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剑君》 第一章 泉国 盘古开天亦辟地,鸿蒙分化清浊辩。 先有鸿钧后有天,神魔更在仙佛前。 开天辟地无数载,神魔林立,仙佛齐出,曾是完整一块的洪荒大地,也在一次次神魔动荡,天翻地覆中,遭受了极大地破坏,一分为四,飘荡在茫茫不知其广,深邃不知其深的大海之上,化作东南西北四方,号为四大部洲。 东者,东胜神洲;西面,西牛贺洲;南方,南瞻部洲;北域,北俱芦洲。 此四大部洲上,各有生灵繁衍生息,彼此隔海相望,每一块大洲几乎都能做到自给自足。加之,大海无常,谁也不知,大海何时会掀起似要毁天灭地,裹挟排山倒海之势的巨浪,轻易摧毁坚固的船只。 以至于,若非传说中,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仙佛,普通的凡人,即便明知大海的另外一端,有其他大陆的存在,也万万不敢贸然出海。 唯有一部分临近海域的百姓,才会搭建舢板,出海捕鱼,维持着那微薄的生计。 故事的开始,便在这四大部洲之首的东胜神洲! 东胜神洲纵横二十万里,形如半月。 东胜神洲贲临东海,又间隔一段距离的地域上,有一个国家,名为泉国。 这一日,红日喷雾,挥洒在湛蓝且一尘不染的穹苍上,温和的光线,将整个泉国国都自沉睡中唤醒。 泉国国都,南北纵横近百里,占地上万亩,城池中一座座建筑,参差错落。 高达十二丈的城墙,曾经坚固的青砖,在风霜雨雪的洗礼下,已变成灰黑色。 远远观之,这座城池,就像一头趴伏在地面的猛虎,纵然勉力保持,仍透出几分中气不足。 咯吱吱! 清晨到来,数十名身穿明光甲,头戴八角冲天冠的兵卒,在城门甬道中,合力开启城门。 厚达一尺的城门,在这些肌肤黝黑,眼神凶戾的兵卒,齐心协力之下,发出一阵刺耳声响,缓缓开启。 城门之外,却没有竖起的吊桥,连通那几乎每一座城池都应该有的护城河。 护城河? 修筑城池时,为了防止被敌人偷袭,轻松摸到城墙下,几乎都会开挖一条护城河,充当城池的第一道防线。 有些时候,为了攻陷一座城池,填平护城河,每每要付出无数生命作为代价。 乃至,战事激烈的情况下,护城河干脆是用他人的尸体填平的。 可,泉国却是例外。 自长空俯视而下,纵横数千里的泉国国土,就像一个精致的沙盘,遍布山川地理。 巍峨的山岳,浩茫无涯的荒原,高低起伏的丘陵,井然有序的城池,一切仿佛都非常正常。 乍看上去,似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仔细观之,即便高高在上的仙神,都会悚然惊觉。 放眼泉国数千里,居然连一条河流都没有,整个泉国上下,唯有一口口开凿出的水泉,翻滚涌动,波光粼粼,滋润着临近的村落抑或城池。 泉国之名,正是因此而来。 “都快点。” “别磨蹭,赶紧进去。” “说你呢?别乱挤。” ………… 城门打开,等候在城外,身穿麻衣,着紧袖长袍、上襦下裙的平民男女,错乱的向城门行去。 开启城门的几十名兵丁,手持白蜡杆雪花枪头的红缨枪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城门两侧,组织一众百姓,陆续进入城池。 中途,一名尖嘴猴腮,穿着一件粗布短衫,凌乱枯黄的头发以木簪竖起的汉子,看到自己前面走的是一名背影窈窕的少女,不怀好意的一笑,分明是一只看到了小鸡仔的黄鼠狼,自觉隐秘的伸出一只遍布污垢的手掌。 啪! 黑手距离那挺翘越来越近,汉子干裂的嘴唇开启,一根灰黑色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怎料,一条修长的棍子出现,以汉子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的速度,狠狠砸在他的那一只黑手上。 咔嚓! 手臂被狠狠打了一下,汉子初始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本能般的双目凸起,瞳孔紧缩。 布着一条条褶皱的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迅速涌出。直到骨骼碎裂发出的声音响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痛苦,方涌上这名汉子的心头。 “啊!” 一声凄厉至极,不似人声的惨叫自这名汉子口中发出,汉子那猥琐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另外一只手捂着自己断折的臂骨,惨叫不止。 “我的手,我的手啊!” “他这是怎么了?” “还用问,一定是手脚不甘心。” “你没事吧?” ………… 发生在汉子身上的变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无数行人驻足,都将目光投射在此人身上。 一部分头发花白,脸上遍布褶皱,那是岁月流逝产生的痕迹的老人,马上猜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差点被这名汉子揩油的少女,主动转过头来。 “啊!” 汉子这才看清自己想要占便宜的少女的真容,光看少女的背影,着实令人想入非非,但看到她的前面,因疼痛而遍布冷汗的汉子,吓得整个人摔在地上。 只见她,一张脸庞如脸盆,皮肤更黑黝黝的,一双眼睛本来就小,搭配在这张脸上,更像两颗黑豆。 尤其,她那香肠嘴嘟起,更连黑豆都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 “鬼啊!”汉子再也顾不上哭爹喊娘了,被打断一条胳膊的男子,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自地上窜起,转身冲入人群,迅疾消失不见。 “大哥,大哥,你跑什么?”少女眼见汉子逃走,圆乎乎的脸庞上,涌起遗憾,连声叫嚷。 因看到这名女子的真容,四周的行人都被吓得不轻,往日川流不息的城门口,陷入难言静谧。 如此一来,少女的声音,顺势传入所有人耳中,那破锣般的嗓音,听在耳中,着实令人起了无数鸡皮疙瘩。 “呕!”一声干呕响起,一名面容端正的士兵,以手中红缨枪拄地,口中发出一阵干呕。 在他的那一支白蜡杆红缨枪上,残留着淡淡血迹。不问可知,刚刚的那一下,出自何人之手。 第二章 初闻定安侯 “这位兵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那名少女看向士兵,她本来就长得够难看了,露出一副花痴般的神态,变得更加难看。 扭动腰肢,向正干呕的士兵走去。 士兵恶心的不轻,一把扬起红缨枪,战场上无所畏惧的战士,在这名少女面前,如遇到天敌了般。 “你给我站住,再往前走一步,当心我杀了你!” 面对雪亮的枪锋,少女幽怨的顿住脚步,一双眼睛犹自舍不得从她的兵哥哥身上挪开。 被少女目光扫过,士兵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像被人用猪肉抚摸般,一阵恶寒。 “兵哥哥救了小女子,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少女站在士兵的一丈之外,似模似样的对这名士兵福了福。 这名士兵与少女纠缠之际,周遭的行人趁此良机,陆续穿过城门甬道。 许多人临走,还对这个可怜的士兵,投去同情目光。 “呵呵呵。” 亲眼见到,自家同伴被一个毫无自知之明的女人缠住,其他兵卒,先是同情,继而就化为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 低沉的笑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城门左近,首当其冲的那名士兵,恨不得舞动长枪,将所有人都干掉。 “滚!”终于,这名士兵再也忍不住了,无尽窘迫,化为一声怒吼。 滚滚音波激荡,传入旁人耳中,许多猝不及防之辈,双脚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嘭! 首当其冲的少女,承受了这名士兵的音波,双足一软,摔倒在地,呈现****之象。 士兵抖动手中红缨枪,对少女喝道,“再不滚,我就杀了你,大不了赔上一条命!” 森寒至极,令人如坠冰窖的杀气释出,配上他那越发冰冷的眼神,随便什么人都看得出,他并没有开玩笑。 四周的同伴见状,急忙止住了笑声,不敢继续触怒他了。 额? 那名少女本来还有心说什么,却因承受了‘兵哥哥’的杀气,就像一头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即,幽怨的凝视了‘兵哥哥’一眼,仿佛要将他永远的烙印在自己的心头,方转身离开。 呼! 总算送走了一头活罗刹,倒霉的‘兵哥哥’长舒一口气,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啪! 一只手掌重重拍在这个士兵的肩膀上,携带而来的力量,震得他肩膀酸痛。 “小杨,送上门来的桃花运,你居然也舍得往外推?”伴着这一巴掌,一把稳重又带着几分调侃的声音,传入名为小杨的士兵耳中。 不想活了吗? 熟悉的声音入耳,小杨第一时间以为,是身边的同伴在取笑自己,怒火中烧的扭头看去。 岂料,落入目中的人,胡子拉碴,同样的明光甲,八角冲天冠,腰间配着一柄钢刀。 “队长。”看清来人,小杨冲天怒火像被一盆冰水浇下,抱拳施礼,苦笑一声,“那哪是桃花运,分明就是桃花劫!” “呵呵呵。” “哈哈哈。” “桃花劫?说的太对了。” ………… 一众大头兵听到当事人自己的评价,皆忍耐不住,哄笑不止。 听着一帮兄弟的笑声,小杨一张古铜脸庞迅速涨红,感觉自己都快没脸见人了。 “好了,都不要说了。”队长看在眼里,心知已逼近小杨的底线,举起一双遍布因常年舞刀弄剑所产生的老茧的双手,向下压了压,喝止道。 得到队长的命令,众人急忙止住笑声,各自站好。 “小杨,你的功夫进步很快。”队长语重心长道,“不愧是曾做过定安侯身边亲兵的人。” 定安侯? 此三字入耳,叫做小杨的士兵猛然抬头,面上神态不复窘迫,而是换为狂热,毋庸置疑,他将队长口中的定安侯视为自己的信仰。 “那是自然,定安侯只是指点了我几句,就让我受益匪浅了!” ……………… 王都城内。 时间推移,骄阳越升越高,秋日的太阳,褪去盛夏的燥热沉闷,挥洒在天地间,分外暖和。 熙熙攘攘的人群,遍布王都大街小巷,低矮的民居,华丽的豪宅,乃至高耸的王宫,整齐有序。 泉国王宫,位于王都最繁华的地段,王宫前,存在长达百丈,以雪白汉白玉铺盖,小心雕琢而成的广场。 神情彪悍,杀气腾腾的士卒,把守在王宫四周,不允许任何陌生人靠近。 间或,一名名身穿锦绣华服的男子,迎着来到王宫上空的骄阳的光线,陆续进入王宫。 防守王宫的禁卫军,看到这些人的到来,迎了上去,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自每一名年轻人身上流露。 进入鲜红宫墙一角的众人,陆续更换了一身甲胄,打扮的英气勃勃,随后熟络的行走在金龙蟠指、碧瓦雕檐的宫中。 这些人,都是泉国的王公子弟。 或是祖上为泉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得与国同休,或是父辈乃朝中显贵,得以入宫伴驾。 虽然进入王宫,是一个貌似不起眼的侍卫,但即便王子公主之流,也不敢贸然得罪,而是适当交好。 否则,稍有不慎,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咦?”侍卫处内,除了这些陆续前来当值的年轻人之外,尚有两名身穿浅粉色宫裙,落落大方的宫娥。 其中一名个头高一点,面容娇媚的宫女,见侍卫处迟迟没有走出那一道身影,发出一声低吟。 “杜鹃姐姐,怎么了?”另外一名身材娇小,甜美可爱的少女捕捉到杜鹃的神态,不解的问道。 叫做杜鹃的宫女,已主动推开侍卫处连接王宫内部的门户,主动走了进去,环视四周,不见自己要找之人,唯独在打开的柜子里,发现了他与另外一人的衣甲。 “易鸿宇易公子呢?”杜鹃茫然道。 “谁知道他又干什么去了。”同伴皱眉道,“不光是他,连一贯与他形影不离的方烈也不见踪影。” 话说一半,这人揣测道,“该不会,他和方烈昨晚宿在哪一处青楼酒坊了吧?” 这名宫女脸上泛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等见到紫玉公主,我一定要告诉公主殿下。” “别做梦了!”杜鹃毫不客气的击碎了同伴的幻想,“第一,易公子从来都不迟到,昨日他与方烈沐休,今日来迟一点很正常;第二,易鸿宇的脾气众所周知,让他宿在青楼酒坊,比杀了他都难。” “也是。”小宫女心知杜鹃所言不差,幽幽道。 “来了。”眼看当值的时辰快要过去了,杜鹃下意识的向宫外看了一眼,正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语气复杂道。 谁来了? 第三章 当值 红艳艳的骄阳,悬挂在东方天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绯红色的光线,彻底驱散了夜间残留的雾气。 一名身穿长袖青衣,面容英挺,身材消瘦的少年,慢条斯理的行走在汉白玉广场上。 脚步所及,轻快声响发出,肌肤白里透红,鼻子英挺,乌黑柔顺的长发,以一顶黑铁发冠竖起。 观其形貌,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十七岁,仔细观摩,面上胎毛细密。 腰间,悬挂着一柄连鞘长剑,尽管尚未出鞘,却已令他走过的地方,旁人不由汗毛竖起。 青衣少年身旁,伴着一名身穿褚红长袍,神采飞扬,年纪相仿的男子。 看似二人并肩而行,但仔细观摩,就会发现,红衣少年要比身旁的同伴落后半步。 “站住,出示令牌。”当这两名青年来到宫门前侍卫处时,几名士兵迎了上来。 青衣男子在怀中摸索了一把,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火焰造型的令牌,对周遭示意。 他身旁的红衣男子,也如法炮制的取出自己的令牌,嘴上更略带不满的说道:“都来这么多次了,用不着如此计较吧。” “方公子。”检查过他们手里的令牌,确定无误后,为首的一名偏将严肃的脸颊稍缓,“这是规矩,不可违背。” “方烈,”青衣少年收好令牌,侧头对红衣少年道,“礼不可废!” 青衣少年面容冷峻,声音也是一般无二的冷漠,听在耳中,恍若利剑鸣动。 “知道了,易兄。”面对青衣少年,叫做方烈的年轻人油然露出一丝敬畏,应承道。 哗啦! 围上来的兵将尽数散开,为这两名贵公子让开道路,青衣少年与方烈顺着他们让开的道路,踏步向侍卫处走去。 “头儿。”待二人远去,一名刚被调来的小侍卫对自己的伍长询问起来,“这两人是谁?” “穿红衣的是平南侯世子方烈,着青衣的则是定安侯世子易鸿宇!” 平南侯,定安侯! 都是祖上以军伍起家的名将,这两位的世子,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 “他就是定安侯的世子?”小侍卫望着易鸿宇远去的背影,眼神悠悠,思及昨夜无意听到的传言,眸光闪烁。 昨夜,繁星满天,星月交辉,轻盈如纱的星月光辉挥洒在王宫花园内。 一株株奇花异草在夜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晃动的阴影,令于花园内巡逻的士兵一阵毛骨悚然。 当一行人路过一处假山时,行走在最后的小侍卫,突而听到一处怪石嶙峋的假山背后,响起窃窃私语。 “你可算是来了。”最先开口的,是一把阴阳怪气的声音,一听就知,出自宦官之口。 “没办法,”紧随其后响起的,变成一把温润却不失刻薄的女音,“那位紫玉公主殿下,念叨着自己的鸿哥哥怎么不来看自己,折腾的我们都跟着受累。” “鸿哥哥?你是说,定安侯世子易鸿宇?” “不然呢,除了他之外,还有哪个人的名字里带着一个鸿字,还能让紫玉公主这么念念不忘。” ………… 一个宦官,还有一个宫女,尽管小侍卫来到宫中的时间并不长,可也知道宫中的污糟事,无心去管。 至于后面,他们都说了一些什么,已经走远的他,根本没听到。只是,定安侯世子易鸿宇这七个字,被他记在了心底。 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真人了! ………… 侍卫处。 易鸿宇与方烈步入此地时,旁人都已经离开了,一座上下两层的柜子敞开。 下面一层内盛放的甲胄头盔都已被取走,上面那一层,还摆放着两件甲胄。 甲乃锁子连环银叶甲,冠乃闹龙盔,价值不菲。 甲胄前,放着标注身份的木牌,其上以繁琐的小篆书写出二人的姓名。 “人都走了?”方烈环视不大的侍卫处,皱眉道。 易鸿宇单薄的嘴唇轻抿,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换衣。” 说完,一把取下腰间佩戴的宝剑,拿起自己的甲胄,更换起来,方烈见状,如法炮制。 啪! 换好甲胄后,易鸿宇拿起自己放置一旁的佩剑,重新悬挂在腰间。 一前一后,剑离开他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个弹指,当他换好当值所用的甲胄,方烈不过勉强穿好。 易鸿宇莹润的手掌抚摸自己佩剑的剑鞘,目中光泽深邃明亮,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渊。 “易兄,我们走吧。”方烈将一顶闹龙盔戴在头上,对易鸿宇招呼道。 易鸿宇年纪不大,却无半点少年人应有的朝气,而是像一个深沉的老者,微微点头就算答应了。 方烈深知他的脾气,对此毫不介意,二人并肩向外走去,穿过狭窄的耳门,来到王宫内部。 刷拉! 穿过建在王宫宫墙上的侍卫处,正式来到王宫内,探目观之,一片雄伟的建筑群出现在易鸿宇面前。 王宫绿树红墙,一块块瓦片于阳光照耀下,金光灿灿,耀眼夺目。座座宫殿,更是壮丽宏伟,金碧辉煌。 纵然不是第一次来到宫中,易鸿宇还是不免受到震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澎湃心神。 踏!踏!踏! 易鸿宇与方烈,以侍卫的身份,行走在巍峨磅礴的王宫内,入目所见,这座泉国王宫,玉楼金殿,画栋朱帘,一道道走廊雕栏玉砌,栽种在宫中的花草更是姹紫嫣红,纵然身处秋日,仍有勤快的宫娥宦官,以温热的温泉之水,浇灌花草,延长花草的花期。 于外界,易鸿宇与方烈,是没几个人敢招惹的勋贵子弟,可在这藏龙卧虎,深不可测的王宫内,类似他们这样的侍卫,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一路行来,遇到的贵人,都要参拜行礼。 渐渐地,二人来到位于王宫深处的后宫。 ……………… 身穿淡粉色宫裙,面容娇媚的宫女,亲眼看到易鸿宇入宫后,小跑着来到后宫中,一处碧瓦朱檐,富丽堂皇的寝宫内。 宫殿前方的大门之上,悬挂着一面红漆金底的匾额——紫云宫,三字透体而出,分外耀眼。 叮咚!叮咚!叮咚! 紫云宫中,无处不在的轻纱遮掩下,一名紫衣佳人藏身纱帐中,光滑如玉,毫无瑕疵的玉指,轻轻拨动以蚕丝制成的琴弦,发出如泉水鸣动的声响。 悦耳琴音奏起,一道道音符连贯在一起,化为一曲动听的旋律,回荡在宫中,叙说出淡淡娇羞,浅浅相思。 第四章 十六载 “公主殿下,我……我回来了。”名叫杜鹃的宫娥在萦绕绕梁琴音的殿中奔跑,带起缕缕清风。 周遭侍立的宫女宦官,认清来人的身份,皆明智的一动不动。 刷拉! 杜鹃径直向琴音传出的方向而去,带动的清风卷起那盘膝坐在殿内最深处,身影遮掩在素色轻纱后的紫衣佳人面前的纱幕。 惊鸿一现,一张毫无瑕疵,嫩白如玉的脸颊露出一半,但就是这一半,已有让百花失色,天地俱静的魅力。 若隐若现的风情,更足以让任何男子,为之沉迷。 “什么事?”如黄鹂之啼般悦耳的妙音响起,与那密集轻快的琴音搭配在一起,恍如寂静水面上泛起的道道涟漪。 踏! 杜鹃来到紫衣佳人身前三尺之外时,顿住了自己的莲足,修长的胴体上,渗出点点汗渍。 “公主,”剧烈的呼吸几口,平复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后,杜鹃面朝犹自弹琴的紫衣佳人,轻声禀道,“易公子入宫了。” 咚! 细微的言语穿过纱幕的缝隙,传入那隐身于轻纱后的女子耳中,如惊雷报春。 霎时,原本紧凑的琴音一乱,悦耳琴曲陡然变成令人皱眉的杂音。 紫云宫内外,无数常年侍候这位公主的宦官宫娥,皆能自琴音的变化中,感知到自家主人情绪的变化。 喜悦,激动,欢喜,紧张各般情绪交织,彰显女儿家那不可言喻的心事。 “来人。”端坐在古琴前的紫衣女子,顾不上继续弹琴,优雅的于纱幕中站起,清喝道。 “在。” 少女一声娇喝,周遭所有下人都自活死人状态中苏醒,齐声唱喏,静候命令。 “准备车撵,本宫要去花园赏花。” “是。” ……………… 踏!踏!踏! 身着锁子连环银叶甲,头戴闹龙盔的易鸿宇与方烈于泉国王宫内巡逻,穿过气相庄严的宫殿,行过雕龙画凤的长廊,一路行来,因二人不俗的风姿,许多宫女之流,下意识的顿住脚步,端详他们。 那种炽热且赤裸的眼神,令方烈油然升起一股得意,临近花园时,突然扭头看着身旁的易鸿宇,凑到对方耳边,小声嘀咕道:“易兄,看到没有,咱们有多受欢迎?” 言语中,洋洋得意之情,可谓溢于言表。 易鸿宇神态冷漠,听到身旁同伴的话,嘴唇轻抿,“有什么好奇怪的,无非狼多肉少。” “整个王宫,除了国君之外,还有一个真正的男人吗?” “额?”陶醉于自身魅力中的方烈,听到易鸿宇的话,整个人就像一头被捏住脖子的小鸡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人嘴上说话,脚底下飞快,漫步宫中,路过一座座贵人居住的宫殿,顶多向内看一眼,停都不敢停。 王宫,自有王宫的规矩! 不知不觉间,二人来到位于后宫深处,占地极广,一眼看不到边儿的花园前。 一座石头搭建而成的大门,最中央处,以最好的手艺雕琢出小篆的花园二字。 尚未踏足其中,一股混合在一起的复杂香气已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夹杂了百合、月季、蝴蝶兰等花卉散发的香气后,复杂至极的花香。 嗅到自花园内传出的香气,锐利的目光更看到花圃中,再熟悉不过的鲜花,没来由的勾起易鸿宇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最大秘密,脚步微顿,并未第一时间迈入其中,完成今日巡逻的第一道。 相反的,一双淡漠的眼眸深处,涌起复杂的光泽,转瞬即逝。 眼神变幻的速度之快,就站在易鸿宇身旁,自小与他一道长大的方烈,全没有意识到。 十六年了,已经整整十六年了。 来到这个世界,足有十六载之久。 这般想着,纷飞的意识,唤醒埋藏在易鸿宇灵魂深处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这位定安侯世子,泉国的勋贵子弟,还有上一世的记忆。 上一世,他生活在一个遍布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无比紧凑的世界,看似衣食无忧,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最后,因为一个意外终结了自己的性命,本以为一了百了,怎料待再次睁开眼睛,就变成东胜神洲泉国定安侯府刚出生的小世子。 十六年来,从最初的惶恐,慢慢适应了自己现在的生活。 后世那层出不穷,各色各样的工具,的确可以排解烦闷,但并不等于,在这个类似秦汉时期的世界,就了无生趣,不同的世界,拥有不同的特色! “易兄,易兄!” 自小与易鸿宇一起长大,友情深厚的方烈,见自己的好友突然呆愣原地,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连声呼唤。 耳边响起的召唤,唤回易鸿宇的意识,他犀利的眼眸松动开,迎向方烈关怀目光,“方兄,怎么了?” 方烈一幅‘被你打败了’的模样,“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突然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该不会忘了我们要做什么了吧?” 易鸿宇俊朗青涩的脸颊上,涌起局促,微不可查的红晕浮现,踏步迈入花园。 泉国花园内,遍布无数花圃,有四季长春之花,秋冬不谢之木。一方方整整齐齐的花圃之间,更有人工开凿的喷泉,清泉潺潺,水波清冽。 围绕着整个花园,更修建了一道道沟壑,接引泉水,让泉水游遍花园的每一个角落。 于建筑这座花园的高手匠人,那别具一格的妙手下,整个花园所有的水流,恰好形成一个圆形,周而复始,湍流不息,所有的水源都得到最好的利用,未尝浪费分毫。 易鸿宇与方烈,于花园中供宫中贵人歇脚驻足的走廊与亭子间穿行。 整个后花园,一切井然有序,分外干净,即便坠落的枯枝落叶,也马上有人收拾干净。 “易兄,你到底在想什么?”来到一处位于花园寂静一角,渺无人烟的月季花丛时,方烈顾盼四处,眼见周遭无人,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凭借彼此之间的了解,他看得出,自己的好友有心事。 第五章 泉国现状 易鸿宇深吸一口气,见四野无人,以一种分外复杂,且带着一丝屈辱的口吻道,“方兄,你是不是忘了,算一算时间,又到了一年一度上交供奉的日子了?” 嘶! 易鸿宇此言一出,方烈本能的倒吸凉气,一只手下意识握住腰间钢刀刀柄。 一双纯净剑眸内,更燃起熊熊的火焰,那是屈辱所带来的愤怒与仇恨。 随即,周遭的气氛都变得不对劲,犹如自温暖的秋季,进入森寒刺骨的严冬。 冰冷的杀气,肆无忌惮的自方烈身上释出。 簌簌! 方烈右侧的一株月季花,承受了来自他的杀气,鲜花凋零,花瓣乱舞。 正面承受方烈杀气的易鸿宇,神态淡然,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无动于衷。 “傲来国!”时间也许过去了一炷香,抑或只是一瞬,狰狞面目的少年——方烈,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傲来国! 东胜神洲东隅最大,也是最强的一个国家,为泉国的宗主国。作为附庸,承受了来自宗主国的保护,也要付出代价。 易鸿宇将方烈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见自己的好友就像一座即将喷洒炽热岩浆的火山,把自身功力灌入声音,清喝: “方兄!” 平淡的两个字,却像燥热夏日拂面的一阵清风,更如一桶夏日浇下的凉水,彻底熄灭烈焰。 呼! 怒火冲天的方烈,因易鸿宇的一句话,恢复了平静,滚烫的汗水自全身渗出。 看在旁人目中,就像刚从水池中捞出来一样,方烈对易鸿宇歉意一笑,“易兄,对不起,我有些失态了。” 嘭! 这般说着,方烈左手握拳,狠狠一拳打在身侧的一棵大树上,裹挟着怒火与功力而发的铁拳,撼动大树,使树干不停晃动。茂密的树冠上,榆树树叶颤动,于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地。 “易兄。”方烈背对着易鸿宇,不甘心道,“我们每年要向傲来国进贡十万石粮食,三十万两银子,还有上千斤的各类药材,送的迟了,使臣每每都要遭受欺凌!不对,应该是,即便按时送到,使者也会受到欺辱!” 简短的言语,阐述了无尽屈辱。 易鸿宇对方烈的心境洞若观火,幽幽道:“没办法,作为弱者,定然会受到强者的欺压。” “恃强凌弱,独霸天下,谁人不是如此?” 恃强凌弱,独霸天下! 八字入耳,方烈有心反驳,却挖空肚子,都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言语。 尽管不甘心,但他必须承认,易鸿宇所说的是事实。 “易兄,你总是如此。”方烈苦笑一声,“从来都不喜欢浪费口舌,而是直指核心。” “有些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不是比我大十岁不止?” “是吗?”面对好友的质疑,易鸿宇淡淡一笑,笑得很好看,却并未接过对方的话茬。 右手仍扶着腰间的剑柄,“方兄,如果你想改变泉国屈辱的境遇,那就努力吧!” “不要忘了,你我都是将门子弟。对于将军而言,想要得到什么,都必须在战场上获取。” “对!”方烈重重点头,主动向易鸿宇伸出一只手,“迟早有一日,你我要改变泉国受傲来国欺压的现状。” 话语中,充满少年人的朝气,以及无所畏惧的决心,举起的手掌迟迟没有放下,目露期待的凝视易鸿宇。 迎着方烈真挚的目光,易鸿宇先是一怔,随即也举起手来,与对方握在一起。 两个少年人的手掌紧紧相握,于青天白日见证下,立下了誓言。 四目相对,于易鸿宇感知中,在方烈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眼里,看到了无尽信心。 反之,方烈眼中,尽管易鸿宇就在面前,可他还是感觉,对方的双眸,如两座深不见底的幽潭,捉摸不透。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正当这对好友于此地立誓时,远处陡然响起娇喝。 “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唰! 易鸿宇与方烈二人,太过沉醉于泉国处境所带来的感触中,纵然彼此都有一身高明身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对周遭的警惕。 这把声音入耳,易鸿宇与方烈都神色大变,不约而同的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易鸿宇握住腰间佩剑的右手,光滑如玉的手背上,冒起道道青筋。 只需心念一动,就能拔剑出鞘。 映射在二人目中,出言打破他们雄心壮志的,竟是一道熟悉的倩影。 优雅大方的少女,面容稚嫩,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一个小姑娘。 然而,幼小的年纪,却无能遮掩那与生俱来的高贵,相对于王室公主的身份,穿着更有些简单,却完美衬托出了自身魅力。 一袭紫色撒花广袖交领裙,外边罩着一件淡淡的薄纱衣,绣花的束腰将她的腰身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发髻挽成飞仙髻,头上带着精巧的首饰,整个人透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 此刻,一双黑宝石般完美的凤眸射出的视线,尽数落在易鸿宇的身上,舍不得挪移开来。 即便方烈就站在易鸿宇身边,也未能得到她哪怕一记正视的目光。 本应跟在她身后的侍从,都不知去了哪里,不会造成任何妨碍。 “拜见紫玉公主。”方烈窥得这名紫衣少女,这幅目中只能容下易鸿宇一人的模样,眸光微微有些黯淡,仍礼貌的抱拳施礼。 “见过紫玉公主。”出现在易鸿宇面前的这名紫衣少女,乃当今泉国国君翟藤最喜爱的掌上明珠,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 见出声之人是她,易鸿宇松开腰间剑柄,学着身旁方烈的模样,对紫玉公主作揖。 “鸿哥哥。”见易鸿宇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拘礼,紫玉公主莹润樱唇轻轻嘟起,显得既优雅又可爱,蹦蹦跳跳的来到易鸿宇身边,声音如黄鹂之啼般清脆悦耳,“我不是说过,你用不着如此客套吗?” 说话间,这位泉国最受宠的小公主,已主动的伸出一只手搀扶对方,雪白纤细,欺霜赛雪的肌肤裸露出来,方烈看在眼中,心神经受不住的一荡。 肌肤相触,易鸿宇神色如常,全然不在乎那一瞬接触所带来的美妙触感,“紫玉公主,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第六章 紫玉公主 后宫一角,凝玉宫。 此地,乃最受泉国国君翟藤宠爱的明妃娘娘的居所。不同于紫玉公主居住的紫云宫那般的碧瓦朱檐,富丽堂皇,这座凝玉宫却是飞檐流阁、精巧华丽。 层出不穷的宫娥,填满整个寝宫,汉白玉铺盖的台阶上,遍布无数身穿锁子连环银叶甲,头戴闹龙盔的侍卫,一张张面庞板着,透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杀气。 整个殿宇,就像一个活物,散发出压抑气氛。 凝玉宫深处,一名乍看上去,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三十五岁,穿着一件折叠锦绣金凤宫裙,漆黑长发间,插着一根根发簪,如玉肌肤褶褶的少妇,端坐在一个梳妆台前。 美玉串联在一起的流苏,精致华美的金步摇,以及那贴在光滑额头上的花钿,衬托出了她的高贵。 一颦一笑之间,彰显母仪天下的风采。 “娘娘。”一名身穿鲜红长袍,举止矫揉做作,面上涂抹着脂粉,令人油然产生恶寒的中年宦官凑到这位国君最宠爱的明妃身旁,猥琐的面容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您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是吗?”明妃红润樱唇轻抿,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着,明妃端倪着面前澄净明亮的镜子内倒映出的自己。 一面银白镜子,完美勾勒出明妃的绝世姿容,落落大方,端庄高贵。 “那是当然。”中年宦官谄媚着自己的主子,“娘娘要不是越活越年轻,国君怎么舍得将这出自昆仑别院,一面就价值一万两银子的透骨镜赐给娘娘呢!” 说着,宦官艳羡的扫了一眼明镜。 “呵呵呵呵。”明妃举起一只玉手,掩在自己的樱唇上,唇齿间发出一阵轻笑。 旋即,优美的站起身,一个旋转,带动自己那花边遍布褶皱的长裙,迈着凤步向外走去,“走。” “是,娘娘。”十几名明妃亲信的宫领命,极为熟练的跟在了明妃的身后,簇拥着主子向外走去。 ………… 花园。 紫玉公主是泉国国君最喜爱的女儿,更生得绝美清丽,打从记事起,便一直活在他人的追捧中。 十二岁之后,出落的分外水灵,引得泉国无数权贵子弟,相继向她提亲。 可以说,她自小就习惯了男子对她的追求,却始终看不上这些人,唯独易鸿宇是个例外。 