着实可怜,何词应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便让他们上了他的马车,让车夫掉头回城里,给孩子看病。 老乞丐跪在车厢里连连磕头谢恩,马车颠簸,他没跪稳头磕在坐垫上,立刻便印了一个黑印子出来,他尴尬极了,忙用手去擦,却越擦越脏,他的手也不干净,这可太让他无地自容了,跪在车厢里局促不安,双手揪着脏兮兮的衣裳反复揉搓,似乎这样便能将他的手擦干净,可他的衣裳也不比手干净,当了乞丐哪还能和干净二字沾边呢。 何词应叹了口气,拿一张素白的帕子沾了些茶水让他擦擦,老乞丐颤抖着手接过了,却给躺在怀中的小孙子擦了擦脸,小乞丐擦干净了脸,便露出了干净隽秀的容貌来,看着还白嫩的,不像老乞丐历经风霜粗糙沧桑,若换干净漂亮的衣裳,也是个讨喜的孩子吧。 何词应让他坐着说话,老乞丐哎了几声,把腿弯曲着坐在了车地板上,坐得端端正正的,尽量不挨到主人家干净漂亮的马车,何词应看了有些眼酸,年轻人嘛,满心满眼都是美好,总是看不得苦难的。 他和老乞丐路上说了些话,问他怎么行乞了,以前是干什么的,这孩子的父母呢? 老乞丐连连哀叹了几声,说他原是梁国人,战乱起后国破家亡,他也断了一条腿,跟着流民一起逃亡,逃亡途中户籍什么都遗失了,便被官府归于难民一列,人人见了他们都避着走,便他还有一把力气,也没有哪家会要这样的工人奴才。小孙子并不是他的亲孙子,是在逃亡途中被一对父母遗留下来的孩子,当时那样的年头四肢健全的大人尚且难谋生,更何况还带着个这么小只会吃喝不会干活的孩子,他的父母遗弃了他,老乞丐发现他时,他饿的连哭的力气都没剩几口了。与老乞丐同行的人看到了这个孩子,商量着说不如把他卖了,还能挣一笔。当时他们虽然逃亡,但并不是灾荒年间,沿途乞讨或偷些庄稼吃都是能填肚子的,所以这孩子在路边被一群乞丐捡到了,倒没人说要吃了他,不是饿到快死的时候,谁会想吃同类呢? 老乞丐觉着这么小的孩子谁会买,送到好心无子的人家去,怕人家不要呢,一个乞丐的孩子,病怏怏脏兮兮的,他们不能收养个健康干净的? 老乞丐思来想去,舍不得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呢,便把他带在了边,想着后有合适的人家想收养他,再把他送去,结果一养就养了六年,一个老乞丐边跟着的小乞丐,谁会来问津呢。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二章 好心救人成坏事 来路不明慎收留 收藏网址下次继续看:。 何词应被这老乞丐的善良打动,怜悯这祖孙俩处世艰难,决定伸出援手,不仅给小乞丐看了病,还收留了他们在田庄上干活,小乞丐叫元丰,小乞丐是一个秋里被他捡到了的,便叫元小秋,何词应收留了他们之后,想让元小秋去京郊的私塾读书,可他没有户籍,何词应犯了难,他也不太懂这些,只得告诉了父母,求父母帮帮忙。 何舍人训了他一顿,让他把这祖孙俩赶走,“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你就敢接纳收留?万一他们上背了案子,万一他们是梁国余孽呢?你也不怕惹祸上?京里京外这么多乞丐流民,就连常年行善的祥郡王府都只是定时施粥放假,你几时见过他们收留人?给他们治了病,让他们吃几顿饱饭就仁至义尽了,你还想供人读书,帮着他娶老婆不成?你有几分本事就去行侠仗义了,你自个儿先娶到了老婆再说吧!” 何夫人也劝他:“天下可怜人多不胜数,你能帮到几个?下回再有难民乞丐窜到你跟前来,你帮是不帮?京里比咱家有钱有势的多了去了,人家都不沾手,自然是有原因的,你怎么能当这出头鸟呢?” “能帮一个是一个,他们也不是白吃白住,不是让他们在田庄上做活计嘛?” 何词应觉着父母太冷血了,读那么多圣贤书,圣人常说善仁二字,救死扶伤难道不是人之本责么? 何舍人想让儿子撞撞南墙,让他知道好人不是这么容易做的,勒令家中的管事不许帮他跑这些事,何词应也不认输,找遍了亲戚朋友,他最先去的就是王妃表姐家中求援,王妃是多冷静理智的人,哪能帮他这个,也是如他的母亲一般劝了他几句,何词应不大高兴,但连亲爹娘都不帮他,他也没立场去强求亲戚帮忙,自个儿再想想办法吧 。 结果还不待他想办法,大理寺的人就来找他了,说他窝藏官奴。 他可是惊呆了,他一个家世清白根 根正苗红的好少年,时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说大慈大悲,怎么也称不上坏人吧,这怎么还窝藏官奴了? 大理寺的人是直接找上他家门的,他也是官家之后,大理寺的人给了几分薄面,何舍人一问,便知是何词应那救济的祖孙俩出了问题。 元小秋确实不是元丰的亲孙子,他是官奴之后,他的祖父在任期间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泰安帝亲派人抓他进京受审,判了斩首示众,家中男丁被流放,女眷被充为官奴,元小秋当时刚满月,自然不在流放之列,跟着他的母亲祖母们被充为了官奴,在被拉到人牙市场供人挑选的前一夜,家中忠仆元丰买通了狱卒,把元小秋偷了出来。 元丰是元家家生子,几辈人都忠心侍主,他带走了小主子后便开始了逃亡生涯,官府发现元小秋不见了之后派人去追捕,元丰躲避途中跌下山崖断了一条腿,后来虽侥幸逃脱了朝廷耳目,却带着个孩子不知该如何谋生,他是奴籍,小主子刚出生家里就出了事,也没上户籍,而且官府已经报了他狱中夭亡,元丰一个奴才,哪有法子再给小主子上一个户籍。 元小秋渐渐长大,元丰怕他受前事影响,没告诉他世,只说是他路边捡来的弃婴,两人祖孙相称。他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事都尘埃落定了,他们又得了贵人相助,好子要开始了,小秋可以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般读书识字,过几年学门手艺,赚了钱可以娶妻生子,从此过上市井小民的生活,元家的荣华富贵都烟消云散了,小秋没有享受过那些,也不会眷恋。 没想到就上户籍这茬就出了大问题,元小秋的世没人怀疑,他七年前还是一个小婴儿,谁会认得他,只是要给他上户籍,元丰总得出面,何词应是想让他们落实祖孙的份,那么元丰的过去就得追溯,元丰本来是有些害怕的,担心被人查到他的出,但又抱了些侥幸心理,毕竟事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又只是个不起眼的 的奴才,没人会记得他了吧。可偏偏就有人记得,连带着把元小秋的份都牵出来了。 何词应有些难置信,元丰看着老实巴交的,怎么会是偷带罪官旧主出逃的奴才呢?而且这事他觉着元丰做的不算错,罪官犯事禍及家眷是理所应当的,她们就算不曾犯过罪,但她们享受了家人剥削来的民脂民膏,就得和家人共患难,一起承担这罪责,可元小秋那时刚出生,并没有享受过家人带来的锦衣玉食,怎么就要赔上一辈子为家人的过错买单呢?又不是谋逆的大罪,犯得着连婴儿都不放过么? 他心里想的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不敢说的,他的父母也在为他说好话,说何词应年纪小被人蒙骗了,那祖孙俩是官府逃奴,尽管去抓就是了,就在田庄上,他们绝不包庇。 何词应有些焦急,问捕快若抓住了他们要如何,捕快说他们逃脱罪责要罪上加罪,念在元小秋当初没有自主意识,便不加重他的罪行,只还是给他烙上官奴印记,后都难以洗清。原本这印记在他被判为官奴那一刻就得烙上,只因他那时年纪小,怕这么小的孩子受不了火烙之刑,官府法外开恩,让他满了十岁再烙,也是因为没有这个印记,才让他在外逃窜了多年,如今被抓回去了,立刻就得烙。 至于那挟官奴出逃的元丰,原本元家主子们入狱后,元家的下人就被发配到牙行了,要再行转卖,元丰自个儿就是偷跑出来的,再去偷了小主子偷跑,就更是罪上加罪,那捕快说该怎么判还得看官老爷呢,总之不会轻。 何词应有些揪心,他觉得这祖孙俩怪可怜的,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非得抓着人家不放么?那大公主通敌叛国草菅人命,皇帝怎么不管?对待朝臣却实行连坐之责,要将人家一网打尽寸草不留。要他说,最该死的就是这些犯了事的皇亲国戚,大公主若是个普通世家闺秀,犯了这事儿不得株连家人?那么宫里的帝后就是最先要株连的! 一秒记住域名: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三章 见死不救心难安 曲线救人另辟径 收藏网址下次继续看:。 何词应跟着捕快去了田庄上,元丰看到有捕快来找就知道事败露了,他不敢再跑,跪在地上连连求饶,说都是他的罪过,小秋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求大人放过他,何公子心地善良救助弱小,是他隐瞒了事实,求大人也不要怪罪何公子,要杀要剐只冲着他一人来,他都愿承担的。 元小秋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来了庄子上和佃户的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当时正和小伙伴们在田地里撒欢,听庄里的叔婶说有许多官差去了他家,小伙伴们都起哄说要去他家看闹,他便带着去了,进了家门却看到爷爷跪在地上,几个穿着官差衣裳的人凶神恶煞,在欺负他爷爷。 “爷爷!快起来!不许欺负我爷爷!” 元小秋人不大,子还燥,何词应忙站过去揽住他,让他老实些,这些是官差,在问爷爷话呢,不是在欺负他。小秋不明白,问话为什么要爷爷跪着回答?就因为他们是当官的吗?当官就可以随意欺负人?那他以后也要当官! 官差见了元小秋,正好也不用找了,把祖孙俩一起带走下进了大狱,何词应跟了一路,他爹拘着他回家,他忧心忡忡跟着回了,晚上又偷偷溜了出去,他和大理寺卿的小儿子彭杨是好友,让他回家和他爹说说,在狱里多照顾那祖孙俩一些,元丰年纪大又断了腿,小秋大病初愈,唉,到底是什么大罪呀,连这样的老人小孩都不能放过? 彭杨回家和他爹说了这事,被他爹好一顿训斥,“你知道元家当年犯了什么事儿?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路见不平就想拔刀相助了?你上回英雄救美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一个个的都活在梦里,你近来别出门了,再去找你那群狐朋狗友,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何词应倒不知在他彭世伯的嘴里,他已经是狐朋狗友了,他还在为元丰祖孙的事奔波,彭杨没了音讯,他又去王府找了表姐和表姐夫,姐夫告诉了他当年元家的罪行,小秋的祖父当年是蜀地巡抚,八年前蜀地大 大旱,元怀瑾**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致使蜀地旱未得缓解,受灾者重,庄稼枯亡禽畜死绝,百姓无食无水背井离乡,许多人就在路上渴死饿死了,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或蚕食同类尸体的事时而有之,史书罪历上只记载了几个字,饿殍遍野白骨千里,他们没有经受过那样的灾难,这几个苍白的字眼难以表达出当年的况一两分。 金童问他:“你还想救他们吗?” 如果说元小秋无辜,他没有享受过祖父贪赃枉法带来的荣华富贵,那么大公主那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还不是被扼杀在肚腹中,有些人出生就带着原罪。 何词应沉默了,因为小秋祖父的一己私,害那么多人流离失所遭灾而亡,他们家确实该重判,但这回他帮着小秋祖孙俩安顿落户,为了给他们上户籍四处奔走,是有些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的,小秋是个聪明的孩子,还跟着他学了几个字,他这会儿后悔了,早知就让他们祖孙俩在庄上躲着,能吃饱穿暖就行,干嘛非得去帮他们落户籍呢,这下好了,户籍没落下来,揭出了他们官奴的份,他这是帮倒忙了。 何词应失魂落魄地走了,走在街上被下职的老爹看到了,揪回家就是好一顿训斥,“你魔怔了不成?要不是我跟你彭世伯说了好话,你这会儿都得跟着进去了,还在为他们的事奔走?你近来别去上学了,好好在家里呆着,好好反省自己的言行,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 何词应被父母关到了家中,无法再为小秋他们施加援手,祖孙俩的判决下来了,元丰被发配北疆做军奴,小秋年纪小,怕他受不了千里奔波,便留在京里做官奴,暂留在教坊司里,有人看中了就能把他领走,但会在教坊司留案,官奴是不可以赎的,而且比一般家奴还要低一等,一般人家也不会去买官奴,除非是皇帝赏赐给有功之臣,作为一种奖赏,人家倒是乐意接下,毕竟被赏赐官奴是一种不错的荣誉呢。 但小秋没有在教坊司多呆,他被 被泰宁候买走了,何词应虽年轻天真,但常在外头玩耍,也知道一些京里的小道消息,泰宁候喜好**,小秋又是个秀气的男孩子,如今沦为了官奴,便是被碾死了也没人为他申冤,毕竟相识一场,小秋还喊他哥哥呢,他怎么能看小秋落得这般下场。 他的父亲只是个小官吏,没本事和泰宁候抢人,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表姐和表姐夫,但表姐他们都不想揽这茬呀,他想了想京里的人家,能给泰宁候府施压的也就镇国公府了,可他和镇国公府没有交,可咋和人家搭话呢? 几个好友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国公府的大公子姜定南如今在他们书院读书,而且文学课不大好,虽说他后从武不考科举,文化课不通也没大干系,但他的父亲祖父都是文武双全的人才,他若差了不大能抬起头来,他们是师兄,何词应学问很不错的,不如借机给低几级的师弟补补课,关系好了就能说上话了。 何词应觉着有道理,打听了姜定南的行程,在书院里装了几次偶遇,成功和小师弟搭上了话,成了对方眼中的善心博学大哥哥,回了家自豪地告诉祖父母,他在学堂结识了一个师兄,近来义务给他补文学课呢,叫祖父不用担心了,这学年年末考他定然能顺利过关的。 王夫人问了是哪家公子,得知也是京官之子就没太管了,想和他家搭关系的多得是,只要不是心怀不轨的,确实能帮到定南,她也就默许他们来往了,定南也得结交一些朋友,文武两道都得有人才行。 何词应比姜定南大四岁,按理来说少年人差这个年纪就很难玩到一处了,但何词应愣是凭着自己广博的才学风趣的为人以及正直的品赢得了姜定南的青眼,把他边一干狐朋狗友都比下去了,他教姜定南经史子集,姜定南教他骑武艺,两人在书院里下了课就一处指点,休沐时也要约着出去玩耍,关系突飞猛进,俨然成了好哥儿俩,何词应是有备而来投其所好,姜定南则以为遇到知己倾心相交,两人都是很开怀的。 一秒记住域名: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四章 岁月静好少年时 世间繁丽不及你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阳三月,京郊滨水胜地,风醺水软鸟鸣花幽,恰逢休沐之时,踏青游玩者多不胜数,有那想寻清净的,这处倒闹腾了些,只京城就这么大,哪里都有人,便是清净的山寺也香火鼎盛起来,更别提这些郊游门场所。 滨水湖边的小树林里,两个少年手拉着手并驾齐驱走马观花,看了的人要说这家兄弟亲和,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凑在一处不打闹便算罕见,哪还有这样亲近的,男孩子不比姑娘家细腻,小姐妹手拉着手搂搂抱抱的倒常见,小兄弟勾肩搭背多一些,拉手看着怪扎眼的,但这两人其一清俊文秀如嫩竹弱柳,其一拔阳刚如劲松初立,一刚一柔相互补充,看着并不违和。 姜定南缓缓驾着马陪刚熟识的师兄在林间漫步,他实则更纵马驰骋搭弓箭,里正是万物生长百兽出动的时节,他几个小伙伴喊他去西郊围场狩猎,他皆推了,偏偏在这儿陪着师兄走马观花郊游踏青,若换了旁人,他可没兴趣候着,但何师兄不是旁人,和他在一处,时光都变得温柔优雅起来,他也难想象清隽雅致的师兄跟着他们一群糙小子疯跑,把白衣衫沾脏刮破了,发髻松散满头大汗,随手抬起手来往额上一擦,一截雪袖染上黄渍,那怎么还是何师兄呢? 两人在一处小溪边坐下,光穿透林间枝叶洒下细碎光影浮在水上,姜定南掠掠水花,觉着凉快,便要脱下鞋袜来洗脚,何词应按住他:“这是活水,你做什么污了它?先不说这水里的小鱼小虾无辜受灾若他流进河里,再流进各家井里,可不是造孽了?再说这附近游人不少,若有哪家姑娘过来,看到你衣衫不整的模样,成何体统。” 姜定南悻悻收回了脚,也就是他才敢这样说教,换了旁人,吃他的矫? 何词应带了支笛子来,外出踏青心美妙时吹奏一曲最应景不过,那边曲水流觞的公子小姐们,还带了琴具茶具来,他觉着麻烦,别支竹笛在腰间,轻轻巧巧的,既能作装饰,又能吹奏赏心曲目,可不美哉。 姜定南眯着眼睛躺在草地上,掀了何词应的衣摆盖在脸上遮头,鼻尖能嗅到他上的淡淡竹香味儿,实则竹子无香,但他一靠近何词应就能嗅到他上一股清新气味沁人心脾,就像是走进了竹林里,这味儿可比那些女子涂脂抹粉的庸俗花香味儿好闻,他问过何词应熏的什么香,他说没熏,又问他用什么沐浴,他说只是寻常香胰子,这可叫姜定南犯难了,他也这样洗呀,怎么上一股浊气? 何词应说这不是浊气,是野气,如果说他像森林清新灵动,姜定南就像草原奔放犷野,那些养在深闺的女子就像花园芬芳艳丽,都是世间繁丽之景,各有所长,可不兴说人家姑娘就是庸脂俗粉了,姜定南不是也有个妹妹么,难道姜小姑娘也是庸脂俗粉? 姜定南还是个毛头小子不通风月,只觉那些小姑娘都矫庸俗的很,晨曦也矫,但她是他妹妹,再矫他也得哄着呀,其他人他可没这耐心,后娶妻也绝不娶这样的。 “词应哥哥倒是会怜香惜玉,这是看中了哪家花,想摘回家呀?” 何词应刚想说没有,脑海中却一晃而过一道倩影,忙驱散了,说他还小,暂时没这个心思。 笛声悠扬剪断了这一条溪流,溪中鱼儿似被笛声所迷,连姜定南的魔掌都不怕了,围在何词应前往来翕忽,姜定南闭着眼睛勾起唇角心愉悦,沉醉在这悠闲时光里不知岁月如梭,他想到了那斧柯烂尽的故事,若山中岁月如此美好,他也愿做那樵夫,听一人笛声过世间百年,一曲终了,吹笛人告诉他该下山了,他把烂斧头一扔,世间已斗转星移,问阁下可愿收留我在这山间伐樵,若那人应下便最好,不应也不要紧,他死赖着不走,两人做伴久了,总会成为一家人的是不是? 姜定南沉浸在美梦中不知外事,忽略眼前一光,他揉揉眼睛,何词应已吹完了,正拉他起来,他迷糊坐起,看到周围不知几时多了一堆闲杂人等,有男有女,大多数他都识得,有几个还是他们书院里的,但和他关系都不好,全是些自命清高的酸腐文人,真正的才子在他边呢,蕴华敛光反而名声不显。 何词应给姜定南理理皱了的衣摆,将他发间沾得草叶拿掉了,而后笑得温和有礼与来人打招呼:“词应笛声聒噪,可是吵着各位的雅兴了?” 对面也是一群勋贵世家的公子小姐,大多都是识得的,其中还有周家的姑娘,算是何词应的表妹,见了面总得寒暄几句,有一个大方明丽的姑娘走出来对着他福了一礼,说道:“何公子笛音有如,是我们贸然闯入扰了你的雅兴才是,我代同伴们给你赔个不是,公子可要……” 公子可要加入我们,与我们琴笛相和诗词相接?姜定南这个俗人懂什么。 “既知道你们扫了人家的雅兴,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这话说的相当不客气,除了京中小霸王姜定南还能有谁,也由得他这样猖狂,作为京中最显赫勋贵之家唯一的继承人,宗室子弟都得让他几分,噢,宗室凋零,压根儿就没有几个子弟,还不看姜定南一枝独秀。 对面一群人被姜定南毫不留地打击了一句,脸色都不太妙,何词应鞠了一躬代为赔罪,“定南年幼无知,各位都是他的哥哥姐姐,可别和他见怪才好,这处溪边风景不错,我们将地方腾给你们,你们尽玩耍,我们先走了。” 说罢也不待姜定南再嘀咕什么,便拉着他离了这处,待后头的人看不见了,他们步子才慢下来。 姜定南努着嘴巴哼哼唧唧,说你不必代我道歉,我可不怵他们。但心里还是有点儿窃喜,这样的场合若是祖父祖母在,定然要把他训斥一顿,让他对着那些“哥哥姐姐”道歉,他年纪小也是要面子的,做这种事实在难受,今儿何词应虽语气诚恳代他道了歉,却不曾让他低头,这般被人护着的感觉当真不赖,只是看何词应低头,他也不舒服的,再没有下次了。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五章 一见如故原是计 计中人却甘中计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何词应和姜定南相处了半月模样,便已然同手足了,他斟酌着时机对姜定南开了口,说他有一个弟弟被泰宁候买去了,求定南同家里说说,讨了那个孩子来成不成。 “弟弟?你的什么弟弟?怎么会被泰宁候买去?他是奴才吗?” 何词应叹了一口气,把小秋的事同他说了,原本也想过省略些过程,说的含糊些,但一想到这事还得过镇国公的手,他哄骗姜定南,被国公爷知道了怕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他和姜定南相交一场,觉着定南是一片赤诚的孩子,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姜定南这回还真就打算见死不救了,那什么小乞丐小官奴,是死是活和他有一分干系么?何词应竟然为了个jiàn)籍小子来接近他,图谋了大半月才说出目的,真是用心良苦啊!他以为是缘分天定一见如故,却原来是人家费尽心思投其所好,他就说嘛,怎会有如此和他契合的人,既有个又有共,他和他那些小伙伴在一处,吃喝玩乐有之,吵嘴打架也是家常便饭,他以为这就是朋友之间相处的正常况,直到遇到何词应,两人就像是吸铁石遇到了铁块一般相见恨晚分外投契,相处了半月从未脸红过,反而愈加亲近,姜定南只恨不得这是他亲兄弟,从小一处长大,该有多幸福,结果这一切都是人家策划好的,恐怕为了接近他还制定了周密的计划,把他吃的死死的。 一股被人欺骗耍弄的委屈愤怒从心底油然而生直窜到脑上,姜定南铁拳紧握,这要是他那几个兄弟,这会儿就要干上了,偏偏是文弱秀气的何词应,虽比他大了四岁,个头却不比他高多少,板更是瘦弱,手无缚鸡之力,哪经得住他一拳,可这股憋屈,他不发不行! “啊!!!定南你松口,痛啊!” 姜定南想打他,怕打坏了,愤慨之下拉起他的手狠咬了一口,咬在他的右手虎口处,听到何词应的痛呼声,感受得到他的手掌在他嘴下战栗收缩,他心下还是愤恨,嘴上力道却轻了,何词应的手是文人才子的手,握笔弹琴吹笛的,手指修长如竹节,指尖有琴茧笔茧,掌心温润柔软,不像他的手,从小就拿仓提剑磨出一手的老茧来,指节也粗大,他这样的手,被咬一口也就罢了,蹭破点皮过几便不药而愈了,何词应的手却如女子一般细嫩,被他狠咬一口,好似血模糊了,他嘴里有血腥味儿在蔓延,听他叫成这样,只怕是疼坏了。 姜定南愤愤松口,何词应忙将手抽出来,看到自己的右手一道血淋淋的牙印,龇着牙嘶声,这小崽子属狼的么?咬住了人就不松口。 他想和姜定南解释几句,姜定南却一言不发跑走了,看到自己手上这个深可见血的牙印,他觉得自己好像欺骗了一个少年纯真的感。 姜定南逃离之后,对何词应刻意接近他的事还是怒气难消,但还是认真打探了他说的事儿,毕竟是他头一回求他呢,他私心里想着,帮了对方这一回,他后欠他个人,可不就还得和他继续和和美美的处着? 意识到这点姜定南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你是找不到朋友了不是?就非得巴着何词应?但他唾弃归唾弃,唾弃完了还得认命干活。 姜定南让人去打探了一下那个官奴的事,查到的和何词应说的一般无二,看到他没骗他的份儿上,便帮他这一回好了。 对方是泰宁候,姜定南要喊他一声世伯,从小也没少出入他们家,他挑了个泰宁候休沐的时候,也没上拜帖就上门拜访了,门房带他进去,先去上院给老夫人请个安,问他是不是来找她的孙子们玩的,他说不是,他是来找泰宁候的,想问他讨个人。 老夫人便把儿子叫了来,泰宁候对这个世侄还客气,关怀了几句他的学习,姜定南道一切都好,只是缺一个可心的小厮,他边这两个粗枝大叶的,他想找个细致些的和他们互补。 泰宁候听他这意思,便猜出了他的来意,是想问他要个人?要谁呢?泰宁候没问,等着姜定南说,姜定南也不拐弯抹角,说他听闻世伯近来买了个官奴,是个伶俐的孩子,不知能不能卖给他。 泰宁候心中惊疑了一瞬,问他为何要用个官奴当小厮,对他影响不大好,他的祖父祖母知道么?姜定南说知道,他想买个小厮,家里不大管的。 既如此,泰宁候哪能不给,说也不必你买了,世伯送给你便是。 姜定南道了谢,心道这又欠下一个人,不过何词应也欠了他一个人嘛,值了。 下人把元小秋带过来,姜定南看了两眼,是个秀气的小孩子,在泰宁候府呆了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被泰宁候摧残过,老东西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禽兽。 元小秋看到泰宁候明显瑟缩了一下,泰宁候对他笑笑,给他介绍姜定南,说这就是你后的主子了。元小秋一双大眼睛怯怯望着这个骄傲神气的小公子,以后自己就跟着他了?不知这个公子好不好伺候,不会也像这个老侯爷一样折磨他吧? 姜定南收到了人便开溜了,泰宁候留他在府里吃午饭,他说今还有事,改再吃。 出了泰宁候府,姜定南带着元小秋上马车往书院去,何词应在那里等他们,他也告诉了元小秋,自己是受何词应所托来救他的,让他别感激错了人。 马车停下,姜定南先跳下去了,元小秋坐在车上也看到了快步走过来的何词应,也跟着从车上跳下来,短手短脚的差点没摔着,姜定南和何词应同时伸手去扶他,元小秋站稳后就扑进了何词应怀里,哭的哇哇叫,鼻涕眼泪糊了他一,何词应摸摸他的头,说他后不会再受苦了,以前的苦难都过去了,忘了吧。 除了这些,他也没有别的可说,他甚至没有办法救下元丰,就连救下元小秋都是绕了好大一条弯道才成功的,小秋在泰宁候府呆了大半个月,只怕没少受折磨,他很愧疚,但没有法子,甚至连接下来照顾他的担子都接不下来,父母不会许他再和这个官奴接触,更别提养在边了。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六章 多番考验方过关 天家快婿不好当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何词应没法将元小秋留在边照顾,只得再次求姜定南帮忙,“你能不能给他安排个去处?我们家不适合留着他。” 文臣之家惜羽毛,轻易不沾这些事,勋贵之家便大胆些,要不然泰宁候也不会买下小秋了,镇国公府比泰宁候府还贵重些,收留小秋不过举手之劳,他希望姜定南能帮帮他。 留个官奴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姜定南问他:“我帮了你,可有什么好处?你怎么报答我?” 何词应道:“后有哪里我帮得上忙的,定然不吝出力,我一开始虽是为了救小秋才来接近你,后来却也是真心喜欢你的品,定南,你原谅我这回,咱们后还是好朋友成不成?” 姜定南原也不是真恼他,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的小绪化的差不多了,却还想矫一会儿,“想让我原谅你可没这么容易!” “那……有多难呢?” 也没多难,何词应领着他去天香楼吃了一顿好的,便让他喜笑颜开了,元小秋跟着他回了国公府,后就是姜定南的小厮了。 府里管事见他领了个孩子回来,自然要问清楚来历,得知是个官奴,还是从泰宁候手里要来的,下人不好问主子办事的缘由,报到了夫人那里,王夫人便寻孙子去问话了。 姜定南只说这是个可怜的孩子,不忍他被泰宁候糟蹋了,便要到了边来,王夫人也是个吃斋念佛的老妇人,看元小秋可怜兮兮的,就让他在府里安顿下来了,反正官府留了底,契什么的也手续周全,没什么防碍的。 镇国公下职回来后也看到了这个小孩子,得知是个官奴,还是从泰宁候手里要来的,他倒没多说,只让王夫人明儿备份厚礼送去秦家,别平白无故欠人家人,以后还起来麻烦。 吃过晚饭后,镇国公领着孙子去书房说话,问这个官奴的事,“之前那何家公子不是牵扯进去了么?怎么,他没有法子,找上你了?你倒是好说话。” 一个官奴而已,领回来就领回来了,他是不满孙子被人当仓使,那何家小子凭什么使唤他孙子? 姜定南道:“何师兄确实是有求于我,但他也没瞒着我利用我,同我明说了,我愿意帮他的,我觉着他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一桩小事而已,举手之劳,为何不帮?” 他有成算就行,镇国公也没多唠叨他,关心了几句他的学业,姜定南如实答了,祖孙俩便无话了,屋里安静了一会儿,国公爷让孙子回屋去,孙子走后,他看着空dàng)dàng)的屋子有些落寞,任他如何驰骋沙场叱咤朝堂,他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儿孙没一个贴心的,诺大的府邸空dàng)dàng)的,他这会儿倒希望儿孙少挣些虚荣了,有什么能比一家人聚在一处更好。 姜定南帮人帮到底,不仅收留了元小秋,还让人在军中多照顾元丰一些,这些事也不必过他的祖父,哪个军营没有他们姜家的门生部将?他打个招呼,人家还能不给他这个面子不成? 元小秋很感激他们,虽遗憾不是跟着何大哥,但在国公府也好,他还可以跟着府里的大哥哥们练武,他不想读书了,何大哥比公子大四岁,在官差面前却说不上什么话,公子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他和爷爷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觉着是因为武将比文臣权势大,拿笔的怎么和拿仓的比?府里的哥哥们让他好好练武,后可以跟着公子去军中,若杀了敌立了功,说不定能摆脱奴籍也当个军官呢。 泰宁候府里暗无天的那几天他不敢再想了,他要练好武艺,后再不会被人欺负。 元丰祖孙俩的事算是尘埃落定了,耗了快一个月,二公主问父皇对考核结果可满意?泰安帝捋捋龙须,说是个品不错的孩子,头脑也算灵活,但子不够沉稳,办事有些鲁莽,就是一般少年人的模样吧,也说不上多出挑。 二公主轻声嘀咕:“说不上多出挑?您还能找到比他更出挑的年轻人么?” 泰安帝看小女儿这模样,慨叹一声女大不中留,让宁贵妃去和何夫人接触吧,他也和何舍人谈谈。 何家夫妇就这一个儿子,家里还有个老爷子在养老,二房三房没分家,但这些都是旁亲,何词应可是独苗苗,人口什只简单了,何舍人也只是个记录史案的小官员,不掌什么实权,这样的人家是很适合和皇室结亲的,对方听说陛下和公主看中了他们的儿子,如承天恩感激涕零,既然大人小孩儿都没什么毛病,那事就这么定下吧,二公主的年纪也不小了。 实则泰安帝还有些憋屈,这何家只是个闲职小官,何词应还是个小举人,如今在书院读书,毛头小子一个,他是越想越不满意,对比他上一个女婿,那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何词应能够上李玉麟十之一二?可他再怎么惊才绝艳,最后夫妻俩闹得两败俱伤,闻者无不唏嘘,如今到了小女儿上,他也就不图什么金玉其外了,只要女儿喜欢,一切好说,何词应虽比不上李玉麟,比那个陈国余孽总好太多。 二公主和何词应定亲的消息传遍了京里,许多人家嘀咕谈论了一番,之前也没听到风声啊,怎么就定下了?这何家公子名声不显,皇上和公主图他什么?有人就说了,何公子是祥郡王妃的表弟,你说图什么? 众人了然,往这新晋驸马家走了几遭拉拉关系,着重还是想登祥郡王府的门,进不去嘛,只能侧面攀登了。 何词应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准驸马,人也是晕乎乎的,皇上之前不是没看上他嘛,怎么又……难道是二公主看上他了?想到那王府一见,二公主高贵优雅温柔美丽,可不是大公主那样的毒妇,娶了她应该不会有命之忧吧? 何词应接了圣旨后,再回书院许多人对他的态度都变了,更有同窗打趣他:“你还来上什么学呀,准驸马爷,后年的闱三甲定然有你的。” 这他就不大高兴了,他觉着就算不尚公主,后年的闱他也能拿个不错的名次,现在好了,无论他怎么努力,考出多好的成绩,旁人都只会归功于他的好岳家。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七章 公主定亲普天庆 帝后争吵伤和气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姜定南听说何词应要尚公主时,正在自家演武场上和堂弟空手搏斗,元小秋听说了何大哥尚公主的消息,美滋滋地来报给他听,“公子,何大哥要娶公主了!” 他手上一个使劲儿,把堂弟胳膊给卸了,堂弟一个半大小子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从武场上奔走,连一练功的短打衣裳都没换就奔去了何家,想问问他,既然要给皇家做女婿,难道想保两个官奴还保不下来,还得弯弯绕绕地来找他? 待他来到何家门口,看到他们家大门敞开,门口挂了好长两串炮仗噼里啪啦的滋火星子,门口围了些附近的邻里街坊,下人在门口撒了许多糖果,引得附近的小孩儿来哄抢,人人都在恭贺何家的公子飞上枝头了。 他驻足不前,这是来干什么,人家没正经邀他,他就巴巴地上门道贺了?又不是顶亲近的关系,大公主的事就是去年,何词应怎么敢去拿这烫手芋头,二公主听说是比大公主好一些,但他想到继母,觉着宫里的女人都不简单,何词应他温温软软的,降得住这样的女子么,他应该…… 姜定南在何家对门的树下徘徊许久,待何家喜气过了,送走了来道贺的邻里,把大门关了,他失魂落魄地走到何家大门的石狮子边上,想着何词应后就从这个门出去,骑着马嫁到公主府去,他这心里不大好受。 他还是没敢敲开这个门,徘徊半晌后落寞地离去了,翌在书院见到何词应被众人围着恭贺,他站在外围看着没凑过去,何词应看到了他,拨开了人群来到他边,笑容比朝阳更暖融,眸光比晨光更清亮,他说:“定南,我定亲了。” 姜定南点点头,“我知道,恭喜。” 何词应笑意融融,说:“你好好读书,我成亲时带着你去接亲,可别被人家考得对不出对子来。” 姜定南也笑:“你边的文人才子还少么?哪用得着我对诗啊,我是去帮你打架的。”后若是二公主对你不好,告诉我,我帮你出气,你绝对比李玉麟有福。 何词应摸摸他的脑袋,突然想起定南的继母是二公主的姐姐,那他岂不是成了定南的姨父?噢,原本他表姐就是定南的舅母,他怎么算都比定南长一辈的,定南还老喊他哥哥,让这小子占便宜呢! 二公主的亲事定下后,礼部和内务府就紧锣密鼓地开始张罗了,皇帝压根儿也没过皇后的手,把事都交给了宁贵妃打理,皇后也是如个外人一般,赐婚圣旨都下了她才知道,气愤地质问皇帝,二公主的亲事怎么能不过她的眼呢? 皇帝道她眼里心里只有大公主,还看得到别人么?反而金童夫妇俩为二公主的亲事出了许多力,二公主和他们亲近了许多,皇帝也对他们满意的很,宁贵妃一直就和他们关系不错,皇后忽然发现,宫里所有人都站在了金童那边,默认了他是下一任国君,而金童也很久没有来给她请安,慰问玉女了。 皇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金童已经生了异心,她不能让自己和女儿后在他手底下讨饭吃,她和皇帝商议,再收养一个孩子吧,她们好好培养,养成他们喜欢的模样。 皇帝说她简直疯魔了,“金童就是我们收养的孩子,我们养了他二十几年了,现在你对他不满,又要再收养一个,你以为你还很年轻?就算你有精力再养一个儿子,朕也没有精力再培养一个继承人,更何况你心不改,再养多少个孩子也不会和你亲的,你到底是想养一个儿子,还是想给你和玉女养一个奴才,你心里清楚!” 皇后这么多年求子不得,唯一的女儿又成了那样,养子养女庶女却混得风生水起,所有人都过的好,就她们母女俩不好,她骄傲了一辈子,怎能容许这些曾经拜倒在她脚下的人爬到她头上来,这连桩事已经压得她快崩溃了,她将手边可及之物都打砸了,瓷器碎了一地,皇帝连连避让,怕碎瓷器伤着了他的龙体,他不想再和皇后说什么,他现在越来越烦这母女俩了,谁会想天天对着两张鸷刻薄的脸,更何况皇帝边多得是解语花和孝子贤孙。 “你简直是疯了,宫务你也别理了,既舍不得玉女,你们母女俩一起呆着吧,你去公主所陪着她一起足吧!” 皇帝说完这话便要拂袖而去,皇后扑过去扯住他的衣袖不松手,“让我交出宫务,你还想废后不成?怎么,你废了玉女,要把我也废了,好捧宁贵妃上位,给二公主加恩吗?” 他想都别想,只要她一是皇后,玉女永远是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公主,二公主只是个庶女,这辈子都比不上玉女血统尊贵。 皇帝拂开这个疯女人,他简直无法再直视这个女人曾经是他知书达礼的发妻贤后,就像他无法直视现在鸷怨毒的大公主曾经是他活泼可的长女,他觉得这两个女人都像是被恶鬼附了,在她们上再看不到一分美好,只想让人退避三舍。 “你真是疯了!” “我就是疯了,是你们把我bi)疯了!玉女把我当仇人,你把我当疯子,金童他们把我当恶毒继母,我做错了什么,啊?我对他们不好?我把他们养到这么大,让他们吃好喝好,让他们读书明礼,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他们感激过我吗?我把这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为你教育几个孩子,安排他们的亲事,你感激过我吗!我对玉女掏心掏肺呕心沥血,她非但不感激我还恨我!你们都是这样,我做的再好,你们都觉得这是我该做的,我有一点不好,就让你们记恨一辈子!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吗!” 她不是一个大度的女人,但也不是一个恶毒的女人,这么多年她自问分内之事做的不错,金童兄妹俩的常衣食住行,学问教育,终大事,她哪样疏忽过,可她做这些没人感激她,他们都认为这是她作为一个贤良养母该做的,可他们给了她什么,不是她亲生的,凭什么让她视如己出! 金童野心勃勃,还没上位就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怎么会让他如愿,不是亲生的就是靠不住,她要再扶持一个孩子起来,就算皇帝熬不到这个孩子长大,她也可以效仿吕雉垂帘听政,这个孩子一无所有,只有她,只能听她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她和玉女的终荣宠。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八章 过继嗣子事重大 原生枝叶须斩断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帝后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皇帝许久未踏足坤仪宫,但对于皇后的歇斯底里,他也上心思考了一番,玉女再不济,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她做了这么多混事,他实在无法再喜欢,但却无法不她,父母对子女的与生俱来,更何况他只有两个女儿,玉女是承载他多年期盼才出生的女儿,就算她做了****人怨的事,他也要尽力保全她,这是一个父亲女儿的本能。 他希望在自己死后,下一任皇帝能荣养玉女,但他推己及人,连他这个亲爹都忍受不了女儿无休止地造作,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金童,金童对玉女的心思,大概同他对婧儿的心思一般,婧儿乖巧贴心,他自然愿意护着,若她像玉女一样作天作地,早被他扫地出门了。 可他明白归明白,要他接受却很难,金童继承了他的江山,怎能不照顾好他的女儿,义上是这样讲,他如今这样问金童,金童自然也是愿意答应的,可等他百年之后,金童登上了帝位,没有人能制肘他,以前答应的事便是没有做倒又能如何,他还能从地下爬起来找金童算账不成? 这也是皇帝一直没有松口的原因,培养了金童这么多年,他近来的作为也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了,他的能力皇帝已经不怀疑了,他如今怀疑的是金童的心,以前金童淳孝,待家人很尽心,便是能力逊色一些,皇帝也给了他许多时间成长,后来他终于长成了一个像样的皇位继承人,显露出来的野心和狠心却让皇帝质疑了,金童真的会在他死后照顾好他的家眷么? 大概金童也是觉着自己能力不俗,皇帝又老了,除了他之外别无选择,才将忍了多年的劣暴露出来,引得皇后不满。皇帝没说,但也有些想法,如今他虽然子还健朗,在立储之事上却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没有精力再培养一个继承人,由得金童一枝独秀,宇文钦原是他扶起来和金童争斗的,没想到他陨落的这么快,如今金童再无敌手,已有些显露原形了,虽对他还是恭敬孝顺,但就像皇后说的,金童很明显偏婧儿多于两位公主,若金童真的上位,恐怕要捧他的亲爹娘来当太上皇皇太后了,他死了是死了,却不得不为活着的人考虑,最起码两位公主的荣宠他得保证。 皇帝老了也还是皇帝,要给两个女儿留一张护符,他有的是办法,他把金童叫来,第一回开诚布公地和他谈立储之事。 “你非朕亲子,若想继承帝位,首要的便是过继到朕和皇后名下,成为朕的嫡长子,立你为储便名正言顺了。” 金童激动得磕头谢恩,“多谢父皇肯承认我!” 他并非看不上亲生父母,若他一出生就留在父母边,他并不会贪慕这些荣华,会像他的大哥一样快快乐乐的长大,庸庸碌碌的娶妻生子,就这样过完一辈子,这也是许多人的常态,在东海郡公府长大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宇文氏族人罢了。但他从小就过的是另一种生活,他是帝后养子,牺牲了有父母陪伴的美好童年,难道长大了还要如一个普通人一般庸碌?走了哪条路就要一走到底,若他生而平庸,他愿意平庸且悠闲地过一辈子,若他生而荣华,他就要孤独且荣华一辈子。 皇帝让他别高兴太早,道:“你过继到我们名下,便和你的原生家庭无甚干系了,后你登基为帝,要尊皇后为太后,玉女和婉婉为长公主,你也可以给你原生家庭的父母兄妹加些小恩,但绝不许超过皇后她们,甚至是婧儿,你们以后也不是亲兄妹了,你们的关系会变成以前你和玉女婉婉一样,所以,谁亲谁疏,你明白么?” 金童有些犹豫,和亲生父母疏离他是知道的,也能接受,可婧儿怎么也……是了,皇后如今视婧儿为眼中钉,怎么会把婧儿也过继来,婧儿若跟着他一起过继来,可就是嫡长公主了,皇后怎么会许她压在玉女头上。 可这样,他和婧儿就是两家人了,他想安慰自己,婧儿已经嫁人了,她是姜家妇了,本也和他不是一家了,可这不一样啊,他们各自嫁娶是树大分枝,而把他过继走,是把枝从树上折断移走,他们后是无相干的两棵树了。 “父皇,我和婧儿是一胎双生,也是一起进宫被您和母后收养的,为何只过继我不过继她呢?她……心细,只怕要难受了。” 皇帝道:“婧儿若还在闺中,把她一起过继来也无碍,还能封为公主,为亲事增加筹码,可她如今已嫁人生女了,哪有出了嫁的姑还过继的?再说驸马不掌实权,婧儿若过继成朕的女儿,她会被晋封为公主,姜骥可就要跟着她荣养了,镇国公也不能答应他精心教导的长子成为驸马吧。” 皇帝比皇后想的长远,若能借此收了姜骥的兵权,从此就限制了镇国公府的发展,舍一个公主头衔有何难。哪有那么简单呢,只怕婧儿被封为了公主,姜骥也不会甘心荣养,镇国公第一个就不能答应,更何况朝廷将才不多,他还得倚靠姜家父子行军,要动姜家的兵权也不是这么动的。 金童也只得这么安慰自己了,婧儿虽不和他在一家,但他们的血缘亲并不会因玉碟上的两条记录便淡了,婧儿永远是他最的妹妹,他后登基为帝,就算婧儿只是郡主,有他的宠,一样能过的比正经公主还好,头衔爵位什么都是虚的,圣宠才是最实在的,更何况他还可以给婧儿的孩子加恩,让他的外甥不逊色于其他公主家的孩子。 金童答应了皇帝的要求,想着要如何在信中提及这事,婧儿知道了定然难受极了,但也庆幸她已经出阁了,有了自己的小家,伤心也只是一时的,若还在闺中,只过继他不过继她,硬生生将他们拆开,只怕她一颗琉璃心要碎成几瓣了,她向来敏感多心,就为了玉女那个名字,她介怀了多少年,如今他成了玉女的哥哥,不再是她的哥哥了,只怕她怨气更深。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零九章 皇帝为女留底牌 欲登帝位须舍子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金童以为他答应了这事儿,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皇帝也该把他要的给他了,可在皇帝看来,和原生家庭彻底脱离只是基本起步的事,这算什么条件。 “若你为帝,你的储君如何立?” 金童心下一颤,提到这事儿是要拿燿哥儿他们作筏子了? “自然是立我的嫡长子宇文燿为储。” 这还能有什么争议不成。 皇帝便道:“燿哥儿兄弟俩是双生子,容貌一般无二,若立燿哥儿为储,烨哥儿该如何安置?一个不好可就要混淆储位了。” 金童道:“燿哥儿额前有一颗朱砂痣,众人一看便能认出他,怎会混淆呢。”当初父皇在听说王妃生了双生子后便在燿哥儿额前点了一颗朱砂痣,不就是在防着后么?那时他还开心的,觉着这是父皇在暗示他,可父皇如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效仿前朝,双生子留一个活一个么? 皇帝倒没有这个意思,燿哥儿兄弟俩他也喜欢的紧呢,他道:“为了后产生不必要的争端,他们两还是趁早分开好,接受不一样的教导,过不一样的生活,为人品也会大有不同,便是容貌一致,气度举止也截然不同,便不容易混淆了,你说呢?” “父皇的意思是,要把烨哥儿送走?他还未满四岁,送到哪儿去?他们虽然长相相似,但子已有不同,熟悉的人不必靠那颗痣便能分辨出,我是他们的父亲,便是他们再怎么装模作样我也分得出的,实在不必为了这虚无的幻想便让他们兄弟分离啊。” 燿哥儿兄弟俩亲昵的很,把他们分开,孩子难接受,他们大人也受不了,怎么能这样残忍呢。 “金童,你还没明白朕的意思?你能不能分出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没有混淆的可能,或许说,让烨哥儿没有继位的可能,他们是一胎双生,如今孩子还小自然不懂,后烨哥儿大了,看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兄长受众人追捧,而他只能跟在兄长后做影子,明明他只是比兄长晚出生一刻,什么都没了,兄长后是九五至尊,他却只是一个闲散王爷,他甚至还要对兄长行跪拜礼,他的孩子也永远比不上兄长的孩子,金童,换了你能接受这样的落差?若婧儿是个男子,且是你的兄长,那么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你能接受?最好的法子就是把烨哥儿出继,让他没有继位的可能,早早的断绝了他的后路,也就不会生出那些虚妄想法了。” 金童目光瞬凝难以置信,“这不成!烨哥儿是我的儿子,他和燿哥儿是亲兄弟,把他过继到别家,他得多难受,知道父兄为了帝位传承放弃他,他会恨死我们的!” “你和燿哥儿可以好好补偿他,封他为王,给他无上的荣宠,但只有一条,他永远没有继位的可能,就算燿哥儿没了,你还有其他的儿子,就是轮不到他。” 泰安帝掷地有声,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金童若想继位,就必须按他说的做。 金童强忍着颤音问他:“父皇想把烨哥儿过继给谁?” “玉女。” 