作为泉国军方大佬——定安侯的独子,易鸿宇与紫玉自小相识,却始终对紫玉公主保持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相对于其他王公子弟,紫玉公主偏爱易鸿宇,初始或许只是图一个清净,喜欢跟在易鸿宇身边,但因二人年纪渐长,少女的一缕情丝,萦绕在了易鸿宇的身上,化作朦胧的情愫。 以至于,二人的复杂纠葛,成了泉国高层间,一个不大不小的秘密。 面对死缠烂打的紫玉公主,易鸿宇后退数步,保持距离。 “哼。”从小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紫玉公主,面对油盐不进,仿佛将自己视为洪水猛兽的易鸿宇,发出一声娇哼。 “鸿哥哥,还有方烈,本公主以公主的身份,命你们随本公主赏花。” 说完,紫玉公主不待易鸿宇与方烈答应,已踏步迈出这片僻静的角落。 这? 望着紫玉公主离去的优雅背影,方烈一脸犹豫,进退维谷。跟上去?耽误正事;不跟上去,违背命令。 “走吧。”方烈为难之际,易鸿宇已做出了决定,踏步跟上紫玉公主的步伐,更对方烈招呼。 方烈回过神来,伴在好友身侧,凑到对方耳边,小声道:“易兄,紫玉公主喜欢你,你干嘛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 话语中,带着一丝隐藏的酸味。 易鸿宇神色如常,平静道,“君臣有别,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小妹妹。” 小妹妹? 听得易鸿宇对紫玉公主的评价,方烈整个人登时怔住,视线上下扫视对方,视线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拜托,你今年不过十六岁,不过比紫玉公主大两岁吧?刹那,方烈着实产生一种一把捏住易鸿宇肩膀,狠狠摇动对方,提醒对方这一点的冲动。 待注意到易鸿宇青涩脸庞上,萦绕在眉宇间的成熟,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说这种话的资格。 二人低声交换意见间,已然走出月季花丛,来到了外界。 大队人马,足有四五十之多的宫娥宦官两两一列排列,侍立在紫玉公主的身后。 当易鸿宇走出时,这些侍候紫玉公主多年的亲信,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射过来,充满审视。 于几名亲信宫娥与紫玉公主之间,更空出了两个空位,只待他人站上去。 一身紫色广袖交领裙,优雅大方的紫玉公主站在最前方,尽管勉力维持,但身旁之人都看得出,自家公主的注意力自易鸿宇出来后,便落在对方身上。 唉! 见此情景,易鸿宇心底悠悠一叹,轻轻摇头,脚下老老实实的走到紫玉公主为他准备的空位上。 “我们走。”当易鸿宇来到紫玉身后时,练就一身武艺的易鸿宇,立刻察觉,站在自己前方的少女,呼吸急促了数分,娇躯下意识的紧绷,非常紧张。 数息后,方看似平静的下令道。 哗啦! 众人伴着紫玉公主,漫步在花团锦簇的花园中,经过训练的宫娥与太监,皆不发一言,恍若人偶。 易鸿宇走在紫玉公主身后,眼眸转动,闲极无聊的欣赏着花卉。这座花园,虽是王室精心经营,一簇鲜花或许已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舒舒服服的生活一辈子,不同时令的花卉违背了花期,于价值不菲的符咒作用下,一同绽放。 但,花期可以被人为操纵,却无人可以影响到外界整体的天时。正值秋季,相对于其他花卉,秋季绽放的花卉,终要美丽几分。 百合:秋天是它花朵盛开的季节,其看起来很高贵,常常给人一种淡雅宁静的感觉。开花后它会散发出淡淡香气,瞬间给秋天增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让生活变得有乐趣。它的花形近似喇叭,象征着圣洁和吉祥,在秋天里,它永远都显得那么高贵和典雅。 月季:属于蔷薇的一种,号为花中皇后,其花色众多,在秋天极其多姿。红色的它让秋天变得艳丽;黄色的它让秋天变得淡雅清新;粉色的它让秋天充满浪漫。 蝴蝶兰:因外形酷似蝴蝶,所以得此名。它喜欢生长在温暖的地方,其观赏性极好,它花色通常为紫色和白色,在秋天花朵盛开时,给秋天带来一份色彩,从而变得充满生机。 桂花:它在秋天盛开时,香味能飘至很远。而且秋天的温度和阳光都非常适合它开花,给萧条的秋天带来了色彩。它花朵虽小,但香气极浓,且花色多为淡黄色,看起来极其明亮。 第七章 水火不容(求推荐票!) “鸿哥哥。”一行人于花园内漫步,四处巡逻的侍卫之流,见是国君最喜爱的女儿——紫玉公主率众出行,皆明智退开。 光滑玲珑的琼鼻耸动,呼吸着诱人的花香,紫玉公主时不时弯下腰肢,采下几朵鲜花。 一朵桂花落入她那比之美玉更白净的素手中,一身深邃长裙的小公主,陡然转过身,将掌中的桂花递向易鸿宇。 明亮澄净的秀目凝凝,一眨不眨的望着易鸿宇,整个人不知不觉中,与易鸿宇贴的很近。 视线交错,易鸿宇看到,在这个小公主的眼中,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好看吗?” 紫玉公主好似一个平常的小姑娘,带着几分期待的对易鸿宇问道。 人比花娇! 面对这个现年十四岁,却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受到无数王公子弟追捧的泉国第一公主,易鸿宇神情全无波澜。 自生下来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必须隐瞒自己还有宿世记忆的事实,一直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孩子。 倘若一开始就表现的非常聪明,甚至多智近妖,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遭了“天妒”,或者被旁人当成妖怪。 十六年下来,易鸿宇唯一引以为傲的,便是对自身情绪的控制。 “很漂亮。”如果换了其他人,定会挖空肚子,搜刮出一大堆的言辞,称赞紫玉。 易鸿宇却只是抿了抿唇,吐出三个字。 “是吗?”紫玉公主对易鸿宇有些敷衍的回答一点都不生气,娇声道。 两根雪白纤细的手指,捏着手中的鲜花,随意把玩。 这座供王宫内的贵人欣赏散心的花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玩耍了半晌,紫玉感觉自己莲足酸痛,娇躯生汗,清丽动人的脸蛋上,泛起一丝疲惫。 “鸿哥哥,人家有点累了,我们去前面的亭子坐一会儿吧。”凤眸转动,紫玉公主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木头搭建成的亭子,对易鸿宇道。 说完,不待易鸿宇回话,她已踩着轻快脚步,向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易鸿宇、方烈,以及一众宦官、宫娥赶忙跟上去。 踏!踏!踏! 正当此时,花园拐角处,突然转入大队人马,最前方之人,是一名年约三旬,雍容华贵的少妇,穿着一件折叠锦绣金凤宫裙,漆黑长发间,插着一根根发簪,如玉肌肤褶褶,美玉串联在一起的八品流苏,精致华美的金步摇,以及那贴在光滑额头上的花钿,衬托出她的高贵。 身后,数十名着猩红长袍,举止矫揉做作的宦官与数量相仿,穿素色宫裙的宫女,手中捧着团扇,食盒等物。 是她! 双方都料想不到,居然会碰到对方,所有人都不由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噼里啪啦! 步入亭子的紫玉公主,目露凶光,两侧脸颊鼓起,雪白如编贝的贝齿轻轻磨动。 反之,那名风情少妇,看似神色如常,可眼波流转,尽是散不开的刀光剑影。 两个身份极高的女子,眼神交错,展开暗战。 “拜见紫玉公主殿下。”她们彼此可以暗地较劲,可作为侍从,却必须保持礼貌。 跟明妃前来的一众宦官宫娥,接受到来自明妃的示意后,整齐划一的俯身下拜,朝拜坐在亭中的紫玉公主。 只不过,所有人都刻意将声音调大,激荡的声波回荡在一起,恍如雷鸣。 簌簌簌! 周遭一株株鲜花上,各色花瓣受到声浪的刺激,自花簇上飘落,洒落一地。 “参见明妃娘娘。” 易鸿宇拉了身旁的方烈一把,恭敬的单膝跪倒,冰寒刺骨的称呼,出自他之口。 紫玉公主的一帮属下,随着他们两个,一并施礼。 只是,在易鸿宇的带领下,所有人的声音都分外冰冷,听在耳中,半点都不似向明妃请安,倒像给她送终。 可恶! 明妃目中暗蕴怒火,若非城府极深,或许已忍受不住的爆发了。 “紫玉丫头。”明妃视线一转,看向端坐石亭,优雅大方的紫玉公主,故作讶异,“见到长辈,连起都不打算起吗?” “本宫累了,想歇歇脚。” 说完,无需明妃示意,她身后的数名宦官就走进亭中,来到紫玉公主两侧。 尽管没有更多的动作,却自有一股强大的压力,虎视眈眈的俯视紫玉公主。 刷拉! 看到这一幕,易鸿宇对方烈使了一个眼色,二人身影晃动,穿过这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一并来到亭中。 锵! 易鸿宇反手间,系在腰间的佩剑出鞘,剑身明亮至极,几能媲美最明亮的镜子。 纵然一点灰尘落在剑身上,也马上会被发现。 故而,此剑名为——明尘剑! 方烈并未拔出佩刀,但手掌不停摩擦刀柄,只待稍有变故,随时都能付诸行动。 利剑出鞘发出的剑吟,回荡在空旷的木制亭子中,易鸿宇与掌中的明尘剑不分彼此,化为一头可怖的凶兽。 落入明妃目中,眼见这位定安侯世子竟敢对自己拔剑相向,不由皱起眉头,心生愤怒。 鸿哥哥! 被易鸿宇护在身后的紫玉公主,眼见易鸿宇为了自己敢对明妃拔剑相向,心头一甜。 “长辈?”幸福之色于紫玉公主脸颊涌起,旋即,她美眸内射出的视线看向明妃,讥讽道,“明妃娘娘,你既不是王后,又不是本宫的生母,算是哪门子的长辈?” 说完,螓首晃动,一幅讶异不解神色。 你! 这二女,一个是国君翟藤最喜欢的女儿,奉为掌上明珠;另外一个更是国君最宠爱的妃子。 偏偏,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如此一来,自是相看两厌,明妃将紫玉公主视为隐患,紫玉公主更认为明妃是狐狸精。 类似的冲突,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以长辈的身份,再次于大庭广众被紫玉公主顶撞,明妃气急,曼妙修长的胴体晃动。 方烈看在眼中,眼睛有些发直。 紫玉公主大感解气,莹润香唇裂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第八章 提议(求收藏!) 面对柳眉倒竖的明妃娘娘,易鸿宇紧握明尘剑,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这位明妃娘娘,从来不是宽宏大量之辈。 “咯咯咯。”怎料,十数息后,迎来的并非明妃愤怒的咒骂,而是一阵娇笑。 纵然上了年纪,可明妃笑起来,仍如一个少女般温柔,落入众人目中,无论男女,很多人都不由看呆了。 “也罢。”明妃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目光流转,落于易鸿宇身上,明澈眸光流露愤怒。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明妃的视线,只是在易鸿宇的身上顿了顿,便跃过,落在紫玉公主的身上。 “本宫的确一不是王后,二不是你的生母,你见到本宫不见礼,也说的过去。” “不过,”话说一半,正当紫玉为此番打压了明妃气焰而略感得意时,明妃声音再次转厉,“易鸿宇这小子,敢在本宫面前拔剑,太过放肆了!” 锵!锵!锵! 因明妃的言语,跟着她的一众侍卫,尽数将刀剑拔出,闪烁寒光的兵刃对准了易鸿宇。 只需明妃一声吩咐,就能一拥而上,将易鸿宇乱刀斩杀,剁成肉酱。 “明妃,你!”紫玉公主想不到,明妃将算盘打到自己的鸿哥哥身上,花容失色。 “放肆吗?”首当其冲,被明妃当做打击紫玉公主突破口的易鸿宇本人,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视若无睹,轻声道,“明妃娘娘,你唆使几条狗对紫玉公主无礼,这又该怎么算?” 易鸿宇此言一出,忧心好友的方烈,一张俊颜迅速涨红,扫了回到明妃身边的那几个宦官一眼,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几条狗? 易鸿宇的言语回荡众人耳中,包括紫玉公主在内,所有人都必须承认,这个形容不是一般的贴切。 “好一个易鸿宇!”明妃快被气炸了,俏脸发白,发簪乱舞,只让人怀疑,她是不是随时都可能被气得背过气去。 “你一个小小的定安侯世子,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无礼!” “娘娘言重了。”易鸿宇不卑不亢道,“易鸿宇是将门子弟,对于军人,只需服从上级的命令,这就足够了。” 易鸿宇的这番话,看似平淡普通,实则将自己从中摘出,让紫玉公主与明妃再次对上。 现年十四岁,正值妙龄的紫玉公主,不懂得易鸿宇言语的深意。 这位小公主痴痴望着自己鸿哥哥的背影,感觉他真的很帅,一颗心几乎沉沦。 “一点都没错。”易鸿宇刚说完,紫玉公主急不可耐的出来打掩护,“明妃,你的狗跑到了本公主的面前,难道本公主还不能让鸿哥哥帮忙管教一下吗?” “不然的话,咱们有种到父王面前,让父王评评理。”说着,紫玉公主稚嫩却娇美的脸颊上,绽放不怀好意的笑容。 “哼!”听得紫玉公主这么说,明妃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眺望苍穹。 艳阳高照,算一算时间,应当还是朝会之时。为这点小事去找国君,她又不是疯了! “算你说的有道理。”明妃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吃下了这个闷亏。 “只是,”明妃突看向易鸿宇掌中明尘剑,这柄定安侯府一系的名剑,于泉国高层可谓大名鼎鼎。 “听闻定安侯府世代传承的七煞剑法威名远播,如今世子拔剑出鞘,不妨演练一二,也让本宫开开眼界。” 说着,明妃努了努嘴,对身后侍从示意。 一名亲信宦官急忙取出一块洁白的丝巾,将一个石凳反复擦拭了数遍。 紫玉公主看在眼里,眉头轻皱,却没有阻止。 踏! 明妃坐在紫玉公主身旁,两名于泉国之内,地位极高的女子所带来的侍从,围绕着这座亭子,密密麻麻,几乎将所有空地填满。 “鸿哥哥。”紫玉公主一双小手撑着自己珠圆玉润的下巴,一脸期待的注视易鸿宇,“你就舞舞剑吧,人家早就想看鸿哥哥练剑了。” 说到最后,娇美脸颊皱在一起,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我的剑不是用来展示的,而是用来杀人的。”易鸿宇望着掌中明尘剑,一字字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七煞剑法! 乃定安侯易家祖上总结沙场经验所创出的剑法,一招一式,都以杀人夺命为第一要务。 “是吗?”明妃黛眉一挑,“可惜,这里不是战场,世子的剑法没人可杀。” “不过,临时准备一下,还是没问题的。”明妃一脸兴趣,素手招了招,一名上了年纪的亲信宦官急忙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她面前。 明妃红润嘴唇蠕动,声音细微,准确无误的传入老宦官耳中,即便紫玉公主就坐在她身边,同样身怀武功,也没有听清楚,她到底都说了一些什么。 “奴才明白了。”待明妃说完,老宦官站起身来,渗人一笑,他笑得时候,一脸褶皱都挤在一起,看在旁人眼中,就像一头老山羊。 十几名宦官离开,易鸿宇紧握明尘剑,立于亭子的一个角落。一炷香左右后,那些宦官就回来了。 咕咕咕! 一群宦官,搬来了一个个鸡笼,鸡笼内,少则有四五只鸡,多则六七只。 十几个鸡笼加在一起,足有七八十只。 见自己的奴才搬来这么多鸡,明妃娘娘恶意一笑,“在王宫内杀不了人,杀鸡也不错。” “世子,只要你能将这些鸡,一只不拉的尽数杀死,今天的一切就到此为止。” 咔嚓嚓! 眼角余光窥到明妃这么一副吃定了自己的姿态,一贯淡然的易鸿宇,握剑右臂发力,手背冒起道道青筋。 这算什么,将他当成杀鸡宰狗的屠夫了吗? “不够。”易鸿宇嘴角抽动一下,“还要再加一个彩头,如果我成功了,娘娘你就一顿一只的将这些鸡都吃掉。可我要是杀不完,那就换我把这些鸡都吃完。” “如何?” 说到最后,易鸿宇目光灼灼的瞥了眼明妃。 “放肆!”一名明妃的亲信宫娥大怒,这里少说也有七八十只鸡,一顿吃一只,那非得吃到吐出来不可。 “看来,定安侯世子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吗?”明妃同样愤怒,却按捺住自己心头的怒火,似笑非笑的说道。 第九章 七煞剑法(求推荐票!) “那是自然。”易鸿宇傲然道。 啪!啪!啪! 明妃一双玉手拍动,连着拍击三次,嘴角笑容绽放,比之盛开的万花之王——牡丹花更加美艳。 可熟悉明妃脾性的人看在眼里,如见鬼魅。 “好。”一声娇喝,明妃娘娘做出了决定,“本宫赌了。” “动手!” 咕咕咕! 得到明妃的命令,一众立于鸡笼前的宦官,尽数开动。所有的笼门都打开,内中早等的不耐烦的公鸡母鸡,扑闪着翅膀,自鸡笼内窜出。 更有甚者,群鸡可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一滩滩恶臭的鸡屎落地,令在场一众生性爱洁的女子,急忙以手帕遮掩住口鼻。 锵! 群鸡出笼,易鸿宇也动了。 双足在地面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于空中潇洒的一个跟斗,尽显将门虎子的不凡风采。 被他握在掌中的明尘剑,在空中斩出夺目光泽,剑光爆发开来,恍若多了一轮太阳。 嘭! 电光火石之间,易鸿宇的明尘剑在空中接连点出七下,七道剑光连绵不断。 七只鸡,只因被易鸿宇明尘剑剑锋扫过,便自苍穹坠落,变成死鸡。 易鸿宇出剑之快,纵然在场众人内,不乏高手,也为之惊叹,威名远播的七煞剑法,名不虚传。 哗啦! 易鸿宇先是一剑,击杀七只鸡,尽管他身手不凡,人还是不可避免的落在地上。 经这么一耽搁,七八十只鸡,已四散奔逃,或是在花丛中啄食,或是向远处奔逃。 四野,此起彼伏的响起鸡群鸣叫发出的声响。 易鸿宇正好落在一处水渠旁,明尘剑轻鸣,一剑落在水面上。 承受了来自利剑的拍打之力,无数水滴溅起,宛如虚空中出现了一面水帘。 易鸿宇明尘剑一抖,将自己修炼了这门七煞剑法附着的心法后形成的功力,凝聚剑身。 点点水滴,恍如受到召唤,萦绕在易鸿宇的剑锋上,宝剑一抖,无尽水滴铺天盖地的击出。 嘭!嘭!嘭! 柔软的水滴,灌输了精纯的功力后,犹如后世的机关枪,准确无误的找准了每一只鸡。 群鸡被水滴击中,发出尖锐的惨叫。 “咕咕咕!” 一头接着一头,几乎所有的鸡,都坠落在地,无力的扑闪着翅膀,再也站不起来了。 立于明妃身侧的老宦官,看到易鸿宇借水流之力,轻易击杀数十头鸡,一双衰老浑浊的目中,瞳孔紧缩。 “怎么了?”明妃看出自己这个多年心腹情绪的变化,诧异道。 老宦官语气复杂的答道:“娘娘,易鸿宇的武功,远比旁人想象的更高。” “举重若轻,潇洒如意,对自身功力的操纵,更是出神入化,哪怕功力胜过他一筹的高手,与他交手,面对这样一个可以完美操纵自身功力的对手,也很可能败下阵来。” 在凡夫俗子看来,功力自然是越高越好,可真正的高手都清楚,唯有完美的掌握自身功力,才能发挥出相应的威力,否则,不过是一个臃肿的胖子。 嗖! 易鸿宇借水流之力,击杀大半群鸡,可花园的一处假山后,仍有三只鸡幸免于难。 借助假山的遮掩,三只鸡迈开一对脚掌,向花圃内冲去。 一旦被它们逃入花圃,再想找出来,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易鸿宇双足飞快的在地面上踩动,带起凛冽狂风,整个人化为一道幻影。 踏! 泉国定安侯独子,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脚落在假山上,轻松跃过假山。 掌中的明尘剑,光洁剑身上,剑气吞吐不定,夺目摄魂。 同一时刻,三只鸡即将窜入花圃内,消失在易鸿宇面前,自他的剑下捡回一条性命。 此刻,三只鸡距离花圃只剩下一尺有余,而易鸿宇即便跃过了假山,可距离它们还有一丈有余。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集中在易鸿宇的身上,明妃与紫玉公主,两张美丽脸颊上,挂满紧张,渗出汗珠。 噗嗤! 身在半空的易鸿宇,一剑斩出,锋锐剑气化为扇形,自明尘剑上射出。 绚丽剑光,在主人功力的支撑下,穿越了这一丈有余的距离,正中三只鸡。 鲜血飞溅,洒落在深紫色的蝴蝶兰花瓣上,血珠在花瓣上滚动,为花瓣吸收。 这,是别具美感的一幕。 三只鸡头被斩下,无头的鸡身犹自立了半晌,方坠落在地。 踏! 易鸿宇重新回到地面,英俊脸颊上,渗出点点汗珠,明尘剑明亮剑身上,连一点鲜血都没有沾染。 单薄嘴唇轻启,口中发出一阵急促粗气。 呼!呼!呼! 剧烈的呼吸,证明给旁人,易鸿宇这看似简单的三招,实则已耗尽了一身功力。 “易兄,你没事吧?”方烈看到这一幕,顾不上沉浸于易鸿宇矫若游龙的身手中,快步来到好友身边,搀扶住对方,一脸担忧的问道。 易鸿宇对方烈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些累。” “还好。”肢体接触,方烈发现好友的确没有大碍,放下心来。 可恶! 眼见易鸿宇真的将所有的鸡都斩杀,坐于亭中的明妃娘娘,满口银牙磨动。 一个十六岁的小子,练出这么好的身手做什么? 这般想着,明妃愤恨且不甘的自石凳上起身,转身向自己寝宫方向走去。 侍候明妃的一众下人,自是跟了上去。明妃远去的身影映入紫玉公主目中,感觉这个狐狸精真是落荒而逃。 这般想着,紫玉公主恨不得纵声大笑,目光环视,扫过将清净的花园搞得一团糟的鸡群,闻到那刺鼻的气味,下意识皱起眉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动。 “来人,把这些鸡都收拾好,派人送给明妃娘娘。”紫玉公主对身旁之人吩咐起来,话说一半,她又刻意加重了语气,“这,可是明妃娘娘往后的膳食呢!” “是,公主。”几名亲信领命,立刻带着旁人忙活起来。 “易兄,明妃这个女人真的会吃这些鸡吗?”恰时,方烈搀扶着筋疲力尽的易鸿宇走回来。 方烈思及事先的约定,对易鸿宇询问。 见自己的鸿哥哥这幅站都站不稳的模样,紫玉公主澄净妙目内,露出心疼。 “吃不吃不重要。”易鸿宇找了个地方坐下,分析起来,“重要的是,今天的事传扬出去后,恐怕会有不少人去看望明妃娘娘,往后一段时间,她的餐桌上每次都必须出现一只鸡了。” 第十章 明妃娘娘(求收藏!) “咯咯咯。”紫玉公主少女心性,设想了一下从今以后,明妃那个女人,每一餐都要吃鸡的苦瓜脸。 单薄嘴唇轻抿,口中发出一阵欢快如风铃的笑声,一张绝美俏脸上,黑宝石般明亮的清眸微眯。 这一刻,即使花园内生长着的四季不谢之鲜花,与她的绝世笑颜相比,也要逊色几分。 咚! 方烈看到这一幕,一颗心突而剧烈跳动,剑眸发直,整个人看得有些呆了,神情呆滞,完全沉浸于紫玉公主尚未蜕变成熟的姿容下。 易鸿宇坐在一旁,目睹紫玉的笑容,心境舒缓了些许,眼角余光窥到方烈的表现,却没有像自己的好友一样,沉醉其下。 “鸿哥哥。”紫玉公主全然不知,自己的笑容到底有多大的魅力,笑罢,一只手非常自然的挽住易鸿宇的胳膊,娇小的玉体几乎完全倚靠在易鸿宇身上。 细腻滑润的仙肌,尽管隔着一层单薄的纱衣,仍带给易鸿宇一股滑腻触感。 “公主殿下!”易鸿宇向一侧坐了坐,与紫玉公主拉开些许距离,薄唇抿了抿,轻声道。 “鸿哥哥。”紫玉见易鸿宇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清眸涌起委屈,小嘴嘟起,“咱们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的,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如此见外?” 说话间,迎着阳光的清眸内,闪烁起莹润光泽。 紫玉公主这委屈的模样,落入旁人目中,包括宦官宫娥在内,所有人心底都泛动怜惜。 这样的美人儿,足以让铁树开花,石人点头! “就算如此。”面对委屈的紫玉公主,易鸿宇剑眸中柔软一闪即逝,语气仍无波动,“终究君臣有别。” ……………… 凝玉宫! 原本前往花园赏花的明妃,近乎落荒而逃的返回自己的寝宫。 把守凝玉宫四处的侍卫、宦官、宫娥,本以为自家娘娘出去后,最少也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怎料,前后顶多只有半个时辰,端庄雍容的明妃便返回,远远观之,众人见明妃面色铁青,目中暗蕴怒火,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拜见娘娘。” 不解之余,众人附身拜倒,恭迎明妃。 “哼!”身穿宽袖长裙,裙摆折折叠叠的明妃看都不看跪倒一地的下人一眼,冷哼出声,声音中尽是压抑不住,濒临爆发的愤怒,踏步步入宫内。 一些亲信,跟随明妃一并入宫。 咣当! 刚回到自己的地盘,明妃就再也控制不住,长袖招展,纯白素手自衣袖中伸出,落在身旁一个高达一尺有余,表面篆刻无数繁琐花纹,时刻散发着袅袅清香的香炉上。 笨重的香炉,被愤怒的明妃,一把推倒在地,紧闭着的炉盖开启,一段尚未燃烧殆尽的熏香滚落在鲜艳如血的红地毯上。 露凝香! 一名伴在明妃身边时间不长的宫女,向犹自燃着火星的香料看了一眼,认出了这香料的来历。 露凝香,乃是采集百花花露,由最好的工匠耗时一年方制成的熏香,常年生活在这等香料所营造的环境中,身上更会沾染一种若有若无的清香。即便一小段,也价值百金。 明妃宫中常年燃的居然是此等珍贵香料,可见国君对她的宠爱。 撕拉! 推倒香炉后,明妃余怒未消,顺势揪住一旁的雪白纱帐,双手加力,将轻柔的纱帐撕开。 破碎的纱布随风舞动,如舞动的蝴蝶,旋转落地。 “气死本宫了!”明妃怒焰爆发,口中发出一阵极度破坏气质的咒骂。 “紫玉那个小贱人,居然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还有易鸿宇那小子,一介武夫罢了,让本宫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 ………… 嘭!咣当!咔嚓! 盛怒之下的明妃,再无平日的雍容娇贵,脸颊扭曲,手里抓住什么东西,便毫不留情的丢在地上。 莹润剔透的玉质杯碟,轻薄无物的纱布,乃至金丝楠木制成,坚固异常的桌椅板凳,尽成了她发泄的工具。 纵横三丈,井然有序的寝宫,在狂怒如母狮的明妃的亲手施为下,很快变得一片狼藉。 间或,破碎的碎片,乃至飞舞的桌椅打在周围的宦官、宫女身上,众人却哪里敢动? “拜见殿下。” 寝宫内,明妃大发雷霆之怒,因整个寝宫由出自昆仑别院的高人,篆刻了符篆的缘故。 寝宫内所发出的动静,并未传到外界,跪在宫外的一众宫娥、宦官、侍卫,在明妃步入寝宫后,自地上站起。 但众人互视间,皆感应到凝重的气味,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一名紫衣身影踩着轻快步伐到来。 一身紫色长袍,衣领、胸前,衣袖上,皆绣着四爪蛟龙,漆黑长发由一顶亮银麒麟冠竖起。 眼眸深沉,眸光转动间,光泽看似温和,实则蕴含冷漠与残忍。 若不看脸,身材挺拔修长的此人,定会吸引不少女子的目光,可看到那一张脸,随便什么人都不会对他产生半点兴趣了。 只因,来人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可一张脸庞扁平,五官仿佛是被人勉强堆在一起。 肌肤更漆黑如墨,毫无光彩。 即使穿着象征王室身份的衣着,仍令人忍不住心中腹诽:真是望之不似人君,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心头腹诽之余,见到来人的出现,众人面上却不敢大意,尽数拜倒,异口同声的山呼。 “嗯。”来人轻轻点了点头,看都不看这些下人一眼,踏步向宫中走去。 “母妃在吗?” 此人一边向内走,一边随口问道。 “殿下,娘娘正在里面。”一个机灵的宫女向前一步,飞快答道。 咯吱!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明妃之子,也就是泉国国君翟藤膝下的王子,紫玉公主同父异母的妹妹。 然而,明明是一个父亲生得,这兄妹两人,却找不出半点相似的地方。 泉国王子——翟磊举起手,轻轻推动,将虚掩着的门户推开。 怎料,房门刚启,一件不明物体就裹挟着劲风,向他扑面袭来,于瞳孔中,越来越大。 第十一章 王子翟磊 哗啦! 说时迟,那时快。 来势汹汹的异物,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向翟磊面门招呼过去。一旦被异物击中,那本就生得奇丑的翟磊,非得被毁容不可。 虽然事实上,以他的模样,真的挨上这么一下,毁容与整容无异。 “磊儿小心。”殿内,明妃气愤之下,将极喜爱的一件白釉青花瓷雕塑砸出。 岂料,自己儿子恰好推开门走进来。 一时,吓得花容失色,却已无力改变,失声尖叫。刺耳的嗓音,顺着敞开的殿门,传入外界。 危急关头,翟磊出手奇快,一根黑漆漆的手指举起,手指于半空中飞快转动。 看似平缓的动作,一股柔韧功力流转,宛如于身前布下一层层屏障,构建出一片泥泞的水潭。 嘭! 气势汹汹而来的白釉青花瓷雕塑,抵达翟磊面前一尺之外时,就再也动弹不得。 白釉青花瓷凤凰展开一对翅膀,因雕琢这件器物的匠人手艺高超,根根羽毛闪烁,恍如一只真正的凤凰。 此刻悬浮于空中,更似将展翅高飞,脱离凡俗器物的限制。 啪! 别看翟磊生得其貌不扬,可一身本事端的不俗,举重若轻,轻松挡住自己母亲击出的白釉青花瓷凤凰。 漆黑如鹰爪的手掌探出,将这件器物拿在手中,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母妃,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情,惹您发这么大的脾气,连父王送给您的白釉青花瓷凤凰都差点给摔了?” “还不是紫玉那个小贱人,还有易鸿宇那臭小子。”眼见宝贝儿子并没有伤到,明妃取回儿子手中的凤凰雕塑,如释重负。 经半晌发泄,将寝宫内所有能砸的东西尽数砸碎后,明妃淤积在心头的那一口恶气泄出大半,却仍有一口闷气没出,没好气道。 “紫玉妹妹?”翟磊听得这两个名字,目中划过一道暗光,“易鸿宇?” “你们都先下去吧!”翟磊摆了摆手,对众人吩咐道。 “是,殿下。”殿内的一众宦官、宫娥,在盛怒的明妃身边,难免遭受池鱼之灾。 许多人躲闪不及,身上留下一块块淤青,乃至鲜血横流,血肉模糊。 得翟磊的吩咐,众人如蒙大赦,急忙退出大殿。走在最后的两名宫女,更顺势将宫门闭上。 翟磊将一个倒在红地毯上的圆凳扶起,请自己的母亲坐下,“母妃,到底怎么一回事?” 明妃对儿子的贴心很满意,咒骂道:“刚刚,本宫闲极无聊前往花园游玩,遇上了紫玉那个小贱人,……,就这样,本宫被这对狗男女搞得颜面尽失。” 于自己儿子面前,明妃一五一十,添油加醋的将发生在花园内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咔嚓嚓! 得知自己母亲在小辈面前如此狼狈,侍立一旁的翟磊,面上尽是怒火。 双手紧捏,骨节发出一阵脆响。 “好大的狗胆!“冰寒至极的语气,听在旁人耳中,足以冻死人。 “母妃,”翟磊对自己的母亲保证道,“请您放心,儿臣一定会为您出这口恶气。” “磊儿,”明妃满意一笑,满腔怒火不翼而飞,“你一定要为娘报仇!” 话说一半,明妃思及儿子进门时候的那一手,明媚容颜上涌起惊讶,“磊儿,你刚刚所用的,好像是……” 翟磊神态傲然,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一门功夫。” 说话间,翟磊双眸微眯,周身上下随之爆发出一股指点江山,傲视天下的气魄。 “呵呵呵呵。”猜测得到肯定,明妃无比清楚,自己儿子所用的那一门功夫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阵轻快娇媚的笑声自檀口发出,回荡在殿内,一双妙目更露出憧憬之色。 ……………… 泉国后宫内,波涛暗涌,气氛诡谲。 非但是妃子与妃子之间,甚至宫女与宫女、王子与公主等等,都会因各种各样的缘故,爆发暗战。 看似平静,实则杀人不见血。 后宫暗潮波澜起伏时,泉国政坛上,也再次涌起波涛。 乾天殿! 此地乃泉国历代国君召见群臣,上朝议政之所在,纵横百丈,聚拢满朝文武。 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杀气如云,明暗守卫数不胜数,未经许可,任何人胆敢靠近此地半步,都只有三个字: 杀无赦! 偌大的殿宇,立于泉国王宫最高处,俯视着整个都城,若一条盘旋在地面的神龙,只待稍有变故,便腾云直上。 乾天殿本身,壮丽雄伟,每逢上朝时,夺目阳光洒落大殿上,更是一片金光灿灿,耀眼夺目。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朝时分,泉国满朝文武,依照文武之分,分为两列,左侧乃是文官,右侧则是武将。 文官一系,数位曾侍奉泉国三代君主,堪称三朝元老,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穿锦绣官服,立于班列最前。 别看这些老家伙,年纪一大把,可每一个都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动一动泉国都要抖一抖的人物。 太师,太保这等文官最高荣誉,赐给了这等人。 军方一边,对于军伍之人,他们非但看品级,还要看本事。立于最前方之人,是一名四十岁上下,面容坚毅的中年男子,一身甲胄在身。 身后的军中众将,无论年纪,注目此人的眼神,皆没有半点不服。 当一身深紫龙袍,头戴通天冠,眼帘前垂落珠帘的泉国国君——翟藤,于一众宦官宫娥簇拥下,进入乾天殿,施施然坐在最上首时,无论文武,跪倒在地。 整齐划一的山呼,于这些泰半身怀绝技的文武重臣功力的衬托下,被局限在乾天殿中。 滚动的音波,好似龙吟,整个殿宇为之颤动。仿佛这一条盘旋在地面的神龙,不甘寂寞,即将自沉睡中苏醒,于这片浩瀚苍穹下,张牙舞爪。 “众卿平身。”翟藤端坐龙椅,上身微微前倾,俯视脚下的群臣,五十多岁的君主,目中已不可避免的染上一抹衰老,通天冠下双鬓雪白,却被龙冠遮掩住。 唯独双眸褶褶,眼眸表面,萦绕一层湛然光泽,分外莹润。 “谢陛下。”看似不大的声音,传遍了乾天殿的每一个角落,落入每一个人耳中。 数百名文武大臣,叩谢天恩,自地上站起。 第十二章 吃力不讨好 唰! 温润却不失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名名大臣被翟藤的视线瞄过,身躯一震。 “平南侯呢?”瞬息间,翟藤将殿内数百名大臣看遍,却未见到军方的另一位重要人物。 当下,漆黑浓密的眉毛皱起,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启禀陛下。”翟藤此言一出,一名被平南侯一手提拔起来的部将自队列中走出,拱手拜道,“平南侯身上的旧伤复发,于府中养病。” “平南侯的伤还没好吗?”得知自己信任的大将没来参加朝会的缘故,翟藤语气出现一丝名为悲伤的情感,“三个月前,平南侯奉寡人之命,统率五万大军与吴国一战,受伤非轻,令寡人如断一臂。” “来人!” 说到最后,翟藤目光跃过众人,向殿外看去,将自身功力灌入声音,大喝道。 “陛下。” 因翟藤的一声招呼,殿外立刻转入数名身着锁子连环银叶甲,头戴闹龙盔的侍卫,静候翟藤命令。 “传寡人旨意,赐平南侯三枚紫玉丹,十棵千年人参,命他在府中好好调息。” “遵旨!” 众侍卫领命,去执行翟藤的诏令了。 “陛下隆恩。” 军方众将领,见翟藤非但没有怪罪平南侯,还赐下珍贵的疗伤药物给对方,心头涌起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于最前方的那名中年将领率领下,代平南侯拜谢国君。 “众卿言重了。”翟藤若无其事道,“平南侯乃我泉国柱石,为国负伤,寡人岂能亏待他。” 众将听得翟藤这么说,越发感激这位国君,忠心无限。 “陛下。”翟藤与军方众将,交流感情,一旁的文官看不下去了。文官一列中,一名雪白长发,脚步蹒跚的老者走出,手持玉笏,对翟藤拜了拜,“老臣有事起奏。” “哦?”翟藤看向立于殿中的老者,讶然道,“老太师有什么话,尽管道来。” “陛下。”先后侍奉泉国三代国君,于翟藤年幼时,更曾亲自教导过他的老太师一脸褶皱,足以夹死蚊虫,慢条斯理的说道,“秋收已过,又是一年一度的进贡之时。老臣启奏陛下,尽快派人将供奉送往傲来国,以免傲来国震怒。” 说着,这位泉国老太师侧着身,向傲来国所在的东方,拱了拱手,恍如一条对主人摇尾乞怜的走狗。 进贡,傲来国! 自老太师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名词,登时破坏了乾天殿内,这片君臣和睦的氛围。 刷拉! 齐刷刷的目光看向这个老家伙,无数人对他怒目而视,个别性急之辈,暗暗咬牙切齿。 纵使谁都知道,泉国受傲来国庇护,每年都必须上交供奉,更心知这一笔供奉避免不了。 但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旁人拿到台面上来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啪!啪!啪! 整个乾天殿,为此一片压抑凝重,坐在龙椅上的国君翟藤,瓷滑手指敲动龙椅扶手。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殿内,格外嘹亮。 “供奉吗?”半晌,翟藤方抿着嘴唇,以复杂难明的口吻吐出这三个字。 “十万石粮食,三十万两银子,还有上千斤的各类药材?若寡人没有记错,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谁人去送!” “各位爱卿,谁愿意为寡人分忧?”说到最后,翟藤上身前倾,如一头跃跃欲试的猛虎,凝视殿下群臣。 这? 文武百官,听得国君之言,默然不语。 押送给傲来国的贡品前往傲来国,莫说路途遥远,万一路上出现什么纰漏,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这件事,吃力不讨好。 立时,方才还活跃的文武百官,无不一言不发,唯恐自己不慎引来国君的注意。 “陛下。”沉默中,一贯与太师这个老家伙形影不离,同样白发苍苍,唯独身子要健壮些许的老太保站出来,一本正经的禀道,“以老臣之见,押送贡品一事,事关重大。陛下当挑选一位智勇兼备的大将押送,方能万无一失。” “老臣附议。”太保话音未落,挑起话茬的老太师第一个表示认同。 “臣等也是这个意思。” “陛下,此事正当如此。” “非大将出马不可。” ………… 老太师与老太保门生故吏甚多,如今振臂一呼,无数人相继附和,意图将押送贡品一事自文官派系中择出来。 军方众将,也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偏偏这帮穷酸说的在理,无言以对。 饶是如此,众将也是个个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派出大将吗?”翟藤抬头看着殿顶栩栩如生的龙纹,神色悠悠,呢喃道。 因国君开口,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静候他做出最后的决断。 嗖! 翟藤并未考虑太久,十数息后,扬起的头颅再次低下,眸光一转,落在一众武将身上。 视线自武将班列之首,一路看到最末。大大小小,上百名将领,一个不拉。 众文臣见此情景,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文武之争,无论国家大小,都避免不了。 在文臣眼里,武将几乎都是那等只有一身蛮力的武夫;反之,在武将目中,文臣何尝不是一群只会卖弄嘴皮子的穷酸? “定安侯易钧!”目光来回巡视几遍,翟藤终于收回自己的目光,呼唤立于军方最前方的人儿。 “臣在。”当平南侯因伤病告假后,世代将门,本人也曾为泉国立下汗马功劳的易鸿宇之父——当代定安侯易钧,便是军方武将之首,无人不服。 听得翟藤呼唤,易钧龙行虎步的出列,尽显泉国军方第一人的风采,单膝跪倒在地,静候国君之命。 “寡人予你三千精兵,命你亲自押送今年的贡品前往傲来国,不容有失!” 翟藤注视殿下爱将,龙睛深处涌起淡淡的可惜叹惋,不带半分犹豫,干脆利索的颁布王令。 “微臣领命。”易钧已有心理准备,抱拳领命。 “那就好。”翟藤自宝座上站起,带走因这件事而产生的凝重气氛,向后殿走去。 余音袅袅,留下最后两个字: “散朝!” 第十三章 侯府变故 斜阳西坠。 夺目金轮,收敛了烈焰,于天际云彩的映照下,形成美轮美奂的日晕。 一日时光,悄无声息中度过,宣告白昼的结束。 太阳即将落山时,绯红且高达两丈有余的宫门,于几名晚间当值的侍卫合力推动下,发出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 设立于宫墙一角的侍卫处中,前来当值的王公子弟,脱下身上的锁子连环银叶甲,取下闹龙盔,换上日常着装,依照彼此路程的远近,以及平日的关系,三五成群的离开王宫。 一身长袖青衣,面容英挺,身材消瘦,肌肤白里透红,鼻子英挺,乌黑柔顺长发,以一顶黑铁发冠竖起的易鸿宇,与自己的好友方烈走在一起,默不作声的离开王宫。 即将消失的夕阳洒落金光,在这对好友离开王宫时,恰好降在他们身上,宛如给他们镀了一层金辉。 二人并肩而行,脚掌落在汉白玉制成的广场上,发出整齐的声响。 “易兄。”纵横百丈的广场,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二人即将踏出这片位于王宫前的广场时,方烈突而放缓脚步,侧目身旁好友,“忙活了一日,咱们去找个地方美美吃一顿吧?” 方烈看向自己好友的眼神,不可避免的染上疲惫。 “不了。”易鸿宇捕捉到好友目中光泽,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时候不早了,还是尽快回家吧。” “易兄。”见易鸿宇一口拒绝,方烈心生不满,不悦皱眉,“你总是这样,每日不是在侯府读书习武,便是去做你认为该做的事情。” “话说,你就不能变通一下吗?” 言语中,饱含不满。 易鸿宇听出方烈言语的韵味,对他歉意一笑,“方兄,这么晚了,还是尽早休息吧。” “正因为这么晚了,所以才要放松一下。”方烈听出易鸿宇的推拒之意,俊颜浮起一种男人都会懂得的笑容,“不如,咱们去万花阁走一趟,也开开眼界!” 万花阁,泉国境内最大的风月场所,每日客似云来,接待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万花阁?”听得方烈提到的这个词汇,易鸿宇就算生性冷寂,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当下心生不悦,语气转厉,“你,还是自己去吧。” 说完,易鸿宇不顾方烈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非常干脆的转身离去。 脚步飞快,十几个呼吸后,就甩开方烈老远一段路程。 “易兄!”望着易鸿宇即将消失在自己视野范围内的背影,方烈出言叫住对方。 “你不愿涉足烟花之地,是不是因为紫玉公主?” 清朗声音乘着簌簌秋风,传入易鸿宇耳中。听到自身后传来的言语,易鸿宇修长的身躯微顿,却并未驻足,而是继续前行,直到消失在方烈视野中。 ……………… 定安侯府。 泉国定安侯易家一系,传承数百年,堪称与国同休。一座侯府,占地一里,气相庄严,气势宏伟,一座座亭台楼阁,飞檐挑角,重檐翘脚。 涂抹着黑漆的大门前,八名神情彪悍的士兵,手持长枪,整整齐齐的分成两列。 纵然没有更多的动作,可凡是上过战场之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士兵都是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哪怕面前有千军万马,他们也敢毫不留情的发动冲锋。 一袭青衣,俊美英挺的易鸿宇,将明尘剑挂在腰间,跨步而来,回到自己这一世的家。 抵达侯府前的八层台阶时,抬头仰望那黑漆匾额,淡淡骄傲于易鸿宇清润目中浮现。 周围的士卒眼见少主归来,无动于衷,唯独冰寒刺骨的杀气松动了些许。 “小侯爷。” 正当易鸿宇打算举手推开府门时,紧闭着的黑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名身穿水绿色衣裙,竖着两个标志丫鬟发髻,年约十四五岁,生得娇小可爱的侍女,喘着粗气,开启府门。 好巧不巧,二人打了一个照面。 看到府门前站着的人儿,小侍女先被吓了一跳,继而就换上惊喜神色,开心的唤了一声。 “小侯爷,您回来的正好,侯爷看您这么晚还没回家,正要让奴婢去找您呢!” 小丫鬟围在易鸿宇身边,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说个不停。 踏!踏!踏! 易鸿宇踏入侯府,行走在府中小径上。作为世代将门,定安侯府中,没有太过奢侈的装饰,更没有金碧辉煌的气势,唯有一片凝重,以及因历代主人的喜好所带来的肃杀。 府中四处,竖起一个个兵器架,其上摆放着刀枪剑戟,棍棒锤索之类的兵器。 每一件兵器上,都篆刻着繁琐花纹。毫不夸张的说,侯府内随便哪一件兵器拿出去,都会受到无数识货之人的争抢。 “小侯爷。” “小侯爷。” “少主。” ………… 易鸿宇径直向正对府门的大厅走去,路途上所遇到的侍从,自是赶忙对他行礼。 然而,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易鸿宇观察众人,能感觉,这些下人对自己的态度看似一如既往的恭敬,却隐含几分忧虑。 整个侯府上空,凝聚压抑,就好像那亘古长存的苍穹,即将塌陷下来。 “小伊。”一段路程即将走完,那名小侍女仍伴在易鸿宇身边,主仆二人已来到大厅的台阶前。 宽敞华丽的大厅紧闭,纵然尚未踏足其中,可易鸿宇还是感觉到,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正在其中。 抵达此地,易鸿宇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侧视自己的侍女,“府中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额?”如百灵鸟般活波的小伊听到易鸿宇的问题,一张如花笑靥僵住,数息后方强颜欢笑的说道,“小侯爷,没事,侯府怎么可能发生事呢?” “侯爷也好好地,一切都很正常。” 侯爷! 小伊看似辩解,听在易鸿宇耳中,却如不打自招,瞳孔紧缩,神色微变。 刷拉! 小伊的声音并不小,清晰传入方圆十丈内所有人的耳中。听到她这近乎不打自招的话,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她。 第十四章 晴天霹雳 一双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小伊,若这些仆从的功力足够,小伊定已经被凌迟切肤。 踏! 面对众人的愤怒,小伊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螓首低垂,埋在胸前。 立于一旁的易鸿宇,清晰的看到,这个小丫头白嫩的脸颊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两抹红晕。 “既然回来了,还站在外面作甚?自己走进来!”正当易鸿宇打算追问小伊,侯府到底发生何等变故时,大厅中,传出一把威严的声音。 只是闻听这个声音,就让人情不自禁的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指点千军万马,纵横无敌的大将军形象。 “是,父亲。”发出这个声音的,正是易鸿宇这一世的父亲,泉国军方数一数二的人物——定安侯易钧。 听得父亲声音,易鸿宇绷紧的心弦松了少许,应了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咯吱! 本就虚掩着的门户被一把推开,易鸿宇踏步其中,旋即反手送出一道柔和掌力,将门户关闭。 ……………… 侯府大厅,冰冷肃穆。 易鸿宇走入大厅,正值晚饭饭点时,他所看到的,不是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以及一个穿着素净衣裳的父亲,还有几个或娇俏,或妩媚,或冷艳的姨娘。 而是,另外一幕。 定安侯易钧,生得与儿子极为相似,只是成熟了一些。身在自己家中,这位于泉国之内,几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脱下了轻便的长袍,穿上了出征时才会穿戴的盔甲。 头戴雪炼盔,身穿荷叶甲,丹凤眼,身形高大瘦削,无需更多的言语,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威严。 加在一起,将近两百斤左右的重量,作用在一张红漆云杉木椅上,压得椅子吱吱作响。 “父亲,您这是……”看到易钧这幅打扮,本就因小伊的话,产生几分猜测的易鸿宇,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俊颜变色,惊呼出声。 战场无情,古来征战几人回啊! 大厅内,点燃一个个灯盏,温和的光线透过轻柔的罩子,将整个大厅照耀的一片光明。 坐在最上首,身后悬挂一幅栩栩如生的猛虎下山图的定安侯易钧,捕捉到儿子的情绪变化。 “不错。”颌上留着短须,威严中蕴着几分儒雅的易钧捋动胡须,微微点头,肯定了独子的猜测。“为父的确又要出征了。” “去哪里?”易鸿宇微微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神。 此时,计较其他已毫无意义,关键在于,自己老爹将要前往何方。 千万,不要是去那里…… 这般想着,易鸿宇心头暗自祈祷。 “傲来国!”希望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事态的发展,毫不留情的粉碎了易鸿宇的希冀。 易钧嘴唇轻抿,吐出这三个字。 傲来国? 得到易钧的行程,易鸿宇脸颊失去了血色,苍白如纸,目中浮起一丝绝望。 “父亲,”易鸿宇不敢置信道,“您是说,国君钦点您此番押送给傲来国的贡品,前往傲来国?” 易钧自椅子上站起,迈动步伐,来到自己儿子身边,蒲扇般大小,遍布老茧的手掌,一把拍在易鸿宇肩膀上,对他举一反三的智慧很满意。 “正是。今日朝会上,群臣商讨,谁都不愿担起这件苦差事,最后陛下点将,命为父前往!” “哼。”得知这是国君翟藤的命令,易鸿宇心知木已成舟,别无选择,犹自不甘心的冷哼,“国君倒是会挑人!试问,放眼泉国上下,谁人不知,押送给傲来国的贡品一事,吃力不讨好。” “先不说,傲来国之人自高自大,每年押送贡品的使者,都难免会遭受一番羞辱,颜面尽失。就说,路途遥远,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这一笔贡品,万一有个闪失……” 话说到这里,易鸿宇罢口不言,抬头凝视近在咫尺的父亲。易钧望着儿子,自儿子眸中,看出了他的未尽之意。 他,是在担心老子! 嘭! 这般想着,易钧心底暖流涌动,手上却加了几分力道,又是一巴掌拍在儿子肩膀上。 滋! 挨了易钧一巴掌,易鸿宇的半边身子,立即发麻,连一点力气都没了。 “怎么?”易钧转身,背对着儿子,充满自信的说道,“你认为,为父会害怕区区的几个小毛贼吗?” 易鸿宇活动着自己酸麻的身子,辩解道:“孩儿不敢。” “不敢?”易钧呢喃着儿子刻意加重语气的词汇。 泉国于整个东胜神洲,只能算是不起眼的乡下地方,纵横二十万里的地域上,谁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盗匪,乃至传说中的妖魔。 历年来,押送贡品的兵马,十次之中,顶多只有三四次能平安的将贡品全部送到! “父亲。”调息数息,麻痒的身子逐渐恢复了几分知觉,易鸿宇活动着手脚,驱散身躯的不适,对易钧言道,“国君给了您多少兵马?” “三千!”易钧干脆利索的吐出两个字。 “三千?”听到这个数字,易鸿宇面露不满,单纯的照看贡品,的确足够了。 可应付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区区的三千兵马,未免有点少。 “怎么?”尽管易钧背对着易鸿宇,仍察觉了儿子的情绪,“你觉得少了吗?” 易鸿宇坦然回答,“父亲,三千兵马的确有点少。” “放心。”易钧回头,面朝儿子,纵然接下了一个前途叵测的任务,这位泉国定安侯仍不减豪气,宽慰道,“为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的,下朝后,为父就往昆仑别院走了一遭,花费重金购买了几枚符篆。” “三千兵马,加上为父征战多年,更有出自昆仑别院的符篆在手,十拿九稳。” 十拿九稳,不是万无一失! 对于昆仑别院里的那帮人捉鬼降妖,绘制出的符篆的本事,易鸿宇也是见识过的。 见易钧如此自信,即使未完全放心,但紧绷着的心弦,还是松动了些许。 “父亲,那您什么时候出发?”思忖一下,易鸿宇这般问道。 易钧抿唇,幽幽道:“……” 第十五章 龟甲 “明天!”易钧轻描淡写般吐出两个字。 “明天?”饶是易鸿宇心性极佳,可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忍不住变色。 也就是说,明天早上,易钧便要出发,这未免太快了吧? “鸿宇。”易钧眸光犀利,看出儿子的不满,“不要担心,为父一定会顺利完成任务归来的!” “嗯。”易鸿宇重重点头,面色沉凝,“孩儿相信。” 话虽如此,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易钧,岂能看不出儿子目中隐含的担忧。 “鸿宇,你可还记得,为父给你取的鸿宇二字的含义?”易钧于空无一人的大厅内踱步,身穿荷叶甲,头戴雪炼盔,加上本身体重的易钧,一脚迈出,在这等寂静空旷的环境下,本应极为响亮,可在易鸿宇耳中,却寂寥无声。 这位泉国定安侯已能完美的掌握自身一丝一毫的功力,未曾外泄分毫。 这份本领,远比旁人想象之中更高。 易鸿宇颌首道:“孩儿记得。易鸿宇之名,寓意志向高远,鸿就是大雁,宇则是寰宇的代称,寄托着父亲希望孩儿能出人头地,于天宇间展翅高飞的愿景!” “不错。”易钧顿足,轻声一笑,“为父的确希望你有朝一日,能超越为父,更上一层楼。” 超越易钧,更上一层楼?这等话,也就是只有这父子二人,倘若被旁人听得,恐怕马上会有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扣下。 定安侯已是位极人臣,易钧希望儿子超越自己,岂不是要谋朝篡位? 易鸿宇对父亲了解至极,自是不信老爹想造反,听得他这么说,意外的抬头看他,希望他能给自己解释一下。 面对儿子的质询目光,易钧嘴唇微动,于灯光映照下,与易鸿宇生得酷似,却多了成熟的脸庞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过一段时间,你自然就会明白,为父之言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见易钧没有为自己进一步解答的意思,易鸿宇不敢刨根究底,将这番话记在心里,“是,父亲。”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易钧突而抬手,于身上摸索了几把,不知在找什么。 威严脸颊上,泛起决然之色。 父亲? 看到老爹的动作,易鸿宇不知他的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 数十息后,易钧终于自身上摸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龟甲,拿在手中。 唰! 当易钧取出这枚龟甲后,易鸿宇初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这枚青黑色,腹背相连的物体。 哪知,当他的视线落在那铭刻在背甲上的不规则花纹时,一道道纹路似阐述了天地大道,演化出层出不穷的卦象。 霎时,易鸿宇心神不由沉醉其中,看到万千变化,一道道金黄色线条荡漾,化为一片金色海洋。 自身变得无比渺小,身不由己的荡漾在这片海洋中。 嗡! 主人的心神完全被一枚巴掌大小的龟甲所吸引,易鸿宇体内,十几年苦修得来的功力随之遭受触动。 精纯且带着一丝煞气的功力,完全不受主人的控制,于易鸿宇体内运转开来,冲破一道道关卡,却没有半点失控迹象。 定安侯府易家一系,世代传承七煞剑法,修炼的法门也是附着于剑法内的心法。 七煞剑法出自战场,顺理成章的心法也难免过于凌厉。可当易鸿宇的心志沦于龟甲后,凌厉霸道的功力不知不觉中被挫去那一丝杀气,变得温和内敛。 只是,这个变化太过细微,非但易钧不知,连身为当事人的易鸿宇,也未能意识到这一点。 “吒!” 心志被龟甲的花纹所迷,易鸿宇遗忘了自己,完全沉浸其中,身躯气息越发微弱。 长此以往,他的心智完全坠入龟甲所构建的玄奥,定会让身躯在无声无息间消逝。 幸好,此地并非只有一个易鸿宇,还有一个身为过来人的定安侯易钧。 当身侧烛台上的蜡烛燃烧大半后,易钧见儿子仍没有苏醒的迹象,察觉儿子的气息越发微弱。 一双虎目中,先是流露赞赏之色,继而将功力灌入声音内,于儿子的耳边暴喝。 轰! 易钧充满功力的大喝,如雷霆乍响,更如烈阳破晓,传入易鸿宇耳中,沉浸于幻境内的易鸿宇,眼前的金色花纹如泡沫般点点消散,迷离的眼睛恢复清明。 最后,点点汗渍从额头渗出。 “父亲!”自虚妄中惊醒后,易鸿宇后背湿了大片,颇有劫后余生之感,惊惧中接连向后退出数步,再也不敢向易钧手里的龟甲看哪怕一眼,惊骇的对笼罩于灯光下,身影朦胧的易钧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传家宝。”易钧对儿子的表现毫不意外,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解释道。 说着,把玩着手中龟甲。 龟甲,背甲及腹甲由甲桥相连,背甲稍长于腹甲,呈不规则块状。背甲盾片略呈拱状隆起,腹甲盾片呈平板状,大小不一。表面黄色或棕褐色,有的可见深棕褐色斑点,有不规则纹理。 不过,这枚龟甲与众不同,本身有一股引人入胜的可怕魔力。 “传家宝?”劫后余生的易鸿宇来不及感应自身,未能发现功力的变化,得到易钧的解释,嘴角抽搐了一下,“父亲,您是在和孩儿开玩笑吗?” “这等邪物,怎会是祖上传下的传家宝?” 易钧感慨道:“为父知道你不相信,可这确是事实。这枚龟甲,任何人第一次接触到,都会出现你刚刚的那种情况,祖上觉得有趣,就留在了身边。正因为得到了这枚龟甲,我易家祖上才能一次次的于战场上死里逃生,最后凭借战功,成为泉国的定安侯!” “所以,祖上才会一代又一代的将这枚龟甲传下来。” “另外,这枚龟甲还有一个特点!” 易鸿宇好奇的问道:“什么特点?” 易钧答道:“坚固,非常坚固。” 啪! 说完,易钧手掌高举,将龟甲举到两丈之高,随即双手一翻,原本被他握在掌中的龟甲脱手驻地,重重摔在坚固的地面上。 龟甲乃松脆之物,自两丈高的地方坠下,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 孰料坚固的龟甲,竟在地面弹起,不见丝毫伤损。 第十六章 送别 金轮东升,明晃晃的光线洒落大地,为泉国国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得!得!得! 浩浩荡荡的兵马齐聚国都东门左近,一匹匹战马嘶鸣,马蹄落在铺着细碎鹅卵石的地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数千兵马,杀气如云,一张张彪悍面容上,一片木然,手中雪亮的刀枪剑戟,在阳光映照下,闪烁寒光。 往日行人如云的街道上,一片空旷,透过敞开的城门,可见外界的浩渺。 大军内,更有一辆辆马车,马车上摆放着沉重的箱子,于地面留下了深深地车辙印。 父亲,您路上保重! 押送给傲来国贡品的队伍即将出发,大道左侧,一座简陋的小酒馆前,一名身穿长袖青衣,面容俊朗英挺,十五六岁的青年,立于屋檐下,凝望大军。 大军最中央处,易鸿宇这一世的父亲,泉国定安侯易钧,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头戴雪炼盔,身穿荷叶甲,一对丹凤眼眯着,但目中光泽毫不掩饰。 炯炯目光,如划破天幕的闪电。 父子二人,间隔十几丈之距,但骑在战马背上的易钧,仿佛有所察觉,突而回头看了易鸿宇一眼。 鸿宇! 独子身在不远处,易钧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诉说,可话涌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泉国大将不愿效仿那小儿女姿态,一抖披风,斩钉截铁道:“出发!” “诺!” 灌入功力的呐喊,传入三千兵马耳中,众将士闻言,齐声应诺。 得!得!得! 最先出发的,是骑着战马的骑兵,马蹄清脆,汇在一起,形成悦耳声响。 踏!踏!踏! 随后,便是身穿鱼皮甲,头戴铜盔的步兵,一面面漆黑旗帜迎风招展。 嗖! 一阵秋风袭来,为垂落的旗帜鼓起劲风,让三尺长短的旗帜招展开来。 立于一旁的易鸿宇,目送大军出发,剑眸深处,尽是离别,心头更涌起痛楚。 咔嚓! 易鸿宇的右手握住腰间明尘剑剑柄,手掌发力,光滑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冒出,如一条条虬龙。 终于,三千兵马尽数穿过东门甬道,扬起无边尘土,向傲来国方向进发。 送自己此生的父亲再次踏上战场,易鸿宇目中挂起哀痛。 易鸿宇整个人呆在原地,似一个木头人。即使在过去的岁月中,易钧曾不止一次的出征,却没有哪一次比这一次更让他担心。 城门外飞扬起的尘土落地,入目所及,再也看不到易钧一行人的踪迹。 押送贡品的队伍出发,行人再次在这入城的街道上行走开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沸腾的队伍,一如昨日,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易鸿宇举起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他的怀中,放着易钧传给他的一件宝物。 传家宝! 木已成舟,无从改变,押送贡品的队伍已出发,易鸿宇收拾情怀,脚下迈出一步,踏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抹青衣,就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滴,转瞬间,再也找不出来了。 ……………… 定安侯府,后院。 作为世代将门,易家的子弟非但要精通兵法,更要学习家传的七煞剑法。 故此,自侯府建立以来,后院就修建为一片空旷的练武场。 地面以重力反复夯实,看似平常的地面,实则坚硬如钢铁,刀剑难伤。 纵横三十丈的空地一处,竖着一根根木柱,形成一片木桩林。 “小侯爷。” 回到侯府,满腔郁积无从排解,易鸿宇持着明尘剑,来到这片演武场。 在他身旁,一身水绿色长裙,娇俏可爱,梳着丫鬟发髻的小侍女——小伊,寸步不离。 “小侯爷。”小伊见易鸿宇刚回来,就来到这里,一张小脸泛着紧张,“您要做什么?” “练功。”易鸿宇举起明尘剑,剑锋深藏剑鞘中,但丝丝缕缕的剑意已穿破剑鞘的封锁。 落入小伊目中,只觉自己的主子,那单薄的青衣下,隐藏着无尽力量,就像看到一头猛虎。 “小伊,你先下去。”来到这么一个没有后世娱乐手段的世界,每日除了读书学武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排解烦闷的手段了。 “是,小侯爷。”小伊小嘴嘟起,俏脸带着几分委屈,老老实实的退下。 转眼,这片演武场上,只剩下易鸿宇一人。 锵! 易鸿宇的右手落在明尘剑的剑柄上,使劲那么一拉,澄净如镜的剑锋被易鸿宇自剑鞘中拔出,剑鞘丢弃在一旁。 继而,矫健身影腾空而起,三尺青锋于空中划过,浩瀚剑光爆发。 待双足落地,易鸿宇已来到木桩中。 明尘剑几近成了他身躯的一部分,剑锋流转,起手的并非定安侯易家世代传承的七煞剑法,而是另外一套烂大街的剑术。 基础剑法! 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扎、圈! 但凡学剑之人,都练过基础剑法,好方便更好的掌握剑术,但大部分人,只因学到更厉害的剑术,就将这入门的基础剑法弃之如敝屐。 少有人明白,基础剑法,其实也是世间任何剑术的根本,这一道理。除非领悟深邃的剑意,不然再是如何变幻招数,始终无法脱离基础剑法的桎梏。 青衣飘逸的易鸿宇游走于木桩中,纵然四周是层出不穷的木桩,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桎梏,却未能干扰到他的动作。 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无坚不摧的明尘剑每每险之又险,以分毫之差与木桩侧过。 这个过程中,易鸿宇的剑锋在木桩上,连一道印痕都没留下。 光凭这一手,已少有人及。 锵! 木桩林的木桩,不多不少,正好九九八十一根,易鸿宇练剑之余,于木桩林内游走,当最后一根木桩被跃过,他也从林中脱身,来到外界。 呼! 一番演练后,易鸿宇光滑额头上,渗出点点汗渍,胸口起伏,口中发出粗重喘息。 却未第一时间收回剑锋,而是面朝木桩林,浑身上下,释出冰寒肃杀的气势。 第十七章 差了一点 家传绝学,七煞剑法! 剑锋尚未出手,可惨烈气息,已经从易鸿宇的身上释出,虚空为之轰鸣。 咚! 周遭的天地灵气,受易鸿宇杀气的刺激,发出若战鼓轰鸣般的声响,震动寰宇,与易鸿宇自身气势配合,变得无比惨烈,如重回苍茫战场。 被易鸿宇握在掌中的明尘剑轻鸣,家传剑法七煞剑法出手,来自战场的剑法尽数落在木桩林内。 咔嚓! 一剑出手,雪亮澄净的剑锋于木桩上斩过,十几根木桩靠近顶端的一尺附近,登时出现一道细微剑痕。 易鸿宇脚步不停,舞动明尘剑,将凝聚战场之惨烈,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与剑术之精妙配合在一起。 七煞,是紫微斗数中十四颗主星之一。七煞是一颗坚毅勇敢的星曜,象征「威勇」,化气为「将星」,主「肃杀」。具有运用帷幄的能力,拥有理智而独立、冲锋陷阵、冒险犯难的特性。 故此,易家家传的这一门七煞剑法,也贴合七煞星的特性。七煞剑法施展开来,于易鸿宇目中,自己身周的这九九八十一根木桩,已不再是笨重的木头,而是化作一名名敌人。 七煞剑法招数大开大合,独特的剑道理念,将基础剑法中的每一个动作,搭配历代传人所遭遇到的情况,化为足以应对任何情况的剑招。 轰隆! 十几招后,易鸿宇璀璨剑光所及之处,已将这九九八十一根木桩,尽数笼罩其中。 锋锐的剑气,看似没有伤及这些木头,实则每一根木头都已被剑气所伤。 当明尘剑再次自易鸿宇的掌中刺出时,无数一尺长短的木头飞起,正是乱石齐飞,更似火雨流星,向易鸿宇招呼下来。 换了一般人,即使能躲开几块木头,也万万没可能躲开所有的木头。 稍有不慎,便得被这些木头活活砸死。 可惜,易鸿宇不是一般人。 面对纷飞的木头,易鸿宇临阵变招,明尘剑在手,剑锋一挑,沛然巨力以手中宝剑作为媒介,挥洒开来,如一面铺展开的大网,将所有的木头裹挟其中。 七八十块木头,被易鸿宇功力卷起,违背了常理,尽数向苍穹飞起。 紧随其后,易鸿宇双足在地面轻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后发先至,出现在舞动的木头当中。 明尘剑旋转斩出,金黄色的剑气汇聚在一起,彷如爆发的波浪,向四野击去。 轰!轰!轰!轰! 声声巨响传出,所有的木头,尽被易鸿宇斩出的剑气长浪击中,坚固的木头,于剑气下摧枯拉朽般被毁灭。 以坚固的白杨木制成的木桩,在易鸿宇面前,不过小孩子的玩意儿。 斩出这一剑后,易鸿宇身躯顺势向地面降下,半空中,易鸿宇瞄准一根木桩,提气运功,落在其上。 九九八十一根白杨木木桩,原本都高达一丈有余,但在易鸿宇剑下,所有的木桩都矮了一截。 脚下的这根木桩承受了易鸿宇连同掌中明尘剑,将近百斤的重量后,更是不堪。 在易鸿宇感知中,木桩向下沉了沉,向四周环顾,一眼就能看出,这根木桩比其他木桩矮了一尺左右。 “呀!” 说时迟那时快,大大小小的木头为易鸿宇剑气所毁后,纷纷扬扬的尘土向地面洒落。 