金童凄惶一笑,他就知道,皇帝为了大公主真是煞费苦心,把烨哥儿过继给大公主,既绝了烨哥儿混淆帝位的可能,又给了皇后和大公主一张护符,大公主成了烨哥儿的母亲,烨哥儿必须孝顺她,他为了儿子也要向皇后母女妥协,由着她们母女再作威作福,甚至烨哥儿如今还小,去了大公主边,几年不和他们见面,恐怕就生疏了,若被皇后母女教导得只孝顺她们,怨怪亲生父母和大哥,他们对烨哥儿有愧,也不忍责怪他,只能一再妥协,皇帝真是打的好算盘! “父皇,请恕我不能答应,修齐家治国平天下,若我连家人都护不住,还如何治国平天下,烨哥儿是我的儿子,不是我拿来谈条件的筹码,我很他,就算用江山来换,我也舍不得。” 先不说皇后母女俩那丧心病狂的模样,烨哥儿跟了她们会被教成什么样?就说凌星那个jiàn)人还没抓到,若他又潜回来和大公主暗通款曲,烨哥儿危矣,当初在惠国寺,凌星就向燿哥儿下手了,他怎么能再把烨哥儿放在凌星触手可及之处。 泰安帝听了金童这番父子深的言论有些触动,但随即又是讥讽一笑,金童会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皇子夺嫡的残酷,泰安帝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他和几个兄弟争得你死我活,父皇冷眼看着他们争,随时加减砝码平衡局势,兄弟相残父子猜忌,父皇等着看哪个儿子活到最后,就是他的继承人了,活到最后的那个就盼着父皇早点死,他好赶快登基。 后来他真做了皇帝,也做好了后儿子再上演夺嫡一幕,天家哪有父子,他只会择强者而立,没想到他压根儿就没儿子,倒是他多想了。 如今金童会说出这番话,在泰安帝看来,就是没经过惨烈的夺嫡还有些天真,说什么舍不得拿儿子换江山,等他活到泰安帝这个年纪,估计膝下子女成群各怀鬼胎,尤其是到了他垂垂老矣在病榻上苟延残喘时,看哪个儿子都怀疑他想弑父,届时他就会知道,天家没有父子,若能把这些儿子舍了,换他再活二十年,估计他眼都不眨便答应了。 既金童不答应,皇帝也没勉强,让他回去再想想,只不过他翌就在朝堂上点了礼郡王出列,让他在宗室择几个五岁以上十岁以下体健康聪明伶俐的孩子进宫学习。 朝堂一瞬就变得严肃起来,礼郡王余光瞥了眼后的祥郡王,脸上平静无波,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事,他也平静应下了,想着寻个机会让婷姐儿去祥郡王府走走。朝臣也在心里嘀咕,陛下这是要另择储君了?那祥郡王没戏唱了?之前不是还捧的火朝天嘛,这是哪里得罪了他。再看看再看看,皇帝能不能挑到合适的孩子还难说呢,挑到了能不能培养长大也不好说呢,祥郡王看着可不像是会坐以待毙的人。 下朝后皇帝叫了礼郡王去御书房议事,金童没多做停留,下了朝就去衙门里做事了,出宫门时看到许多大臣偷瞄他,想上前问问又踌躇不前的模样,他这心里火气更足,他不会妥协,把烨哥儿过继给大公主,他们想都不要想,皇帝不承认就不承认,皇帝看中了谁他就除了谁,他倒是要看看,那些毛孩子能不能和他争。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一十章 朝中局势渐紧张 姜骥与妻话利弊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金童不肯妥协烨哥儿过继的事,皇帝便和他打起了擂台,礼郡王动作很快,皇帝要选继承人,多的是人愿意把自家的儿子舍出来,金童不舍得就算了。 金童冷眼旁观这出大戏,他明白皇帝不是非要过继烨哥儿不可,只是想让他妥协,可有些事他是决不能妥协的,关于这一点,王妃也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心头,要她把儿子舍出去是要她的命呢。 皇帝选了四个孩子进宫读书,份最贵重的那个是礼郡王府的宇文炽,是礼郡王的侄孙,婷姐儿堂哥的儿子,年方五岁,和燿哥儿他们一辈的,金童没看在眼里,皇帝这把年纪,还打算立皇太孙不成?还一个是东海郡公府的宇文镐,金童的堂弟,今年十岁了,也是卡着年龄段进来的,剩下两个七八岁的是旁枝宗室的孩子,一个叫宇文钺,一个叫宇文锥,除了礼郡王府的那个小子,其他都是和金童同辈的,金童只稍稍一看,便没把臭未干的毛孩子放在眼里,家世不是特卓越,人才也不是特拔萃,拿什么和金童争? 不说金童没看在眼里,朝臣也没看在眼里,实在是这几个孩子瞧着一点威胁都无,连出贵重的宇文钦都被金童撂倒了,这些家世普通的孩子拿什么和他争? 不仅朝臣有这个想法,那被选中的四个孩子,有一家不愿掺和进夺嫡之争,孩子被选上的第二便病了,家中说孩子体弱,不放心去外头的学堂读书,放在家附近的学堂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他们才放心。 他们不知是不愿淌浑水,还是忌惮金童报复,但落在泰安帝眼里,这些孩子明显不成器,不能撼动金童分毫,让他非常憋屈,看金童也愈发不顺眼,他就吃定了他别无选择,最后一定要妥协立他为储? 皇帝年老了,戒心便非常重,同时又感慨宗室凋零,以前还一个德郡王府,如今德郡王府也没了,礼郡王府也是嫡系凋零,还要靠招婿来支撑门庭,就金童府上枝繁叶茂,听说又有个侍妾有孕了,真是多子多福。 金童不肯孝顺皇帝,皇帝便不能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他似是堵了一口气,把那三个孩子送进了皇子所,让他们在上书房学习,安排翰林院的大学士给他们授课,一应待遇比照着金童当年来,京中隐隐有传言,皇帝真是打算废长立幼了。 金童心里也是有些虚泛的,但他不能慌,离这几个小子长成还得多少年,皇帝有没有命活到那时候还不好说呢,他如今急什么。 子便这么不温不火过着,入冬后泰安帝病了一场,辍了几朝,回到金銮后朝中请立储君的呼声高涨,皇帝看着金童,后者脸上无悲无喜神淡漠,但皇帝怎么看都觉着他在得意。 泰安帝病这一场,金童虽每都会来请安,但却不曾带着燿哥儿兄弟俩来过,听说也没带去后宫,二公主想侄子了都是出宫去看的,这还真是防着他们了。 这阵子皇后没少和皇帝嘀咕,说金童自恃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已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泰安帝闭眼沉吟,问皇后:“他不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你还能找到旁人嘛?” 谁让他们没有儿子,如今难免被动,但这对天下最尊贵的夫妻也轻易不会妥协,先熬着吧,边走边看。 ―――― 泉州的冬比京城暖和些,婧儿带着女儿坐在房内做针线,她以前是不做这些的,有了女儿之后,她便上了给女儿缝制衣裳鞋袜,连带着给姜骥也做了不少。子过的真快,去年这个时候,她历经九死一生把女儿生出来,如今女儿已满周岁了,像极了姜骥,壮实活泼,有无限的精力,婧儿想把女儿养成个小淑女,但看她这模样,怕是后会成个假小子。 朝阳正在和一个虎头娃娃做争斗,婧儿边几个丫鬟除了糯米都是擅针线的,给朝阳做了许多小布偶娃娃,朝阳正在长牙的时候,拿到了什么都想咬,给她磨牙棒她也不要,就咬这些娃娃,将棉布咬破了,里头的棉絮都扯出来了,场面惨不忍睹,婧儿常点着她的鼻子说,“也不是属狗的呀,怎么会这么凶残呢?” 姜骥倒很喜欢女儿这样,精神些好啊,若像她的母亲一样柔柔弱弱的,他还担心女儿后受欺负呢,毕竟晨曦有亲哥哥照拂,她可以柔弱,朝阳却只有爹娘,爹娘会老去,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她自己强势些,后能过的顺畅些。 这已经是姜骥来泉州的第三个年头了,他和婧儿分析了京里的局势,觉着他们最好在金童登基后再回去,他们如今回去,会让皇帝感受到危机,觉得他们是回去给金童撑腰的,镇国公府已然站到了金童那边,想bi)皇帝禅位,泰安帝可不是没能力的软脚虾,他是一位文韬武略的帝王,镇国公府和金童都不敢惹毛了他,如今还是得忍着。 婧儿有些揪心:“哥哥真的能……还要等多久呢?我很记挂他。” 姜骥让她放宽心,如今朝中的局势对金童大利,泰安帝只是在和金童谈条件谈不拢罢了,帝位一定是金童的,只是看他要付出些什么来得到了,金童想一毛不拔便拿到皇位,哪那么容易呢。 年前婧儿收到了京里送来的免礼,哥哥送来的是最丰厚的,镇国公府送了些东西来,是王夫人准备的,他们是长辈,给晚辈送东西只是表达关怀罢了,不分轻重的,但婧儿知道王夫人送去燕城的礼定然更厚重,她和姜骥无需家里cāo)心,姜骏小夫妻俩却由不得长辈放心,婧儿也熟知他们的德行,倒不会眼红什么,只是姜骏夫妻俩去了燕城后便和他们没联系了,她这心里实在难受,难道多年的分就这么尽了么? 宫里送来的年礼也敷衍的很,是皇后准备的,婧儿都没脸在外头说,恐怕这泉州各家也知道了她不得宫里荣宠,好在她如今已不依靠宫里的加恩了,她贵在是祥郡王的胞妹,是镇国公世子的妻,她也以这两个男人为荣。 大家都讲究个礼尚往来,婧儿也送了一批年礼出去,她小心斟酌着,给宫里送的年礼还是如以前一般尽心,给各人也写了书信问候,除了二公主没人回她,她这会儿倒庆幸自己不在京中了,否则要如何面对这尴尬的局面。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一十二章 姜骥出海探千机 深海岛群藏鱼龙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姜骥出海的子里,婧儿带着女儿住在军营的家眷区,郭夫人陪着她,姜骥也把白水留下来护着她,白水正值年轻气盛,本来这回也想跟着去立功的,留在军营里保护郡主虽然也很重要,在将军心里是立了功,可是朝廷的军功簿上并没有他一笔啊。 姜骥答应他,若他能照顾好夫人,待他回来便安排糯米和他的亲事,这才让白水笑得龇起一口白牙,喜滋滋应下了。 糯米还老大不乐意了,“要我嫁给你你才肯保护我们,我不嫁给你,你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 话说婧儿初至泉州时就是白水带人来接应的,一眼就相中了夫人边那个白团圆润的姑娘,看着有福又面善,后来他常来献殷勤,又是送花又是送胭脂又是送零嘴的,糯米东西都收,愣是不开窍,她觉着白水就是来讨好郡主的,接触不到郡主就来讨好她,想让她在郡主面前给他说好话,再让郡主给世子说好话,就能给他升官了。 婧儿她们也不点醒她, 就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后来还是白水被一干兄弟怂恿来表明了心意,糯米手足无措,听郡主和姐妹们都说他好,***匾簿陀α耍赜诨槠谌匆恢泵凰煽冢瓜攵嗨藕蚩ぶ骷改辏姿蚕攵嘣苄┚Γ门疵准薰茨艿酶鲒久蛉说纳矸荨br/> 白水道:“保护你们当然也很重要,但博军功也很重要啊,我要多攒军功才能升官,升了官才能娶你啊,当然如今将军许诺我他得胜归来便安排咱们的亲事,我还是很开心的,只是若我跟着他出海,拿了军功再回来娶你,股更开心了。” 糯米抿抿嘴巴,想告诉他就算没有军功升不了官她也不介意的,可她知道白水是个很上进的人,她不能打击他的信心,只得道:“世子独留你来保护郡主和姑娘,可见是对你信任有加,只要世子看重你,还愁后没有立功升官的机会么?” 白水也明白这个道理,糯米随着郡主住在军营家眷区,他就住在边上,每都要过来逛逛,美其名曰巡逻安防。 海月银辉里几艘大船缓缓航行,海上夜风寒凉,这几天气都不错,适合出海航行,姜骥出兵之前算过子的,他此行的目的是水寇的老巢千机岛,所谓千机岛,并非一座岛,而是一片岛群,他们隐居海内远离中原,原本可以靠海吃海,但吃多了难免厌烦,听闻中原繁华,想来掠夺一二,掠夺了一回尝到了甜头,就有二回三回,那时沿海还是陈国的地盘,一群软脚虾驻军,这些水寇根本不以为惧,后来大周接管了这片土地,兵强马壮机达甲坚,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损失惨重,后来他们便和倭人联合,依旧每年夏来大周沿海州县掠夺,大周军士只守不攻,无疑助长了他们的气焰。今年他们没来,大周的线人没传信来,但姜骥猜到是之前布的局起作用了,海寇和倭人起了内讧,如今只怕双方相杀正酣,哪还有空来大周掠夺。 姜骥站在船头望着硕大的银月思念家人,他以前答应过带婧儿出海观景,这几年海上动dàng),婧儿子也不太好,他一直没敢带她出来,等他平定了海上,便带婧儿出海,他还打算在海外购置一座岛屿,将上头布置成一片世外桃源,他老了可以和婧儿去岛上住着,过与世无争的子,这事他还得好好经营一番,等他攻下水寇的老巢后,会在那片岛群插上大周的旗帜,能不能要到一座小岛,还得看皇帝答不答应呢。 在大周到倭国的海道间有一片岛屿群,岛上鱼龙混杂住着各国居民,多是在自己的国家犯了事,出海逃难到了这儿,这片土地一开始就是一群穷凶极恶之人的聚集之所,这些人有男有女,聚在一处总要生活,而繁衍子嗣便是生活的传承,有了通婚便有了姻亲,这些岛上的居民经历了几代,已然形成了正常的部落,岛上势力也盘根错节,时常还有外来人口投奔,来了这座岛上的人,不怕你曾经犯过事,就怕你是朝廷派来的细,因此这些人上岛时都会经过盘查,初上岛上也只是在边缘地带徘徊,接触不到核心内务的,直到你在这座岛上安家落户有了妻儿,才能参与他们的军事活动。 连江和连汐兄妹俩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兄妹俩是大周人士,原本是姑苏一乡绅之家的公子小姐,当地权贵的儿子看中了连汐的美貌,想纳其回府为妾,连汐已有婚约,对方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那时正上京赶考,考中了就要回来迎娶连汐的,连家哪能把女儿送进虎口。 那姑苏权贵是在京里都有靠山的,在姑苏更是一霸,连家不愿送上女儿,他们便在连家的生意上使坏,放火烧了连家的铺子,让连家背负高额的赔偿金,连老爷外出行商归途中遇到贼寇,人货皆没保住,连夫人听闻夫君噩耗,又联想到家中近来事端,知道是那权贵在报复,她心中又忧又悲,大病了一场,本就子羸弱的她便撒下一双儿女去了。 连江卖了家中的祖产,想带着妹妹进京去寻妹妹的未婚夫,亦是他多年好友,谁知在途中便听闻好友贿赂考官已被取消了会试资格,好友愤而去大理寺击鼓鸣冤,却被判了诬告朝廷命官,杖责了五十大板,他一个寒窗苦读的文弱书生,哪经得起这般重刑,从大理寺被抬回了客栈,重伤一直未愈,又兼心中悲愤,在秋闱开场的前晚上做了首明志词,而后****而亡。 听闻这些事,连江连去京里接好友尸回乡安葬都未做到便带着妹妹在天津码头换乘货船出海,妹妹姿容不俗,怕在船上引得人觊觎再生事端,便让她女扮男装将脸抹黑了,寸步不离跟着哥哥住在船舱里,到了千机岛下船。 千机岛如今已然是通了商的海岛城域,繁华之处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大周,不过岛上鱼龙混杂,多数还是和中原人一般的黑发黑眼,也有些是金发碧眼的洋人,还有浑黝黑的昆仑奴,好在这岛上周人多,他们说大周的官话也能顺利通行。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一十三章 柔弱兄妹来投靠 羊入虎口岂能逃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连江兄妹俩若是来行商的,只在岸边做生意,买卖做完了就走,不得深入民区的,也没谁管他们,但他们是来投靠的,便要进去民区安顿下来,他们带了不少钱财来,各处打点,一上午便摸到了登记处,只要领了居住证,便能在这岛上住下,成为这岛上的居民。 登记处的人都是岛上头领的自家人,把关也严,来历不明的人是不收的,连江花再多钱也无用,甚至还有行贿的嫌疑,莫不是包藏了什么祸心吧。 连江说了他们来此地的缘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这儿,望岛上能收留他们。 登记处的人听了他这话,便细细打量起连汐的样来,让她把脸擦干净给他看看,连汐很害怕,却不得不顺从,待她洗干净后露出一张出水芙蓉般的俏脸来,负责给他们登记的人立刻起了色心,让连汐陪他一晚,他便给这兄妹俩登记上了。 连家兄妹俩当然不能答应,他们好不容易才躲到这儿来,不就是为了求一安立命之所么?若他们愿意妥协,当初就让妹妹从了那权贵之子,也不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如今他们来了这岛上,若还要走上这步,他们来这儿图什么呢? 登基者是个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子,冷笑起来一脸横都在颤动,看着这单纯的兄妹俩一脸鄙夷,“来这儿求庇护?你们难道不知这儿的规矩?男人进来,先把上的钱都交上来,女人进来,先陪底下的兄弟们乐呵一阵子,你小子带着一钱财和貌美如花的妹妹来投奔,还想不出血就留下?” 连江道:“要钱我可以给你们,我妹妹你们不能动,若这岛上也是这样的强盗行径,我们便不留了,这就走。”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我们这岛上是菜市场不成?你小子走可以,钱财和女人留下!” 连江从小跟着父亲在外行商,学过几手功夫,见势不妙就拉着妹妹夺门而出,被登记处的打手捉住打了一顿,恰好这岛上的二把手孙兴来巡查安防,见有人在登记处****,正要过去****,手中大刀还未落下,便撞进水波盈盈的一双眼里,待看清了全貌,是一个柔弱美丽的小姑娘,穿着男子粗布衣裳,一头青丝散落到腰际,正被几个大力的男子擒着,在她上撕扯揩油,小姑娘被吓得尖叫连连,却挣扎不脱,地上有个小子被打得半死,还不停在叫她的名字,是曦儿,还是溪儿,不晓得是哪个字,不管是哪个字,都好听的紧,倒配得这姑娘的相貌。 他以为是一对逃难而来的小夫妻,被这几个地头蛇相中了女子美貌想强抢,他们不肯,便被打成这样了,孙兴不是什么正义之人,往常见到这样的事多是冷眼旁观,毕竟还是护着自己人,外来人吃亏便吃亏吧,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但这回见到这小夫妻俩却动了恻隐之心,大概也只是对那个女子动了恻隐之心,毕竟美人落泪总是让人心疼。 “住手!闹什么呢!” 孙兴大刀在地上一砍,激起一串火星子来,混乱的场面霎时便安静下来,登记处的胖子腆着脸过来说话:“二爷,这两个不识相的,想来岛上住不交点东西,我们教训呢,二爷有什么吩咐?” 孙兴看了眼被擒住的连汐,让人放了她,连汐一脱离魔掌便奔到了兄长边,问他伤到了哪里,连江强撑着子站起来,向孙兴道了谢,又说他并非没有诚意,他愿意舍弃钱财作来岛上的安家费,但他们要玷污他妹妹,他万万不能妥协。 孙兴这才知道他们是一对兄妹,细看确实有几分相似,兄妹俩相貌都不俗,既不是夫妻,孙兴便对这小姑娘更宽容了几分,见小姑娘怯怯瑟缩在哥哥边不敢吱声,脸上泪珠却颗颗滴落,实在是我见犹怜。 他让连江找个地方坐着,请个大夫来给他看看,说子不好,便不必回话了,让你妹妹来说。 孙兴问他们的家世来源,连汐怯怯地说了他们的来意,孙兴也是如那胖子一般想法,在中原没了立足之地,便来海岛,难道不知这片地方是穷凶极恶之徒聚集之地,险恶程度比中原只高不低。这兄妹俩带着大笔钱财来,又没什么自保的技能,哪能不让人垂涎。 连汐说完之后孙兴沉默了一会儿,偷眼觑他,正好他也看过来,他是刀口tiǎn)血的海寇,一匪气血气震慑人心,连汐是养在闺阁的女,哪受得住这般气势,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地板磕疼了她的膝盖,泪意又汹涌而来。 在孙兴看来,小姑娘盈盈望过来的一眼却是眼含秋波楚楚动人,可能是他太凶悍了,把人家吓得跌在地上,那实在的一声响,他听了都觉着疼,更遑论这滴滴的小姑娘。他尽量软和了语气,伸手去牵小姑娘起来,不顾人家躲避,愣是抓着人家的手把她扶起来,连汐站稳后便挣脱了他站回了哥哥边,徒留孙兴空置下来的手回味着方才柔嫩软腻的触感,姑苏水乡人家的姑娘,真是水做的人儿。 连江见这二爷也是一副色胚样,更不放心妹妹留在这儿,他不等大夫来诊治便起请辞了,说他和妹妹不适合这岛上生活,还是另寻别处门庭,今多谢二爷解围,连江感恩在心,愿分一半钱财给二爷以表谢意。 孙兴在心里冷笑,这小子还是天真,若真放他们走,也得把他们上搜刮干净了才行,甚至他们根本就没有命走出这里,分一半钱财怎么打发得了他们,更何况他如今不想要钱,也不会放他们走。 孙兴说是底下人不懂事儿,他会教训,让他们安心住下,别处更凶险,他们兄妹俩柔弱无依,能走到哪儿去,后他们就是他孙二爷罩着的,足够他们在这岛上安立命了。 连江是不想留下的,但也不知该带妹妹去哪儿,天下之大竟没有他们兄妹的容之处了,目前他们在这座小岛上,总不能得罪了这些人,只得先应下了,后再图谋。 连汐搅着手指头心忐忑,她也恼恨自己容貌佚丽为家中招祸,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决不能再被她连累,若能在这座岛上安定下来,她找个有权势人嫁了,哥哥也能过的快活些,待后得了机会还能回中原报仇,甚好。 顶点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一十四章 海上蛮匪欲求亲 大向美人献殷勤 收藏网址下次继续看:。 孙兴救下了连家兄妹后,邀他们去府中居住,连澄知这厮也垂涎妹妹,哪能答应呢,说他还有钱财,可以带着妹妹在外头买一栋小宅院,便不劳烦孙二爷了。 孙兴道:“你们还不太清楚这岛上的规矩吧,原本你这一钱财,上岛时就要被搜刮干净了,今是因着我出手,才让你们只出一半钱,接下来你们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而且想在这岛上买住宅可不是有钱就成的,这岛上人都排外,你们初来乍到,难免受些排挤,若没有带着,只怕要吃许多苦头。” 连澄沉吟思考,他如今也是乱的很,似乎留在哪儿都不好过,连汐也奔波怕了,她问孙兴:“二爷若愿为我们提供庇护,我们感激不尽,只是我们住到贵府,可会对您的家眷造成影响?” 孙兴道:“我并未成家,府上只住了几个兄弟,有几个粗使下人,连澄兄弟若也住进来,倒是没什么拘束的,只是怕你养惯了,不适应我府上粗枝大叶的,我改带你去牙行买几个丫鬟吧,你后安心住着,我尽量维持你闺中的模样。” 连汐低头羞不语,这人怎的如此孟浪,他们住也只是暂住,怎么听这二爷的意思,好似他们住下便不走了一般。 连澄还是想推辞,说他们买不到房子就去租房子住,或是去客栈住几也行,还是不劳烦二爷了。 这小子如此不识抬举,没见连汐都松口了么?他倒是来煞风景,孙兴也不乐意捧着了,道:“你若是觉着你家够厚尽管带着你妹妹出去住,我孙某人丑话说在前头,这岛上居民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小子年纪轻轻挟财带色的,可别人财两失,离了我的眼界,我可护不住你们。” 连汐很害怕,抓着哥哥的手说他们别走了,就跟着孙二爷吧,又怯怯地问二爷,“我们去您府上,便可保障人财安全么?” 孙兴道:“这是自然。” 连澄心下不忿,就怕你监守自盗。 双方拉扯了一阵子,孙兴还是 是留下了连家兄妹俩,带着他们兄妹俩往自家宅院去,这大白的,他那几个兄弟都不在屋里,孙兴给他们安排房舍,让连澄住了一间客房,连汐住他隔壁,孙兴叮嘱了她,说是晚上那几个兄弟回来了,怕会有些吵,都是粗人,说话可能不大中听,让她多担待些,他也会先给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收敛些。 “这两你先将就一二,我很快便喊人来收拾房屋,隔出前后院来,后我们住前院,你住后院,我再买些丫鬟婆子来服侍你,你……” “多谢二爷好意!我们不会在府上叨扰太久,待我养好了伤,便出门寻些活计,我有手有脚,能养活我妹妹。” 连汐便有礼的多,对着孙兴屈膝福了一礼,但说的话也是附和着她兄长,不过加了句二爷的大恩大德他们记着呢,后有用得上的地方定然不吝出力。 跟着哥哥在外头混了这么久,连澄还是一副倔脾气不知收敛,连汐倒已经学会圆融了,孙兴望着她微微笑了笑,没应他们的话,只说让他们先住着。 当天晚上孙兴那几个兄弟回来了,许是孙兴已经叮嘱过了,他们倒不敢来唐突连汐,只去敲连澄的门,说要认识一下新朋友,连澄开了门,门外几个糙汉子见是开门的是个秀气漂亮的小少年,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问他:“你哥哥呢?” 连澄微蹙眉,待回过神来就是好一阵恼怒,“我就是连澄,你们找我何事?” 连家兄妹帐幔不俗,都是江南水乡孕育出来的灵秀之子,连澄在登记处时也是刻意抹黑了一张脸,看起来不那么秀气了,要不然就这岛上彪悍的民风,男女通吃者不在少数,连澄估计连自己都护不住了。 这几人见连澄钟灵毓秀有几分娘气,心道二哥把这兄妹俩留下,莫不是打着齐收囊中的主意?兄长尚这般标致,不知那妹妹是怎样的绝色人儿,能让他们阅女无数的二哥一见倾心。 连澄是文俊秀雅的公子哥儿,和这群糙汉子能有什么话说,互相道了名字 字打个招呼便是了,连澄目送他们走远,才进了妹妹的房里,连汐还未睡,听到外头动静有些紧张,连澄安慰了她一会儿,交代她晚上锁好门,有什么事就喊他。 翌孙兴去外头买了些女子衣饰用具来,还带了人牙子来,领了些下人让连汐挑选,连汐还是穿着一男装,头发全盘在头上挽成一个小髻,只用一条粗布发带束着,即使这般荆钗布衣依旧难掩秀色,孙兴想到他昨看到的一头秀发,若披散下来穿戴上女子衣饰,不知是怎样的美人。 连汐有些无措,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就不用别的了,孙兴再给她挑了一个干净的婆子,暂时就让她们服侍了,还道是委屈了连汐,待他理好了屋子,再给她安排妥当,尽量按着她在家中的规格来。 连澄闻讯赶来,阻止孙兴对妹妹献殷勤,问购置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他都补上,孙兴还是那话,他们初来此地,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找留着吧。 连澄懊恼极了,这人不肯收钱,是存心让他们欠他人,欠多了还不上了,就要拿妹妹来抵债是不是?险小人! 连澄打定了主意,要赶紧将子休养好了,带着妹妹离开此处,可等他子养好了,却被告知他要去参与筑岛填海的工作。 这是每个来岛上的外来人口必须参与的工作,岛就这么大,人越来越多,只得去填海扩大土地了,他们这些外来人挤进来,要在这岛上安立命,还不去填海?最起码要把自己站脚的那一亩三分地给填满了才能住下吧。 ps:书友们我是作者濯水清浅,近期由于很多读者反馈找不到读书入口,现良心推荐一款免费小说app,支持小说下载、听书、零广告、多种阅读模式,几乎能找到网上所有的书,详请花半分钟时间关注微信公众号找书神器->输入:搜索并添加公众号,然后按提示cāo)作即可,书友们快关注起来吧! 连澄觉着也是这个理,可他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富贵公子,让他去填海,也太苦了,他问能不能出些钱差人去做,孙兴道不成,这是义务工作,就像中原人士到了年纪得参军一般,若人人都出钱请别人去,军中还有几个人? 话是这么说,可连澄知道,还真就有许多富贵人家出钱请穷人代自己参军,律例上是说不行,但那官场有多黑暗,他也是深受其害了,还能有钱权摆不平的事? 一秒记住域名: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一十六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白莲蒙尘如何洗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杜仲说与他轮班值守的二牛监守自盗,对嫂子动了色心,他值夜班,二牛值白班,白里连澄又出去了,二牛趁机轻薄嫂子,嫂子誓死不从,往自己和二牛上浇了油,说大不了一起死,他听到动静赶过来,场面已经很僵持了,嫂子手里拿着个火折子,他和二牛搏斗间不小心磕碰到了嫂子,嫂子手里的火折子落地,在厨房烧了起来,嫂子和二牛都没能出来,其余兄弟赶去救火,也折在了里头,他上没沾到油,才侥幸脱的。 孙兴赤着双眼问他:“这么多人都没出来,就你出来了?二牛监守自盗,难道其他人也监守自盗?这么多人都死绝了?” 杜仲道是二牛要监守自盗,还叫了与他同值的几个兄弟给他望风,而杜仲那一轮的几个兄弟白里正补觉呢,只他一人没吃早饭便去睡了,睡到半上午肚里饥饿,想去厨房找些吃的,却遭到了那几个值班的兄弟阻拦,他觉着不妙硬闯进去,便碰到了僵持的二牛和嫂子两人,后来意外发生,一切都晚了。 那几人去救火没能出来,其他几人白里在补觉,被醒时已被火海包围了,杜仲自个儿都费了好大劲儿才保住了一条命,哪还管得着其他人。 杜仲对着孙兴磕了个头,自责没保护好嫂子,但他的命也是命,要他为了旁人牺牲自己的命,他做不到,二哥要打要骂他都受着了,只给他留一条命就成。 这岛上都是些亡命之徒,杜仲有这般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他们若如此重重义肝胆相照,就不会到这岛上来了。 连澄冲过去踢了杜仲一脚,狠戾道:“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汐儿最怕疼怕死,她怎么可能举火**,你说,她到底怎么死的!” 连汐并不孙兴,为了在这岛上生存下去,未婚夫尸骨未寒她便投进了孙兴的怀抱,说句难听的,她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怎么可能为了不受侵犯**而死呢?连汐胆小柔弱,她没有这个魄力。 连澄知道妹妹都是为了生存妥协,他只是心疼她的苦难,并不责怪她的行为,但眼下这杜仲满嘴谎话,成心要掩盖妹妹的死因,他一定不能放过了。 却不想孙兴信了,让人把这处废墟清理出来,在里头找到了几具女尸,除了伺候连汐的两个丫鬟婆子,看量他们找出了连汐,并给她入葬,孙兴亲手立的牌位,写的是妻连汐之墓。 连汐死后,连澄消沉了一段子,便跟在了孙兴边做事,孙兴把他引荐给了樊毅,樊毅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儿,见了连澄俊秀文雅的模样,想到家里还藏着个水玉玲珑的连汐,这兄妹俩真是一对妙人,他要尽收帷中,什么时候让兄妹俩一起伺候他,那才是人间美事呢。 但他没这个命,见过连澄一面后便常各种借口传连澄来议事,又把连澄调到了他边做亲信,想让连澄和他一起住,又怕他撞到连汐,让连澄继续住在孙兴府上,又疑心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勾当。 连澄这小子嘛,生的秀秀气气的,子也很有几分别扭可,樊毅常调戏他,但家里家外鲜花不少,连澄每每看了他这流氓做派就翻白眼,樊毅自动理解为这是吃醋。 在樊毅和连澄拉扯了一段时后,连澄生辰那邀了樊毅去海边望月,同他说起姑苏的事,说他的父母妹妹和好友,樊毅陪着他一起缅怀,至深处,连澄落了两行泪,樊毅温柔为他擦拭,如果不是腹中一把利刃在绞痛,他还沉浸在这温柔月色中,这温柔海风中,这温柔怀中。 连澄第一回杀人,动手不利索,孙兴赶来补了一刀,把樊毅捅断气了才扔进海里,两人杀到了樊毅的私宅里,看到了樊毅后院里一群莺莺燕燕,包括已经梳起了妇人发髻的连汐。 四目相对尽是无措,连汐已经在樊毅后院里安顿下来了,也想过再见故人该是何等姿态,但她没想到这来的这样快,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明明和孙兴有了婚约,却在被樊毅玷污后又跟了他,她怕死,无论樊毅还是孙兴,她都不敢得罪,如今孙兴闯进来,她猜是樊毅出事了,那她该如何面对孙兴呢?该如何解释她安然呆在这后院里。 好在哥哥连澄随后而来,有哥哥在她就不怕了,哥哥不会怪她委樊毅,只要她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哥哥会保护好她的。 哥哥拉着她嘘寒问暖,说他来晚了,孙兴站在边上一言不发,目光沉盯着他们诉衷,盯了半晌后转离去,过几这宅子里便被换洗了一番,樊毅的家眷全被打发了,这座宅子成了孙兴的私宅,连澄跟着孙兴住在前院,只有连汐还住在后院。就像以前孙兴说的那般,把屋子辟开来分成前后院,前院是他们男人住,后院只住一个连汐,可这是樊毅的后院,连汐也是樊毅后院的女人。 孙兴灭了樊毅上位后,这岛上动dàng)了一段时,连汐只知道孙兴好长一段时没露面,哥哥也是来去匆匆,让她在这府里安心住着,但关于孙兴对她的打算,哥哥却闭口不提。 待事大致安定下来,孙兴才来找了连汐,他这会儿对她的心也很矛盾,连汐没死,他不知改喜该忧,他喜欢的是那个纯净如琉璃水晶的姑娘,那才是他心中的白月光,被樊毅玷污了的连汐显然不配做这白月光了,更何况她还安心住在了樊毅的后院,她不是改为了保持一清白宁死不屈么? 可他听闻连汐噩耗时,心里又真切痛着,他从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姑娘,她还没嫁给他便死了,他永远也无法释怀,当时他不住地告诉自己,这是个假消息,连汐只是被人藏起来了,她还活的好好的。 如今猜测被证实了,连汐确实是被樊毅藏起来了,还活的好好的,对于连澄来说,没有什么比妹妹还活着更重要,可对于孙兴来说,一个被玷污了的未婚妻他还能要么?这事连汐也是受害者,好似是不能怪她的,可他心里会有刺啊,她们中原的女子不是都将贞洁看的比命还重要么?她不是为了保住清白不惜家破人亡么?难道说当初是为了保持完璧之嫁给她那个才子未婚夫,才如此贞烈,如今换了他,便不在乎了,她只是想在岛上安立命,跟樊毅也行,跟他也可,对她来说都一样的。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一十八章 狗急跳墙出绝技 鱼死网破两败伤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 target=_blank>"target="_blank">最快更新!无广告! </p> 姜骥带领的船队对千机群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孙兴把其他岛主叫到了岛上来议事,大敌当前当一起抵御外敌,把外头的敌人清理了,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打都行。 话是这样说,但这几座岛有内讧,他们哪敢去一岛议事,都派了自己的亲信去参加会议,议出了章程便回来,要出兵还是出钱他们都不含糊。 既这几个岛主都谨慎,连澄也没法子了,只能先捉了这些小虾小蟹,将一岛攻下了,好歹他们有了根据地,不至于再漂在海上和他们打。 连澄和连汐在孙兴待客的宴席上下了毒,活捉了孙兴带去码头,敞开了大门迎姜骥进来,孙兴不敢置信,“我对你们那么好,你们竟是大周派来的细?” 连汐羞愧低头,她是对不起孙兴,但她没有法子,就算大周朝廷有对不起他们的地方,他们也不能叛离大周成为水寇呀,他们是清白人家的孩子,姜世子承诺过他们,只要他们愿意献上岛,他会还连家一个公道,会帮她的父母和未婚夫报仇,会拿那权贵之子正法,这岛上满是黑暗**,她不想留在这里。 连澄就淡定的多,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姜世子从军去了,大周官场是有黑暗的地方,但也有清官忠臣,姜世子算不上清官,能洞察他们家的是非,敢为他们家说话,却要求他们兄妹俩做出些牺牲,他旁的都能委屈,就是牺牲了妹妹的幸福很不舍,但汐儿说她也愿意牺牲,只要能手刃仇人,她做什么都愿意。 一岛本来就经历过混战千疮百孔,倭人原本是帮着一岛和其他岛屿对垒,见大周水军来袭后便躲回了老巢,他们也打的好主意,大周水军和这些岛寇打的两败俱伤,他们不就能趁机得利了? 倭人一撤军,这几座岛屿便联合起来一致对外,周军要攻打这片群岛,一岛按地理位置来说首当其冲,其他岛屿都派了兵力入驻一岛支援,但这些岛屿刚内讧过,孙兴也不敢敞开了大门接纳他们,又防着他们又要他们出力,这些人也未必没打着请神容易送神难的主意,将军队驻扎到了一岛,待周军退兵了,他们就不走了,顺势瓜分了一岛。 双方各怀鬼胎,本来保持这个微妙的局势平衡就不容易,孙兴的内部又出了内鬼,把这岛上说得上话的人物一锅端了,引得姜骥大军入主一岛,姜骥上岛后很快迎来了其他几岛猛烈的攻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那些水寇争得了主动权,他们想着干脆把一岛灭了,让周军和一岛一起覆灭吧。 姜骥初到岛上,还未整顿好军队又匆忙上场,倒失了些时机,让这些水寇占了些便宜,但他很快也迎难而上,他可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战火胶着了几,姜骥带领的正规水军占了些上风,公输渺改良的军舰很不错,这些水寇只擅长打游击战,正面对垒倒讨不到便宜,而姜骥打到了他们家门口,他们还能游到哪儿去,连家也不要了不成? 这些水寇****急了便要和他们同归于尽,他们手里有一种弹药,是从海外传过来的,威力巨大,投入深海可引发海底地动,形成海啸,只是这几座群岛连在一处,投了这种炸药进海,他们的岛也会覆灭,甚至他们都跑不了,海啸波及范围广,他们的船走不了那么快,还不待他们走出危险圈,海潮漩涡便会把他们卷入海底,这种毁灭的弹药是不能用的,也是因此他们虽然常在大周沿岸流窜,却从来不曾动过炮火,这种东西他们怎么吃得消,但眼下大周想剿灭他们,就由不得他们使用制,大家一起死吧。 姜骥正站在船头发号施令,示意炮弹手投炮弹,他们的几艘军舰围着这些岛投放弹药,只是普通的炮弹,但投多了足以炸开岛门,这些岛上也有军船炮弹,全看哪方的军舰更结实,哪方的炮弹威力更足,谁捱得更久,便是胜者了。 大周的军舰要结实些,装备也精良,但论弹药还是这些水寇的秘密武器要强力,原本双方都是你打我一拳,我回你一掌,忽而对面架起了一座高高的炮台,是一般炮台的两倍高,里头盛的弹药也比一般弹药个头大些,姜骥觉着不妙,怕是什么厉害玩意儿,击鼓示意暂时撤军,先缩回船里看看动静,他们收兵很快,结果这些弹药本也不是冲着他们的船来的,原以为这炮台更高些,该投的更远才是,姜骥还怕他们撤军不及,被这些弹药砸中,结果这些水寇却避过了他们的行船轨迹把弹药都投到了海里。 弹药入水后连水花都没溅起一个,姜骥觉着奇怪,一般弹药入水还能在水面上炸起一片水花呢,刚才那批弹药看着个头大,怎么威力还比一般的弹药差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骥继续组织军队撤退返回一岛,他们的船还没开几里,便感受到海里一阵诡异的震动,连这么大的军舰都受了波及,有那经验老道的水军船员,说这是海啸要来了,他们要尽快找个地方躲避才是。 船上霎时陷入了恐慌,海啸要来了?他们如今就处在深海之中,往哪儿躲啊?躲回一岛么?那个小岛怕经不住这海啸一淹。 姜骥想到方才那几枚诡异的弹药,疑心这海啸是人为,既是人为,他倒没这样害怕,若真有如此毁天灭地的弹药,这些水寇也不至于缩在深海不敢露面了,往倭人领地上投几颗,不就能占了那片国土自立为王么? 姜骥组织将士们都先躲进船舱避避,他相信他们大周的军舰,能承受住这人为海啸。 姜骥后来想想,他是太相信大周的军力了,还是太相信公输渺的造物能力了,或是太相信自己的运道了,总之这回他输的惨,海底崩裂,海面掀起惊涛骇浪,把海面上铺陈的几艘军舰掀翻了,军舰进水下沉,这些躲在船舱里的人如闷在鱼缸里的鱼,他们比那些鱼还不如,如鱼得水,鱼被困住了,总不会被淹死,他们这些陆地上行走的人被困在水里可就有些要命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金童记》,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二十章 千里寻夫赴深海 沈家商船载妇孺 柔嘉郡主因不满泉州水师统领秦镐拒绝出兵营救她的丈夫,愤而携女回京求援,泉州各家倒有些看不懂她这cāo)作了,从泉州回京少说也要半月路程,若姜骥真有难,等她求到了援兵来,尸骨都不剩了吧。 也有人表示理解,柔嘉郡主一介妇道人家,担心丈夫安危,奈何手中无实权,又没有亲近人家在附近可以帮忙,她除了回娘家求援还能如何,姜家虽门生众多,但军务大事岂可以私交论处,姜骥去天津借兵已是逾越,只是兵力不多,范培格便先应了,回头再补个陈折子给皇帝带一句,他为天津水师统领,调这么点人的权利还是有的。 如今姜骥况不明,婧儿倒想过他,但范培格辖区在天津,他自己的地界也要守护,也不能一天到晚围着姜骥转,更何况地方兵力调动五万以上就需要皇帝的调函了,范培格之前已经借了三万兵力,这回再出兵帮忙,怎么也要请示皇帝,婧儿已经写了信进京,何必还要从范培格那儿过一遍手呢。 婧儿收拾了些细软,麻利地带着女儿启程回京,这是对外的说法,她在金陵换乘了商船,带着女儿出海去了。 她乘的是金陵沈家的商船,沈家曾经是海商出,后来转行做盐商,投靠了金童之后趁着江南盐政大清理时上位,成为了江南盐商界数一数二的家族,婧儿去找了沈家的家主,让他派船带她出海,他们家以前时海商,应该去过千机群岛做生意,甚至去过倭国和西洋国家,最起码路线熟识,此行也能做个向导。 沈家现任家主名唤沈钰,是个风采不俗的年轻人,也就比婧儿大四五岁的模样,婧儿初见他还有些不自在,毕竟她鲜少和外男打交道。 沈钰得知她的来意后,很是为难,他的父亲就是遇海难而亡,他才带着家族转行做内陆盐运生意,他们家已经几年未接触过海上生意了,郡主来找他帮忙营救他的丈夫,他不敢应下,自个儿都难保呢,还得带着这些妇孺,还得去那炮火连天的地界,他们家的只是几艘小商船,若连水军的军舰都扛不住,他们怎么敢去。 婧儿说:“我没让你们去前线支援,我已经往京中去了信,京中的援兵很快便会来,我只是想提前去探探路,若他落难了,我想救他,若他还安好,我自然不留在那儿让他分心,你就当是带着一船货物出海,和你们以前行船那般,看看那千机岛的况,沿途我会让边人多注意海上异样,若能与我夫君接上头,是再好不过的了。” 她怕姜骥出了事,如今流落在哪处荒岛上叫天不应,或是抓着块浮木在海上漂泊,就等着人来救他呢。她实在坐不住了,说不定她一出海就遇上他了呢。 沈钰道:“出海不是这般容易的,眼下海上有战事,那些正经海商都不敢出海了,更何况是敝家这已然改行的前海商,我们家的船如今是租借给其他海商了,原本行船的兄弟也几年未沾手技艺生疏,而且眼下连渔民打渔都不敢出海了,这时候我们这已经改行的前海商要出海,岂非引人注目,再说海上行船艰苦,郡主生惯养,怕受不了这般艰苦环境。” 婧儿道:“沈家曾经是海商霸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那些小海商还不是捡你们家吃剩下的?我相信你们的本事。理由我也给你们想好了,令尊当初遇海难尸骨无存,不如你就对外说如今海上起战火,令尊托梦说他亡魂不得安息,你要深入海域寻找亡父遗骸,便是找不到,到海上做一场法事超度也是可的,孝义大过天,没有人会疑心你们此时出海。至于我,所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沈钰原本听到婧儿头头是道步步盘算,显然是有备而来,将他们家算的死死的,由不得他们拒绝,当真和她哥哥一样老巨猾,不愧是宫里长大的主儿,但听到最后一句,又由衷钦佩她千里救夫的勇气,不亚于孟姜女哭长城了,他原以为他们那样的人家都是zz**联姻相敬如宾,原来还有鶼蝶深生死相随。 婧儿诺沈钰,只要护送了她这遭,后不仅祥郡王会多加重用他,她和姜家也不会薄待,他若不答应,连他如今的庇护都会失去。 她这流氓行径让沈钰没法招架,只得答应和商行兄弟商量一下,婧儿表示此行一应开销都由她负责,他们只需要带她去就是了。 沈钰和兄弟们商量过了,他们也不太敢得罪郡主,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在听说郡主还要把女儿也带去,他们就不干了,带女人就算了,还得带个这么小的孩子,说句难听的,姜骥能不能找到还不好说,要一郡主没找到丈夫又丧女,那还能不迁怒他们? 沈钰也和郡主商议过这事儿,带着孩子实在不方便,要不还是把孩子寄养在可靠的人家吧,等他们回来再去接。 婧儿不放心,除了她和姜骥,把孩子放在谁边她都不放心,姜骥已然离了她边,她再把女儿寄养在别处,只怕她刚离了岸就开始记挂女儿了,。姜家政敌不少,哥哥更是树敌颇多,甚至皇后和大公主也对她有不满,她怎么敢让女儿离了她的眼睛,姜骥很重要,女儿也重要,万一她找到了姜骥却失去了女儿,她会自责死的,而她带着女儿一起出海,沿途或许也会有凶险,如果女儿出事了,那一定是她已经死了。 沈钰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妇人之仁意气用事,在他看来郡主这就是没事找事,姜骥下落不明,她安心在家等着就是,死了她也救不回来,何必把自己和女儿赔上?难道非得一家三口在海里团聚就乐意了?万一姜骥没出事,她们娘儿俩贸然出海遇难,姜骥缅怀过一阵后,恐怕还会另娶妻生儿育女,白瞎了这母女俩的牺牲。 边人都这样劝她,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意气用事,可是有些事就是明知不该为而为之,知道所之人遇到了危险,她怎么还能坐得住,如果姜骥沉了海,她不会游水,也要去找他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战后海域遍尸骸 桑田沧海何处寻 沈家派了两艘商船出海,前面一艘小些的探路,后面一艘大船乘了婧儿她们一行人,婧儿此行人事从简,衣裳用具带的少了些,吃食药材备的足,带了一个太医和一个大夫,娘带了一个,她的大丫鬟只带了莲子和初露,这几人照顾她和女儿的起居就行了,其余就是白水带了手底下一队人护着她出海。 新荷带着糯米回京了,毕竟她明面上的行程是回京求援,糯米是她头号心腹,怎么能不露面,当然糯米子憨了些,又会晕船,婧儿才不带她出海的,白水也庆幸她没出海,此行有危险,糯米回京总要好些。 一夜风平浪静,海上出得早,寅时中天际就泛白了,婧儿做了一晚上乱梦,早上醒的也早,支起了船窗看天际白芒,早起的海风清凉带着水雾,混着点海水咸腥味儿,扑面而来吹散了几分倦意。平静湛蓝的海面有大鱼成群结队戏水翻波,一只一只如技艺卓绝的舞者在献艺,海鸟清呖掠过水面,轻巧迅速,便叼了一只小鱼小虾出来。 婧儿微微一笑,这就是姜骥和她描述过多回的海景,她来泉州这样久,以前是子不好要将养,后来养好了又有了孕,一直到如今朝阳一岁半了,她都无暇出门。如今她终于来到了海上,看到了这心心念念的海景,却少了一个人,希望归途时那人能站在她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揽着她,站在船头看落金晖铺满湛蓝海面,海风沁凉卷来鱼虾满船,往甲板上洒一把,便能引来许多海鸟啄食,朝阳这个疯丫头想必又要挣扎着下地,去和海鸟嬉戏。 婧儿笑意微融,听到女儿嘤咛一声,思绪才被唤回,忙关上了窗,怕海风吹凉了女儿,她该庆幸朝阳是个健壮的孩子,在船上漂了两不仅没有丝毫不适,反而精神头旺盛,见天儿往甲板上奔,想去海里游水捞鱼,婧儿看的很紧,一刻也不敢让她离了眼前,让人把甲板上的栅栏都围成了实木板,就怕她钻出去了。 用过早膳后婧儿带着女儿去船头看鱼,沈钰正站在和掌舵手说话,见到她过来打个招呼,婧儿问他们走了多远了,离千机群岛还有多远,沈钰说才走出百来里,商船行船不快,离千机群岛还得有七八路程呢,这几可得委屈郡主了。 婧儿倒无妨,她早知道行船环境艰苦,她也做足了准备,摒弃了那些华服美饰,带来的衣裳都是短裳裤装,头发也是如个男子一般挽在头顶,朝阳本就是个假小子模样,婧儿直接就把她当男娃养了。 海上行船最大的问题是淡水紧缺,船上会储备淡水,只供吃喝,洗浴都是从海里打水,洗得人一鱼腥味儿,还会发痒起疹子,沈钰打小也是在海上船上泡大的,以前倒是皮糙厚适应良好,后来搬去了金陵温柔乡过了几年舒坦子,养得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糙气全无,如今再上船还有些不适了,昨用海水洗了个澡,一晚上都没睡好,浑发痒抓耳挠腮,今婧儿见他就发现他脖子上有些抓痕。 婧儿也没好到哪儿去,用海水洗澡她是受不了,但让她用供人吃喝的淡水来洗澡她也良心难安,她昨都没洗澡,只打了盆水洗了脸和手,再把上擦了一遍,最后洗了洗脚。清洗全就用这么一盆水,也是够拮据了,她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等她找到了姜骥,一定要让姜骥服侍大清洗一回。 这也是婧儿没多带仆妇侍女的原因,她边这些丫鬟哪个不是客,又怎么受得了这样的环境,她不能只自个儿和女儿享受了,不顾其他人的死活。 商船再行了两,沈钰他们发现海里浮现大量鱼虾尸体,海水都变得混浊了,连海风都不比以往清凉腥咸,而是夹着股动物尸首腐烂的臭味儿,船上有经验老道的船员,觉着这种况应该是海里出了动dàng),但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灾,姜骥他们在打仗,说不得是炮火致鱼虾受灾呢。 婧儿心里不安,沈钰安慰了她几句,说不过是些小鱼小虾,这些生命本就脆弱,被渔民随手用鱼雷一炸就死一片呢,更何况是他们攻岛的炮火。 但随后漂浮而来的一块大鱼尸山却让婧儿恐慌不已,如果连这么大的鱼都死了,是不是战况很激烈呢?那姜骥…… 沈钰没再说话,心中思考着此行危机,况恐怕比他想象中还不好,那边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按这战火威力来看,无论姜骥是攻方还是守方,都会受到波及的,如今四肢是不是还健全还不好说呢。 离千机群岛渐近,海中大型生物的尸体也愈多了,甚至还漂浮着一些桌椅衣物残骸,婧儿心里揪着,让人密切注视着海里漂浮的东西,好在她至今还没看到人的残骸。沈钰没忍心告诉她,没看到人的残骸要么是尸体被海里的东西吃了,要么是被海草或者重物压到了海里浮不起来,便是浮起来了,尸体被泡了多也发胀腐烂了,她还能认出来不成?或许可以通过衣物来辨认,但如果她真的见到了眼熟的衣物,想必对她的的打击很大吧。 海船来到千机群岛附近,船上陷入了一片恐慌躁动,婧儿听他们闹哄哄地在说什么,心里很是惊疑,问发生什么了,沈钰神色惊恐,对她道:“千机群岛原本就在这片地方,咱们现在漂着的位置,无论怎么看都是能看到这片岛屿群的,可是现在它们都消失了。” 婧儿心下一颤,“什么叫消失了?涨水淹了?还是说阿骥派人把这些岛灭了?如果这些岛覆灭了,那阿骥呢?他们打了胜仗,怎么还没回来,你……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真的是千机群岛么?还是说有别的航道?阿骥他们会不会走别的航道回程,就和咱们错开了?” 婧儿说到后头声音已在发颤,她不懂军事,也不懂海战,只知道要找到姜骥,她不在乎他有没有打胜仗,只要平安回来就好,可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阿骥,你在哪里? 第四百二十二章 深海航行遇倭船 暗度陈仓登荒岛 沈钰确定他们没有走错,千机群岛也有多年历史了,他从小就跟着父辈没少跑这趟航线,这就是千机群岛的座址,至于为何消失不见了,恐怕只有姜骥他们才知道。 婧儿让沈钰他们在这附近转转,看能不能找到痕迹,她让人拿着竹竿渔网在海里打捞,她也不知道这般捞法是图什么,可这海上没个鬼影,她该怎么找呢? 他们捞上来不少尸体,有些穿着常服,有些穿着大周水军的甲胄,婧儿看得一阵反胃,捂住了女儿的眼睛不让她看,沈钰劝她:“这附近不太安全,咱们还是快些回程吧,难保那些水寇没有漏网之鱼,若他们杀上来,咱们这两船人可不是对手。” 婧儿让船再往周边走走,她问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岛屿,她想去看看,说不得姜骥他们就流落到那些荒岛上了。 沈钰说再往前就是倭国的地界了,这周边原也有零星几座小荒岛,地方太小人家都不屑占的,如今这片海域发生了大动dàng),连千机群岛都没了,这些小岛哪能幸存。 婧儿让他驶过去看看,她心中还有别的忧虑,该不会姜骥带兵和水寇开战,打了个两败俱伤,被倭人趁虚而入坐收渔人之利吧?难道姜骥被俘到了倭国么?那她可能是没什么办法了,只能等京中援兵前来,如果是这样倒也好,最起码姜骥命无虞,只是面子上不好看罢了,希望京里不会因此视他为弃子,镇国公就两个儿子,一定会来救他的吧。 沈钰硬着头皮再让船队前进一些,他拿了远目镜在海上眺望,原本是想找那几座小荒岛,却看到了几艘大船,准确的来说并不是船队,而是军舰队伍,他仔细看了,不是大周的军舰,船上挂了太阳旗,那是倭人的军舰。 沈钰心道可能真让郡主猜对了,大周攻岛,被倭人趁机占了渔翁之利,姜世子说不得真落到了倭人手里,这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他让掌舵的兄弟立刻调头,他们快些回去,在这海上碰到倭人可不太妙。 婧儿接过了远目镜看,也看到了那倭人的舰队,心中疑心姜骥是真落到了倭人手里,却也不敢和他们硬碰,让人快走,她要保障自己和女儿的安危。 不是只有他们才有远目镜,倭人也有,倭人的船上也有专门的巡视兵,看到海面上出现两艘商船,哪能放过了,示意掌舵兵快追上去,把这两艘商船扣下,说不得就是大周派来接应姜骥的。 沈钰自然也看到了后头的军舰追上来了,商船是跑不过军舰的,如今双方还有一段距离,若对方穷追不舍,追上几总会追上的,届时他们这两船人可就危险了。 沈钰拿出远目镜巡视周围,看到了几座小荒岛,让掌舵手将船往那边驶,船上有逃生用的小船,他想着到时候路过那几座小岛时,偷偷放了小船下去,借着大船体积的遮挡,他们坐小船上岛,先躲过这阵风波,待倭人回程了,他们再出去。 沈钰问郡主:“咱们上小岛,不一定就避过危险了,那小岛上有什么也不好说,有可能是姜世子带着大周残部躲在那儿,也有可能是水寇躲在那儿,甚至有可能那座岛上布满毒蛇猛兽缺吃少食,也有可能他们开着大船没跑过倭人,被抓去了倭国做俘虏,那么没有人会知道咱们在岛上,咱们这辈子可能都出不去了,也有可能他们被抓后吐露了咱们的踪迹,咱们也会被抓回去。” 总之,贸然离开队伍是很凶险的事,但他们还留在队伍里一定会被倭追上来,半道下船上岛还有一线生机。 婧儿抱着女儿的手渐渐缩紧,勒得朝阳嘤咛一声,婧儿忙给女儿揉了几下,说都听沈钰的。 沈钰无奈一笑,现在就知道听他的了,他之前建议快些返航她怎么就不听,非得在这海上转悠要去找她的丈夫,结果丈夫没找到,倒引来了倭人的注意,现在要从寻人变成逃难了。 船上只有几艘小船,坐不了多少人,婧儿带着女儿,白水和沈钰同她坐一船,婧儿还带了个初露跟着她去岛上,朝阳要人照顾的,大夫也跟着了,此外沈钰带了个兄弟,白水带了个手下,一行人坐了两条小船,趁大船挨着小岛过时偷偷把他们放了下去,沈钰觉着他们做的很隐蔽,倭人在远目镜里应该看不到他们的小动作才是。 上岛后入眼是满目荒草岩石,有没有危险不好说,但确实没什么物资,除了海里的鱼虾,再没有别的东西能果腹了,还好他们带了些吃食上来,能熬一阵子。 婧儿抱着女儿亲了亲,她此行可能真是来错了,境况越来越糟,她吃些苦便罢了,女儿还这么小,也要跟着她奔波,朝阳大概也明白了父亲不在要让母亲安心,一路上乖的很,除了活泛些外,并没有时常哭闹,如今来了这荒岛上,也是安静的伏在母亲肩头看着这些叔叔们把小船抬上来,或许她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还以为母亲带她出门游玩呢。 将小船抬上岛后,白水他们把小船藏进了一片杂草中,而后便带路在这岛上开拓,寻了一处开阔些的地方,寻了些干草干柴,好歹先搭个窝棚起来,晚上要睡呢。 婧儿安静坐在一边,给自己和女儿上都涂满了防蚊虫的药水,这岛上蛇虫鼠蚁多,她是最怕这些的,今儿夜里还不知道怎么睡呢,还好她把女儿的摇篮车带来了,把盖子盖上,什么蛇虫鼠蚁也进不来,女儿倒是能睡得很香,就是大人苦些。 沈钰他们搭了两个窝棚,一个是婧儿她们几个女子住的,一个是男子住的,晚上要安排人守夜,一晚上只有两三个人能睡觉,搭一个大窝棚就够了。 窝棚搭好后,他们又要去准备晚饭,婧儿让他们先歇歇,他们带了些吃食上来,今要不先吃点现成的,大家也都累了,早些歇着吧。 沈钰道不行,那些吃食是留给她们娘儿俩的,尤其是朝阳,小孩子不能每跟着他们吃鱼虾海味,就用火烤烤,别的程序都没有,小孩子弱的肠胃怎么受得了,他们大男人随便吃点儿就行,以前行船也是这样的,只要给他们喝淡水,子便没什么难过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二三荒岛藏暗影 不明敌友相试探 婧儿他们一行人就这么在岛上住下了,沈钰当天晚上还带了个兄弟在岛上探路,有些害怕,但起居之地总得先观察透了,万一晚上睡得香了忽然有暗敌来袭,那可就麻烦了。 这座岛周围还有几座小岛,他明白里也要去探探路,看看那几座岛上有什么,若没人,他们得定好主意,万一倭人知道他们在这儿,他们也好去周边的岛上避避,或是从哪座岛上驾船逃命,总得先摸清路线。 这一夜尚算安静,沈钰和一个小兵守了上半夜,下半夜换了白水带着沈钰商行的兄弟陈华守着,婧儿虽白里劳累,晚上躺在这简易窝棚里却怎么都睡不着,她这辈子没睡过这么简陋的地方,尤其是当她看到铺地的干草里爬出来一只多足虫子后,头皮就炸了起来,她忍着没有大呼大叫,第一时间把沈钰叫了过来,让沈钰给她清理一下,她一边抱着女儿的摇篮出去,仔细给摇篮检查了一遍,没什么脏东西进去。 沈钰给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说这些干草里是没有虫子了,但不妨碍他们从外头爬进来,婧儿眼睛眯起满是无力,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不怕的,她上涂满了驱虫水,没有虫子会来咬她,没有。 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但婧儿还是越想越怕,忍不住在心里啐骂姜骥,我为了来找你吃了这么多苦,你若还没死就吱一声儿,后好生伺候我,才对得起我这番深厚意。 翌一早众人醒来,沈钰他们又忙着去找早膳食材,婧儿他们带了些米来,早上煮个白米粥是再好不过的了,他们吃了这么多海味,清清肠胃也好。 沈钰他们谢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好东西要留着给她们娘儿俩吃之类的话,后的事后再说,他们再熬下去都吃不消了,他们若出了事,谁来保护这娘儿俩。 用过早膳后,沈钰拿着远目镜看了看倭人的动静,离他们的岛有些近了,他让郡主她们白里就躲在窝棚里别出来,别出来走动,烧完饭的柴火堆也用水浇熄了,怕被倭人发现了踪迹。 交代完这些后,沈钰带着白水手底下的小兵去周围的岛屿探路,白水和陈华一起守护郡主的安危,这样的搭配已经是固定了的,白水怕沈钰兄弟俩背着他们密谋些什么,把他们卖了都不知道,最好就是拆开来搭配着干活。 沈钰带着小兵秦武去隔壁的岛上探路,他们都是熟识水的,直接就游过去了,游到了岛上蹑手蹑脚地摸路,摸完了几座岛后,他们没见到人,但在一座最小的岛上发现了近来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他们不知是敌是友,也不知这岛上的人去了哪里,只知道他们就两个人不宜久留,探清了路线后他们便回驻扎的小岛了,和同伴商量这几座岛上近来该迎来过其他的客人。 沈钰两人走后,平静的海面上冒了几个泡,几个人头从水里冒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子,“将军,咱们不能在这久呆了,不知道是倭人来了还是水寇也聚集到了这儿,总之是敌非友,咱们就这么几个人,还是赶紧离开吧,他们极有可能还会来。” 被唤作将军的黑衣男子面容端毅,泡在水里一动不动,听了下属的话愣了一会儿才回答,“咱们上岸收拾一二,咱们搭的小筏子被他们发现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破坏。” ―――― 沈钰两人回去后,同婧儿说起了那座岛上有人存活的痕迹,“筏子是新搭的,还没开走,要么是他们还没用上筏子就死光了,要么他们根本就没走,我们去的时候他们不知道藏在哪儿,但他们肯定发现了我们,如今不知他们是敌是友,咱们也不能贸然露面,对方看到我们两个人去都没敢露面,想必人也不多,而且受了伤,否则冲出来灭了我们岂不好?” 婧儿心里一悬:“难道是阿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确认他们的份呢?” 秦武犹疑道:“如果是将军,他看到我怎么会不露面呢?” “你们不是没见到他们么?说不得他们也没见到你们,只是听到动静便藏起来了,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辨别对方份?” 白水说有,明再去那岛上走一趟,在岛上留一个记号,便画他们水军的军徽,如果是大周队伍,看到这个标记便知道对方是友,若不是,想必对这标记也…… “怎会没反应?那些水寇难道看不出大周水军的军徽了,若对方是敌,看到这个徽章便知道咱们的份了,说不得和咱们也有一场硬仗要打。” 白水想想也是,他问郡主和将军有没有什么小秘密,比如定诗词什么的?郡主把话刻在地上,将军看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婧儿说出了很艰难的一段话,“若那岛上真是咱们自己人,你怎么又能确定阿骥一定在其中?” 一直以来都是旁人这般劝慰她,她其实都明白的,但心里难安,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来坚定自己的信念。 白水没敢再说话,但是晚上守夜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万一对面那座岛上的人来偷袭怎么办? 翌换了白水带人去那岛上,他巡视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影,但确实是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他看了看这平静的海面,他疑心这些人就藏在海里,却不敢下海去找,他也害怕呢。 他在岸边的石块上绑了一条小布跳,是郡主给他的,他问有什么门道,郡主说那是她的帕子,上面绣了紫藤花,如果姜骥看到了,他应该会明白。 白水明白,郡主嘴上强硬,其实是最不愿意相信将军出事了的人,否则她怎么会带着女儿跑到这深海来,她原本是最高贵优雅的女子。 他想到了糯米,临行前因为他们不肯带她出海,一把鼻涕一把泪叮嘱他要好生照顾郡主,惹得他们差点把她打晕了塞到回京的客船上。真是个傻丫头,等他这****去,别的先不要,一定要先和糯米把亲事成了,他不希望后自己打仗死在战场上,连个来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夫妻相聚荒岛情 倭船过家门不入 又是夜幕降临,这一夜两个岛上的人都没睡,婧儿留了自己的手绢在那座岛上,心里也揣着,如果不是怎么办,她贸然留信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份,会不会招来祸事。 沈钰他们也担心这茬,晚上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都没睡,隐在婧儿窝棚旁的草堆里,听到有动静过来,都屏住了呼吸盯紧了前方,直到人影渐显,白水按住提刀的沈钰。 婧儿也没睡,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进来,她的心便悬了起来,没敢睁开眼睛,直到脸上有温粗糙的触感,她似有所感,微微睁开眼睛,海上月色敞亮,月影朦胧中人影朦胧,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目光便也朦胧了。 姜骥俯吻掉婧儿闭着眼睛却沁出的两行清泪,他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她,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在这干草搭就的简陋窝棚里,见到他本该在深宅大院里养尊处优的美妻子,旁边还一个小摇篮,里头睡着他牙牙学语的女儿。原本他流落在这座岛上,此次怕是要折在这里了,心中最担忧的就是她们母女俩,但她们来了这里,便为他这段暗无天的子点燃了曙光,她们在哪里,哪里便是家。 婧儿闭着眼睛却泪流不止,姜骥怎么稳都吻不完,干脆把她抱进了怀里,到她的嘤咛哽咽变成呜咽悲泣,他只是抱得很紧,喉间也哽得难受,却说不出旁的话来,相思之,感激之,怜惜之,尽数在这个怀抱里了。 婧儿伏在他怀里哭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看他,脸还是那张脸,没破相,只是沧桑憔悴了一些,她又拉着姜骥站起来,四肢都还在,但左腿上缠了绷带,洇染了鲜红血迹,婧儿忙叫大夫过来,问他伤势如何,姜骥盯着她的嘴,愣了一会儿才道无大碍,说话声音有些大,婧儿忙去看摇篮车里的女儿,让他说话声音小些,别吵着女儿了。 姜骥也看向了摇篮车里熟睡的女儿,目光里满是柔软,心疼这母女俩为她奔波,也怜惜婧儿的无奈,她有多疼女儿他是知道的,如今却带着女儿为他涉险,一来是她对他深义重,二来是她实在没有法子了吧,但凡有一个靠谱的人家能托付,她也不会带着女儿踏上征途。 大夫帮姜骥清理了伤口,以及姜骥带来的几个部下,或多或少都有些伤口,姜骥说还有几个伤重的留在那边岛上没过来,婧儿让白水带着大夫去,她有太多话想问他,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要他还活着就行。 姜骥抱着她轻轻安抚,说今很晚了,让她安心睡,有什么事明再说。 婧儿也确实安心了,虽然如今他们的处境很艰难,但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他会为她撑起一片天,不会让她们母女俩受到一点儿风雨,等他们回了大周,后再不让他出军了,他们就在京里荣养着,为朝阳招一个好女婿来。 翌清晨婧儿是被朝阳的欢呼声吵醒的,朝阳一睁开眼睛,惯常要哼几声,却不是娘来抱她,而是久别的爹爹,他们有几个月没见了,但她还记得,她高声欢呼,姜骥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对着她嘘一声,让她小声点儿,别吵着娘睡觉了。 婧儿已经听到了,被打扰了睡意也没有任何不快,这是重逢的喜悦团聚的闹,从姜骥失联后,她的心便没松泛过一刻,到昨夜见到了姜骥才放下了,如今一家三口团聚,再没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姜骥见婧儿醒了,把她也拉进了怀里,抱着这母女俩,他便得到了天下。 温过后,初露来喊吃早饭了,姜骥他们那边伤员多,原本婧儿他们带上来的物资也不多,如今要再养这多出来的十几人,实在是有些艰难了,即使如此,婧儿还是让人多煮了些白米,姜骥他们在这海上漂了这样久,许久未沾过米饭,鱼虾海味已然吃腻了,如今能喝一碗白粥,都是人间珍馐了。 姜骥看着这些伤员叹气,是他领兵不利,才致使全军覆没,留下的这些人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的,有好东西他自己不吃都要紧着底下人吃,但婧儿母女俩也吃不得苦,尤其朝阳还是小孩子,苦了大人也不能苦了孩子,一边是家人意,一边是下属忠义,他也很难抉择。 好在这些将士都是能吃苦的,中午说什么都不肯再吃米饭了,打些鱼虾吃便成,总不会死,米饭粉羹留着给夫人和姑娘吃。大夫也摇头叹气,这些人都受了外伤,鱼虾等物油腻且发散,实在不利于养伤,他上了药,他们不忌口,那可有什么用呢。 双方合计了一下他们的历程,得知水寇使用大型弹药和大周水军同归于尽,婧儿的心揪得难受,这么多人都死了,难怪这海上尸骸遍地,战争真是令人厌恶,还好姜骥无大碍。 婧儿也说了她的来由,秦镐不肯发兵救援,她向京里写了信,但她等不得了,自己先来探路,想着能早些找到他,如今找是找到了,况却不太妙。 姜骥不忍责怪她,只能都归咎到秦镐上,如今他们相聚了,他会守护好这母女俩,可是眼下的境况却有些不妙。 沈钰拿远目镜看了,倭人的船今就会经过这座小岛旁,万一他们下来搜寻,他们这些人可完了,婧儿他们只有三条小船,姜骥他们做的小筏子不太扎实,想自己游走有些难。婧儿说京里会发援兵来,算着也没这样快,还得靠他们自己,而婧儿他们的物资所剩无几,这几海上光烈,晚上也风平浪静,若是遇上暴风雨的天,他们更难捱。 姜骥先带着他们躲好,先避过倭人的军船,等他们的船走了,他们再看看怎么走吧。 所有人都聚在一座岛上动静太大了,姜骥分了些人去他们驻扎的小岛上躲着,他带着妻女躲在这座岛上,把栖的窝棚都拆了,无人居住的荒岛上筑起了几个窝棚岂非引人注目,拆成干草铺在地上还能挡住他们的行李物资。 倭人军船缓缓驶来,他们躲在草堆里,可以听到军船发动机的轰鸣声,海风吹动船帆声,以及倭人的交谈声,声声入耳,心底不敢放松分毫,若这些倭人停船上岛,他们该怎么办。 第四百二十五章 海上风雨袭伶仃 相依为命情至深 姜骥觉着他从未这般胆小过,若只有他们十几个残部,拼了一条命,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两个算赚了,作为一个军人,他不怕死,但如今妻女在边,他非常怕死,他死了谁来保护这母女俩。 上天大概是听到了他的呐喊,倭人的船队缓缓过了,没有要上来歇脚的意思,应该是急着去追沈家的商船,沈钰又皱起眉来,他们算是暂时安全了,商行的那些兄弟可就危险了。 婧儿深明他的心意,对他报以十二万分歉意,为了成全她的一家团聚,可能那船上多少人都团聚不了了,她就是这样自私,她答应沈钰,无论他们能不能回到大周,她在给哥哥的信中都提过他们,哥哥会善待他们的家人。 沈钰无奈苦笑,他一开始就是不得已才来,郡主用沈家的未来威胁他,他没有办法,也做好了死在海上的准备,若他和郡主一起死了,只怕祥郡王会迁怒他的家人,要不是他带郡主出海,郡主怎会香消玉殒。这些贵人个个都不好伺候,只欺负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倭人走后,姜骥让婧儿在这边呆着,他要去那边岛上清理一下,后就搬到这座岛来起居了,婧儿让他快去,朝阳见父亲又要走,伸手要他抱着去,姜骥亲亲她的额头,让她安心跟着母亲,他很快就回来。 几座岛都是挨着的,换了姜骥以前的手,从这边蹦到那边便是了,如今他腿脚受伤不太利索,沈钰取了船送他过去,回来时带来了那些伤员,白水他们又忙着搭窝棚,好歹今夜得有个栖之所。 海上接连晴了十来,这一终于暗了下来,白里便风雨来了,天黑前涨潮涨的厉害,将小岛淹了不少,沈钰他们搭窝棚都是挑的较高的地势,也沾了水,一行人站到了小岛最高处的岩石上,沈钰他们找了些干草做蓑衣,今夜怕是没地儿住了,还是先做点雨具遮遮吧。 婧儿发现沈钰很全能,明明也是海商世家的公子,文武双全便不说了,捕捞鱼虾还能说是家学渊源自幼接触,做饭烤鱼也是一把好手,竟然还会搭窝棚制蓑衣,婧儿很疑惑他是怎么长大的,难不成家里从小就把他丢到荒岛上来历练过么? 沈钰一个人做不来这么多,他教那些伤员也做,好歹各人要把各人的东西做好了,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要做足了准备。 初露学的很快,婧儿抱着女儿在边上坐着,她便把自己和两个主子的都做好了,她们还带了把伞来,届时这唯一一把伞肯定是护着婧儿母女俩的,其他人只能真切淋着了。 闪电划破了夜幕,海上波涛汹涌,这是婧儿头一回见到不平的海面,似是海里****着的一头巨兽在怒吼,准备破海而出,他们这些荒岛上的人便是这巨兽破开封印后第一顿果腹之食,朝阳向来是个傻大胆,这会儿也被吓得大哭,婧儿都想哭了,姜骥把女儿接过来抱着,另一手揽着婧儿,夫妻俩把女儿夹在怀抱间,朝阳感受到父母的意包裹,心里才渐渐安定,大概对于小孩儿的心思来说,父为天母为地,只要父母在边,她的天地便不会塌。 老天爷酝酿许久,终于降了豆大的雨点下来,下雨也有一点好处,他们的淡水快没了,下点雨他们能找地方储点水,只是这岛太小了,他们连站脚的地儿都快没了,哪还能储水,只能寄希望于退潮后能攒点。 电闪雷鸣风急雨骤,他们这些人便是都披了蓑衣,也起不到多少作用,除了婧儿那把大伞是真切能挡雨的,其他人都是聊胜于无罢了,比干淋着肯定好些。 姜骥抱着妻女站在伞的边缘,他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但要尽量保住婧儿母女俩不受风雨,朝阳头顶有伞,周围又是父母的怀抱,脚不沾地,倒是能不经风雨,婧儿这么大个人,也是站着,除了头上没湿,下半也湿了不少,看到姜骥坚毅的面容拔的姿,似一棵劲松为她们遮风挡雨,她知道她没嫁错人,这只是他们必经的磨难,风雨过后会有彩虹的。 姜骥腿上还有伤,婧儿让他把朝阳给她,她来抱,姜骥摇头,他只恨自己力气不够,不能把这母女俩都抱起来,怎还能给婧儿增添负担,她们母女俩本都该活在锦绣堆里,是他大意轻敌才落到如今这个境地,她为了他涉险,遭受这些苦难,他心里已满是愧疚,余生愿为她赴汤蹈火付出一切。 暴雨下了半夜,小岛也被淹的差不多了,一行人都强撑着睡意站了半,到破晓时分退潮了,岛上留下了很多贝类鱼类,沈钰捡了几个大扇贝,将里头的挖了出来,而后把自己上的衣服拧干,拧出来的水盛在扇贝里,防着头出来把水蒸干了,他们今就要用这水做饭吃了。 想到他们这多少天没洗的衣服,婧儿实在有些难下咽,不过渴到极致也顾不得了,他们有一个水坛子,这回也趁机灌满了,各人脖子上还挂了个水壶,能用来储水的东西他们都用上了,总共也没存到多少,原本沈钰的意思是在岛上挖个坑,等下大雨就能把水积到那坑里,谁知这回涨潮如此厉害,把坑都淹了,他们站的地儿是岩石块,沈钰可没本事在岩石上打洞存水。 暴雨过后彩虹倒是没见到,倒是这些伤员的伤口被雨水浸泡过后又流脓发炎了,之前他们在海水里泡着就感染严重,后来大夫给他们清理了伤口上了药,这又被雨水冲洗一遍,伤口又恶化了,大夫的药物也所剩不多,对着这些人唉声叹气的,姜骥打定主意,休整一会儿便走吧,沈钰说昨刚下过暴雨,这几该是没雨下了,既天气好,海上风平浪静的,倭人又先过了,他们绕个路避过倭人返程的航线,应该能游回大周吧。 这话姜骥是问的沈钰,他虽来泉州几年,也看过海战宗卷,但他们的海战从来是在沿海防守,显有深入内海追击的,论海上航行,还是这些纯正的海商精通些,他不由庆幸他娶了个聪明的妻子,知道寻海商带她出海,确实比那秦镐靠谱多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破布连舟慢航行 老骥出海寻儿孙 寻了个风和丽的子,姜骥他们一行人扬帆起航了,在海上漂这么几条小船实则是很危险的,沈钰领着他们做了一条扎实的木筏子,帆是用海上漂来的帆布制成的,可能是原来那些被炸毁的船的残骸,沈钰他们在岸边守着,将漂来的木块布料等物都加以利用起来,做了一条停扎实的筏子,至于他们原来的几艘小船,他用布料结绳,把几条船连在一处,能很大程度避免风浪把船掀翻。 要靠这几条小船航海,婧儿很担忧,但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她自己不怕,就是怕女儿受不住,沈钰给朝阳做了个小盆放在船上,如果出了什么事,她还可以坐在盆上漂着,至于其他的,自求多福吧。 一行人在海上漂了几,倒是都风平浪静的,按着罗盘指针的指示,他们绕了远路回大周,但是海上视野开阔,难保倭人会用远目镜看到他们,他们只能期盼京城援兵快些到来,把倭人打退了,把他们接回去。 婧儿抱着女儿坐在小船上,朝阳经了这些天已经完全成一个糙小子了,脸被晒得黝黑,她本就生的像姜骥,皮肤微黄,如今连被太阳暴晒,成皮猴儿一般,但精神头却很不错,笑咧了嘴在船上扑腾,还想跳进海里游水,在她看来,他们不是在逃难,是父母带着她出门远游呢。 却说倭人追着沈家商船而去,沈家商船一路丢盔弃甲减轻重量,却还是比不得军舰的航行速度,跑了几双方距离越拉越近,眼看着便要追上了,他们只得派人去和倭人交涉,沈家以前做海商,跑过倭国的地盘,他们此行也带了些稀罕货物出来,必要的时候破财消灾也是可的, 他们的船队中也有人懂倭语,说了他们此行目的,请倭人放行。 倭人不大信,说你们若是正经来做生意的,看到我们的军船跑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 他们说原本是来做生意的,见千机群岛消失殆尽,大周水军也不见了,这时又看到倭人的船队,小老百姓紧张嘛,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快些溜了。 他们说的或许没错,但倭人追了这么久,如今到手了还能放走?便是他们将船上货物全上缴了也不成,原本沈家船行的人都打算束手就擒了,从另一艘军船上下来一个穿着倭人上将衣式的人,看到他们在分什么,便想过来瞧瞧有没有好东西,谁知这一瞧倒还瞧到了个熟人。 沈家商船里如今的领头羊,沈钰的义兄方亭用倭语对着这位将军道:“林次郎将军,请问您的妻子近来还好么?我们商行里新得了一批药材,既可强健体又可美容养颜,您的夫人可还需要一些?” 林次郎望着这人有些疑惑,在脑子里搜寻一阵,才想起来他的妻子生他的儿子时,遇上了难产,险些要一尸两命,当时恰好沈家船行的人来本国行商,卖了一批药材给他们,其中一株三百年的人参品相非常好,他的妻子也是靠含着这颗人参才吊住了命,平安生下了他的儿子,如今儿子已经七岁了,健康活泼,妻子也体轻快气色红润,一点儿看不出来曾经遭受大难的模样,这也是他们一直致力于掠夺大周的原因,那个地方实在是地大物博蕴含着无限宝藏,他们本国的土壤是养不出那些人参灵芝的。 既然是有旧的人家,这些人的海商份就证实了,毕竟曾经救过他的妻儿,他将人家赶尽杀绝好似不大好,但既然是有旧的人家,见了面怎么能不邀着一起喝杯茶呢,林次郎让他们跟着他去倭国做客,这不是带了货物么?去做趟生意再回转岂不是更好? 方亭道这些东西就送给他们了,不必再去贩卖,家中妻儿记挂,他们不宜在外耽搁,还是早些回程好。 林次郎是倭国将军,私和国家大事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他半邀半强带着这些人到了军船上,至于他们的商船,跟着一起走呗。 方亭满心无力,躲来躲去都没躲过,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水军快些过来营救吧,他们如今和倭人拉了些关系,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还很郡主下船了,否则在这船上看到女人孩子,这些倭人要起疑了。 海天一色,碧波万顷间大周水军扬旗而发,镇国公在军畿大营点兵五万,和天津水师统领范培格带领的五万大军汇合,扬旗出海去寻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女,至于那泉州水师,他压根儿就没过那茬,等他回来了再和秦镐那厮算账。 倭人追上了沈家商船,带着这些俘虏返航,却很快听到了大周水军的号角,倭人拿出远目镜来看,见这批水师来势汹汹,很明显就是追着他们来的,方亭连声辩驳,他们只是行商的小老百姓,可不懂战事啊,这些水师定然是去寻姜骥的残部的,和他们可没什么干系。 话是这么说,但同为周人,若大周水军来袭,第一个就要杀了这些俘虏祭旗。 方亭等人被赶到了一个船舱关在一处,兄弟们商议过后,觉着不能坐以待毙,不如寻个机会跳船逃走吧,跳进海里尚有一线生机,留在这船上就只能做活靶子了。 大周水军和倭人船队越离越近,这个距离都可以开火了,但双方都有顾忌,倭人是兵力不足不敢轻易开战,大周水军则是担心姜骥和郡主被俘至倭人船上,他们哪能开火呢。 双方便这么耗了一会儿,方亭趁人送饭时打晕了一个瘦小的倭兵,放了个量相仿的兄弟潜下水,上了大周的军船,说郡主不在船上,半道上弃船跑了,镇国公尽管放开手脚来打,船行那些兄弟个个精通水,能找着机会跑的。 这话倒是有些大义凛然了,但这么耗着也不是法子,还不如趁双方开火时一片混乱,兄弟们才有机会逃跑。 镇国公问郡主逃哪边去了,小兄弟指了那岛的位置,镇国公便派了两万兵力去找她,心中对于这添乱的儿媳妇也是诸多不满,但临行前祥郡王指着他说:“若我妹妹和外甥女有何不测,涉及此事之人,一个不留!” 要不然他能亲自出海来找?那不孝子一场仗打成这样,丢了他的老脸,死在海上算了,谁让郡主对他深义重,他要来找郡主和孙女,顺便找一下那不孝子。 第四百二十七章 周军援兵压境至 姜骥求救多卑怯 大周水军蓄足了火力对倭军开火,倭人受创,慌乱之中边防边撤,一边要杀了方亭等人祭阵,方亭带着兄弟们夺刀杀出了一条血路,在这战火纷飞中跳下了海里,或被流弹所伤,或被重物砸中,或死或残或伤,代价惨烈,在他们与死神会面的一瞬间,恐怕都骂惨了郡主,为了她的夫妻深,要葬送这么多人的命么? 镇国公是沙场老将,以前泉州还是陈国属地时,他就没少带着本朝水师增援,将这些水寇倭人打的抱头鼠窜,如今他时隔多年再出海,宝刀未老气势如虹,和他一比,姜骥还是嫩了些。 这批倭人是探听到大周水师和千机群岛的水寇打得两败俱伤,被本国派出来捡漏的,既是捡漏,自然人不太多,收拾姜骥他们那群残部和沈家两条商船的兄弟倒是绰绰有余,但是和镇国公带领的正规水军碰上,就只有逃命的份儿了,镇国公可不会放过他们,稍熄了战火将方亭他们捞上来,便再架起了炮台,他们的军船比倭人的更大更快,炮火程也更远,兵力上又足以碾压,有什么理由不将他们赶尽杀绝? 将这批倭人清剿后,镇国公查抄了船上的战利品,而后带着倭人这几艘破军舰,以及沈家两条商船,在海上缓缓航行,号角声不停歇,吹的是他们大周的战歌,姜骥如果听到了,就快些滚过来,他们好早些返程。 海上无甚遮蔽阻隔物,海风送着号角声传送到各个角落,姜骥一行人在海上漂着,隐约听到了战歌声,是白水他们先听到的,问姜骥,他有些茫然,有么? 海上视野开阔,远目镜作用很大,沈钰把远目镜拿给姜骥,姜骥在海上看,看到了远处一条船队,距离太远看不清旗帜,但觉着比之前那批倭人船队规模大的多,看对方航行的路线与他们相对,像是从大周到倭国去的,姜骥心中燃起了希望,改变航道朝那船队的方向去,可船队却是往他们原先栖的小岛方向去的,他们这几艘小船想赶上大船的步伐,实在是难了。 姜骥真怕他们和这船队错开了,沈钰问白水他们,确定听到的号角声是大周的战歌么?可别听错了,万一是倭人的船队,他们贸然往那边赶,倒是刚逃出生天又羊入虎口了。 白水他们又不敢确定了,乍一听好像是,听不真切呀,姜骥问沈钰是不是有法子能给那边的船队报信,沈钰说有,但必须确定那边的船队是自己人,否则他不会贸然发信号的。 姜骥他们的小船队朝着那大船队航行了一,距离却不曾拉近多少,他们想着这几天路程怕是白走了,早知道救兵来的这样迅速,他们就在小岛上等人来救,总好过如今在海上漂着,要是再和救兵错开了,他们可是哭无泪了。 海上晴了几,傍晚时分落溶金,但周遭浮了些乌云,沈钰和姜骥队伍里的老兵都懂得看天气,知道又要下雨了,届时他们这几艘小船可有的饥荒打。 姜骥他们催沈钰别犹豫了,发个信号试试吧,若不然又碰到那样的暴风雨,这回他们脚不沾地,恐怕是难以全而退了。 沈钰也没法子了,只得问婧儿要了她梳妆的琉璃镜,婧儿美,一块镜子占不了多大地方,她便随带着了,初时还讲究着,后来物资匮乏,这几她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都不敢再照了,沈钰要就给他了。 沈钰对着光照啊照,姜骥他们觉着悬,这不是小孩儿玩意么?隔这么远,远目镜都不大好使,这小镜子能有什么用。 沈钰道是海上头毒辣,海水便能折光,再加上镜子折,这海上又没有遮蔽物,实则是很耀眼的光芒,他打小就学航海知识,知道在海上求救的一些法子。他想到了他的父亲,父亲航海经验比他丰富,他知道的这些都是父亲教的,能将父亲在海上困死,是多么惨绝的环境,相比之下他这回只是苦了些,却全须全尾的,也亏得天空作美,海上航行也是看天吃饭,那样的暴风雨再猛烈一些,再多来几回,他们这些人是活不下来的。 他不由看向郡主,这位和她的兄长祥郡王是众人传诵的天赐福星,这回莫不是拜她赐福,才一直有惊无险,他再偷眼看向姜骥,虽然郡主威胁他们带她出海的行为不太厚道,但于姜世子来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想到了家中妻儿,妻子也是商户出,与他志趣相合,人生的也不错,家里家外都打理的很妥帖,婚后生了一儿一女,他原本对这个妻子也是很满意的,但如今看到郡主和姜骥的相处模式,他不由在心里反问,若他遇到这样的境况,妻子会抛弃一切来寻找他么?他略一思索,便知不会,妻子是商人本质,凡事追求利益最大化,若他出了事,只怕她第一下想到的就是该怎么震住商行这些东家,震住本家的叔伯兄弟,将家产都拢在手中,等儿女长大留给他们。 道理是这样,能守住家产留给他的儿女,而不是卷着他的血汗钱另嫁他人,妻子算是有有义了,他若不曾见识过另一种深,也能甘之如饴,大概只有皇宫贵族里养出来的女子,才有如此为不惜一切的勇气,有着追求生死相随的天真,在海上漂了这么多,一行人都狼狈的很,郡主的高贵优雅dàng)然无存,姜世子伤了一条腿,也全无英勇霸气可言,但他们相视时的纯净温柔能溶化世间一切丑恶。 海上金光乍现,晃花了大周水军的眼,盯梢兵拿着远目镜四处逡巡,锁定了金光来源处,隐约看到周边有几个小黑点,不知是什么,他去请示上将,上将叫了方亭来看,方亭一看这光就明白了,是他们海上行船遇险的惯用求救手法,是沈钰他们在求救。 上将把消息报给了统帅,镇国公一声令下,船便朝着那金光闪闪处航行,但愿是他们要找的人。 姜骥他们也看到了船队改变航道往他们这边来,划船都更有劲儿了,他们要赶在下一场风雨来时和组织汇合,只要上了那船,他们就安全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两队会师喜相逢 重逢过后又别离 姜骥头一回如此卑微,出将帅世家的他,从小就是京中最受人瞩目的天之骄子,罕有向人低头的时候,便是因着君臣之别要向皇室中人行礼,但他的心也从不曾卑微过,就这回,由不得他傲气了。org 在他们会师的前夜,又迎来了一场风雨,雨具不足,除了朝阳被护得严严实实的,其余人都被淋得要死,几艘小船在海上被风雨打的飘摇零落,全靠着心中一股即将得救的信念才撑到了翌。 当海上的第一缕曙光升起,两队人马顺利会师,镇国公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看着这一小队残兵败将,心里也不知该做何感想,六万水军就剩这几个人,姜骥此行实在失职,那千机群岛一群乌合之众加起来也不定有六万人呢。 可是姜骥遭遇重创,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作为一个父亲,镇国公还是有私心,就算那六万人都死光了,只要姜骥还活着,他就觉得此行不亏。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不能说,姜骥带着妻儿上了大船跪谢父亲,镇国公肃着张脸训斥他带兵不利,感谢郡主深义重千里救夫,好言安抚受伤残兵们安心养伤,至于那藏在儿子后偷眼看他的小娃娃,镇国公脸色柔和了些,毕竟是初次见面的孙女,这孩子倒是命硬,小小年纪就跟着父母在海上漂泊,看那皮相眉眼,和姜骥如出一辙,但那双明眸大眼里的狡黠活泼,又像极了姜骏小时候,真要论起来,倒是和十来年前的姜定南差不多,都说隔辈亲,镇国公会喜欢长孙,自然也会喜欢这个孩子。org 镇国公朝孙女招招手让她过来,朝阳不怕生,便大胆走了出来,昂着小脑袋睁着一双明亮大眼睛看他,唇线弯起两颊鼓起,这阵子在海上晒糙了,两颊是健康的黑里带红,穿着也是一脏兮兮的衣裳,看着像街上捡来的野孩子,但镇国公竟然觉得顺眼,倒不像那个高贵骄矜的儿媳养出来的孩子。 镇国公不太会和孩子相处,只得摸了摸她的头,对郡主道“你也太妄为了,你要和丈夫鶼蝶深生死相随,做什么把孩子也带去?这么小的孩子,你也敢。” 婧儿被他说的委屈极了,如果有可以托付的人家,她怎么会带着孩子出海,她的敌人都份不低,真心护她的份不够护不住,份够的她又担心对方心思不纯,真正能信任的也就是她哥哥,便是镇国公府,她都不太放心把孩子放在那儿,她第一个孩子怎么没的,不就是太相信姜家了么? 如今一家团聚皆大欢喜了,镇国公也就不说这些了,只是让他们后行事务必要谨慎,又让太医给他们都看看,姜骥伤了腿,郡主看着也脸色不佳,倒是小孩子精神,看到这么多兵甲将士,摸摸这里抠抠那里,站岗将士目不斜视,但也要分出一份心神来注意她,怕她磕碰着了。org 婧儿上船之后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美观的绫罗衣裙,吃了顿珍馐美食,便安心地病倒了。她原本就子不太好,这回出海又遭受风吹晒雨淋,这么多就没睡个好觉,全靠着家人的和信念才支撑住她,如今家人都安全了,她无需再顾忌,终于可以安心病倒了。 她病得昏昏沉沉的,耳边隐约听到朝阳在喊她,姜骥在她耳畔细语,却睁不开眼睛,待她真切醒来,已经是在回大周的航道上了,她打开窗来看,发现原本壮阔的船队精简了不少,初露说镇国公带着姜骥伐倭国去了,分了些兵力送她们回去,让她们安心在泉州等着,等他们班师回朝,便接她们母女一起回京。 婧儿难忍泪意,还打,战争太可怕了,她好不容易才救了姜骥回来,原以为是一家团聚回家厮守,她才安心病倒了,结果姜骥又上了战场,他的伤还没好啊,为什么要这样激进讨伐呢?回家休养一阵不好么? 初露把姜骥留给婧儿的信拿给她看,婧儿打开来,见得此间内容,眼泪滚滚而落。 “婧儿,再与你和女儿分别,我心甚悲,为一个将军,我有我的使命,此行带兵失利,我需得再创战绩将功补过,才不致让陛下诟病,父亲出京支援,我亦不能让他失望,他是大周战神,怎能有一个领兵不济的儿子,而你是大周最高贵优雅的郡主,我亦不想让人暗讽你嫁了个不成器的丈夫。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远行,待我凯旋归来,便带着你和朝阳回京荣养,你喜欢江南,我们去江南定居也成,只这一战恐旷久,短时难以见分晓,你带着女儿候我归来,愿安好,常念。” 军人两个字,婧儿以前总不知其意义,她一直以为她嫁的是镇国公府世子爷,是京中的顶级勋贵之家,但这两回,她才明白,勋贵贵在为国流血牺牲,镇国公府之所以最贵,是因为他们流的血最多,做出的牺牲最大,她到如今才明白,她嫁的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是大周的将军,姜骥心怀家国,手中拿着剑便无法拥抱她,抱着她便拿不起剑,他很难,她也很难。 婧儿带着朝阳回了泉州,还住在都指挥使的府邸里,白水还是留在她边保护她,糯米已经回了京城,在替她打理郡主府,她有些愧疚让他们分离,她自己承受着相思之苦,倍加能体会此种艰辛。 沈钰带着他商行的兄弟功成退,婧儿没有食言,在海上死伤的兄弟婧儿都给了高额的抚恤金,并给出了承诺,后有什么事求上门,她能帮的一定不推辞,她也去了信给哥哥,让哥哥多照拂沈家商行一些,沈钰是行商的天才,在京中又有贵人相助,很快在金陵生根发芽,从盐运生意到药材皮毛酒楼衣铺,沈家一一染指,原本只是个商行,演变成了个大商号,取名东升记,是江南最大的商号,江南首富名副其实,京城也有他的几家小店,只是这几年京中水深,他不敢渗透进去,怕折了自己,还是等祥郡王上了位他再去京里发展吧。 金童在给婧儿的信中将她骂的狗血淋头,姜骥死就死了,她带着女儿再嫁就是,竟然带着女儿出海找他,她有没有想过万一出了事,她和孩子都得死,姜骥若是活的好好的,后不得再娶再生?真是个蠢丫头,明明成亲前她聪明的很。 婧儿笑得无奈,曾经她也对哥哥冒着大不韪要纳萱雅的行为嗤之以鼻,到她后来也遇上了那个人,才明白有些感真的值得她牺牲,感越深,牺牲越大,对姜骥,大概是能殒命的那种吧。 。 第四百二十九章 班师回朝举国庆 婧儿携女候君还 三秋桂子零落,西风飘摇携霜,江南的落花时节蕴着人如画怀如诗,婧儿带着朝阳去了姑苏,走遍了江南各地,她最的还是姑苏。 “娘,这地方好看,咱们明还来么?” 朝阳站在桥上看浣纱女端着木盆在岸边的河石上浆洗,不比金陵扬州繁华绮丽,姑苏的小镇和宁静谧,朝阳是个跳脱的孩子,到了这处地方也能收收心静下来。 婧儿轻揉她的脸颊,柔声道“今儿多看看,明咱们便走了,去迎你爹回来。” 朝阳挨着母亲的裙摆蹭了蹭,爹要回来了呀,她都不记得爹的模样了,但知道爹很疼她,娘说她以前最骑在爹肩头,让爹带着她招摇过市,她爹在军是人人畏惧的冷面将军,在家里却是个女儿奴……如今她长高了不少,不知道爹还背不背得起她呢? 婧儿望着小桥流水思绪飘远,姜骥一走两年,大周和倭国的战事持久,泰安帝年纪大了,贪图安稳不再开疆拓土,对于姜骥讨伐水寇失利本便有些不满了,他们还要将功补过再去讨伐倭国,他更不赞成,万一战败,他们可亏大了。 朝分为以曾祁昌为首的主和派和以祥郡王为首的主战派,主和派认为太平盛世当发展民生健全商农,而不是发动战争穷兵黩武,如此会给本朝赋税带来沉重压力,百姓子难过。主战派则认为如今看似太平,实则四处都留有隐患,陈国余孽还在逃窜,水寇已经剿了,但还有倭人每年夏来犯,北边游牧民族也常常光顾边城,昆仑和高句丽看着老实,实则也有自己的小,大周只是占据了原地势而已,怎么也说不上高枕无忧,若这些小老鼠一齐拥上来咬一口,足够把他们打倒了,不趁着如今兵强马壮国库充盈时讨伐异族平定dongluàn,等国力衰竭时左支右绌再拆东墙补西墙么? 双方都有自己的道理,泰安帝实则是主和的,几乎要发军令召镇国公父子俩回来,要不是祥郡王力阻,这仗只怕又打的不伦不类的。 祥郡王道打仗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军士气正旺时,陛下这一道撤军令可谓是兜头凉水,届时我军由攻方变成逃亡方,士气大减,他们在海上作战,远离我国后援军,说不得又要重演千机群岛的事,若这一批人也全军覆没了,本朝军力锐减,国防危矣。您呼叫的英雄不在服务区 镇国公父子已经打到了倭人家门口,此战可进不可退,他们能做的就是源源不断往海上前线运物资,支持他们打完此战。赢了论功行赏,输了惩罚主将抚恤兵士,镇国公既有这个把握,他们怎么能拖后腿。 祥郡王还举了岳飞抗金的史例,明明有一战之力,却被君主以十二道金牌召回,最终将军死,国土也被异族铁蹄踏破,镇国公忠肝义胆行军勇毅不亚于岳飞吧,陛下自然不是那昏聩的赵构,但就怕有人想做那进谗言的秦桧啊! 清正了一辈子的曾祁昌被祥郡王指桑骂槐,气得吹胡子瞪眼,从此也闭上了嘴巴,他本也不是主和,只是皇帝让他主和,他才主的,如今凭什么让他背骂名。 曾祁昌不吭声了,泰安帝孤掌难鸣,也就默许了这场战事,还好有祥郡王盯紧了兵部物资,东西都是从天津送出海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没人敢使绊子,他也给妹妹去过信,让她带着女儿回京,住到他府里来,婧儿没应,说要在泉州等姜骥回来,金童也不得空去看他,只是叮嘱她注意安全,防着秦家。 伐倭之战打了一年多,那是个岛国,姜骥他们占了一座小岛后便驻扎下来稳扎稳打了,他们也没有把倭人灭国的意思,只是要求他们割地赔款,狮子开口太大,对方不肯应,便继续打,如此耗了一年,倭国承受不住了,和大周再三商量之后,答应割让北部的三座岛给大周,奉献黄金白银万两,以后每年向大周进贡定额财宝,大周考虑到倭国国力,勉强应下了,双方签订了和平契约,如果倭国后敢反悔不纳贡,他们还要打的。 镇国公父子俩带着几船战利品凯旋而归,同行的还有倭人进献的艺伎和他们的小公主,说是想在大周找个婆家,姜骥寻思着敢收这倭国公主的也就那父子俩了,若跟了金童还算值得,跟了老皇帝可亏惨了,年纪轻轻就得守寡。boss不好惹:萌妻小秘 镇国公父子俩打了胜仗回来,民间百姓奔走相告欢呼不止,没有人再提起镇国公世子那回伐水寇失利,因为最后算来算去,他们还是占了便宜,对于这些老百姓而言,在海上开战又没有打到他们,他们还是安居乐业,如今便很能享受这份喜悦,只是这两年确实赋税重了些,听说镇国公带了几船银子回来,接下来这几年总得补贴他们老百姓一些吧。 