雪白的木屑,于天地间挥洒,恍若苍穹下了一场鹅毛大雪。见此情景,易鸿宇大喝一声,整个人再次飞起。 上身前倾,人与剑化为一道不停旋转的旋风,舞动的木屑受剑主的牵引,不待落地,就汇聚而来。 嗷呜! 数息之后,挥洒的木屑凝聚成形,萦绕在易鸿宇的身边,化作长达一尺有余,栩栩如生的木龙。 洁白的龙躯上,片片木屑闪烁,于阳光照耀下,一片片龙鳞褶褶生辉。 鳞爪俱全的龙口张开,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 七煞剑法演化出的煞气传遍整个定安侯府,侯府上下,无论是仆从,家丁,乃至昔年曾跟随易钧上阵杀敌的老兵,都浑身发寒,感觉后院内,藏着一头凶相毕露的猛兽。 轰! 木龙成形,易鸿宇明尘剑笔直刺出,犀利莹润的剑锋,正中身前的一根木桩。 这一次,剑锋并未顺势刺穿木桩,厚重剑锋内,涌起一股柔劲。 旋即,三尺青锋弯曲下去,传递到主人身上,带来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 借着这股反震力,易鸿宇腾空而起,木龙随驾,恍若传说中的神将降临凡间。 当易鸿宇的身躯升高到木桩林的五尺上空后,握在手中的明尘剑,以开天辟地之势斩落。 伴着主人的动作,身后的木龙随之运作,一颗龙头,连同长达一丈有余的龙躯,撞入木桩林。 轰!轰!轰! 当木龙没入木桩林后,声声巨响发出,所有的木桩尽数遭受波及,自内部传出轰鸣。 整个木桩林,在易鸿宇的这一剑之下,灰飞烟灭,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唯有舞动的木屑,方能证明,这片木桩林真的存在过。 将对父亲的担忧,以及无处排解的烦躁,混杂在剑法内,以摧毁这片木桩林作为发泄。 被假象为敌人的木桩林消失后,易鸿宇心头的那一口闷气也泄出大半。 潇洒的一个跟斗,重新回到地面上。 双足落地,松软的木屑铺盖在地面上,足有一尺之深,易鸿宇双足没入木屑,有些麻痒。 这一刻,亲手摧毁整整九九八十一根木桩的易鸿宇,威风凛凛。 倘若有旁人在此,亲眼目睹这一切,定会对易鸿宇无限崇拜,乃至奉若神袛。 可惜,他没有威风太久。 哇! 白净脸庞上,涌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喉咙一甜,易鸿宇张嘴吐出一口粘稠鲜血,落在自己脚下的木屑上。 雪白木屑,染上殷红鲜血,如冰天雪地内一朵绽放的红梅。 “我的功力,还是差了点。”强行施出此等强招,超出了自身经脉所能容纳的极限,易鸿宇一只手捂住胸口,握住贴身收藏的龟甲,长叹道。 话毕,自地上捡起丢在一旁的剑鞘,将明尘剑纳入剑鞘,脚步略显蹒跚的向远处的房间走去。 第十八章 炽热的情感 定安侯易钧被国君亲自指派了今年押送给傲来国贡品的任务! 这则消息,初始还在泉国国都内,激发道道涟漪,引得无数人议论。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没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每年都有一次,何必记在心上? 昨天夜里,气温骤降。 第二天早上,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一个后果。 雾霭漫漫,轻薄的雾气如轻纱,将整个国都笼罩其中,带来淡淡凉意。 今日的天气不是很好,乌云密布,不见太阳,加上雾气的影响,虽然不至伸手不见五指,但距离一旦超过十丈,还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泉国王宫前的广场上,一个个耸立的石质宫灯中,散发出朦胧光线,驱赶着雾气。 踏!踏!踏! 易鸿宇与方烈,好友并肩而行,轻快的脚步,回荡在雾气中,加上那因雾气的影响,变得分外模糊的身影。一些胆小之辈要是见了,定会吓一跳。 二人自行来到宫墙一角的侍卫处,出示了令牌后,把守的侍卫就干脆利索的放行。 咯吱! 推开紧闭着的门户,二人踏足其中,四下看去,侍卫处内一个人都没有。 今日当值之人,约莫都已经进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柜子里,摆放着他们的甲胄与头盔。 “易兄。”方烈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对易鸿宇道,“看来,今日又是我们来的最晚。” 易鸿宇平静道:“意料之中,只要不迟到就足够了。” 说着,易鸿宇取出自己的甲胄,自顾自的穿戴起来。 “也对。”方烈习惯了易鸿宇的脾气,哑然失笑,如法炮制更换甲胄。 二人十四岁就开始当值,两年时光已熟悉了这一套流程,换好衣物后,自行入宫。 每日巡逻时,能去哪里,不能去哪里,更是心中有数。 就在易鸿宇与方烈点卯入宫时,紫玉公主安排的小宫女也回到紫云宫,给紫玉公主报信。 紫云宫,大殿。 琉璃殿堂内,四角摆放着四枚拇指大小的夜明珠,澄净的宝珠,散发出柔和光线,渲染的精致美丽的殿宇,一片光明。 咕噜! 紫玉公主坐在一张红漆长桌前,享用自己的早餐,几样素菜,加上一些点心。 光滑玉指端起一碗清粥,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温暖空空如也的肚子。 一颗颗小米沾在那雪白脸颊上,却半点都没有破坏紫玉公主的天姿国色,反而多了一丝地气。 “公主,易公子入宫了。”一名身材高挑,着素色宫裙,十八九岁的宫娥来到紫玉公主身边,小声禀报道。 “鸿哥哥来了?”听得这句话,紫玉公主那一双犹胜黑宝石的清眸内,射出浓浓欢喜,握住汤碗的手掌一抖。 一口米粥洒落,洒在她那深邃的紫色长裙上,弄脏了衣物。 “该死!”见自己钟爱的紫衣被弄脏,紫玉公主皱起眉头。 “来人,为本宫更衣。” “是,公主殿下。” 周围的七八名宫娥领命,两名宫女向后殿走去,取来紫玉公主备用的衣物。 其他人,则簇拥着紫玉公主向寝殿行去。 小半个时辰后,换了一件新衣的紫玉公主,优雅大方的走出,紫衣翩跹,眉眼精致,根根玉指如春葱。 眼波流转间,出身王室的高贵身份,更流露那不将凡俗看在眼中的睥睨。 “走,去找鸿哥哥。”更衣后,紫玉公主也没心思继续享用早膳了,雪白玉手自衣袖内伸出,对自己的侍从吩咐道。 “是,公主。” ……………… 踏!踏!踏! 入宫后,作为侍卫的易鸿宇与方烈,在分派给他们的地盘上巡逻。 这一条路走了两年,即便闭着眼睛,他们也知道路该怎么走。 时间在每日例行的巡逻中,悄无声息的度过,弥漫在空中的雾气稀薄开来。 许多宦官、宫女之流,也自住处走出,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鸿哥哥。”当二人路过一座名为水泉殿的偏殿,即将完成又一次的巡逻时,远处宫阙拐角处,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娇喝。 唉! 听得这个声音,易鸿宇心底暗暗叹息,抬头与方烈一道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紫衣少女,笑颜如花,清眸内映衬出易鸿宇的身影,举起一只素手,向他们招手。 “易兄!”方烈见此情景,眼底艳羡一闪即逝,拍了拍易鸿宇的肩膀,识趣的离开好友身边。 伴在紫玉公主身边的下人,也聪明的退后,将空间留给自家公主与易鸿宇。 “鸿哥哥。”赶走了旁人,紫玉公主小嘴嘟起,再次叫着她的专属称呼。 “公主殿下。”易鸿宇踏步向前,来到紫玉公主身旁,唤道。 “鸿哥哥。”紫玉公主最不喜欢自易鸿宇的口中听到这个疏离的称呼,听得易鸿宇再一次如此称呼自己,莲足跺地,不满道,“我不是说了吗?” “你可以叫我名字的!” “这里是王宫,礼不可废。”面对含羞带怒,且生得绝美清滟的小公主,无论何人让她伤心,都是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至少,易鸿宇就经受不住的心情一荡,极力克制自己,垂首不看对方,辩解道。 “也就是说,出了王宫,鸿哥哥你会叫我的名字。”紫玉公主听到易鸿宇这么说,立即转怒为喜,极为兴奋的挽起他的一只臂膀,眨动清眸,半点都不在意男女大防,死死盯着易鸿宇。 额? 面对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紫玉公主,易鸿宇仿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向后退出一步,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俊颜破天荒的因羞涩浮起一抹红晕。 “鸿哥哥,你说吗?”紫玉拉着易鸿宇的手臂,撒娇道。 这丫头生得极美,犹如天仙化人,撒娇起来,更是萌死人不偿命! “嗯。”易鸿宇不是不知道紫玉公主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愿接受。 嘴唇抿了抿,自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刚说完,头颅就低垂,不敢继续看紫玉公主。 第十九章 出口恶气 凝玉宫。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雍容美艳,风姿绰约的明妃娘娘,着一袭长袖牡丹裙,裙摆折折叠叠,对着那澄净明亮的镜子,打理自己。 漆黑浓密的长发扎起,发髻中插着一根根精致发钗,以及美丽的金步摇。 玲珑剔透的流苏垂落,整个人若一只随时都能展翅高飞的凤凰。 明妃身后三尺之外,肌肤漆黑,身材瘦小,好似一只猴子的王子翟磊侍立一旁。 视线落在自己母亲身前的镜子上,望着圣母那被镜子映衬出的姿容,纵然自小见识过无数次,翟磊仍为之神情一滞。 “磊儿。”女人打理自己,从来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更不用说,还是明妃这等上了年纪,风华日渐衰落,唯有依靠打扮才能维持住自身风华的女子。 光洁玉指沾了一小簇水粉,对着明镜,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自己的脸颊上,明妃背对着儿子,声音娇艳,“都准备好了吗?” “母妃。”翟磊回神,对自己母亲信誓旦旦的保证,“孩儿都准备好了,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定要为母妃出了这口恶气。” 话说一半,翟磊难看的脸上,浮起一个狰狞笑容,足以把人吓瘫,连半分暖意都奉缺。 “那就好。”水粉涂抹完,明妃起身,以一旁金盆内盛放的温水,洗掉素手沾染的胭脂水粉。 哗啦! 长长的裙摆抖动,桃腮粉红,玉容娇艳,若非眉宇间未能完全掩盖的鱼尾纹,着实让人人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一个今年在三十五岁以上,膝下已有一个儿子的妇人。 “磊儿,你做得很好。”明妃走到爱子身边,涂抹适宜的花香气味挥发,“等这件事办成,本宫亲自下厨,为你做一顿好吃的。” “谢谢母妃。”翟磊大喜,激动的说道。 作为成年的王子,他能与亲生母亲相处的时间着实不多,更不用说,品尝母亲亲手做的佳肴了。 那,是属于他父王的待遇! “咯咯咯。”看到儿子这幅没长大的孩子般的表现,明妃红润樱唇轻抿,举起一支宽大衣袖,于衣袖下发出一阵轻笑。 “小东西!”笑了几声,明妃放下衣袖,雪白素质点在儿子的脑门上,笑骂道。 “呵呵呵。”面对母亲的宠溺,翟磊举起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母子二人,其乐融融。 ……………… 傍晚。 夕阳坠下,带走温暖。 “呼!” 侍卫处内,方烈慵懒的舒展腰肢,长舒一口气,换上自己原本的衣物。 在方烈身旁,易鸿宇将自己的青衣穿上,潇洒青衣罩身,加上他那俊朗的脸颊,坚毅的神色,真是好一个翩翩公子。 可惜,被易鸿宇握在掌中的佩剑——明尘,明白无误的告诉所有人,他绝非易于之辈。 “方兄,令尊的病情如何了?”易鸿宇将明尘剑抱在怀中,看着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询问道。 方烈之父,泉国平南侯因伤染病,缠绵病榻数月之久了。 方烈听易鸿宇提起自己老爹,一贯爽朗的脸庞上,露出担忧,“有所好转,但还是出不了门,下不了病榻。” “是吗?”平南侯一系与定安侯一系世代交好,得知这个消息,易鸿宇宽慰道,“方兄,我定安侯府中,还有一些珍藏的疗伤药材,回头我亲自送到你们府上。” 神色真挚,落入方烈眼中,可以确定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说的是真心话,心头一暖。 “不可。”方烈一口拒绝,“易兄,我府上疗伤的药材并未短缺,家父的伤病,用不着你破费。” “何况,伯父远行,待归来后,恐怕也需要用到药材。” 听方烈提起自己老爹,易鸿宇淡漠神情微变,眉宇间涌起忧虑。 “易兄,伯父率军离开。”见易鸿宇变了脸,方烈心知自己这是触及了对方的心事,但还是抑制不住的追问,“但你和伯父之间,应该还有一些联系,伯父现在到了哪里?” “昨天刚得的信儿,家父一行人已经离开泉国境内,一路往傲来国而去了。”易鸿宇沉凝,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我们走吧!”窥得门外天幕逐渐转黑,浩渺苍穹,化为一片深沉黑布,点点闪烁的星辰,就像一颗颗璀璨宝石,点缀在布匹上。 易鸿宇对方烈招呼一声,一马当先的向门外走去。 “唉!”方烈看到易鸿宇这幅雷厉风行的模样,叹息一声,同样向门外而去。 ……………… 王宫前的广场上。 刚入夜,尽管轮值的侍卫兵丁方倒班,可巡逻的兵卒,仍不可避免的松懈了些许。 偌大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大部分王公子弟都已先行离去。 嗖! 已入了深秋,冷厉萧索的秋风刮动,落在穿着单衣的易鸿宇身上,带来一股刺骨凉意。 没有多少防备的易鸿宇,浑身一个哆嗦,挺拔身躯略一蜷缩,运转自身功力,对抗外界寒气。 左手掌心,仍紧握明尘剑,迎着朦胧夜色,漫步在汉白玉广场上,向自家府邸方向行去。 他的脚程极快,数十个呼吸后,就将数十丈的广场甩在身后,来到广场边缘处。 漆黑夜幕下,王宫前的广场上,燃起一盏盏明灯,朦胧灯光挥洒。 浩瀚天穹上,更有星光与月光挥洒,迎着稀疏的灯光,易鸿宇即将脱离王宫范围。 周遭,即便最近的侍卫,距离他也有十几丈之距,往日形影不离的好友——平南侯世子方烈,更远在二十丈之外。 无形中,易鸿宇变得无比孤立,恍若一只离群的大雁,一名失去了士兵的将军。 踏! 一片静谧中,易鸿宇脚下再次迈出一步,踩在广场汉白玉地板的边缘处,马上就要踏足外界御道。 怎料,心灵深处,突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警兆,浑身汗毛不由的竖起。 第一时间,易鸿宇那自小被父亲易钧训练,对危险有着猛兽般敏锐直觉的心灵告诉他,有杀气,而且所有的杀气都是对着自己而来! 第二十章 刺杀 嗖!嗖!嗖! 警兆起,暗箭至。 易鸿宇察觉气氛不对,做好随时出手准备的同时,自暗中,七支羽箭射出。 夺命的箭矢,即使在这片黑暗中,仍闪烁寒光,月光下,箭镞焕发湛蓝色彩。 毋庸置疑,这是毒箭。 离弦之箭,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向易鸿宇射来。 “易兄!” 二十丈外,方烈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好友,会遭遇此等暗算。目呲欲裂,悲愤的呐喊。 锵! 暗箭来袭,易鸿宇反手将明尘剑自剑鞘中拔出,一身功力毫无保留的灌入剑身内。 澄净剑身,顿时射出无尽光芒,以易鸿宇为中心,照耀的方圆三丈内,一片光明,亮如白昼。 借助剑光,易鸿宇目光扫过,三丈方圆内,一切的一切,都未能瞒过他的双眼。 瞳孔紧缩,敏锐察觉了看似凶险至极的七支毒箭后,隐藏的危险。 弩箭之后,一抹寒光。 铛! 箭矢虽快,但易鸿宇的反应也不慢,明尘剑一抖,不离不弃的宝剑一瞬都不到的时间内,接连于虚空中点出七剑。 七道剑光连环,仿若易鸿宇修炼了身外化身之术,整个人一分为七。 每一道剑光正中一支箭矢,灌输全部功力的宝剑,对上裹挟着雷霆之力而发的箭矢,将其中三支箭矢震落在地。 另外,还有三支箭矢被易鸿宇剑锋挑起,借力打力,自相矛盾,三个箭镞对碰在一起。 三支箭矢携带的力道几乎不相上下,在易鸿宇操纵下,正是针尖对麦芒。 三枚箭镞对碰,迸射出耀眼火花,三支箭矢内积蓄的力道爆发出来,化为齑粉。 最后,还有一支箭! 即将熄灭的一道剑光,也是易鸿宇最晚刺出的一剑,更是他的真身所在。剑锋出,功力刚柔并济。 咣当! 最后一支箭矢,被易鸿宇以明尘剑击中箭杆,细嫩竹子制成的箭杆,岂能经受得住易鸿宇的剑锋。 箭矢自当中折断,连接箭镞的上半截,因被易鸿宇以明尘剑剑背拍中,抛飞出去。 咣当! 折断的断箭正中那隐藏于暗箭下的寒光,将之击落在地。 一指长短,锋锐迫人。 其上,同样淬着见血封喉的剧毒! 箭矢竟只是第一道杀招,这藏于箭矢后的毒针,才是真正要命的凶险。 踏! 这一切看似繁琐,实则当中过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弹指。 “易兄,我来帮你!”落后易鸿宇二十丈的方烈如梦初醒,大喝一声,运起轻功,闪身向易鸿宇冲来。 刷拉!刷拉!刷拉! 当易鸿宇斩下七道箭矢所化的漆黑闪电后,衣袂破空所带起的细微风声在他的身边响起。 一名名穿着夜行衣,遮住头面的黑衣人,手持暗红刀剑,自黑暗中杀出,向易鸿宇杀来。 放眼看去,正好九名杀手。 借助夜色遮掩,以及对自身杀气的内敛,一众杀手近乎轻而易举的来到易鸿宇身边。 一名手持厚背大刀的杀手,最先抵达易鸿宇面前,厚背大刀舞动,刀锋划过虚空,将空气撕裂,一刀向易鸿宇的面门斩下。 厚背大刀以开天辟地之势,意图将易鸿宇一刀两半。 易鸿宇见状,脚下一动,向左侧迈出一大步,看似平常的一步,恰巧将自己从刀锋下救出。 犀利刀锋险之又险的与易鸿宇错过。 继而,易鸿宇手中至今仍射出明亮光线,不计内力损耗,只为创造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交手空间的明尘剑,后发先至,趁对手招式已老,根本来不及变招的有利时机,剑锋横斩而出。 噗嗤! 明尘剑速度极快,最先来到易鸿宇面前的杀手,只见一抹强光,双眼迷离,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紧接着,脆弱的脖颈被易鸿宇斩断,滚烫鲜血流出,带走了他的生命,一颗斗大头颅抛飞。 唰! 不过一个照面,就有一名同伴命丧易鸿宇剑下,饶是众杀手都是生活在黑暗中,枪口上舔血的家伙,其他八名杀手,还是经受不住的目露悲痛。 一名手持一对钢爪的杀手,一把将手中的钢爪丢出,不偏不倚,向易鸿宇的肩膀抓去。 每一根爪子都无比耀眼,比之猛兽的兽爪丝毫不逊。 一旦被兽爪抓中,那易鸿宇的一只胳膊便算废了。 咣当! 面对远处飞来的钢爪,易鸿宇双膝一弯,整个人半跪在地上,躲过这追魂夺命的兽爪。 明尘剑高举,无坚不摧的剑锋恰好落在连接两支钢爪的铁链上,轻轻松松的斩断铁链。 抛飞出去的钢爪,失去了主人的操纵,立刻落在地面上。 两波纠缠,八名杀手抵达易鸿宇身周,一双双唯一裸露的眼睛,看到易鸿宇半跪在地,目中射出寒光。 怎知,易鸿宇变招奇快,剑锋再出,正中距离自己最近,手持一支短戟作为兵器的杀手。 明尘剑是何等锋利的兵器,剑锋斩出,这个家伙双膝小腿,被易鸿宇斩断。 杀手初始还没醒悟,待上半身自冒血的小腿上摔倒,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凄厉如夜枭的惨叫发出,被易鸿宇斩断双腿的杀手,无力的在地上翻滚,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石板。 踏! 又搞定了一名杀手,易鸿宇一脚踩在汉白玉地板上,整个人借力再次站起。 “杀!” 两名同伴,只是一个照面,就被易鸿宇搞得一死一伤,余下的七大杀手,杀气充盈,怒火喧天。 齐声大喝,向易鸿宇围拢杀来,一支精钢铸成的短杖舞动,龙头龙口张开,一簇白烟冒出。 毒烟! 易鸿宇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了。以左手捂住口鼻,明尘剑青龙出海般刺出。 铛!铛!铛! 以短杖作为兵器的杀手,一身武功不俗,挥舞着短杖,与易鸿宇接连交手三记。 明尘剑在神龙盘旋的杖身上,留下了三道雪白的印痕,触目惊心。易鸿宇的功力,震得对手接连向后退出三步,趁此良机,其他杀手也杀了上来。 一根铁链击出,向易鸿宇的后背打去。 第二十一章 五行掌 七煞剑法,以杀敌致命为首要! 陡然,一幕画面在易鸿宇眼前浮起。 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自小在侯府成长,过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 有一天,父亲易钧突然将他带到后院的演武场,并交给了他一柄短剑。 易鸿宇不懂父亲的意思,询问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易钧板着脸,告诉他:从今天起,你就要开始背负侯府世子的责任,开始学习武艺兵法。 随后的日子里,在易钧的亲自锻炼下,易鸿宇宛如一块海绵,贪婪且一点一滴的吸收易钧传给自己的所有。 身后一道铁链袭来,身前的对手交手三次后,已被易鸿宇的功力所伤,一条遮面的黑巾淌血。 众杀手都以为,面对这等情况,易鸿宇定会回身自保。 哪知,他居然不闪不避,仿若全然没有察觉身后危机般,明尘剑抖动,刺入面前敌人的胸膛。 嘭! 凝在剑锋上的功力爆发,准确无误的震碎了对手的心脉,取走了他的性命。 铁链结结实实的打在易鸿宇的背上,饶是易鸿宇自小习武,一身铜皮铁骨,还是被打得背部火辣辣的疼痛,钟爱的青衣被撕裂,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易兄,我来帮你!” 方烈终于赶到,眼见自己的好友受伤,心急如焚,双臂一震,掌影重重。 一道道掌印遵循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念,分别自十二地支击出,子水、丑土、寅木、辰土、巳火,周而复始。 嘭! 一记掌印击出,方烈正中一名黑衣杀手背部心口处,原本白白嫩嫩的手掌,在五行掌力加持下,剧烈膨胀了一倍有余。 一颗心,当场被方烈震碎,倒霉的黑衣杀手眼眸圆瞪,不甘心的倒在地上。 “方兄,多谢。”背上挨了一下,易鸿宇见好友援手,道了一声谢。 七煞剑法剑影重重,将三名黑衣杀手笼罩其中,层出不穷的剑影,落入这些终年与死亡为伍的杀手目中,本应心坚如铁的杀手,被勾起埋藏在内心深处的心魔。 “还我命来!” “纳命来。” “去死吧!” ………… 无数肢体残缺,形容狰狞的冤魂,在三名杀手眼里,成群结队的向他们走来。 杀手,将生命作为交易的筹码,对于大部分杀手而言,无论是旁人的生命,还是自己的生命,都只是一个冰冷的字眼。 可只要还是人,在杀人后,就不可避免的会产生罪恶感,只不过是否能将之控制住。 出自战场的凶煞之气,勾起这三名杀手的内疚,令他们一颗本应无所畏惧的心中,充满了恐惧。 噗嗤!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唯有当事人才能明白,在旁人眼中,只看到易鸿宇斩出一剑。 待剑光落地,三大杀手都成了易鸿宇的剑下亡魂,三具尸体坠地。 “走!” 转眼间,易鸿宇击杀五名杀手,赶来援手的方烈更以家传的五行掌震死一人。 另外,还有一人被易鸿宇斩断双腿,变成了废人。 前来行刺的九名杀手,只剩下最后两人,其中一人持着一个圆环,另外一人正是以铁链击伤易鸿宇的那人。 眼看同伴相继战死,两名杀手心胆俱寒,再也顾不上完成任务,意图脱离战团,保住性命。 唔! 断了双腿的杀手,上下牙齿狠狠咬动,口中很快涌出腥臭黑血。 “现在想走,太晚了!”局势逆转,方烈见最后两名杀手要逃走,赶忙缠住那以圆环当成兵器的杀手。 一只圆环,运转如意,除了特定的握柄处,其他部位,稍微受力,立刻会冒出无数倒刺,令人触碰不得。 不过,方烈的武功始终在对手之上,五行掌挥舞的密不透风,每一招都按住五行,佐以十二地支,再以五道掌力为一组,遵循五行相生相克之理,不断积累功力。 “死来!” 方烈缠住一人,易鸿宇也对上了另外一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感受着背部痛楚,易鸿宇的七煞剑法凶戾无情,一剑向对手心口刺去。 咣当! 持着铁链的杀手,裸露的双眸内,充满绝望,面对易鸿宇的剑锋,舞动铁链迎击。 明尘剑一抖,一条长达一丈左右的铁链就被他斩断,余势未消的剑锋顺势落在一条手臂上。 一只手被易鸿宇斩断,滚烫鲜血不要钱的淌出。 “啊!” 断了一臂,杀手痛呼一声,目中决然一闪即逝,挺起胸膛,主动迎上易鸿宇的剑锋。 锋锐明亮,一点鲜血都不沾的剑锋,刺穿了杀手的胸膛。 嘭! 另一边,方烈也突破了圆环的封锁,一掌正中对手脑门,结结实实的一掌震碎了对手坚固的颅骨,七窍淌血。 嗖! 前来刺杀的九个杀手,无一例外,尽数丢掉了性命。一阵寒风吹来,卷起血腥气味。 “咳咳咳。”所有敌人都被解决了,闻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易鸿宇鼻子一皱,背上的痛楚更让他额头渗出冷汗。 “易兄,你没事吧?”方烈见易鸿宇脸色不对,上前搀扶住他,关心道。 易鸿宇挺直身子,将方烈推开,硬气说道:“放心,只是一点皮外伤。” 唰! 目光落在地上死不瞑目的九具尸体上,易鸿宇略带不解道,“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杀手,也不知什么人收买了他们,前来杀我?” “不错。”方烈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眸光一转,“易兄,不如带走这些尸体,以你定安侯府与我平南侯府的势力,足以查出他们的跟脚。” 易鸿宇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拔开瓶塞,将瓶子递给方烈。 方烈了然,借着斑驳稀疏的星月之光,来到易鸿宇身后,为他的伤口倾倒伤药。 滋滋滋! 极具疗效的伤药洒在易鸿宇的身上,缕缕青烟冒出,易鸿宇眉头一皱,无比更加剧烈的痛苦,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撕拉! 为易鸿宇上药后,方烈撕下一道布条,暂时裹住易鸿宇的伤口。在这个过程中,冷汗直流的易鸿宇若无其事道:“不必。” “今日此事,无非是有人看我不顺眼。不然,就是打算用我的命,算计某个人。” 第二十二章 幕后黑手 寒风萧瑟,卷动死在易鸿宇、方烈手下的九名杀手的怨气,以及无处不在的血腥气味。 换了一般人在此,定会吓个半死,然易鸿宇和方烈,却将脚下的尸体视若无睹。 嘭! 方烈右手握拳,一记拳头打在自己的左手手心。 “易兄,难道就这么放过那要杀你的混蛋?” 易鸿宇凝视好友,平静说道,“方兄,你我号称勋贵子弟,可咱们心里都清楚,在这个泉国,你我惹不起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万一事情真的闹大,对定安侯府与平南侯府都未必是好事。既然如此,不如见好就收。” “何况,”说了一半,易鸿宇举起掌中明尘剑,锋锐且具备一丝淡淡灵性的宝剑,于自己主人手中轻鸣,随时都可能跃出剑鞘。 “经此一事,旁人也该知道,我易鸿宇不是一个好惹的。要是再有类似的事情,那就是逼着易某彻底撕破脸了!” 易某?这个略显老气的自称从现年只有十六岁的易鸿宇口中说出,作为在场唯一的聆听者,方烈却没有任何违和感。 “易兄所言极是。”方烈不无信服的颌首,眸光一转,环视四处,本应在这片广场上巡逻的侍卫,都不知去了哪里。 堂堂的泉国定安侯世子在王宫附近遭遇刺杀,杀手都已经被搞定,他们仍未出现。 不用问,一定是得到了上头的吩咐。 “那我们走吧!”方烈担心易鸿宇的伤势,不无忧虑的对他道,“易兄,你受伤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易鸿宇摇了摇头,背部的伤口已开始愈合,握着明尘剑,对方烈道,“不必,只是一点皮外伤,对我没什么影响。” “那就好。”方烈借着稀疏灯光,见自己好友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一丝血色,心知对方说的是实话,松了一口气。 踏!踏!踏! 最晚离开的一对好友,分道扬镳,离开王宫范围,向自家府邸行去。 不一会儿功夫,漆黑夜色遮掩下,两道身影便消失在静穆天地间。 “快!快!快!” 易鸿宇和方烈刚走不久,早该出现的侍卫,总算姗姗来迟的赶到。 十几名侍卫,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宛如是在数里之外,得到讯息后,马不停蹄的赶来。 “把尸体都收拾一下。”一名小队长环视地上尸骸,对自己的部下道,“尸体都丢到城外乱葬岗上喂狗,鲜血也都洗干净。” “是,头儿。”十几名侍卫领命,七手八脚,手忙脚乱的推来一辆班车,将九名杀手的尸体尽数丢在上面。更有人提来一个盛满水的木桶,将地面的血渍洗刷干净。 “都给我记住。”见自己的部下都开动了,小队长正欲先行离开,突而又想起一事,回头叮嘱众人,“今天晚上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都把嘴巴给我管严实了,要是有一点风言风语传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一番话,冰寒刺骨,听在众人耳中,浑身发冷,比深秋寒风犹有过之。 “诺!” 无论是埋头擦洗地面血渍的四五名士卒,还是推着板车,打算将尸体丢弃的八九名士卒,都不禁一个激灵,异口同声的应道。 ……………… 王宫,凝玉宫。 夜色阑珊,凝玉宫内犹自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一盏盏精致宫灯,内放明珠,外观则是大雁、喜鹊、猛虎等飞禽走兽的形状。 明亮光线下,寝殿深处摆放着一张宽大柔软的床榻,床边垂落以上等蚕丝织成的轻纱。 咕噜! 当今泉国至高无上的主宰,国君翟藤金龙冠束发,一身龙袍,以金丝绣成的神龙图案,光芒映照中,闪闪发光,几乎要活过来了。 翟藤保养的极好,连一块老茧都不见的掌中,持着一个一尺高低的金杯。 儒雅威严的脸庞,一片凝重,眼眸深处,透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位泉国至尊身上的紧张。 空旷寝殿内,更连半个下人都不见。 心情烦闷,翟藤端起掌中金杯,大口吞咽杯中美酒,点点酒渍沿着金杯边缘处洒出,落在华贵龙袍上。 “陛下。”翟藤身边,最得他宠爱的明妃娘娘见此情景,一脸心疼,取过一条丝巾,小心翼翼的为翟藤擦拭掉嘴角与龙袍上的酒渍。 完事后,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绣品,被这位明妃娘娘毫不怜惜的一把丢弃。 将杯中美酒饮完,翟藤手中空空如也的金杯落地,发出清脆声音。 “陛下,请您宽心,磊儿花费重金,请来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定能杀掉易鸿宇,就算他号称我泉国年轻一辈中武功第一,也不过是一个乳臭未乾的小鬼。” 说着,纵然极力控制,明妃眸中还是划过一丝恨意。 不久前,易鸿宇和紫玉公主一唱一和,害的她接连吃了几十顿的鸡。 每到饭点,总会有人恰好出现,都是与她关系不对付的后宫嫔妃,有意无意的提起她与紫玉公主的赌约,逼得她只能硬着头皮将鸡吃完。 昨日,她总算吃掉了以寒冰符保存良好的最后一只鸡,下令从现在起,一年内,她再也不想看到鸡了。 如今想起鸡这个字,仍受不住的想要呕吐。 “呵呵。”窥得明妃的苦瓜脸,翟藤岂能不知,她因为什么而生气,打趣自己的宠妃,“爱妃,你还记着易鸿宇逼你吃的那些鸡呢?” “寡人可是特意下令,将最好的厨子都暂时调配给你,烧鸡、烤鸡、白切鸡、大盘鸡换着做,还没让你满意吗?” “陛下。”听得翟藤这么说,明妃不满的娇嗔道,“就算厨子做的再好,它也是鸡,臣妾现在听到鸡就想吐。” “呕!” 说着,明妃一只素手抓紧胸前衣襟,真的发出一声干呕。显而易见,鸡已经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 “哈哈。”翟藤摇头轻笑,沉重的心绪舒缓了许多。 嗖! 静谧的寝殿内,突来一道暗风,卷动殿内轻纱薄帐。 一名身穿猩红宦官长袍,手持一杆拂尘,面白无须的老宦官,突兀的出现在翟藤身旁。 “陛下。”阴柔怪异的嗓音出自老宦官之口,“行刺结果出来了。” 第二十三章 事后 “成功,还是失败?”翟藤眉头一挑,貌似平静的问道。 “陛下,失败了。”老宦官垂下头颅,轻声回禀道。 失败! 得知刺杀易鸿宇的杀手失败,纵然翟藤勉力压制,目中还是射出难掩失望。 “怎么会失败?”明妃没有翟藤这么好的涵养,不悦的追问道,“九个一等一的杀手,连易鸿宇这么一个王公子弟都应付不了?” 宦官苦笑一声,“明妃娘娘,易鸿宇的武功远比您印象中更高,还有一个与他形影不离的平南侯世子方烈。” “九个杀手,都被他们给杀了。” “该死!”翟藤脸色阴沉,自龙床上站起,于静谧空旷的寝殿内踱步起来。 明珠散发出的光芒,落在泉国的一国之君身上,一道漆黑影子倒映在地上,随风而动。 “尸体呢?”翟藤驻足窗前,眺望天幕上的姣姣银月,对自己的亲信询问。 “陛下。”老宦官垂首,一五一十的说道,“方烈想要带走尸体,却被易鸿宇否决了,他将尸体都留下,九具尸体都丢出去喂狗了。” “很好。”翟藤凝重脸颊涌起释然之色,“从易鸿宇小时候,寡人就知道他是一个人才,可惜……,偏偏遇上百年一度的开启仙门的日子,紫玉又资质超群,定能拜入仙门。不然的话,寡人倒是不介意有这么一个女婿。” 仙门? 提起这个名词时,一生都活在漩涡中,不知见识了多少风浪的泉国国君,淡然无波的脸庞上,涌起憧憬与向往,像一只终于见到了天地之辽阔的井底之蛙。 说完,翟藤惋惜的摇了摇头。 “真是一帮没用的废物。”明妃对害的自己现在一听到‘鸡’这个字,就忍不住反胃的易鸿宇,可谓恨得咬牙切齿。本来还以为,自己儿子安排的杀手足以搞定易鸿宇。 怎料,九个杀手居然都栽了。 见幕后操纵这件事的翟藤打了退堂鼓,新仇旧恨作用下,不甘心的对翟藤道,“陛下,就算易鸿宇武功比我们想象中好,可大不了再派几名杀手去。” “再派几名杀手?”翟藤讥讽一笑,头顶金龙冠在灯光照耀下,更加璀璨,“没那么简单。” “易鸿宇平日与世无争,今日的刺杀发生在王宫广场上。要是成功了还好,失败了,再有人去杀他,一定会有人联想到寡人身上!” 说到这里,翟藤猛然回首,龙睛灼灼的注视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摄人目光,令明妃不敢正视丈夫。 “明妃,你不要忘了,定安侯易家世代对我泉国王室忠心耿耿,数代绵延下来,只有易鸿宇这一根独苗。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他,无异于极大损伤了寡人在群臣心中的形象。这等事,可一不可二,何况易钧如今远行,寡人倘若连他的独子都保不住,从今以后,还有谁敢继续为寡人卖命?” 越到最后,翟藤语气越厉,听在明妃琼耳中,如刀剑齐鸣,杀气涌动,娇躯颤栗,若风中摇曳的小草,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臣妾知道了。”明妃光滑玉洁的脸颊惨白,螓首低垂,惧怕的应下。 “臣妾会告诉磊儿,从现在起,不许他再找易鸿宇的麻烦!” “那就好。”翟藤冷酷的脸颊松动下来,再次挂起和煦,配上颌上的胡须,如同一个温和的老伯般人畜无害,可落入明妃目中,却再也不敢相信。 哗啦! 敞开的窗外,刮入一道狂风,使室内轻便的毛笔、薄纱、屏风之类的物品,不停颤动。 “你先下去吧。”翟藤目光一转,看向木头人般一言不发的心腹,吩咐道。 “是,陛下。”老宦官应了一声,干瘪身躯晃动,化作一道红色闪电,消失在空旷寝殿内。 “夜深了,安寝吧。”打发走自己的心腹,翟藤一步步迈出,每一步落在铺盖着红地毯的地面上,发出清脆之音,听在明妃耳中,白净脸颊上,浮现红苹果般诱人的红晕。 啪! 泉国国君走到自己最宠爱的妃子跟前,一只保养极好的手掌伸出,一把握住明妃那冰冷的柔胰,望着近在咫尺的佳人,一丝火热出现在那一双龙睛内。 简短的话语,出自翟藤之口,落入明妃之耳。 明妃羞涩难耐,小声道:“嗯。” ……………… 定安侯府。 易鸿宇归来后,喝退了下人,吩咐小伊跟上自己,前来为自己处理伤口,不愿兴师动众。 素净朴素的房内,英挺不凡的易鸿宇褪去上半身的衣物,娇艳可爱的贴身侍女——小伊,美眸含泪,望着易鸿宇背上那狰狞伤口。 小手以烈酒小心翼翼的洗去附着在伤口上的异物,然后再涂抹上侯府珍藏,专门治疗外伤的龙虎回神膏。 漆黑色的药膏涂抹在易鸿宇伤口上,先是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很快又变得凉丝丝。 最后,再以雪白绷带,缠绕在易鸿宇的伤口上,为他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从易鸿宇口中知道事情大概的小伊,小嘴嘟起,愤愤不平的说道: “小侯爷,侯爷刚走不久,就有人敢胆大包天的行刺您,要不要通知侯爷?” “不必。”易鸿宇取过摆放在自己这一张紫檀雕花木床上的一件雪白单衣,穿在身上,对小伊摆了摆手,“一点小事,幕后之人只要不傻,不会再次捋我定安侯府的虎须。” “何况,父亲远行,还是押送给傲来国的贡品,要是因为一点小事就打扰他,难免耽误大事。” 唰! 话毕,易鸿宇眺望远处,目光看向东方,锐利目光将穿破千山万水,看到自己这一世的父亲。 “奴婢知道了。”被易鸿宇否决,小伊嘟着嘴,应承下来。 自小伴在易鸿宇身边,几乎是一起长大的,彼此间感情深厚,小伊极听易鸿宇的话。 噼里啪啦! 伤口刚处理好,摆放在床边的烛台上,一支雕着龙纹的雕花烛灯芯爆裂,发出一阵声响,滚滚厌恶冒出,将这主仆二人衬托的竟有几分缥缈。 第二十四章 血月峡 定安侯世子易鸿宇当值完,返回家的途中,于王宫的广场上,遭九名杀手袭杀! 幸亏其人武艺高强,又有平南侯世子方烈相助,方捡回一条性命! 尽管涉及此事的人,都极力捂盖子,不愿让这件事传扬出去,但第二天早上,这则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泉国朝堂,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不明就里之辈,私下议论,到底是什么人,敢在王宫范围内,袭杀易鸿宇? 却碍于当事人都三缄其口,无法探查其中究竟。 次日朝会结束后,国君翟藤颁下诏令,随便寻了一个错处,命自己极为宠爱的儿子翟磊闭门思过一年,更罚了一千两黄金。 此事一出,朝堂上,一帮连眼睫毛都是空着的老狐狸,联系不久前,自王宫传出的小道消息,明妃娘娘被逼的顿顿都要吃鸡,皆觉自己知道其中内情了。 此事到此为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王宫,紫云宫。 清早,紫玉公主刚从睡梦中醒来,便得到惊骇消息:易鸿宇受伤了! 紫云宫大殿内,紫玉公主莲足迈动,不停走来走去。 纵使那清滟绝世的姿容尽显,可绕来绕去,还是晃得周围的下人眼花缭乱。 一张精致俏美的玉容上,写满了紧张。 “鸿哥哥受伤了。” “不行,我要出宫去探望鸿哥哥。” “该死的翟磊,竟敢暗算鸿哥哥,本宫迟早要好好收拾你。” ………… 连串言语自紫云莹润的樱唇中吐出,俏脸紧皱,彰显她的担忧。 “公主。”小半个时辰后,一名亲信宫娥实在受不了了,上前宽慰道,“易公子受的只是一点皮外伤,您用不着如此担心。” “万一皮外伤变成重伤呢?”紫玉公主狠狠瞪了对方一眼,纤细柳腰一扭,“本宫忍不了了,要出宫探望鸿哥哥。” 紫玉公主少女心性,说走就走,一路向紫云宫外走去。怎料,刚走到宫门口,几名带刀侍卫就举起手中兵器,架在一起,挡住她的去路。 “你们这是做什么?”被侍卫拦住,紫玉公主眉头紧锁,喝骂道,“竟敢阻拦本宫去路!” “公主殿下。”一名三四十岁,板着一张脸的侍卫道,“陛下有令,即日起,您不得离开紫云宫半步。谁放走了您,就要拿全家的命抵!” 冷酷的言语,以及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告诉紫玉公主,原本非常喜爱自己的父皇,这次不是开玩笑。 “什么?”得知自己被禁足了,还是父亲下的死命令,紫玉公主目露哀伤,恍如一个被抛弃的小女孩。 “父王居然这么对本宫?”紫玉公主不敢置信道,“你们这帮奴才都给本宫滚开,本宫要见父王!” 说着,紫玉公主执意要闯出去。 锵!锵!锵! 一众侍卫,尽数拔出随身兵器,但雪亮的刀剑却不是对准紫玉公主,而是架到自己的脖子上。 “你们!”数十名侍卫,以死相逼,令紫玉公主举起的莲足再也落不下去,气急道。 “公主,倘若您再往外走一步。”为首的那名侍卫强硬道,“那就请从我等兄弟的尸体上跨过。” 噗! 话毕,刀锋向前挪动了少许,划破了柔韧的皮肤,滚烫的颈血淌在雪亮的刀刃上。 “混账!”紫玉公主真的往外闯,这帮侍卫都要死。即使她忧心自己鸿哥哥的情况,也不愿看到这么多人因自己一时的任性,丢掉性命。 一张俏脸时青时白,最后雪白如编贝的玉齿咬动,紫色宫裙抖动,柳腰一扭,回到宫中。 锵!锵!锵! 依靠彼此的性命,逼迫紫玉公主回去,众侍卫如释重负,放下刀剑,重新纳入鞘中。 咣当! 紫玉公主刚回大殿,大殿内,便传出清脆的声响,应是什么东西被丢在地上,狠狠砸碎。 ……………… 得!得!得! 马鸣萧萧,马蹄阵阵。 泉国军方首屈一指的人物——定安侯易钧率领三千兵马,押送今年进贡给傲来国的贡品,已有一段时日。 数日前,一行人离开泉国境内,在向导与地图的指引下,往傲来国方向而去。 夕暮余晖,洒落一片遍布细碎石头的戈壁滩,金光褶褶,为石头镀上一层金边。 大军内,不乏骑兵,镶锲着马蹄铁的马蹄落在碎石上,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咕噜! 身穿荷叶甲,头戴雪炼盔的定安侯易钧,终日奔波,脸庞多了一丝风霜。 嘴唇干裂,取下马背上负着的水囊,饮了一口清澈的清水,眼眸微眯,向前方看去。 “侯爷。”一名亲兵来到易钧身旁,对易钧进言道,“弟兄们赶路整整一天,又累又饿,该安营了。” “嗯。”易钧老于军伍,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颌首应了一声,扬起手里马鞭,“告诉弟兄们,再走一段,依照地图和向导的说法,前方十里之外,就能离开戈壁,到时咱们再休息。” 戈壁滩上遍布石头,白日滚烫,夜晚寒冷,着实不是一个安营扎寨的好选择。 “是。”亲兵领命,马上将易钧的意思传递下去。 赶路十里,离开戈壁滩后,安营扎寨! 一众士卒近乎筋疲力尽的身体中,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扛着长枪战戈之类的兵刃,鞭打驽马,继续进发。 大半个时辰后,泉国这一支押送给宗主国——傲来国今年贡品的队伍,终于离开遍布石头的戈壁滩。 出了戈壁滩,迎面就是一座陡峭的峡谷,峡谷两侧山峦高耸,峡谷纵横不过三丈,这三千兵马若挤入其中,万一要是遇到麻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尤其,峡谷两侧的山峰更是赤红色,于阳光映照下,焕发出鲜血般鲜艳的色彩。 “这儿,是什么地方?”易钧马鞭指着这座峡谷,对大军的向导问道。 “侯爷。”队伍找来的向导,是一名五短身材,其貌不扬的中年人,本是一个来往于傲来国与周遭国家的商人,只因遭遇了强盗,就此一无所有,此次被找来当向导,也算人尽其才了。 “此地唤为血月峡,因形如半月,土壤赤红而得名。”向导答道。 第二十五章 敌袭 残月如购,月明如水。 由易钧率领的大军,进入血月峡安营扎寨。一座座帐篷竖起,一顶顶帐篷之间,燃起了篝火,虽然未能灯火通明,但还是带来一分安全。 三千兵马,取出随身携带的炒米、烧饼之类的干粮,就着打到的一些野味,美美的饱餐了一顿。 更有百余名兵丁,不停的巡逻,一旦黑暗中有任何变故,他们马上就能发出讯号,唤醒所有人。 光从排兵布阵的安排上,定安侯易钧的这个安排,几近天衣无缝。安营前,易钧更派遣麾下将士,搜查了峡谷两侧,防备有人偷袭。 嗷呜! 夜深风寒,深秋时分,天地间充斥凄冷,血月峡两侧山壁上,陡然传来一声嘹亮狼嚎。 凄厉的嚎叫,回荡在夜空下,令人由衷的不寒而栗。向狼嚎传来的方向看去,更可见一双双惨碧色的眼睛,触目惊心。 狼群! 荒郊野岭,有野狼,乃至猛虎、狮子之类的猛兽,再正常不过了。三千兵马都是精锐,听得狼嚎,许多尚未熟睡的人,只是稍微感慨一声。 “狼?”营寨最中央处,一顶雪白如水,纤尘不染的帐篷,比周围的其他营帐,大最少一半。 帐门口,更有两名侍卫把守。 定安侯易钧的帅帐! 夜色阑珊,帅帐内的易钧仍未休息,端坐在一张铺盖着虎皮的椅子上,只手托腮,一动不动。 双眸内,全无睡意,听到凄厉凶残的狼嚎时,眼眸眨动,嘴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咚!咚!咚! 话音未落,易钧一颗原本平缓的心突剧烈跳动,强劲的心跳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帅帐内,落入主人耳中,如战鼓轰鸣。 锵! 易钧身后,竖着一个木头架子,其上放着一柄剑柄剑鞘乌黑的长剑。 纵然尚未出鞘,可观察剑鞘就会发现,此剑比易鸿宇的明尘剑要宽一指左右,是一柄罕见的阔剑,违背了剑走轻灵的常理。 易钧莫名不安,他身后的佩剑也于剑鞘中发出一声剑鸣,随时都可能自剑鞘跃出。 这等莫名的沉重压力,遍数易钧自十八岁上阵,直到如今的二十余年生涯,寥寥无几。 但每一次,都是险死还生。 心念一动,泉国定安侯如一只灵敏的豹子般,自椅子上一跃而起,反手将自己的佩剑——盘蛇宝剑拿在手中。同时,左手更暗自捏碎了一枚小巧的符篆。 锵! 握剑右手一拉,盘蛇宝剑自剑鞘中拔出,剑刃隐现暗红,一条活灵活现的血红小蛇。 “众将士听令!”一剑在手,易钧当机立断,将功力灌入声音,一声大喝,“即刻起身,准备迎敌!” 主将的大喝,在深厚功力的支持下,传遍了每一个角落,落入所有人耳中。 “起了,大家都起来!” “将令下达,快点起床。” “好端端的,侯爷这是干什么?” ………… 许多士卒,忙碌了一天后,好不容易睡下,怎料被惊醒。抱怨声中,所有人都起床,迅速穿戴好。 由易钧率领的这一支兵马,稍显混乱,却已有了防备。 ……………… 峡谷一侧。 一双双狼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宛若一群普通的野狼,可要是靠近此地,就会发现,这哪里是野狼? 分明是一群,虎背熊腰,面相狰狞,衣着褴褛,如狼群般凶残的人儿! 每一个人的眼睛,在这片黑暗中,都闪烁夺命寒光,绿油油的眼睛,与饿狼无异。 “呵呵呵。”粗略观之,即便夜幕遮挡,可人数仍不会少于千余。 为首之人,是一名虎背熊腰,左眼已瞎,带着眼罩,浑身散发凶残的男子。 “这么快就察觉到不对了吗?”男子一根猩红舌头吐出,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难听,恍如狼嚎,“可惜,太晚了。” “弟兄们,动手!” 说到最后,独眼龙大喝一声,毫不留情的下了进攻的命令。 “是!” 独眼龙一声令下,看似散乱的强盗队伍中,立刻奔出十几名消瘦精干的汉子。 每一人手中,都持着一张绘着繁琐花纹,鲜艳如血的符咒,众人来到断崖边上。 随即,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符咒丢了出去。 轰!轰!轰! 一枚枚符咒甩出,在夜风的吹拂下,旋转着向易钧的军营落去。看似单薄的符文,速度奇快。 十几枚符咒借夜雾的遮掩,不过十数息就来到易钧军营上空一丈。。 继而,所有的符篆尽数爆炸开。 爆裂的符咒,带来无尽威力,但凡被符咒波及的三尺之内,立刻就是一片兵荒马乱。 无数士卒,躲闪不及,被炸得血肉模糊,平缓的大地为之爆炸,尘土飞扬。 “不好,有敌人。”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啊!” “保护贡品,都给我保护贡品。” ………… 不好,是爆裂符! 立于帅帐帐门口的定安侯易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马上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如果说,警兆升起时,他还存有几分侥幸心理,以为是否是自己杞人忧天。 现在,已再无半点怀疑。 十几枚爆炸的爆裂符,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拉断了本就情绪紧张的一众兵将心底最后一根丝线。 许多兵将暴动,赫然有爆发营啸的趋势。 营啸,对于军队,比任何事情都更可怕。 军营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造造谣都有生命危险。而且军营是地道的肃杀之地,军规有“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如今大敌当前,再爆发营啸,那简直用不着打了。 “都给本将军安静。”易钧反应如电,再次暴喝,怒吼如雷霆,更如虎啸,传入所有人耳中。 话音未落,同样是一枚符咒落入他掌中,其上的纹路与爆裂符乍看相似,实则大相径庭。 撕拉! 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照明符,被易钧毫不怜惜的一把撕开,耀眼光芒射出,仿若在这寂静夜空中,坠下的太阳骤然升起,普照大地,肆无忌惮的挥洒光泽。 远胜篝火的光线,令所有士卒都眼前一花,自那种疯狂中逐渐恢复过来。 第二十六章 众非胜,寡非弱 照明符的出现,更带来另外一个好处。 易钧手里的这一枚照明符,是他临近出发前,为了防止夜间遭遇偷袭,自昆仑别院内,花费一千两银子买来的。 如今,光芒普照,将这纵横十数里的血月峡照的恍如白昼,军营外,朦胧黑暗中,千余道身影被逼出。 嗷呜!嗷呜!嗷呜! 声声狼嚎不断,使用爆裂符后,胸口都纹着一头野狼的强盗们,在首领的率领下,又以能遮掩气息的潜行符悄无声息的向军营摸来。 可惜,易钧并非依靠家世的废物二世祖! 自黑暗中被逼出的群盗,距离军营最近的,只剩下数丈之距,再有数息时间,就能跃过栅栏,进入军营大开杀戒。 “不好!” 群盗最前方,独眼龙一马当先,目露警惕,急忙调息运功。 “不好!” 同一时刻,军营内的定安侯易钧,花费数息光阴,适应了照明符所带来的光线,察觉群盗的出现。 看清那纹在胸口的狼头,一段介绍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东胜神洲浩渺无边,诸国林立,但仍有一些散乱的强盗之流,游走于诸国边境。 而在傲来国与数个依附于傲来国的小国中,号称野狼盗的一伙盗贼,便是势力最大,最凶残的一支。 这一伙强盗非但要钱,还要命! 一旦遭遇野狼盗,除了诅咒自己的命运之外,再无更好的选择。 “弟兄们,放箭!” 心思转动,易钧反应却是极快,高举盘蛇宝剑,对已经恢复的一众部下,断然下令道。 “是。” 因易钧的一张照明符,癫狂的士兵恢复清明,再得到易钧的命令,马上有百余名手持长弓的士卒,借尚未消散的照明符的光芒,向营外的敌人射去。 嗖!嗖!嗖! 羽箭交织,形成一片密集箭雨。 “弟兄们,动手!” 易钧令自己的部下射箭时,独眼龙也在下令,周身体表弥漫出一层淡淡血色,厚达三寸,犹如一件精致的血色盔甲,将他笼罩其中。 啪!啪!啪! 独眼龙身后,号称野狼盗的群盗,尽皆自怀中取出一枚黄符,往身上一拍。 符咒发威,每一名强盗身上,都像穿上一件无形的护罩,阻挡敌人的弓箭。 铛!铛!铛! 数百支箭矢,落空的不到十分之一,正中群盗身躯,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震撼了众人之眼,更顺势震动了他们的心。 只因,血花飞溅的场景并未出现,相反的,每一支箭矢都撞在铜墙铁壁上般,被弹飞出去,迸射出点点火花。 “铁甲符!” 军营最中央处,易钧嘴角浮现的一丝笑容尚来不及绽放,就彻底凝固,一字字说出这三个字。 出自仙门的符篆各具妙用,铁甲符便是其中之一,一枚铁甲符最低也是出自炼气化神的高手之手,价值不菲。 想不到,这一伙号称野狼盗的强盗,连这等符咒都有。 难怪,他们能纵横周遭诸国,成为让诸国都极为头痛的对象。 这般想着,易钧握剑右手掌心,已渗出了点点汗珠。这一次,他没有任何把握能保住贡品,顺利完成任务。 “弟兄们,杀啊!” 铁甲符挡住了泉国将士的一波箭雨后,独眼龙大喝一声,率领麾下群盗,第一个跃过营门口的鹿角与栅栏,杀入军营。 咔嚓! 高大威猛,比正常的成年人高出最少一个头,尤其眼神凶残的独眼龙,刚跃入军营,就有一名士兵杀上。 独眼龙老鹰抓小鸡般,一把将对手抓在手里,双手使劲一撕,轻轻松松的将这个可怜的家伙撕成两半。 破裂的残尸上,鲜血不要钱般的淌出,洒在独眼龙的身上,将他上半身染成一片赤红,恍若血人。 踏!踏!踏! 千余野狼盗,顺着独眼龙开辟出的通道,相继跃入军营,冲入营内的盗匪,挥舞着长枪,铁剑、钢刀、战戈之类的兵器,与泉国将士展开激战。 铛! 一名长枪兵,一枪刺在一名强盗的脖颈上,本应将对手捅个对穿。奈何,铁甲符的效用尚未结束,分毫无损。 噗嗤! 依靠身上的铁甲符,这名一脸横肉的强盗,半点都不在乎敌人的攻击,冲上前去,一柄鬼头刀斩下,将对手一刀两半。 嘭! 一个浑身赘肉,魁梧至极,手臂比常人大腿更粗的强盗,拿着一支大锤。 铁锤舞动,横扫千军,本身力道加上大锤之力,挨着就断骨,擦着就掉皮。 撕拉! 一个身材瘦削,如一只猴子般的男子,双手十指上戴着一个个指套,威力无穷,如猛虎虎爪,一爪落在一人头顶,将对方颅骨捏碎,惨白脑浆挥洒。 ………… 野狼盗不知做了多少大事,被周遭的国家联名通缉,频繁遭遇围剿。 可他们能活到现在,除了这一伙强盗非常聪明,始终活动在诸国的势力边缘,逼得诸国无法调动大军之外,本身的战力也不可小觑。 千余强盗,陆续杀入军营,依靠身上的铁甲符,以及本身的悍勇,压着三千泉国将士打。 前后不过数十个呼吸,一千多名野狼盗就都进入军营,逐渐向放置贡品的板车杀去。 不好! 易钧心急如焚,剑眉一挑,沉声道:“众将士,铁甲符只能维持一炷香的时间,不要与敌人死拼,争取时间。” “另外,但凡炼精化气之境的高手,都能破了铁甲符的防御。” 一番话语,若划破黑暗的闪电,传遍整个战场,被群盗碾压的泉国三千兵马,将信将疑。 易钧一只脚在地面轻点,坠落在地的一支红缨长枪被挑起,狠狠一脚踢在长枪上。 夺命长枪化作红色闪电,速度奇快,超越了音速,靠近这道长枪的双方之人,尽被逼退。 噗嗤! 被易钧这样一位炼精化气的高手踢出去的红缨枪,不偏不倚的正中一名矮胖的野狼盗。 枪锋刺穿对手的心口,余势未消的长枪裹挟着此人,向远处射去。 嘭! 倒霉的强盗飞退数丈,正中军营最外围栅栏,牢牢钉死在木头上,双眸凸出,一动不动。 咔嚓!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铁甲符也发出脆响。 第二十七章 血狼王 “侯爷厉害!” “将军威猛!” “弟兄们,拖过一炷香。” ………… 易钧的呐喊,以及自己的亲自验证,无异于为被野狼盗打得节节败退的兵将,吃了一颗定心丸。 面对刀枪不入的群盗,他们的士气几乎丧尽,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见易钧轻松诛杀一名刀枪不入的敌人,衰竭的士气再次鼓舞起来,无数心生去意的兵将,再次与敌人厮杀在一起。 纵然明知,不拖过时间,他们的攻击没有太大的用处,仍要勉力一战。 噗! 一名强盗,一刀将面前的士兵捅了一个对穿,血淋淋的刀锋自腹部穿过。 此人欲拔出佩刀时,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士兵,那遍布汗珠的脸颊上,露出一个得意笑容。 旋即,整个人合身扑上,嘴巴张开,狠狠一口咬在敌人的脖子上。 两具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一并倒在地上,变成滚地葫芦。 ………… 类似的场景,不断发生在这片曾为军营,今为战场的地域上,号称野狼盗,如饿狼般凶悍残忍的群盗,杀人如麻,已见惯生死;易钧麾下的三千将士,更是泉国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 厮杀中,鲜血飞舞,残肢断骸混杂在一起,即便把老娘找来,也休想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家孩儿的那一份肢体。 锵! 混战中,作为在场唯一的炼精化气的高手,也是大军主帅,易钧舞动盘蛇宝剑,亲自加入战团。 剑锋呼啸,萦绕血色小蛇的盘蛇宝剑每一次斩出,定有一名野狼盗死在他剑下。 定安侯易家祖上所创的七煞剑法,在这位易家家主手里,威力比之易鸿宇,有过之而无不及。 战场每时每刻都产生的凶煞之气,更为易钧的这一套七煞剑法增添了几分威力。 数十名野狼盗,相继命丧他剑下,即便施加了铁甲符,也无能抵抗易钧剑锋。 泉国众将士,见易钧亲自出马,士气更增,纵然战的艰难,仍要勉力撑过一炷香时间,争取反败为胜的机会。 “定安侯易钧?”除了第一个冲入军营外,那名独眼龙再未出手,独立于战场。 周遭的双方人马,无论敌我,一旦来到他身边,都不自觉的忽略了他的存在。 凶残狡诈的独眼龙,一只独眼观察着整个战局,纵然易钧点破铁甲符的破绽,也未能让他有半分动容。 他对自己的部下有足够的信心,不认为即使撑过这一炷香,这些人就是他们的对手。 直到易钧手持盘蛇宝剑,亲自杀入战团,方初次动容,凶狠脸庞上,泛起嗜血神情。 随即,探手一抓,一柄长达七尺,头大身小,通体长满倒刺的护手狼牙棒落入手中。 这一支护手狼牙棒上每一根倒刺,粗看似是以钢铁铸就,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并非倒刺,而是一枚枚锋锐的狼牙。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狼牙棒! 独眼龙取出自己的兵器——护手狼牙棒,即将亲自加入战团的下一刻,易钧使用的照明符的功效耗尽。 耀眼白光在苍穹闪动,突兀至极的熄灭。 伴着光芒消逝,天地间重归黑暗,唯有一轮若小船,如镰刀的明月,以及扑闪扑闪的星辰,散发出微弱光线。 “怎么回事?” “照明符呢?” “什么都看不到了。” ………… 自黑暗突然来到光明下,眼睛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同样,自光明之中,重新回到黑暗深处,眼睛也承受不了。 无论野狼盗,还是将士们,面对此等变故,都陷入混乱,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暂歇。 漆黑夜幕中,持在野狼盗首领独眼龙手里的那一支护手狼牙棒上,每一根狼牙都焕发湛蓝光芒,分外显眼。 锵! 黑暗深处,一柄携带一丝血色的宝剑来袭,雷霆划过,闪电涌动,向独眼龙脖颈斩去。 这一剑,妙到了巅峰,远非普通人所能企及。 铛! 无奈,作为野狼盗这么一支声名赫赫,纵横诸国,犹能逍遥自在的强盗的首领,怎么可能没有几把刷子。 面对自光明重归黑暗的变故,以及暗处的宝剑,独眼龙只是随意一摆,沉重的护手狼牙棒便挡在身前,迎向对手剑锋。 狼牙棒与宝剑交锋,迸射火花,暗中发动偷袭的人儿——定安侯易钧,被震得连退数步,脚步踉跄。 血狼王,名不虚传! 野狼盗能有今时今日的威名,令数个国家大感头痛,有一半功劳在他们的首领身上。 野狼盗之首号称血狼王,嗜血成性,一身本事也是不小,据传他几乎快突破炼精化气之境,迈入更高层次的炼气化神之境。 今日初次交手,易钧心知自己功力未必能胜过对方,便计算好照明符失效的时间,发动袭击,以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之理,妄图出其不意的斩杀血狼王,扭转整个局面。 哪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血狼王比预想中,还要厉害许多。 “好策略。”一击后,血狼王独眼定睛一看,定安侯易钧立于自己三尺之外,赞道,“可惜,侯爷你不是本王的对手。” 嘴上说着赞许的话,血狼王声音狼嚎般难听,携带与生俱来的兽性。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兵刃交锋,易钧的右臂被震得发麻,陪伴他多年的盘蛇宝剑更发出哀鸣。 面对信心满满的血狼王,雪炼盔、荷叶甲的易钧沉声道:“胜负,不要说得太早。” 话音未落,盘蛇宝剑于虚空轻点,七道剑影于剑锋浮现,继而又被易钧挑起,萦绕在剑锋上。 一柄本就凶戾的盘蛇宝剑,威力更上一层楼,毒蛇出洞,易钧脚下踩出一步,待再次现身,抵达血狼王面前。 盘蛇宝剑不偏不倚,瞄准血狼王胸口,势要将对手一剑穿心。 滋滋滋! 血狼王修为高深,已有一只脚迈入炼气化神之境,周身血色气劲涌动,阻拦对手宝剑。 盘蛇宝剑刺在那血色气芒上,如陷泥潭,再也前进不得半步。护手狼牙棒随意挥动,再次落在易钧的盘蛇宝剑上。 咔嚓! 一柄千锤百炼,更混杂了玄铁与灵石方铸就,更经历代传人膜拜祭炼的宝剑,受了这么一下,剑身颤动,一道狰狞裂缝于剑身最中央处浮现。 余劲顺势落在易钧高大的身躯上,胸口剧痛,易钧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 与易鸿宇生得极为相似的脸颊上,涌起浓浓不敢置信之色,惊呼出声: “法器?” 第二十八章 法器 法器! 出自定安侯易钧口中的这两个字,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战场。 整齐划一的眼神向此地看了过来,落在独眼彪悍,眉宇间萦绕野狼般残忍的血狼王身上。 不,确切来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血狼王掌中那一支以狼牙制成,萦绕血色的护手狼牙棒上。 惊骇,恐惧,悚然,向往,贪婪等等,不同的感情自目中透出。 一时,原本混乱不堪,杀声四起,残肢断骸飞舞的战场,竟有那么一刹那,万籁俱寂。 法器? 一种超越了凡俗之人眼中,吹毛断发、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更在其上的概念。 易钧掌中的这柄盘蛇宝剑,也是罕见的神兵,要是拿出去卖,少说也值百万两银子,但随便一件法器,都有凌驾于神兵利器之上的威力。 与法器相比,易钧的盘蛇宝剑之流,马上成了不值一哂的破铜烂铁。 “呵呵呵呵。”血狼王独眼圆瞪,狰狞面容上泛起得意,一阵大笑。 狼嚎般难听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下,与无处不在的凄厉秋风交汇,令人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不错,这的确是一件法器!”笑了半晌,血狼王止住笑声,独眼中射出凶狠,落在定安侯易钧的身上,“今日,能死在老子的狼牙棒之下,你足以瞑目了!” 轰! 话音未落,血狼王的狼牙棒泰山压顶般落下,看似普普通通的一棒,勾动了这片战场上,无处不在的凶煞之气。 嗷呜! 丝丝缕缕的血气,受到狼牙棒的牵引,恍如一条条丝线,而狼牙棒则是一枚在织布机上穿梭的飞梭,将这些丝线串联起来。血红丝线,以奇快无比的速度,交织空中,化作一枚血色狼头。 狼口张开,一枚枚狼牙仿若匕首,血盆大口中更传出腥臭气味儿,意图将易钧一口吞下。 嘶! 易钧只是呼吸到一丝外泄的血气,这位一生大半时光都在战场上度过的大将,就抑制不住的手足冰凉。 死亡! 易钧曾无数次游走于死亡的边缘,但没有任何一次,比这一次距离死亡更近。 甚至,他剑眸蒙蒙中,更看到一对身穿黑白服饰,手持铁链,勾魂令的身影。 索命黑白无常! 血狼王以手中法器——护手狼牙棒,加上自己一只脚已迈入炼气化神之境的高深修为,意图一举克敌制胜。 可怖狼头,于燃起的战火映照下,距离易钧越来越近,即将把他吞噬入腹。 生死关头,易钧上下牙床咬动,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头上,自舌头传来的剧烈疼痛,将被血狼头迷惑的易钧意识,再次唤醒。 “恶贼,死来!” 一声暴喝,出自定安侯易钧之口,纵然盘蛇宝剑已遭受重创,可易钧还是毫不留情的刺出自己的宝剑。 盘蛇宝剑于虚空划过,七煞剑法之威力,被易钧催生到了极致。摇摇欲坠的剑锋上,萦绕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 嗷! 盘蛇宝剑剑身上缠绕的那一条血红小蛇受到剑主刺激,仿佛真的活了过来。 面对功力、兵器上的差距,易钧竟不闪不避,全力施为,以盘蛇宝剑攻击那一颗血狼头。 盘蛇宝剑在自己主人的操纵下,正中狼头大张那如簸箕般大小的狼嘴。 轰隆! 血狼头积蓄的凶煞之气被引爆。 整个狼头,仿若活物般,先是不断膨胀,将易钧的盘蛇宝剑吞噬。旋即,狼头的狰狞面目上,浮现痛苦之色。 实在令人不敢相信,虚幻之物,也会出现这等表现。 最终,狼头轰然爆裂,撼动血月峡。 众人脚下的大地,陡然颤动起来,两侧的山壁上,更不断有一颗颗破碎的石头滚落下来。 无数血红色的气体,若群蛇乱舞,向四面八方射去,双方士卒躲闪不及,登时死伤无数。 “啊!” “救命呀!” “快躲开。” ………… 凄厉惨叫此起彼伏,由战场凶煞之气所化的血色气体,混杂了战场最强两大高手定安侯易钧与血狼王的功力后,变成无坚不摧的血芒。 血芒所及之处,摧毁山岳,即便野狼盗的盗匪身上的铁甲符之功效,尚未消散,仍未能幸免。 铁甲符形成的护罩,在这更强威力下,就像一层脆弱的薄膜,被轻松穿过。 百余名野狼盗盗匪,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自家老大手上。 有铁甲符护身的野狼盗群盗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没有铁甲符护身的泉国兵马了。 纵使厮杀半晌,可依托地利,加上人多势众,易钧带来的兵马,仍然拥有绝对的数量优势。 故此,在这等无差别攻势下,泉国将士所承受的波及也更惨,四五百名士卒躲闪不及,尽皆惨死。 偌大的战场,千余野狼盗,两三千泉国兵马的混战,在双方的首领开战后,仿佛成了不值一提的点缀。 真正能决定此战胜负的,还是易钧与血狼王之间的胜负! “杀啊!” “弟兄们,冲。” “杀光这群狼崽子。” “大王威武,弟兄们,上啊!” ……………… 易钧与血狼王制造出的凝滞并未持续太久,待地面稳定。 双方人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如梦初醒,再次舞动手中兵器,向对方杀去。 在这片战场最中央处,血狼王与易钧身周三丈之内,已经没人敢靠近了。 无论敌我,都选择置身事外,任凭他们自行较量。 以二人四只脚落下的方位为中心,方圆十丈内,地面坚固的岩石、乃至夯实的大地,扬起无尽尘土。 倒卷而起的灰尘,扬起十丈之高后,又向地面落下,真是好大一场土雨。 纷纷扬扬的土雨中,两道身影周遭,撑起护体功力,如一面无形的护罩,将所有的尘土隔离开来。 噗嗤! 数十息后,战场的杀伐越发激烈,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只要看到不认识的人,就扬起兵器,杀了过去。 恰时,血狼王与易钧交手的结果也分出来了。鲜血喷洒声传出,尽管战场上杀声不断,仍被所有人听到。许多还勉强维持几分清醒之辈,眼角余光下意识的向此地看过去。 第二十九章 逝去的母亲 “咳咳咳。” 急促咳嗽声响起,众目睽睽中,身披荷叶甲,头戴雪炼盔的泉国军方重将——定安侯易钧,因伤势而变得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涌起一丝不正常的血红。 剧烈的咳嗽,伴着点点滴滴的血滴,挥洒夜色中,如血色梅花绽放。 易钧手中,那柄陪伴他多年的爱剑——盘蛇宝剑,已不知所踪。 血狼王站在易钧三尺之外,护手狼牙棒上,一枚狼牙出现一道细微的划痕。 “定安侯易钧,还有几分本领!”血狼王痛惜的望着自己的护手狼牙棒上的痕迹,大感肉疼。 “可惜,还不是老子的对手!”说话间,血狼王声音突而转厉,冰寒刺骨的言语,彰显不容置疑的坚定杀心。 嘭! 狼牙棒被血狼王挥舞的虎虎生威,一棒敲下来,向易钧的脑门招呼过去。 