婧儿秋里带着女儿去江南玩了一遭,等姜骥回来,他们很快便要离开此地回京生活了,后怕是很久不能再来,她眷恋江南的烟水,最后再去回味一遍,而且她私心里想着等她游玩回去,姜骥便也回来了,若坐在泉州干等着,几个月也等得她难受。 估摸着姜骥的归期,婧儿也启程带着女儿回泉州,她边有很多护卫,白水带了一队精锐部队护送她,哥哥也送了侍卫来,她尤其防着秦家,等镇国公班师回朝,腾出手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秦镐吧,当初要不是他不肯发兵支援姜骥,怎么能让婧儿带着孩子出海去寻人,镇国公就两个儿子,要是姜骥因此丧了命,他非得活剥了秦镐不可,便是姜骥保住了命,但他在那场战役留下了病根,镇国公可全把账算在秦镐头上了。 这两年镇国公领兵伐倭,祥郡王负责后勤军备粮草等物,也都没经泉州过,他也记恨着呢,要不是秦镐不肯出兵,婧儿怎么会走投无路亲自出海,如果婧儿母女俩在海上出了什么事,他也要生吞了这厮。 秦镐原本胆战心惊,担心这几个大人物要朝他发火,他担忧了一阵子,发现大家都在忙海战的事,没人顾得上他,窃喜了几,很快就喜不出来了,他发现自己被朝廷架空了,海战的一应事都从泉州水师出,天津水师不足也不让泉州水师出动,兵部甚至从泉州军营里调了人编到天津水军营里,他这个泉州水师统领名存实亡。 意识到这一点,秦镐再也神气不起来了,亲自上门求郡主谅解,婧儿见了他们夫妻俩,只说军务大事她插不上嘴,便闭门谢客了,但也防着秦家,怕他们狗急跳墙,自己找死还要拉她当垫背的。 。 第四百三十章 姜骥归家叙温情 京中形势已明朗 水师大胜而归,是不走泉州过的,从天津登岸,便往京里去了,姜骥是因着妻女在泉州,才在半道上分道扬镳,因此他回来时阵仗也不太大,但婧儿早几已让人去码头候着了,看到他来让吱个声儿,她去迎迎。 姜骥心念家人归心似箭,都没跟着父亲回京领赏,在海上便改了航向,在泉州登岸,他只带了一队亲兵,只驾着一艘军船,看着倒像哪个小将领例行出军巡查,但船上插了姜字旗,候着的人便都明了来人份。 都指挥使府的下人见了,赶忙回府禀告郡主,婧儿听闻姜骥到了,倒不急着去迎,按住躁动欢脱的朝阳,她回房换了衣裳,对着菱花镜精细梳妆,还没待她梳洗好,便有一双铁臂从后拥住了她,在菱花镜里看来人,模糊了他风霜雕刻倍显沧桑的一张脸。 姜骥从码头下船,没多和泉州官员将领寒暄,道是心念家妻女,改再叙,便打马回了自家府邸,在主院门口看到了已长到他胯边的女儿,他抱起来亲了亲,抱进房里来,看到对镜梳妆的妻子,便将女儿放了下来,去拥住了她,下巴搁在她还未起髻的头顶,在菱花镜里对望,目光里饱含无尽的温柔缠绵。 婧儿嗔“你总是这样,我还未梳好妆,你便进来了。” 姜骥笑道“那我出去,待你梳好妆再进来?” 他说罢便要松手,婧儿轻轻捉住了,“别走。” 姜骥复又将她紧拥,策勋十转怎及如花美眷,他不进京领赏先来泉州见妻女,父亲说他儿女长,他就是儿女长,只因这女是她,他才长。 被忽视的朝阳挤进了母亲怀里,“娘!我也要抱抱~” 这几年朝阳跟着母亲幽居深宅,子已静许多,倒没有长成个假小子,如今也穿着红裙子梳着花苞头,是个讨喜的小姑娘,婧儿拥住她,问她叫过爹了没有?朝阳埋头进母亲怀里哼,她知道这是爹,好久没见,没好意思叫呢。 姜骥望着女儿满目疼,又有些愧疚,朝阳以前很黏他,如今两年未见,朝阳已不记得他了,女孩儿大了就亲娘远爹,他真不希望朝阳也和他生疏了。 婧儿哄着她叫爹,说叫了就给她买糖人吃,朝阳说再加一串冰糖葫芦,婧儿说不成,吃多了坏牙,姜骥满口应了,要什么爹给你买,朝阳便立刻改口,甜甜地喊了声爹,让姜骥喜坏了,朝阳子活泛,不像晨曦敏感胆怯,和他总是不亲近,朝阳既有定南的活泼开朗,又有晨曦的缠可,她弥补了姜定南兄妹俩不在他边长大的遗憾。 姜骥回泉州要呆一阵子,他便是出军两年,也还是泉州的都指挥使,如今泉州外患已除,无需大量兵力驻扎,皇帝会调整水军规模,他也算是功成退了,等朝廷的调令下来,他将泉州的军务交接完了,便带着妻儿回京荣养。 父亲又说他儿女长英雄气短,还未至不惑,就已经想颐养天年了,父亲年近古稀,尚能出海远征,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姜骥确实是英雄气短了,他本也不是好战好杀戮之人,安生的子不好过么,谁会想天天打仗,他已经为家族发展做出了足够大的贡献,他和父亲的军功足以庇荫儿孙,再打下去,那龙座上的人都该坐不安稳了。 姜骥这阵子在海上,不太了解京动向,他问婧儿,婧儿说他们此行回京,哥哥该立为储君了。 这回伐倭镇国公父子和范培格是统帅,亦是大功臣,但若不是祥郡王在京里全力支持,他们打不了这样顺畅,不想让他们回来的人多着呢,祥郡王能把持住各处,让前线的人无后顾之忧,又何尝不是一桩功绩,京的战争不比前线的战争轻省。 镇国公回京后述职庆功,皇帝带着祥郡王和曾祁昌镇国公等人商量了军队结构,觉得水寇已除,水军这块可以削减些,北疆骑兵要加强,泰安帝便授意祥郡王整顿军务,他从政多年,能力不俗,若能将最难搞的军务也理清楚了,皇帝便能放心将江山交给他了。 这两年泰安帝子愈发不行了,宫里还养了几个孩子,都还在上书房读书,皇帝隔断子会去考核一番,每每看了都糟心,等他们长成,他尸骨都凉了。 和金童犟了几年,看他行事愈发老练,治武功都得心应手,泰安帝心里一半是欣慰一半是焦灼,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金童成器总比烂泥扶不上墙要好,他虽没儿子,为这宇氏的江山培养了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也算对得起祖宗了,可金童和皇后母女关系益紧张,又由不得他忧心后事,皇后如何他不管,玉女却是他的骨血,她再不成器他也要尽力为她安排好后路啊。 皇帝原先提过要把烨哥儿过继给玉女,金童不肯,为这事一度和宫里僵持,后来宁贵妃和二公主说和了,他们便暂时掩下了这茬。前年过年时金童带着妻儿进宫,皇后引着烨哥儿坐到大公主边去,让他喊大公主作母亲,烨哥儿不肯叫,大公主脸色便不好,让皇后把他带走。 小孩子心都敏感,尤其烨哥儿向来和皇后不亲,皇后向来偏疼长子嫡孙燿哥儿,烨哥儿感受得到,便不往她跟前凑,如今皇后忽然对他亲起来,还让他管许久未见的姑母叫母亲,姑母又神色郁,他有些紧张,便张嘴大哭起来,引得王妃过来,知道事始末后,当时笑意不敛说小孩子来不得玩笑,事后却很长一段时间时候没带孩子进宫来,皇后问起,她也只说孩子们大了要上学,不能再似幼时一般贪图玩乐了,皇后便道皇子所正好养了几个,也在上书房读书,不如把燿哥儿兄弟俩也送来,还省得王府再费心寻教书先生了。 饶是王妃修养过人,也被气得险些要破功了,皇子所养那几个人是做什么的?那些人本就是和她的丈夫对立,她怎么敢把儿子放到那狼堆里去,皇后也敢提这话,要真把燿哥儿兄弟俩当亲孙子,能做这些事? 也就是因着这桩桩事,金童一家和皇后母女的关系变得很敏感,倒是和宁贵妃二公主更亲近了,皇后常在皇帝跟前抱怨,说金童是白眼狼,她才是养育他长大的人,他倒是去亲近宁贵妃,宁贵妃供他吃还是供他穿了?泰安帝对着这一家子烂事也头疼,明君还难断家务事呢。 。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战事毕军权重置 金童裁补有门道 金童知道这是他面临的最后一关考核,实则他考不考都不影响最后结果了,事到如今,泰安帝还有别的选择不成?但他不落人话柄,本就不是皇帝亲子,血统上惹人诟病,就一定要在其他方面做到尽善尽美,他的能力优越足以弥补血统的不足。 从来帝王削军权便是极敏感的事,如今是削水军补陆军,擅陆战的将帅自然乐见其成,到处钻营拉关系想分一杯羹,原本擅长水战的将帅便犯难了,将帅手无兵权,还叫什么将帅?谁听你的? 范家和秦家第一个不答应,范培格倒是识时务,这回拿了军功回来,也算功成退了,只是他家里有些子弟还不甘,范家又不是姜家这般可承爵的勋贵之家,范培格的功绩只能好着他自个儿,如今他健在倒是可以罩着儿孙,后他走了,谁还看得上他们家?家里没有兵权,又没有爵位庇荫,他们以什么立足? 连皇帝都理不清家务事,更别提范培格这个行军打仗的粗人,范家有些跳梁小丑蹦哒的很欢,金童暂没放在眼里,等他收拾了秦家,这些人就知道厉害了。 秦家不是指泰宁候府秦家,而是泉州水师统领秦镐那家,秦镐原本也算个行军打仗的人才,当年和范培格做上下级时,两人配合默契,范培格更感慨他出贵族旁枝另立门户,竟不逊色于主枝,真是魄力不俗,范培格也是小户出,是跟着镇国公走南闯北才立下了功勋,一步步爬到了如今,他看到秦镐便好似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想着似镇国公拉拔他一样,也拉拔拉拔秦镐,所以在他调任天津水师统领后,力荐秦镐接任泉州水师统领的位子,秦镐自己也争气,还真让他坐稳了。 大概贫寒之人乍然富贵了会有些膨胀,秦镐好不容易才爬到了这个位置,姜骥一来就推翻了这一切,让他意难平,姜骥不就是比他会投胎?有什么拿地出手的功绩能压在他头上?更何况姜骥官位在他之下,泉州各家却都默认了姜骥的话比他的话好使,叫他如何不窝火。 后来就一步错步步错了,姜骥要出军攻打千机群岛,他不支持,只肯给三万兵力,bi)得姜骥去天津借兵,姜骥在海上失联,郡主求他出兵搜寻营救,他也不肯,bi)得郡主带着孩子搭沈家的商船出海,一家三口在海上漂泊受难,若不是镇国公去的及时,只怕是不妙了。 镇国公和祥郡王这两年忙着海战,如今要整顿军务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更何况镇国公府和泰宁候府交不俗,泰宁候府原就眼红这旁枝生的比主枝还壮,如今有机会剪断,他们还不大力支持? 秦镐努力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被上头几个大人物轻飘飘几句话就否决了,他实在不甘心,可他不甘心又能如何,他若是镇国公这样的三军统帅,还能拥兵自重揭竿而起,可他只是泉州这块地方的军务统领而已,这几年泉州水师名存实亡,谁还搭理他这个统领,同为水师统领,人家提起秦镐和范培格就不是一样语气。 泉州水师被大幅削减,秦镐统领的位子也被捋了,金童以他驻泉州多年毫无建树之名将他打发去北疆做了个游击将军,怎么都是右迁了,巧的是还正好在姜骏手下做事。 姜骏在燕城呆了几年,他敢闯敢拼能吃苦,又有姜家的资源在,上官也愿意提拔,只是这两年镇国公父子名声在外,旁人便想不到他,实则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他也窜的很快,他今年还不到三十,已经是从三品的地方军官了,军功簿上大大小小的红杠子也不少,不逊色于他的大哥,只是他没参与过大型的战事,便让人觉着他没什么拿得出手值得说道的功绩。 姜骏和金童私交甚笃,如今要裁水军补陆军,姜骏早和他过招呼,给他挑一批好苗子,他要训成精锐骑兵,后他也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就像他大哥有一支亲兵叫宏远军,他的亲兵就叫天骏骑。 林长玉曾经取笑过他“你大哥的亲兵叫宏远军是因为他的字是宏远,你怎么不用自己的字命名?” 姜骏老大没趣,谁让他有个偏心的爹,给大哥取字宏远,给他的字却是慎行!难道叫慎行军?这哪像正经军队的名字。 金童在大刀阔斧地整顿军务,姜家本便是陆军出,如今任水师将领的姜骥又不恋职,全力支持他调剂军队,说句不好听的,军差不多就是姜家的一言堂了,有了姜家的支持,他调整起军权来得心应手。 镇国公父子俩都晓得功高震主的道理,此次父子俩领了赏,镇国公便上折子致仕了,他这把年纪,又兢兢业业为大周打胜过多少战役,泰安帝挽留了几回,给予了太师之荣让他在京颐养天年,他的军功自然都会庇荫到儿孙上,但说句实在的,他们家冒似也没谁需要他庇荫。 姜骥交了泉州水师都指挥使的位子,调任回京做军畿大营的半帅,这个职位原本是他爹的,他爹曾经是军畿大营的统帅,军畿大营是京城驻军的大营,拱卫京师安防,营兵力依兵符指挥,兵符一分为二,统帅手一半,皇帝手一半,只有一半兵符便只能调动一半兵力,再多一人都要见到另一半兵符。也就是金童这一回整改,将兵符分为三块,准确来说是将统帅手那一半再一分为二,也就有了半帅这一说法,姜骥是一个半帅,另一半是礼郡王,而皇帝手里还是有一半兵符,便等于将营兵力分为四份,皇帝一人占两份,其余两个半帅各占一份,极大的加强了君主集权。 姜骥不是恋战之人,从善如流接下了这个差事,礼郡王子不大利索,但也接下了,因为金童制定的军规里,另一半兵符须得由宗正保管,礼郡王是如今的宗正,便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人,他也得掌这兵符,不懂军务没关系,按时去军点卯就行,说白了就是替皇帝看着这个军营,防着那统帅一家独大。 。 2 第四百三十二章 姜骥携妻女归家 国公府老少见礼 姜骥的职务定下来后,与泉州水师将领交接完毕,便带着妻女登上了北上的行船,他们在泉州呆了年,都指挥使的府邸里一草一木都是婧儿精心布置的,她如今能理解那容氏初见她时的别扭了,这座官邸会由下一任都指挥使的家眷住进来,她若再来就是做客了,届时看到自己精心布置的宅院被改得面目全非,心里也会不自在呢。 姜骥安慰了她一通,尽量把婧儿喜欢的东西都带走,装了三大船还不够,婧儿也让他适可而止,“我最喜欢的在这儿,其余的可有可无。” 婧儿一手牵着朝阳,一手攀着姜骥,这就是她最喜欢的,只要他们在,便似那年在海上乘着条小船漂泊,她也乐意。 姜骥拖家带口在路上走了近一月才抵京,朝阳贪看沿途风景,一路上看到闹的城镇便要下去看看,姜骥对小女儿怀着些歉疚,又是他最疼的孩子,只要朝阳提了,他没有不应的。 他对着朝阳完全没有脾气,朝阳又是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的子,以前姜骥不在,婧儿对她是恩威并施,如今姜骥回来了,便是慈父严母了,惹得朝阳对着母亲皱鼻子,说娘凶,她喜欢爹。 婧儿被她气得咬牙,想到回京之后哥哥又得把这丫头捧到天上去,她怕是管不了了。 他们一家抵京那天,镇国公府和宫里都来了人接,宫里的人自然不是皇后派来的,金童已经带着家眷住进了东宫,礼部也在筹备立储大典了,是金童派人来接的他们。 若是在祥郡王府,婧儿便先带着女儿去了,和哥哥一别几年,她也思念的很,可哥哥一家住在宫里,想到皇后母女的嘴脸,她的喜悦之便大打折扣,还是先回姜家休整一二再去宫里吧。本来嘛,她已是姜家妇,随着丈夫远行归来,自然是先回夫家,再回娘家的。 宫里的人没接到郡主,回宫后和郡王说了,金童原本在宫里等她,听说她要先去姜家,略一思索便知何因,倒是又惹得皇后诟病,“白瞎了咱们一家人等她,她倒不愿赏脸。” 只是金童一家在等罢了,二公主听说姐姐姐夫今归京,也来宫里请个安,想着能和姐姐叙叙旧,至于皇后和大公主,她们倒不是要抬举婧儿,只是想看看对方状态,这一下让她们抓到了把柄,哪能不发作。 金童道:“出嫁随夫,婧儿自然是跟着姜骥走的。” 皇后不不阳道:“是啊,谁不知道他们夫妻恩生死相随,一刻也离不得。” 她是不屑这些的,心道女儿为了那镜花水月的搞成这样,婧儿出海寻夫却一家团聚归来,她怎么就这么命好! 既婧儿不来,他们也就先散了,婧儿说待她回姜家休整几,将事都理清楚了,再来宫里走动,届时会递帖子来,他们不必盼着。 话虽如此,可他们哪能不盼着呢,金童牵挂婧儿多时,既婧儿不来见他,他便出宫去寻。 婧儿先回姜家见公婆,远行归来,夫妻俩都行了大礼,镇国公夫妇这几年都老了不少,毕竟姜定南都到了要成家的时候了,儿子都不在边,他们夫妻俩还得cāo)持里里外外的事,费心费力,如何能不老。 姜骥对着父母磕了三个响头,感谢他们为他养育一双子女,说他后不走了,父母尽管颐养天年,家里的事有他们夫妻来打理。 镇国公已经致仕,只等着姜骥回来,便上折子让爵,他和王夫人退居上院,因此婧儿这回也不住郡主府了,她会和姜骥搬到国公府主院去住,后她就是国公府的主母,姜定南兄妹俩都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婧儿回京也有的cāo)持了。 王夫人泪眼婆娑,亲扶儿子起,抚摸儿子磕红了的额头,说回来就好,整个人一副伶仃老态,让姜骥眼红鼻酸。她毕竟是老了,婧儿印象王夫人一直是雷厉风行,气度比皇后都不差什么,这几年两个儿子都在外拼搏,甚至因着些事兄弟俩有了虢隙,王夫人就这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两个儿子置气不回家,最难受的就是她。如今长子回来了,她的心也终于松泛了些,他们夫妻俩都老了,定南兄妹俩又还小,家里还是要有个顶梁柱才成,姜骥回来,她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朝阳跪在爹娘边,向祖父祖母请安,镇国公以前在船上见过她一面,那时候朝阳还是个傻大胆的糙孩子,和祖父玩的开怀,两年未见,她已不记得了,镇国公自然还记得,看到穿着华丽衣裙的小姑娘,又不知该如何相处了,还是王夫人揽她过来问了几句,给了一挂好重的璎珞圈作见面礼,朝阳收下了,乖巧道谢,王夫人点头称赞,说郡主把她教的很好。 婧儿轻笑,如今觉着好是因为朝阳刚回来,对这府里人事都不熟悉,有些拘谨,拘谨了自然就懂礼,待她熟了,恐怕这整府的人都要头疼了。 姜骥夫妻俩坐下后,姜定南兄妹俩也来见礼,姜定南已经十了,长成个英俊拔的少年,眉眼飞扬朝气蓬勃,明明面貌生的像姜骥,但婧儿越看他的神态越觉着像姜骏,声音是变声期将结束时的微微喑哑,还好听的,婧儿不由期待他变声完成后的声音。 姜定南大概是光长个子不长子,见了父亲和继母还是别别扭扭的,请过安后又没话说了,姜骥也不是善言辞的人,婧儿说和了几句,问姜定南学业如何,听说今年也打算去考举,准备的如何了?他是勋贵之家的子弟,考举只图个好看,让人称一句武双全罢了,实则没有多大用处,让他不必给自个儿太大压力。 姜定南一板一眼地答了,说他有分寸,其话题终结手段让婧儿汗颜。 好在姜晨曦很快也过来见礼,她也十二了,子已经抽条,她从小就苗条,如今更是姿窈窕亭亭玉立,若忽略她的长相,婧儿倒是会有几分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可这继女偏偏越长越像她已逝的母亲,同样也长的像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小姨,婧儿实在喜欢不起来。 第四百三十三章 朝阳归家心思浮 外甥难缠舅伤神 姜晨曦读了几年书,如今也是个懂礼的姑娘,对着父亲和继母行了礼,关怀父亲的体,感谢继母cāo)持家事,照顾好父亲的起居,夸小妹妹圆润可,这水袖玲珑的模样,一度让婧儿想到闺时的自己。 她曾经努力和姜晨曦亲近过一阵子,那时她以为自己不会有孩子了,又舍不得姜骥,决心要融入他们家,便放下段拉拢姜晨曦,哄了她几,哄得她险些要改口喊母亲了,自己便跟着姜骥去泉州了,这一些微薄成果过了年,渣都不剩了,如今姜晨曦再见她,又是和她哥哥一般生疏地喊郡主。 婧儿有自己的女儿,也不图姜定南兄妹俩孝顺她,姜骥对这双儿女也愧疚颇多,他实在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因此他们不肯喊婧儿,他也不忍多做责怪,婧儿对他深义重,他定然不会辜负,但婧儿不曾养育过定南兄妹俩,他也不会要求他们孝顺她,婧儿有小棉袄朝阳,朝阳是个会疼人的孩子,婧儿有女万事足,后来一直没怀上,她也不遗憾,朝阳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很知足。 一家人在主院说了会儿话,姜骥一家舟车劳顿,又带了许多东西回来,乱糟糟的,王夫人也没多留,让他们先回去理理,先回寄云堂去住着,东西是放到郡主府还是放在这府里的库房里,都随他们,镇国公夫妇俩如今还住在主院,只等着镇国公正式让爵后便搬到上院去,主院也有小库房,其实他们家里人口简单,婧儿是国公府的下任主母,东西放在府里库房还是放在自己的私库里并无什么区别的。 姜骥带着妻女回了寄云堂去歇息,朝阳被姜骥抱着边走边看,看到一个漂亮的院子,以为那是他们住的地方,结果爹娘走过去了,她便问:“这个院子好看,谁住这儿?” 他们家就这么几个人,屋子倒是大,那她可以随意找地方住了?想住哪儿就住哪儿,真好。 朝阳指的是鸣玉堂,婧儿没说话,姜骥看了眼她,对女儿的疑问含糊带过去了,“这是你哥哥后的院子,咱们府里还有很多漂亮的院子,朝阳喜欢哪间随意挑。” 朝阳心道那个哥哥如今不住这儿,却早早占了个大院子,不成,她也得赶紧去占一个,后再有弟弟妹妹出生,她也要护着她的院子,这是我老早就占了的,你再去找别的。 走过鸣玉堂,他们又经过了一间漂亮的院子,朝阳以为这是他们要住的地方了,结果爹娘又走过去了,走进了一间小小的院子里,朝阳老大不乐意了,怎么地方比泉州的家还小啊。 姜骥哄她说他们只住一阵子,她若想自个儿住,他带着去挑一间院子,她自己捣鼓自己的屋子都成,朝阳便道他们隔壁那院子好看的,又和爹娘的院子挨着,她想住那儿,方便来爹娘屋里串门。姜骥有些为难,说那是你二叔二婶的院子,你再挑一个? 朝阳这又不乐意了,觉着回了这家里不好,在泉州的家里她就是宝贝,她想要什么爹娘都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住哪间屋子就住哪间屋子,回了这家里,这个也要她让着,那个也要她让着,明明她还是小孩子嘛,大人怎么不让着她? 朝阳有小绪了,鼓着腮帮子坐在上,两条小短腿沾不到地,松松软软地悬着,姜骥哄了她几句,说改带她去街上逛逛,她还没逛过京城的街道吧,和江南泉州的街道都有不同风味。 小孩子的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说能出去玩儿,她又欢快起来,婧儿说把东西都整理好了才能出门,朝阳便奔过去收她的小箱子,把她的小箱子小盒子都打开来,里头装了好些小玩意儿,以及她的压岁钱小首饰,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摆在她目光可见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寄云堂屋子确实小了,朝阳是个会存私房钱的小姑娘了,住在爹娘主卧旁边的厢房里,摆了这些东西,就显得有些乱,婧儿让她先收起来,她不肯,母女俩僵持了一会儿,婧儿败下阵来,由着她去鼓捣了。 金童过来时便看到寄云堂这兵荒马乱的模样,他那优雅美丽的妹妹在这些琐碎事忙忙碌碌,指挥下人归置东西,训斥捣乱撒欢的女儿,埋怨丈夫连孩子都看不好,多了几分庸俗烟火气,当真也是个妇人模样了。他有几分感慨,婧儿在他记忆一直是明艳鲜活的少女模样,这几年不见,他们都成熟了几分,毕竟孩子都会跑了。 金童站在门口看了会儿,下人早发现了他,他摇头示意别声张,直到抱着布娃娃撒欢的朝阳看到他,大喊了一声:“娘!有个人站在这儿!” 婧儿不耐烦回头,“有人站在这儿你不会……” 后头就哑声儿了,眼眶酸胀珠泪盈睫,金童笑着跨过这些乱糟糟的箱笼,站在她前拥住她,朝阳带着惊恐的小眼神儿轻吼了一声,小声对爹说:“这个人耍流氓!” 她以为的小声,实则大家都听到了,婧儿原本的喜极而泣变成破涕为笑,这小丫头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金童也笑欢了,微松开婧儿,对朝阳招手,让她到他边来,“你知道我是谁么?就说我耍流氓,不对,你知道什么是耍流氓?” 朝阳不过去,昂着小脑袋用明亮大眼睛看人,道:“我知道呀,爹说男孩子抱女孩子就是耍流氓呢,亲更要不得,只有新郎和新娘子才能抱能亲呢!” 娘以前是爹的新娘子,所以只有爹能抱娘,其余人不行,郭家的阿勇哥哥和阿广哥哥也不能抱她。 金童暗暗皱眉,这姜骥都教孩子些什么?他一步跨到朝阳边,蹲在地上和她平视,对她道:“你要记住,只有至亲至之人才能抱能亲,你爹娘是至,你和你爹娘是至亲,所以他们能抱你亲你,而我嘛,也是你娘的至亲,所以我也能抱她,你明白么?” 他说的有些深奥,朝阳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得出了个结论:“你也是我娘的儿子?” 大人不是只能生小孩儿么?怎么能生出这么大的人呢? 金童被她的神通逻辑唬的一愣一愣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夸她真聪明。 :。: 第四百三十四章 好舅甥相见恨晚 初到京城一日游 金童在姜家坐了会儿,和妹妹叙叙亲,顺带着逗逗外甥女,朝阳得知这是常给她送零嘴儿小玩意儿的舅舅,很快便亲起来,狗腿地围着他捶腿捏手,嘴里俏皮话不断,金童喜欢极了,觉着这外甥女真机灵,像他。 婧儿屋里还乱成一团,金童也不好留下来吃饭,见朝阳在这里一直捣乱,便说要带她出去转转,朝阳倒是不认生,说这就去,她想去逛逛京城的街道,爹娘说等忙完了这些琐事才带她去,她等不得了,立刻就想去。 既她想去,金童哪能不应,他今也是特意往衙门里请了一天假招待妹妹一家归来的,可不能浪费了,舅甥俩一拍即合,金童便抱着朝阳走了,婧儿尚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就走了,朝阳初到此处,不是还有些拘谨么?她尚未多叮嘱几句,让哥哥别带着她往人多的地方去,要牵紧了她,朝阳最闹,哪处人多她就往哪处钻,她带着朝阳上街都要带许多下人盯着的。 姜骥让她放宽心,金童膝下都个孩子了,还能没她有经验? 燿哥儿兄弟俩他都带的好好的,哪能看不住朝阳。 金童先带着朝阳去了京城最闹的朱雀大街,问她要不要去酒楼吃饭,舅舅做东,尽管敞开肚皮吃,朝阳说不要,她要吃零嘴儿,这是她从小走南闯北得出的经验,去了哪处地方,一定要吃当地的特色小吃,酒楼有什么好吃的,哪处没有酒楼,而且在酒楼里吃饭,吃一碗就饱了,她要留着肚子吃遍这一条街。 人不大口气不小,金童说她:“你才几岁,就说从小走南闯北了,不知道的以为你阅历多丰富。” 朝阳道:“这里就是北,我从南方来,南方都走遍了,这不叫走南闯北么?” 金童一噎,想到朝阳话还说不利索时就跟着母亲出海了,走过的路还真不少,但她恐怕都没有那时的记忆了吧,只是听边人说起,便引以为傲,看,她走过这么多地方呢,同龄的小孩子都还在家里玩泥巴呢,她真是见多识广呀! 得,金童就带着这从小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小姑娘吃遍了这一条街,朝阳果真是闹的,这条街每个摊点她都要驻足观看,每家店她都要进去观光,就买东西这一点真是十成十像了她娘,金童带着她走了一下午,舅甥俩都吃的肚皮圆溜了,侍从手里都拎满了,金童想领着她回家,她还说要逛夜市,金童无法,只得带着她去青龙大街逛,夜市上有许多活动,猜灯谜赌石圈儿舞龙舞狮,朝阳边吃边看,一直到要宵了才恋恋不舍回家,金童说今天晚了,要不你就跟着舅舅回家?朝阳略一思索,问咱们明儿还出来玩么?金童问若出来玩呢,她便道,若明儿还出来,我就跟你回家,若明儿不出来了,我就回自个儿家。 真是个人小鬼大的丫头,金童说那你跟我回家,我明儿还领你出来,不仅领着你,还带你表哥他们出来,他家里有许多孩子伴儿,朝阳子活泛,定然玩的来。 朝阳是交朋友的孩子,在泉州时家里只有她一个,叔叔伯伯家的孩子她也玩的来,如今回了京里,她早听说舅舅家有一对表哥是孪生子,长的一模一样,哎呀,她后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玩伴儿呢,真好呀。 如此,舅甥俩再一合计,就欢欢喜喜的回宫了,金童让人去姜家说一声,让婧儿不必盼着了,朝阳跟他住几天,他会照顾好的。 金童觉着朝阳和他真投缘,他有三个女儿,最喜欢的是萱雅生的次女,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从小也撒痴缠,但或许因着是庶女的原因,不够大方坦然,和姐妹们争高低,这点金童不大喜欢,他还是最喜欢王妃生的两个儿子,被他们教的很好,也不会和庶出弟妹们争风吃醋,王妃是高门嫡女,从小就会教养弟妹,燿哥儿兄弟俩也尽得她的真传,把嫡出子女的高姿态落到了实处,如今他见到了朝阳,觉着这就是大家嫡女的气度,不惧生人,到了何处都泰然自若,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子离不得爹娘。 金童带着朝阳回了青云,王妃还在等他,见到丈夫抱了个小姑娘回来,看这眉眼像极了姜骥,便知她的份,对着她笑得温柔和善,金童说这是舅母,朝阳乖巧喊人,她就是这样的子,到了哪处不熟悉的地方,先乖乖巧巧地讨人喜欢,熟了就撒丫子玩儿,若是熟了之后发现不喜欢,那就要甩脸子了。 王妃事先不知朝阳要来,也没给她收拾屋子,金童让她不必忙活,就住在他们边上的耳房里,去三姑娘那儿拿一没上过的衣裳来,让她明换着穿。 朝阳跟着金童进了青云后四处打量,悄悄对舅舅说你们家真大,我们家就很小,都住不下她了,金童笑道:“那你跟着舅舅住成不成?别回去了,后就住这儿。” “那不成!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我要是不回去了,娘会生气的,拿鸡毛掸子撵我。” 金童倒想象不出来高贵优雅的婧儿拿着鸡毛掸子撵人是何等模样,他问朝阳:“你娘撵过你?” 朝阳说没有,她看郭伯母撵过阿勇哥哥,阿勇哥哥窜的可快了,从这边窜到那边儿,后来被郭伯父拎住了,痛打了一顿,娘说如果她不听话,也要拿鸡毛掸子打她。 王妃在给她布置房间,听这舅甥俩说话,也被朝阳的童言稚语逗笑了,心道这孩子真说话,才四岁吧,比许多人家七岁的孩子都能说,而且词儿还多,什么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她这话都是从哪儿听的,宫里是金窝银窝,镇国公府怎么也算不上狗窝吧。 下人给朝阳铺好了,王妃领着朝阳去洗漱,她和这个舅母还不太熟,不肯在外人面前脱衣裳,王妃便出去了,让下人伺候她,她则在外间和丈夫坐一会儿,等朝阳出来把她哄睡了再走。 金童让王妃先去睡,朝阳看着是随遇而安的子,应该不难哄,王妃道方才是有吃的玩的,她不知思家,这会儿安静下来,万一想爹娘了,可有的闹腾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小朝阳做客舅家 姊妹相见分亲疏 朝阳可不是一般孩子,她的胆大程度让王妃侧目,她洗漱出来后,见舅舅舅母还在,问他们怎么还不去睡,尤其对舅母说:“我娘说女人要早睡,晚睡会生皱纹噢!” 王妃一愣,随后笑道:“我们是在等你呀,你娘有没有说过小孩子也要早睡,晚睡会长不高噢!” 今儿天晚了,下人便没给朝阳洗头,她洗完澡便往上钻,边回王妃的话:“说过呀,我这就要睡了,舅舅舅母也快去睡,做个好梦噢,明儿不要叫我,待我自然醒来,来找你们玩儿。” 在朝阳的世界里,还不知有件事叫请晨安,以前在泉州的宅子里,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请什么安呐,如今回了家婧儿也没和她提过,她觉着府里也没有外人,王夫人是亲祖母,还能为难小孙女早起请安么?但王妃是习惯了庶出子女每来请安的,因此朝阳这么说,让她有些错愕,觉着朝阳貌似大方爽朗过了头,初次去人家做客,这么不认生? 金童倒不觉有何不妥,捏捏朝阳的小鼻子,给她盖好被子,让她快睡,他们这便走了,朝阳便闭上了眼睛,让他们慢走。 夫妇俩回到寝房后,金童同王妃说起今行程,说朝阳真是太讨喜了,乍一看子像大公主小时候,但她有大公主的活泼好动,却没有大公主的纵任,有婧儿的乖巧懂事,却没有婧儿的谨小慎微,世上怎么有如此可的小姑娘,他觉得家里几个丫头都比不上她,巴不得这是他亲生女儿才好。 王妃笑道:“你不是常说,你和婧儿是一胎双生,婧儿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么?你尽管把她当亲生女儿,朝阳也和你亲,除了不叫父亲,有什么不一样的。” 话是这么说,但金童就是觉着便宜了姜骥,姜骥是修了几世的福报,才能得到这么好的母女俩。 “明儿让孩子们都来见见,朝阳早听说咱们家有一对双生子,今就缠着我问东问西,说她从未见过长的一样的人,问咱们分得出来么?明也让她见见,看看哪个合她的意,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后朝阳也能管我叫爹。” 王妃眼皮一跳,很快调整了绪道:“我看朝阳的子,和谁都玩得来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娃娃亲可不靠谱,还是等他们长大了,若有意向,咱们长辈也乐见其成。” 她可不想让朝阳做儿媳妇,乍一看是个讨喜的小姑娘,但这样的小姑娘做女儿或许还好,做儿媳可够呛,尤其朝阳是婧儿的独女,在家里就父母宠,所以才如此放肆,金童后登基为帝,只怕她过的比正经公主都不差,要嫁了燿哥儿兄弟俩之一,后夫妻俩吵架,两家有的饥荒打。 金童觉着也是这个理,但他心下已经有了想法,觉着依朝阳的子,应该和烨哥儿玩的来,燿哥儿后登基为帝,朝阳的子可能不大适合做guomu,嫁给烨哥儿就很好,后夫妻俩纵马高歌把臂同游,是怎样一对神仙眷侣啊。 翌早上朝阳果真睡到上三竿才起,没人叫她,她也不认,昨玩疯了,都没午睡,夜里睡的也晚,今早还不得补回来,待她醒过来,还得在上赖一会儿,下人伺候她起梳洗又是一桩精细活,她子是糙了点儿,但婧儿一直致力于把她培养成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的大家闺秀,因此她也打扮,只是每早上打扮的花枝招展,疯玩了一,到晚上卸下行头,不是头花少了就是裙子被刮破了,也让婧儿头疼,但她家有钱,由得她败坏,坏了又有新的,婧儿还是乐此不疲给女儿打扮。 朝阳边是跟了下人来的,知道王妃屋里大家都在等她,便催她快着些,穿好衣裳随意挽挽头发就行了,朝阳饭讲究起来,听说舅舅家有三个小姑娘了,她不能被比下去了。 待朝阳收拾完,对着镜子再三确认,觉着很完美了,才慢悠悠去膳厅,其他人都吃完了,给她留了饭,她过去时厅里坐了许多人,她大大方方走过去,对着舅舅舅母扬了个大大的笑脸,说早上好,便手脚并用爬上了太师椅,在桌边坐好,等着开饭了。 王妃已经习惯了她的不拘小节,问她昨夜睡的好不好,朝阳说很好,坐在太师椅上小短腿不着地晃来晃去,在厅里巡视一圈,看到了一位很漂亮的表姐,眼睛亮了一亮,又看到两个长的像的男孩儿,便知是那对双生子表哥,可他们穿不一样的衣裳,一个额上有红点,一个没有,这看着也不一样啊。 金童招孩子们过来,让他们打个招呼,说这是你们姑母家的表妹朝阳,金童也依次给朝阳介绍了表姊妹们,朝阳咂舌,“舅舅和我娘不是一样大么?怎么我娘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有个孩子呀!” 金童又噎着了,朝阳总是出其不意语出惊人,这他该怎么答。 “因为你娘有你一个宝贝就够了,不必再生别的孩子了,而舅舅……舅舅家有王位要继承,所以要多生几个!” 朝阳恍然大悟,和姊妹们问好,金童家几个孩子都有些拘谨,打个招呼就没话了,朝阳却不认生,缠着表哥表姐们问东问西,说两个表哥长的一样,怎么不穿一样的衣裳呀?这红点是自己点的还是天生的呀?怎么一个有一个没有呢? 燿哥儿兄弟俩已经七岁了,也明白了他们份的差距,以前不懂事时,烨哥儿曾偷偷往自己额上点了一个红点,想和哥哥一样,被爹看到了大骂一顿,说他后都不许点这个红点,这是哥哥专属的,他那时委屈极了,后来就明白了。 表妹童言无忌,问这些话,他们不知该怎么答,王妃含糊带过了,朝阳也没深究,又和最漂亮的那个表姐说话,说表姐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呢,比韩家的阿秀姐姐还好看,阿秀姐姐是谁呢,就是韩伯父的女儿,韩伯父就是和爹一起打仗的伯父,以前没见过,最近才和爹一起回来呢。 宇清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多嘴多舌的表妹,一点儿礼貌都没有,让这么多人等她,见了人也不请安,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么?坐在膳桌上哪来这么多话。 因此朝阳滔滔不绝,她只是淡漠敷衍了几声,朝阳讨了没趣,轻哼了一声,也不理她了,去找同龄的小姑娘玩,问她是不是湘儿,娘说她们差不多大,回了京便有伴了。 宇湘是金童的第三女,她的生母是个侍妾,生她时难产死了,她一出生就被送到了无忧边抚养,婧儿和无忧一直都有联系,两人也谈过儿女经,婧儿早便同无忧说过舅舅家一个湘儿表妹比她小两个月,后回了京要一起玩的。 宇湘跟着无忧长大,也是个沉默胆怯的小姑娘,早习惯了被两个姐姐压制,如今听朝阳问起她,很是受宠若惊,羞怯地点了点头,朝阳便找到了阵营,和表妹手拉手,不去找那个漂亮的表姐了,人长的再漂亮,子不好,才不要和她玩呢。7 第四百三十六章 金童携外甥面圣 初升朝阳照龙威 金童答应了今还要带着朝阳出去玩儿,不仅带着她,还带燿哥儿兄弟俩去,其他孩子都想跟着去,便都在等朝阳吃早饭,吃完了好一起出门。org 朝阳本来吃饭就是个大阵仗,她吃的多,又吃的慢,还喜欢边吃边玩闹,在家里时每到吃饭时候一家人围着她转,一顿饭吃半个时辰都算快了,婧儿是训斥过她的,这样不好,但她并不怕母亲,婧儿轻说几句她嬉皮笑脸不以为意,重骂了她便眼泪汪汪。那两年姜骥不在,婧儿便有些惯着她,觉着女儿父缺失,她要多疼一些,朝阳又是越惯越疯的,婧儿越看她越觉得像大公主小时候,有了皇后母女的前车之鉴,婧儿对朝阳的教养很上心,如今姜骥回来了,她想放开手脚来管教女儿,觉着女儿也大了,可以读书学礼仪了,但金童插进来,又把朝阳捧上了天,她乐不思蜀,连家都不愿回了,让婧儿很是苦恼。 朝阳是越闹越疯癫的子,大家都围着她说笑,她边说边吃,一顿饭吃了许久,还是金童催她,快些吃,吃完了带你出去,她便将饭碗一推,说吃饱了,这就走,其狡黠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玉女,一度让金童思及那段幼年时光心神恍惚。 金童问她真吃饱了么?她想了想,诚实道没有,她要留着肚子出去吃零嘴儿,金童说这样不好,小孩子要吃饭才能长高,昨午饭晚饭都是胡吃的,早饭还不正经吃,若吃坏了肚子,婧儿该怪他了。 朝阳说她以前也这样吃,吃不坏的,还大言不惭道,只有我想不想吃,没有我能不能吃,其糙野程度让金童一家侧目,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婧儿从外面捡来的野孩子,哪里像养在深闺的小姑娘?不过他们也知道朝阳是养的糙了些,要是养着,和婧儿小时候一般弱卑怯,姜骥不在的那段子里,婧儿她们母女俩可怎么过。 她不吃便不吃了吧,金童看她壮实圆润的模样,昨跟着他出去,那好胃口就让人羡慕,今早虽然嘴巴不停边说边吃,但嘴里也塞了不少,总之她饿了就要吃,看着是不太能饿着的。 朝阳吃饱了擦擦嘴巴擦擦手就准备出门了,金童说还不成,要带着她去给外祖父母请个安,朝阳想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帝后,她说她有些害怕,问他们会喜欢她么?金童说会,朝阳这样可,谁不喜欢,但也告诫她,在外祖父母面前不能像在他面前一般放肆,他们比较严肃,朝阳宁可少说也不要多说,虽然他觉得朝阳说话讨他喜欢,但她时常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让人难以招架,小孩子叫童言无忌,大人便叫口无遮拦,金童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是自家的孩子,但皇后等人看她,估计就会严苛许多,觉着她不懂规矩。org婧儿小时候那样乖巧懂事都不能让她们满意,更何况是朝阳这大大咧咧的模样。 金童要带朝阳去请安,怕单带她一个人惹人注目,便把自家几个孩子都带上了,他们先去了御书房,皇帝在处理政事,听说金童把几个孩子都带来了,还有婧儿的孩子。他对婧儿便无甚感觉,婧儿的孩子就更远了,但名义上也是他的外孙女,而且是姜家的孩子,他于公于私都要表示青睐,让金童把人带进来,他有些惦记燿哥儿兄弟俩。 金童夫妻俩带着一串孩子进来,大的燿哥儿兄弟俩已经七岁了,小的烁哥儿才两岁,中间几个都是女孩子,金童膝下三儿三女,倒是均匀,多出来的那个皇帝一眼就认出来了,长的像极了她爹,他今天早朝还见过。 这些孩子虽然不是皇帝的亲孙子,但看到这人丁兴旺的模样他便开怀,宫里冷冷清清的,金童一家住进来后确实闹了不少。 金童夫妇俩领着孩子们请安,朝阳无所适从,手忙脚乱地跟着众人一起跪下,她惊讶的发现湘儿都会行礼,就她不会,实则在泉州时娘教过她,她没用心学,原本她若是安心在家呆着,婧儿会在入宫前对她进行特训,最起码对着皇后等人行礼不会出错,可她冒冒然进宫了,金童夫妻俩又不好教她,倒让她如今手忙脚乱的。 金童牵着朝阳跪下,感受得到她的紧张,他不觉得皇帝会怪罪这么小的孩子不懂礼,只是他家几个太规矩的,就衬得朝阳是个另类。 皇帝自然也发现了朝阳不会行礼,心说婧儿从小就知书达礼,如今生个丫头倒是野的很,但看她的模样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听说在泉州处处撒欢,小小年纪阅历丰富,婧儿没有儿子,倒有些把她当男儿养了。 皇帝同朝阳说了几句话,问她叫什么,今年多大了,上学了没有,会不会读书写字,看着倒是个慈祥祖父的模样,朝阳原先有些紧张,人家对她和颜悦色,她便轻松起来,说了几句就开始噼里啪啦,还走到了皇帝桌边,看他在写什么,当然她还不识得几个字,皇帝也就没管她,只是防着她乱动东西。 既是带着孩子们来请安,叙叙天伦便很轻松,金童说起朝阳这两的言行,直说子像极了玉女小时候,皇帝看这丫头不怕生的模样,也有所感,玉女小时候不就是这样,大人不带她,她自个儿收拾包袱这家住几天,那家住几天,住着就不愿意回来,这丫头一回京就来外祖家住,也是个心野的。 皇帝没怎么关注朝阳,让万福贵拿了 见面礼给她就算见过了,他最关心的还是燿哥儿兄弟俩的学业,问他们在上书房读书习不习惯,先生教的都懂么?同窗可还相处得来? 金童一家住进来后,皇子所原先养的那几个备用的孩子就被遣散回家了,没用的东西,皇帝还白养着他们有何用,既金童一家住进来了,燿哥儿兄弟要上学,上书房自然得留给他们,皇帝像当初培养金童一般,给他们挑了朝臣家的孩子进宫陪读。 燿哥儿说一切都好,先生教的很好,同窗都玩的来,他们学起来也有劲儿,多谢皇祖父隆恩。 。 第四百三十七章 金童携子女出游 朝阳遇冷心不平 朝阳在一边听着,听他们在说读书的事,问他们在哪里读书,学堂有多少人呀,表姐妹们也在一起读么? 燿哥儿答她道“男孩儿在上书房读书,女孩儿在公主所,你两个表姐就在公主所读书,湘儿还没去,你明年要不要也来?” 朝阳头摇的拨浪鼓一般,两颊软乎乎白嫩嫩的皮泛起浪花,她说不去,读书了要每天写字,手疼,还要背书,都没有时间玩了。org 皇帝瞥了她一眼,心说这不务正业的模样真是像极了玉女小时候,姜骥和婧儿打小都是根正苗红的好孩子,没让家里cāo)过一分心,姜定南兄妹俩看着也不错,怎么会生出这个异类来。 金童带着孩子们陪皇帝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告辞了,要带着他们再去皇后宫里走一遭,皇帝说让王妃带着去便成了,金童昨就旷了一工,说是要迎接妹妹一家回来,接也接完了,今也该做事了吧。 金童有些为难,说他答应了今要带着朝阳在京里逛逛,让皇帝蹙眉不止,昨不是逛过了么,再说朝阳后就住在京里了,什么时候不能逛?非得让他舍了正事去带孩子? 金童表示答应了孩子们的事一定要做到,他不能失信的,惹得皇帝好大不快,暗骂他儿女长,总是为了家事误正事。 金童无畏,皇帝一直就知道他这子,还不是认下了,他也从不掩饰对家人的重,他争夺这些名利权势不就是为了庇荫家人么? 成功路上他宁可自己再辛苦一些,也不愿委屈了家人。 金童带着孩子们去了坤仪宫,皇后看到朝阳,果然是挑剔居多,尤其是大公主听说朝阳来了,半道上也赶了过来,她当年怀了那个孩子,没过多久婧儿也怀上了,后来她的孩子胎死腹中,婧儿却生下了朝阳,她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如今她便要来看看,婧儿当初病怏怏的子,生下来一个怎样的孩子,结果倒是让她失望了,这孩子比一般孩子还健壮一些。 大公主叫朝阳到她边来,朝阳凭着本能就不喜欢这母女俩,娘在家里也和她说过,宫里的外祖母和大姨母不喜欢她,她别往前凑,如今见到了,果然是不喜欢她,可长辈叫她,她不能不去呀。 朝阳挪啊挪到了大公主边,大公主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得朝阳低下头心里发毛,这要是个胆小的孩子,怕要被她吓哭了,朝阳胆子大,她觉着这么多人在,大公主总不能把她吃了。org 大公主看了一会儿,约莫是想到了自己夭折的那个孩子,如果他活着,也有这么大了,凌星生的很好,她也不差,他们的孩子一定很好看,肯定比面前这糙丫头好看多了。 皇后见女儿心不好,便让金童带着孩子们下去了,她们不喜欢朝阳,但也不会和这么小的孩子为难,不喜欢以后少见就是了。 在帝后面前都打过招呼,金童才能带着孩子们出去,昨他说的是带朝阳和她的两个表哥出门,可今这么多孩子都在,他虽然偏两个嫡出的儿子,但看到其他孩子眼里的渴望,他也不忍拒绝,想着后怕少有机会带孩子们出来,这一遭便都带上了。 只是如此一来,朝阳就老大不乐意了,她在泉州时是家中独女,习惯了众星捧月,如今回了京里,国公府里有一对哥哥姐姐,见了舅舅觉着很好,可舅舅家里更多孩子,昨只有他们两人,舅舅什么都依着她,今这么多孩子都在,舅舅虽然还是很顾着她,但也要分心看着别的孩子,而且带这么多孩子出门不大放心,舅舅都没带着他们到处乱逛,午饭在一家大酒楼吃的,下午去逛了几家店铺,人人都买了多东西,表哥表姐们倒是开心,朝阳就不开心,这些东西她昨都买过了。 带着这么多孩子,天黑了更不安全,朝阳也兴致不高,正好国公府的下人出来找她,朝阳就跟着回去了,金童把昨她买的那些都送去了姜家,婧儿看到这么多东西,点着女儿的额头说她皮厚,初次相见就这么不客气。 朝阳回家后恹恹的,婧儿问她怎么了,摸摸她的额头,没发烧,问她是不是吃坏了肚子,朝阳撅着嘴趴在在上唧唧哼哼“哎呀,上舒服,是心里不舒服啊!” 婧儿把她抱起来,问她又怎么不舒服了,舅舅给你买这么多东西,你还不舒服了?昨不是兴冲冲要跟着舅舅去玩么? 朝阳虽然说话,但词汇量还是有限,她有些焦灼,哼哼唧唧的半天没说清楚,最后说了一句“我喜欢舅舅来咱们家,不喜欢去舅舅家!” 她这么一说,婧儿就明白了,怕是在宫里受了气,本来那就还不是哥哥的家,宫里如今是帝后做主,哥哥住在那儿都得看他们脸色呢,她进了宫也得受气,更别提朝阳了,她以为是去舅舅家走亲戚,去了才知不是这样,怎么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呐,这些人练达婧儿也同她说不清楚,想着她带着女儿进宫,自己受些气便罢了,定然不会让女儿受委屈的,可朝阳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这么莽莽地去了,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还不得四处碰壁。 婧儿觉得心疼极了,她养了几年的女儿,在泉州时没受过一点儿拘束,回了京里倒是四处受排挤,她和姜骥以及哥哥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孩子们过的好些么?那些人什么都没干,坐在皇庭之中坐享其成,凭什么来挤兑她的女儿。 “不想去就少去,后想舅舅了就喊他来咱们家玩,你就不去他们家了。” 话虽这么说,但哥哥后只会更忙,尤其登基以后出宫一趟不容易,后还是他们家进宫的次数多一些,不过那时哥哥是宫里的主人,朝阳再进宫总不会再受气了吧。 想到此处,婧儿问女儿“舅舅家里人对你好不好?舅母好么?表哥表姐们好不好?” 朝阳便掰着手指头数,“舅母好呀,表哥也好,无忧姨母也好,湘儿最好,就是表姐不好!” 