一旦被击中,易钧非得被打得脑浆迸裂不可! 不好! 拼着牺牲盘蛇宝剑,方险之又险的在血狼王手下暂时保住一条性命。易钧心知,自己无论功力,还是兵器,都远不能与血狼王相提并论。 面对气势汹汹的狼牙棒,易钧赶忙侧身,修炼家传七煞剑法内附着的心法后,所产生的功力暴动,助他暂时突破狼牙棒携带而来的压力的桎梏。 咔嚓! 分毫之差,易钧以分毫之差,再次自血狼王手下捡回一条性命。无奈,也再次付出了代价。 头顶上,那遮掩三千乌丝,以上好精铁,混杂海底深处出产的寒铁锻造而成的雪炼盔,只因被狼牙棒余波扫中,便轰然碎裂。 雪炼盔下,以一枚乌木发簪束发的定安侯易钧,乌木发簪断折,三千长发披散开来。 整个人披头散发,形如恶鬼。 接连两次,被易钧从狼牙棒下捡回一条命,更深知对手功力远不及自己。 血狼王一张狼脸涨红,恼羞成怒。狼牙棒尚未落地,左手掌心焕发红光。 深邃至极的光芒,比最鲜红的燃料还要更胜几分。 手掌击出,一掌打向易钧。 易钧艰难自狼牙棒下捡回一条命,由上而下的巨大力道,震荡他的头颅。 一身沉重内伤发作,五脏剧痛。面对血狼王的这一掌,已是再无躲闪之力。 别无选择,唯有鼓起自身所剩无几的功力,迎了上去。 啪! 血狼王的手掌与易钧的手掌于虚空中交击,发出清脆声响,两位炼精化气之境的高手,毫无保留的以功力展开最赤裸的对碰。 两只手碰在一起,因功力未曾外泄的缘故,发出拍掌般的声响。 然而,凶险之处,唯有当事人自己能明白。 噼里啪啦! 易钧的功力本就不及血狼王,如今再展开这等毫无取巧之处的正面交锋,以他目前的沉重伤势,根本没有半点取胜之希望。 僵持不过数个呼吸,易钧一张威严面庞便涨红,浑身上下,所有的经脉、骨骼、脏腑传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十数息后,易钧修长的身躯若投石机上一颗被抛飞出去的石子,远远飞抛。 “将军!” “侯爷!” ………… 至今仍在勉力支撑的泉国将士们,眼看易钧被震飞,心胆俱裂,惊呼呐喊连连。 嘭! 易钧的身体重重砸在自己的帅帐中,柔韧的帅帐帐布被撕开,一具浴血的身体中,生机每时每刻都在消失。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迷离中,易钧睁大双眼,瞳孔内的焦距缓缓散去。 生命的最后关头,易钧心头只有此念。弥离中,他似看到一道温婉秀丽的身影,称不上天姿国色,却自然的会给旁人一种温暖的感觉,那是家的温暖。 十几年前,逝去的妻子! “你……你来了!” 神智不清的易钧,举起一只手,仿佛要与爱妻再次牵手,却在举到一半,即将牵起爱妻柔荑时,无力垂落。 咔嚓! 一颗头颅垂落。 ……………… 定安侯府。 易鸿宇的房间。 雕花木床上,身上披着一件蚕丝被子,穿着里衣,为了方便休息,披散开头发的易鸿宇,陷入香甜睡眠。 因易鸿宇喜欢房间通气,即便进入深秋,仍打开窗户,使一轮明月皎洁的月光进入他的房间。 银辉泄地,通透如水的月光积蓄在易鸿宇的床前,配上室内刀剑,乃至桌椅板凳之类的物品的倒影,仿若在易鸿宇床前开辟出一泓水潭。 “啊!” 睡梦中,易鸿宇舒缓的眉头突而皱起,额头上渗出点点汗珠,像遇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 最后,一声惊呼发出。 整个人,骤然惊醒。 惊呼回荡在他的房中,更顺势传遍整个静谧侯府。 侯府内,无论是今夜当值的侍卫之流,还是沉睡却被惊醒的下人,皆意识到,这是世子的声音! 自梦中惊醒的易鸿宇,上半身坐起,周身大汗淋淋,紧张与焦虑,出现在一贯少年老成,像是一个小老头的他身上。 咯吱! 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七八名闻声而来的侍从,一窝蜂的涌入易鸿宇的房间。 “世子。” “少主。” “怎么了?” ………… 一众侍从,年纪最小的也有三四十岁,围在易鸿宇的身边。 更有人,取出火刀火石,将熄灭的烛火点燃。明亮的光线挥洒,照耀的房间灯火通明。 “你们都先退开。”面对众人的关怀,倏地惊醒的易鸿宇心底一暖,摆了摆手,对众人道。 “少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名五六十岁,灰色长发斑驳的老者,率领众人向后退去,目光犹自不离易鸿宇身周,询问道。 易鸿宇深吸一口气,暂时平复了一下心神,面对这个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仆,冷峻声音多出一丝柔和,“没什么,就是突然感觉很不安。” “这种感觉,就像……”易鸿宇神情思索,反复斟酌着用词,“就像三岁那年,母亲因急病去世的时候。” 提起逝去多年的此世圣母,即便相处时光只有短短三年,易鸿宇眼底还是情不自禁的涌起思念,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与母亲相提并论? 第三十章 惨烈一幕 血缘天性,无法避免。 血狼王与易钧一战,凭借自己高深的修为,以及手里的法器——护手狼牙棒,诛杀对手。 易钧战死之后,失去大军统帅的兵马,面对人人都装备了铁甲符的野狼盗,更加不是对手。 不过一会儿工夫,三千将士尽数覆灭。 咔嚓! 当最后一名泉国士兵被一名野狼盗盗匪一刀砍下头颅后,清脆的声响自仍剩下一千左右的野狼盗身上发出。 铁甲符,失效! “呵呵呵。”独眼彪悍的血狼王以狼牙棒拄地,借混战中,也不知何人燃起的火焰,见自己的部下搞定了这帮敌人,恰好铁甲符失效,口中发出复杂难明的冷笑。 “大王。”一名精干的男子来到血狼王身后,注目血狼王的眼神分外狂热。 “马上带走所有的财宝,尽快离开。”血狼王止住笑声,独眼圆瞪,向易钧这座营帐最深处看去。 安营后,易钧命部下将所有的板车都堆在一起,装满宝物的板车如今就在他的面前。 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立于一大群男人面前的美女般,等待着他们的宠幸。 “是。”得到血狼王的命令,一众盗匪无比兴奋,齐声应诺,如一群见到血的饿狼般,一窝蜂涌上。 骨碌碌! 野狼盗拉过留在营地内的马匹之流,套在板车上,拉着泉国今年要送往傲来国的贡品离去。 百余辆大车,行在这片沟壑中,车轮转动的声音,格外嘹亮。 抢夺贡品,更杀死泉国的定安侯易钧与三千兵马! 饶是野狼盗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也深知此地不可久留。折腾了一夜,东方天穹上,不知何时升起一颗明亮闪烁的星辰。 启明星,亦称太白金星! “大王,我们也走吧!”血狼王与一众亲信留在最后,其他人都先行离开这片破损的营帐,一人凑到血狼王耳边,对他言道。 “嗯。”血狼王颌首,身躯一动,便要离开。哪知,脚步突兀一顿,左手探出,对身后示意。 “大王,给。” 几人都是跟随血狼王多年的心腹,见此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其中一人,取出一颗硕大狼头,递到自己主人的掌中。 一颗怀抱大小的狼头,不知死去多久,可毛发依旧柔软,一双狼眼圆瞪,仿佛随时都能活过来,再次择人而噬。 “呵呵呵。”拿到象征自己身份的狼头,血狼王拿着这一颗狼头,走到定安侯易钧的尸体旁,将之放在对方身边。 “留下点印记,也免得旁人不知,你到底死在谁的手里,想报仇都没机会。” 易钧的尸体已冷却,裸露的肌肤上,块块斑痕浮现。血狼王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的战利品,不无得意道。 “我们走!” 留下象征自己身份的东西,血狼王猛然回身,对身后的众人大喝。 踏! 说完,双足在地面一点,整个人就像一头灵活的巨狼,纵身而起,快速向远处掠去。 足尖在地面轻点,狭窄的峡谷,于这名东胜神洲小有名气的巨匪大盗脚下,如履平地。 踏!踏!踏! 血狼王的一群部下见状,也赶忙运功,向血狼王离去的方向追赶下去。 噼里啪啦! 破损的营帐重归平静,唯有在夜风的侵蚀下,仍未熄灭的火焰吞噬木头与尸体发出的声响。 ……………… 三日后,红日高照。 血月峡,于阳光映射下,赤红色的土壤焕发血色,一如它的名字。深邃沟壑中,怪石兀立,峡谷两侧的山壁险峻挺拔,恍若斧削。 经数日沉淀,三千多具尸体堆积在一起,逐渐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唳! 浩渺苍穹上,乌鸦秃鹫之类喜食腐肉的飞禽被引来,盘旋在天幕上,不断降下,啄食尸骸。 间或,更有生活在峡谷中的豹子、野狼之类的猛兽窜出,也要分一杯羹。 若是没有意外,这三千人,包括定安侯易钧在内,将变成飞禽走兽的美餐。 而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乃至营帐之流,将在风吹雨打中,慢慢腐朽,最后化为尘埃。 可惜,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 日暮,当一众飞禽走兽吃饱喝足,将结束今日的盛宴时,血月峡峡谷口,陡然响起一阵清脆马蹄声。 这个声音初始细微,渐渐变大,成千上万的马蹄之音汇聚在一起,形成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成千上万的骑兵,一人三马,身着铁甲的士卒,累的大汗淋漓,犹自奔驰。 狭窄的峡谷,一次性挤入这么多人,顿时变得拥挤起来。若有数千兵马在这血月峡设下埋伏,当能轻松覆灭这股兵马。 “快,都给本将军找。”粗略观之,最少也有一万左右的兵马,在一名三十多岁,卧枣眉,丹凤眼,身穿铿锵战甲的将领率领下,昼夜不息的狂奔,终于赶到此地。 一入血月峡,常年与鲜血、尸体打交道的将士们,就都感觉到那股浓郁的尸气。 将领翻身下马,大喝道,“找到定安侯,还有贡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诺!” 将令如山,得到统军大将的命令,所有士兵都从马背下来,四处寻觅。 “将军,找到了。” 血月峡虽大,但也经不住这么多人一起搜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找到了破损的军营,以及被啃食的千疮百孔的尸体。 咔嚓嚓! 将领被部下带到了易钧等人的尸体前,亲眼见到这一幕,这名将领下意识的握紧铁拳。 骨骼作响,手背青筋暴起。 “定安侯!”一声怒吼,如猛虎长啸,传遍整个血月峡,察觉太多人类到来,已先行离去的飞禽走兽之流,在他的这一声怒吼下,被惊起无数。 嗖! 将领一把抢过身后一名部下手里的弓箭,搭弓射箭,瞄准头顶十丈左右的一头秃鹫。 利箭离弦,一箭射穿秃鹫长长的脖颈,将之从天上射落。 “传我将令,杀,杀,杀,把这血月峡内所有活着的生灵都给我杀光!”射出这一箭后,将领余怒未消。易钧等人身上的伤痕,已证明了一切。 他们死后,还遭受了此地野兽与飞禽的啃食。 “是!”一万兵马目睹这惨烈的一幕,个个都憋了一肚子火,这样一道将令,正中下怀。 第三十一章 虎啸关守将 嗖!嗖!嗖! 乱箭齐飞,交织在如明镜般澄净的天幕中,一万兵马在统兵大将的带领下,一人三马,赶路三天三夜,尽管已是筋疲力尽,更有甚者,小腿失去了知觉。 但亲眼目睹泉国军队中,威望极高的定安侯等人的惨状后,所有人还是都抑制不住的升起一腔怒火。 血月峡两侧,无数飞鸟受到箭矢的刺激,腾空而起,盘旋在苍穹上,被密集箭雨自苍穹射落,小到麻雀鹌鹑,大到秃鹫苍鹰,皆未能幸免。 无数飞禽坠落在地,摔成一堆什么人都休想辨认出来的肉沫,腥臭难闻。 “弟兄们,上!” 一波箭雨,浪费了无数宝贵的羽箭,只为了出心头的一口闷气。箭雨后,几名偏将各自带着一两千的人马,向血月峡两侧摸去,夕阳洒落的阳光,照在众人手里的刀剑上,夺目摄魂。 沙沙沙! 不多时,峡谷的山林间,传出一阵树叶摇曳之音,间或还混杂着狼奔豕突的动静。 血月峡内的飞禽走兽,遭受了一场空前浩劫,只要被这些一腔怒火的士卒碰上,小到地鼠,大到狮虎之流,都只有一个下场。 经三日时光,好不容易消散些许的血腥味,再次浓郁起来,扑入口鼻间,让不少人都是一阵作呕。 噼里啪啦! 天色黯淡,湛蓝如水的天穹逐渐化作漆黑,漫天星辰,如一颗颗被挥洒出的宝石,星星点点。 群星中,一轮明月高悬,众星捧月,月华如纱,为这座血月峡铺盖上一层单薄纱衣。 一个多时辰的杀戮,整个血月峡内,几乎所有的生命,尽成了愤怒的泉国将士手下的亡魂。 一万兵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峡谷最中央处,定安侯易钧破败的军营中。 轰! 那名丹凤眼,卧枣眉的中年将领,手持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丝丝缕缕的烟雾弥漫。 在他的面前,以定安侯易钧为首的一众兵将的尸体,已被用清水洗刷干净,堆积起来。 众将士身下,摆放着干透的木柴,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将之点燃。 “侯爷,末将金凯送您最后一程!”中年将领率领自己的部下,凝视面目全非,肌肤腐烂的定安侯易钧尸身,目露伤感之色,举起火把,向前走去。 啪! 一支火把坠地,正中那泼上火油的木柴,金黄色的火焰迅速点燃,将一根根木柴吞没。 片片火花,欢快的在木柴上跳舞,由木柴燃起的烈焰,在火油的帮助下,很快化作一片火海,将三千多具尸体吞噬。 熊熊烈火,火焰乱舞,泉国边关——虎啸关守将金凯,率众主导这一幕。 一旁,更摆放了一个个坛子,只待烈焰熄灭,就要将每个人的骨灰收敛。 “将军。”金凯曾在定安侯易钧的帐下效力,与对方多少有几分情谊。 想不到,边关一别,竟成诀别。 炽热火海中,金凯双目始终不离定安侯易钧,希冀对方能在这烈焰中重生,可惜不过是一个奢望。 直到那具挺拔身躯完全被烈焰化为灰烬,奇迹仍未发生。 浓郁黑烟自这片火海上冒起,在血月峡两侧吹来的狂风作用下,聚在峡谷上空,遮蔽住了浩渺苍穹,化作一片乌云。 一名亲信来到金凯身旁,拱手抱拳,怀中抱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狼头。 “什么事?”毕竟是见惯了生死的将领,金凯回神,侧目身旁亲信,不悦的皱起眉头,语含怒意的问道。 “将军,请看这个。“亲信双手抱起狼头,对金凯示意。 金凯扫了一眼这个狼头,没反应过来,随口道:“不就是一颗畜生的头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亲信回禀道:“将军,普通的狼头的确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这颗狼头是在定安侯尸体旁边发现的,而且这颗狼头被人特殊处理过,一点腥味都没有。” “什么?”金凯悚然动容,双臂探出,一把自对方怀中抢过这颗狼头。 上下端倪,栩栩如生的狼头,以及很明显经过特殊处理的模样,实在令他不得不想起一个人。 不,是一个势力! “难道,是……”惊疑话语出自金凯之口,火焰映照中,这位虎啸关守将意识陷入沉思,重回三日前。 ……………… 三天前,虎啸关。 夜色如烟,纵使每日虎啸关都有斥候出城,前往四处巡逻,附近没有任何问题。 然驻扎在虎啸关内的五万大军,仍不敢有半分大意,关隘上的士兵昼夜巡逻不息。 连绵数十里的关卡,外松内紧,于夜幕中,就像一头隐身于黑暗中的猛兽。 只需稍有变故,这头猛兽就会复活,张开那血盆大口,撕碎一切胆敢向自己挑衅的敌人。 将军府。 前年才被调到这虎啸关,出任守将一职的金凯,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先行返回自己的府邸。 作为边关守将,他的地位自是不低,在国君翟藤跟前,也是挂了号的。 可这座将军府,委实不符他的身份,号称府邸,实际上只是几座小院子,三进六开。 假如说这是哪个富商,甚至财主的居所,倒是有不少人会相信。 嘭! 简陋的大厅内,忙碌了一整日的金凯,神色疲惫,取下腰间佩戴的日炎刀,取下头上的三叉紫金盔,几名上了年纪的仆人上前,正要帮金凯取下身上的墨鱼甲。 怎料,金凯怀中突然传来炽热感。 唰! 自怀中传来的热量,令难得放松的金凯,神色一变。反手一把,取出怀中之物。 “传信符?”金凯就着厅内蜡烛燃起的微弱灯光,一眼认出了这东西。 此,乃不久前,定安侯易钧率军出关前,亲手交给他的传信符。如今传信符变得滚烫,只有一个解释:定安侯那边出事了! 啪! 这般想着,金凯端起三叉紫金盔,再次戴在自己的头上,更将日炎刀拿在手中,反身向外跑去。 定安侯押运今年要献给傲来国的贡品,更是泉国军方的重要人物,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咚!咚!咚! 金凯神态慌张的离开将军府不久,一阵沉闷的鼓声就自城楼方向响起,传遍整个虎啸关。 虎啸关内,无数将士被唤醒,这头蛰伏的猛兽在黑暗中苏醒,跃跃欲试。 第三十二章 公主禁足 泉国王宫。 苍松翠柏,亭台楼阁,泉水潺潺流动,清澈见底的水波荡漾,折射出金黄光线。 一座座殿宇,雕栏玉砌、贴金镶玉,尽显一国王宫应有的富丽堂皇,宫殿上,片片精致的琉璃瓦铺盖,飞檐手供,琉瓦生辉,令人不敢直视。 踏!踏!踏! 飞檐走廊中,穿着锁子连环银叶甲,头戴闹龙盔的易鸿宇与自己的好友方烈并肩而行。 今日,又轮到他们当值了。 时隔数日,再次见面,方烈目光落在好友身上,意识到了对方不对劲。 本就冷冽的易鸿宇,今日见面,分明就是一座冰山,浑身不停散发着寒气,生人勿进。 配上他那一张冷峻的面容,即便宫中的宫女之流,也都下意识的离他远点。 “易兄,你没事吧?”踏过宫中的一道道长廊,同样一幅打扮的方烈扫视自己的前后左右,确定周遭无人,放缓脚步,对身边的好友询问道。 易鸿宇摇了摇头,嘴唇轻启,“没事。” 父亲,您万万不能有事啊! 自那一夜,无端惊醒后,这几日来,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得劲,一颗心患得患失,以至于丢三落四。 父亲易钧,率军离开泉国,与他的联系近乎断绝。如此一来,他更是忧虑难解。 如今,也唯有祈祷,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方烈深深望着好友,捕捉到好友澄净剑目深处,萦绕的焦虑不安,脑筋转了转,猜到好友的忧愁从何而来,却深知这种事自己这个外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叮咛了一句。 “放心。”易鸿宇将明尘剑抱在怀里,若抱着真金白银般踏实,沉声道。 “我们继续巡逻吧!” 二人于宫中巡逻,为了防止宫中侍卫包藏祸心,宫中非但是定下了五日轮值一次的规矩,还为每一个人都确定了巡视的范围,谁要是敢擅离职守,那只有一个下场! 杀无赦! 易鸿宇与方烈,在宫中充当侍卫的日子已经不短,一路走来,这片地域上,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双眼。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的第一波巡逻,即将抵达最后一站——王宫花园。 深秋已至,二人望着远处花圃,呼吸到那四季常开之花散发出的芬芳,心生感慨。 远远地,花园前的石门,格外显眼。抵达花园附近,二人脚步也放缓些许,以免影响到内中的贵人。 嘭! 哪知,二人抵达花园石门,将进入其中巡视时,意外迭生。一名身穿粉红宫裙,身材娇小,梳着发髻,插着蝴蝶发簪的小宫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头撞在易鸿宇的身上。 “不会看路吗?”意念恍惚中,与一名宫娥撞在一起,易鸿宇心生不忿,低喝道。 “会。”小宫女与易鸿宇撞在一起,娇小的身躯完全窝在易鸿宇怀里,易鸿宇怀里传出一把他绝不会陌生的妙音,“如果我看得不够仔细,怎么能这么巧让鸿哥哥你抱着我呢?” 唰! 此言一出,无论易鸿宇,还是他身边的方烈,都不禁露出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易鸿宇马上低头,恰好少女也抬起头来,四目交错,与他打了一个照面。 眉眼精致,俏脸如画,娇小玉体上,每时每刻都散发着淡雅体香,如兰花般轻盈。 “紫玉公主?”方烈见真的是对方,不敢置信的叫道。 这里是泉国王宫,紫玉公主更是国君翟藤的女儿。她心喜易鸿宇一事,对整个泉国高层是公开的秘密。 出来见情郎,用不着特意打扮成这么一副模样吧? “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尽管易鸿宇满腹心事,看到紫玉这幅模样,还是不免诧异,惊道。 紫玉公主举起一只白净纤细的玉手,对方烈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方烈,本宫不是来找你的,你闭嘴。” 话毕,美眸凝凝,一眨不眨的望着易鸿宇,贪婪的捕捉着对方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鸿哥哥,我有事要和你谈谈。”说着,紫玉公主一把拉起易鸿宇的一支手臂,就向远处走去。 “你!”见紫玉公主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易鸿宇心生疑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随着对方的动作,走向远处的一座石亭。 亭子以汉白玉搭建而成,晶莹剔透,即便亭中摆放着的石桌石凳之流,也是以汉白玉雕琢完工。 入了石亭,易鸿宇环顾四处,见周围暂时无人,倚靠在一根柱子上,剑眸凝凝的望着紫玉公主。 “公主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说话间,易鸿宇上下扫视紫玉公主如今的这幅宫女打扮,“这里是王宫,你更是国君最喜欢的女儿,前不久连明妃那个女人都被你逼的接连吃了几十顿的鸡。难不成,还有什么人敢给你气受不成?” 听得易鸿宇这么说,紫玉公主明媚面容上,涌起苦涩,苦笑道:“鸿哥哥,别人不敢给我气受,可有一个人却敢。” “那便是,我的父王!” “国君?”易鸿宇很是讶异,眉头紧锁,“发生什么事了?” 紫玉公主无力的摊开双手,涩声道:“鸿哥哥,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想知道。实不相瞒,不久前,父王突然下令将我禁足,不允许我离开紫云宫半步。” “如果我敢往外闯,那负责看守我的所有人,都要死,甚至是死全家。” 说到最后,天潢贵胄出身的少女,面上挂满哀伤,垂首不语。 “什么?”得知国君翟藤将紫玉公主禁足的消息,再见紫玉公主这样一副忧郁模样,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易鸿宇心底涌动心疼,“国君为何要这么做?” “还有,你穿成这么一副模样,莫非是临时与身边的宫女互换了身份,才得已出来见我的?” “嗯。”紫玉公主时时刻刻都关注着自己的鸿哥哥,眼睛都舍不得自对方的身上挪开,听出易鸿宇声音中带着的一丝关怀,心头一甜,“鸿哥哥,我现在非常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易鸿宇追问道。 第三十三章 两件事 “我怀疑,父王想要拿我和亲!”雪白贝齿轻轻咬住莹润樱唇,紫玉公主斟酌片刻,说出这么一句话。 和亲? 易鸿宇联系紫玉公主所说,她目前所面临的处境,不得不承认,的确有这方面的可能! “未必。”易鸿宇板着一张脸,冷静说道,“公主殿下,国君真的想拿你和亲,早就付诸行动了。” “不可能等到现在,国君将你禁足,有其他可能,不一定是这最糟糕的一种!” “但愿吧!”紫玉公主望着易鸿宇那被坚冰冰封的冷峻俊颜,眼神略显呆滞,轻声道,“鸿哥哥,你知道吗?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易鸿宇凝视紫玉公主,自这一双亮如宝石,纯净如水的眸中,看出无限坚定,全然不似平日里那个有些花痴,天真可爱的小公主。 “如果父王真的要拿我和亲,我就用自己的死作为抗争!”紫玉公主抬起头,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喜欢的男子,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什么? 易鸿宇岂能不知,到底是什么促使这个本来快乐无边的小公主,做出这样决绝的决定。 双眸凝凝,不敢置信的注目眼前少女,仿若第一天认识她。 一男一女,于所有认识他们的人眼中,关系暧昧,如今四目交错,彼此间更弥漫开一种莫名气氛。 望着眼前少女,看着那只能容下自己的双眼,易鸿宇莫名感觉,自己亏欠了她一些什么! 踏!踏! 正当易鸿宇抿着嘴唇,打算说点什么时,远处铺盖着青石板的道路上,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紫玉,你先回去。”莫名响起的脚步声,唤醒了易鸿宇,俊颜涌起几分窘态,易鸿宇不无慌乱的对她言道,“万一要是被人发现你偷偷离开紫云宫,很多人都要死。” “嗯。”紫玉公主轻点螓首,应承一声,垂着螓首,快步向紫云宫方向行去。 紫玉!回宫的路上,紫玉公主娇美清滟的脸庞上,挂满幸福,念起易鸿宇对她的称呼,心头充满甜蜜。 在她的印象中,好像还是鸿哥哥第一次这么称呼她! 紫玉公主有可能被送去和亲? 送走紫玉后,一直都担忧父亲情况的易鸿宇,心头再次压上了一块大石。 一张俊颜,沉凝复杂,心中百感交集,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情感。 孤身立于距离花园不远处,一条以细碎的青石铺盖而成的小径上,默然不语。 啪! 陡然,一记手掌落在易鸿宇的肩膀上。 “方兄。”易鸿宇用不着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走到易鸿宇身旁的方烈,先是朝紫玉公主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方道:“易兄,公主都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易鸿宇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问题。” “是吗?”看着易鸿宇那沉凝的脸色,方烈根本不相信,可他了解易鸿宇,见他不愿多说,也不敢勉强。 “方兄,我们继续巡逻吧!”父亲、紫玉!前途叵测的此生父亲,莫名遭囚的青梅,两件事就像两座大山压在易鸿宇的心头,但他只是十数个呼吸,就收拾了情怀,若无其事的对身旁的好友这般道。 说完,不等方烈回话,踏步向花园走去。 方烈见状,摇头苦笑,“真是老样子,永远都喜欢将事情压在自己身上,一个人面对!” 感慨后,方烈快步向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易鸿宇追赶下去。 ……………… 明烛如豆。 一根一尺长短的雕龙红烛,插在烛台上,散发出温和光线。 整个房间,典雅素净的桌椅板凳等物被摆放的整整齐齐,当值完毕,易鸿宇回到家里。 一张紫檀木圆桌上,明尘剑放在手边,易鸿宇手掌落在剑鞘上,冰凉的剑鞘,让他如冬日抱着火炉般温暖。 父亲,紫玉! 即便活了两世,少年老成,但说到底,此世的易鸿宇都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纵然事情还没得到确定,可事态的发展告诉他,父亲与紫玉都遇到了麻烦。 锵! 这般想着,一丝混杂功力的目光自易鸿宇的剑眸内射出,落在昏暗的房中,比之明烛犹胜三分。 炼精化气! 生在这么一个世界,易鸿宇从未放松过对自身的锤炼,只因到了关键时刻,真正能靠得住的东西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己! 心潮澎湃,易鸿宇的右手握住明尘剑的剑柄,随时都能将宝剑拔出,但并未付诸行动。 “该休息了!”静坐良久,思绪涌动,两件事却像两团乱麻,搞得他脑子一团浆糊。 最后,当一支蜡烛燃烧大半,只剩下最后一点时,易鸿宇站起身来,脱下外穿的素雅青衣,吹灭了即将熄灭的蜡烛。 吹灭蜡烛的那一刻,易鸿宇看着那凝固在烛台上的固体,突然想起自己在后世接触到的两句诗: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 雾! 雾茫茫的一片,放眼看去,所有的一切被雾气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易鸿宇孤身立于雾气中,俊颜浮起慌张之色,连声呐喊: “有人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谁,居然敢愚弄我,快点滚出来!” …… 喃喃言语回荡在大雾中,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就好像易鸿宇被人抓到这里,囚禁在这样一片不见天日的环境中。 嘶吼半晌,却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易鸿宇心底涌起难言的死寂空虚,修长身躯颤抖。 “唉!” 突兀,漫天云雾内,传来一声易鸿宇再熟悉不过的叹息。这个声音入耳,易鸿宇俊颜浮起激动之色,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三丈之外,雾气突而散去,现出一道血肉模糊,可易鸿宇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雪炼盔,荷叶甲,与他自己酷似的容颜,常年身居高位所带来的威严。 可惜,雪炼盔上有一道道裂缝,仿佛被人强行拼凑在一起,荷叶甲上更遍布伤痕,酷似易鸿宇自己的五官上,更是七窍淌血。 “父亲!”尽管对方形容狼藉,易鸿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不敢置信的叫道。 整个人前奔,意图来到自己父亲的身边。 唰! 易鸿宇奔跑带起的清风,作用在定安侯易钧的身上,易钧整个人如一道幻影,飞快退后,始终与儿子保持着三尺之距。 第三十四章 痛苦之剑 “父亲!” “父亲!” “父亲!” ………… 易钧的形貌,告诉易鸿宇,自己父亲真的出事了,眼见生父就在面前,自易钧接下押送给傲来国贡品一事后,一直提心吊胆的易鸿宇,向前狂奔,想要拥抱对方。 岂料,易钧就像一抹随风而舞的幻影,更似在秋风中卷动的落叶,不让易鸿宇靠近。 一对感情深厚的父子之间,间隔三尺,却如天埑。 在这个过程中,易鸿宇俊颜挂满焦虑,不停呼唤易钧,希望对方能驻足。 易钧却怎么都不愿意靠近易鸿宇,双眸专注,慈爱的望着不远处的儿子。 “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奔跑半晌,轻柔的薄雾却近乎无穷无尽,笼罩着这片天地。 易钧的身影,只在三尺之外,但靠近不得。 终于,易鸿宇放弃了徒劳,顿住双足,看向自己的父亲,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得儿子的话,易钧威严脸庞上,泛起由衷而起的悲哀,虎目内涌现一丝离别。 深沉睿智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就像两只手,上下抚摸儿子的身躯。 这个过程中,四周无处不在的云雾逐渐散去,这一方世界更若崩毁的山脉般破裂,化作无数碎屑。 “父亲!” 身旁所发生的变化,明白无误的告诉易鸿宇,这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自己如今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梦境世界中,易钧伴着散去的白雾,如梦似幻般消散。顷刻,剧烈痛楚于心中升起,易鸿宇大喝出声,剑眸含泪。 ……………… “父亲!” 梦境世界破灭后,易鸿宇的意识重新回到自己体内,黑咕隆咚的房中,躺在雕花木床上的易鸿宇,光滑额头上,渗出点点汗渍。 继而,呐喊发出,传遍整个房间,整个人已从梦中惊醒。 呼!呼!呼! 自一个昭示了某种意义的梦中苏醒,易鸿宇上半身坐起,嘴唇开启,口中发出急促喘息。 一贯冷静自持的定安侯府世子,一张俊颜上,遍布冷汗,神态慌张。 锵! 一侧,被易鸿宇挂在雪白墙壁上,充当装饰品的明尘剑,剑锋在剑鞘中,传出一声剑鸣。 顾目看去,具有一丝灵性的明尘剑,剑柄颤栗,犹如这柄剑也感知到了某种变故,意图自剑鞘内跃出。 “父亲,父亲!”浑身浴血,只是那么看着自己的此生父亲,对易鸿宇而言,一切的线索,都指向最糟糕的一种可能。 漆黑夜色中,易鸿宇抱着双膝坐在床上,口中呢喃这个称呼。 平缓冷静的声音内饱含痛楚,颤动的言语,阐述了他此刻的痛苦。 这一刻,好强的易鸿宇,将身上的蚕丝被牢牢抱在身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借着室外射入的明澈月光,脸颊上的表情分外无助,无比可怜。 咣当! 静谧房中,易鸿宇身上的蚕丝被,触动原本枕着的瓷枕,意外之下,一枚巴掌大小的古朴龟甲自易鸿宇枕头下坠落,落在地面上,传出清脆。 意外响起的声音,吸引了易鸿宇的注意力,他扭头看去,功力加持在双眸上。 是它! 只是看了一眼,易鸿宇就认出这是什么东西了,不是旁的,正是父亲临出发之前,自感前途叵测交给自己的传家宝。 “父亲!”睹物思人,物伤其类,看到这枚易家世代传承的龟甲,易鸿宇心头伤痛更甚,伴随而来的,还有那前所未有的孤寂。 从今以后,他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亲人了! 脑海一片混乱,浑浑噩噩间,易鸿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床上起身,穿上披在一侧屏风上的衣物,取下不离不弃的佩剑——明尘。 ……………… 嗖! 起身后的易鸿宇,踏步来到外界,夜风呼啸,吹拂在只穿了一件单衣的他身上。 无意识中,易鸿宇自是不知,这个世上还有运功御寒这一回事,待寒风扑身,方恢复过来。 房外,松柏葱郁,月光映照下,松针柏叶洒落如水月华中,形成一片如海景般轻柔的画面。 我要做什么? 被寒风激了激,易鸿宇方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状态下,来到了外界,还拿着父亲送给自己的明尘剑! 为父报仇吗? 仇人是谁,难道只因为是国君翟藤派他父亲出征的,他就要拿着明尘剑,杀入王宫,去干掉对方! 那样的话,只能送两个字:白痴! 迷信那微不可查的一丝希望,坚信父亲完好无损,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或许有些人会进行这等自我安慰,但绝对不包括易鸿宇。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自我欺骗的人! 千头万绪填充易鸿宇的心,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能做什么。 良久,持在手里的明尘剑,自剑鞘内跃出,明亮如水,不染纤尘的宝剑落在掌中,反射着四周无处不在的月华,照耀的这漆黑无光的一丈地域,如同多了一轮明日。 一剑在手,家传的七煞剑法随之使出,出自战场的凶戾剑法,受易鸿宇自身痛楚的催动,威力更上一层楼。 七煞剑法使出,惨烈剑势勾勒出无穷无尽的敌人,易鸿宇剑锋所及之处,纵然身前有千军万马,仍难当他的三尺青锋。 踏! 双足在青石铺盖成的地板上踩动,借着大地传来的反震之力,易鸿宇整个人腾空而起,于空中潇洒的翻了数个跟斗。这个过程中,明尘剑更在半空中挽出一个个剑花。 层层叠叠的剑影晃动,凌厉剑气透过剑锋,顺势落在周遭的松柏之上。 沙沙沙! 尖锐的松针,细碎的柏树叶,即便距离易鸿宇有一段距离,只因被七煞剑法的剑气所伤,便纷纷扬扬的飘落。 无数柏树叶与松针坠落,易鸿宇的明尘剑完美的掌握了这一方天地的节奏,宝剑剑身刺出,以明镜般的剑身为中心,散发出一股巨大召唤力,作用在所有坠落的松针柏叶上。 轰! 无尽绿叶缭绕,七煞剑法剑势一变,吸引之力一转,化为无尽毁灭。 第三十五章 传家宝之变 松针柏叶,皆以柔软坚韧著称,但在易鸿宇的这一剑下,却化作纷纷扬扬的绿色沙尘。 明尘剑上,易鸿宇将剑气内敛,凝聚浩瀚威力于一个节点,这一剑之威力,无限超越炼精化气,逼近炼气化神之境。 嗷呜! 挥洒的绿色粉末,萦绕在明尘剑上,在剑气的操纵下,化为一条一丈长短的绿色神龙。 鳞爪俱全,龙须舞动,明明是易鸿宇以松柏枝叶所化的虚幻生物,却如拥有了真正的生命。 两只前爪,连同龙头竖起,龙口张开,无声龙吟自龙嘴中发出。 不,那不是无声龙吟,而是一声真正的龙吟。 就在龙口张开时,易鸿宇手中明尘剑也随之鸣动,澄净明亮的剑身在这一刹那,颤抖千百次。 千百次剑鸣,一声未落,新声便起。最后,形成这嘹亮龙吟。 可这一次,由剑鸣所化的龙吟,却并未惊动这定安侯府内,大大小小的仆人。 一切动静,都被易鸿宇局限在这座小院中,未曾外泄出去。 绿色神龙呼啸,映衬的一身青衣,潇洒冷峻的少年,凛然若神。 奈何,易鸿宇未能完美的操纵自身剑气,一丝外泄的剑气脱离了剑主的操纵,在他的胸前划过。 撕拉! 衣帛撕裂之音响起,易鸿宇钟爱的青衣碎裂,半块龟甲露出。但这一切变故都太快,快到易鸿宇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地步。 轰! 以炼精化气之境的修为,摧毁松柏,凝练出一条绿色神龙,易鸿宇并未顺势停下。 双足在地面不过呆滞片刻,明尘剑再次斩出。 基础剑法: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压、劈、截、洗、云、挂、撩、斩、挑、抹、削、扎、圈。 七煞剑法出自战阵,将这基础剑法内的每一个动作都考虑到,在历代传人的手中,综合战场上遇到的不同情况,为这套剑法增添了许多精妙玄奥的变化。 轰! 炽热明亮,在这个小院内,暂时压制住了天穹皓月的夺目剑光爆发,一切剑意内敛,加持在绿色神龙上的剑意散去,飞扬的粉末洒落青石板上。 幸好,易鸿宇身周已撑起一层淡淡的光罩,将所有的粉末尽皆避开,未曾沾染到身上。 漫天飞舞的粉末落在地面上,如苍穹下了一场绿色土雨。 铛! 剑背厚重的明尘剑正中身前的一颗松树树干上,以易鸿宇的功力,足以将松树刺个对穿,进而将高达三丈有余的松树连根震碎。 可他这裹挟着雷霆闪电,如天崩地裂般使出的一剑,刺在树干表面那斑驳树皮上时,竟而化刚为柔。 厚重的剑锋若一柄柔软软剑,剑身扭曲,狂风暴雨而发的剑锋,未曾对树干造成任何伤害。 力发千钧,收放自如。 光凭这一剑,易鸿宇剑术修为之高,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一身本领远比旁人想象中高出许多。 踏!踏!踏! 间不容发,化至刚为至柔,易鸿宇借着剑锋上传来的反震力道,整个人凌空一跃。 双足落在合抱粗细的树干上,连连踩动,腾空而起,脚掌落在树干上,如履平地。 十几步后,易鸿宇几乎抵达松树之巅。哪知,一个意外发生了,被他贴身收藏的龟甲,自怀中坠出,向地面落下。 不好! 身在半空中,易鸿宇又不是神仙,自是没有那等飞天遁地的本领。剑眸捕捉到父亲传给自己的龟甲掉落,剑目深处露出紧张。 当即,右脚在树干上狠狠踩了一脚,巨大的力道令一颗松树在夜空中疯狂颤栗。 躁动不安的松树,使得月华映射出的阴影影影绰绰,彷如鬼魅。 借着这一脚,易鸿宇修长挺拔的身躯已脱离树干,于空中潇洒的一个筋斗。 自他怀中掉出的龟甲,如一枚自夜空坠下的流星,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 咣当! 尽管易钧曾对他演示过,这枚龟甲的神异,但易鸿宇还是担心,自三丈高掉落,会不会让这父亲留给自己的宝物摔碎。 身在半空中,眸中瞳孔紧缩,敏锐的捕捉到龟甲划过的轨迹。 明尘剑匹练般的斩出,瞄准龟甲即将落下的地方,划出一道真实不虚的剑痕,意图将龟甲挑起。 岂料这势在必得的一剑,适得其反。 龟甲落下的速度,远比易鸿宇预想的更快,剑身未能挡在龟甲下方,而是正中龟甲本身。 此刻,七煞剑法的剑意尚未消散,明尘剑本身的锋芒,加上易鸿宇几近全力出手的一剑! 纵然是一块玄铁,也十有八九要被他击碎。 如是想着,痛惜与自责,出现在易鸿宇的双眼内。 但这近乎顺理成章的事情,并未发生。 明尘剑落在龟甲背甲的斑驳痕迹上,他这一剑的威力,如泥牛入海,未能对龟甲造成半点影响。 哗啦! 相反的,明尘剑携带而出的一切毁灭性力量,尽为龟甲本身所吸收。 易鸿宇的这一剑,对龟甲就像一颗大补丹,丝毫无损。 吸收了这一剑的力量后,龟甲上那近乎天地烙印般的痕迹,就像一颗颗小蝌蚪般活了过来。 落入易鸿宇目中,窥探到发生在龟甲上的变化,震撼之色在目中浮起。 无数金黄纹路,穿过他的双目,落入脑海。 这,是字! 金黄色的纹路,易鸿宇连一个字都不认识,可直觉告诉他,这些都是文字。 玄奥深邃,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重组,第一时间就化作七煞剑法内附着的那一套心诀,辨认不得,但他自然就能领悟各中之意。 金黄碧浪卷动,浮现于易鸿宇脑海中的心诀,只是昙花一现,就再次发生变化。 易家祖上所创,世代传承的心诀,多出了无数细微变化,褪去了七煞剑法本身所带来的凶戾,变得温和起来。 看似普通的修炼心诀,实则隐藏阴阳五行等深奥理念,比之最初的心诀不知要胜过多少。 有那么一刹那,易鸿宇只觉自己脱离了肉身的束缚,窥探到一丝天地本源。 空洞浩瀚的宇宙在向他招手,冲淡了因父亲生机渺茫所带来的悲哀痛苦! 第三十六章 化劫七变 发生在传家宝上的变化,令易鸿宇意念迷离,全心神的投入其中,感悟这门被龟甲升华后的心诀。 有那么一刹那,他更暂时放下了父亲与紫玉公主这两件事,完全遗忘了自己的存在。 直到双足再次落地,自三丈有余的高空坠下,即便易鸿宇一身的本领,但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双足脚板,还是经受不住的传来细微疼痛。 咣当! 将七煞剑法升华后的心诀,烙印在易鸿宇脑海中的龟甲,所有金黄光波散去,灰黑色龟甲自高空坠落,发出清脆声响。 脚底板的疼痛,以及传家宝发出的动静,将易鸿宇的意识唤醒,复杂至极的神光在他的剑目内闪烁。 化劫七变吗? 意念空间中,易鸿宇不知过去多久,但在外界,却不过弹指之间。 如斯短暂的时间中,谁都想不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变故在他的身上发生。 家传的七煞剑法被这世代传承,泰半是象征意义的龟甲提纯,化为一门唤做化劫七变的高深心法。 七变者,阴阳五行。 阴阳乃万物之母,盘古开天,清浊分离,天地乾坤,生死轮回,皆能以阴阳二字进行概括分类。 五行,则是世间一切有形之物的本源,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轮转不息,无穷无尽。 当然,这门唤做化劫七变的心法,自是不能直通阴阳五行本源,但只是一些皮毛,也带给易鸿宇不小的启发。 “传家宝?”易鸿宇走上前,自地上捡起易家世代传承的宝物,小心翼翼,若抚摸一位绝世美女那如丝绸般光滑的肌肤,擦去沾染在龟甲上的灰尘,重新放入怀中。 “谢谢你,父亲!”意外下,从这枚龟甲上,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易鸿宇百感交集,意外的惊喜,冲淡了痛楚,抬头望天,凝望悬挂于苍穹上的那一轮皎洁明月。 明月高悬,四野夜风呼啸,影影绰绰的松柏树影,如在这片黑暗中,藏着无数狰狞可怖的恶鬼,随时都能扑出,形成百鬼夜行之可怖景象。 若隐若无间,易鸿宇更依稀看到睡梦中,自己父亲那一张遍布血污的脸。 但这足以吓得半死的景象,未能让他产生动容。易鸿宇自地上捡起明尘剑剑鞘,还剑入鞘后,重新回到身后房中。 轰! 片刻后,自房中传出一声低沉的闷响,无形无质又真实存在的天地灵气,受到牵引,投入这个房间。 房中,雕花木床上。 一身青衣的易鸿宇,经一连串变故后,尽管睡意未曾完全褪去,却已经没有继续睡觉的兴趣了。 双膝盘坐在木床上,双手抱圆,体内功力依照那一门出自龟甲的化劫七变不断转化。 依照常理,招数之流,自是可以随意修炼,可内修的法门却事关重大。 很多人为何追求高深的心法? 原因在于,足够高深的心法,才能夯实基础,奠定坚固的根基,让自己在未来走得更远。 如今,易鸿宇强行更改自身根本心法,若是旁人,定会走火入魔。 偏偏,化劫七变脱胎于七煞剑法,如此转换,自然少走了许多弯路。 体内经脉中,苦修十年之久的功力依照化劫七变的行走路线而变,于正经十二脉与奇经八脉之外,易鸿宇一丝意念伴着功力而动,察觉了许多细微的经脉。 阴阳五行相辅相成,令易鸿宇的根基更上一层楼,炼精化气之境的功力于体内搬运十二个大周天后,完全成为化劫七变的功法。 嗡嗡嗡! 置身于蒙蒙夜色中的易鸿宇身躯,随之躁动,经脉血管中,发出如钟鸣般的声响。 外界的天地灵气在化劫七变这等高深心法操纵下,每运转一个周天,就能对易鸿宇的身躯完成一次洗礼。 体内杂质一点一滴的被排出,令身躯变得纯净。 ……………… 次日,晨曦。 晨星寥落,雄鸡报晓。 整个定安侯府,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斑白时,习惯早睡早起的下人陆续起身,忙活各自的事情。 “啊!这是怎么了?” 易鸿宇的贴身丫鬟——小伊,手里端着一个铜盆,嘴里打着哈欠,走到易鸿宇的小院里。 视线落在地面上,朦胧睡眼初始还没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向易鸿宇的房间走去。 待脚掌踩在那柔软的粉末上时,睡眼猛然睁大,娇媚俏脸上,挂满惊骇,檀口抑制不住的发出尖叫。 就算昨夜夜风凌厉,也不至于会搞成这么一副模样吧? 房中,静坐半夜的易鸿宇,听得自房外传入的刺耳尖叫,心念一动,时时刻刻游走于经脉之中的功力,瞬间重归丹田。 双眸睁开,锐利且不失柔和的目光自眼底射出,眉头微皱,“小伊,怎么了?” “少主。”小伊听到自己主子的话,快步上前,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一脸慌张的对易鸿宇道,“外面,外面……” 慌乱之下,这个小丫头连话都不怎么会说了。 “外面怎么了?”易鸿宇自雕花木床上站起,由静转动,自有一股无上魅力。 落入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目中,目露痴迷。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伊感觉今天的少主与往日有些不同了,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同! 易鸿宇顺着敞开的门户向外界看去,立刻看到铺盖在青石板上的绿色粉末。 这,不是他昨夜抒发郁闷留下的证据吗?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多了一层粉末。”小伊总算组织好了语言,一张俏脸紧皱,艰难的吐出这么一句话。 易鸿宇看着她,语气毫无波动的吩咐道:“这有什么?小伊,你待会儿找个人,把院子扫一遍就是了。” “是,奴婢明白。”小伊按捺住心头疑惑,垂首应道。 话毕,她将自己端着的铜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温热的水波荡漾,泛起道道涟漪。 作为下人,伺候主子洗漱,是她该做的。 易鸿宇上前,以温水洗漱,温热的水流扑在脸颊上,驱散了疲惫,明亮剑眸深处,一丝悲凉浮起,转瞬即逝,站在他身后的小伊,全然没注意到。 第三十七章 姨娘 父亲生死不明,紫玉公主也遇到了麻烦,易鸿宇忧心忡忡,却只能徒劳的等事情彻底爆发。 接下来数日中,本就不喜欢抛头露面的易鸿宇,越发深居浅出,即便侯府内的下人,乃至易钧的几名妾室,也等闲见不到他。 一天到晚,易鸿宇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苦修得自龟甲的化劫七变功法。 这一日,正午时分。 四季轮回,春夏秋冬。 悄无声息中,已进入冬日,每日清晨,银霜铺地,为地面抹上一层淡淡莹白。 一日到晚,冷风呼啸,瑟瑟寒风如一个在这个世上行走的死神,带走了大地上仅存的生机。 草木枯黄,大地冰封,冷的人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窝在床上,不要出门。 今日,骄阳难得的穿破厚重乌云,洒落温和光线,照耀这一方天地,带来温暖。 “哎哟。” 易鸿宇的小院里,一身水绿色衣裳,娇俏可爱的小侍女——小伊,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合抱,将易鸿宇的被褥取出,晒在院子的石桌上。 “怎么了?”易鸿宇坐在屋檐下,手中拿着一卷竹木简,雕琢在汗青上的字迹,落入目中。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化劫七变统合阴阳五行,贴近道家理念,故他近些日子,每日除了练功外,也会找一些道经之流的观看。 听得小伊的声音,易鸿宇持着道德经的手掌微顿,头也不抬的问道。 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蛮腰,俏脸皱起,回身对易鸿宇道,“小侯爷,人家不小心扭到腰了。” 说着,小姑娘眼眶中,蓄了晶莹光泽。 “那你就先下去休息吧。”易鸿宇将目光暂时自掌中的竹木简上挪开,抬头看了看小伊,吩咐道, “谢谢小侯爷。”得到易鸿宇的允许,小伊紧锁的眉头松动了少许,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腰肢,向外走去。 转眼,院中只剩下易鸿宇一人! 踏!踏!踏! 暂打发走了小伊,易鸿宇继续埋头阅读掌中典籍,竹木简虽大,可一根竹简上,充其量不过刻着几十个字。 而一卷竹木简,无非就是二十根左右。 这一卷据传是老子著作的竹简,内蕴微言大义,阐述天地大道。 若只是粗看,那最多一炷香的时间,易鸿宇就能将之看完,但想要领悟其中的精髓,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故而,易鸿宇看书的速度很慢,很慢! 初冬正午的骄阳之光,最初还能带给他些许温暖,等日头西坠,便化为森寒冷风。 四周涌动的冷意,令易鸿宇身子禁不住的缩了缩,自开始修炼化劫七变后,易鸿宇修为日增。 尽管功力并未增加多少,可统筹阴阳五行的高深心法,远不是七煞剑法内附着的那一门心诀所能比拟。 只需稍微运功,就能驱散无处不在的寒气,然易鸿宇没有这么做,而是静静享受冰冷所带来的感触。 直到,一阵裹挟着娇艳香气的脚步声响起,香气传入他的口鼻之间。 “鸿宇,天气这么冷,为什么不回房?”自身前传来的气味,令易鸿宇沉浸于深奥道经内的意识归来些许。 不待他抬头,耳中就响起一把娇媚慈祥的声音。 唰! 迷茫自易鸿宇目中散去,他猛然抬头,向对方看去。 一袭粉红连衣裙,外罩一件狐裘长袍,酥胸高挺,翘臀圆润,尽管穿着臃肿的冬衣,仍难掩那种与生俱来的媚态。 美眸流转间,自目中射出的万种风情,更能让人下意识的忽略她眼角浮起的道道皱纹,遗忘她今年最少也有三十余岁的年纪。 在这封风情少妇身后,亦步亦趋的随着一个同样娇艳的侍女,侍女双手捧着一个托盘,其上放着一个汤盅。 尽管盖子密封,一股诱人香气还是顺着缝隙传出,令人食指大动。 “姨娘。”易鸿宇起身,将竹木简捏在自己掌中,抱拳施礼道。 眼前女子,是他父亲易钧的妾室。 易钧与自己的亡妻,也就是易鸿宇的生母感情甚笃,自夫人死后,再未续弦。 可作为男人,还是一个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战死沙场的将领,易钧也有自己的需求。 这十多年来,侯府后院还是养着几个妾室,有自己娶得,也有旁人送的。 眼前这个,便是易钧的几名妾室中,最得宠的一个,唤为玉娘。 面对父亲的小妾,易鸿宇抱了抱拳,不待玉娘说话,就自顾自的放下双手,算行礼了。 这,没什么! “咯咯咯。”玉娘一双媚眼打量易鸿宇,见他这幅小老头般的表现,娇笑出声,“鸿宇,你还没回答姨娘的问题,为何不在房中,而是要坐在外面?” “难道,你不冷吗?” 玉娘妙目上下扫视易鸿宇的一身单薄青衣,其意不言自明。 “姨娘说笑了。”易鸿宇客气且疏离道,“鸿宇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也冷。” “只是看书忘了时间。” 话毕,易鸿宇扬了扬手里的竹木简,对玉娘示意。 “原来如此。”玉娘樱唇轻抿,嘴角挂着最动人的微笑,“那你现在可以回房了吧?” 说话间,那一双妙目深处,射出埋怨之意。 “额?”易鸿宇一幅如梦初醒的模样,对玉娘不无歉意道,“姨娘,快里边请。” 当即,玉娘连同贴身婢女,一道进入易鸿宇的房中。 咣当! 入房后,就像一根木头般呆呆的婢女,将手中的汤盅放下,取过碗碟,盛了两碗汤出来。 汤水清澈,浓郁香气扑鼻而来,易鸿宇鼻子动了动,就知道这是香菇鸡汤。 “鸿宇,”玉娘坐在易鸿宇的对面,轻声道,“姨娘熬了点鸡汤,趁热喝点吧!” “有劳姨娘了。”易鸿宇道了一声谢,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汤碗,品尝起来。 香甜汤水在唇齿间流转,齿颊留香。 温热的汤水入腹,驱散了冬日带来的寒冷,温暖了早餐后,再未用餐的易鸿宇空空如也的肠胃。 玉娘见此情景,眉目含笑,慈爱的望着易鸿宇,就像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 第三十八章 将出 一对男女之间,弥漫开家一般的温馨。 可惜,很淡,很淡! 易鸿宇悠然品着玉娘亲手做的鸡汤,不得不承认,这香菇鸡汤的味道很不错,滋味十足。喝在嘴里,心生甜蜜。 不一会儿功夫,一碗香菇鸡汤便都到了易鸿宇的肚子里。 “来,鸿宇,姨娘再为你盛一碗。”玉娘面前的鸡汤,只是喝了三两口。 见易鸿宇已经喝完,玉娘探出柔荑,自易鸿宇掌中接过汤碗,以汤勺再次为他盛了一碗。 “多谢姨娘。”满满一碗汤放在易鸿宇的面前,易鸿宇注目玉娘,真心实意的道谢一声。 “跟姨娘用不着这么客套。”玉娘抿唇轻笑,落落大方的说道。 “对了,鸿宇,姨娘有一件事想问你。”斟酌片刻,玉娘抬头,状若无事的说道。 易鸿宇一怔,眼底划过不出所料的神光,淡淡道:“姨娘,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姨娘想问你,最近侯爷有消息吗?”玉娘美目灼灼的看着易鸿宇,开门见山的问道。 神态急迫,发自内心的担忧尽显。 “父亲?”自父亲的女人口中听到这样的问题,这几日来,一直积压在心底的痛楚再次涌动。 易鸿宇一双晶莹剑目内,发自内心的悲凉与沧桑浮现。 咣当! 捕捉到易鸿宇的神情,玉娘再也握不住汤碗,小半碗鸡汤连同汤碗,一并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碎屑乱溅,洒落一地。 “鸿……鸿宇?”略显嘶哑的话语出自玉娘之口,一张妩媚风情的面容花容失色,“难……难道,侯爷出事了?” “姨娘言重了。”易鸿宇回神,收拾情怀,对玉娘言道,“父亲没事,只是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接到父亲的消息了。” “毕竟,他们已经离开泉国,再想与我们取得联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此言有理。”玉娘自觉易鸿宇说的在理,但仍有几分放心不下,“鸿宇,不知为何,这几日我经常心惊肉跳,实在担心你父亲。算一算时间,明日就到你入宫当值的日子了。到时,还要麻烦你在宫中打探一二。” “姨娘言重了。”易鸿宇一口应下,“易钧非但是姨娘的丈夫,也是我的父亲,即便姨娘不这么说,明日入宫后,我也会打探的。” “那就好。”玉娘如释重负,低胸裸露出的两团凝脂抖动。 “鸿宇,姨娘先行一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玉娘不愿继续逗留,对易鸿宇提出告辞。 “姨娘慢走。”易鸿宇伸出一只手,对玉娘做了一个不送的动作,客套道。 终究长幼有别,来往一二还可以,但要是长时间留在这里,瓜田李下的难免惹人闲话。 锵! 送走了这位最得宠的姨娘,易鸿宇长身玉立,立于房中,右手一招,掌心释出一股巨大召唤力。 挂在雪白墙壁上,距离易鸿宇足有一丈有余的明尘剑,如倦鸟归林,受到召唤。 澄净明亮的剑身自剑鞘中跃出,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自发落入易鸿宇手中。 光凭这一手,几可称得上惊世骇俗。 隔空取物,对于修炼有成的高手,并不是什么难事,至少能办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少。 可间隔一丈有余,仍能轻松将宝剑自剑鞘内拔出,未让自身掌力波及这段距离内的其他事物。 对自身功力操纵入微,一个炼精化气,只能算是勉强迈入修炼一途的小子就有这等手段,足以吓死不少人。 “明尘啊明尘。”易鸿宇握紧明尘剑剑柄,俊颜垂落,望着自己掌中的宝剑,剑目内的光芒几可与宝剑光华交相辉映。 易鸿宇空着的洁白素手上下抚摸明尘剑,半点都不担心锋锐的剑锋,会不会弄伤自己的手,带着几分痴迷道,“明日,一切都该做一个了断了。” “父亲,如果你真的遭遇不测,算一算时间,消息也该传回来了。” 话毕,易鸿宇将掌中宝剑向前刺去,锋锐剑锋划破空气,发出清脆剑鸣。 ……………… 第二天,泉国王宫前。 昔日临床,晨曦初上。 因进入冬日的缘故,王宫前汉白玉建成的广场上,淡淡水汽,无处不在。 冬日清晨,冷寂苦寒,即便夜间当值的大内侍卫之流,也被冻得身躯蜷缩。 广场前的大道上,易鸿宇与自己的好友——方烈,不期而遇,几乎同时抵达广场。 “易兄。” “方兄。” 再次见面,方烈看着貌似一切如常的易鸿宇,目光扫过那潇洒青衣,目露疑惑。 缘何,只是短短数日不见,易兄身上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有些不同了。 他却想不清楚,这种变化到底从何而来! “方兄,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易鸿宇感应到方烈那充满古怪与审视的目光,将左手的明尘剑抛起,落入右手。 “没什么。”方烈收回自己的目光,这等冷淡的说话口吻,他应该是真正的易鸿宇不假! “咱们还是快点进去吧。”易鸿宇并未追究方烈,与好友并肩向侍卫处所在的宫墙走去。 “算一算时间,咱们点卯的时间快到了。” “易兄说的是。”方烈深以为然,一双黑晶晶的眼珠子转动,射出几分玩味,“易兄,紫玉公主那件事怎么办?” “万一国君真的要将紫玉公主和亲,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说着,方烈语气涌出看好戏的戏谑,“要知道,紫玉公主对你一往情深,几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踏! 近段时间来,有两件事最让易鸿宇担心,一件便是他父亲定安侯易钧,另外一件则是紫玉公主! 今日,易钧那边应当出结果了,见方烈哪壶不开提哪壶,易鸿宇狠狠瞪了对方一眼,“我知道。” 冰寒刺骨的声音,听在方烈耳中,再看到易鸿宇那杀人目光,方烈暗骂自己,浑身一个激灵,讪讪一笑:“是!” 得!得!得! 二人边走边说,长达百丈的广场,对于他们,算不上什么,不一会儿,就来到侍卫处的那一道门户前。 正当二人打算进入大门,更换衣物,前往宫中当值时,身后突而响起一阵清脆马蹄声。 滚动的马蹄声中,更藏着几分焦虑紧张。 第三十九章 证实的噩耗 “急报!” “虎啸关急报!” ………… 敢在王宫前广场上策马狂奔的人,没有几个。 霎时,无论那些一夜当值,几近筋疲力尽的侍卫,还是刚刚当值的王公子弟,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嗖!嗖!嗖! 看似静谧无人的鲜红宫墙上,无数手持弓箭的侍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搭弓射箭。 雪亮箭镞在阳光映照下,焕发夺命寒光,三息后,若对方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立刻便是万箭穿心而亡的下场。 顷刻,原本平静的广场,化作一片龙潭虎穴,冷肃杀气涌动,密集如林。 侍卫处前,易鸿宇与方烈,皆扭头看了过去,忘记了他们要赶着点卯当值一事。 策马奔上广场的是一名手持一卷竹木简,闹龙盔上插着一枚红翎的骑士。 面对一触即发的局面,骑士舞动自己手里的竹木简,连声叫嚷。滚滚音波,传遍整个王宫前的广场。 虎啸关! 仍立足于广场上,未能及时进入侍卫处的易鸿宇,听到是来自虎啸关的消息,脸颊神色大变,发自内心的悲恸浮起。 虎啸关? 站在易鸿宇身边的方烈,也变了颜色,虎啸关乃泉国前往傲来国的必经之路。 算一算时间,最近能与虎啸关扯上关系,更如此急迫的事情,只有一件。 那便是,定安侯易钧押送给傲来国贡品一事! 这般想着,方烈再无往日与易鸿宇的打闹的无赖,同情的看着他。 咯吱! 得知是来自虎啸关的信使后,把守在王宫城墙上下的侍卫,尽数散去,涌动的杀气内敛,不复存在。龙潭虎穴,化戾气为祥和! 更有十几名侍卫来到宫门前,合力推开镶锲着一根根金钉的宫门,让信使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宫内。 得!得!得! 信使坐骑扬起的马蹄声向宫中远去,逐渐消弭。 “易兄,你还好吧?”直到再也听不到马蹄声,方烈方壮着胆子对自己的好友道。 “放心,我没事!”易鸿宇薄唇轻启,若无其事的对方烈言道。 咔嚓嚓! 方烈深知易鸿宇是聪明之辈,来自虎啸关的信使,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眼角余光落在易鸿宇的双手上,只见易鸿宇握住明尘剑剑鞘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隐约间,他更听到了骨骼发出的脆响。 ……………… 乾天殿! 晨光挥洒,满朝文武鱼贯进入金碧辉煌,贴金镶玉的大殿。 群臣入殿时,国君翟藤恰好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的一帮臣子。 “臣等叩见陛下!” 群臣俯首,参拜泉国至尊。 “众卿平身!”面对向自己叩拜的臣子们,翟藤目中划过一丝满意,眼神迷醉。 权力,永远都是这么令人着迷。 “谢陛下。”得国君允许,群臣方自地上站起,齐声谢道。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一名随翟藤一道前来,侍立于他龙椅旁的宦官,舞动手中拂尘,操着一把阴阳怪气的嗓音,对群臣吆喝道。 “启奏陛下。”数千里的国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连寻常百姓之家,每日都有无数鸡毛蒜皮之类的事情,何况是一个国家呢? 宦官话音未落,文臣班列中,便转出一人,玉笏抱在掌中,对宝座上的帝王言道,“微臣……” “急报!” “虎啸关急报!” 正当此时,殿外传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之一并到来的,还有急切的呐喊。 不多时,敞开的大殿外,就爆发了一阵骚乱。 “启禀陛下。”良久后,骚乱平息,一名精干的侍卫奔入大殿,双手捧起一卷竹木简,跪在殿中,“这是虎啸关金凯将军派人送来的急报。” “呈上来。”金凯?这个名字对于翟藤,并不陌生。当初,因金凯行事稳重,所以他才将对方放到虎啸关守将这个位子上。 不知金凯有什么紧急事情,翟藤随口吩咐一声,身边一名机灵的小宦官下去,取走侍卫手中的竹木简,送到翟藤的龙案上。 哗啦! 卷起的卷轴被一名亲信宫娥摊开,以防有人假冒信使,在这一卷竹木简上做了手脚。 摊开的竹木简上,瘦骨嶙峋的字迹被以最好的小刀篆刻在竹简上,落入翟藤目中。 翟藤双目落于竹木简上,一目十行将其上内容看在眼里,看清其上情报后,表情为之变幻,阴晴不定,喜忧参半。 有那么一刹那,翟藤险些抑制不住,自己那恨不得捧腹大笑的冲动。 金凯派人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下首群臣窥到翟藤的神色,一个个就像心头被猫爪挠般,无比好奇到底是什么情报。 嘭! 大约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后,翟藤终于完全消化了金凯送来的急件,右手握拳,狠狠一拳砸在面前的龙案上。 沉闷的声响,回荡在殿中,进而传出殿外,如滚滚惊雷,撼动整个泉国江山。 “可恶!”砸出一拳后,翟藤余怒未消,一脸愤怒的自龙椅上站起,冷喝道,“区区一伙强盗,也敢来触怒寡人!” “野狼盗,寡人要将你们尽数碎尸万段,方能泄这心头之恨。” 野狼盗? 翟藤愤怒的口不择言,对于群臣,已透露出足够多的信息。 此言一出,殿中许多机灵的文武大臣,心头涌起一个不好的猜测,眼神交错,传递出一个共同的讯息: 难道,定安侯和贡品…… 啪! 翟藤一把抓起金凯拍人送来的竹木简,怒喝道:“虎啸关守将金凯派人送来的消息,定安侯易钧与三千押送贡品的兵马,于血月峡遭遇埋伏,以定安侯易钧为首,三千兵马尽数战死,无一幸免,押送的贡品更被洗劫一空。” “现场,只留下一颗狼头,正是臭名昭著的野狼盗的标志!” 说到最后,翟藤似要发泄自己心头的愤怒与仇恨,把竹木简丢出,狠狠砸在光滑的地板上。 竹木简于铺盖着柔软红地毯的地面上滚开,将上面的内容呈现在青天白日之下。 周边众人,下意识的看去,其上书写的内容与国君所言,分毫不差。 定安侯战死,贡品被劫!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军方众将如丧考妣,目中蕴着怒火;反之,文官方面,许多人眼中则是一片幸灾乐祸。 第四十章 无生阁 东胜神洲。 浩渺无边,层峦叠嶂,山明水秀,锦绣如涛,四大部洲之首,名副其实。 纵然传说中的神仙,日行千里,朝游三山暮看五岳,也不敢说,自己真正熟悉东胜神洲。 泉国内,易鸿宇无意中发现了传家宝——龟甲之奥秘,自龟甲上领悟出一门名为化劫七变的高深心法。 修炼短短数日,功力便精纯浓郁,如果说原本他的功力,是一坛酿造出来后,充满杂质的酒水,那现在他的一身功力,便是将这坛劣酒反复提炼后,精纯香浓的美酒。 看似功力并没有太大进步,实则威力犹有过之。 但,此刻只能算是勉强踏上修炼一途的易鸿宇不知的是,他修炼了出自龟甲的化劫七变后,招惹来了一个强敌。 一个,放眼天地人三界,也没有几个人敢招惹的对象。 东胜神洲某地。 一座无人履足的孤山,古柏参天,因冬日的降临,高达数十丈的山上,草木凋零,霜雪封冻。 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肃杀。生活在这座山上的飞禽走兽,在冰天雪地中,稀疏凋零。 一切,仿佛都极为正常。 然而,自天穹飘落的片片八角棱形的雪花,靠近峰巅一丈处,却现出不可思议的一幕。 自苍穹降下的雪花,靠近此地后,立刻会被一股无形之力卷起,无法降在峰巅,而是落在峰巅之下。 孤山峰巅,始终保持干燥,未曾被冰雪所染。 孤寂天,这片奇异所在,以峰巅为中心,如水般清澈的光波荡漾,泛起道道涟漪。 惊鸿一瞥,可见光波背后,亭台楼阁布局精巧,雕栏玉砌气度恢弘。 大片建筑群,连绵数百里,以这座孤山为节点,依附于东胜神洲本身之空间,形成一座相对独立的小世界。 飞檐手供,气势磅礴,一座座以美玉为墙,翡翠为瓦的建筑,参差错落。 宫殿楼阁,转折起伏,仿若这只是一座仙人隐居之所。可要易鸿宇在这里,定会发现,这连绵数百里的建筑群中,杀气凝而不散。 给人之感觉,就像一柄深藏剑鞘的绝世神兵,一旦跃出剑鞘,定能毁天灭地。 一座座殿宇,以凌空而起的飞廊进行连接,纵横数百里的地域内,不见任何琪花瑶草之流进行点缀。 这片小世界,恍如一个密封的箱子,带给旁人无尽压抑。整整七七四十九座建筑,若众星捧月,贴近大衍之数,将一座凌空而起,悬浮于百丈之高的飞阁簇拥其中。 高高在上的飞阁,俯视着其他建筑,如一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整个小世界内,白蒙蒙的明媚光线焕发,照耀到每一个角落,借光线之助,高高耸起,足有两丈之高的飞阁门槛上,三个蕴含无尽力量的字眼透体而出。 明明是繁琐难认的文字,可只需看一眼,马上就明白,这三个字到底是什么。 