婧儿眉头一皱,两个庶女还敢给朝阳气受,哥哥是怎么照顾孩子的,罢了罢了,她和哥哥是亲兄妹,但她的女儿毕竟隔了一层,朝阳再和他亲,怎么比得上他的亲生女儿,后她的女儿还是自个儿带着吧。 。 第四百三十八章 皇室家宴人丁旺 龙子凤孙聚一堂 婧儿是回京后的第四才去了宫里,姜骥回京第二便上朝面圣了,而后去了军畿大营交接,婧儿将家里的琐事暂理一理,便和姜骥一起回娘家看看,她几年未归,这回回来给众人都带了不薄的礼,当然她这几年在外面往宫里送的东西也不少,宫里养她长大,她嫁了人多多孝敬也是该的,只是她做这么多也没人念她句好,心里怎能不憋屈。org 朝阳不想去宫里了,婧儿哄了许久,了过几带她去白马寺玩儿,她才勉勉强强应了,小孩儿心最敏感,去了一回心里不舒坦了,便再不肯去第二回,朝阳又不是会委曲求全的子,在泉州时由着她横着走,如今回了京里也没有多收敛,除了金童家的孩子,还没谁能让她让着呢。不过就是金童家的庶女惹她不快,她也不曾憋着,宇文清对她不客气,她也没好脸,将舅舅给她买的东西大方分给所有姊妹们,就是不给宇文清,惹得宇文清哭鼻子,后来金童带着女儿上街又买了许多,才算把她哄好了,但朝阳就是因此不开心,那便没有再跟他们回去,回了自己家里。 这事还是婧儿从下人嘴里听说的,当时就对这丫头感官不好,宇文清是范萱雅的女儿,婧儿在闺中时和这个表妹关系尚可,还帮过她,后来和金童搅到一起了,她便断了联系,如今金童膝下几个孩子,她也就喜欢燿哥儿兄弟俩和无忧膝下的宇文湘,这回她进宫要见这些孩子,见面礼都备好了,明面上除了燿哥儿兄弟俩贵重些,其他孩子都一样,暗地里她可多拿了不少给无忧母女俩。org 姜骥一家今是正式来做客,镇国公的让爵折子都呈到御前了,只是还需走一段流程,但姜骥进宫招待规格也不低,金童亲自来接的他们,带去了坤仪宫请安,已经出阁的二公主也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了,礼郡王一家也进宫来了,算是宫里设个家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婷姐儿和乔卿云如今膝下有一双儿女了,长子宇文炼比朝阳大半岁,女儿叫宇文濯,今年两岁,乔卿云算是入赘,他们的孩子都跟着母亲姓,礼郡王又是宗正,给嫡亲外孙入宗室族谱有什么难的,只是他们家没什么大功勋,爵位传到外孙上也就是个小县公,算不得什么,但好歹婷姐儿能一生顺遂,他们为人父母的能顾好自己的孩子就成,婷姐儿的孩子他们夫妻俩顾着吧。 乔卿云是优秀种子,夫妻俩会生孩子,宇文炼和他妹妹宇文濯相貌都像极了乔卿云,从小便可窥见后秀色,又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宇文炼小小年纪就知道照顾妹妹体贴母亲了,小姑娘也听话,见了的人无不夸婷姐儿好福气,她也与有荣焉,愈发觉得当初费尽心思抢到这个丈夫是她这辈子干的最对的事。 婧儿一见到这兄妹俩就眼馋的很,她原本也希望自己可以生一对兄妹,就像炼哥儿和濯姐儿这般,哥哥懂事大方,妹妹乖巧听话,兄妹俩又是生的金童玉女一般,怎么不叫人欢喜。 朝阳喜欢漂亮的人物,见到了这水晶般的兄妹俩,一个劲儿往人家边凑,尤其喜欢炼哥儿,初次见面就要挨着人家坐,一口一个炼哥哥喊的亲极了,吃饭时还偷偷亲人家,被大人逮着了,婷姐儿打趣她“朝阳是不是很喜欢炼哥哥?后嫁给他做儿媳妇好不好?” 朝阳笑咧了嘴,猛拍巴掌附和道“好呀好呀,说好了的,炼哥哥是我的,婷姨母可不许再说给别人!” 婷姐儿也很喜欢朝阳的子,像极了她小时候,炼哥儿兄妹俩都文静,她倒喜欢活泼些的孩子,当场就拉着婧儿要订娃娃亲了,婧儿也很是意动,婷姐儿是大方爽快的人,朝阳给她做儿媳妇可不会受搓磨,炼哥儿也确实很好,后怕是会像他爹一般,引得无数名媛闺秀折腰,朝阳子憨实又糙野,婧儿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呢,不如趁早揽个宝贝留着,也就她和婷姐儿的关系才能近水楼台呢。 这两个母亲都有意,当场就要问八字了,金童看着不妙,他是想把朝阳接回他们家做儿媳妇的呀,怎么能便宜炼哥儿呢,炼哥儿哪里比得上他家烨哥儿?不就像了他爹一张脸占便宜?婧儿真是退化了,以前可不是看脸定人的。 “哎,孩子这么小懂什么!你们俩可别乱点鸳鸯谱,万一孩子们大了没看对眼,那可不是结亲,怕是要结仇了!” 王妃在一边暗翻白眼,你自个儿当初想定娃娃亲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婷姐儿和金童兄妹俩一起玩到大,还能不知道他的尿,当场戳穿他,“不许我们定,你莫不是想挖我墙角?你家三个儿子,燿哥儿兄弟俩太大了,烁哥儿又太小了,都和朝阳不搭的,炼哥儿就最合适了,是吧婧儿。” 婧儿睨了眼金童,心说哥哥还真打了这主意?她可没这意向,看哥哥膝下如今的繁茂景象,后夺嫡会有多惨烈可想而知,燿哥儿是长子嫡孙,但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帝是嫡长子登基的?她就这一个女儿,可不想让女儿卷进皇室权谋里,她不想做馆陶公主,也不会让朝阳去走阿的老路。 婧儿还是顾着哥哥的面子,没当场和婷姐儿说好,但看炼哥儿已经是未来女婿了,比燿哥儿兄弟俩还得她的眼,宇文湘原本跟着朝阳一起玩,朝阳见了更精致漂亮的炼哥儿兄妹俩便把她忘到了脑后,婧儿本来也喜欢湘儿,几个侄女里最青睐她,但和婷姐儿说欢了,忙着打趣这兄妹几个,便没顾上这个孩子,湘儿又是最敏感的子,闷闷地回了姐姐们那边,这样的家宴无忧是不能来的,她也不能到母亲怀里撒,怪难受的。 燿哥儿塞了个橘子给她,看看那边众星捧月的朝阳,再看看拉帮结派的几个庶妹表妹,就湘儿最可怜了,他最宽厚博,对弟妹们都照顾,一边听着大人们说话,偶尔回应几句,一边照顾多心卑怯的小妹妹,让湘儿好生感动,这要是她的亲哥哥就好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小朝阳席间阔论 收兵拢将孩子王 家宴是帝后主持,大公主没来,大家都拖家带口的,就她孤零零一个人,来了更糟心,皇后坐着也糟心,底下一堆孩子,个个都喊她祖母外祖母,可有哪个是她的血脉么?皇帝倒是好一些,二公主和何词应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将满周岁,这次也带着来了,这是皇帝唯一的嫡亲孙辈,他欢喜的很,孩子一出生他就给了个子爵,如今话还不会说,就已经领食邑俸禄了,众人眼红归眼红,也没谁敢反对,皇帝第三代就这一根独苗苗,由得他万般宠溺。org 这么小的孩子,自然是不参与这些哥哥姐姐的活动的,婧儿抱了抱外甥,给了见面礼让娘收着,和二公主说些儿女经,朝阳也看了眼表弟,话都不会说,有什么意思?她还是奔去找同龄的小伙伴玩。 朝阳的子实则是很讨孩子们喜欢的,她在泉州时和军营里叔伯家的孩子们玩,虽然不是年纪最大的,却已然有孩子王的架势,各家孩子都喜欢找她玩,如今回了京里也不例外,宇文湘一见面就被她收服了,宇文炼兄妹俩子文静不太说话,但朝阳嘴巴不停,和小伙伴们说她在泉州的家,说海有多蓝浪有多高,海边的海螺能听到海浪声,那是连着东海龙宫的,有小龙女在唱歌,泉州的码头上总是停满了船,有军船也有商船,商船就是做生意的,去海外很远的地方卖东西,有多远呢?就是她爹打仗的地方,打仗你们知道吧,就是开着军船去打仗,军船可大了,比商船大好多,上面挂了大帆,帆上还要挂军旗,他们家的军船上写了个姜字,这是她目前认识的笔画最多的字。org 说完了泉州还要说江南,她跟着娘走遍了江南,他们家在姑苏也有宅子,是一个黛瓦白墙的小院,院子里种满了花,一打开门就是小桥流水,有邻居会在水边洗衣裳,姑苏啊,就是一个家家有花户户有水的地方,他们还会在门口养鱼,不是用鱼缸,是用一个大瓦罐,瓦罐里装了些小叶子小花,漂在水面,小鱼儿在里面游啊游,可好看了,比用鱼缸装着好看多了。 不仅孩子们听得入迷,大人也在听她讲,毕竟小孩子说话很有意思,不像大人说话弯弯绕绕的,朝阳觉着她去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很美,但她目前匮乏的词汇量实在是很难表达出来,但同龄人一听就明白了,这大概是每个孩子的共鸣,孩童都擅长编织美梦。 朝阳说了一大段话,见大家都在听她讲,更来劲儿了,猛灌了一口茶水继续说,说完了江南还有她北上途中的见闻呢。 婧儿含笑听女儿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她真喜欢这样神采飞扬的女儿,她以前致力于把孩子培养成小淑女,但带着朝阳出海之后,她就无比庆幸朝阳是个糙实的孩子,弱的孩子受不得那样的风雨,后来姜骥伐倭,那两年她带着女儿在泉州,朝阳是闲不住的,姜骥带着他的部将出海打仗了,但那些部将的家眷都在泉州,婧儿也不耐烦和那些世家夫人应酬,闭门谢客了两年,倒是这些小门小户的妇人更朴实些,也有向她寻求庇护的意思,婧儿都大方接纳了,朝阳和这几家的孩子玩的很好,过了个快活的童年,只是她没有参加过大家闺秀的诗社花宴,如今回了京里,还这么撒欢是不行了,她不想让人诟病朝阳是个不懂礼数的孩子。 朝阳说了一大堆,看到小伙伴们艳羡的眼神,心下自豪极了,她果然还是人群中最靓的崽啊! 只是除了她,其他的孩子都很腼腆,只是呆呆听着,不大附和她,就一个烨哥儿还活泛,同她道“你才几岁,怎么去过这么多地方?我比你大三岁,还没出过京城呢,爹,什么时候也让我跟着姑姑一家出去走走才好?” 金童还没说话,朝阳小手一撒,豪迈道“跟我走,我带着你去泉州,坐大船出海,那可是我的地盘,我带你去,没人敢欺负你!” 一副女霸王的模样让人咂舌。 婧儿拍拍她的额头,“怎么就是你的地盘了?报你的名号吃饭不用付钱不成?” 朝阳吐吐舌头,“要付的要付的,我有钱,我帮你们付钱。” 泰安帝含笑听着朝阳的童言童语,镇国公世子和柔嘉郡主的独女,别说在泉州了,在京城她都能横着走,她就算吃饭不付钱,也没谁敢问她要吧,姜家呀,连个小丫头底气都这么足,燿哥儿他们正经的龙子凤孙,气势还不及她。 如果忽略皇后的阳怪气,这一回家宴算是满堂欢了,宴席散后婧儿跟着金童去东宫坐坐,兄妹俩说些体己话,朝阳和湘儿去无忧屋里玩了,燿哥儿兄弟俩要写课业,姜骥虽然心知自己碍着金童的眼了,但在宫里让他去哪呆着? 金童和婧儿说了些这些年各自的生活,感慨两人都成熟了,孩子们都这么大了,金童又提起了朝阳给他做儿媳妇的事,说不许定给炼哥儿,烨哥儿可是她亲侄子,怎么还能偏着外人呢。 如今这屋里也没有外人,婧儿就补避讳了,说你家的儿子后怕是争端多,她就这一个女儿,不让她掺和进去,再说他们是龙凤双生子,他常说妹妹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那么朝阳就是他的女儿,让女儿嫁给儿子,他想什么呢? “你若真如此疼朝阳,等你后登基了,给她个好点的封号,我就谢天谢地了。” 金童道“那自然不能差了,若你喜欢,让她做公主也未尝不可。” 婧儿道“公主枷锁太重了,嫁人还不好嫁呢,和我一般,做个郡主就成,但我可说好了,朝阳最是不愿低头的,你可别让她屈居人下,你说了把她当亲女儿的,便是郡主也不能比你家的公主差。” 金童心知婧儿的小心思,她就朝阳一个孩子,想为她多谋点东西也能理解,金童也不觉着自己的女儿比婧儿的女儿更贵重,婧儿小时候常受委屈,那时他人小力微,不能保护她,如今有足够的能力,自然不能让她再受委屈,也不会让她的女儿受委屈。 第四百四十章 朝阳代姐尽孝道 初回姜家不尽意 挑了个风轻云淡的子,姜骥一家去了一趟惠国寺,金童陪同他们前去,去看看晓岚,婧儿这几年不在,金童常来上香,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去投胎,但为人父母的总是牵挂不少,只要他们一还在,这香火就不能断。 清渺出来接待他们,金童和他一向亲近,晓岚的长明灯和神盒都是由清渺亲自打理的,婧儿由衷感谢他们,在她不在的子多加照顾晓岚。 朝阳跟着父母给姐姐上了柱香,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会住在一个盒子里,上完香后他们便走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问他们为什么不把姐姐带走,姐姐一个人住在这儿,很孤单的。 婧儿眼睛濡湿喉间哽咽,她说“姐姐住在这儿更好。” 她倒是愿意把女儿放在边供养,但讲究些的人家都不会许家里供这样的东西,夭亡的婴孩又入不得祠堂,寄存在寺庙里受香火浸养是最好的。 婧儿问清渺“她走了么?” 清渺摇头说不知,“她已不在这尘世间,但还在你们心里,你们心里有她,她便在,你们心里无她,她便消失于无形了。” 婧儿心里难受极了,就算有了朝阳,弥补了她许多,但晓岚是另一个真切存在过的孩子,她本该有两个女儿才是。 婧儿给惠国寺添了许多香油钱,清渺带着僧人给晓岚做了场法事,他们这些至亲血也参与了,为逝者祷告祈福,连一向坐不住的朝阳都罕见安静下来,她已经四岁了,懂的分辨环境,在安逸的环境里她也安逸,在紧张的环境里她也紧张。 姜骥一家在庙里住了一晚上,金童当天回去了,他近来有许多事要忙,为着妹妹一家回京已经推了许多,婧儿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他们也不是初来乍到,有什么不习惯的。 婧儿去了一趟惠国寺,回家后伤神了几,他们一家初回京城,各家请帖不少,她暂时没心思应付这些,国公爷的让爵折子皇帝已经批了,老爷子夫妻俩个正式搬到了上院去,姜骥夫妻俩搬到了主院,王夫人让她挑个时辰办个宴,邀亲朋好友来家里聚聚,他们夫妻俩回京不去别家走动,就邀人家来家里吧,要不然惹人诟病他们得志便猖狂。 他们家从来也没失志过,只不过如今金童立储在即,婧儿更加得意了,想和她拉关系的人家可不少,婧儿打起精神来,把府里上下梳理一遍,便着手安排宴席了,她有两年没碰这些了,倒还有些生疏,她让边人教教朝阳规矩礼仪,到时候和世家大族的小姑娘们一处玩耍,可别还像个异类一般。 姜晨曦之前便跟着王夫人打理过家事,如今王夫人退下来,便让婧儿带带她,婧儿叹了口气,刚去看过晓岚,这又看到姜晨曦酷似平氏女的一张脸,她这心里实在是难忍,她也懒得多教她,让初露她们指点她便是,管家理事嘛,姜晨曦在学堂也会学,不就那些内容。 姜晨曦自然感受得到继母对她的冷淡,看着父亲和继母继妹做亲亲的一家人,她和哥哥似捡来的孩子一般,这心里又怎么不难受,哥哥住到了前院,如今在筹备考科举的事,素里来后院请个安便不多呆了,她也无处倾诉。正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心里藏着这些事,便很容易岔了子,王夫人倒是对她多加关怀,但她这阵子在忙着给长孙相看媳妇,也忽视了孙女几分,姜晨曦觉着她被所有人抛弃了。 朝阳又去园子里打鸟了,婧儿在筹备宴席的事,交代了下人教她规矩礼仪,她学了一会儿,母亲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开溜,姜家有演武场,她还蛮喜欢舞qiāng弄棒的,去了一回耍的开心,后来再去碰到了姜定南和几个本家的子弟在那儿搏斗,见她带着一群下人奔过来,赶她去别处玩,刀剑无眼,误伤着她可不好。 朝阳撅着嘴巴走了,她知道这个哥哥不喜欢她,她又是小孩子,本能的害怕大孩子,只得带着下人去园子里祸害。 姜家设了女学,叫了几个姜家本家的姑娘来陪姜晨曦读书,这几姜家有许多事,女学便只上半课,下午姜晨曦要跟着继母学习如何打理宴席,只上半课,学堂便不管午饭了,姜晨曦带姐妹们去她院里吃饭,途经园子里时看到一地花叶残骸,罪魁祸首正抓着一只鹦哥儿在揪毛,姜晨曦眉头一皱,这鹦哥儿看着咋那么眼熟呢? 姜晨曦叫住她“朝阳,你这是做什么,这园子里的好景致都让你糟蹋了!” 朝阳被她叫住,这心里好大不爽快,她想去演武场玩儿,被哥哥占了,赶她去别处,她到园子里玩儿,这个姐姐又来训斥她,这也是她的家,她想在哪儿玩就在哪儿玩,他们凭什么管? “我家的园子,我怎么玩就怎么玩!” 其纵嚣张模样让人咬牙切齿。 姜晨曦摆出长姐的态度来教训她“你就不能斯些玩儿?一个姑娘家,怎么和男孩子一样打弹弓糟蹋东西?你不许这样了,快把那鸟放了,从哪儿抓的?” 朝阳可不是服管教的子,她抓到的鸟就是她的,凭什么放了?她把鸟交给下人抓着,鼓着腮帮子对姜晨曦说“这是我的鸟,不放!” 姐妹俩对峙着,场面很是难看,姜晨曦边还跟了几个小姐妹,她恼朝阳让她在姐妹们面前失了面子,她可是姜家的大姑娘,朝阳怎么能忤逆长姐?可朝阳就是忤逆了,她也不能如何,还能捉着朝阳来打一顿不成?朝阳边跟了一堆下人,姜晨曦在自家上学只带了两个仆从,算上这几个小姐妹也不及朝阳这边人多,朝阳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姜定南唬她她就悻悻走了,姜晨曦教训她她就不怕。 园子那头的小路上小跑来两个仆妇,见晨曦她们几个小主子堵在道上,行了个礼后问“姑娘们有没有见着老夫人养的鹦哥儿?” 话刚落便听到一声凄厉鸟鸣,仆妇循声望去,二姑娘边的丫鬟手里抓着只鹦哥儿,可不就是老夫人养的吉祥嘛,喂午饭时打开笼子它就趁机飞了出去,哎哟喂,怎么落到了这个小魔星手里,毛都被揪秃了几块,可怜兮兮的。 。 第四百四十一章 朝阳辣手摧好景 长姐制止生风波 场面一时很是凝滞,姜晨曦恍然大悟,原来是祖母养的吉祥,她就说怎么瞧着眼熟,这下可由不得朝阳据为己有了。 “朝阳,这是祖母养的鸟儿,快放了,你看你把它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朝阳也听明白了,原来是只有主的鸟儿,有主又怎么样,她可以让它易主啊! “我去向祖母讨了它来就是!” 朝阳是不肯服输的主儿,她觉得只是一只鸟,祖母会给她的,姜晨曦也是存心要挫挫她的锐气,闹到祖母跟前去正好,不信祖母会帮着晨曦下她的脸。 糯米手里抓着这只鹦哥儿放也不是留也不是,她觉着这事还是不要闹大的好,老夫人虽然看着对她家姑娘也不错,但她们下人都明白,老夫人眼里心里最疼的就是大爷和大姑娘,他们家姑娘只是面上罢了,姑娘不懂其间门道,以为祖母是亲祖母,还能不疼她?若是老夫人这回偏颇了大姑娘,只怕她们家姑娘要伤心了。 双方人马去了上院理论,姜晨曦那几个小姐妹不卷入姜家家事,见势不妙便撤了,各回各家去吃饭,姜晨曦抱了几句歉意,说下回请她们。 老太爷和老夫人正在用午膳,听说孙女们过来请安,便传了进来,让下人多备两副碗筷,不管吃没吃,来了都坐下来再吃点儿。 姜晨曦兄妹俩走进来,姐姐规规矩矩地给祖父祖母行礼,朝阳则奔到了桌子旁边踮起脚来看有什么吃的,老夫人摸摸她的额头,抱她到太师椅上坐着,问她吃饭了没有,朝阳朗声说没有,还记得饭前要洗手,让下人打水来给她洗。 老夫人笑笑,叫大孙女也过来坐,姜晨曦便坐到了老太爷边,老夫人瞥到了糯米手里的吉祥,问她们“在哪里找到的?这畜牲不老实,好吃好喝养着它,还惦记着要往外跑。” 下人没好回她是被二姑娘抓住了,朝阳朗声道“祖母,这鸟儿好看,给我好不好?” 她觉着都是一家人,她想要什么就直接说,爹娘大部分都会满足她,有些事不能答应的也会和她说清楚,这回她只是问祖母要一只鸟儿而已,祖母怎么会拒绝呢? 姜晨曦忙道“吉祥飞出去正好被朝阳抓到了,鸟毛都被揪掉了不少,她拿着弹弓在园子里到处打,花叶被摧残了不少,吉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打下来的,她下手重,吉祥跟了您几年了,一直养的精细,受不得这样的折磨。” 朝阳大声辩驳“我没打,它站在枝头上不动,被我抓到的!”这鸟呆头呆脑的,有人来了也不知道跑,她徒手抓的,才没用弹弓呢。 老夫人看着两个孙女剑拔弩张的模样,又看看吉祥的惨象,这几年子媳都不在边,吉祥可是陪着她解了许多寂寞,不能送去给朝阳糟蹋。 “朝阳,这只鸟儿祖母也很喜欢,你喜欢漂亮的鸟儿,祖母再送你几只别的好不好?这只不行。” 若是平时嘛,朝阳也不是这样左的孩子,拿绿豆糕换红豆糕,没什么区别,但眼下她就争这一口气,觉着祖母就是听了姐姐说她的坏话才不肯把鸟给她,她高声嚷嚷“我就要这只!” 小孩子声音高亢尖利,素里朝阳就说话,老夫人觉着小孙女活泼讨喜,但眼下她发起脾气来,这纵难缠的模样可是很惹人烦躁的,老夫人没带过朝阳,自然也没那么多感,当下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冷淡说了句“我说不行,你是不是不听祖母的话了?” 老夫人过了这么多年,唯我独尊的子还是不曾弱过半分,朝阳想在她面前翻天可不容易。 朝阳瞪着祖母沉的脸色和姐姐得意的神色,生气极了,她从太师椅上滑下来,从糯米手里夺过吉祥奔出去,一群下人追着她跑,糯米她们当然是要护着她,怕她跑急了摔着磕碰着,老夫人院里的人也去追,是要把鸟抢回来。 老夫人上院的门槛不高,怕老人家进出门磕绊着,朝阳跑的急,就没注意门口有个门槛,被绊着摔了一跤,手里的鸟儿都跌出去了,她也磕破了下巴,流了好多血,疼的哇哇大哭,下人随后赶来,把她抱起来一看,看她满嘴血,吓得不行,忙抱回了上院喊大夫来瞧,老夫人看到小孙女满口血淋淋的回来,也吓坏了,让人把她放到榻上去,老爷子见识多些,让下人端杯水给她漱漱口,看看是伤着哪儿了,下巴上有个伤口在冒血,嘴里也一直在吐血出来,不知道是磕掉了牙还是咬破了舌头。 婧儿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歇下来准备用午膳了,见女儿还没回来,让人出去找找,一天天的不着家。 下人慌慌张张地进来,说姑娘在老夫人院里跌了一跤,下巴上磕了好大一个口子,婧儿紧张极了,立刻便赶到了上院,还在院门口便听到了女儿凄厉的哭声,她快走几步进去,见一群人正按着她让大夫上药,婧儿拨开人群来到女儿边,抓住她不断挣扎的小手,哄她道“宝宝别动,上了药就不疼了,娘在这儿!” 朝阳疼的难受,大夫给上的药粉一沾上伤口就更疼了,她忍不住要躲避,婧儿好生哄她,答应等她好了带她去吃天香楼的酱肘子和桂花糕,冰糖葫芦和糖人也随意她买,才暂将她哄住了,忍痛让大夫上了药。 大夫上完药后她坐在母亲怀里抽抽嗒嗒的,含糊不清地问“了呢?” 下人在屋里巡视一圈,刚才一片混乱,她们都只顾着主子,没去管那鸟儿,不知道是不是被老夫人院里的下人收起来了,真是,小主子都伤成这样了,她们还惦记着鸟。 婧儿皱眉问她们“什么东西?你们最好解释清楚,朝阳为什么伤成这样了,你们这么多人看不住她?” 糯米向主子交代清楚,从园子里遇到大姑娘说起,婧儿锐利目光向姜晨曦,想到她失去晓岚的原因,对这个流有平氏女血脉的丫头没有任何好感了,朝阳被她带了几年都好好的,一回来就受了伤,还是在老夫人和姜晨曦的眼前受伤,让她如何不介怀,她真是不长记,府里所有人都是姜家人,就她和女儿是外人! 。6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夫妻争吵意气重 刻薄继母偏亲女 朝阳在上院受了伤,婧儿知道起因是一只鸟后,便问鸟呢,老夫人已经让人收起来了,但婧儿瞧着不依不饶的,她问婧儿是不是非得要这只鸟,要了这只鸟去打算怎么处置?若是好生养着,她给了也无妨,但若是抓去要虐杀了,她不能答应。org 婧儿只道“鸟是朝阳要的,她要怎么处置,我不管。” 老夫人看了眼朝阳,这丫头太暴躁了,恐怕不会善待吉祥,但朝阳伤成这样还心心念念的,她若是不给,婧儿怕是要说她把一只鸟看得比孙女还重。 最后老夫人还是把鸟舍了,金童即将立储,婧儿母女俩后贵不可言,她可以不捧着这母女俩,但不得不为姜定南兄妹俩考虑,他们的亲事都得过婧儿的手,尤其姜晨曦在闺阁中更是要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今的事姜晨曦也参与其中,只怕婧儿心里已记了一笔,若她还不肯退让,把婧儿惹毛了,姜晨曦有苦吃。 婧儿带着女儿回了自己院里,朝阳嘴里也受了伤,牙齿咬破了舌头,连吃东西也不能了,回去后看到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又疼又饿,又闹腾起来大哭了一场,婧儿顾及她的绪,让人把饭菜都撤了,陪她一起饿着,待她伤好了,大人孩子都瘦了一圈。org 姜骥是傍晚下职回来才听说了朝阳受伤的事,婧儿也没这样矫,孩子出点事儿就要去军营喊他回来,朝阳养的糙,以前在外头磕磕碰碰也是有的,但从不曾如此严重,今又恰好姜晨曦也在场,由不得她多心。 朝阳深谙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点,在娘面前哭过一通,得了娘许诺了许多好吃的,爹回来了她又要哭一通,让爹再许诺她一些什么,待舅舅来看她了,她再哭一通,又能要点儿什么,才不枉她伤这一遭。 姜骥是明白婧儿的心思的,但老夫人和姜晨曦也是他的至亲,他断然不能用什么恶意去揣测他们,只说朝阳这遭是意外,她也确实太好动了,小孩子嘛,成长途中哪有不磕碰的,后让边人看紧些,尽量别脱了下人的手,又问朝阳长记了没有?后还敢不敢这般莽撞了? 朝阳点头说记住了,伤着了舌头说话含糊不清的,婧儿听了来气,疾言厉色地训斥朝阳“后离你哥哥姐姐远一些!他们在的地方你就别去了,他们不喜欢你,知道么?” 姜骥皱眉不悦“婧儿!” “怎么,我说错了?朝阳刚回来,对这府里处处都好奇,结果这府里处处都是有主的,演武场是姜定南的地盘,园子里是姜晨曦的地盘,朝阳这样好动的孩子,竟只能窝在这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了!我看我还是带着她搬回郡主府去,虽然地界小,好歹是自己的地盘,她怎么撒欢都成,好过在这儿处处受人制肘!你那个长女主意也大的很,我回了郡主府,这府里中馈交由她主持便是,待她主持个几年,要待嫁了,姜定南已经娶了妻,交由你的长媳打理便是,有我们娘俩什么事儿?” 他当她喜欢管事?这姜家后都是姜定南的,她代他管好了,姜定南能念她一句好?她只需打理好自己的郡主府,给朝阳攒好嫁妆,还乐得清闲呢! 姜骥头疼,他就知道回来了少不得这些摩擦的,原以为朝阳出生了,婧儿对这府里的归属感会重一些,结果这一桩事便把他们打回原形了。 “婧儿,我住在这儿,你们怎么能住到郡主府去?咱们一家人怎么能分开呢?晨曦并不是针对朝阳,只是大人见不得小孩子糟蹋东西罢了,便是你看见了朝阳乱动东西不也要念叨几句么?只是你们是亲母女,你说什么都成,晨曦是异母姐姐,多说一句都不成。” 婧儿道“既知道她不该说,又做什么开这个口讨人嫌?我以前说过,我待她会像幼时母后待我一般,该给的该教的都不会吝啬,但不会付出多少真感,可幼时的我在宫里讨生活,何时敢多说一句话?玉女再浑我不得捧着哄着,几时敢违逆她们?姜晨曦和我不同,她是姜家的大姑娘,你们全家人都捧着她,岂是幼年时寄人篱下的我能比的,可她比不上我的朝阳尊贵,她若再敢对朝阳不礼貌,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婧儿!晨曦是朝阳的姐姐,你怎能这样说,什么叫晨曦对朝阳不礼貌?朝阳是妹妹,该敬重姐姐才是,你既知道你幼时不容易,皇后母女给了你许多气受,如今为何又纵容朝阳去为难晨曦?你难道想把朝阳教得和大公主一般么?” 朝阳呆呆听着父母说话越说越大声,害怕极了,这是要吵架么?她的父母很恩的,从来都不吵架呀。 婧儿不想吓到了孩子,让下人把朝阳带出去,朝阳还没和父母分院子,就住在隔壁,下人便把她带到了这院子附近转转,看看夕阳晚霞吹吹风,等里头平息了再带她回去。 朝阳一走,婧儿就忍不住怒火了,“就是因为我幼时受多了委屈,如今才不想让我的女儿也受这种委屈!我幼时是寄人篱下,玉女才是亲生的,我是收养的,当然我得低头退让,可如今朝阳是这个家的嫡女,姜晨曦才是没娘的孩子,朝阳凭什么也得让步!我就是偏心自己亲生的怎么了,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待他们视如己出,你当初就知道,如今又来怪我诘难她么?” 姜骥也要被她气坏了,以前婧儿虽然对姜定南兄妹俩不大亲,但也不会无故责难挑剔他们,相安无事便是,她以前就是如此冷静理智的女子,可如今带着朝阳回来,她便有些左了,处处看原配子女不顺眼,对于她来说朝阳是她的宝贝,原配子女得让步,可对于姜骥来说几个孩子都是他亲生的,他这几年不在京中,对定南兄妹俩没怎么上心,他们又没有母亲,本就少了一份,倒是朝阳一直被父母包围着,他如今回来,自然会想多补偿那两个大的一些,婧儿如此无理取闹,实在让他很为难。 第四百四十三章 婧儿搬回郡主府 金童上门来撑腰 姜骥忍着没和婧儿吵架,但也没法再呆下去了,他说去上院给父母请个安,他一走婧儿就更呆不住了,收拾东西带着朝阳回郡主府去,这国公府还和以前一样讨厌,她一刻也待不下去,那没料理好的宴席她也不管了,王夫人老当益壮,姜晨曦是后起之秀,祖孙俩搞不定么?要她来做什么? 婧儿搬回郡主府闹的动静可不小,把存在熙和院小库房里的东西都搬走了,一直忙到守夜的下人要上锁了,今才作罢,待明再搬。org 姜骥在上院用膳时便听了下人来报,说主院动静不小,郡主在收拾东西搬去郡主府,当时姜定南兄妹俩也在上院用膳,老夫人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沉默片刻,说吃完再去,待他吃完再去,汀华院的门都不给他开了。 姜骥对月惆怅,回到主院看到被搬空的屋子,冷冷清清的,干脆去了前院书房睡,他也该好好想想怎么打理这些关系,都是他的至亲至,他一个也不能委屈了。 还不待他理清,翌大舅哥就上门了,来给妹妹和外甥女撑腰,姜骥当时刚到军营,府里的下人便来喊他回去,说祥郡王来访,军畿大营常是没什么事的,姜骥便交代一声先回去了,回程路上还在思索该如何和金童解释。org 待他回到府里,下人说祥郡王和郡主都在上院,姜骥赶过去,见到金童在和老爷子喝茶,母亲揽着晨曦坐在边,姜定南立在祖父侧,婧儿则抱着晨曦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屋里气氛不太妙。 姜骥走进去对着父亲和母亲行礼,对金童行了个平辈礼,如今金童还是郡主,他是一品国公,并不比金童爵位低的。 金童沉着张脸,说你们姜家是不是容不下婧儿母女俩,若容不下,他就带回宫去了,他正好缺一个朝阳这样活泼可的女儿。 姜骥道不是,只是一家人常的开了就好,金童不必多插手。 婧儿不是一言不合就回娘家告状的人,昨他们才闹了矛盾,今金童就上门来了,看来他在姜家插了不少耳目,为公还是为私也不好说。 金童又道“你们姜家都划好地方了?演武场是姜定南的,花园是姜晨曦的,他们先定了地方,朝阳就不能去了?” 姜定南兄妹俩暗恼不敢言,姜骥代他们答话“并非如此,都是一家的孩子,在哪里玩都可以,只是小孩子玩起来没什么章程,大人看不过眼会念叨两句,晨曦也是大姑娘了,会教导妹妹该如何行事。org” “朝阳又不是没娘的孩子,要她教什么?” 金童话说的相当不客气,姜晨曦当场就红了眼睛,金童是他们的长辈,如此为难两个晚辈,还专挑人家伤口上撒盐,叫她怎么招架。 姜定南看到妹妹受欺负就忍不得了,直视金童道“晨曦就是没娘也比朝阳教养好!” “竖子放肆!” 姜定南并不怵他,直视他的目光不作丝毫退让,但老爷子和姜骥不会任他如此莽撞,老爷子站起来按住他,对金童抱了句歉意,“这孩子脾气暴躁,你别太放心上,朝阳也是这样的子,一点儿不服输,我们做长辈的会调和,你护妹妹之心甚重,也该明白定南护持他妹妹的心意,我们会管教他,王爷理万机,多插手妹妹的家事也不见得是好事。” 老爷子发话了,金童还是得给它几分面子的,但姜定南刚才号对着他叫嚣,是万万不能忍的,他道“我要他们兄妹俩给婧儿和朝阳道歉。” 姜定南义愤填膺,看看妹妹委屈的神色,还是忍住了,道“是我出言不逊,我道歉就成了,晨曦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让她道歉?” 金童道“要不是因为她多管闲事,能有这些后续?朝阳能伤成这样?你们总得给个交代吧!” 他和婧儿都是护短的人,这事就算是朝阳不对,他们也得护着,姜定南兄妹俩和他们没一丝血缘关系,有什么分可讲? 看到一双子女受责难,姜骥为父之心不能冷眼旁观,他道“他们若有什么不好,也是我教的不好,我代他们道歉。” 婧儿如遭惊雷目光惊痛,他这是要折煞朝阳么?他的心里只有那双子女,把她们母女放在哪里! 金童也愤怒难当,他看向婧儿,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爹,还要它做什么?趁早和离了带着孩子跟他回宫去才好!姜家这趟浑水她可别去淌了! 婧儿抱着朝阳夺门而去,她不知道姜骥这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她不能留在那儿了,他们得分开一阵子各自冷静一番。 金童追着婧儿而去,临出门前剜了姜骥一眼“别忘了晓岚是怎么死的,别忘了你流落孤岛是谁来救的你,你若再敢负她,我不会放过姜家!” 姜骥心里惊颤,他当然没忘,婧儿的深义重他一直铭记于心,也从未想过会负她,可他除了婧儿还有父母儿女,为何一定要让他在他们之中取舍呢?婧儿再重他,但若把他和金童朝阳放在一起让她择其一,她也会犹豫不决吧,这些人哪个是能舍的。 婧儿带着朝阳回郡主府,朝阳生的壮实,婧儿抱着她走不快,金童很快追了上来,从她手里接过朝阳,让她能喘口气,还在姜家的地盘,婧儿绷住了一张脸,回了郡主府才忍不住泪奔,她哭着问哥哥,“他是不是不要我们的?” 金童抱着她安慰“不会的,你们这么好,他怎么舍得不要。” 他原本是想劝婧儿,姜骥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让他抱着那两个小崽子过吧,婧儿带着朝阳跟他走,他会养着她们,但听婧儿问这一句,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婧儿对姜骥的意,确实嘛,若非得深沉,怎能让她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孩子出海寻人,就是金童自个儿后院妻妾成群,他若出了事,只怕也没有哪个女人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婧儿当初嫁给姜骥是政治联姻,但姜骥是真对她动了心思才要娶的,那时婧儿双十年华风华正茂,他自然喜欢,时渐长婧儿对他意渐深,有了孩子后更是难分难舍,姜骥却嫌弃婧儿人老珠黄失了艳色么? 这些话金童不敢和婧儿说,但心里是这样想的,他得采取措施,不能让姜骥吃定了婧儿离不得他。 第四百四十四章 婧儿携女走娘家 姜骥半道拦妻女 婧儿回京几便带着女儿去了哥哥的私人宅院里休养,金童本想将她带回宫去,但那也不是他能当家做主的地方,更不是婧儿真正意义上的娘家,她在姜家受了气,回了宫里又能好过几分,至于她亲爹娘家,那是她大哥的家,她又没怎么和大哥一家处过,住过去也不舒坦,还不如去庄子上呢。 婧儿住的是金童的宅子,金童让人守着,谁来都行,就是不能放姜家人进去,姜骥去过几回,都没让他进门。 凭姜骥的手,想翻墙进去还是有法子的,只是他和婧儿正僵着,见了面也不知该如何说,婧儿总不能在里头呆一辈子,待她出来,他便给她道个歉哄几句,夫妻多年,婧儿不会和他散了的。 婧儿带着朝阳在宅子里住了几,朝阳是闲不住的子,下巴还贴着膏药,又惦记着出去玩儿了,婧儿便带着她回了一趟八里胡同的外祖家,三老爷和三太太都很惦记她,婧儿回家没几他们一家子便来看过了,婧儿深感愧疚,她为晚辈该上门拜访才是,怎能让长辈来看她,只是她刚回来事多,一直也没抽出空来,三太太道一家人不说这些,婧儿感恩父母体谅她,这才是亲父母,不像宫里,她不能慢待半分,这样想来又很是讽刺,对她好的人她反而排在后头,对她不好的她反而要上赶着。org 宇文铮膝下已经有二子一女了,小儿子和朝阳差不多大,朝阳去了舅家又寻到了个玩伴,三太太把妍姐儿也叫回来了,妍姐儿膝下也有一个女儿,比朝阳小半岁,朝阳不喜欢这个气的表妹,不喜欢和她玩,但这个表妹偏偏黏在他们,哥哥姐姐不带她,她便哭到大人跟前去。 婧儿和妍姐儿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但在闺中时就不太亲,这个妹妹在小户长大,规矩教养都有待提升,而且她有些眼高手低的,如今金童将要立储,她也很是神气,仿佛后金童做了皇帝,她就是公主了一般,对着丈夫都呼来喝去的,婧儿蹙眉不止,妍姐儿在闺中时还能说声蛮,如今成了妇人态全无,可就只剩下蛮了,婧儿都看不过眼,更别提她夫家的人该怎么看她。 但三老爷和三太太却对此很是淡然,好似这是理所应当的一般,婧儿觉着她的父母还算是明事理的,怎么纵得妍姐儿这般?回去的路上糯米才告诉她,原来妍姐儿嫁到毕家七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夫家早已不满,要不是她去找二哥二嫂哭诉,金童找毕家谈了话,只怕毕姑爷早纳妾生庶子了。org如今金童是板上钉钉的储君,妍姐儿后也跟着升天了,毕家人还不捧着她? 婧儿心中了然,子嗣于女子有多重要,她尚且生了个朝阳,但姜骥只有一个儿子,老爷子夫妻俩也颇有微词,只是因着她份敏感,他们也不会让她生儿子,又不敢说纳妾生庶子的事,但就是不爽第三代人丁单薄,婧儿嗤笑连连,又怕她生儿子夺了姜定南的爵位,又怪她没生儿子让姜骥只一个继承人,她竟不知该如何才能让这二老满意。 马车行驶在朱雀大街上停了下来,下人在帘子外回她,说镇国公拦在前头。婧儿一瞬没反应过来,以前人家都喊他姜世子,镇国公在她心目中一直是老爷子的称呼。 在大街上婧儿也不和他吵闹让人看笑话,让下人去回他,跟着去宅子里说话吧。 姜骥就是吃定了婧儿要面子,坦然跟着她去了揽月小筑,这是金童给小宅子取的名字,听名字就风雅,里头景致也确实不错,婧儿满意的,金童便送给她了,这阵子婧儿心不好,送点东西能博她一笑有什么不好的。 下车后朝阳便从车上钻出来,对着姜骥撒开怀抱呼“爹!抱抱我!” 姜骥笑着走过去将她抱下车,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去牵婧儿下车,婧儿冷脸错过,把手放进了糯米手里,让糯米牵她下车。 姜骥讨了没趣,抱着朝阳跟在她后进去,守门的护卫见得了,不知该不该拦,若姜骥一人来,他们便拦着了,眼下这一家三口亲亲的,他们要煞这个风景么? 姜骥抱着朝阳进了宅子,一路上朝阳都在叨叨“爹,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我可想你了!” 姜骥亲了亲朝阳的额头,见她近来瘦了一圈,掂着都轻了几斤,问她“爹有些忙,这不一得空就来看你了么?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瘦了不少。” 朝阳说“我想吃来着,嘴巴疼!” 姜骥看她下巴上还贴着块膏药,让她张开嘴给他看看,朝阳便啊一声张大嘴巴,姜骥看着好似没什么伤口了,问她好了没有,她说嘴里好了,下巴还疼,姜骥让她再忍忍,不能乱吃东西,下巴上留疤不好看的,待她好了带她去街上逛,想吃什么都给买。 婧儿听着这父女俩说话,心里一阵酸楚,莫说她对姜骥意深沉,便是为着朝阳,她也不会和姜骥分开的,可姜家那些烂事实在让她恶心,她不想再去掺和了。 姜骥跟着婧儿进了门,进门后糯米她们都在屋里伺候,姜骥有些难开口,婧儿却不以为意,问他有什么话说,没话说就快走。 姜骥求她回去,他们才回京,婧儿就带着女儿出来住,人人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呢。婧儿还怕人笑话嘛,她在姜家就像个笑话,还怕人看嘛。 “要我回去也行,和你的家人说清楚,我和他们合不来,后我带着朝阳住在郡主府,国公府的事我不管,你母亲老当益壮,管理中馈不在话下,姜晨曦也聪慧玲珑,她们一个教一个学,我就不插手了,后姜定南娶了妻,交由世子夫人打理便是,我只管好郡主府这一亩三分地,你们家的事自己料理。” 婧儿一口一个你们家,让姜骥很难为,但她们确实合不来,分开住也好,只是这样一来母亲会很辛苦,后定南兄妹俩的嫁娶都得母亲cāo)劳了。 婧儿道“你母亲一手带大了他们,他们好生孝顺着便是,我没养过他们,也不需要他们孝顺,这不是我们双方的默契么?” 姜骥叹了口气,说他回去和家人商量了再回她。 第四百四十五章 约法三章定家规 一家儿女分两院 姜骥回家后和家人商量了这事,姜定南兄妹俩是巴不得她不要住过来,相看两厌,老夫人虽然有些累了,但孙子孙女的亲事她也不放心交给婧儿,想来想去还是应下了,让姜骥把婧儿母女俩带回来吧,这么在外头住着像什么样子。 姜骥得了家人的准话后便去了揽月小筑寻婧儿说话,虽然他们家答应的爽快,但婧儿心里的气并未消,她让下人带着朝阳出去玩耍,她和姜骥说说话。 “我真怀念在泉州的子,难怪阿玉和阿骏不愿回来,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就是麻烦。” 姜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后定南娶了妻,阿骏一家回来住,家里人更多,事也更多,便是血脉至亲,常住在一起还有矛盾呢,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没有血缘的人凑在一家,这些矛盾家家都有,难道人人都不过了么?咱们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化解这些,对么?” 婧儿哼了一声“我不是聪明人,我笨的很!” 姜骥笑着揽住她,“你若是笨的,还有谁敢自称聪明,我才是笨的,调和不了你们的关系,让我至亲至的这几人都伤心难过,真是个大傻瓜。” 婧儿在他手上重重拧了一下“后我们再起波澜,你不许偏着他们来欺负我们娘儿俩!真当我不敢和离不成?” 姜骥道冤枉,“我并没有偏着他们,只是作为一个父亲本能的要维护自己的子女,当时的况,朝阳有金童这个位高权重的舅舅护着,还有你这个慈母百般呵护,定南兄妹俩没有母亲,外家也断了往来,我若再不护着他们,他们该多难过?你只有一个孩子,不明白这种心,做父母的看到哪个孩子弱势一些便想多照顾一些,我也很朝阳,不会让她受到伤害,只是朝阳已万千宠在一,她有任妄为的底气,我同样希望晨曦也有这样的底气,而不是被妹妹压的抬不起头来。org” 他这么说婧儿又要动怒了,“我为什么只有一个孩子?我的另一个孩子被他们害死了!我现在一看到姜晨曦那张脸就想到了她的母亲和姨母,我恨死了平氏女!你以后少让她来我面前晃!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有些事不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消亡,只会在心里越刻越深,朝阳已经四岁了,而每回疯癫跳脱的朝阳气得她头晕脑胀,她就会想到晓岚,晓岚一定是个温柔婉约的小淑女,最贴母亲的心,会陪着母亲做胭脂侍弄花草,会给调皮的妹妹梳辫子,她今年已经八岁了,应该是个很窈窕的小姑娘,在学堂里读书很用功,琴棋书画都来得,而不像朝阳那样不学无术。可这一切都是她的臆想,晓岚从未存在过,她边只有一个男孩一般糙实的朝阳,而姜骥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儿想必已经淡忘了,可婧儿忘不了,晓岚曾经在她肚子里胎动频繁,她真切感受得到她的存在啊,平宛华已经死了,平家也降了爵,可这能弥补她的丧女之痛么?如今看到姜晨曦那张酷似平氏女的脸面,看到她对外温婉大方进退有度得人交口称赞,看到上门问津的人家让老夫人忙的不可开交,她心里更加难平,如果晓岚在,一定会比姜晨曦更加优秀。 姜骥看到婧儿恨意疯狂的神心惊跳,他猜到婧儿是因为晓岚的事恨意上涌,才对定南兄妹俩如此苛刻,她回来时还好好的,去惠国寺看到晓岚后便绪翻涌了,这事他不好说,定南兄妹俩是受了平宛华连累,但他们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们而死,婧儿意难平也是有的,可他必须将这恨意抚平了,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让晨曦给晓岚偿命才满意么? “你冷静一些,晓岚不会希望你困在她的影里走不出来,她可能已经投胎转世了,咱们在世的人多给她积些福报,她这辈子才能过的更好,对不对?你不喜欢晨曦,后少见便是,我不让他们来碍你的眼,你带着朝阳,每过的快快乐乐的,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慰藉,是不是?” 婧儿垂着眸子没说话,半晌以后才告诉他“朝阳万千宠在一,不是你冷待她的理由,姜定南兄妹俩无母无外家,也不是你偏他们的理由,我不舍得让朝阳受任何委屈,你若敢偏那两个委屈她,我不会饶过你们!” 姜骥知道婧儿如今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说什么违逆她,更是做出了担保“后我的俸禄及各项收入,一半给你一半给母亲,晨曦和朝阳的嫁妆我也准备一式两份,你准备的和晨曦母亲留下的有多少我便不管了,国公府是定南的,但我死前分家,会分三成给朝阳,定南想分多少给晨曦我便不管了,好不好?朝阳是我看着出生的孩子,几个孩子里就她和我最亲近,我怎么会不疼她。” 姜骥这般说也没有让婧儿心里好受多少,她定亲前有多少人劝过,说继室难做后母难当,她那时自认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处理这点后宅纷争不在话下,如今却要讥讽当初的自己了,陷进来了便是一辈子的事,她能处理一时,但一辈子处理这样的事,会烦的。 她后悔嫁给一个鳏夫,还是一个拖儿带女的鳏夫,但她不后悔嫁给姜骥,若能重来一回,她会在初见姜骥时便告诉他“我是你后的妻子,你等等我,十年之后我便能嫁给你了。” 恨不相知未娶时。 婧儿还是跟着姜骥回去了,住回了郡主府,和姜家真切成了两家人,四五才去请一回安,她倒不拦着朝阳去给祖父母请安,但经过那一回后朝阳也不喜欢去姜家了,觉着祖父祖母和哥哥姐姐都不喜欢她,她偶尔跟着娘去请个安便成。 金童立储的圣旨都下来了,礼部筹备的立储大典在年前,他近也忙的很,忙里偷闲还不忘来看看妹妹个外甥女,朝阳下巴上伤还没好全,她便带着女儿回去了,怎么这么没出息! 婧儿说了她和姜骥的约定,金童还觉得朝阳得的太少了,凭什么国公府都是姜定南的,最起码得分一半给朝阳才成,等着吧,后他登基了,姜定南想全须全尾地继承国公府可没这么容易。 。 第四百四十六章 姜骏一家回京城 国公府欢聚一堂 姜骏来了信,年前会带着妻儿回来,得知这个消息,老夫人喜得在府里上下忙活,让人将燕堂收拾出来,姜骏夫妻俩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这一点就弥补了他们孙辈凋零,姜定南也能有两个兄弟帮扶,老夫人最疼姜骏,对两个未谋面的孙子也是万分期待,一定和姜骏小时候一样是两个讨喜的孩子。 姜骏一家要回来了,婧儿也是喜欢的,她和姜骏夫妻俩几年未见了,两家人分居一南一北,连书信都未通过几回,她不想细究其间门道,回来了还是要和睦相处着。 年底有金童的立储大典,外地的官员武将都要回京参加,参拜储君,姜骏如今也是燕城排得上号的将领了,自然也要回来,而且今年家里让爵了,姜骥继任家主和族长,新年间要祭祖,姜骏也得回来参加,正好给他两个儿子也上族谱。过了这个年,他还是要回燕城的,妻儿看看吧,若想跟着他走便走,想留下便留下。 京城天冷的快,秋就那几,入了秋很快便穿上冬装了,朝阳初回京城,不大适应这儿的气候,在沿海时十月份她还光着脚丫子四处跑呢,在京里就要穿棉袄了,她在园子里玩的欢,了便松衣裳,被冷风一吹一个哆嗦,当天傍晚就有些咳嗽,太医给开了止咳祛寒的汤药,她喝了之后第二便舒坦了,照例出去撒欢,到了夜间便发烧了,而且病来的猛烈,婧儿拘着她躺在上休养了几,为她cāo)碎了心,关在屋里人是蔫的,放出去玩又容易磕碰,这让她怎么办,非得一刻不离跟着她跑才行么? 姜骥说翻年送她去上学吧,有了正经事做便没这般闹腾了,婧儿也同她提过,她一万个不乐意,婧儿头疼极了,她小时候可是巴不得早些上学,因为没能和哥哥一道去上书房读书,还气得掉眼泪,姜骥更打小就是京中子弟的榜样,怎么朝阳会是这般不学无术的子呢? 朝阳在屋里关了几,人便蔫了下来,掰着手指头问咱们什么时候回泉州?京城不好,她不喜欢,婧儿说他们不回去了,后就住在京城,朝阳又问姑苏也不去了么?他们还有宅子在那儿呢,婧儿只道得空可去,不得空就不去,朝阳便问他们什么时候得空,婧儿说短期内不得空,你可安心呆着吧。 朝阳恹恹的,瘫在上唧唧哼哼,婧儿让人邀婷姐儿过来,带了炼哥儿兄妹俩来,朝阳有了小伙伴果然就快活了些,只是不能出去玩,这份喜悦便打了折扣。 但很快朝阳便找到了另一样趣事,冬到了,京城下了很大的雪,好些天都不化,够她在雪地里尽撒欢了,泉州的冬是不下雪的,姑苏临安会下,但是秀秀气气的,薄薄的一层,大人不说她还以为是打霜了,如今回了京里,看到这个冰雪世界,她裹着大红斗篷在雪地里翻滚,玩的可欢快了,婧儿追在她后,让她老实些,冻着了又得吃药了,朝阳大呼:“吃药我也乐意!” 姜骏夫妻俩赶在腊月前回来了,立储大典在腊八,他们赶早不赶晚,他们夫妻俩当初和姜骥夫妻俩前后脚出京,算起来也六年未回来了,姜骏途中回来过两次,但也只是稍作停留,婷姐儿和两个孩子没回来过,姜家还特意开了大门放了挂长炮竹,迎两个孙子回来。 天寒地冻的,婧儿带着朝阳坐在上院没出去,姜骥带着姜定南兄妹俩去家门口接了,下人是在城门口就接了过来的,听到下人高呼二老爷二夫人带着二爷三爷回来了,婧儿一阵恍惚,姜骏夫妻俩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离京时都叫二爷二,如今涨辈分了,老爷夫人?她听着真是满满的违和,不过待她瞥到拔阳刚的姜定南,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老了,姜定南是姜家大爷,后娶了妻就是大,他们可不就是老爷夫人了嘛。 姜骏夫妻俩进门先跪下向双亲磕头请安,老夫人红着眼睛拉他起来,这还是她最疼的小儿子啊,这几年在北疆被风霜打磨,成什么样了,她真是心疼坏了,又揽过一对孙子来看,大的今年五岁,长的像姜骏,看着就和人家六七岁的孩子一般高了,后定然和他爹一般拔高大,小的今年三岁,圆团团白嫩嫩的,生的像林长玉,朝阳眼睛发亮盯着他打量,有个弟弟诶,肯定打不过她。 老夫人给了见面礼让孩子们收着,便揽在边不撒手了,问姜骏这几年好不好,明年还去么?还是留在京里吧,你大哥也回来了,一家人聚在一处才好,她子不中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两腿一伸,她不想最后死时子孙不在边。 老爷子说她大好的子里说什么胡话,姜定南他们也围着她道:“祖母子健朗着呢,还要看我娶妻生子,帮着带重孙呢,可别说这些。” 老夫人转悲为喜,看到这满堂子孙,心里是多年未有的畅快欣慰,终于都聚齐了,人人都好,她也就安心了。 婧儿冷眼看着这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模样,她终究还是融不进姜家,原以为丈夫是真心相,小叔子和弟媳是多年挚友,她嫁进来应该不会受多少委屈才是,结果这私交到底比不得人家血缘亲近。 她冷笑自嘲,却不经意对上另一双冷眼,林长玉对着她笑了笑,她融不进去,林长玉又怎么融的进去,她跟着请安,老夫人念完了儿子念孙子,就是不曾提过她半句,甚至叫她起也不曾,她见没人理她,自个儿站起来了,这子倒还和以前一样。 那边姜家人亲过了,姜骏才带着孩子来和婧儿母女俩打招呼,“这是朝阳吧,长的真像大哥,比宁西大半岁?宁西可得使劲儿长了,比朝阳矮这么多。” 姜骏两个儿子,一个叫静北一个叫宁西,倒是和姜定南很搭,姜定南是因为姜骥当年伐梁,梁国在西南方,所以他叫姜定南,姜骏如今在西北方,两个儿子便一个叫静北一个叫宁西,取的很好,婧儿想到她在泉州时怀了朝阳,姜骥说如果是个男孩就叫镇东,那时他正镇守东南,如今西南北都有了,就差一个东,她看来是于子嗣无缘了,恐怕还得落在姜骏夫妻上。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朝阳精怪主意多 婧儿为母倍伤神 朝阳对这二叔一家回来半才看到她老大不满了,舅舅来看她时可亲了呢,而且在泉州时舅舅三不五时写信送东西来,素未谋面她也能感受到舅舅深切的意,但这二叔二婶就很冷淡,就写过两封信,还是三封,给她送的东西也不多,她便想着,二叔没有舅舅对她好,但二叔是长辈呢,她不喜欢也不能摆脸色。 她乖巧叫了句二叔二婶,然后问他们:“宁西?是哪两个字啊?” 婧儿说她:“是你不认识的字,让你多读点书,都四岁了,才识得几个字?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都熟透了。” 朝阳道:“我又没见过你们小时候,你们吹牛我也不知道呢!” “你!” 婧儿又被她气噎了,这丫头越大越难带了。 姜骏一家都被她逗笑了,姜骏捏捏她的胖脸:“哎呀,这么机灵的孩子是像了谁呀!” 朝阳道:“像了二叔呀!” 姜骏如升云霄,嘴巴真甜呐,这点确实像他。 “我娘说她和我爹我舅舅小时候都可乖巧懂事了,就二叔捣蛋,我就是像了你!” 姜骏笑容僵在脸上,其他人却憋不住了,一堂哄笑,婧儿和姜骏关系好,也开得这样的玩笑,被朝阳这样胡闹一通,家里气氛更和乐了一些。 姜骏向朝阳介绍了他的两个儿子,晨曦听完就明白了,就算不明白这几个词是什么意思,东南西北她总知道,她挨个指了一遍:“西,南,北,咦,东呢?” 她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我就是东,因为我叫朝阳,旭东升啊!” 朝阳似发现了大秘密,缠着爹娘问:“我是不是东?是不是?” 姜骥抱着坐在膝上,说道:“你就是,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时可闹腾了,我们都以为是个男孩儿,商量好了,若是个男孩儿就叫镇东,是个女孩儿就叫朝阳,都是东边的意思,泉州就是在东边,你是在东边出生的,静北和宁西是因为他们在西北出生,燕城就是西北,你大哥叫定南是因为他是我在南边打仗时出生的,都有含义。” 姜骥耐心给女儿讲解这些,虽然她不一定听得懂,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朝阳一知半解地点点头,想了一下爹没提到姐姐,就问了一句:“姐姐为什么叫晨曦呢?有什么意思?” 姜骥定了一定,晨曦这名字倒是和晓岚差不多,晨起的雾气,被朝阳一晒就消失于无形了,如今想来,和其他几个孩子的名字比起来意义差了些,当初没想这么多,因为姜家这辈的女孩儿都取一之景,叫什么朝露晚晴暮雨夕霞,好听又不重名儿,晨曦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姜骥怕晨曦多心,含糊说了一句:“因为姐姐是清晨时分出生的,外头晨曦正浓,就叫晨曦。” 朝阳长哦了一声表示理解了,便从父亲膝上滑下来去找那两兄弟玩,一个比她大一些一个比她小一些,她又活泼好动,三人很快玩闹起来,到午饭时就排排坐在一起了。 ―――― 金童的立储大典在腊月初八,腊八这本就是好时辰,又逢上立储大典,皇帝对京城百姓加恩,皇家卫队护着他和金童沿着护城河恩泽百姓,宫人沿途撒钱撒糖,引得百姓们高呼陛下万岁储君千岁,他们要去太庙祭祖天坛祭天,一大早便出发了,祭完了要赶回金銮用午膳,大宴群臣,行程还是很赶的。 婧儿一家子也早早去了宫里,朝阳以为她是去看舅舅冠冕加的,结果这一上午也没看到他人,她们坐在一个宫里和许多人说话,只有点心零嘴儿吃,她吃了许多,又结识了几个小伙伴,只是到了饭点儿还没开席,她就难受了,赖在母亲边唧唧哼哼的,婧儿不着她吃糖吃点心了,她也不乐意,“一上午都在吃零嘴儿,嘴里甜津津的,想吃饭!” 里许多人都等着呢,比朝阳更小的孩子都没吵,婧儿深觉没脸,“你再吵,下回不带你来了!” 当着许多人的面被母亲训斥,朝阳脸上过不去,生气道:“不来就不来,你和爹一走,我就偷偷收拾包袱跑了,跑回泉州去,我才不喜欢留在这儿呢!” 婧儿简直要被这丫头气坏了,小小年纪就敢拿离家出走威胁父母了?周边人听到这话都偷偷觑她们,婧儿最是要面子的一个人,问朝阳:“我们不带着你,你知道怎么回泉州?” 朝阳说她不知道,但她有钱,“我抱着我的压岁钱匣子去码头,雇一艘大船送我去,回了泉州我还不知道怎么走?我到处都有熟人!” “你知道什么,你小小人儿,带着钱去码头,人家把你钱匣子抢了,再把你卖了,以后你再也回不来了,把你卖去当丫鬟,天天让你洗碗扫地,把你磨成个糙丫头,过几年站到我跟前我都认不出你了!” 这丫头真是越大想法越古怪,还治不了她了? 朝阳道:“人贩子敢卖,谁敢买?我跟买主说,我爹是国公,我娘是郡主,我舅舅是太子,我外祖父是皇上,你把我送回去,我让我舅舅给你们家封官做!你说人家是想买个洗碗丫鬟还是想做官?” 周围人听着朝阳说的头头是道的,都捂着嘴偷笑,这丫头真是精怪,郡主都降不住她了,末了只能说一句:“你别把事都想的这么简单,你要是敢乱走,离了爹娘边可能就回不来了,你可别有这种想法,知道不?” 朝阳嘟着嘴巴道:“那你可对我好一些,你对我不好,我就走了,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 她小孩子想法简单,说话也直,但这话听在婧儿心里便很难受,朝阳怎么能这样威胁她呢?她做哪件事不是为了女儿好?在朝阳看来,不依着她就是对她不好,她该怎么纠正这种想法,或许真该送她去上学了,整里混玩着,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这些歪心思。 炼哥儿他们几个小孩子也在边上玩,听到朝阳这般说,炼哥儿走过来认真地对她道:“你不能走,你走了婧姨母和姨父会很伤心的,他们生养了你,你要留在他们边孝顺他们,知道么?” 婧儿被这孩子感动坏了,乔卿云和婷姐儿是怎么教的孩子,明明只比朝阳大半岁,但这话听着就像个大哥哥一般,比朝阳懂事多了。 朝阳嬉笑着抱住他,“我不走,走了就见不到炼哥哥了,炼哥哥长大了就会娶别人,才不要呢!” 宇文炼红着脸挣脱她跑开了,朝阳追在他后喊,让婧儿白眼连连,这个小白眼狼,亲爹娘都能舍,就舍不得她的炼哥哥! 第四百四十八章 皇帝驾崩举国哀 临终榻前有交代 金童立储之后,婧儿也算跟着他升天了,年初二带着朝阳去宫里宫人都更殷勤了些,皇后也对她态度和缓了一些,大公主照例不出来见客,那事过去之后她一直不肯见人,觉着人人都在嘲讽她。org 三年足期已过,她还没出去过,宫里上下也还是喊她大公主,皇帝当年降她为慕慧郡主,也没谁把这当真就是,如今皇帝快不行了,临死前恐怕会给这个女儿加恩,届时她又能出来蹦哒,婧儿和她没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不想看到她罢了,只有她不好,皇后才没那个闲功夫搅风搅浪。 泰安帝过完了这个年就不行了,众人也看得出他力不从心,要不是实在熬不住了,怎么会立金童为储,不是亲生的他总是不放心,生怕一立储就被夺权了。 京里一下子多了许多办喜事的人家,姜家只有一个姜定南适龄,三年后他十九,勋贵之家的儿郎这个年纪成亲不算晚,老夫人之前看了几家姑娘,如今急着候她回话,老夫人也有些紧张,怕好姑娘都在国孝前被别家挑走了,姜定南说他不急,让祖母别cāo)劳,姜骥和老爷子也觉着这事急不得,姜定南的妻子后是姜家宗妇,是若是没挑好,是祸及全家的事。org 老夫人听丈夫儿孙都这般说,也暂息了心思,让那几家各自定亲吧,他们还是不耽搁人家的姑娘了,本来嘛,姜定南三年后十九,完全可以挑那些十五六的姑娘结亲,姜家急什么,这些姑娘如今才十二三岁名声不显,三年后可就长成了,到时候家里带出来走动,还不让她挑花了眼。 新年间原是初八开朝,因着皇帝子不好,推到了十五才开,开朝那他也是强撑着,翌又抱病了,让太子暂理国事,他则安心请医问药,尽量把寿命延长些,这些孩子他放不下呀。 宫里安排了人侍疾,大公主和二公主轮流去,太子要监国,太子妃替他去,婧儿也被安排上了,但太子妃和她一个是儿媳一个是养女,没有血缘关联,侍疾本就要避嫌,只是按时去点个卯罢了,还不多呆,太子让两个儿子常去看看祖父,上书房的课业都能先放放。 二公主是最真实意的,侍候汤药擦手擦脸都亲力亲为,每还要推着轮與带父皇出去透透气,这是她亲爹,没有人比她更希望他好了,他在位她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亲爹走了,继兄上位,待她能有多少分。org 皇帝也知小女儿素来孝顺,病中给她多加了个恩典,晋封她为正一品国公主,享七珠亲王食邑,女儿可封郡主,至于她现有的儿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外孙,已经封了个子爵,皇帝叫了金童来说话,待这孩子及冠时给他封个侯爵吧,不世袭,就惠着他一人。他也只能罩着现有的这些人,再往下那些还没出生的,他也顾不得了。 金童应的爽快,承诺他会照顾好妹妹们,他这个妹妹们,皇帝不知他说的是婧儿和婉婉,还是包括了玉女,他也没有法子了,玉女实在罪大恶极,他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却寻不到法子给她加恩,虽然事过了几年,也没人提起了,但他一提起,只怕所有人都会口诛笔伐。 皇后听说二公主被晋封成国公主了,带着大公主杀到了乾元去,她的玉女都还是个郡主,二公主怎么能晋成国公主呢,只有正宫嫡女才能封国公主,二公主只是个庶女,将她封国公主,把皇后母女放哪儿了? 皇帝尚在病中,不想和皇后吵闹,说玉女他也有打算,让她闭上嘴,皇后不信,“你能怎么打算?还能把玉女放回国公主的位置上么?你若是能,就赶紧的,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你都……”你都快死了,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皇后及时刹住了,但皇帝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扔了个枕头让她滚出去,皇后愤愤走了,夫妻几十年,俩人成了一对怨侣,她也不怕皇帝了,和一般人家的老夫妻一般,每必要呛几声,皇帝还能把她废了不成? 皇后带着大公主回了坤仪宫,意气还是难平,二公主凭什么能压在玉女头上,皇后让女儿也殷勤些,看看二公主多会奉承,哄得你父皇只顾着她,她以前可能够着你半分?打小你父皇就偏你多一些。 大公主心中麻木,父皇命不久矣,大家都想着多从他那儿捞些东西,有几分真心,她这几年和父皇关系冷淡疏离,如今也做不来贴心孝女,让她奉承讨好更是难,她从来不屑做这些事。 太医用尽医药也只给皇帝续了一个月的命,二月初天还冷时,宫里便响起了丧钟,那一夜宫里便做了准备,皇帝把儿孙都叫到了病榻前,把他的私房钱分了,两个亲生女儿得的最多,其次便是燿哥儿兄弟俩,金童兄妹俩只是意思着拿了几样留作念想,他两代了几句后事,无非是交代金童后要励精图治仁义治国,将宇文氏的江山打造的更加富丽繁荣,还有就是要善待家人,尤其是两位公主,是他最放不下的。 金童握着老皇帝的手,在龙榻前起誓,他一在位,便能护住她们,除非她们犯了谋逆之罪,其余的他都尽量保全。 泰安帝说完了一段话要大喘几口气,沉吟了许久才说了第二段“玉女,我不知你在想些什么,但,我一走,你再没了任的资本,后,你好自为之。” 金童有亲妹妹,能对继妹有几分感,更何况玉女的所作所为,连他这个亲爹都寒心,又怎么能要求金童待她如初,再深的感也被这些事磨光了。 泰安帝交代了事,便撒手闭眼了,他料到今夜不好,还传了夏首辅和曾祁昌礼郡王镇国公等人进宫来,就算金童是皇帝,皇位交接也需要宗亲朝臣见证,皇帝还留了一份遗旨,就摆在他枕边,他交代了,他闭眼了才能打开,金童猜到了定然是玉女的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泰安帝驾崩之后宫里便响起了丧钟,金童亲手为泰安帝穿上了寿衣龙袍,待朝臣命妇都赶往了宫里哭灵,金童才让万福贵宣读大行皇帝遗旨,果然,说的是把大公主爵位复原的事。 。 第四百四十九章 先帝遗旨多争议 玉女复爵遭众斥 灵堂里一片寂静,皇后察觉不好,忙拉着女儿领旨谢恩,朝中有的是嫉恶如仇的官员家眷,抚远伯府老夫人第一个不同意,“太子下圣明,大行皇帝这份遗旨真伪有待商榷吧,慕慧郡主当年通敌叛国谋杀亲夫,实在是十恶不赦,大行皇帝顾念亲小惩大诫,但也是他亲口说的慕慧郡主私德败坏不堪任公主之爵,降爵以示处罚,请问下,慕慧郡主这些年做过什么,立过什么功,怎么就能让大行皇帝推翻自己当年下的降罪圣旨将她爵位复原呢?请恕臣妇不能接受!” 当年泰安帝还在的时候,李夫人都敢示威,如今泰安帝死了,留下份遗旨,李夫人还怵他不成,只要众人认定这是份假遗诏,大公主便翻无望,皇后母女还会被扣上一项假造遗旨的罪名,太子又不是大公主的亲兄长,而且皇后母女霸道,以前太子和柔嘉郡主养在坤仪宫时没少受委屈,不信太子会帮着这母女俩为非作歹,他以养子之继位,一直都很惜羽毛,如今刚登基,难道会因为给这母女俩加恩犯众怒?先帝遗旨这种东西,只有新帝认,它才是遗旨,新帝若不认,它就是一张废帛,大行皇帝还能从棺材里蹦出来说这是他亲手写的不成? 李夫人是个聪明有胆色的女子,要不然李玉麟那出众的天赋是继承了谁的,他那个眠花宿柳坠马而亡的爹不成?儿子英年早逝死于非命,过了多年李夫人都不能释怀,她一定要让罪魁祸首偿命,大公主在宫里躲了几年不敢出来,如今可算让她逮着了,还妄想复爵,做她的秋大梦吧! 皇后被这旧亲家母气得咬牙切齿,“先帝摆在枕边的遗旨,闭眼前交代了待他殁了再打开,夏首辅礼郡王等人都听见了,谁还能造假?过去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李老夫人也不必揪着不放,你们家得的补偿已经够多了!” 皇后这不痛不痒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李老夫人,以前泰安帝在位她忍着不敢说,如今泰安帝死了,皇后没儿子,她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补偿?你也好意思说,这叫补偿?我把这侯爵还给你,你把宇文媛的命拿来赔我儿子!” “你放肆!李明氏,本宫和玉女是君,你是臣,你敢公然对我们不敬,你眼里还有没有君臣尊卑之分!” 李老夫人恨不得冲上去撕了这母女俩,咬牙切齿道“草菅人命为非作歹,你们也配为君?先帝治国有道仁百姓,唯一的污点就是你们母女!” 李老夫人敢说,其他人不敢附和,但心里无不在叫好,真是吐露了他们的心声,他们或许没有受过皇后母女的祸害,但这种事见者愤恨闻者恼怒,皇后母女实在太猖狂了,如今老皇帝去了,她们的靠山没了,李老夫人第一个跳起来和她们叫嚣,没见太子也没吭声儿嘛,这要是亲娘亲妹妹,他能冷眼旁观? 皇后被李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她可是皇后,皇帝去了她也是太后,李明氏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着她大呼小叫!可她忽而发现,她皇后的威仪已经吓不住人了,因为泰安帝走了,金童不是她的亲儿子,不会为她撑腰,果然,养了这么多年,就是个白眼狼。org “金童,你父皇刚闭眼,你就看着旁人欺负我们母女俩?” 皇后叫到了金童上,金童不能再装聋做哑了,他和稀泥道“老夫人稍安勿躁,这遗旨确实是我们亲眼见证了的,不会有假,至于其间内容,父皇病入膏肓,怕是糊涂了,慕慧郡主有过无功,确实不能复爵,今众人都在,也就做个见证,这遗旨随着父皇遗体一道入棺吧,他为父之心想庇护女儿,我能都能理解,只是国法大于人,请恕儿臣不孝。” 金童说罢对着大行皇帝棺椁重重磕了三个头,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大公主要是就这么复爵了,那真是天理难容,皇后没有儿子没有女婿,就一个不掌实权的娘家,偏偏还是太子厌极了的,这时候他们敢多说一句?只有皇后气急败坏,大骂金童不孝,竟连君父的遗旨都敢违逆。 她骂任她骂,金童脸上不动如山,都记在心里了,她骂了几句,宫人提醒她适可而止,这可是新帝,您和大公主后也要在他手底下讨饭吃啊。 皇后孤掌难鸣,拉着女儿在先帝灵前痛哭,说他在位时恩及众人,如今他走了,没一个人念他的好,都来欺负她们孤儿寡母。 孤儿寡母,大公主若还是个小孩子,这话倒说得,一个被休弃的女人,如今死了爹还好意思称孤儿?谁回怜惜她这个孤儿。 皇后真是连体统都不顾了,在大行皇帝灵前闹过一通,也没谁理她,太子妃将事都料理地妥妥贴贴,尚敛局和礼部都准备多时了,如今有条不紊地cāo)办,只要皇位是和平交接,就没什么问题,皇后母女这一通闹腾只是个小插曲罢了,如今人人都奉承新帝去了,谁还管她们。 金童体恤李老夫人绪激动,怕子遭不住,特许她不必来哭灵,让她回家休养,李老夫人谢过他,不来才好,对这杀子仇人一家卑躬屈膝,她实在哭不出来。 婧儿也带着朝阳来法华哭灵了,朝阳哭不出来,婧儿拿帕子抹了辣椒汁去熏她,进宫前交代了她许多遍,不许吵闹,忍过了这阵子带你去吃好的。 朝阳也想忍,忍不了啊,她偷偷跑到了太子妃跟前去,说这儿真吵,想寻个清净地儿缅怀外祖父,太子妃明白她的意思,让人带她去东宫,给她端了几盘大鱼大,让她吃饱喝足睡了一觉,到晚上父母要出宫回家她才踱过去。 她还算仗义,偷偷抓了两只鸡爪子放在荷包里,把炼哥儿兄妹俩叫到角落里,给他们一人一个,让他们快吃。 炼哥儿兄妹俩都是好孩子,偷吃这事儿没干过,但接连吃了几素菜,他们嘴里也泛苦,朝阳带了两个香喷喷的鸡爪子来,他们看了就咽唾沫,炼哥儿接过了塞进了嘴里满满一口,吃相是他从未有过的狼吞虎咽,濯姐儿还小,牙都没长齐,啃鸡爪子有些困难,朝阳看着紧张,让她尝尝味道就行了,给哥哥吃,吃完快擦擦嘴巴擦擦手,别让人发现了。 炼哥儿也不避讳地从妹妹嘴里夺食,濯姐儿看她的鸡爪子没了有些委屈,朝阳拍拍她的肩膀,说明带他们去吃好的。 。 第四百五十章 金童登基惠家人 婧儿母女齐加恩 先帝驾崩之后,葬礼期间便举行了新帝的登基大典,正是孝期间,大典也不见喜气,典礼庄严肃穆,宫里摆了宴席,但都是素食,这时候他们也不注重这些口腹之了,有什么比登上帝位更令他们开心的。org 金童登基时一并册封了他的家眷,太子妃立为皇后,长子宇文燿立为太子,一家三口携手走上天坛祭天,在京城街道上游行接受万民朝拜,而他们的另一个儿子却被宫人带着在宫里等候父母兄长归来,婧儿让朝阳去陪表哥说说话,这是朝阳最擅长的,她简直就是交际小能手,人家不理她她也能说个没完,更何况她和烨哥儿有话说。 烨哥儿喜欢这个活泼的表妹,虽差了三岁多,但他觉得朝阳一点儿都不像其他人家三四岁的孩子胆怯,而且见多识广脑子灵活,他说什么她都接的上来,甚至她说的一些他还接不上来,只能愣愣听着,不过朝阳有个缺陷,她还没上学,不识几个字,和大孩子说话会露底,但她才五岁,也没谁嫌她就是。 登基大典结束后,他们一家就正式成了这宫里的主人,金童住进了乾元,周宁住进了坤仪宫,燿哥儿是太子,但他还未成家,也不想和烨哥儿分开,兄弟俩便一道住在青云,待他成婚后再住进东宫,烨哥儿则出宫开府。 除了这嫡枝几个受封,其他人的份也水涨船高了,范萱雅最受金童宠,金童封了她为贵妃,育有大公主的秦侧妃倒是退居贤妃位上,王庶妃育有三皇子宇文烁,被封了淑妃,无忧膝下有一个三公主,不是她亲生,又加上她敏感的出,金童顾着往昔分,封了她为慧妃,带着女儿独居一宫。 无忧倒是满意这样的生活,她住在金童的后院一直也与世无争,金童和周宁都照顾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分她一份儿,湘儿也是个不争抢的孩子,周宁没有女儿,对湘儿倒好的,连带着燿哥儿兄弟俩也对湘儿关照颇多,她觉得自己一直这么老老实实的,后湘儿会过的很好的。 婧儿不太乐意,去找哥哥说话,为什么是慧妃而不是惠妃,偷换了个字可差了一截呢,惠妃是四正妃之一,慧妃是八庶妃之一,品级都差了呢。 金童让妹妹稍安勿躁,无忧是慧妃还是惠妃有什么关系?该给她的一点儿都不会少,也没谁敢欺负她,他把她当家人看,后妃也没谁会为难她,她子过着舒坦着呢。 话虽如此,婧儿还是为无忧不平,她是个很好的姑娘呀,怎么就这么枯守一生呢?她很姜骥,认为男女之是除了亲友之外最美好的一种感,无忧从小亲缺失,又一直没尝过,仅有的友也来自她这个不称职的朋友,她希望无忧能得到自己的幸福。org她曾经问过无忧,若她想走,或是遇到了所之人,她会让哥哥放她走,无忧却只是摇头,说她喜欢安定的子,留在金童后院里好的,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旁人还羡慕不来呢。 婧儿也无法为她做主,只能求哥哥有了合适的孩子一定要送一个给无忧,也让她有个寄托,后来就有了湘儿,和无忧小时候一样,是个安静乖巧的小姑娘,无忧很她,她也很体贴母亲,母女俩都是双方最好的礼物,所以婧儿希望金童能把无忧的品衔封的高一些,这样湘儿才不会弱于两个姐姐。 但金童不肯,秦侧妃王庶妃她们哪个不是官家女,无忧的出太敏感,让她压在这几人头上,朝臣该有话说了。婧儿便道“范萱雅论份也不及秦侧妃,秦侧妃是以侧妃礼进门的,又生了潇儿,怎么都比庶妃上位的范萱雅强吧,你还不是让她爬到了秦氏头上,说到底不过看你自个儿喜好罢了,你和无忧儿时那点儿分早耗的差不多了吧,自然比不得你那些妾受宠。” 金童被妹妹揭了老底,怪不好意思的,让她别说了,她心疼无忧母女俩,多顾着她们一些就是,他也给她准备了大礼。 金童拿了一道圣旨过来,让婧儿来看,婧儿走过去,目光一亮,“给我的?” “吾妹柔嘉,淳仁和孝佳言懿行,与朕一胎双生,是为天降隆恩,今朕位及九五,吾妹与朕俱荣,敕封正一品天恩郡主,享国公主食邑。” 当年金童答应过皇帝,他若登基,不能给原生家庭加恩超过皇室几人,他答应了,婧儿没被过继,她也不曾封公主,还是郡主,只不过比公主也不差就是,婉婉也是国公主,婧儿并未超过她,只是超过了玉女罢了,那是她咎由自取,朝臣早把她从皇室成员里除名了,金童也没把她当回事。 婧儿万分欣喜,忍不住抱了抱他,他还是这么好,这么多年都很顾她。 “朝阳有没有?还是等她及笄后再封?” 她已经加恩了,朝阳女以母贵,也不急着封,但没落到实处的便不能算自己了,早封几年她还能多给朝阳攒一份嫁妆呢。 金童捏捏她的鼻子,“当然有,依你说的,朝阳不能比潇儿几姐妹差了,我打算如今封她为翁主,后她要及笄时再封郡主,与你当初一般,你的郡主府便留给她继承,若你不喜欢那宅子,我给她换个地儿也成。” 婧儿感动之余要再抱抱他,她真是上辈子修了福缘,这辈子才能有他这么好的哥哥。 金童也很满足,他经营多年终于熬到了这个位置,就是为了惠及家人,如今看到婧儿的笑脸,这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终于能保护妹妹了,后婧儿母女俩活在他的羽翼下,不会再受任何风霜。 金童说的简单,但婧儿看到嘛圣旨是没经过内阁盖章的,怕会再生波折,她告诉哥哥“若朝臣阻拦,你也别太执着了,你初登帝位,一切都还位稳,前儿才驳了先帝的遗旨,拒绝给玉女复爵,这一下便要给我们加恩,只怕太后第一个不答应,朝臣也会有微词,觉着你亲近原生家庭冷待皇室,皇后母女虽犯众怒,但先帝的支持者还是不少的,你可别惹毛了那些老大臣。” 婧儿能这般为他着想,金童很欣慰,妹妹还是这个妹妹,正是因为她这样好,他才舍不得委屈她,让她放宽心,他已然登上了帝位,给自己的父母姊妹加恩还要看朝臣脸色么?那他这个皇帝可太失败了。 。 第四百五十一章 皇后母女意难平 陈年阴私见天日 金童一连写了三份圣旨,一份是封婧儿的,一份时写给朝阳的,还一份是写给三老爷他们的,婧儿晋封为正一品天恩郡主,朝阳封为朝阳翁主,三老爷封为闲宁郡公,三夫人自然就是郡公夫人了,后宇文铮也能在袭个县公爵,还一个就是妍姐儿封为了平嘉县主。org 其实三老爷一家还算小封了,毕竟是皇帝的亲生父母,封王都使得了,只是封个郡公,还算小气了,谁让金童打小就被养在宫里,本来和父母就不太亲近,又被过继走了,连名分都没了,他们有的只是血缘关联,更何况婧儿母女俩封的重,他们便只能轻些,金童也是有私心的,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婧儿,其余人能退就退退。 所以这几道圣旨,最后一道没什么异议,前面两道异议就大了,柔嘉郡主是先帝和太后的养女,并未随着新帝一起被过继到帝后膝下,先帝在位时便没给她加恩,如今新帝给她加恩算什么?更何况他们两人血缘上是同胞兄妹,但名义上是继兄与养妹的关系,远着呢,有什么理由封这么重的爵。 金童道“她是上天对朕的恩赐,是朕此生都不愿委屈的人,你们若要提别的也便算了,但她的荣宠不能少半分。” 金童刚上位,那些跟着他捞了从龙之功的人一个劲儿附和他,说什么郡主和陛下一道是天赐福星,能佑我大周繁荣昌盛,陛下已经位至九五,郡主自然得随着兄长一起进步才成。org 有了这些狗腿子叫嚣,宗室又没人说话,其他大臣也不愿惹新帝不快,就这么让他成了,至于朝阳,金童说镇国公和老国公爷军功卓著,他们的女儿孙女,封个翁主不算逾越吧?朝臣在心里轻嗤,真要封姜家女儿,怎么不封姜晨曦呢?想封姜家女儿还是想封你外甥女,谁不知道。 圣旨下到姜家后整个京城得人都知道了,宫里太后也知道了,传金童到寿康宫去接受她的训斥,说他不仁义,他有今天是谁给的?他竟然抬举亲妹妹来打压继妹,真是好一个贤王仁君呐! 金童不痛不痒道“只要玉女好好表现,朕寻到机会便会给她加恩的,母后每里无所事事,不如想想怎么帮玉女挽回名声,要不然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朕也不能太偏颇她。” 皇后被这白眼狼气坏了,她就知道金童不是个好的,兄妹俩一样的没良心,装了这么多年的淳孝贤良好儿女,骗取了先帝的信任,如今成功夺得了帝位,终于露出了尾巴,真是令她恶心。 玉女让母亲先出去避避,她有话和皇兄说。金童看着她,他们可有许久未好言好语过了,玉女有什么要和他说的? 太后走后,玉女寻了个地方坐下,让金童也过来坐,在她看来,金童还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哥哥,穿上龙袍也不像皇帝,龙袍一直是她父皇的专属。org “皇兄这龙袍真好看,你为了这一天煞费苦心吧。” 金童坐在她对面,问她什么意思,玉女道“我从小就黏着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黏着了呢,你一定会说,是因为凌星哥哥来了。不是,只是他来了让我有一个可以疏远你的理由罢了。” 金童挑眉,好暇以整等她说下去。 “我还记得我三岁那年,宇文婧被母后送回家了,我晚上缠着要和你一起睡,睡了一夜便病了,我那时尚未睡着,知道是你把我的被子掀了,我以为你在同我玩游戏,掀了也没盖回去,后来冷的受不了才盖回去的,就这么冻一会儿,我便病了,翌宇文婧便被接回来了,美其名曰为我招福。那时我不知其中深意,也不曾和人说过是你掀了我的被子,后来我明白了,便开始疏远你了。” 金童点点头,说道“这么小的事你都记得,难为你了。” 他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落在玉女心里也激不起任何涟漪了,她小时候真的很喜欢这个哥哥,但被他一次次利用后终于看清了,他的心里只有宇文婧,为了亲妹妹可以利用伤害任何人,她只是他们兄妹俩的跳板罢了,她是个蠢人,被他们兄妹俩玩弄于鼓掌之中,将一手好牌打的稀烂,如今他们登上了人生巅峰,她却零落成泥,果然应验了当年白马寺那几支签文。 既他如此不仁,也休怪她不义了,她道“李玉麟是怎么死的,我很清楚,你应该也很清楚,他为什么会在我和凌星哥哥会面的时候突然回来撞破我们?公主府处处都是我的人,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绝对不会知道,哥哥啊哥哥,你真是心狠手辣令我胆寒,难怪能坐上这个位置。” 金童道“谁让你们三个人各怀鬼胎想谋我帝位?这条路上只能有一人生还,谁敢拦着我,都得死。” “李玉麟好歹也是你的同窗吧,曾经还和宇文婧有过一段,你这么对他,她知道么?” “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让她直达。” “那她已经知道了呢?” 金童心惊,屏风后传来一声响动,他大步走过去,看到坐在后头面色不佳的婧儿,回头怒视玉女,玉女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从来都是这兄妹俩摆弄她,如今也轮到她回击一二了。 她站起来道“我虽从小子惯霸道,但我从未害过你们,倒是你们俩,口蜜腹剑,嘴上说的好听,背地里捅了我多少刀子?我人笨,当时反应不过来,事后明白了也拿不住证据,让你们一步步踩着我的败绩上位,事到如今我和母后孤掌难鸣,由得你们拿捏,我便等着看,后你和姜家对上时,你们兄妹俩还能不能相亲相,姐姐,你还是趁早想想,是要丈夫还是要哥哥。” 玉女说完这番话就走了,剩下的事留给这兄妹俩去扯皮吧,她走后金童兄妹俩也走了,寿康宫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回乾元再说。 一路上婧儿都未说话,她得好好想想这些事,李玉麟竟是哥哥害死的,她虽早已另嫁他人,也上了姜骥,但李玉麟是童年玩伴,亦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在泉州闻听他的死讯,她伤神了几,那时候心中对玉女是有恨的,恨她嫁了一个这样好的人,却不知珍惜。就算最后没有走到一起,李玉麟在她印象中也一直是个很好的人,这么好的一个人死于非命,路人听了都要唏嘘几句,更何况他们曾经有过一段感。 她曾经把这份恨记在玉女上,如今明白了其中缘由,却不知该怎么办了,更甚者还有玉女最后那一段话,哥哥真的会对姜家下手么?姜家功高震主,他坐不住了是不是,可那是她的夫家,让她如何自处,她前阵子还在为哥哥给她加恩的事开怀,觉着哥哥还是那个哥哥,如今却不确信了,为了登上帝位,哥哥付出了多少改变了多少,还是她心目中的哥哥么?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兄妹详谈君臣道 婧儿忧心夫家事 金童带着婧儿回了乾元,让她不要受玉女蛊惑,她就是存心挑拨看不得他们兄妹关系好。 婧儿问他“玉女说的都是真的么?她说的小时候那些事,时已久,我也不想深究,李玉麟真的是你……” “是他们害死的,我只是推波助澜,给他们制造了个机会而已,我可没bi)他们动手,是他们两个夫见事败露杀人灭口,怎么能赖我。” 李玉麟和玉女凌星几个各怀鬼胎,将事瞒的死死的,金童事先知道,自然不会许他们密谋成功,在合适的时候便得制造机会将事曝出来,闹得越大越好,李玉麟撞见了玉女在公主府偷人,头上绿云罩顶,这怎么能忍,他本以为李玉麟会闹着要休妻,谁知玉女和凌星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杀了更好,事果然闹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金童又道“你当李玉麟是什么好的?他和玉女凌星一样心怀鬼胎,凌星和玉女想生下那个孩子谋夺皇位,李玉麟则想以驸马之继位,明知玉女怀了别人的孩子,还和玉女约法三章,他留下这个孩子,玉女后要扶持他上位,三个人狗咬狗罢了,我只是扔了块他们便忍不住了。” 婧儿不知该说什么,皇权倾轧她不懂,其间大概是很凶险的,哥哥走到今天,打败的敌人可不只宇文钦一个,李玉麟和皇后玉女等人都是绊脚石,如今她借着哥哥的东风加恩进爵,又有什么立场怪他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李玉麟已经死了,她追忆几瞬也便罢了,不值当为了他和哥哥争吵,但姜家是她的夫家,难道哥哥后也会对姜家下手么? “你对姜家有何打算?” 金童真切望着她,道“姜家已然功高震主,他们或许没有不臣之心,但我不会许他们一家独大,姜骥是你的丈夫,我不会动他,但姜家也就止步在他这一代了,姜定南不会再有机会上战场,这一点姜家也明白,要不然老国公和姜骥这么拼死拼活是为了什么?以他们的功绩,可以罩着姜定南荣华一辈子,我也可以许姜定南承他爹的国公爵,但他只能是个富贵闲人,姜家从他之后就要走下坡路了,权贵权贵,他们家后只贵无权。org” 婧儿有些难受,哥哥要限制姜定南的发展,姜定南不是她的儿子,她也不喜欢这个继子,但姜骥喜欢,她屋及乌,也不希望哥哥对他们多加为难,凭心而论,姜定南也是个优秀的孩子,和他爹当年有一比,但姜骥生逢战乱时,从小就跟着老国公征战沙场,姜定南才能不逊色于他的父亲,如今十六了还窝在京里上学,她听姜骥念叨过,姜定南想去军营里,姜家人骨子里就流着战神血液,她也很难想象英姿飒爽的姜定南羽扇纶巾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姜家的男子都是属于军营战场的。org “姜定南从小习武,不让他上战场,难道让他去考文举当文官么?他瞧着也不是这块料呀,而且他是国公府的继承人,考文举也止步于会试,可不能去考进士,那让他后做什么呢?” 金童道“你管他做什么,他就算什么都不做,还能饿死不成?他又不是你儿子,反而处处和你作对,你怎么还为他说话了?” “可他是阿骥的儿子啊,阿骥对他抱有厚望,我怕你和阿骥不睦,那我夹在中间了难做了。” 金童笑道“他若真重你,就不会让你为难,你为了姜骥反驳我也便罢了,难道还要为了姜定南和我作对?” 他虽是笑着的,但婧儿无端生出一股寒意来,这就是帝王威仪么?以前哥哥从不会这般和她说话。 金童收敛了气势,给婧儿倒了杯茶让她握着,安慰她道“外头的事你不要管,我会一直护你和朝阳,看在你的分上我也不会动姜骥,其他人你就不要管了,姜定南是姜家长孙,他的父亲祖父都会为他打算,哪用得着你插手,人家还不领你的呢。” 金童不想再提这个了,和婧儿说了些开心的,问她近哭灵可还吃得消么?皇帝驾崩要停灵九九八十一,期间哭灵声不能断,要安排人轮番哭,婧儿为近亲养女,轮值的时候多,金童让皇后多照顾她些,若婧儿有需要,给她开开后门。 婧儿倒是没什么需要,倒是朝阳有需要,每回跟着她来哭灵,在灵前晃悠一圈儿就溜了,到晚上要回家了,她才吃得肚皮圆溜回来,这一阵哭灵人人都面如菜色,就她还胖了一圈,婧儿让她收敛些,别让人抓到了。 皇后让小姑子放心,都是她安排的人,有谁会看到,看到了又有谁敢说,不仅朝阳要吃,她亲生的燿哥儿烨哥儿也要吃的,宫里其他几个孩子也要吃,都是正在长体的孩子,顿顿白菜萝卜,怎么吃得下,这时候没养好,个子长不高了,可是一辈子的影。 先帝的灵柩在法华停了三个月,才送去皇陵入葬,入葬那宫里的送葬队伍声势浩大,皇室宗亲都出动了,除了两岁的烁哥儿八字和先帝犯冲,便没让他去,其余人都坐在马车里,紧跟在灵柩后头行驶,沿途跪满了百姓哭灵送葬,京中各权贵世家也沿途设了路祭,队伍当中也有各家的当家人随行,举国齐哀万民同哭,哀悼上一任君王的陨落。 但这些送葬人士多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完事了,再也不用没没夜去哭灵了,大型国孝真是劳民伤财。 把先帝葬了,京城才算有了一番新气象,虽还是在国孝中,但江山已经改元换代,金童也真正对这座皇宫有了归属感,先帝走了,他如今真正是这座宫廷的主人,也是这天下之主,从此大权在握,再无人能逆他的意。 他今年二十九了,从他十一二岁时就在图谋这事,耗了十几年,终于让他成了,这还要得益于先帝死的早,若先帝再熬个十年,他都要熬不住了。 他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他二十一岁做了父亲,今年燿哥儿八岁了,到他五十岁时,燿哥儿也二十九了,他觉着自个儿不止活到五十岁,那燿哥儿岂非要等很久才能继位?届时燿哥儿都有孙子了,还在储君位上,他等得了那么久么? 金童忽然明白为何从古至今很少有嫡长子立储登基为帝的,这年龄便是个问题,待他到了花甲古稀之年,看到已至中年急不可耐的长子,再看看底下孝顺讨喜的小庶子们,会偏向哪方不言而喻,他如今还很燿哥儿他们,但后会如何,难说…… 第四百五十三章 葬先帝皇宫易主 哥嫂当家好回门 先帝下葬后,金童让婧儿进宫来住一阵子,说她回京后还没好好回来住过,以前是因为宫里是养父母做主,她不愿回来,如今换了亲哥嫂她倒是乐意,叮嘱了姜骥几句,便收拾包袱去宫里了,还住的浣翠居。org 婧儿带着朝阳在宫里闲逛,给她介绍各处景致,公主所的院子也给她介绍了一遍,浣翠居是她闺中时的院子,里头一草一木都还维持着原貌,皆因宫里没有别的公主住过来,要不然早易主了。如今金童登基,他的几个女儿倒是能住进来了,听说大公主择了蕙兰苑,二公主择了芙蓉馆,这俩人原本都想争明珠馆,金童怕她们姐妹伤和气,谁都不许住,更何况玉女还住在宫里,如今虽是跟着太后住在寿康宫,但明珠馆也有她的东西,金童不好赶她走。 浣翠居隔壁的停荫堂曾经是无忧的住所,她去求了金童,把那院子留给湘儿住吧,后婧儿带着朝阳回来,也好去串门。 朝阳摸清了公主所的门道,又跑去后宫串门,先去了皇后舅母的坤仪宫,以前是那个皇后外祖母住的,她都没正眼看过,如今再去,发现真阔气。 婧儿告诉她,这是娘和舅舅长大的地方,后院扎的秋千还在不在?以前她最在那秋千上缠花藤,她缠好了玉女便坐上去糟蹋,太后则给几个孩子作画,画的最多的不是玉女,倒是她,因为玉女好动,总也画不完一副,皇后气苦,便让安静乖巧好入画的婧儿来做模子,每每给她穿上漂亮的衣裳往花丛里水池边一放,就是一副好景了。 婧儿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了,毕竟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许多回忆,如今她们相看两厌,但想到往昔还是有些缅怀,太后虽然子不好,但从没有在吃穿用度方面薄待过她们,从小她和玉女的穿戴之物也不差什么,太后曾经是很注重名声的人,生怕别人说她苛待养子女,对外做的很好看,对内也不算差,婧儿有时候看到纵无礼的妍姐儿,便会感激皇后把她教的很好。 是从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玉女断手开始,皇后可以对他们好,但前提是他们不能过的比玉女好,尤其玉女越来越坎坷,他们兄妹俩却畅行无阻,她一颗心彻底失衡了,看养子女如眼中钉一般,后来更是扶持女儿女婿想取代养子,再后来女儿女婿也出事了,她孤立无援,几乎疯魔了,成天在宫里兴风作浪,没什么大本事,道就是恶心人,金童都忍着了,以前是不得不忍,如今嘛,这回玉女反将一军,挑拨金童和婧儿的关系,金童回头就以慕慧郡主御前失仪的罪名罚她闭三月,就关在寿康宫。 婧儿也说不上对太后是什么绪,会厌烦她搅风搅雨无理取闹,也会感激她儿时的抚育教养之恩,但确实是没有的,太后不她,她自然不会太后,她们之间更多的是职责所在,太后有抚育养子女的职责,婧儿如今也有赡养养母的职责,金童也是如此想法吧,太后虽然对他们态度恶劣,嘴上不饶人,但至今尚未做过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金童也就忍着了,依旧让她在寿康宫荣养,玉女若是老老实实的他也愿意养一辈子,但她非得挑战他的底线,就怪不得它不顾兄妹之了。org 皇后领着婧儿母女俩去后院看了,果然有一架秋千,她道“原是拆了的,陛下让人装上了,说你们小时候有。” 婧儿望着秋千凝思,朝阳已经奔过去手脚并用爬上去坐着了,秋千架上新缠的花藤,被她一通蹂躏就蔫了,这副讨嫌模样真是像极了玉女小时候,婧儿让她下来,她不肯,还狡辩道“秋千架在这儿不就是让人坐的么?还缠这么多花,难道是让人看的?” 话是这么说,但婧儿以前想坐也是轻轻巧巧小心翼翼地坐一下,多是坐着让太后画像的,哪像朝阳坐的这样真切。 皇后道无妨,她想坐便坐着吧,坏了让人外缠新的便是,心下却道近期都别换新的了,待这丫头走了再换,除了她也没谁会爬上去坐着。 婧儿母女俩在坤仪宫用了午膳,膳后她带着无忧坐辇车去了清心,那是无忧的住所,湘儿还跟着她住,见她们来母女俩都很开心,问吃过了没有,婧儿说吃过了,朝阳又问有什么吃的,待听得她宫里做了鱼皮包糯米鸡,她表示还可以吃一碗,无忧便让人添一副碗筷,婧儿咂舌不已,“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你今年都五岁了呀!” 朝阳筷子一插不乐意了,“五岁怎么了?五岁不能吃饭了?” 婧儿道“小孩子满了五岁就该抽条了,若过了五岁还胖乎乎的,极有可能胖到大,你难道想一直这么胖下去?” 一至五岁的孩子是正常婴儿肥五年,过了五岁就该抽条了,渐渐也会瘦下去,朝阳从小就生的圆润壮实,胖了五年也该够了吧,再胖下去可不好看了,女孩子到了六七岁就知道美打扮了,朝阳看着还不大开窍,但婧儿必须早做打算。 无忧说她杞人忧天了,小孩子课不兴节食,多吃些好,壮了自然就会高,婧儿看着悬,朝阳竖长没横长厉害,她真怕朝阳后成一个胖姑娘。 “你看看湘儿多苗条,穿小裙子多好看,你呢,只能每穿着阔脚裤子到处乱跑,不知打的还以为你是个男孩儿呢。” 朝阳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回她,“我长大了就苗条了。” 无忧摸摸她的小脑袋,真是个讨喜的姑娘,这好胃口看着人心喜,让湘儿看看表姐,吃的多欢呐,你也多吃一些,小孩子不怕胖的。 湘儿胃口不大好,瘦瘦弱弱的,也容易生病,无忧就很喜欢朝阳这样健康壮实的孩子,好养。婧儿虽老念叨女儿胖,让她少吃些,却也只是限制她吃零嘴儿,饭是仅着她吃的,朝阳真要节食瘦,婧儿也不乐意。 朝阳道“你们这些大人呐,永远都觉着别家的孩子比自家的好,但要你们换一换呢,你们又不乐意,还天天念叨孩子。” 两个母亲都被她逗笑了,婧儿让她快吃着,有饭吃也堵不住你的嘴…… 2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京城酷暑人难熬 婧儿送女入学难 婧儿带着朝阳在宫里住了几,朝阳玩的倒也欢快,就是不喜欢那两个表姐,她喊湘儿去她家住,她家里自在。 湘儿从未离开过母亲,可不是朝阳这般大大咧咧的子,母亲不带着她去,她是断然不肯去亲戚家住的,就算是疼她颇多的姑母也不行。 她不去,朝阳可是要走了,金童留她们再住一会儿,朝阳说她想爹了,还对金童道:“舅舅,你什么时候去我们家住?” 金童表示他后轻易不能出宫了,有什么事可以让燿哥儿兄弟俩代考,朝阳说这不一样,表哥来我们家,和你来我们家,可不是一回事儿。 婧儿塞了块糖糕到她嘴里,她就无话了,婧儿和哥哥话别几句,说后隔三差五便来,还怕你腻歪了,嫌我们烦,金童牵着她送了一段,到仪月门处看她坐上了马车才回转,回程事沿着宫道慢慢走着,心中有些思绪翻涌,这是他自幼生长的宫廷,他幼时的理想是带着婧儿逃离这个压抑冰冷的地方,后来却陷入了这宫廷不可自拔,婧儿倒是早早逃离了,如今他希望婧儿留在宫里陪她,她却不愿。 马车哒哒走在路上,刚出宫门的这段路比较僻静,还没到街上,路上行人也不多,婧儿教了朝阳几句:“后见了舅舅,不要再你啊我啊的称呼,舅舅是你的长辈,要称呼您,知道么?” 这点婧儿说过她许多次了,朝阳有时候记得,大多数时候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就上头了,一点儿不着调,姜骥说小孩子都这样,但婧儿发现湘儿和炼哥儿他们都不会这样,见了人都有礼貌,就朝阳话多到忘了礼数。 朝阳揪着手指头一脸无辜,“我记得了,有时候会忘记,我忘记的时候,娘提醒我一下就是了。” 婧儿叹了口气,大庭广众之下,她怎么好指点朝阳礼数,没的让人诟病,孩子在家里没教好就带出来。 马车行至朱雀大街,只是路过,婧儿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这大太阳的,出去晒死个人,朝阳不住地掀帘子探出脑袋去瞧,说这个也好,那个也好,总之就一个意思,我想下去看看。婧儿没理她,把车帘子打下来,让她坐好,别让外头的光透进来,怪的呢。 朝阳回家后呆了几就呆不住了,端午过后一比一,南方湿,京里燥,火气重的朝阳竟然流鼻血了,婧儿一三餐给她灌一碗绿豆汤,白里多数是让她泡在水池里,她在泉州时就是这样过的,她泡着倒没有什么问题,姜骥都说她真是为水而生的丫头,离了水就像上岸的鱼儿奄奄一息。 朝阳泡在池子里叫喊,“咱们什么时候回泉州啊,我不想住这儿了。” 