无生阁! 字里行间,凝练剑意与锋锐剑气流露,任何人凝视字迹,也许就会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丧失自我,意念进入一片苍凉死寂,遍布剑气的剑之领域。 无生阁绯红色殿门敞开,空旷殿宇内,檀香袅袅,清雅怡人的香气,自香炉内冒出,袅袅香烟凝聚,幻化为真龙,飞凤,麒麟之流的珍禽异兽。 偌大殿宇内,根根采美玉之精,一丁点就能让无数人抢破头的玉髓被雕琢成一根根支撑天地的梁柱。 大殿最高处,颗颗千年黑珍珠串联在一起,价值连城的黑珍珠非但罕见,还是千年蚌精之精华,却如凡俗的珍珠,只能充当装饰品。 满满一片珠帘,所使用的黑珍珠,最少也有上百颗,可见这面珠帘之珍贵。 奢华无双的珠帘后,放着一张鎏金镶玉的宝座。 一名躲入珠帘,隐身黑暗,使人完全无法看清她容貌的神秘人,盘膝坐在宝座上。 一动不动,一身气息内敛,全无半点属于活人的生气,彷如一座亘古不变的雕像。 突兀间,锐利至极的目光自这不知有多久没动过的人儿目中射出。 目光凌厉如剑,轻轻松松的穿过珍贵的珠帘,落于虚空中,坚固至极的虚空,竟在一记目光下,被轻松撕裂。 视线所及之处,破裂的虚空处,一道道黑线交织,恍如一面蜘蛛网。 “师妹。”饱含无限感情的一声呢喃,出自这名轮廓如女子的人儿口中。 “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只剩下我和师弟了,想不到,居然还能感应到你的法力?” 刚刚,这名神秘女子以自身神识洞彻宇宙乾坤,遍观三界风云。怎料,竟在东胜神洲上感应到一丝属于自己那个寂灭多年的师妹的法力波动。 尽管非常微弱,可她无比确定,那的确是师妹不假! “来人。”不信与惊骇交织,随之而来,还有无法压抑的欢喜激动。 神秘女子大喝一声,呼唤自己的部下。 一声清喝,如润物清风,传入藏身于这片秘境的所有人耳中。 嗖!嗖!嗖! 自无生阁内传出的命令,将隐身在周围四十九座亭台楼阁之中的无数高手,尽数唤醒。 众高手穿梭于飞廊之间,行动如风,掠向无生阁。一道道身影,比之闪电都胜过三分。 “拜见阁主。” 神秘女子话音未落,无数身穿黑衣,表情冷峻的身影,已然冲入无生阁大殿。 整整数十名高手,像是一条条忠心耿耿的走狗,于这名女子脚下跪倒。 整齐划一的呐喊,包含无尽狂热。只需她一声令下,就能让这些人上刀山下火海。 珠帘背后的女子,双眸蕴着两柄无坚不摧,威力惊天的神剑,剑光所及之处,即便妖魔鬼怪,也将在她的目光下,灰飞烟灭。 “本座,有一件事要你们马上去办!”剑光一触便收,神秘女子于珠帘后,对自己的部下道。 “请阁主吩咐。”一名黑衣冷艳,将自己凹凸有致,火爆的娇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子,抢先道。 “本座要你们……”神秘女子樱唇轻抿,吐露此次的任务。 “是,阁主。” 待神秘女子说完,众高手精神一振,异口同声的应下,震耳欲聋,震落无生阁上铺盖着的片片碧玉琉璃瓦。 第四十一章 明妃之喜 咚! 泉国王宫,易鸿宇与方烈,换上代表大内侍卫身份的锁子连环银叶甲,戴上闹龙盔,赶在最后时刻到来前,完成点卯。 二人并肩走在空旷华贵的王宫内,继续往日流程。 怎料,前行没几步,易鸿宇胸膛中的一颗心,剧烈跳动了一下,使他面色苍白些许,一只手下意识举起,捂住自己的左胸。 “易兄,怎么了?”方烈扭头看着易鸿宇,担忧问道。 易鸿宇摇了摇头,对方烈道:“没事,只是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很快!” 很快这个词,在易鸿宇的口中出现了两次,落入方烈耳中,乌黑眼眸中,涌起忧虑。 “好了,我们继续走吧。”易鸿宇深吸几口气,运转自己入手不久的化劫七变功法,平复自己莫名躁动的气血,放下手臂,若无其事的说道。 易兄! 来自虎啸关的加急信使,以及易鸿宇没来由的心血来潮,共同指向一个最有可能的结果。 方烈深知,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并非没心没肺,相反的,他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愿说出来。 自己都能明白的东西,他岂能不知! 望着易鸿宇远去的潇洒身影,方烈没有第一时间跟上去,凝视对方远去的背影,心头呢喃着这个称呼。 “愣着做什么?”易鸿宇已经走出一段距离,发觉方烈迟迟没跟上来,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方烈,不满的催促道。 “哦。”方烈如梦初醒,懵懂的答应,快步向易鸿宇奔去。 ……………… 野狼盗偷袭,定安侯易钧及麾下三千兵马战死,贡品被洗劫一空! 发生在乾天殿内的事情,不待下朝就传遍了整个王宫,无数人为之交头接耳,交流意见。 定安侯死了,贡品也被抢走,这件事可不小! 作为泉国的世代将门,当代定安侯落得这么一个下场,旁人或是心生感触,或是幸灾乐祸。 其中,后宫一位妃子,兴奋不已。 凝玉宫。 明妃娘娘的居所。 年约三旬,雍容华贵的少妇,穿着一件折叠锦绣金凤宫裙,漆黑长发间,插着一根根发簪,如玉肌肤褶褶,美玉串联在一起的八品流苏,精致华美的金步摇,光滑如玉的额头上贴着精美花钿。 得到消息后,这位明妃娘娘扭动纤细的腰肢,跳起舞来。 猩红如血的地毯上,明妃褪去华丽靴子,现出两只白白嫩嫩,不染纤尘的玉足。 一条精巧的飘带挽在胳膊上,洁白如玉的藕臂自宽大的衣袖中伸出,灵巧的做出一个个动作。 以明妃为中心,周围更有数名明妃豢养的亲信宫娥,手持唢呐、琵琶、瑶琴等乐器,共同奏起一曲动听旋律,为明妃绝美的舞姿增添几分韵味。 玉手翩跹,上身蹲地,华丽飘带突而飞起,明妃玉手于空中穿梭,恍如两只穿花蝴蝶。 蝴蝶交错,坠下的飘带受到刺激,再次腾空而起,一根粉红飘带,随明妃的动作,宛若活物,为她的舞姿倍增美感。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这位貌似三旬有余的少妇,将自身魅力发挥到极致。 国君翟藤最宠爱的妃子,名不虚传。 弯下的莲足,没有得到任何帮助,明妃非常自然的站起身来,素手在空中随意一拨,飘带再次落入柔荑。 一只小巧莲足竖起,支撑着明妃几乎全部的重量,整个人如一只凌波而舞的飞燕。 明亮光线下,明妃眉宇间的喜意毫不掩饰,殿内伺候的宫娥宦官之流,想起刚得到的消息,皆知自己娘娘喜从何来。 啪! 伴奏的旋律,初始高昂,渐渐低沉,最后归于平静。因旋律之变,明妃的舞姿也一变,往往一个动作便要数个呼吸。 最后,当旋律降下,明妃衣袖招展,飘带重新挽住胳膊,再次变成那个雍容绝美的宫廷宠妃。 “娘娘,把鞋穿上吧。”一名亲信宫女上前,取过精美的宫靴,再次穿在明妃的玉足上。 “咯咯咯。”鞋袜穿好,明妃念起易鸿宇的靠山老爹——易钧已死,尽管极力忍耐,口中仍不禁发出一阵少女般美妙的娇笑。 “来人,准备銮驾,再派人打听一下,易鸿宇那小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一双圆润妙目转动,明妃嘴角泛起恶意微笑,对自己的奴婢们吩咐道。 “是,娘娘。” 能近身欣赏明妃舞姿的,都是跟随她多年的心腹,听得明妃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 王宫一角。 一只香酥烤鸡,几个白面馒头。 巡逻半晌,待太阳升到当空,空中仍弥漫着淡淡冷意。易鸿宇与方烈,巡逻半晌,肚子已是空空如也。 方烈取出身上的几块碎银子,找到一个熟络的宦官,买了点果腹之物。 白日,大内侍卫为了保护宫中的安全,必须一刻不息的巡逻宫中,但他们这些人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也需要用餐。 故一些机灵的宦官宫女之流,就自己做点好吃的,卖给沿途的大内侍卫。 这等事,在王宫,可谓常态。能入宫当值的,不是王公子弟,便是身怀绝技之辈,谁也不在乎那几文钱。 撕拉! 易鸿宇一把撕下一只鸡腿,塞到自己嘴里,就着馒头,三两口就把鸡腿变成了骨头。 身旁,方烈的那副吃相比易鸿宇更夸张,一只鸡被捧起,牙齿撕咬,将鸡肉撕下,看他这幅吃相,直令人怀疑,平南侯府,是不是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 飞洒的肉沫乱舞,看在易鸿宇眼里,饶是他满腹心事,仍连连摇头。 “方兄,你就不能吃相文雅一点吗?” 将鸡胸上的死肉吃掉大半的方烈,嘴里塞满了鸡肉,嘟嘟囔囔道:“易兄,你的吃相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再说,这里是王宫,咱们只是两个小侍卫,难不成还要穷讲究!” 撕拉! 嘴上这么说着,方烈一口咬住一只鸡翅膀,往嘴里一塞,等拿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空空如也的鸡骨头了。 “牛嚼牡丹!” 一对好友,行走于宫中,一边享用他们的午餐,一边拌嘴几句。怎料,易鸿宇第二个馒头即将吃完时,耳边传来一把娇媚妙音。 第四十二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妙音入耳,易鸿宇马上分辨出,这个声音正是明妃,扭头看了过去。 方烈反应更快,一把将手中吃了大半的烧鸡丢掉,以手掌擦拭了一把油腻的嘴巴。 一身盛装,着锦绣金凤宫裙,头戴金步摇的明妃,在十几名宦官宫娥的簇拥下,立于易鸿宇与方烈,一丈之外。 纵使冬日苦寒,仍难掩她的国色天姿,成为一道冰天雪地中,极为靓丽的风景。 明妃嘴角含笑,饶有兴趣的看着易鸿宇,目中的不怀好意,几近化为实质。 “拜见明妃娘娘。”易鸿宇与方烈对视一眼,一并抱拳施礼,暗骂晦气。 “不必多礼。”明妃并未刁难他们,优雅的伸出一只素手,于虚空中托了托,示意易鸿宇与方烈平身。 易鸿宇与方烈再次对眼,都看到了对方目中的错愕。 他们两个与明妃翟磊母子早就翻脸了,相看两厌,这个女人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般想着,易鸿宇心底骤然升起不妙之感。 踏!踏!踏! 易鸿宇思忖时,明妃迈开一对莲足,裹着如牡丹般诱人的香气,来到他们身边。 近距离相对,面对后宫第一宠妃,方烈俊颜泛起绯红,颇有几分小男孩般的害羞。 看在易鸿宇目中,被自己好友给打败了,一只脚踩在方烈的脚上。 嘶! 水牛皮缝制的精致皮靴,都没能阻止易鸿宇的脚掌,方烈经受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迷离的意识复归。 双目隐现泪光,不满的看向易鸿宇。 眼角余光瞥到方烈恢复清醒,易鸿宇收回自己的脚掌,脸色如常,不将方烈的不满放在心上。 “咯咯咯。”易鸿宇和方烈的小动作,能瞒得过其他人,却瞒不过就在他们身边的明妃。 眼见易鸿宇小小教训了方烈一把,明妃举起一只柔荑,抿唇轻笑,声娇嫩,宛若少女。 “方小侯爷,看来你这位朋友,并不是怎么看重你吗?”明妃妙目落在方烈身上,饶有兴趣的说道。 国色天香的佳人就在眼前,方烈低下头颅,让自己不要去看对方,口中则道:“娘娘说笑了,我和易兄从小一起长大,自有我们相处的模式。” 易鸿宇剑眸喷火,眼神杀人般的盯着明妃,对明妃挑拨他与方烈友谊一事,表示不满。 “也是,你们是朋友,本宫这个外人的确不好插手。”素来骄横跋扈的明妃,此次竟没发怒,反而从善如流。 黄鼠狼给鸡拜年! 面对一反常态的明妃,易鸿宇不知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与身旁的方烈交换眼神,目中浮起这七个字。 “定安侯世子。”果不其然,明妃出招了,妙目落在一身戎装,英武不凡,将一张俊颜完美衬托出来的易鸿宇身上,“本宫听闻,你三岁丧母,令尊为了你考虑,一直都没续弦,你与令尊感情甚笃。” 易鸿宇淡淡道:“正是。” “幼年丧母?”明妃呢喃,如玉美颜上,浮起一丝怜悯,“这的确很不好过。” “你能长这么大,着实不容易。” 难不成,幼年丧母就该夭折不成?见明妃拿易鸿宇的身世说事,方烈目中涌动怒火,恨不得这般嘶吼出来。 “娘娘,你到底想说什么?”易鸿宇左臂在方烈身前拦了一下,神色如常的注目明妃,开门见山的问道。 明妃向后退出数步,似乎被易鸿宇给吓到了,待彼此间隔一丈左右,随同她一道前来的宦官宫女之流,将她簇拥时,方黛眉轻蹙,以一种同情的口吻道: “小侯爷,本宫刚得到一则消息,本来也不关本宫之事。念及小侯爷恰好在宫中当值,所以决定前来告知小侯爷一声。” “什么事?”易鸿宇轻声道,“娘娘,不妨直言。” 明妃妙目流转,刻意拉长语调,抑扬顿挫道:“虎啸关急报,令尊定安侯易钧率军离开泉国后,在血月峡遭遇臭名昭著的野狼盗的袭击。” “以令尊为首,押送贡品的三千将士无一幸免,随行贡品被尽数洗劫!虎啸关守将金凯收敛遗物,派人将令尊骨灰送回,多则一月,少则十日左右,定能送到!” 酝酿许久,明妃这个女人,终于图穷匕见。 简短的一番话,听在易鸿宇与方烈耳中,可谓晴天霹雳,更似汹涌怒涛。 霎时,易鸿宇与方烈脑海中,不停回荡着这番话。 “伯父!”方烈右手握拳,家传的五行掌化掌为拳击出,狠狠一拳落在青石板地面上,坚固地面被轰碎,留下一个清晰可见的拳印。 头颅低垂,双眸涌动泪光。 定安侯易家一系与平南侯方家一系世代交好,感情深厚,纵然死得不是他的长辈,他也难免心怀戚戚。 嘭! 世交方烈尚且如此,何况是身为当事人的易鸿宇。纵然心头早有猜测,今日清晨,亲眼见到虎啸关的信使加急而来,已有七八成的肯定,可真的得到证实,这段时间来埋藏的悲痛,还是被彻底引爆。 一身甲胄,英姿勃发的将门虎子,一张俊颜化作雪白,苍白如纸,修长身躯颤动。 剑眸光泽散去,落入明妃目中,妙目凝凝,极为得意的欣赏着易鸿宇难看的脸色。 哇! 一腔淤积,冲破了淡然心境的封锁,涌到易鸿宇唇边,嘴巴一张,一口殷红鲜血挥洒出来。 点点鲜血,落在地面尚未消散的一簇雪花上,正是红梅傲雪绽放。 “易兄!” 方烈见自己的好友吐血,大惊失色,一把搀扶住对方,唯恐他因承受不住丧父之痛,出了什么意外。 “方兄,我没事。”口吐鲜血后,易鸿宇举起一只手,擦拭掉嘴角沾染的血渍,对好友道。 “野狼盗!”咬牙切齿,磨牙刻骨,易鸿宇吐出这三个字,从今日起,只要他还活着,便要不惜一切代价的覆灭野狼盗。 否则,枉为人子! “看来,”明妃见证易鸿宇和方烈的失态,亲眼目睹易鸿宇因丧父之痛而吐血,只觉自己当初被逼得连着吃了几十只鸡的怨愤泄出大半,哪怕极力压抑,声音中的得意还是溢于言表,“两位小侯爷的心情不是很好,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了,告辞!” 话毕,明妃扭腰前行,拖地金凤宫裙自二人身边掠过,一众仆从急忙跟了上去。 待明妃走远,一阵畅快笑声乘着簌簌寒风,传入二人口中。 “哈哈哈哈哈!” 第四十三章 深情 紫云宫。 曼舞婆娑,碧瓦朱檐,富丽堂皇。 时至今日,宫殿四处,仍遍布无数侍卫,一层层的大内侍卫,密密麻麻,如一堵堵铜墙铁壁。 即便一只苍蝇,也休想穿破他们的阻拦,顺利抵达外界。 叮咚! 紫云宫内,轻纱曼舞,一名紫衣少女,盘膝坐在一张篆刻着古代款式的古琴前,纤细如玉的玉指,轻轻拨动,奏出一个个悦耳如泉水潺潺的音符。 一曲琴音内,蕴着无尽哀怨,深闺女子困守此地,就像一只被囚禁在金丝鸟笼内的鸟儿,渴望外界广阔的美丽天地。 一袭紫色撒花广袖交领裙,外边罩着一件淡淡的薄纱衣,绣花的束腰将她的腰身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发髻挽成飞仙髻,头上带着精巧的首饰,整个人透着一股高贵优雅的气质。 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倾国倾城的容颜,以及来自国君的宠溺,令所有人都以为,她本该是这泉国之中,最快乐的人儿,又有谁能明白,她的惆怅。 十根春葱般娇嫩的玉指,拨动琴弦的频率,初始平缓,渐渐就高昂起来。 越发急促的琴音旋律,如连绵不断的狂风暴雨,将这位被禁足的小公主,那埋在心底的幽怨尽情抒发。 铛! 当琴音旋律被催生到极致时,一根绷紧的琴弦再也禁受不住,发出一声脆响。 一根以刀剑难伤的天蚕丝制成的琴弦,未能适应紫玉公主的节奏,为之崩断。 琴弦断,没了知音,谁人听? 滴答! 紫玉公主黑宝石般明亮,比星辰更璀璨的美眸内,莹光闪烁,一滴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滚落,落在古琴上,为琴弦分割,变成两瓣,一如她那伤痛的芳心。 父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千愁万绪化作无声啼哭。 周围的宫女,看到这位本来活波可爱的小公主哭了,无不感同身受。紫云宫内,弥漫起淡淡水雾。 “算一算时间,今日应该又是鸿哥哥当值的日子了吧?”默默垂泪片刻,紫玉公主举起柔荑,轻声道。 这? 紫玉公主恋慕定安侯世子易鸿宇一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她被国君禁足,如今她这么说,无人敢多嘴。 “公主殿下。”紫玉公主的心腹——杜鹃,片刻前离开王宫,在外界采购东西,听紫玉公主提起易鸿宇,俏脸神色微变,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杜鹃,怎么了?”紫玉公主擦拭了一把遍布脸颊的斑驳泪痕,抬头看向杜鹃。 “公主。”杜鹃犹豫道,“奴婢刚出去,听到了一则和易公子有关的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直说无妨。”紫玉公主自琴台后起身,将自己虽娇小,依然初具规模的身姿展现出来,平静说道。 “是,公主。”杜鹃得到允许,一五一十的陈述,“奴婢听闻,虎啸关守将金凯将军派人送来急报,奉命押送贡品前往傲来国的定安侯易钧一行人,遭遇强盗袭击,定安侯战死,随行贡品更被洗劫一空!” “什么?”得知自己‘未来的公公’死了,心爱的鸿哥哥失怙,近段时间本就一腔心事的紫玉公主,俏脸失去最后血色,娇躯颤栗。 失声尖叫,声音落下时,整个人已双眼发白,向后一仰,昏了过去。 “公主。” “公主殿下。” “传太医,快传太医。” …… 紫玉公主昏了过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整个紫云宫内,一阵兵荒马乱,十几名宫女奔出,去传太医。 ……………… 凝玉宫。 刷拉!刷拉!刷拉! 早朝已结束,定安侯易钧之死,随行的贡品被劫,对国君翟藤可谓喜忧参半。 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翟藤干脆来到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的住所。 国君到来,明妃尽展浑身解数,于殿内跳起舞来。 舞姿翩跹,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金凤,自花园中采摘来,各色的缤纷花瓣挥洒,衬托她那绝美的身姿。 一对长长的衣袖招展,柔软衣袖在灌入主人的力量后,随风而舞。 喜鹊,大雁,燕子等等,不同的花瓣,于明妃的操纵下,依照不同的颜色,组成不同的飞禽。 尽管只是一闪即逝,仍若天工造物的奇迹。 啪!啪!啪! 在满朝文武面前,一幅高高在上模样,几如九天神龙的泉国国君翟藤,心满意足的欣赏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的舞蹈。 双眼中,写满痴迷,双目始终不离明妃身周,只差流口水了,颇有几分色授魂与之象。 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掌,在无意识状态下,轻轻拍动,发出嘹亮掌声。 “快点。” 陡然,自凝玉宫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破坏了凝玉宫内的暧昧气氛。 “怎么回事?”翟藤摇了摇头,散去目中痴迷,不悦的皱起眉头,对外喝道。明妃也顿住莲足,衣袖一收,停下自己的舞蹈。 “启禀陛下。”一名亲信宦官奔出大殿,前往外界打探,很快带回了消息。 “紫玉公主出事了。” 得知是自己最喜爱的女儿——紫玉公主出事了,翟藤再也坐不住了,一张威严脸庞挂满紧张,失声道,“紫玉?她怎么了?” “陛下。”一脸褶皱,一张干枯老脸像一朵皱巴巴的菊花的老宦官回禀道,“紫玉公主殿下,听闻定安侯易钧战死,担心易鸿宇承受不住打击,昏了过去。” “原来如此。”得知自己的女儿只是承受不了打击而昏迷,翟藤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不无嫉恨道,“紫玉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她还没嫁出去,就把自己当成是易家的人了吗?” 说到最后,翟藤虎目射出愤怒。 明妃取过贴身侍女递来的一张洁白丝巾,擦拭了一把额头渗出的汗珠,凑上前来,“陛下,紫玉小女孩心性,难免受到易鸿宇这个花花公子的引诱。” 明妃脸不红心不跳,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遍数泉国高层,有谁不知,定安侯世子易鸿宇,从不流连烟花之地,在他与紫玉公主之间,一直是紫玉公主主动凑上去的。 第四十四章 人走茶凉 “爱妃所言极是。”翟藤微颌首,“如果早上十年,紫玉喜欢上定安侯府的世子,寡人自然不吝成全。” “偏偏,仙门将启,寡人不能让易鸿宇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耽搁了紫玉的仙缘。” 说到最后,提起那世代为泉国王室效力的定安侯府的正统传人,泉国国君语气内,多出一抹冰冷杀机。 “陛下。”明妃靓丽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臣妾,这里倒是有一个主意。” “爱妃请讲。”翟藤随口道。 明妃明媚娇艳的脸颊上,挂满恶毒,“陛下,此次定安侯押送贡品失利,诚然,他已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功过不能相抵,以臣妾之见,不如陛下剥夺定安侯府一系的荣誉,将易鸿宇贬为庶民。这样一来,他和紫玉就再也见不上了,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 得罪了本宫,本宫要让你们知道厉害! 思及易鸿宇与紫玉公主再难相见的画面,明妃脸上充斥报复的快意。 “这?”听到明妃的建议,翟藤当即有几分意动。但反复考虑后,还是一口否决,“不行。” 明妃不解的眨动美眸,“陛下,为什么不行。” 翟藤不无可惜的叹道:“无论如何,易钧都是战死的,何况定安侯府易家为我泉国效力多年,劳苦功高。如今,易钧刚死,寡人就要处置他的儿子,难免有卸磨杀驴之嫌。” 听得这番话,明妃脸上,遍布失望之色。 “不过。”窥得自己最宠爱的妃子的神色,早知各中内情的翟藤话锋一转,抑扬顿挫的说道,“略施惩戒,还是可以的。” “来人,传旨。”翟藤大喝一声,当机立断的下令道,“寡人体恤定安侯世子丧父之痛,命他即刻归家安歇,操办定安侯的葬礼。” “是。” 一旁的贴身侍从,得到翟藤的吩咐,取过洁白轻柔的帛巾,将翟藤的诏令润色书写完毕,下去传旨。 “陛下英明。”站在翟藤身边的明妃,听完翟藤的决定,乐得眉飞色舞,笑颜如花。 此刻,她半点都不像一个三四十岁的少妇,倒像一个欢乐幸福的少女。 啪! 翟藤伸手,一把环住明妃柔软腰肢,嘴唇凑到那晶莹的琼耳边,“那你,是不是该好好感谢寡人呢?” “那是当然。”自耳边传来的热气,令明妃半张娇艳脸庞染上红云,螓首低垂,不无娇羞道。 周围的宦官,宫女,无不明智的低下头,更有甚者收敛了一身气息,当自己是一个木头人。 ………………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定安侯易钧一生……,钦此!” 王宫一角,日暮西山,落日的余晖照在易鸿宇身上精致华美的锁子连环银叶甲上,使他整个人威武如一尊威风凛凛的天将,但因暮色的暗淡,这份金光不断衰落。 一如,定安侯府易家一系,即将坠落的辉煌。 傍晚,易鸿宇与方烈经过半日沉淀,恢复了几分士气,正要结束今日的任务。 怎料,一名身穿猩红宦官袍,面白如傅粉,举止扭捏如女子,时时刻刻翘着兰花指的宦官带着一份诏令找上他们。 一份诏书,冠冕堂皇,国君怜惜易鸿宇丧父之痛,要他回家操办丧事,却未曾顺理成章的提及,命易鸿宇继承定安侯的爵位。 “易公子,请接旨。”诏书宣读完毕,小宦官举起手里的诏书,不无得意的对易鸿宇言道。 “草民易鸿宇,接旨。”面对这样一份近乎将自己贬为庶民的诏书,易鸿宇面色如常,唯独沉凝的眼眸,告诉旁人,他现在的心绪绝不平静。 应了一声,双手举起,自对方手里接过书写在帛巾上的诏书。 咔嚓嚓! 方烈为自己的好友不平,双拳紧捏,骨节作响。 “二位公子,奴婢不打扰你们了,告辞。”任务已完成,小宦官不敢逗留,唯恐沦为出气筒,告辞一声,转身离开。 “昏君!” 小宦官远去,方烈愤恨的咒骂出声,一脸恼怒。 “方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易鸿宇举起掌中诏书,冷声道,“人走茶凉,莫不如是。” “易兄,你就不生气吗?”看到易鸿宇这幅平静的表现,方烈越发感觉,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不是一般的可怕。 他今年真的只有十六岁,而不是六十岁吗? 认识这么多年,几乎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方烈除了这一次定安侯易钧之死外,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个好友失态。 心性沉稳,喜怒不形于色,依照他自己的老爹当代平南侯所言,易鸿宇这小子,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感觉奇怪。 甚至,方烈现在很怀疑,有朝一日,刀剑加身,是否也无法让易鸿宇变色。 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生气?”易鸿宇冷笑出声,“生气有用吗?既然没用,那我何必浪费时间。” 说着,易鸿宇扬了扬手里的诏书,目中冷意夺魂摄魄。 方烈只是接触到一丝易鸿宇外泄的眸光,就禁受不住的浑身发冷,手足冰凉。 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易鸿宇那种彷如来自十八层地狱深处的目光,只是一闪即逝,便重新归寂于眼底,“方兄,咱们该走了,我要回侯府,操办我老爹的丧事。” “老爹还留下几个侍妾,愿意走的,给她们一笔钱,不愿意的,那就留在侯府养老吧。” “反正,这么多年的积蓄,多养几张嘴,也算不上什么。” “嗯。”方烈颌首,接过话茬,“易兄,你放心,这段时间内,我会关注这件事的。除此之外,我爹也会帮忙,希望能相助你尽快继承定安侯爵位。” “那就多谢了。”易鸿宇寒冰般冷漠的眸子中,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暖,真心实意的向方烈道谢。 ……………… “世子。” “小侯爷。” “公子。” 太阳完全落山时,易鸿宇穿着一袭青衣,将父亲易钧送给自己的明尘剑,背负在身后,脚步略显沉重的回到了侯府。 府中的私兵、家丁、仆役之流,尽数上前行礼,迎着易鸿宇向大厅行去。 “来人,将几位姨娘都请来。”易鸿宇左手握着翟藤给自己的诏书,即将跨入大厅时,脚步一顿,对身后的下人吩咐道。 “是!” 第四十五章 两条路 寂寥,无声,肃穆。 自易鸿宇的生母死后,这定安侯府就没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在易钧率军出征的情况下,易鸿宇就是侯府的主子。 一声令下,马上有下人去办了。 易钧这十几年来,养在后院的几名妾室,以玉娘为首,尽数被请到冷寂的大厅。 众女,或妩媚,或冷艳,或清丽,或娇艳,各具特色,每一名侯府妾室,都穿金戴银,衣着华丽。 齐刷刷的目光落在最上首的易鸿宇身上,尤其与易鸿宇感情最好的玉娘,妙目更流露不解。 那,是属于侯爷的位置! 端坐太师椅的易鸿宇,身后悬挂着一幅猛虎下山图,将翟藤给自己的诏书放在手边。 气度沉凝,一言不发,使一众姨娘,不知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身旁,侯府管账的王总管侍立,一张呆板面容,全无半点情绪,就像一块木头。 “各位姨娘。”僵持良久,易鸿宇出言打破了燃起蜡烛,照耀通明的室内的凝滞,“我得到一个消息。” “鸿宇,什么消息?”玉娘明眸眨动,不解问道,“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将所有人都找来?” 易鸿宇神情沉凝,“关于父亲的消息。” “侯爷?” 听到是关于丈夫的消息,这一众年纪普遍在三十岁左右的少妇,尽数变色。 尤其玉娘,思及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心头更泛起浓浓不安,一个大逆不道的猜测在心头泛起。 “率领兵马离开的父亲,在血月峡遭遇强盗埋伏,战死沙场!”易鸿宇并未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出这则消息。 轰隆! 易鸿宇说出的消息,听在这帮女人耳中,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顷刻,诸女皆觉天塌了。 “鸿……鸿宇,你……你不是……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玉娘美眸中泪光闪烁,颤声道。 “姨娘,你觉得我会拿父亲的生死来开玩笑吗?”易鸿宇嘴唇轻抿,反问道。 的确不会,事实上,易鸿宇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此言一出,诸女胆寒。 “呜呜呜。”一名三年前刚入门的小妾,一只衣袖举起,发出一阵哽咽哭声。 泪水往下流,将那水绿色的长袖打湿。 “呜呜,侯爷。”哭声会传染般,迅速传遍整个大厅,易钧的一众侍妾,相继嚎啕大哭。 整个大厅,充斥止不住的悲凉与沧桑。 泪水自一双双美眸中夺眶而出,洒落在地,众女的泪珠若断线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 易鸿宇一只手扶住额头,对自己的这些姨娘发泄悲怆的举动,无动于衷。 一张仍具稚气的脸庞上,看不出多少痛苦,可站在他身边的王总管借室内的烛火,发现自家少主转过脸时,眼眶中一滴晶莹滚落。 他,并非冷血无情! 只是习惯将情绪埋藏在心底,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而已! “咳咳咳。” 自始至终,易鸿宇静默不语,静候自己的这群姨娘发泄情绪,如此整整半个时辰过去。 中途,几支蜡烛将燃尽,守在大厅之外的下人专程进来,更换了一次蜡烛。 一帮妻妾那凄厉悲怆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 “各位姨娘。”易鸿宇见众女都止住哭声,坐直身子,面朝她们,“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如果想离开的话,我让王总管在账上给你们每人都支三千两银子,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过得很好了。” “不愿走的话,待父亲的骨灰送回来,我为父亲办完葬礼后,就都留在祖坟那里,为父亲守坟!” 干脆利索,易鸿宇给了这帮女人两条路。 在易钧已死的情况下,易鸿宇作为定安侯府的主人,的确有资格决定她们的命运。 这? 听到易鸿宇的决定,两三名妾室脸上顿时露出意动,她们还很年轻,不愿就这么青灯古佛的度过余生。 至于是否搭上易鸿宇?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就被她们否定了。 易鸿宇对女色素来没什么兴趣,当然,他对男色更加没兴趣。 “少主,不知是否能让妾身等人考虑一二。”逝者已矣,这帮女人都要为自己的余生考虑。 静默片刻,一名三十岁左右,风姿绰约的少妇,一手捧心,试探性的对易鸿宇言道。 “当然可以。”易鸿宇一口应下,“我给你们每人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仍然留下的,便怪不得鸿宇了。” 话毕,易鸿宇眸光一闪,杀意一闪即逝。 如果选择留下,仍是他易家之人,那作为易家的主子,他有资格决定她们的人生。 “是。” 即便昏暗的烛火,也未能掩去易鸿宇目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众女看在眼里,禁受不住的心肝一颤。 莫名,这些算是易鸿宇长辈的女人,齐声答应,态度竟有三分恭敬。 “那就好。”易鸿宇摆了摆手,示意众女可以退下,回自己的房中做决定了。 ……………… 定安侯易钧战死,贡品丢失! 历经一日一夜的沉淀后,这则消息长了翅膀,传遍整个泉国国都。 同时,定安侯府世子易鸿宇被暂时罢免了职务,让国君翟藤赶回家吃老米一事,也被传扬开。 进而,发生在定安侯府的变故,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上至朝中的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将注意力投向定安侯府,静候这传承上百年,与国同休的势力的未来。 一大清早,定安侯府上下,便挂起白幡黑布,外出采购的下人,也都换上了孝服麻衣。 偌大的定安侯府,遍布哀痛。尽管易钧的骨灰,还没送回来,但该有的都已经有了。 易鸿宇将自己父亲昔年穿戴过的衣物找出,亲自放了一把火,再将灰烬装好,暂时替代父亲的骨灰。 定安侯易钧带兵多年,门生故吏甚多,军中许多将帅或是曾与他并肩作战,不然便是曾在帐前听令。得知易钧战死的消息后,许多身份较低之辈,陆续登门,只为能在定安侯的灵前上一炷香。 昔日庄严肃穆的大厅,被布置成灵堂,挂起了一个三尺长短,大大的奠字。 府中的下人充当孝子贤孙,哀声一片,泪水引来的水汽弥漫在定安侯府上空。