这话她回京以来说了有几十回,婧儿也回了她许多遍,如今还是要提,“这儿是咱们的家,咱们后就住这儿了。” 朝阳又道:“那咱们就不出去玩儿么?天天呆在这儿,怪没意思的,以前咱们不是年年都出远门?” 她在泉州呆了不到四年,她说的年年也就那几年,正值多事之秋,确实奔波多了些,以至于她认为他们一家人闲着没事干,每年都要出一趟远门。 婧儿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也就懒得解释了,寻思着天凉了送她去宫里和湘儿一起读书,读了书就能明理了,也不会再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 炎炎夏很难熬,别说是朝阳了,婧儿几年未回京里,也不大习惯这边的燥了,泉州也很,临近海边无遮蔽物,照比京里还要强烈,但婧儿就是觉得比京里的头晒着更舒服,大概真是那儿风水好,不怪朝阳天天念叨着要回泉州。 京里的夏虽然难熬,但比泉州的夏短了不少,秋风吹过后便要穿上小夹袄了,婧儿带着朝阳去宫里吃螃蟹,顺便提了朝阳去公主所读书的事。 金童欢迎之极,说地方还在明仁堂,朝阳和湘儿一班,干脆就住在浣翠居好了,省得她每奔波,休沐的时候再回家住两。 朝阳正在开一只螃蟹,她在海边长大,海味从小不离嘴,吃而且会吃,挥退了要伺候她的宫人,她直接上手拿个小矬子开螃蟹,将里头的蟹黄挖出来,用手指头沾一点还tiǎn)tiǎn)手指头,蟹脚上的她也不放过,吃的非常细致,却让大公主等人频频皱眉,这个表妹也太粗俗了吧。 婧儿也说过她,在泉州时这样吃就算了,那儿的人大多都这么吃,而且她那时还小,直接上手上嘴吃的满嘴流油也无伤大雅,如今都到了要入学的年纪了,还这个浑样,成何体统。 朝阳抹抹嘴巴,又摸了一只螃蟹,嘴里还振振有词:“又不是外人,还嫌弃我不成,我在外人面前又不这样。” 舅舅不是成天念叨着把她当亲女儿看么?那这些都是她的家人,还能嫌她不成? “如果被外人知道了,肯定就是你们谁说出去了!” 朝阳叼着蟹脚在席上巡视了一圈,尤其在两位公主上多停了一会儿,两位公主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还好这丫头不和她们一班,要不然这子真是没法过了。 朝阳听了母亲要送她入学的事,心里还是不大乐意,但在家里母亲威bi)利劝过哄过她,说湘儿比她小两个月都要入学了,她还不读书,后跟不上进度,连表妹都要把你比下去了。 朝阳虽然贪图玩乐,但也是争强好胜的孩子,怎么能被人家比下去呢,说那就去读书吧,但不和那两个讨厌的表姐一起读。 婧儿本来也没打算让她们一起读,大公主和二公主都读了两年了,朝阳大字还不识几个,怎么跟得上她们的进度,她和湘儿一起入学,再从勋贵朝臣家找两三个小姑娘当伴读,凑齐四五个姑娘一起读书,就像婧儿小时候一般。 婷姐儿听说宫里要招伴读,想着近几年宫里都没有孩子出生了,她想让自家孩子和宫里的几个小主子拉拉关系,只得赶上这一波了。 婷姐儿把她家的小濯送来了,中秋才满三岁,年纪实在太小了,宫里都不太想接,但濯姐儿继承了她父亲的聪明才智,年纪虽小心智却不弱,而且乖巧听话,朝阳听说濯姐儿也来,让舅母答应了,说她来带濯姐儿。 皇后也见过濯姐儿,再让婷姐儿带着进宫来考核一番,虽然平时不太说过,但已经会背三字经百家姓了,说句实在话,比朝阳强多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朝阳入学新气象 学堂五人各千秋 婷姐儿不仅把濯姐儿送到了明仁堂和朝阳她们一班,还硬把儿子送进了燿哥儿他们一班,炼哥儿也还未满六岁,但也像了他爹早慧,比燿哥儿他们那一班的孩子小了两三岁,却很轻松就跟上了他们的进度,皇帝只得破例收了,心里却暗暗嘀咕,这乔卿云真是优秀种子,两个孩子都像了他才貌双全,怎么就没继承到婷姐儿的不学无术呢?倒是婧儿和姜骥都是根正苗红的种子,偏偏生了个顽劣的朝阳。 过了中秋后宫里就开学了,婧儿给朝阳做了新衣裳新书包,打扮的整整齐齐的,第一送她去上学,倒不是怕朝阳怯场,她是怕朝阳欺负了同窗,到时候不好和人家的父母交差。 朝阳穿上新衣裳背上新书包,倒也精神,毕竟家人都重视她上学的事,她被念叨多了,也有些期待学堂生活,她们一班有五个小姑娘,还两个她没见过,不知是怎样的人呢,和她合不合的来。 婧儿不想朝阳第一上学便迟到,便提前一带着她住到宫里去,第二一早领着她去学堂,她和湘儿是本土人士,去的最早,婧儿领着她们在学堂里挑了个好位置,无忧没送湘儿来,问湘儿敢不敢自己来,湘儿说敢,宫里是她的家,她有什么不敢的,但婧儿还是对她多照顾些,怕小姑娘心里不平衡。 过了一会儿婷姐儿也带着女儿来了,婧儿问她有没有送炼哥儿去上书房,她说在雨花阁分的道,炼哥儿自己去了,濯姐儿胆小,她送送。 朝阳去拉濯姐儿站到边来,道:“不用怕,有我在,以后你就跟着我,没人敢欺负你。” 婷姐儿捏捏她的鼻子,“那异母把濯姐儿交给你,你可要照顾好她。” 朝阳拍脯表示没问题,让她放心,婧儿说她:“你也是做姐姐的人了,要照顾好妹妹们,不许带着她们胡闹,她们都是弱的小姑娘,可不像你皮糙厚的,什么下河摸鱼商丘打鸟的事,你可不能带着她们干。” 朝阳连声说知道了,婧儿尤不放心,又叮嘱了湘儿和濯姐儿,“你们俩都是乖孩子,她要是胡闹,你们可别跟着,还要来告诉我,我来教训她。” 先生还没来,婧儿和婷姐儿就坐在书苑里等等,要带着孩子们见过先生才能走,不多时先生来了,是尚宫局的周女史,教孩子们礼义,也是她们的主教先生,除了其他学科,还有越走零碎事都归她管,婧儿带着孩子们见礼,让周女史费心些,孩子们各有脾,要管好不容易。 周女史谦和道:“孩子们本无善恶,后好坏都是由大人教养决定的,我既做了她们的先生,不敢说把她们教的才高八斗,最起码为人都要正直。” 她这态度让两位母亲都很满意,她们的女儿又不用靠科举,本来也无需多少才名,修养才是最重要的,周女史有这份觉悟便很好。 待周女史与这两位母亲说了会儿话,那两家的夫人才带着姑娘过来,行色匆匆抱了万分歉意,她们带着姑娘进宫,要先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叮嘱了几句,让她们后来了直接去明仁堂,不必来请安了。 这两家姑娘份不算低,一个是户部尚书柳先开的嫡孙女柳扶风,人如其名,是个弱柳扶风的姑娘,她在江南出生,近年才随着祖父回京,通江南女子的文秀雅致,婧儿很喜欢这样的姑娘,让朝阳和人家好好相处,别欺负了人家。朝阳吐吐舌头,说知道了。 柳先开曾经是江南巡盐御史,先帝时就是心腹重臣,当年和金童一起清理盐政,两人引为忘年交,金童上位后便把他调回了京城做户部尚书,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但更让人佩服的是他的为人,能同时得两任君王重用,是怎样的好手段,像那曾祁昌,先帝时不知多风光,新帝登基就要隐退了吧。 还一个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周仪月,她的父亲是皇后的堂弟,而且是庶房的堂弟,到周仪月这儿其实隔的远了,周仪月能进来,自然凭的不是皇后的面子,她的父亲周修礼在外任官,政绩很不错,金童登基后正致力于提拔新人换掉先帝留给他的几个老头子,像这种年轻实干派官员是最得他意的,周仪月的父亲外放,母亲带着她在京里侍奉长辈,金童照顾他的家眷,才能让人家更加卖力干活。 周仪月算是几个姑娘里出最差的,她能进来,本家都施了许多阻力,她们觉着嫡房的姑娘怎么都比周仪月强,皇后怎么会挑她。皇后同母亲说了其中缘由,谁让仪月有个能干的父亲,她嫡亲的弟弟周修文倒是逊色一些,为君者自然任人唯贤,更何况皇后也不屑送娘家嫡房的侄女来给庶女当伴读,她小时候就当过婧儿的伴读,虽然婧儿知书达礼不会与她为难,但婧儿她们几人一起玩耍,总是把她排除在外,她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心里也难受,在家里和姐妹们一起读书怎么都比给皇室女子做伴读好,尤其湘儿这一班参差不齐,有一个搅屎棍朝阳,一个三岁离不得娘的濯姐儿,这样的学堂风气能有多好,还是不要祸害了她的嫡亲侄女。 周夫人觉着也有道理,最后就让周仪月去了,周仪月今年六岁,柳扶风七岁,是皇后顾念着濯姐儿年纪小,朝阳又太皮,要找两个年龄大稳重些的姑娘中和一二,要不然都是些不懂事的,坐在一起吵架打架,可有的她头疼了。 互相见过礼后,大人们就该撤了,别人都还好,就是濯姐儿舍不得母亲,攥着母亲的衣摆不撒手,眼里泪光闪闪,看得婷姐儿心里难受,为了女儿的前途,她也只能早早送女儿进宫历练了,她们是宗亲之家,宗亲宗亲,和大宗多亲她们才有多贵,而她们的血缘和金童这枝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了,她如今过的舒坦,全凭丈夫争气,以及她和金童兄妹俩私交甚笃,但长辈的私交不能惠及下一代,要想炼哥儿兄妹俩也好,只能让他们自己去和下一代的当家人交际,父母只能为他们提供条件,后会处成什么样儿还得看他们自个儿。 第四百五十六章 初入学堂生事端 表姐妹大打出手 不管濯姐儿怎么不舍,婷姐儿都狠心撒开了手,哄她道母亲还在宫里,晚上就带她回家。她今也确实是打算在浣翠居留一,傍晚领着濯姐儿一起回家,如此陪伴她几,到她适应的学堂生活,也就不会再恋家了。 婷姐儿和婧儿一起去浣翠居坐着说说话,自幼相识的姐妹俩,各自成家后来往便少了些,也许久未坐在一处长谈了,今难得有机会。 两位母亲坐在一起多是聊些儿女经,不知道孩子们在学堂里怎么样了,干坐了一上午,到中午时学堂吃午饭她们就忍不住去看看了,婷姐儿怕女儿见不到娘不肯吃饭,婧儿则怕朝阳吃饭时和人家磕磕碰碰的。 明仁堂里如今有两个班,两个班的学生上课不在一起,但吃饭时是在一个厅里,大公主二公主那班有六个人,加上朝阳她们这一班五个小姑娘,十一个小姑娘在一个厅里吃饭,摆了张大圆桌,桌上有十几个菜,饭后还有甜点零嘴儿,伙食是很不错的,总饿不着她们。 朝阳上了一上午课,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开饭时第一个冲到了饭堂,坐了一个最中间的位置,招呼湘儿和濯姐儿坐她旁边,三个人端端正正坐好,就等着吃饭了。 大公主她们那些大孩子不像小孩子一样衷吃食,来的也慢,待她们过来,发现朝阳她们三个把她们的位子占了,这心里就很不爽快了,二公主最是看朝阳不顺眼,走过去赶她起来:“你有没有规矩,来这儿之前没打听过么?这位子是我们的,你们也就乱坐,都起来!” 湘儿和濯姐儿年纪小,胆子也小,被二公主一通吓唬就从椅子上滑下去了,想去角落里找个位置坐,朝阳让她们别怂,昂起下巴道:“什么叫你们的位子?写你们的名字了?谁先来谁先坐,今儿我们先来,你们去边上坐吧!” 二公主怒火中烧,脸上满是愠色:“姜朝阳,你搞清楚公主所是谁的地盘,你姓姜,我们姓宇文,我们才是公主所的主人,你一个客居的,还敢宣宾夺主鸠占鹊巢?给我起来!” 朝阳坐着不动,二公主直接上手拉她了,她毕竟比朝阳大两岁,个子也高了不少,她一拉朝阳就坐不稳了,好在朝阳边跟了下人,把她扶住了,才没让她磕着,但朝阳也被点毛了,抓起桌子上的碗往二公主上砸,“你还敢动手?我先打死你!” 二公主不防她突然动手,被砸了个正着,砸在她右脸颧骨处,可痛了,碗掉在地上碎了,但在其他人看来,就是朝阳拿碗砸表姐,把碗都砸碎了,也不知道二公主有没有破相。 好在碗不是碎在她脸上,没见红,只是颧骨处青了一块,但也够二公主嚎啕大哭要去找父皇告状了,婧儿和婷姐儿正好过来,看到这副闹剧,听说是朝阳动手把二公主砸了,脸色黑的像炭,让人先去叫太医来,安抚住躁动的二公主,二公主知道这个姑母不喜欢她,肯定护着亲生女儿,一点儿都不听婧儿的,非得去找父皇做主。 婧儿对这丫头感官也不好,让人带她去,待大公主那拨人走了,她才问朝阳,“为什么大人?你才第一入学,怎么就惹事了呢?我有没有教过你,在学堂要谦让懂礼,怎么可以和表姐打架?” 朝阳哼了好大一声:“她先欺负我的!” 婧儿问她:“她无缘无故的,做什么欺负你?你是不是又jiàn)手jiàn)脚乱动人家东西了?” 她自个儿的女儿她还不知道么?朝阳不是欺负人的孩子,但她好动,没事就喜欢摸摸这里动动那里,子好的不会和她计较,碰上子差的可不就计较了,朝阳又是遇强更强的子,人家敢对她不礼貌,她更不礼貌。 这副子婧儿也是很不喜欢的,但她再不喜欢,也是她亲女儿,就算不喜欢,她还是啊。 朝阳委屈坏了,大声辩驳道:“我没动她东西!我先来吃饭的,我坐这儿,她说这是她的位子,让我起来,我不起来,她就拖我起来,可大劲儿,我差点磕了一下,才拿碗砸她的,她先动的手!” 婧儿问莲子是不是这样,莲子说是,还把二公主的话还原了一遍,说什么喧宾夺主鸠占鹊巢,朝阳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别人用成语骂她她就听不懂。 既有这些缘故,婧儿就放心了,让几个孩子先吃饭,她陪着一起吃,婷姐儿也把濯姐儿抱在膝上喂她,方才几个姐姐吵架打架,可把她吓坏了,婧儿则安抚了湘儿几句,还教了朝阳待会儿见到舅舅该怎么说。 朝阳觉得母亲站在她这边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少了那几个碍眼的,午饭吃的可欢快了,湘儿有些不安,柳扶风和周仪月两人就更不安了,早就听家里说过,朝阳翁主是个混不吝的,尽量别和她对上,要不然吃了亏都没地儿说,如今瞧着,这真是太混了,公主对上她都讨不着好,更别提她们这些臣女了。 二公主一行人哭去了御书房找父皇做主,金童听说朝阳把二公主打了,眉毛簇的很紧,待听说婧儿已经去了公主所,眉毛就簇的更紧了,让太医来给二公主看看,但决口不提怎么处置朝阳的事。 二公主可不能白挨这一砸,她对父皇哭诉:“朝阳真是太过分了,她只是来做客的,怎么可以欺负主人家的表姐呢?她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父皇,不要再让她来公主所上学了,姜家没有女学么?让她回自己家祸害,别来祸害我们。” 大公主安慰她道:“清儿稍安勿躁,朝阳只是还小,就是因为她不懂礼,才要送到宫里来读书明礼呀,姜家的女学自然比不得咱们宫里的好,咱们做姐姐的要多担待些。” 金童欣慰点头,潇儿不愧是他的长女,果然就更懂事些。 二公主气坏了,“你现在来装好人了!刚才她对我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被砸的是你看你还会不会这么说!” 金童又簇起了眉毛,新一轮的宫斗开始了,这些大小女人聚在一起就是没个消停。 第四百五十七章 金童训女护外甥 朝阳获胜意志满 婧儿领着几个孩子吃完了饭才带着朝阳去御前走一遭,她让柳扶风几人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儿,不必陪着朝阳奔波,她带着朝阳去就成。 濯姐儿方才被吓着了,婷姐儿寻了间清净屋子哄她午睡,湘儿怕朝阳吃亏,跟着一起去了。 到得御书房里,范贵妃和皇后已经在了,婧儿带着两个孩子过来,朝阳行礼时还打了个饱嗝,将这屋里肃穆的气氛搅了几分。 皇帝笑问她:“朝阳午饭吃饱了么?” 朝阳答道:“吃饱了呀!少了几个人,我能多吃一些。” 婧儿瞪了她一眼,真是没脑子,本来她就是被告,人家没提她,她倒是先说了。 朝阳是没什么脑子,二公主也不见得有多少脑子,她们两人但凡有一个聪明的,也不能打起来了。 “父皇您看她!她打了人心里一点儿愧疚都没有,还吃饭吃的这么香!” 朝阳回叫她:“就是因为把你打走了,我才吃的更香,你要是坐在那儿,我还吃不下呢!” “你!” 朝阳重重哼了一声,下巴能翘到天上去。 金童让她们都静静,而后问这些下人:“谁能给个说法呀?为什么打起来?你们俩别说话,让奴才说。” 二公主边的奴才自然护着主子说话,说朝阳顽劣不堪,吃饭时乱坐姐姐的位子,二公主说了她几句,她就拿碗砸人了。 朝阳这边则是能说会道的莲子开口:“这位妹妹说话可有失偏颇,我们家翁主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学堂规矩,原来几位师姐都是有固定位子的,这席上也没摆牌子,翁主以为是随便坐的,便坐了二公主的位子,二公主一来便气势汹汹赶翁主起来,翁主不肯,她可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说什么喧宾夺主鸠占鹊巢,公主所是她们的地盘,我们家翁主人在屋檐下不缩起脑袋来还敢如此嚣张,更是上手拉翁主起来,若不是我们护的严实,只怕翁主要磕在桌上了。说起来,是二公主先动的手,只不过我们护的严实,没让翁主伤着,而后翁主也动了手,你们就不够称职了,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挡在公主前,如此,是你们没护好主子,怎么能怨我们家翁主动手呢?” 金童听了之后觉得有理,把二公主边的下人训了一顿,“你们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让主子在你们跟前伤着,自个儿倒毫发无损的,要你们何用?去宫道上跪着,你以后给清儿换几个宫女吧,这几个推卸责任的别要了。” 后头这话是对范贵妃说的,范贵妃美眸含泪,似是不敢相信,二公主也委屈坏了,哭道:“是她打我!父皇你怎么不给我做主!” 皇帝道:“你是当姐姐的人,对妹妹要宽容些,回去休养着吧,若不想去上学就在家休养几,什么时候上舒坦了,心里也舒坦了,你再去。” 范贵妃失魂落魄地领着哭哭啼啼的女儿走了,回宫后关起门来把女儿训斥了一顿,说她一点脑子都没有,大公主都能忍着不出声,怎么就你忍不住呢?被人家当枪使了都不知道,难怪你父皇都不喜欢你了。 二公主今本来就受了大委屈,又接连被父皇母妃训斥,真是难受死了,范贵妃给她拿冰帕子敷了敷脸,又苦口婆心地教她后要沉住气,天家贵女应该喜怒不形于色,怎么可以动手呢?你也知道朝阳很粗俗,那你动手拉扯她,又和她有什么两样?更何况朝阳是当男孩子养的,比你糙太多了,若没下人拉着,你比她大两岁,的不一定打得过她,她那一膘可不是白长的。 范贵妃让她学学大公主,坐山观虎斗,这才是上策。 二公主也听进了一些,还是不甘心,想着后有机会一定要找回场子的。 朝阳这回虽大获全胜,但婧儿还是狠狠教训了她一顿,把她喜欢的红珊瑚树摆件送给二公主赔礼了,要让她知道,打架是不可取的,更别提那是她表姐,是皇帝的女儿,一回两回舅舅纵着了,次数多了还能忍?亲生女儿和外甥女哪个更亲?她不要以为舅舅这回没罚她就是赞许她做的对,婧儿必须把她这种用拳头说话的思想掰直了。 这回朝阳虽打赢了,却赔了一个心之物,心里也老大不乐意了,把这笔账记在二公主上,再有下回让她逮着了,一定要让二公主还回来。 打完了这一架,朝阳还是回明仁堂上学了,倒是二公主在自个儿屋里养了好几的伤,皇后重新调整了明仁堂的格局,另设了两个小膳厅,各班在各班的地方吃,而且两边的桌子上都放了她们的名牌,座位都固定好了,这样总没有什么矛盾了吧。 矛盾是没了,但一家学堂里的学生整的如此生分,也不大好看,婧儿想到她以前上学时,两家学堂的孩子常在一处玩,后来玉女上学了,倒是不太跟着她们,但平里在学堂见着的也会一起说说话,绝不是朝阳她们见了面乌眼鸡似的。 金童和婧儿总结了一下他们的想法,都是他们把孩子宠坏了,他们小时候父母之缺失,如今便加倍弥补给孩子们,婧儿只有朝阳一个女儿,那是疼到了骨子里,金童也对孩子们都好,最燿哥儿兄弟俩,其次是宇文清,其他几个孩子他也疼的。一群被宠坏了的孩子,聚在一起怎么能不生事端,小时候他们能和睦相处,是因为都有顾忌。 金童兄妹俩反省一下自,都决定要把孩子教好,婧儿那是花费了万分心血在朝阳上,但魄力不足,每每有了一大想法,总会被朝阳各种攻势化解。金童以前不大看重女儿的教养,他把燿哥儿兄弟俩教好便是,女儿交由她们的母亲教导,但几个公主的母亲子都有些问题,几个公主也尽得母亲真传,大公主像了秦贤妃的笑里藏刀,二公主像了范贵妃的纵任,三公主像了无忧的敏感卑怯,至于朝阳……金童也说不上来她像谁,都说她像姜骏,但姜骏小时候活泼是活泼,却不是一言不合动拳头的人,朝阳这子,金童不太想承认,还真是像极了玉女小时候。 第四百五十八章 年末考试倍伤神 婧儿母女齐奋战 朝阳开始了每上下学的子,金童的意思是让她上学的子就住在宫里,休沐的时候回家,婧儿还是希望女儿每都回来的,宫里水深,二公主她们又不喜欢她,朝阳傻愣愣的,婧儿怕她遭了算计,还是回家安生。 朝阳也不喜欢住在宫里,但每奔波也麻烦,她便看天气决定,天气不好她就住在宫里了,天气好的时候她便回家,路上还要下车去街上玩一会儿,玩到天黑了才回家,晚上吃完晚饭后被婧儿拿着藤条守着她写课业,没写完不许睡。 京城秋短暂,中秋后很快便入冬,朝阳怕冷,入冬后便不愿回家了,每下学皆去浣翠居歇着,多数时候是去停荫堂和湘儿一起睡,婧儿不放心她,哪天晚上女儿没回来,翌她就要去宫里看看,每每她来了金童便要留她住下,母女俩一年到头住在宫里的时候倒比住在姜家的时候多。 姜骏夫妇俩已经走了,把两个儿子留在京里承欢祖父母膝下,他们也到了入学的年纪,目前在姜家的族学里读书,待学问武艺都扎实些,是想考书院还是就留在本家都看他们,京里的教学资源总比燕城的好太多。 姜骏夫妻俩舍得把两个儿子留下,是因为林长玉又怀了一胎,回家过年时怀上的,带着去燕城了,算子也就是这时候生产了,婧儿备了不薄的迎生礼,准备的东西都是男女皆宜的。 朝阳休沐的时候会回姜家,和隔房的两个堂哥处的不错,朝阳在明仁堂是没有骑武艺这些课程的,但回了姜家,人人都会这样,她跟着堂哥去演武场溜达了几回,就学会骑马了,又多了一样技艺,她还同堂哥说:“等夏天到了,我教你们游水。” 静北和宁西两个在燕城长大,都是不会水的旱鸭子,听朝阳这么说也有些意动,朝阳最喜欢人家在她长篇大论的时候附和她,见他们感兴趣,便和他们大谈特谈泉州的风土人,以及江南的人文怀,静北他们也会和她说燕城的风雪大漠,关外的牛羊牧马,都是各自没见识过的风景,三个人各有憧憬,觉得世界真大,好想出去走走。 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朝阳已经读了半年书了,学堂年底有年末考试,婧儿给朝阳恶补各项功课,怕她年底考差了丢人。 朝阳脑子灵活,但她心思不放在学习上,婧儿回回指导她课业都费劲,去学堂向先生一打听,她勉强和最小的濯姐儿平齐,有些时候连濯姐儿都比不得,这让从小就优秀的婧儿脸往哪搁啊,婧儿先警告了她:“你若考差了,今年别想要压岁钱了,过年也别去走亲戚了,在家里背书,背不完不许出门。” 朝阳叫苦连天,考试前段子婧儿住进了宫里,每晚陪着她挑灯夜战,终于学堂考完了,婧儿问她考的如何,她不大自信地摇头,婧儿也没说她,这段子是苦了她了,若真是考差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明年多补补吧。 考完了婧儿就带着朝阳回家了,年底下事多,老夫人腊月里病了一遭,如今家里的事都交给姜晨曦料理,她年岁不大,送年礼这些还好说,祭祀之类的事她还不懂门道,而且祠堂祭祖这类事也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该管的,婧儿带着朝阳回来了,这些事还是交到了她手上,她说过不管姜家的事,但她是姜家的宗妇,怎么能不管。 朝阳没了母亲的约束,每和两个堂哥家里家外撒欢,静北都八岁了,会带着弟妹上街逛,后跟满了下人,三个人组成个小霸王天团,在街上横行霸道,他们觉得这样特有面子,年前大半个月都在街上乱逛。 终于到了二十五,皇帝都封朝了,姜骥军营里的事也暂息了,准备过个肥年,他才在街上把三个浑孩子捞了回来。 朝阳的成绩单送到家里来了,考的不大好,比濯姐儿强一些,排在倒数第二,濯姐儿是倒数第一,倒也不大意外,她年纪还小,这一年在学堂她会背书读书听课,但很少动笔,婷姐儿和先生打过招呼了,怕濯姐儿小小年纪就练字伤了手骨,先生也就不拘着她写字,她倒是好学,没事会拿着笔涂涂画画,也正因如此,她回回考试都倒数第一,她不动笔怎么考? 她们学堂考试还算人道,和科举一般,分为笔试面试的,笔试那一科濯姐儿基本是不算分,拿着笔在纸上胡乱涂鸦,先生能看明白的就给她打个勾,看不明白的就算了,不过她们还有一堂面试,她答的很不错,虽然说话慢,但记出奇的好,先生讲的她大多都记得,面试这一堂她能抵朝阳两堂课的分呢。婧儿经常戳朝阳的额头:“现在还有一个濯姐儿给你垫着,让你不至于太难看,到明年濯姐儿开始写字了,就能赶上来,到时候你垫底,看你有没有脸。” 朝阳摸摸额头,心里嘀嘀咕咕的,为什么她的同窗都这么聪明伶俐又勤奋好学啊!这样衬得她是个蠢才一般,宫里到底怎么招的伴读啊,就不能找个蠢的给她垫垫吗? 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挂在嘴上,她这回没考倒数第一,压岁钱有了,走亲戚也有了,但是到临开学的前几天,婧儿问她寒假课业写完了没有,她泪流满面,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还是个孩子,那些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就一去不复返了吗? 在她的嗷嗷叫喊中,新一学年又开始了,开学后小伙伴们见面,家里都准备了带给同窗和先生的礼物,为大家闺秀,这种人应酬从小就要适应,这也是送她们去学堂的原因之一,她们从小就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新年过后,慕慧郡主提出要出宫居住,还住回她原先的公主府,只不过将牌匾换成郡主府了,太后百般挽留不得,慕慧郡主提过将太后接去郡主府养老,太后不肯,她怕自己一走,这宫里真没有她们母女俩站脚的地儿了,以后玉女在外头受了欺负,想回娘家求援都不能,而且这是她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是她的家,她怎么能走,她让玉女留在寿康宫陪她,玉女也不肯,她说:“母后有母后的主见,我也有我的想法,余生还很长,我不想就这么在宫里凋零至死。” 太后不懂她这话什么意思,但她很快就懂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玉女离京走天涯 太后思女寻寄托 慕慧郡主离京了,留下了封书信,说想去外头看看,她长这么大,同龄人都去外头走过了,就她还是个井底之蛙,她十几岁事就想逃离这座宫廷,因为种种原因,在这里多耗了这么多年,如今她已经二十七岁了,也算不上年轻,这京里除了一个老母亲让她不舍,实在没什么再能让她留恋的,她前些年一直浑浑噩噩的,必须遵从自己心里的想法走一次。 太后看了女儿留下的书信,急忙把金童召来,让他快把玉女找回来,玉女出生至今没离开过父母家人,她一个人能去哪儿啊? 金童不大想揽这事儿,玉女又不是小孩子了,有手有脚有钱,想去哪里想做什么岂是旁人能左右的,她心里不知在想什么,一直都离经叛道的,金童也不了解她在想什么,别给他惹麻烦就成。 “母后稍安勿躁,我这便发密旨,让各州县都留意城关处进出人口,有可疑人士便注意着,若发现了玉女的踪迹,一定要将她送回来。” 他猜玉女是去找凌星了,她若能找到,他要谢谢她,陈国余孽逃窜了这么久,他一定要剿干净的。 没了女儿在边让她照顾,太后闲着没事干,每不是追着金童问有玉女的消息没有,便是折腾后妃公主们,一会儿说皇后不来请安不敬重她,一会儿说公主们规矩不好,尤其是顽劣的朝阳最受她关注,但她有时候看多了,眼里会浮现另一个孩子的影子。 朝阳觉着这个外祖母真奇怪,有时候对她很凶,说她这不好那不好,有时候又对她很和蔼,给她塞许多吃食,还会摸摸她的头,她不喜欢这个外祖母,但又觉得老太太有点可怜,舅舅说外祖母唯一的女儿走了,老太太一个人太孤单了,想让大家都来陪她,又不愿拉下脸面说软话,只能用这些法子吸引人家注意,让寿康宫每都闹闹的,就不会让她有这么多闲心思念叨女儿了。 朝阳听了之后觉得这个外祖母是真的很可怜呢,那个大姨母真没良心,竟然抛下老母亲一个人走了,她娘也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母亲不管的。 大概真是读了书就明理了,朝阳在学堂读了一年,子虽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顽皮,但已经有善恶是非观了,知道对父母要孝顺,对弟妹要友,对兄姐要敬重,但也只限于她喜欢的兄弟姐妹,像二公主那些不讨她只管的,她还是没有好脸。 因为太后要求皇后每天早晚带着嫔妃和皇子公主们来给她请安,寿康宫早晚便很闹,朝阳在宫里上学,去寿康宫请安的时候也不少,她一边和太后斗智斗勇,一边乐在其中,她不想去上学,还巴不得太后早上多留她一会儿呢。 太后也是年纪越大越孩子气了,希望众人都捧着她,朝阳偏偏喜欢和她对着干,她对朝阳关注颇多,时常叫她来寿康宫受教,教的多了,看到朝阳学业上有点起色,还会有些成就感,觉着是她教的好,又说朝阳:“你母亲小时候可是很聪明的,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怎么这个样子?” 朝阳道:“可能是捡的吧,我娘常说我是她捡来的,一点儿没继承到她和我爹的聪慧懂事。” 太后又会问她的生辰,她说是四月十九呀,太后便会掰着手指头算子,朝阳问她在算什么,她又不说,朝阳后来听边人说了,说太后可能是在算慕慧郡主当年夭折的那个孩子,都说朝阳像慕慧郡主小时候,太后估计琢磨着朝阳是那个孩子的投胎转世呢。 婧儿很不喜欢这样的言论,朝阳怎么可能是玉女的孩子投胎转世,玉女那个孩子是不该存活的,与这时间无缘,和晓岚被人所害不一样,朝阳就算不是晓岚,也绝不可能是玉女。婧儿让朝阳没事少去寿康宫转悠,朝阳说她也不想去呀,但是太后会喊她去,要是看到别人都去了,就她没去,又要念叨她不懂礼数,还会说母亲没教好。 婧儿对朝阳看的很紧,想到太后当年打过烨哥儿的主意,她这心里就发虚,太后该不会又打上了朝阳的主意,想把朝阳过继给玉女吧?想都别想,她就朝阳这一根独苗。 婧儿想防着这些,但朝阳在宫里读书,和太后接触的时候不少,她怎么防的住,便同哥哥说了这事,金童让她放宽心,朝阳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轻易认别人为母,太后就算心里有想法,也只能想想,再说太后疼朝阳总比讨厌朝阳好吧,要真是想搓磨朝阳,可有的是法子,到时她才要心疼了。 太后绝对不肯承认她喜欢朝阳这个讨人嫌的孩子,她只是太寂寞了,需要一个闹腾的孩子来活络气氛,在这死水般沉寂的宫廷里激起些水花来,后妃都太死板了,聊天也是死气沉沉的,皇子公主们也都规矩到无趣,只有朝阳这个异类才能和她说上几句话,有时又会自嘲,她荣贵了一辈子,什么时候边不是围着一堆人奉承,怎么如今沦落到无人说话,要等一个孩子放学来她宫里串门解闷呢? 宫人建议她养个孩子在边吧,这些皇子公主不行,可以从周家挑一个小姑娘来养着,陪着她解闷,她想到金童兄妹俩养成仇,还是算了,她大概是不会教养孩子,亲生女儿成了那样,养子女足够优秀,但和她生隙,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又怎么敢再去教养别人的孩子,万一又教成了玉女那样,她可没有那么长的命再庇佑这个孩子半生无忧了。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两年,一直到先帝要除服的时候,慕慧郡主才回来了,太后老泪纵横,抱着女儿痛骂她没良心,怎么能忍心把母亲留在宫里孤苦伶仃呢? 慕慧郡主也很自责,她旧话重提,让母后跟着她离京吧,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很大,她们不该一辈子困在这宫廷里仰望这四方的天空,她这两年在外头行走,见识了很多,再不想过那样压抑的子了。 太后说她老了,走不动了,看到女儿神采奕奕的模样,她也不忍再困住她,但女儿在外头走动,京里还是要有个家,要不然她走久了,累了,想回家歇会儿,母亲不在,她还能指望那没有血缘的哥嫂给她留地方住吗? 慕慧郡主心里沉重,她不知该如何抉择这些,一边是了她一辈子的母亲,一边是向往的自由生活,或许她可以留下来陪伴母亲几年,待母亲阖然长逝,她再去追寻自己的生活。 第四百六十章 表姊妹对坐玩闹 金童盼成儿女事 出孝后的京城很是闹,家家都有办喜事的,姜家也有姜定南兄妹俩正值佳期,老夫人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婧儿以前说过不管他们,但老夫人有心无力,还不是得落到她上。 老夫人和全家商量着人选,人是他们定的,她只管人定下后走礼,嫁妆聘礼什么的也按老夫人准备的来,老夫人给兄妹俩备的东西都不薄,婧儿核对这些时也有老夫人边的下人全程跟随着,婧儿也不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人,会昧继子女的东西,朝阳后出嫁嫁妆只会更多。 对于朝阳来说,母亲忙起来就没空管她,她跟着小伙伴们四处溜达好不惬意,子过的快,她进京时才四岁,胖墩墩的一个小丫头,如今也8岁了,个子窜高了不少,婧儿以前总担心她横长不竖长,如今可不cāo)心了,她长的像父亲,高挑拔,已经比同龄人高处一截了,她还勤修骑武艺,立志要做京第一女豪杰。 婧儿就这一个女儿,朝阳是要做大家闺秀也好,做女巾帼也好,只要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她便不管这么多了,只是对她的品格外上心,她幼时顽劣至极,婧儿很怕她后会长成玉女那样,好在她读了几年书后,受边良师益友熏陶,也懂得善恶是非了,跳脱还是跳脱,顽皮还是顽皮,但不会无缘无故找人家麻烦,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乱动人家的东西,如今边有了一干好友,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婧儿也是与有荣焉的,嘴上说朝阳这不好那不好,其实心里觉着其他人都不如她。 出孝后除了各家喜事,宫里也有喜事,皇帝后宫不甚丰盈,如今后宫里那些都是潜邸的老人,礼部提议该选秀了。 金童没有拒绝,让底下人去cāo)办,但好人家的姑娘可不会送进来,皇后育有一对双生子,太子早早立好了,现在送人进去,生了儿子也比太子小十来岁,还能有他们什么事儿? 天家的富贵总是动人心的,大家嫡女不会送进去做妃妾,但大户庶女和小户嫡女还是向往的,这些人家也需要一个能在皇帝枕边说得上话的自家人。 皇后已经习惯了宽和大度,不选秀宫里也有这么多人了,再选多少人也动摇不了她和儿子的地位,倒是范贵妃她们几个老人,需要新人来煞煞她们的风景了。 朝阳和湘儿濯姐儿几个下学来给皇后请安,皇后留她们吃晚饭,安排她们晚上都住在停荫堂,说是安排,也只是安排濯姐儿,朝阳是宫里的常客了,宫里是她另一个家,她早住习惯了,濯姐儿也快岁了,前两年恋家恋父母,每风雨无阻都要回家,也就今年才开始在宫里留宿了,一般也是跟着湘儿和朝阳住,朝阳住在浣翠居,但她就喜欢去停荫堂和湘儿挤一。 燿哥儿兄弟俩下学后也过来请安,皇后交代厨下给他们做喜欢吃的菜色,朝阳和两个表哥关系也还好,差了几岁不太在一起玩,但她跟着炼哥儿玩,炼哥儿是燿哥儿他们的伴读,她偶尔也会搅和进去,在表哥的小团体里受尽宠。 姊妹几个见过了,一齐坐在罗汉上玩耍,濯姐儿和湘儿在解连环,朝阳不喜欢这个,费脑子又费心思,她端了盘牛干在吃独食,不知道多欢。 烨哥儿坐到她旁边来,把牛干端到她够不着的地方,逗她道:“还吃,牙都坏了,当心长了虫牙,要把牙拔掉的!” 朝阳如今正在换牙期,前阵子掉了颗门牙,说话都漏风,如今渐渐长回去了,但满嘴的牙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酸,大人便都唬她,吃多了零嘴儿坏牙了,看你还吃,到时候一口牙掉光了,看你还怎么吃? 朝阳可是个鬼灵精,大人哪唬得到她,她牙疼归牙疼,吃还是不误,有一回偷吃麦芽糖把一颗摇摇坠的臼齿给黏掉了,和了一口血,吓得她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吃麦芽糖芝麻糖之类黏强的甜食了。为这事大人们没少笑她,兄弟姊妹们也常打趣她,说吃贪吃掉牙。 烨哥儿把牛干端远了,朝阳瞪了他一眼,立刻跟大表哥告状:“表哥你看他呀,抢我吃的!” 燿哥儿摸摸她的头,让烨哥儿拿回来,烨哥儿皱了皱鼻子,端是端回来了,但抓了好大一把,生怕朝阳吃独食。 到了晚膳时分,金童也过来用晚膳,看到孩子们都在,饭桌上和他们说笑了许多,问朝阳你母亲怎么没来,可有段子没进宫住了。 朝阳道:“母亲要给哥哥姐姐议亲事呢,近来都没空管我了,怎么还有空进宫来。” 金童想到姜定南已经十了,姜家不止一次提过要把他送去军营,金童便把他送去了军畿大营,跟着他爹做事,那不也是军营么。 “议了哪家?” 朝阳咬了只虾在嘴里嚼,将头尾壳都吐出来,把咽下去了才回他:“不知道呢,挑挑拣拣的,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好,让我娘多cāo)心。” 皇后道:“做父母的都很关心孩子的嫁娶之事,后你要嫁人了,你母亲只有更紧张的。” 朝阳笑嘻嘻道:“我嫁人要她费什么心,早就定了炼哥哥,把嫁妆收一收,坐着轿子不就去了?” 烨哥儿笑她不知羞,小小年纪天天把嫁人挂在嘴边,朝阳没皮没脸地道:“我就是要多念念,怕她们忘记了,而且我念多了,大家都知道炼哥哥是我的了,看谁还敢跟我抢。” 烨哥儿说:“你不念也没人敢跟你抢,谁不知道你朝阳翁主的威名?” 朝阳哼一声,又夹了只虾来咬,烨哥儿忙也夹了两只到碗里,一错眼儿就被朝阳吃了半盘了。 金童看着这对欢喜冤家小儿女,怎么看都比炼哥儿更配嘛。 “朝阳啊,咱们自家人知道就成了,别老挂在嘴上,让别人都知道了,届时你没嫁给他,可多难看呢?对你们名声不好。” 朝阳说:“怎么会不嫁给他呢?我娘和婷姨母都说好了。” 金童暗恼这两个女人私下里拉红线,烨哥儿怎么就比炼哥儿差了?他看了眼烨哥儿,觉着得教教他怎么讨女孩儿欢心了,别一天到晚就是扯表妹小辫子抢表妹零嘴儿,大人看了都嫌,朝阳怎么能喜欢他呢? 第四百六十一章 姜家子女议亲事 儿可随意女上心 婧儿在家举办了三次宴席后,老夫人多方相看,终于挑了儿媳妇人选,是太常寺少卿林家的姑娘,也就是林瑞的侄女,当年林尚书还在的时候,她也是尚书嫡孙女,后来林尚书过世了,她的父亲只是个少卿,份便低了不少,能嫁给姜定南做正妻,人人都赞她好福气。 林芷君也觉着她是有福气的,姜家世子为人正派少年有为,姜家又是京顶级勋贵,她嫁过去后是要做宗妇的,而且把两个小姑子都嫁了后,没有兄弟妯娌争产,有个继母不管事,她嫁过去不知多舒坦。 金童听说了姜林两家联姻的事,感慨姜家识时务,知道急流勇退,只是姜定南不太识时务,呆在军畿大营满腹牢,和姜骏一样,想去有仗打的地方,但金童怎么会让他去,姜家如今有姜骥兄弟俩撑着还不够么? 姜定南的亲事定下后,姜骥也为姜晨曦定了老友的儿子,是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家的公子,指挥使陈靖安是姜骥幼年时的同窗,小时候曾经来姜家学过武,姜骥的朋友不多,仅有的两三个也是和他一样的为人,素里无事不会勾肩搭背去喝酒玩乐,但有什么事是能帮得上忙的,陈家的小子比姜晨曦大两岁,如今也正要议亲,姜骥觉着陈靖安夫妻俩为人都还不错,陈家小子也没什么陋习,配他女儿还是配得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问孙女的意思,姜晨曦没有母亲带着,和这些世叔世伯家都不太走动,那陈家公子是圆是扁她也不知道,她知道祖母属意她嫁给舅公家的表哥,但她对表哥也不大衷,而且不大喜欢表婶殷切过度的模样,又都是亲戚,后若她在王家受了委屈,倒让祖母为难。 姜晨曦说她没有主见,但凭长辈做主,姜骥也不兴盲婚哑嫁这一,让姜定南带着晨曦去见见陈霖,若还满意,便定下吧。 姜定南觉得他就这一个妹妹,可不能草率了,陈霖倒是打小就和他识得,但两人合不来,也没什么矛盾,见着了能打个招呼,但就是合不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各自都有各自的团体,也不必非拘着在一起玩。 如今妹妹要和陈霖议亲,姜定南让长辈们都别急,等他去打探打探,有些人惯会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在同龄人面前便原形毕露。 姜定南边也是有一干狐朋狗友的,让他们盯了几,没发现任何异样,都说陈霖规规矩矩的,在御林军里当差,每按时上下职,想到此处姜定南又糟心了,连陈霖都能进御林军,他却在军畿大营里被闲置着,也不是说军畿大营不好,但在他爹手底下当差,能学到什么?所有人把他当公子哥二世祖看,在家里看到父亲那张冷脸,在军营里又看到,真是逃不过了。 他偷偷写过信给二叔,问二叔那边有没有地方能把他塞进去?不必给他什么职务,就让他从小兵做起也行,他不靠家里,就靠自己一本事也能在军营里出人头地的。 二叔回信说他做不了这个主,姜定南知道,能做这个主的只有皇上,皇上已经在限制他们家的发展了,父亲是他的妹夫,二叔是他的好友,他不能对这两个人下手,只能拿这个名义上的外甥开刀了。 祖父说过他,当年不肯向继母服软,如今可有苦了吧?皇上不必怎么罚你,就让你在京里荣养一辈子,把你满腔斗志都给磨没了,将你从意气少年郎磨成混沌年人,就是对你最好的惩罚了。 他问祖父:“难道我当年对他们服软,他们就不会限制我了么?您说过,无论家国,走上坡路到了一个顶峰处便该走下坡路了,咱们家荣盛了几代,君主怎么能看咱们家一直盛下去,到我这代也该走下坡路了,可我不甘心,若是因家族后继无人,走下坡路也便认了,命数如此,可我明明足够上进,却被迫庸碌,叫我意如heping。” 老爷子狠叹了口气,他也知道他意难平,难平又如何,他们家是臣子,还能和君主作对么?更何况皇上并没有迫害他们家,只是他家的兵权分给了别家而已,他们若嘟嘟囔囔满嘴牢,只怕皇上更要猜忌他们家了。 姜定南事业未成,家里便催着他成家,成家立业总得有一个要先定下来,既不能发扬家业,便先传承香火吧,那林家姑娘他见过一面,姿容尚可,但子平淡,他无多少好感,也不讨厌就是,长辈喜欢便娶了吧,!娶回来帮他管家孝顺祖父母。 姜定南对自己的亲事都不大上心,对妹妹的亲事倒是上心的很,他觉着男子娶错了不怕,休了再娶一个就是,或是将错就错把她当个摆设,纳几房可心的妾室。但女子嫁错了就难了,他倒是愿意把妹妹接回家养着,但妹妹和离归家多难受呢,她本就是那样敏感多心的人,若又有了孩子,只怕她为了孩子要忍气吞声在夫家搓磨,那可太惨了,他事先就要打探清楚了,不道德的人家可不能嫁。 经过姜定南几蹲点盯梢,没发现陈霖有什么异样,姜骥说他看人比姜定南准,陈霖为人诚恳踏实,不像你那些朋友油滑精怪,自然和你们玩不来,但不代表他是坏人,同样的,你那些朋友和你合得来,也不代表他们是好人。 姜定南被父亲揭了老底有些难堪,他也知道那是些狐朋狗友,他的知交挚友就一个,和嘉驸马何词应,但何词应早年便成家了,如今膝下有了一双儿女,也不能常陪着他玩耍,他多是和那些狐朋狗友玩,他也没觉得那些是好人,但父亲这么说出来,就好似说他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些狐朋狗友不是好的,他也不是个好的。 姜骥也关心女儿的亲事,不仅自己亲自看过了,姜定南盯过了,他还邀了陈靖安一家上门赴宴,让父亲也看看陈霖,父亲眼光比他还毒辣,看个毛头小子还看不明白么?老夫人和婧儿则招待了陈夫人,两家以前也有往来,陈家夫人子还好,她们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只要老爷子他们都看准了陈霖,这事就能成了。 姜晨曦满心茫然坐在祖母边,听陈夫人夸她蕙质兰心秀外慧,她麻木地笑,说不敢当夫人谬赞,整个人云里雾里的,这就是她未来的婆母么?她就要嫁人了?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13 诶四百六十二章 北境玫瑰入京城 女巾帼不着红装 秋风至,京城外的官道桐叶纷飞,一队飞骑疾驰而过,dàng)起满地尘埃落叶,被秋风卷着再打几个旋儿,而后才静止平铺在地面,被秋雨打过后与泥土融为一体,来年再从树上长出来,生后落,落再生,如此周而复始。 这一队飞骑在城门处停下,拿出他们的户籍路引来,城门处守将放他们过了,但提醒他们:“城内不可纵马疾驰,若违反规则,五城兵马司会带逮捕你们。” 为首的是一个黑衣劲装女子,长眉厉眼冷面寒霜,一头青丝高束脑后,只用一条黑色发带束着,箭袖长袍黑鞭皮靴,一打扮煞是怪异,要不是看了她的户籍,人家该怀疑她的来历了。 主子不买账,边人只得替她答话:“知道知道,多谢军爷提醒,我们这便进去了,慢慢走着,绝不纵马。” 一行人进了城内后缓缓走着,京城比边城闹繁华多了,赵和宁是初次进京,看闹的心思也有,但一想到此行目的,看闹的心思都大煞了,爹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会让她进京来选秀,她这样的子能进宫么? 一群人行驶进了内城,在尘封已久的镇国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侍从拿钥匙开门,大门打开里头呛出许多风尘来,赵和宁下马进门,看到将军府满目荒芜,院子里杂草长的半人高,她带来的都是些勤快能干活的人,让大家先开出一条道来,各人都找个屋子住下,剩下的慢慢理,这几先出去吃,待买些下人来把屋子清理好了,再在家里开火。 赵和宁也不是生惯养的女子,和侍从们一道除草擦洗,先给自己腾出间屋子来歇会儿,忙完了去外头吃午饭,吃完了去牙行买几个下人,先把家里理出来吧。 这是她的计划,但她吃完午饭回来就看到家门口守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个年轻“男子”,面白无须形微勾手持拂尘,赵和宁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个宦官。 松香见到赵和宁过来,恭恭敬敬地迎过去向她行礼,“给赵姑娘请安,姑娘到的早,奴才也没来得及去城门口迎您,这不陛下一听城门处的人说姑娘到了,便派奴才来瞧瞧,将军府久未住人,怕姑娘回来不适应,让奴才带些人来帮您打理,这荒芜模样可如何住?姑娘还是随奴才进宫去住吧,这些奴才会将军府打理好,后将军携着家眷回京,也好有个落脚处。” 松香可是皇帝边的大太监,相当于先帝边的万福贵了,见了一般人都是称咱家,对着赵和宁这个臣女一口一个奴才的,相当给脸了,赵和宁看他穿的衣裳也不像一般小太监,对于他的殷切防的紧,听说要让她进宫住着,这怎么成,她进京选秀只是来走个过场的,现在住进去了,还能出来么? “陛下隆恩和宁不胜感激,公公好意和宁也心领了,和宁长在边城不通礼仪粗枝大叶,怕进宫惊扰了贵人,还是待我在家修养几月后再进宫给陛下和娘娘们请安吧。” 松香有些难为,这赵和宁看着也不是一般世家女子,面目有些桀骜,上有几分戾气,他还真不太敢强拉人。 “姑娘一人住在这府里,没个长辈照看可不大安全,若要学习规矩礼仪,进宫由皇后娘娘教导是再好不过的。” 赵和宁道:“我这一风尘,怎敢这般形象去面见帝后,还是待我在家修养几后再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吧,公公尽管把我的诚意带给帝后,失礼之处我过几亲自赔罪。” 松香松了口气,赵和宁这一确实看着扎眼睛,过几去也好,他便把宫人留下了,说这些下人是送给赵家的,后就留在赵家帮着打理庭院了,赵和宁如今手头也确实缺人,不管这些人是来干嘛的,先用着吧。 松香回宫复命,金童见他没把人带回来,微簇了眉头,松香忙道:“赵姑娘连赶路风尘仆仆状态不佳,说是过几换衣裳进宫面圣,奴才也不好勉强,便擅作主张应下了,陛下恕罪。” 皇帝心说夜长梦多节外生枝,过几是几,早知道就派墨茗去了,松香不如墨茗会办事。 赵和宁既答应了过几要进宫,那确实得进来打个招呼,天家威严她可不敢挑衅,不过她也没换衣裳,还是穿了她的玄色劲装长发高束,只是卸了鞭子罢了,进内庭不得带武器。 她是朝臣女眷,进宫先去给皇后请安,皇后看了这赵姑娘一着装也是暗暗咂舌,但面上不显分毫,反而笑着夸她英姿飒爽,不愧是北境玫瑰,不是京中这些柔弱女儿家能比的。 赵和宁也笑,心道这皇后也太会说话了,北境玫瑰?她是从哪里生出来的词?在边城人家都喊她男人婆鬼见愁,要不然也不能二十了还无人问津,沦落到进京选秀。 赵和宁坐在坤仪宫陪皇后说话,皇后是交际高手,就算赵和宁与京中闺秀截然不同,从不参加那些诗社花会,她也能笑着同她说些边城风光家长里短,问候赵将军一家,从将军谈到赵和宁的兄弟们,再说到赵和宁刚出生的侄儿,赵和宁不知不觉就和她说了许多,说到宫人高呼:“皇上驾到。” 皇后笑着起,让赵和宁和她一起去门口迎陛下进来,赵和宁心下白眼连连,她是一点儿都不想见那个皇帝,她今天穿成这个样子,不信皇帝会看上她。 金童从坤仪宫院门处进来,看到皇后携着一黑衣女子走来,站在他前两丈处行礼 请安,他温声叫起,黑衣女子也抬起头来,但垂着眼帘,金童细看几眼,这打扮倒像他记忆深处的某人。 金童携着皇后进内去,俩人在罗汉上隔着个小几对坐着,赵和宁倒不知她该坐哪儿了,方才皇后的位置如今被皇帝坐了,她的位置便被皇后坐了,她想了想,在帝后面前,她一个小臣女该是不配坐的,那便站着吧。 金童看她直直站着,又穿这样的衣裳,看着哪像进宫选秀的姑娘,和他的下属随时待命一般,他问候了赵和宁几句:“赵姑娘这衣裳倒是特别,谁给你做的?” 赵和宁觉着他这话问的莫名,却还是老实答了,“我跟着兄弟们长大,从小便穿这样的衣裳,和他们一起习武骑,后也打算和他们一起上战场保家卫国。” 她的战场在边疆,可不是在这深宫里。 第四百六十三章 眉眼如故忆旧人 初入宫廷恩典多 赵和宁早早表明心智,本以为皇帝该放过她了,谁知皇帝却越发有兴趣了,同她道:“便是木兰替父从军,功成退后也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可见女子还是在乎容颜的,你正当妙龄,便是后打算从军,闲时还是可以做女子打扮。” 赵和宁抿唇狠咽了口气才道:“臣女笨拙,不敢和秀外慧中刚柔并济的花木兰比,臣女不会理云鬓,也不会贴花黄,就这装扮也好的。”略一犹豫后又补了一句:“我便是嫁为人妇也还是这般装扮。” 说罢又觉着不对,她刚刚还说想上战场呢,怎么又说嫁人了?好像也不矛盾,兄弟们从军不也要成家生子么?她从军和成家也不矛盾。 金童觉着这姑娘有意思的,见她一直垂着眼帘不正眼看他,坏心眼地从小几上的托盘里拈了颗糖莲子往赵和宁脑门上一弹,立刻收手,赵和宁被不明物体砸中脑门,立刻看向物体来处,便对上了金童的眼睛,一双锐利的眼眸含了愠色。 金童心里却一颤,不是被她抓包了心虚,而是这熟悉的眉眼唤起了他掩埋在心底深处的一段记忆,想起了不愿想起的一人。 时光回溯到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王爷,前往郑州追查官银失窃案,后来追查官银变成了剿匪,因他大意轻敌,被当地最大的土匪寨活捉了,要把他送给女土匪头子当压寨夫婿,而那时他刚刚成家,有举案齐眉的王妃,怎么能从了这女土匪。 人在屋檐下,他从便从了,从心不从,谁知那女土匪文武双全刚柔并济,叫他动了心神,原本想着带回京做个妾室,后来变乱陡生,他不大敢想了,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回京后求神拜佛才掩了心中梦魇,当做没发生过这些,他边照样红粉扎堆佳人如云,只是偶尔午夜梦回时会回到当年的黑风寨,有个风华无双的女子,对他不错,被他负了。 那些人事被他刻意遗忘,如今见到这神形皆似的女子,那段记忆却如潮水般涌来,那人的音容笑貌与面前之人重叠,最后阮素决绝自裁零落成泥的惨相也在他面前不断上演,让他心头有些梗意,鼻间略微窒息,总之不大舒坦便是了。 赵和宁恼皇帝砸他,虽然她没看到他动作,但看物体袭来轨迹就是皇帝砸的,还盯着她看,看什么?你要不是皇帝,敢砸我看我不打暴你。 两人对视许久,一个追忆过往黯然神伤,一个被砸了脑门敢怒不敢言,虽不在一条线上,但确实看了许久,在外人看来,这两人是看对眼了吧。 赵和宁看不懂他眼中绪,只是觉着这皇帝莫名其妙的,但看了半晌后还是先低头了,谁让人家是皇帝呢,她还能砸回去不成?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地上滚落的那颗糖莲子,金童还在走神,皇后适时打圆场,“臣妾打算带赵姑娘去给母后请个安,陛下可要同去?” 金童回过神来,说御书房还有事,让皇后带她去就成,留她吃顿午饭,却没提让她住进宫里的事,皇后也摸不清他的心思,这是要让赵和宁走选秀流程选进来? 皇后带着赵和宁去寿康宫请安,太后见了这样的女子自然不喜欢,但也猜到了皇帝的打算,给了赵和宁不俗的见面礼,没让皇后难做就是,如今慕慧郡主留在宫中陪她,她也就不折腾这些后妃公主们了,皇后也乐得如此。 去给太后请过安,皇后带着赵和宁回坤仪宫用午膳,膳后留赵和宁在坤仪宫小憩一会儿,赵和宁不想在宫里多呆,但吃完饭就走也不大好,便在坤仪宫侧和衣眯了一会儿,待听得外头有动静了,猜是皇后小憩起了,也就赶紧起辞行。 皇后见她时已经给了见面礼,这会儿要走了又给了许多赏赐让她带回家,问她家里有没有章程了,可要再添些人手?那殷切模样,恨不得自己上门帮她布置一般,赵和宁说一切都好,多谢陛下和娘娘费心。 赵和宁带着几箱子东西出宫了,皇后还派了马车送她回府,她来时是骑马的,进宫后马被牵到了马房喂食,这会儿坐马车出宫,马便跟在后头走。 赵和宁深受皇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里,人人都很关注她,后宫那些女人都鼠目寸光,只知道要来一个劲敌了,还没进宫就这么声势浩大,怕不是一进宫就要许以四妃位?连范贵妃都坐不住了,让人去打听这赵姑娘是怎样的绝色佳人,待听闻只是中人之姿,而且行为粗野毫无女子柔,她便放心了,那定然是靠着家族势力才让陛下另眼相看的,进来正好,和皇后争锋就有戏看了。 而朝臣关注的点和这些女子就不一样,赵和宁后的赵家可是不逊色于姜家的另一大开国元勋,但因为一些事,在老先帝时期就陨落了,被打发去了边城驻守,而不似姜家在京里扎根发芽,已然枝繁叶茂了。 如今皇帝限制姜家的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但那些勋贵之家无人能与姜家匹敌,寒门将士又根基不深,大周朝另一个将帅辈出的家族,便是曾经的镇国大将军赵家了,赵家和老先帝以及先帝的那些恩怨都过去了,今上又不是先帝亲子,这些旧怨还没完没了不成?要把姜家压下去,就必须把赵家扶持起来,赵家与他同辈的就赵和宁一个女子,他要和赵家拉关系,就算赵和宁是个母夜叉他也得要了,更何况她不是,反而像极了他心中的某个人。 赵和宁带着东西回家,回家后听说她定制的牌匾已经送来了,便让人挂上去,她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把镇国将军府的牌匾摘下来,那是他们家祖上的荣誉,后来因为和皇室的一些恩怨,他们家被打发去了边城驻守,镇国大将军变成了镇边大将军,他们家当初走的急,以为这座府邸会被皇室收回去,也就没管这里头的摆设,如今她既回来了,一切都得按规矩来。 她回来了,她的父母兄弟也会回来,他们赵家会重回京城,老爹听到皇上召她进京的消息惊喜得老泪纵横,她觉得他们家在边城就很好,但老爹还是希望得到君主的认可吧,如今皇上想和他们家重修旧好,老爹急着表忠心,便把她赶回京来了,让她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就算不进宫为妃,也先回来把家里料理一下,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回来能有地方落脚。 第四百六十四章 秋高气爽马正酣 西山围场争风云 皇后赐给赵和宁的宫人里有两个教养嬷嬷,到了将军府也表明了来意,是要教导她规矩礼仪的,虽然赵和宁个鲜明,但她是内定的皇妃,后住进宫里,皇后可不希望她的个还如此鲜明。 赵和宁却不给面子,皇后赐的宫人又如何,到了将军府可没人伺候她们,她也不需要她们伺候,各人料理各人的事便是,她们更别想对她指手画脚,让她们在家里好生料理着,她带着侍从出门打猎去,秋里可是骑狩猎的好时节呢。 京城最大的围场就是西山围场,一般人还进不去呢,里头有皇家卫队巡逻守护,朝臣勋贵之家的子弟想进去都要登记,而且当天去当天回,除非有陛下特旨,否则是不许留宿的,赵和宁看不上那些小山丘,也想见识一下皇家围场是何等风姿,便带着侍从去了那处,在门口递了将军府的帖子,护卫便放他们进去了。 京城勋贵子弟多,西山围场是深受勋贵子弟青睐的游玩场所,鲜衣怒马雕弓宝剑,少年人的风流肆意浮于表面,赵和宁一行人闯进来,凛冽铿锵的气势便将这些浮华风流碾压得碎了一地。 朝阳跟着两个堂哥来跑马,也看到了这一行人,为首的黑衣女子煞是威风,她小声问堂哥:“这是谁啊,以前没见过呢。org” 姜静北兄弟俩也摇头,“不晓得。” 赵和宁的马进京后吃饱喝足睡在马厩里,原本轻蹄劲的骏马良驹愣是养出了一膘,如今带着它出来遛遛,一路上都有行人来往,她怕马踩伤了人,没敢走太快,如今到了这围场里,有专门的跑马赛道,她让这些小孩儿都让让,她要跑马了,别撞着他们。 她骑术精湛,倒是不容易撞着人,她是怕这些小孩儿骑术不精,在赛道上乱窜,万一撞到她马上来,她可不想承担这些责任。 在场玩耍的多是些十来岁的少年人,还未成家立业,才能如此肆意,赵和宁是大人了,肃起脸来说话他们有些怵,不好和她争锋,更小的像朝阳这种跟着哥哥来玩耍的,更没什么话语权,也有几个大的,与赵和宁年纪相仿,才上前来打个招呼,问是哪家姑娘,又道这围场是皇家场所,他们都是来玩耍的,也没有主宾之分,怎么姑娘要跑马,就要让其他人让呢?若是你骑术不精,那边有林间小道,慢慢去溜达着吧。 赵和宁长眉簇起,敢质疑她的骑术?她道:“我是怕你们骑术不精,影响我跑马的乐趣。org” 在场的都是些意气少年人,被她一个女子小看了怎么能忍,既她如此自信,那比比吧。 赵和宁还真看不上这些脂粉公子,她道:“你们都会控马么?可别窜到别人的赛道上,我能保证我不越道,若你们撞过来,被踩伤踏伤了可怨不得我。” 赵和宁语气中带出的优越感让人甚是不爽,勋贵之家有几个骑的女子也参与其中,定要与她比个高低,挫挫她的锐气。赵和宁很不耐烦这些,她就想畅快跑几圈,哪来这么多事,京城有什么好的,人挤人,想寻个地方跑马都难,一个皇家围场挤成这样,她想念边城的黄沙落了,在关外和兄弟们跑马是最自在的子,若遇上有瓦剌贼寇突袭,父兄会接应他们快些进城,关上城门让他们年纪小的几个快回家去,他们却总是趁父兄不注意偷偷溜上城墙,与将士们一道搭弓箭,回头和兄弟们比谁到的人头更多。 赵和宁和这些勋贵子弟不一样,她从小在军营战场厮混,手上是沾过血的,他们家的孩子十来岁便会去战场上露脸了,只是年纪尚小还未正式编入军中罢了,赵和宁则因为是女子不便从军,但她杀过的敌人却不少,她以为她可以一辈子守着那片土地,就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父兄杀敌,但她如今进了这京里,与这繁华之地格格不入,听说西山围场是京中最大的骑盛地,结果进来一看,不过是些少年人游玩的场所罢了,她一戾气,像个抢小孩儿玩乐地盘的流氓大人,现在还要和一群心智幼稚的少年人比赛跑马,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赵和宁问:“你们比赛骑术是怎么比的?比花样还是比速度?” 一群人面面相觑,比花样么?他们不太玩什么花样,一般都是比速度,谁跑的快就厉害了。既是比速度,那就简单了,赵和宁道:“若我能比你们早到两圈,你们今便去边上玩耍吧,将这赛道让给我,若我不能赢两圈,我让给你们。” “早到两圈?这怎么可能!连姜世子都做不到呢,你少吹牛。” 赵和宁知道他们嘴里说的姜世子是镇国公世子,姜家么?早年或许良将辈出,但近年可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姜骥比不得他爹,姜定南也比不得姜骥,父子孙几代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巩固他们家大周第一勋贵的地位,他们的本心已经变了,赵家是戍守边城的将帅世家,姜家已然是簪缨之族,战场厮杀开疆拓土只为家中爵位传承,难怪这些开国勋贵都在京中贪图享乐颓靡沉沦,富贵乡最能磨傲骨。 赵和宁道:“我还是那话,只要你们别拐到我赛道上来,影响我跑马进度便成,你们若过来了,踩死了我也不会勒马的。” 在边城跑马时哪有这些顾忌,一来地方开阔随意怎么跑,二来边城人人都精骑,哪是京中这些脂粉侠客能比的。 姜静北兄妹几个站在边上看他们赛马,那些都是大人的比试,他们小孩子就不掺和了,姜定南前几年也是西山围场的常客,如今在军畿大营挂了个闲职,家里又在走亲事流程,这些活动便寻不到他的影子了,但他人不在江湖,江湖上还是流传着他的传说。 裁判官一声哨响,赛道上的几人便如离弦的箭发出去,才跑了几步就有差距了,赵和宁遥遥领先,那些勋贵子弟搁在中间,那几个勋贵家的女子落在后头,素里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今赵和宁出现,才让他们见识了何谓巾帼不让须眉,相比之下那些勋贵女子有沽名钓誉之嫌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女巾帼英姿飒爽 朝阳心慕欲拜师 他们比赛跑马是跑五圈的,赵和宁才敢说出赢他们两圈的话,她的马在关外跑惯了,早已练出了风驰电掣的速度,岂是京中这些富贵乡里生惯养的人马能比的。 那些勋贵家的女子,跑了不到一圈就退场了,落后这么多,怎么还有脸跑下去,都怨这个黑衣女子,本来她们和这些儿郎一起跑,人家都会让着她们,与她们并驾齐驱边跑边笑,可这回因为有了这个女子,他们怕被女子比下去了失颜面,都使出了全力,就顾不得这些客了。 她们走了还更好,赛道都宽敞了,赵和宁能跑的更快,围观比赛的人都数着圈儿,待到赵和宁最后一圈快到了,他们便拉了绸带出来,让赵和宁一骑当先红绸环,果然是赢了其他人两圈。 朝阳尽鼓掌,真是厉害呀,这个女子是谁,这就是她理想中的她长大后的模样,若她后有这般英姿就好了。 赵和宁等那些人过来了,才道“愿赌服输,今这赛道我包了,你们去别处吧。” 输了的这几个少年人脸色煞是难看,再赖着也难看,发誓要苦练骑,后定要找回场子的,他们再问了赵和宁的份,京中可没听说过哪家闺秀如此矫健,但她能进西山围场,想必份不低,而且她虽衣装朴实无华,但看她通气势高傲,也不像小户人家的姑娘。 赵和宁自报了家门“敝家姓赵,初入京城,请多指教。” 在场众人想了想京中姓赵的人家,没听说过这么一号人呀,有些消息灵通的,大概是听家中长辈念叨过,试探地问她“可是镇边大将军赵家?” 赵和宁点头,“正是。” 少年人不大关注朝政,也不知道这镇边大将军是何品衔,但听着威风,赵和宁看着也不好惹,他们便各处遁走,不能跑马还能去打猎呢。 姜静北拉弟弟妹妹们走,别碍着人家了,朝阳却不肯走,凑到了赵和宁马腿边去,用最真诚的目光望着她,憨可道“姐姐你真厉害,是我见过骑马最厉害的姑娘了,姐姐可愿收徒,我的拜师礼不薄噢!” 赵和宁让她走开,“别站在马腿边,当心撅蹄子踢着你。” 姜静北忙上前将她拉走,对赵和宁抱了声歉意,赵和宁点点头,没再管这几个小孩子,如今场上没什么闲杂人等了,她和侍从们也能畅快跑几圈。 赵和宁跑马的时候,朝阳就坐在一边看着,看她矫健的姿精湛的骑术技,赛道两边布了箭靶子,赵和宁边跑边,疾驰飞奔的同时还能保证箭无虚发,朝阳头一回觉着看人骑有此等快感,看得她血沸腾跃跃试,拜师之心更加坚定。org 姜静北兄弟俩原是要拉她走的,也跟着她一起看迷了,他们武将世家的孩子,从小都对骑武艺感兴趣,对武艺高强技艺精湛者也由衷佩服,不仅是他们,留下来看闹的人哪个不是看呆了。 待他们跑完了几圈,要稍作歇息,朝阳狗腿地让下人去帮他们收箭,收好后她拿着一把箭亲自送到赵和宁手里,又旧话重提“姐姐可有收徒的打算?您瞧我资质如何?” 赵和宁问她“你是谁家姑娘?” 朝阳正自报家门,姜静北过来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走了,将她拖到一个僻静处,没有外人在,他才松开手,对朝阳道“她就是再厉害,你也不能拜她为师,咱们家就是将帅世家,从来只有别家子弟来咱们家习武的,什么时候咱们家的子弟还要去外头习武了?而且这赵家我听祖父同堂哥说过一些,是功绩不逊色于咱们家的人家,那你更不能拜进他们家了,否则岂不是坐实了咱们家武学传承不如赵家?让祖父和大伯父的面子往哪儿搁呢?” 姜静北毕竟年岁大些,又是二房长子,带着弟弟妹妹出来玩,被迫学会了沉稳,朝阳可以贪玩,但绝不许坏了家里的名声。 朝阳被他气坏了,“那咱们家的人就是没她厉害呀,我见过大哥的骑术,也没她厉害呢,良禽择木而栖,我拜强者为师有何不对?你们要这些虚名你们尽管护着去,我才不管这些。” 姜静北也不满朝阳这般无礼,兄妹俩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宁西打了个圆场,“可别在外头吵架,多不好看呢,朝阳,哥哥说的在理,还是回家和大伯父大伯母商量过再说这拜师的事吧,你若要正经拜师也得父母领着去呀,赵姑娘就住在京里,也不能跑了吧。” 姜静北兄弟俩实则也不是多温和的子,小时候没少和朝阳吵架打架,如今大了些,不好再和小姑娘动手了,对朝阳的态度便和缓了一些,但意见不合吵嘴的时候也不少,亲兄弟毕竟是亲兄弟,素里虽三个人一起玩,但有了意见分歧的时候,他们兄弟俩总是站在同一阵线来抵制她,这就让朝阳非常不快,时常感慨自己没有嫡亲手足,这兄弟俩是一对,燿哥儿兄弟俩也是一对,炼哥儿兄妹俩也是一对,以及她家里的两个哥哥姐姐,也是相互扶持,就她孤零零的,看着边朋友不少众星捧月,实则交心的不多,所以她才老黏着湘儿,大人们都说她和湘儿似亲姐妹一般,她私心里想着,湘儿没有同胞姊妹,她也没有,她们两人便做个伴儿吧。 因着这一出,朝阳兴致大失,赌气先回家了,回家后就对母亲说她今见着一个好厉害的姐姐,她想拜师。 婧儿问是什么姐姐,可别是什么三教九流的女子,莲子便解释了,是镇边大将军家的女儿,也就是近在京中话题不断的赵姑娘,今围场一见,不愧是北境玫瑰,确实风采不俗,一露手就让她们家翁主折服了。 莲子没多说,但婧儿已然明白了,这赵姑娘是进京来做什么的她很清楚,以后还是朝阳的小舅母呢,哥哥提拔赵家打压姜家,于公于私婧儿都不希望朝阳和赵家人扯上关系。 “这个姐姐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要相夫教子,不会收徒的,你别惦记了,若想习武,让你爹给你找个好师父教习便是。” 朝阳打小子比别的孩子健壮一些,她觉着这是因着朝阳好动,朝阳想习武她也不拦着,能强健体又能防自卫,只要她不惦记着行走江湖征战沙场,当门技艺学着婧儿也不反对。 朝阳听说这么厉害的姐姐竟然要嫁人了?嫁谁啊?谁配得上她?唉,嫁人生孩子后还能骑马箭么,就要像娘一样每忙着家里的琐事了,真可惜,这么英姿飒爽的女子也不能免俗。 。 第四百六十六章 婧儿进宫探兄长 拐弯抹角为哪般 忽如一夜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朝阳每每读到这句诗,便要感慨一声岑嘉州的诗才,古今文坛咏雪者众多,但没有哪一句能让她如此感同受,京城的雪就是这样的,昨还风云暗着,一早起来便天地银装玉树流光了。org 朝阳赖在上打滚,“今下雪了,不上学好不好?” 婧儿拎她起来,“大家都去,就你不去,你又落人家一截了!下雪也冻不着你,快起来。” 朝阳总是想着法儿逃避上学,今头疼不上学,明肚子疼不上学,后要去走亲戚不上学,再后下雨下雪不上学,她总有各种理由,让婧儿头疼不已,她和姜骥打小都是勤奋好学的孩子,朝阳怎么是这样的。 朝阳万分怨念从上爬起来,掰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才休假,她问母亲,“我何时才能不上学呐!” 婧儿道“待你嫁人了,就可以不上学了。” “那您现在就把我嫁了吧,把我嫁到炼哥哥家去,我就天天在家玩。” 婧儿笑着掐她的嘴角,“等你长大了就会怀念小时候了。” 朝阳道“我现在就很大了呀。” 婧儿摇头,“等你说你不想长大的时候,那才是长大了。” 朝阳撅着嘴巴嘟囔两声,婧儿让她快着些,今送她去,朝阳才开怀了几分,穿好衣裳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下人端了几碟小点粥菜到马车上,让朝阳坐在车里吃。org 婧儿把朝阳送到了明仁堂,看她坐好了上课才离开了,去御书房找哥哥说说话,金童在和朝臣议事,听说她来了,让她去侧屋歇会儿,他忙完了去招呼她。 婧儿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来看,外头大雪纷飞,里头温暖如,看着本书昏昏睡的,她不摇头失笑,怎么变得和朝阳一样了,一看书就犯困。 金童送走了几位大人,从后头通道一撩帘子就过来了,见婧儿有些犯困,说话走路也轻了些,小声道“困了就睡会儿,又没什么事,这冬里可不就是猫着嘛。” 婧儿坐起来,将脚收一收,留个地儿给金童坐着,“我就是在家里呆久了犯懒,你们都在忙,瞧着精神的很,可见人不能闲着,我许久未看书写字了,方才看一会儿竟犯困了,若是提笔不知该写成什么狗爬模样。” 以前没有朝阳的时候,她还是个琴棋书画风花雪月不离手的大家闺秀,见过她的人无不赞一声雅致,后来有了朝阳这个小魔星,就是相夫教子了,再回了京城,还得管着那一家子琐事,每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琴棋书画都抛了。 “这些才艺是你自幼便学习了的,确实不能荒废了,你若得空便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难道家里那些琐事忙的你脱不开了不成?” 婧儿叹了口气,她都懒得诉苦了,一堆烦心事,想撩挑子又不能,但确实压抑。 金童理解她,让她在宫里多住些子,朝阳也不回去,管那一家子做什么,姜家少了她还就转不下去了不成? 婧儿说只能留下来住两,年前事多,送年礼备年宴洒扫祭祖,姜晨曦倒是能帮一些,但毕竟是定了亲的姑娘,娘家的事也不能插手太多,婧儿为宗妇,大面上还是她。 “我真是佩服嫂子,打理这么大一座宫廷都井井有条的,我就料理那一家子的事都累的不行。” 金童道“你嫂子确实能干,不过你和她不同,你是我们大家都宠着的,不舍得你受累,姜家的事你也不必太上心,凡事多交给下人办,你动动嘴皮子就成,谁若敢欺上瞒下阳奉违,管她是谁的人,你一并打罚了去。” 婧儿笑容深深,让他也心疼皇后嫂子多一些,“你不舍得我在姜家受累,周老夫人又怎么舍得嫂子在咱们家受累,尤其是为了你的妾室庶子们受累,可太不值当了。” 金童道“这是她为嫡妻嫡母的职责,我给了她皇后的尊荣,妃妾庶出子女们都要对她卑躬屈膝,她作为后宫之主的权力不小,自然也要承担起后宫之主的责任。” 他觉得他对后妃很公平,皇后育有两个儿子,享有无上尊荣,自然得辛苦些,范贵妃是他心中所,可以不沾俗事只谈风月,但皇后的命令她不能违抗,他也不会许妃妾庶子挑战嫡系的皇后和太子的威严,每个人所在的位置不同,权利和职责也不同。 对于他后宫的女人他是这般想法也是这般做法,但对于婧儿,他希望她既有当家主母说一不二的权力,也有闺中女子清闲雅致的子,至于主母要料理的家事,闺中女子要听从长辈家人的训导,都见鬼去吧。 婧儿说皇后太辛苦了,他明年又要选秀,让妻子劳心劳力给他纳妾,可太过分了些。 “皇后给了你多少好处?这么帮着她说话。” 他只是句玩笑话,但婧儿却有些心虚,哥哥是不是在影什么。 “朝阳住在宫里,她给我照料地好好的,省了我许多心思,燿哥儿兄弟俩我也疼的紧,我不护着她护着谁,还护着你那些妃妾不成?” 金童知道婧儿不喜欢他后宫那些女人,他也不要求她喜欢,她们没什么交际,相安无事便好。 转着转着,婧儿终于提到了赵和宁上,“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赵和宁接进来?朝阳前几在西山围场见了她的英姿,崇拜的不得了,吵着要拜师呢,我说她快嫁人了,不收徒,朝阳才没再缠,若是后还在哪处见着了,只怕她又要旧话重提了。” 婧儿不喜欢朝阳和赵和宁有什么牵扯,还是早些进宫来吧,后宴席上会见到,但赵和宁已然是深宫妇人,再无马场上的英姿,朝阳唏嘘几句也就忘了,不会再惦记的。 金童道“她如今一人住在将军府,我要接她进来也得等她家来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吧。” 婧儿便问“那她家说得上话的人什么时候来?” 金童望着她,笑容尽失,目光不大温良,冷声道“我已经给赵家下了密旨,赵将军年前会回京述职,赵家女眷已经启程了,后就住在将军府,你和我东拉西扯这么久,不就想问这个嘛,有什么话不能直说?什么时候你同我说话也如此拐弯抹角了!” 婧儿被他吓得一颤,心虚忐忑道“女眷不得干政,我怕你拿这话堵我。” 金童道“既知女眷不得干政,你还来打听?谁让你来的?是不是姜骥?” “不是,他罕少和我说公事,京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我又不是聋子,我为姜家担心,才来打听的。” 金童气哼了一声,“那你现在打听到了,要不要回去告诉姜骥?也不必你告诉他,姜家在军中手眼通天,赵家接到调令他们会不知道?你少瞎cāo)心,姜家父子几个本事大着呢,哪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婧儿被他拆穿了正心虚着,哥哥怎么疾言厉色她都受着了,总不会打她,但心里却更担忧姜家的未来了,哥哥言辞间对姜家甚是不满,她该怎么办。 。 第四百六十七章 兄妹猜忌生隔阂 夫家娘家两难择 婧儿被金童训斥了一顿,灰溜溜去了浣翠居呆着,哥哥不许她回去通风报信,她只得在宫里住几,在心里盘算着后事,这会儿她突然庆幸自己没有儿子了,若也要继承姜家的祖业,后燿哥儿上位,恐怕对表弟也会忌惮,那她才真正要cāo)心呢。 朝阳下学后回浣翠居呆着,婧儿今才被金童训斥了,晚上想带着女儿在屋里吃饭的,坤仪宫的宫人来请她们过去,说帝后一家都在。 婧儿便把朝阳和湘儿一起带去了,到了坤仪宫和哥哥嫂子一家子坐在一处说说话,晚膳摆上来便动筷了,席上金童不大和她说话,但对朝阳还是很好,朝阳又说话,把一到晚学堂里所有事都念叨一遍,烨哥儿会应和她几句,皇后偶尔插一两句,金童则是忠实听众,还会和她谈论这些小孩子间的事,看着和亲父女也没什么两样,朝阳也常大言不惭地说:“舅舅是我另一个爹。” 用过晚饭后婧儿再坐一会儿,便要带着孩子们告辞了,金童叫她留下,“这大晚上的,风雪又厚重,来回也不嫌折腾人呢,就在这儿住着吧,屋子多的是,燿哥儿烨哥儿也住下。” 婧儿极少在坤仪宫留宿,还是未出阁时住过,嫂子住进坤仪宫后,她对这座宫便没多少归属感了,她以前也总说没有归属感,但直到太后离开,新皇后住进来,她才知道什么叫没有归属感,太后是她的养母,好歹沾了个母字,她以前来坤仪宫还不会如此拘谨,如今这处成了嫂子的住所,她这个小姑子来可不就是客居了,怎么好在这儿留宿。 皇后也不大喜欢小姑子拖家带口住在她宫里,朝阳在宫里读书,一年有大半时候都住在宫里,但多数还是住在公主所,常来坤仪宫吃晚饭,偶尔天色不好会留下住,皇后也专门给她留了一间侧,另一间侧是留给燿哥儿兄弟俩的,如今不大来住了,男孩子大了便疏离母亲,前几年还是恋母的。 但金童提了,皇后也殷切挽留小姑子住下,婧儿说怕朝阳明上学又起不来,还是回公主所去,明出门拐个弯儿就到了,也能多睡一会儿。 朝阳听了也觉有理,便吵着要走,燿哥儿兄弟俩也不喜欢和父母一起住了,说要回青云去,和婧儿她们能顺一段路,便一起走了。 人都走了,偌大的宫便冷清下来,金童沉着张脸不说话,坐在罗汉上恨声叹气,皇后陪着他坐一会儿,问他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他道:“人还是小时候可,大了各有各的心思,对着至亲也会耍心眼了。” 他说的是婧儿来打听消息的事,但皇后以为他在影燿哥儿兄弟俩有什么不妥的举动,心下有些紧张,燿哥儿兄弟俩翻年也十二了,看着有大人模样了,金童却还年轻力壮,看到渐渐长成的儿子,是不是不太喜欢了。 皇后觉着她要挑个时候好好和儿子们谈谈,教教他们如何讨好君父,虽说父子天,但他们是天家父子,可就不一样了,他们小时候可以坐在父亲肩头玩耍,如今大了可不能再随意玩笑了。 婧儿在宫里住了三,走时没带朝阳,外头雪还没化,朝阳他们学堂还未放假,婧儿不让她往来奔波,就让她在宫里住着了,住到考完了试放假回来,朝阳已经是大孩子了,学习该自觉才是,婧儿说她今年就不盯着她复习温书了。 婧儿回了家里,还是和姜骥说了赵家的事,她不太懂朝中局势,但也明白哥哥打压姜家的决心,又是束着姜定南不让他从军,又是提拔赵家回京和姜家分庭抗礼,接下来还要做什么?一边是娘家一边是婆家,一边是至亲一边是至,她绝不希望他们打起来。 姜骥说的话倒是和金童的如出一辙,“外头的事你不必cāo)心,我们会料理妥当的,你就呆在家里理一下家事,你不是老抱怨家事繁琐么?家事你都没理清楚,还能管外头的事呀。” 他语气温和宠溺,才不至让婧儿难受,但就是因为他们都瞒着她各自打算盘,她才紧张,她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哥哥和姜家已经过了许多招了。 姜骥让她放宽心,姜家退一退也好,他不是贪恋权势之人,又只有姜定南一个儿子,若是上了战场有个万一,他们家香火都要断了,在京里荣养着也好,他年轻时拼过几年,如今只想过安稳温馨的子,就是定南年轻血无处喷洒,整里不得劲儿,其实说到底他们和皇室没有大矛盾,他们家又没有不臣之心,金童也不是昏君,只是帝王见不得军权集于一家,要分散些罢了,这种事代代都有,哪个皇帝登基不要调整军权的,他们家也历经几代了,不至于经不起这点儿风浪,如今沉潜一番,养精蓄锐,后还能再浮起来的。 婧儿听了姜骥一番说辞后心安了不少,若是这样就好了,哥哥削些军权能安心,姜家也不贪权,这才是英主贤臣的典范吧。 在朝中众人翘首以待下,赵家家眷终于在腊月十八那进京了,赵家从军的儿郎还未回来,他们是赶回来述职的,早回早走,不能在京里多呆,这是以往惯例,赵将军每年腊月都会带着兄弟子侄回京述职,但因为京中没有家眷亲戚,述完了职务就走,连过年都在路上,金童登基以后,待赵家恩典颇多,前几年都挽留他们在京里过年,他们说是在京里冷冷清清的,多年没回来,以前的亲戚朋友都没了往来,留在京里过年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早回家,走得快还能和家人过个元宵。这次金童指名要让赵和宁进京来选秀,原本也不是非纳她不可,只是借个由头召赵家回京,如今可算回来了,后有大用呢。 赵家儿郎晚了几进京,腊月二十三那才到的,到了连回家喝口茶都不曾,便去了御书房给皇帝请安述职,前几年金童只见过赵将军和他的两个弟弟以及长子,这会举家回家,带来面圣的人也多了些,都是些锐气少年郎,金甲寒光气势凛冽,金童连声道好,说我大周有此等将帅之家,何愁外敌侵袭。 第四百六十八章 赵家旧怨今消散 君主提携重回京 赵家进京,除夕夜的宫宴成了皇帝为他们设的接风宴,皇帝感慨赵家劳苦功高不慕荣华,如今要为他们加恩,恢复了赵停戈正一品镇国大将军的职位。org 镇国大将军相当于前朝的太尉一职,是军中最高统帅,这个职位曾经是赵家上任家主赵擎的,后来赵家因为和皇室的一些私怨,老先帝撸了赵擎的大将军之衔,让赵擎带着家眷去了北疆最苦寒的桐城驻守,一守就是几十年,老将军到死也没等到君主调他回京的调令,如今赵家可算回京了,还拿回了祖上的爵位。 不知还算不算爵位,镇国大将军本是个军职,但太祖开朝时追随他打江山的兄弟劳苦功高,封了四公六候,四公之中以镇国公府姜家为至尊,而赵家太爷却是功劳不逊色于姜家太爷的,太祖皇帝谁也不愿委屈了,便一个封了镇国公,一个封了镇国大将军,意为二者平齐,一齐守护大周江山。 赵家的镇国大将军之衔也是能世袭三代的,但爵位传至第二代时,也就是到了赵擎手里,当时赵擎的长子赵停金尚了老先帝的女儿安懿公主,原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夫妻俩也过了几年举案齐眉的子,奈何公主子不好,一直不曾怀胎,赵家不曾给过她压力,但她自个儿急,四处求医问药终于怀上了一胎,却在胎儿七月时得知丈夫养了外室,外室带着三岁大的儿子找上门来,那孩子眉眼酷似赵停金,任谁看了也不会怀疑他们的父子关系,公主惊痛之中动了胎气,早产被送进了产房,她本便子不好,孩子又是吃药怀上的,胎象不太稳,怀胎以来多是卧休养,这一受惊早产怎么扛得住,大人孩子都没保住。 老先帝得知女和外孙皆殒命,大怒之下缢死了那外室母子,赵停金害死了公主,老先帝也不放过他,赵擎虽恼儿子不争气,但那是他亲儿子,哪能不管,而且赵停金并非有意如此,怕是遭了人算计,那女子不是什么外室,是几年前赵停金与好友出门喝酒眠花宿柳了,未成家的年轻公子,有些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了,事后处理了不留尾巴便是,赵停金亏就亏在这儿,事后没处理干净,那女子也是个心机深的,竟偷偷怀了孩子藏起来,偏偏在公主即将临盆时带着孩子找上门来,由不得他们怀疑是背后有人指使布局。 赵家说的有理,但他们找不出幕后之人,便是有幕后之人,难道不是赵停金先犯了错才会让人家做文章?公主母子已经死了,只是死了对外室母子怎么够,那对母子的jiàn)命怎么和公主母子比,赵家一定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赵擎不忍长子偿命,自请携家眷放逐边城,驻守大周边城,齐家抵御外敌,护佑大周国民,老先帝准了,将镇国大将军改成了镇边大将军,还是让他们家世袭,毕竟是开国元勋,他不能薄待了,女儿死的冤枉,他作为父亲不能报仇,但也不能安心看着杀女仇人在眼前蹦哒。 后来赵停金死在了战场上,老先帝听闻后唏嘘一场,想把赵家召回京城来,但那时他子已经不行了,几个儿子夺嫡惨烈,最后先帝胜出,安懿公主正是先帝胞妹,先帝登基之后老太后坚决不许赵家回来,老先帝或许会思量赵家劳苦功高,但老太后不会,她只知道赵家害死了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才二十二岁便殒命了,这些债找谁偿?先帝是个孝子,便没提过赵家,后来老太后甍逝了,姜家接连平定陈梁之战,军功卓著,老国公有了战神之称,而赵擎过世后由次子赵停戈接任镇边大将军之职,将北疆守的牢牢的,但除了边城的百姓,已经没有人记得赵家了,提到军中信仰,人人都只知道姜家。 先帝晚期时便不止一次动过提赵家回京的心思,但姜家势大,已然有了把持军中的趋势,先帝老了有些力不从心,继承人的事又没定下来,他便这么耗着了,将难题都留给了金童。 若非金童登基后姜家也换了姜骥当家,姜骥看重姑舅关系,甘愿激流勇退,接受皇帝分军权给赵家,他想提赵家回京还没这么简单,京中当年就有传言,赵停金那事儿就是姜家背后cāo)控的,赵家走了对谁最好? 后来也果然应了这话,赵家离开京城后姜家发展势头迅猛,将其他勋贵之家衬成废物一般,几代君主都倚重姜家,还有谁记得曾经有一个赵家。 这回皇帝轻而易举便把赵家调回来了,若非姜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哪有这么轻易,论行军打仗赵家不逊色于姜家,但论权谋心术赵家比姜家可差远了,所以赵家只是将帅世家,而姜家却是大周第一勋贵。 金童也明白姜家在退,所以他也没着手打压姜家,姜骥还是军畿大营的统帅,姜骏在燕城已然混成了一把手,姜家还是第一勋贵,他若有意打压,姜家哪能如此快活,只是压制了姜定南罢了,谁让这小子不讨喜,当年对着他和婧儿叫嚣,他如今非得挫挫他的锐气,除非姜骥退下来,否则姜定南别想出头。 除夕宫宴上成了赵家的主场,皇帝与赵将军推杯换盏堪称明主贤臣之典范,对赵家儿郎青眼有加不吝夸赞,皇后也对赵家女眷关照颇多,其他人全是陪衬,坐着各吃各的便是。 朝阳和几个表姐妹坐在一起,又看到了那英姿飒爽的姐姐,只是这位姐姐今作了京中闺秀的打扮,她看着不大顺眼,但不妨碍她途中踱过去拉拉交,问姐姐还记得她吗?就是那在围场想拜师的那个。 赵和宁自然记得她,是个精怪的丫头,问她何事,她思来想去,没好再说拜师的事,这位姐姐快嫁人了,她和人家不大熟,不好意思问她嫁给谁,哪嫁,便发挥了她交际小能手的本领,和人家东拉西扯的,说原来你们是赵家的呀,我是姜家的,咱们两家还是世交呢,你们初回京城想必不大熟悉,得空我带你们出去逛逛,我对京城可熟了。 而后便侃侃而谈京城哪条街的吃食最好,哪条街最适合女子购物花销,哪处地方适合踏青游玩,若真是外地人来京游玩,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向导。 第四百六十九章 帝后隆恩予赵家 一家老小齐受用 赵和宁笑着听她说,偶尔附和几句,姜家?世交么?祖上好像是有些分,到他们这辈,都多少年没联系了,这丫头不知是家里派过来探口风的,还是真不知两家恩怨,听人家说一句世交就当真了。 朝阳说了半,赵和宁的母亲嫂子原本坐在她边,也被这边动静吸引了过来,问这是谁家姑娘,和宁怎么还和这么小的姑娘交朋友了。 赵和宁摊手表示无奈,她不善交际,怎么可能和这么小的姑娘处上,是这丫头自己靠过来的。 朝阳听得赵家夫人问她,便立刻介绍了自己:“我是姜家的朝阳,就是镇国公和天恩郡主的女儿,上头坐的那个是我舅舅,我那偶然得见赵姐姐围场英姿,极其仰慕,想结识一番,这不就厚着脸皮蹭过来了嘛!” 赵家夫人笑着夸她伶俐,又自谦道她们赵家女儿在边城养的太糙,比不得翁主风采卓然,能和翁主结交是和宁的福气。 赵和宁道:“我可不和小孩儿玩,喏,我有几个侄子侄女与你年纪相仿,你同他们玩吧,而且啊,你叫错辈分了,我是你姑姑辈的,他们才是和你同辈的小孩儿。” 朝阳恍然大悟,便改口叫赵姑姑了,又和边上好奇打量她的几个小孩子打个招呼,让人给她搬张椅子过来,她就坐这儿了。 朝阳就是这么自来熟的子,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宫里熟,宫宴和自家的家宴一边,赵家是客她是主,她想坐哪儿招待客人不成? 皇后也看到了这边,夸朝阳都会帮舅母招待客人了,又为她们拉了几句交:“我这个外甥女最是随和开朗的子,和谁都处的来,又最骑功夫,赵家的小辈们想必都是其中翘楚,倒是能玩到一处去,朝阳,你可要尽尽地主之谊,后得空带着他们在京里逛逛。” 朝阳拍脯大包大揽:“这是自然,后我有什么活动都喊上他们,保管让他们很快就融入我们的圈子了。” 说到这个圈子的事,皇后又问了赵家孩子们的学业问题,不知在桐城时是如何学习的,如今来了京里可有章程么? 赵夫人道:“在桐城便是和一般人家的孩子一同在私塾上学,到了年纪便去书院,或是去军中历练,敝家犬子都不文书,在私塾里读了几年书便进军营了,女儿则回家混玩着,是以都粗枝大叶的,失了礼数还望陛下和娘娘多担待。” 皇后心疼道:“桐城环境恶劣,孩子们的学业问题是个难处,如今回了京里好书院不少,皆是文武兼修的。” 赵夫人便请皇后给她推荐几家,皇后也不自谦道:“我觉着宫里的学堂便很不错,男孩儿在上书房读书,女孩儿在公主所,贵府适龄的这几个孩子都可以送进来,不敢说教导成材,好歹不会让孩子长歪了。” 赵夫人自谦道:“敝家小子丫头都顽劣粗野,怕与下们一道读书跟不上进度,还扰了他们上进,不敢叫他们来打搅。” 朝阳又乱插话:“夫人不必担心,我也顽劣粗野,您家里的孩子送进来,正好与我志同道合。” 皇后笑道:“正是如此,孩子们有个伴,一起读书也有意思。” 皇后盛难却,隔了一道屏风的皇帝也问赵将军意下如何,能如何,只能应下了,在外人看来这是何等的荣宠,别家能进一个就不错了,赵家这么多孩子都能进去。 新年里赵家便成了京中炙手可的勋贵,上门拜年者快将门槛踏破了,人家来拜年了他们也要拜回去,都是小辈走动,长辈留在家里招待客人,朝阳也跟着哥哥们去走了一趟,毕竟外人说来他们两家还是世交呢。 新年过后朝阳她们学堂里便多了两个同窗,是赵家的赵馨如和赵馨怡姐妹俩,大的九岁小的七岁,听名字是两个婉约小淑女,实则和朝阳一样,是能上房揭瓦的皮孩子,这下好了,原本学堂里只朝阳一人胡闹,其他人都循规蹈矩的,朝阳一人也掀不起多大风浪来,这下有了两个臭味相投的还不翻天,让先生头疼不已,皇后天天收到她们的诉状,别人家的孩子她不好管,只能叫她们的家长进宫来和先生面谈了,从此这三人便成了难姐难妹,捣蛋还不能让先生抓到把柄,也是难呐。 上书房也去了赵家两个小子,也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太小了跟不上进度,再大些他们就要去军中历练了,去了上书房和同窗处的也不错,除了烨哥儿皮实些,其他人都温和有礼,也不会打架闹事,倒是比女学这边还平静些。 不仅这些小辈进宫了,赵和宁年后也进了宫,没走选秀流程,皇帝下了圣旨去赵家,封赵和宁为一品素宁夫人,宫里还办了迎新宴迎接她,比那些正努力备战的秀女不知幸运多少。 后宫原是没有夫人这一位分的,皇后之下是皇贵妃贵妃四正妃八庶妃,但金童觉着依赵和宁的子,恐怕不会喜欢头上顶着一个妃字,封夫人好听些吧,但再怎么好听,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妃妾的本质。 范贵妃没想到赵家如此受重用,旁敲侧击问陛下赵和宁到底是何品衔,金童道:“与你一样,是从一品,你放心,除皇后外我不会让任何人压在你头上。” 范贵妃笑得欣慰,感激皇帝为她着想,心下却不敢放松分毫,赵和宁一进宫便与她平齐,人家还有个封号呢,按着宫里的规矩,同级嫔妃有封号者比无封号者贵上半分,不过她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有个女儿,皇后总不会让个新人来压她。可是宫妃怀孕生子后都能晋级,赵和宁后若是生下儿子,可不就要爬到她头上来了?随后又想到届时该轮到皇后坐不住了,她只有一个女儿,有什么好争的,只是争皇上的宠罢了,皇后和赵和宁才是真正的利益之争呢。 范贵妃毕竟也在后宅打磨了这么多年,原本再怎么单纯也该练出些心智来了,她告诉自己要沉住气,赵和宁只是凭家族势力进来的,和皇后才是敌人,她是皇上心中所,赵和宁那个样子,皇上怎么可能喜欢,不与她争宠便不是敌人。 第四百七十章 佳人入宫伴君侧 不爱红装爱武装 三月的风吹暖了护城河的水,吹软了河畔的烟柳,也吹红了御花园盛放的百花,但百花再艳也不及今年大选的秀女艳婀娜,个个俏丽若三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让宫里这些老人看了无不揽镜自照伤芳华易逝。 金童作为这些佳人的最后获得者,心自然是非常美妙的,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谁不喜欢,他也无需向谁交代什么,纳就纳了,这是他作为帝王的权利。 如今的他已经心安理得享受这些艳福了,他大概忘了,初娶妻时与妻子举案齐眉,因为和表妹私通款曲还煎熬了不少时,想纳妾也是小心翼翼地和王妃商量,又答应过表妹心里只她一人,还答应过某人要与她厮守,大概他做承诺就和放一般,皇后也好范贵妃也好,被他耍过几回就不当回事了,也就那个愚蠢的女子真信了他的花言巧语,最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如今他还是会和后妃说甜言蜜语,但那些老人哪个会当真,他说,她们也愿意附和,听过就算了,那些初入宫的新人恐怕要陷进去为所谓的圣宠厮杀争斗了。 皇帝这回选了十五个秀女入宫,按出以及皇帝眼缘许以不同位分,但都是些贵人才人美人之类的低等位分,想爬起来还有的熬呢。 这些新人进宫后,宫里便眼可见地闹起来,又是光潋滟的子,御花园里每扑蝶放风筝的美人扎堆,看着花团锦簇的,确实比前几年冷冷清清的瞧着舒服些,但她们再怎么俏可,皇帝也未见对谁多施青眼,反而最那冷酷高傲的素宁夫人,这两天气不错,还撂下政务带着素宁夫人去西山围场狩猎了,只因素宁夫人说过一句她来京里这样久便没尽兴骑过了,哪哪儿都是人,没个清净,皇帝便封了西山围场,不许外人进来,带着素宁夫人在里头驰骋。 他若是对范贵妃予以如此隆恩,只怕御史第一个要唾沫横飞开喷了,这是什么红颜祸水,陛下怎能因女色耽误朝政,但换成了素宁夫人就没人有异议了,她长着一副女巾帼模样,朝臣宁愿相信是他们的君主自个儿贪玩想出去放风,拉上素宁夫人作陪。 赵和宁这也确实玩的尽兴,她就喜欢在荒无人烟处纵马疾驰,而不是参与那些沽名钓誉的比赛,她谢过皇帝,虽然她会被困在京里都怪他,但进宫之后皇帝对她算不错了,她着男装也随她,不想每向皇后请安也随她,想出宫游玩也抽空陪同,瞧着倒是昏君妖妃的模样呢,但他怎么看也不是昏君,她怎么看也不像妖妃,众人都只觉得他是看在她后的势力才多加青睐吧。 金童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礼,你与后妃不同,你在我这儿有许多赦令。” 赵和宁道:“陛下这话可容易叫人生出不该生的心思来,还是不要随意与人许诺的好,说的多了,听的人当真了,届时在后宫搅风搅雨的,可让陛下和皇后娘娘头疼了。” 金童笑了,“素素怎的如此懂事,叫我如何不疼你。” 赵和宁白了他一眼:“陛下要疼的人可太多了,贤良淑德的发妻要不要疼?柔貌美的表妹要不要疼?青梅竹马的公主要不要疼?我这棘手的铿锵玫瑰可别扎着你了。” 金童偏偏就喜她傲冷冽的模样,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她若沦为后宫那些俗女子,他还遗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与她形似的女子,若只是皮囊相似,有什么意思,最难得是子也相似,总算弥补了他心中某些缺憾。 赵和宁极其不适宫里的子,但帝后都对她诸多宽容,她也不是惹麻烦的人,陛下若得空就带她出去转转,若不得空她便在自个儿屋里写写画画打发时,确实这么闷着是很难受的,但她没有办法,父亲希望她入宫,为了家族荣誉,她只得来了。 如今赵家的子弟分布到了各个军营中,桐城他们守了几十年,如今换了批血液,赵将军入驻天津水师,赵将军的长子,也就是赵和宁的长兄则做了卫军副统领,其余的儿郎也各有归属,桐城皇帝安排了姜骏过去接任守将,但赵家根基在那处,姜骏过去要站住脚也得费些心思,这是为君者排兵布将的手段,哪一家都不能在一片地方久驻,像赵家在桐城一守几十年,桐城百姓哪还知道有皇帝,赵家就是他们的信仰,而姜家则是百姓口中的战神之家,在中原地区民心所向,为君者不会希望有人气比他还旺的臣子。 赵家回来了,各个军营都填了人进去,军中再也不是姜家的一言堂,赵家的小辈遍地开花,而姜家只有姜骥两兄弟撑着,下一辈的姜定南在军畿大营里碌碌无为,原本一个血沸腾的大好青年,如今愣是被磨得郁气满腔意志消沉,婧儿都不敢和它一桌吃饭了,有些心虚,毕竟是拜她哥哥所赐。 姜骥没给她压力,只是常疏导儿子的心,让他沉住气,早早从军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在军畿大营沉潜几年,若有真本事,总有你大放异彩的气候,皇帝不是昏君,不会让你一直闲置的。 姜骥极力给皇帝开脱,但在姜定南看来,皇帝就是个昏君,为了当年一点私怨来搓磨他,这样的君主他也不屑效劳,回屋收拾了几件衣裳和两包碎银子,先存放到狐朋狗友家中,他翌藏了大把银票在上,户籍也藏着,带上宝剑跨上宝马,与往常一般去军畿大营上职,半路上拐去了狐朋狗友家中,将包袱拿走,轻装简骑出城去了,他要去闯dàng)江湖,从小学武至今十几载,不能征战沙场抵御外敌,他便要路见不平行侠仗义,大周少了位将军,但多了位侠客,于他来说这是另一种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 年轻气盛的贵族公子带着一腔血上路了,去寻他在话本中看到的江湖,便是那一个茶寮里坐着一群江湖人,点一壶烧酒几斤牛一碟花生米,大刀扣在桌上,与人说道近江湖中发生了何事,他一袭白衣独坐一桌慢酌,听这些江湖客说江湖事,喝完了慷慨起,去往众人口中的多事之地铲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